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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剑客笑傲书生     落灯花txt下载     落灯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金燕出关

    “李秋生,你有好戏看喽,咱们等着瞧了。。。。。。”

    黑衣少女这一声说得李秋生半截子不知所以然,心想都被人家架在刀把子上,那里还能有好戏看呢?这不是骗自己穷开心吗。

    这世道难道是贼人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时候了?李秋生顿时来了精神,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变化。

    但见黑衣少女向旁边站着的那两个男子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把李秋生放下。

    然后躬身弯下腰,起地上还在跪着的老儒妇说道。

    “老婆婆,抱歉了。刚才小女子多有得罪之处,请你多多包函和原谅。小女子也是一时心急才做了伤害你老的蠢事,都是小女子的不是了。”

    老儒妇大惊,以为自己的朵听错了话题。又狐疑地看了看黑衣少女一眼,而黑衣少女此时却在打着十二分的抱歉。

    这一下老儒妇也彻底被弄糊涂了,天底下那有山贼向受害人赔礼道歉的事啊?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又是哪打哪的事,居然闹了个戏情大反转。

    但是不管怎么样吧,反正人家现在是向自己道歉了。买她个人情吧,省得自己庥烦,连累了这少年也吃亏。

    老儒妇张嘴说道:“哎,只要你们没伤害这少年,老婆子怎么着都行。”

    “当然了,咱们不但不伤害这少年了,而且还放了你们村子的所有人。我们呀,改行啦,再不打劫村庄平民了。以后呐只抢那些为富不仁贪赃王法的主子喽。”

    黑衣少女忽然出言对老儒妇抱愧的说道,又像是说给已经松了绑的李秋生听的。

    李秋生松绑之后,拍了拍身上肮脏的尘土,再净去嘴角上的血迹,扶过还在惊愣中的老妇人,冷眼扫了一眼黑衣少女,头也不抬的说道。

    “贼婆娘,即使你放了我,我也不会感激放你的恩情的。毕竞,咱们不是同一路人。你的心现在表现得再好,也休想让我相信贼人与受害者之间划上等号。”

    “喂,小子,你放尊重占行不行?我家大小姐肯放过你并不等于咱兄弟俩放过你啊。不信的话你大可以一试,是真是假便知。”

    那一旁站着的赵声又忍不住激动口直心快多说了这几句,赶紧斜目瞧了一下现在正与李秋生相对峙的黑衣少女,又掩上了自己的臭嘴。

    另一个凶相毕露的男子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赵声一把拉住道:“兄弟,闭嘴,咱们别多事。”

    黑衣少女被李秋生这恶语一激,顿时怒道。

    “臭小子,你口口声声称我为贼婆娘,没有一点点的礼数,难道你亲眼见我做了好多见不得阳光的坏事吗?说来咱们年纪也相若,你怎么就不相信人呢?”

    “哎,贼婆娘,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实在让我相信不起。你这么快就忘了刚才你是怎么样对付老儒妇的了吗?这哪是你这个年龄该做的事吗,还大小姐呢,我都懒得说你了。”

    李秋生一时极尽讽刺的挖苦黑衣少女道,怎么可能留有一点点面子相善的好处。

    “你,你,你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不理你了,你滚吧。小心路上莫让人错抓了,当成被官府通辑的要犯那才冤枉呢。”

    黑衣少女此时被李秋生强牛的卑气气得粉腮酱紫,怒目圆睁。大有恨不得一口吞下这头蛮横的野兽一样,所以急切之下居然怒吼出了让李秋生‘滚’的胡涂话。

    不过话已出口,要改已是来不及了。就像盆里泼出去的水,那里还能收回来。

    黑衣少女这话正合了李秋生此时的心境,他也不多想这滚是真是假,扶起惊魂未定的老儒妇就往她的家里拐。

    两旁的当头男子愣眼一瞅,眼睛就要冒火似的吼了一声,“小子,你还真当回事了?”

    李秋生回头横了他俩一眼,冷冷地答道。“大爷,你以为我和你们开玩笑吗?小爷才不和你们这些贼子一般玩味呢。”说罢又向前遁去。

    黑衣少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收回远眺李秋生扶老儒妇离去的视线,一挥手向两旁的男子说道。

    “本小姐想好了,明儿,你俩就带这些兄弟撤回山寨去,什么也别想打劫了,物归原主。咱们一大帮男子汉总不能让这小子看扁了吧,要做咱们也要做大的,打劫这些弱小的村民,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真的是很没面子。”

    “小姐,不是吧。咱们就因为这不怕死的小子改变了初衷?这么多人出来空手回去,哪老寨主那怎么交代啊?”

    当头的男子赵声探出头来问道,看那个气腮鼓鼓的样子心里多少露着几分屈弊的怨气。

    “这个就不用你多操心了,我爹那里我会自己交代清楚的,你俩按我的吩咐去做就好。”

    黑衣少女不容反驳地说道,眼光再次掠过李秋生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片怅然若失。

    忽然黑衣少女又说道:“你俩听好了,本小姐暂且也不回山寨去了。我爹若是问起个中缘由来,你们就说我找这个人去了。”

    没等两个当头的男多说一句话,黑衣少女又挥动手中捏着的黄纸,在两个当头的男子面前晃了晃大声说道:“看清楚了吧,这个李秋生才是咱们的财神爷,我这就找财神爷去。”

    “啊,小姐要找财神爷去?”两个当头的男子同时发出了一声大大的惊叹,一副极其夸张而又惊悚的表情就停驻在了他俩的脸上。

    “是啊,本小姐就要找这个财神爷去。”

    “喂,喂,你俩怎么了?一个个傻不拉渣的站在那里,像个僵尸似的。”

    “难道本小姐的决定有这么让人诧异惊悚不堪的吗?真是没见识的家伙,整天就只知道酒肉穿肠过,醉晕晕的。。。。。。”

    黑衣少女不无惊讶的责备道,似乎又摆出一副大智若愚令人难以捉摸的样子,杵在了两人的当中。

    这边李秋生搀扶着老儒妇慢慢拐回了家,只见老儒妇原本就贫穷破落的家此时此刻变得更加破败荒乱。

    古旧破落的大门残延苟喘地斜歪一边。三间破茅屋被贼人翻得七零八落地横躺在正中间,左右两边各一间更加低矮木板搭造的棚房已东倒西歪地散落一地了。

    一棵落尽了叶子的柳树剩着夜风寂寂地停立在小院内,仿佛一个守望孩子归来的老妇,斑驳了一地散落的苍桑岁月。

    李秋生在破屋内寻了半根燃剩的蜡烛点亮,便在嘴里狠狠怒骂了一句。

    “可恶的贼人就该千刀万剐,如此捋掠更是禽兽不如。小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老儒妇急忙拐过去掩住李秋生的嘴说道。

    “小哥,你千万不可如此大声诅咒贼人。若是他们听去了,只怕咱们的坏事又来了。好不容易盼得这贼婆娘发了善心,放了咱们村子的老老少少,现在咱们还是惹不得他们啊,万事忍心头,图个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盼个海阔天空。”

    李秋生气得又要叫囔着说什么,但他一眼又瞅见老儒妇的额头上,因刚才盍头跪求黑衣少女放过自己的縻擦碰撞又溢出了一片血迹,只得狠狠咬了一下牙根就不再说话了。

    可是,李秋生的心里却万分难受。他想又一次让一个素味平生的老儒妇为自己平白遭了一场罪孽,那不是自己的大过错吗?他于心何安啊。

    而老儒妇像看穿了李秋生的心思一样,出言劝道。

    “小哥,别想那么多了。来,先安妥好自己的一切。夜深了,我家就是这个穷酸样了,将就着睡吧,其他的等明儿天亮了再说。”

    “哈,哈,没事,老婆婆,你放心就好。咱李秋生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这点苦算得了什么,皱一皱眉头就过去了。”

    李秋生生怕老儒妇一时担心自己初来咋到,有些不习惯异乡风土人情的忧虑反而大笑着安慰道。

    然后,仔细服伺老儒妇睡下后,一转身抱着破被褥躺到了破茅屋外呼呼大睡。

    李秋生这身子一躺,便四脚朝天呼呼大睡进入了梦乡。

    但他却不知道在老儒妇破房子的不远处,有一双焦灼如火的美丽的大眼睛正关切地注视着他,盯着他。就连刚才李秋生骂人的话,她也听得清清楚楚,只字不漏。

    这双美丽大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与李秋生对仗输在众人面前输掉威风的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在村场中目送李秋生走后,心里就萌生了一个新鲜而又奇特的主意。

    她叫手下的小头目赵声找来纸笔墨硕,匆匆修书一封,又口头交代了一翻这两个头目如此这般,便准备循着李秋生远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等那个当头的赵声还想再劝说些什么,黑衣少女手一摆,轻斥一声,人已飘飞而去,当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两人一时大惑不解,张着一双疑虑的眼睛又一次停驻在了当中,像两蹲挪不动的石像,一动不动。

    原来这黑衣少女心中所想的新鲜而又奇特的主意,就是跟实了眼前这个凌傲不觯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威风扫地的少年。

    她打心里认定那张破黄纸上官府布告通辑的‘李秋生’,就是眼前这个记自己言语大受打击的李秋生。

    虽然她一时无法拿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但是她以贼人应有的感觉和经验告诉她自己猜测的没有错。

    她觉得李秋生就像一个具有磁铁吸引力的夜明珠一样,深深吸引着她心中那份应有的好奇之心。

    她想破解自己心中的一大堆疑虑,也想探悉李秋生身上所发生的故事。

    她终于来了,一个从山寨中走出来的美丽女子。

    一个被李秋生狠狠打上了烙印的恶毒贼婆娘。

    一个被李秋生言语挫败了威风的黑衣少女。

    ---------------狄金燕。

第七章 病倒寒冬

    话说黑衣少女向那两个头目交代完后事,便暗暗循道跟上了李秋生。

    一眼瞅见李秋生刚好服伺完老儒妇睡下,自己抱了一张破被子走到外面那所破茅屋和衣而卧了。

    良久,一阵喊睡之声晕然传来。黑衣少女才在自己所隐藏的地方崩了出来,摄手摄脚挪到了李秋生的面前。

    借着月色的寒光,一阵审视偷窥之后,左右来回移动横眼细描,黑衣少女就叉着两个腮膀蹲坐在了一旁边,细细地打亮着李秋生此时熟睡时的轮廓了。

    李秋生此时睡得如同死猪一般,浑然不觉。大抵是和这些日子的逃亡疲劳有关吧,而且刚刚又经过了山贼的一翻扎磨,最要命的居然是重重挨了黑衣少女天外飞来的一脚,狠狠吐了一嘴的鲜血,还得忍受这桩上绑缚之苦。这会儿没了负担,能够轻松入睡,自然是天塌下来了也与老子无关,想着与周公梦中相会那才是当前的第一要事。

    以至于黑衣少女这么临近的走到李秋生的面前了,李秋生还是裹着那席烂被子罕声如雷,烂睡如泥。即使李秋生那时偶然翻个身,嘴巴吧搭吧搭几下,揉揉鼻子,紧一紧身上那席烂被子,这时也是春秋大梦最好眠的光景。

    黑衣少女小瞅了李秋生一会儿,脑中的恨意就由然而生了。她心中暗自恨道你这小子让本小姐在这么多手下面前丢了威信和面子,刚才瞎扎腾了那么久,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总不能让你这小子就这么舒舒服服梦见周公吧。哈,哈,咱这个时候也得整蛊一下你,让你偿偿个中滋味。

    只见黑衣少女从杂草堆中抽出一根细细的枯草直往鼻孔里挤,李秋生在熟睡中则连连打了几个激凌的“咳嗽”,昏懵中转动了几下身子,轻哼了一下,又沉沉睡去。

    黑衣少女哑然讪笑,似乎一时得到了心理上的某些微末的满足。则眼又瞅了李秋生几下,狠狠暗骂了一句:“你这个人猪,真是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忽然转念一想,眼睛一亮,哎,这个小子现在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看的啊,刚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她居然开始责怪起自己来,好端端的一个美少年摆在眼前怎么就忽视了呢。

    再正眼仔细一瞧,妈啊,这小子不看真是不知道,看了还真是让人揪心哪?特别是像她现在这样处于青春驿动的少女,她的心竞然开始为眼前这个不拘一格的少年怜悯和悲叹起来。和自己相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多了,虽然自己出身于山贼的可恶身份,但必竞是有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

    在冬寒夜凉的蒙胧月色下,熟睡中的李秋生就这样一览无余棱角分明地展现在黑衣少女的眼前了。但见黑衣少女的眸子闪烁仔细地端详着李秋生的脸庞,自己的脸上已泛起了一朵羞涩的绯红桃花,炙热已是如火荼縻了。毕竟,黑衣少女从未如此近距离地亲近过一个陌生的男子,李秋生是第一个,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所以在夜幕掩的护下,只是看不清楚黑衣少女脸上真实的变化而已。

    黑衣少女四顾了一下,觅得草堆中有一条绳状的绳子。

    她把绳子往李秋生身上一放,卷成如同弯曲的蛇状一样,然后又在李秋生的鼻孔上用枯草挤了挤,突然放生叫道:“小子,大蛇来拉,大蛇来啦。小子,你还不赶紧起身,小心,小命没啦。”

    李秋生在沉睡中突然遭遇如此袭击,霎时像个受了重力拉开的弹弓一样从枯草堆上弹身而起。一眼看见身上覆着如蛇形一样滚动的物体,更是傍然大蹦大叫,嘴中懵懵懂懂的叫道:‘救命啊,‘蛇’‘蛇’‘蛇’,一副猴急猴燎的样子刹是惊人。

    这时,一旁看热闹的黑衣少女却兴高采烈地走出来讥笑道:“哈,哈,小子,看你骨气挺硬的。这一下怎么就这么胆小如鼠了?一条蛇就可以把你吓成那样,估计你也不是那个被官府画影图形通辑的‘李秋生’了,还真是害得本小姐一场欢喜一场空。”

    “哼,又是你这个贼婆娘搞的好事,小爷的美梦都让你打扰了,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哪。讨厌,讨厌,讨厌啦!走开,你走开!小爷不想再看见你了。”

    李秋生懵懂中定眼一瞧,蒙胧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又是先前这个让自己吃了一个连心飞脚的黑衣少女。顿时怒不可遏的孔道,根本就没有留下一丝温情的余地。

    “哼,这里又不是你的家,你的地盘,你吼什么吼?小子,我是有名有姓的,你听清楚了我叫-狄金燕,不是贼婆婆娘。你再这么大吵大闹的啊,小心我撕烂你的嘴。还有啊,我那里又碍着你了?你非得这般愤怒的对着我,我欠你的了还是没给你交租啊?”

    黑衣少女也不甘示弱的反驳道,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甚是恶毒,就差没有动手又要飞起她那一脚喽。

    “你,你,真是恶人先告状,我,我,懒得理你,我管你是锹金燕,还是狄金。。。燕。。。”

    最后一个‘燕’字还没有出口,李秋生因愤怒而变得愈加激动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开来。一口鲜血又从他的嘴中喷薄而出,在冷凉的月色下如寒梅傲雪般吐露出一朵朵小小的鲜艳之花。身子跟着苍啷一声闷响,像一个拉断了的强弓一样慢慢地瘪了下去。

    黑衣少女大吃一惊,立即飞身上去想把李秋生扶住。终究是因为出手大慢,距离远了一些,最后还是落空了,李秋生又一次像一片叶子一样,重重地摔落在黑衣少女的面前。

    “李,李,秋生,你,你怎么了?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喽,你不要吓倒我了。李,秋,生。。。”

    黑衣少女这一声叫喊,霎哪间就把破屋里面的老儒妇囔醒了。

    老儒妇挑着半截半明半灭的蜡烛,从破房里魏颤颤地迈了出来。一眼瞧见先前那个不听自己苦劝的凶神恶煞的黑衣少女,猛然大惊。一时惨叫道脱口而出。

    “ 好你个不仁不义的贼子,口口声声说放了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哪想到头来终是一句笑话。你既然狠心杀得了那小子,那就麻烦女侠连老大婆也一并杀了吧,省得活着干受罪。老婆子受人之恩哪非但报不了,而且还连累了恩人受此奇耻大辱,当是老婆子的罪过哪。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连老婆子也一并收拾了去吧。”

    “我说老婆子,你别血口喷人好不好?我狄金燕尚来是说话算话的主儿,我说放了你们就是放了你们,你看见我们山寨的那个贼现在杀了你们村子里的人了?说出来,我这就去砍了他,偿还你们的血债。要是你老人家没有看见的呢,就请你老好好说话不要口口声声咒我们是贼人了,你以为咱们的人很想做贼吗?”

    黑衣少女一时气极地自报家门的喝道,又斜眼瞧了一下地上的李秋生说道。

    “至于这小为什么躺在地上,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省得和你多费话。不过你得先让一下,我把这小子拖进你的里屋去,否则只怕神仙也难救得活他的命了。”

    老儒妇一听眼前的黑衣少女狄金燕如此一说,赶紧侧身让过一条道来。拽着忽明忽灭的蜡烛说道。

    “那就跟老婆子来吧,家里还有一些预备了山草药,看能不能用在这小子身上,救命要紧。”

    “嗯,老婆婆前面引路,我来搀扶这小子进去。”

    狄金燕即时说道,摆开手脚就把李秋生往破房的破板床挪。又掏出自己随身所带的丝巾为李秋生擦去嘴角上遗留的血迹,再盖上那层破败了的被子以增加李秋生身上的温度。

    一翻搜寻后,老婆子终天从一个破角落里寻得了几样铁打刀创药,掇合着交给了狄金燕。

    狄金燕看了看没有再说什么,紧皱了一下眉头,要过半碗凉水泡了泡草药,就把草药往自己的嘴里一塞,慢慢嚼碎了再吐出来往李秋生的嘴里挤。好不容易挤出一些青色的药液来,滴入李秋生的咽喉之中,再慢慢罐入肚子里。

    等狄金燕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东方的天际已微微露出了鱼肚之白。她累得快坚持不住了,平生第一次为一个素味相识的男子就这样不避嫌疑的抢救,索性就靠在破板床的边沿打了一个顿。

    睁眼醒来,那老婆子还是呆坐在一边。一看破床上的李秋生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急忙从侧边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来,倒出几颗红色的药丸,就那碗中的凉水研细容解搅和,又利索地罐入了李秋生的嘴中。

    又等了一会儿,就只听见李秋生缓缓地轻咳了一下,继而身子有了些扭动。

    那老婆子大喜,惊叫道。“女侠,这小子醒了。你快来看看吧,看那里还有什么不妥的,都给治治。”

    老婆子这样唠哆,狄金燕又凑了上来,横扫了李秋生几眼,喜喜一笑道。

    “小子,你别睡了,醒来吧。不然呐多让人为你担心啊,你似乎并不像是这么柔弱的。”

    李秋生蓦然睁开了眼,又轻咳了几下才慢吞吞的哽咽道。

    “贼婆娘,你那一腿踢得我心里好难受啊,到现在还缓不过气来呢。这会儿我的身子凉得要命,头烫得都可以煮熟鸡蛋了。有吃的吗,肚子好饿哦。看来我现在是得在这个破屋子逗留几天了,能不能挺得过去自已的造化啦。”

    “哈,哈,能说话就好,我就怕你不能说话呢?只要你能说话,小子保管你死不了。”

    狄金燕在李秋生的面前笑咪咪的说道,好像她自己就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一样,可以撑管别人的生和死。

    那老妇人在一旁插言道。“女侠,谢谢你的帮助。不然这小子可就悲摧了,老婆子都不知道怎么样处理他为好。”

    “哈,哈,老婆子,不用客气。若不是为了这个‘财神爷’将来捞个金山银山的,本小姐也不会如此这般屈就了。这小子脾气犟得很,不过倒是蛮合我胃口的。”

    狄金燕哈哈一笑,又把手中那张官府发布的通辑文告,在李秋生和老婆子的面前扬了扬。似乎在说看吧,若不是看在这白花花的银子上,本小姐还不稀罕和你一般见识呢。

    李秋生躺在破床上睁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盯了狄金燕好一阵子,大声吼道:“本小爷都要快死了,你还想着做白日美梦,本小爷才不干呢。”然后才缓缓翻转过身去,眼角闪过一缕亮光,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阴笑。

    “哈,哈,你死就死吧,反正现在是有本小姐陪着你,你不亏啊。你想一想,你一个穷酸小子,现在得了如此美貌风韵翩纤婀娜多姿的本小姐作衬

    ,你就是死了也要含笑三声,在菩萨面前高烧高香了。”

    狄金燕又在李秋生的跟前以笑带讽的嘲弄道,摆出一副天下美人陪衬小人的架势,真是哭笑不得,难以形容了。

    李秋生却突然翻转过身来自我解嘲道。

    “这样啊,我一个穷酸小子遇上你这么个大美女,若是现在就死了,变鬼了也要上来把你拉下去做一对鬼夫妻喽。”

    那老妇人在一旁也笑道。

    “小子,你还没死啊?就想着取媳妇了。这迎喜冲红的事啊,在咱们这山村倒是很灵准的哟。”

    李秋生顿时脸红如桃花,瞪目无言,一则身又睡了过去。

第八章 望眼欲穿

    千里之北,寒冬正隆。

    天微微发亮,李秋生再度醒来。

    一张眼便瞧见黑衣少女趴在自己躺着的板床前睡得正香,李秋生正待惊醒黑衣少女,只觉一股幽幽的香气慢慢浸入心底,沁人心香。

    李秋生坦然一惊,循目望去,但见一袭乌黑如水的长发正温柔地拨洒在板床的边沿之上。女子纤细的玉手如嫩葱一般晶莹剔踢;淡如桃红的脸颊上镶钳着一对乌黑圆溜溜的大眼睛;闭合的双唇如同两瓣落缨缤纷沾合的花瓣一样篝合在一起,甚是自然美丽;一袭贴身的黑衣不宽不紧地覆盖在她的身上,更加展露出一个女子青春年华的美和应有的风韵;虽然现在是闭合着双目侧身畅然酣睡,但是看得出这个黑衣少女倒是个美人胚子。

    李秋生的心突然打了个激凌,身子不自觉地倏然扭动了几下。就算李秋生的本意是不愿惊醒眼前美艳如花一样的女子的,但是这个时候却身不由已了。

    黑衣少女已是倏然抬起了头来,正目飘飘地轻觑了李秋生一下温婉地笑道。

    “哼,小子,你醒了也不吱一声,还私底下偷偷摸摸地偷窥人家良家妇女,我问你羞也不羞?不过嘛你倒底是命大没死成,恭喜你啦,这鬼门关一过你就没事了,那咱们也就谁也不欠谁的了。”

    霎时,李秋生还没有恢复血色的苍白脸庞上涨得耳根通红,两眼低低地垂着,不敢出声,亦不敢正眼看一眼眼前这个戏虐自己的黑衣女子。

    其实并不是李秋生不敢正视眼前眈目相望自己的黑衣女子,他只是觉得眼前的黑衣少女似乎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凶残,好像自己一直在心里误解了她不良人一样,总带着那些让人讨厌唾弃的恶相,无法对她在心里植下一粒善良的种子。

    “小子,你醒了。醒了就好,老婆子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昨晚你那作恶挣扎的场面真的被你吓死了。”

    “哎,大清早的,老婆子就不唠哆这些不吉利的话了。小子,来,吃碗老婆子刚刚熬好的五谷杂粮粥,暖暖你这虚弱的身子也是好的。”

    老儒妇此时刚好端着半碗熬好的五谷杂粮粥走进里屋来,正眼看见李秋生兀然醒来惊喜地说道。

    又见李秋生眼睛低垂脸红的样子,狄金燕正滴溜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托腮眺望着李秋生,心底下便猜了个**不离十的场面,转言又说道。

    “嗯,嗯,狄姑娘,你也来一碗吧,大寒冬冷的,暖暖身子要紧。老婆子家里穷,地方小,招呼不周你就莫要见怪了,将就着吧。”

    “哎,老婆子还得多谢你昨夜的全力帮忙,不然这小子可能到现在还是醒不了。”

    复又回头招呼着李秋生说道:

    “小子,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狄姑娘啊。说不准,你这小命到现在还在阎王爷殿前转悠呢。”

    “老人家,我知道啦。我李秋生也得谢谢你啊,若不是你俩人昨晚出手相救,说不准李秋生最就报销了。我李秋生不是知恩不报的小人,这个恩情我一定要报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李秋生被老儒妇如此一说,赶紧抬眼抢白道,生怕老人家和眼前的黑衣少女误解了他心中的意思和想法。

    “哎,哎,你俩说吧,我肚子饿死了,我要吃粥去。”

    狄金燕一时泛红着腮膀羞羞涩涩地说道,声未停,人已转出了破房子往外间寻去了。

    老儒妇和李秋生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

    “哎,山贼也有肚子饿的时候吗?”

    “这好像说不通吧。”

    太阳高挂,村外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那两个带头的络腮男子向一众手拿兵刃的山贼吆喝道。

    “兄弟们,把你们昨天村子里捋来的东西钱财统统放回去,咱们整理好队伍回山上的聚云庄交差去。”

    “啊,不会吧,让咱们把辛辛苦苦才捋来的财物放回去,赵头领,胡子渣,你们俩个不是脑子有病吧。寨主面前,山寨其他兄弟面前,你让咱兄弟们怎么交代?怎么抬头做人啊?”

    众山贼一时气愤填鹰的怒吼道,好像根本就不把这两个头目的话放在心上一样。

    “不交,打死我也不交回去。”又一个山贼气愤愤的骂道。

    “对,咱们就是抵死也不交回去,看这两个小大岁能怎么着?”

    又几个山贼同时齐声囔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汤的样子就大模大样地忤在了那里。

    “喂,兄弟们听我说,不是我赵某人要你们交回去。是大小姐交代下来的事情,大小姐说了,天塌下来有她顶着与诸位无关,寨主那里就更不用你们出面了。”

    “兄弟们,行行好,你们就别为难我俩人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啊,总不能让咱俩撕了大小姐的颜面吧。”

    那两个带头的小头目站在中间较高一点的位置向四下围拢着的贼人抱拳作辑说道,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哪好,你俩叫大小姐出来说话,不然别说兄弟们不给面子。既然大小姐说了,咱们就听大小姐的,不难为你俩了。”‘

    众山贼又哄然的叫道,似乎是不把大小姐抬出来答话,那这一切就是你俩在乱放屁了,咱兄弟省得理你了,天下间那有山贼作案不抢钱财的呢?难道到嘴的肥肉还要吐出来凉快去?

    “这个,这个大小姐昨夜交代完小的,就先回山寨了。你们就不要逼大小姐现身了吧。”

    小头目赵声这时摆出一副笑容说道,又连连抱拳作了几下礼辑。

    “不行,大小姐不现身,咱们怎么知道是你俩的主意还是大小姐的主意啊。”

    众山贼又一齐叫囔道,没有给这两个小头目一丝喘气放松的机会。

    “我俩真的不知道大小姐现在身在何处?求求你们饶了咱们吧。”

    那胡渣男子很是动情的衰求道,但是就是没有赢得什么实际的效果。

    “不行,不行,见不到大小姐,咱们就不放捋来的钱财回去。”

    众山贼还是一个劲的不答应道,过激的行径并没有减少几分,反而如此拖延下来,更加显得一片混乱。

    就在众山贼吵囔着不可开交之际,狄金燕已凌空越过众人的头顶像一只黑色的金燕子一样直飞入场子中央,身形一摆,大声喝道。

    “你们吵什么吵,本小姐吩咐下去的事情你们都不用办了啊。再告诉你们一声,将昨日所捋掠来的钱财之物全部退回村民手中,违令者三十山棍逐出山寨。”

    众贼人一阵颤动,听大小姐如此一说,只得灰溜溜地丢下手中抢来的财物怏怏而去。

    等众山贼走后,狄金燕也一返身形,遁着南方的山口射去。

    远在千里之外,青花绣楼大院内热闹如常。

    一个焖头小厮把一张官府发布的文告匆匆塞给了丫在门外的青衣小丫头。

    青衣小丫头冷眼一瞧,顿时大惊,立即从大门外往后院奔去,手持官榜一路囔叫着。

    “姨娘,姨娘,不好了,不好了,秋生哥出大事了,秋生哥出大事了。”

    看她那小不拉唧哭哭啼啼的傻呆模样,似乎天下间就数她最伤心懊恼了。

    刘脂儿正在厢房内闲暇闭目,一时无备,竞然也大吃一惊,从斜躺着的大摇椅上刷地跳了起来,一脸惊悚地看着青衣小丫头,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地惊问道。

    “青衣,你这是闹的那一般啊?没事就不要来吓唬姨娘了,姨娘这些日子啊都为秋生和董嫣芷这两个人操碎心了。特别是你那个秋生哥哪,这一走都有半年光景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好是坏。你这一闹啊,只怕老娘的命根啊,又要被你们这些不省心的猴精落下祸端了。”

    “姨娘,你先别心急,慢慢来。你看这个小厮刚刚从集市上揭下来的官榜,官榜上画影图形捉拿的不正是秋生哥哥吗?秋生哥这一去,又犯了什么大罪呢?值得官府这样放榜抓人?”

    青衣小丫头一边安慰着刘脂儿慢慢说道,一边又快速地把那张官榜在刘脂儿的面前摇了一摇,然后怔怔地摆到了中间的茶桌上。

    刘脂儿急急走过去,倏然拿起桌上那张官榜仔细一瞧,妈啊,这纸上活脱脱画的人物就像他的真人一样,除了画上人物身上的华服锦绣,手中的白纸拆扇和皎美的面容外,画上人物的形态举止和李秋生本人似乎已是无二了。

    刘脂儿这一急,踉踉跄跄跌走了几步,差点就要倒下来。右手急忙按了额头一下,慢慢又渡回大摇椅上座了下来,两眼一闭又则躺了下去。

    青衣小丫头一看刘脂儿这衰弱的架势,急忙走向前拉着刘脂儿的手婉呜呜地哭泣道。

    “姨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小青衣心里害怕。秋生哥,现在又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了,落得如今被官府追辑的结果。姨娘,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祸事,你叫小青衣怎么办啊?”

    刘脂儿慢慢平缓了一下刚才过激的情绪,空洞无神的眼晴终于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

    她拍拍青衣小丫头的肩膀慢慢说道。

    “青衣,无论姨娘和秋生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害怕,姨娘和秋生哥的所有事情都牵涉不到你的身上。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你还小,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姨娘这一辈子经历多了,也见惯了生离死别就无所谓啦。只是你的秋生哥一定不该和我们娘家俩有相同的命运,咱们一定得为他做点什么吧。”

    “嗯,姨娘说的是,青衣无有不照做的。”

    青衣小丫头顿时抹着眼泪斩钉截铁很认真的说道,眼睛坚定如一地扫过刘脂儿的脸庞,眼角中有一缕亮光凌利闪过。

    “那你先去把马福找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刘脂儿从嘴角嘣出了这一句。

    “嗯,我这就去。”青衣小丫头轻快地答道。

    青花绣楼大院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绝而耳。

    后院的厢房内刘脂儿已张着一个张紧皱得愁苦不展,如同一个七八十老嬷嬷的皱脸了。

    大管家马福呆立在一旁似是还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口,见刘脂儿一副垂垂昏睡的样子却是欲言又止,只得叹息几声又隐忍了下去。

    青衣小丫呢,当然是不安份地靠在老鸨母刘脂儿的身边,泪眼迷蒙地望着窗外的一帘黑幕呆呆出神,好像在祈盼着她口中叨念的秋生哥霎时就能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样,给她这一般无妄的等待来一翻安慰。

    三人各怀心事地聚在房内,却又是满腹无语地等待着对方先嘣出话题来,好冲破这屋子里的无形压抑和阴郁。

    但是这无边的黑夜,就像一张撒下的大网一样兜住她们的心,又仿佛一把无形的枷锁锁住每个人的手脚,逃也逃不脱,挣也挣不开。

    而刘脂儿如同慈母等待游子归来的心情,就像守着门槛看尽月缺月圆交替的一样永恒不变。

    即便是泪眼蒙胧,油枯灯尽,也不悔。

第九章 笑看泪人影无踪(上)

    山村外,一个老孺妇手带蓝子正蹒跚而来。而老孺妇的破房子内,李秋生正在认真地收拾自己简便的行囊。

    “哎哟,秋生,秋生,老婆子翻过老皇历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扫祀,出行,游历皆宜。你既然要一意往南走,老婆子也不担搁你了。虽是千万个理由舍不得你走,但你终是人子,远行这么久,父母一定是很挂念的。老婆子又怎么能因一已之私而废人家天伦之乐啊?”

    老儒妇从院外踏入破房子,满面喜气地对着还在收拾行囊的李秋生说道,然后又把手中提着的新鲜的山果往李秋生的行囊塞。

    “啊,老人家,你也喜欢看皇历来定出行吗?我可就不信这个了。不过还得谢谢你这些日子对小生的殷勤照顾了,没有老人家的百般照料,那有秋生这般生龙活虎的身子呢。若不是小和有事在身,小生就赖着老人家不走了。”

    李秋生回过头来望着老儒妇一脸的真诚说道,好像是对自己的老母亲万般依恋一样,情总是那么的婉约悠长,泪水就在眼中悄悄打转。

    “哎”,一声长久的叹息之后,老孺妇几声沙哑的说话即时打破了房中如雪落般的寂静。

    “哟,小子,今天你应该走得高兴,别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让人感觉难受。你是男子就要有男子汉的气慨和担当,就像那天晚上你面对山贼的死亡威胁也不屈服一样,那才是一个男子汉应有的骨气。不论你走到那都会英气逼人,小人避道。”

    老儒妇一拍李秋生的肩膀愣是这样说道,虽然也知道自己可能话一出口就会引来无数的眼泪,但是老儒妇还是挺着高兴的脸庞,尽量不让李秋生看穿自己的心思一样。

    李秋生不是傻瓜当然看得出老儒妇这翻做作背后的心酸,但他也不敢去碰触这一根特别容易破碎的弦,引来自己别离老人家之前最后一道泪水的洪流。

    李秋生把整理好自己的行囊往破桌边一放,又为老儒妇整理了一些过冬的物品,才满脸喜色的说道。

    “老人家,我走后,你孤苦一人过日子就得更加小心了。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我昨儿已托付隔屋的大李子和近邻的小花嫂对你多多关照了,再不行的话,你还可以找村东头的马大叔,我也是叮嘱过他要好生照顾着你的。”

    “哎哟,你小子还挺能为老婆子着想的,这么些人都让你给调教好了,那老婆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小子,你只管去吧,老婆子就少不得你操心了。”

    老儒妇居然眉开眼笑的呵笑道,似乎对李秋生这样的按排和打算也是始料不及的。但转念一想,李秋生能够如此安排和调动村子里的人心,当然是李秋生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有救命之恩了。

    李秋生自然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一个老人孤苦的生活难免多有不顺,自己若能帮助老人多一点那自然是好一点,而且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也都是乐于接受的。

    李秋生去了这个揪心的心病,辞别这个经历了生死的小山村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如此一来,不出半月李秋生便乐滋滋地拐回了河阳地面。

    一别经年,虽无物是人非风景依旧在的感叹和留恋,但也是风霜一把,心头有伤了。

    即便如今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当初那一种潇洒脱俗的心情多少是有些感慨的。况且现在自己已然变成了待罪之身,更是别有一翻滋味在心头了。

    早晨,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卯时已过。

    古坊镇紧闭的城门缓缓敞开,几个小兵在一个十夫长的带领下分左右两列守在城门外。

    一时间聚守在城门口,赶集入城的百姓男的或挑,或扛,或背,或用独轮车三五个人推着自己的什物,更或用驴马骡子驮伏货物,女的手抱包裹,或牵衣带儿,各捉各样簇拥着渐渐鱼贯而入。

    李秋生夹杂在簇拥的人群中往城里钻,不时把自己头上戴的破毡帽往下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露了陷,只好勾露出两只闪着亮光的眼睛往四下里瞅。

    这一瞧不打紧,却差点吓得自己瘫软下来。因为李秋生在透过人群间隙瞭望的霎哪,突然看见右边的城墙上贴了一张自己画影图形的辑拿布告,一个手执单刀的士兵正守在布告之下,城门中间两三个士兵正在对照往来出入的百姓商客,看情形堪是严厉。

    李秋生赶紧静下心来,装出一副踌蹰满志的样子。又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涂抹了几下,使得原本乌黑的脸庞更加黑不溜秋。接着又弄了弄身上肮脏的破衣,就驻着拐杖一缺一拐往前挪,看着这个样子更是一塌湖涂了。

    混水摸渔蒙混闯关一直是李秋生惯用的手法,他一路南下也是这么逍遥法外逃下来的。

    以前不例外,今天李秋生也不例外,尽管他看见眼前的关卡盘查得大过严肃心底里冒出了一点点的虚,但是他依然无所顾虑地往关卡上撞。

    “喂,喂,小子,把你的帽沿提高一点点,大爷,我看不见你的脸庞和眼睛。”

    一个关卡上的士兵从人群中渡到了李秋生的面前毫不客气的呵斥道,嘴边还摞着话儿就要向前把李秋生的帽子往上揪了。

    李秋生心下大惊,当即把破帖帽往上提了一提,露出半个黑乎乎的脸儿来。

    眯着眼睛盯了那个士兵一眼,呵地一声傻笑,又露出一口黄黑相间的獠牙利齿,喷出一口墨黑恶臭的浑浊之气,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黑脸才慢吞吞的说道。

    “军爷,你,你,叫我啊?”

    “哎哟,小子,看你穿得破破烂烂烂的,还一缺一拐的,不叫你叫谁啊。难道啊我自己吗?”

    那个士兵气得没好气的一顿吼道,又把李秋生往前一揪,狠狠用力送了出去。

    李秋生驻着拐杖顺势往城门前的过道上跌,‘哎哟’一声大叫,然后就地打滚开来大声苦叫道。

    “军爷打人喽,军爷打人喽,乡亲们,快来评评理啊。”

    李秋生这一叫,即时把城门口的过道闹了起来。

    一时之间,过往的百姓商客都停顿了移动的脚步,愣是围着往里瞧。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军爷到底会对一个过往破落的小拐子打算做了什么手段。

    那个士兵见一下子围拢上来了一大群人,把个城中的通道都堵了个密不透风。

    一时又气得大声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小濑头和破乞丐啊?都散了去,不要在这防碍了大爷的工作,堵了城门。”

    众人好像是没听见这个军爷大声吼叫的话一样,还是愣愣地围在一起,指指督督跌坐在地上的李秋生。

    李秋生眼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差不多就把整个城门口堵塞了。他当下一惊,心想也不能大过这样闹将下去,万一那个军爷来了个死磕到底,最后吃亏的可能就是自己了。到时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被这个军爷识破了自己戴罪之身的身份,还把自己闹进了大牢那就是天大的冤枉。

    于是,李秋生缓慢地从地上爬将起来,仍然一缺一拐地渡到这个士兵的面前,装模作样一翻,咧嘴嘿嘿一笑道。

    “军爷,不是小的有什么不是,若恼了你吧。你看小的就是一街头市角的流浪儿,乞丐仔。若是那里得罪了军爷,请军爷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小的永远铭记着你的恩德呢。”

    “哎,哎,去,去,别来这一套。你没长眼睛啊?这城墙上贴着这么大大的通辑布告你没看见吗?刚才你急什么急?夹在人群中想混水摸渔啊,小子,军爷我没那么容易让你得逞的。”

    即时,那个士兵嘴巴里连连吐出了几个‘呸’字之后,又急急摆手示意李秋生不要靠得大近自己,就这么远远的保持着一大截距离肆无忌旦的大声喝道,再不正眼瞅李秋生一眼了。

    李秋心下大喜,以为这个军爷已经放过了自己便拐着向前走。谁知李秋生的脚步还没迈过关卡的一步,刚才那个军爷又崩了出来,拦在李秋生的面前又高声吼道。

    “小子,又是你,你这样急急忙忙冲进城去赶着去投胎啊?放心啦,这城少不了你的一席投胎位置。”

    李秋生被子眼前这位去而复返的士兵这样一喝,又拐在了原地,急忙张着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乞求道。

    “没,没,没有了,小的只是想早点进城讨个生计而已,军爷用不着这么照顾小的。你看小的长成这付样子,真是羞辱了军爷,若是不趁早进城讨个活路,只怕今日又要忍饥挨饿了。军爷行行好,图个方便让小的先进了城去吧。”

    那士兵冷眼一瞧,轻蔑一笑道。“小子,别说爷不给你方便,只是你得让爷验了正身才得进去啊。万一你就是那城上贴着图形要抓辑的案犯呢?放你过去那岂不是爷的错了,到时上头责怪下来,你小子屁股一擦溜了,爷找谁评理去。”

    李秋生顿时哭丧着脸色说道,“军爷,你也不瞧瞧咱,就咱这腐子模样也想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你以为天下的英雄好汉都死光了吗?只单等着我这等弱小的拐子来闹事。军爷,你真会开玩笑了,就拿小的来帘开心。”

    “哎哟,小子,还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还这般玲牙利齿的会说会唱。哎,哎,小子,这还真说不准墙上那画影图形的小子就是你呢?若是这样,爷倒是捡了个大便宜。这回天上真的掉下金元宝了。”

    那士兵挡在李秋生跟前的士又是冷眼一瞧,嘿嘿一笑,上前两步,左看看右瞧瞧的奸笑道,好像他自己这个时候真的捡了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一样。

    李秋生斜眼一瞧这架势,心里顿时打起了冷颤。没想到自己居然弄巧成拙了,这会儿那个士兵愣是和自己较起了劲,而且还是来真狠劲的,动起手脚来竟然没有一丝懈怠。

    李秋生这心里的悔恨啊,就差点没有跳起来大声叫囔了。其实他那里知道这个士兵也是个二愣子,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不过李秋生身上现在粘有屎,吓得自己也只是心虚直冒汗喽。

    李秋生啊,李秋生,你自认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这会儿真要是搞出事来了,你就真的是在自家门口栽倒了?如果是这样,你小子怪谁去呢?

    哎,不说也罢,看事情的发展吧。真他奶奶的侮气,李秋生在心里暗暗骂道,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凌乱和胆怯。

第十章 笑看泪人影无踪(下)

    李秋生这一揽事,麻烦就来喽。

    只见那个士兵上来就揪着李秋生往边上一扔,喝道“小子,你滚一边去,慢慢排队验身去吧,别在这防碍爷了。”

    李秋生借势往前一扑,就地一滚,趴在地上居然不起来了。‘哎哟’一声大叫,又借故大闹开来,抑着那个士兵的一条腿说什么也不放手。只是一个劲的叫囔道:“不得了,军爷,你摔着小的破腿了,站不起来了。军爷,你摔着小的破腿了,站不起来了。你得赔,你得赔。”

    反正李秋生现在是横了心的了,他想现在关卡卡得这么严,这些士兵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样子,自己若是排队一个一个验身进城未必能蒙混过去。倒不如借机一闹或许还有些希望,最少打他个出其不意来个暗渡陈仓啊。

    李秋生这一叫,又惹来一大群进城的商客和出入百姓的垂怜。一下子又有了好些人围拢上来,指指点点责说刚才那个士兵不该如此对待一个拐脚破落的小乞丐。

    那个士兵根本没料到李秋生会来这一手,急忙回头怒不可遏地呵斥了几声,再狠狠地踹上几脚。李秋生又装作嚎啕大哭开来,神情凄绝地更加卖力的哭闹起来了。

    李秋生要的就是这个场面,场上围观的商客和出入的百姓已有些看不下去了,便纷纷上前围着那个士兵指责道。

    “哎,大不像话了,你堂堂一个军爷居然连踹一个破落的小乞儿,把人欺负顾这个样子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啊。”

    “军爷,就算你最能,也不能把一个破落的小乞儿撵成那样啊?多可怜啊。”

    “军爷,你打了人就是不对。而且还是一个拐脚的小乞儿更不对了,你得赔点人家利是啊。”

    “怎么?你们军爷就能无法无天了。一个破落的小乞儿也被你们打得那么狠毒,你们是守城的还是来抢却的啊?”

    众人一时乱语纷云,情绪激动地聚拢在一起,就要闹事的声势了。

    霎时,一声瀑喝隔空而来,传入众人的耳朵如同天雷炸响,响彻云霄。

    “囔什么囔?吵什么吵?难道你们都反了天不成?都给老子散了去,不然一个个抓了蹲大牢去。”一个带头守城的十夫长即时渡了过来,扒开围拢的人群往里边走。

    众人一见来了个带头的军爷,都静默开来,纷纷闪列看看他要做什么。

    但见那带头的军爷冷眼斜瞧了一眼场地上的李秋生和他抱紧的那个士兵,突然出言凶狠的吼道。

    “小子,你想进城也不可如此不守规矩啊。坏了军爷的事,你是急着进城去投胎呢?还是墙上粘贴画影图形捉拿的逃犯就是你啊。过来让军爷我瞧瞧,你到底是那根葱那根蒜,竟敢这样生事瞎胡闹。”

    说罢那军爷就要伸手去掀李秋生头上戴的破毡帽,李秋生当下大急,连连挥手叫道。

    “军爷,你千万不能掀小人的毡帽,求你了,否帽你会后悔的。”

    “后悔?小子,我看你才后悔呢。”那带头的军爷一声大笑,向四周围拢的人群摆了一摆手,扮出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然后伸手就往李秋生的头上抓去,这一抓居然把李秋生头上戴着的破毡帽摘掉了。

    李秋生顿时就露出了原形,但见李秋生一头蓬头垢面的脏发凌乱地铺在头顶之上,乌黑的脸庞如同烧黑的木炭一样有过之而不及,一双明亮的眼睛倒是显得炯炯有神地镶钳在两敝弯眉之下,前额上方一个鸡蛋大的脓包已渗破了血水正慢慢溢出腥臭的污秽来顺着黑脸往下流。

    那当头的军爷只觉得眼前指过一阵浓重的恶臭,闻之令人作呕欲吐,肚子里浑如天翻地覆一般。赶紧往旁边一躲身子,用手掩鼻吱吱语语道“妈的,你小子真是恶心死了,原来是个烂头苍啊。我呸,呸,呸。”

    李秋生嘿嘿一笑,故作高声道“军爷,小的有言在先,谁叫你不听啊。若如此,军爷,你还要不要看看小人的腐腿,检查一下小人的身份是不是也是假冒的呀?”

    那当头的军爷似乎受了李秋生的奇耻大侮一样吼道,“小子,你别得意大早,军爷我自是要仔细检查的。你等着,我这就来。”

    但见那当头的军爷则头向墙下站着的那个士兵招了招手,那个士兵会意立即转身从墙上揭下那张张贴着的布告来,直走到当头军爷的面前双手一送,那当头的军爷就接住了布告。

    李秋生当下大急,看着那布告上有七八分相像自己的画景图形极力思索着,像在寻找破解之法一样。

    那当头的军爷也不傻,对着李秋生便依着手中的画影图形左瞧瞧右眺眺开来。一双贼眉之眼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好像是审视着一个犯了案的犯人一样,终是不敢断定眼前的破乞儿就是官府要捉辑的案犯----李秋生。

    此时,李秋生心里似乎也受了重重的激将法一样,心下一横,不待那军爷再次靠近,就把那拐着的左腿往军爷面前一摆,右手利索地把绑带一松,又一包漆黑的浓恶之物随之而现,轻风拂过又像李秋生头上的脓包一样散发着阵阵的恶臭之气。

    那当头的军爷一见,又是这么一砣恶臭的俗物,当即把头一扭,差点就全吐了开来。再也顾不得地上坐着的李秋生了,赶紧往旁边一站瀑喝道。

    “小子,小子,快快收起你那玩意,恶心死大爷了。你呀,再别让大爷看见你这个活宝了,你滚吧,爱上那儿就去哪儿,别在这碍事就好。”

    李秋生一听当头军爷这个话儿,心里就乐开花了。他赶紧收捡停挡,从地上爬将起来,驻着那条如蛇形弯曲的拐杖冲那先前拦挡自己的士兵列嘴一笑,就大摇大摆地渡了过去。

    那个士兵似是有苦难言,讨了一头没趣,只得看着李秋生慢慢远去的背景不停地狠狠吐了一连串的呸,呸,呸。。。。

    围观的众人哄堂一笑,纷纷摆手而去。

    李秋生闹了这一出戏,总算有惊无险的蒙混了过去。可这一场惊险也是他从北往南逃以来遇到过最为坏水的一幕了,难怪书上说越是熟悉的地方越是危险,原来是当不得半点疏忽的。

    幸亏李秋生这一次做足了好戏,再加贼婆娘狄金燕那狠狠的窝心一脚,李秋生想不装拐不装伤都难。看来李秋生这次困境脱险,还得感谢贼婆娘狄金燕那狠心的一飞脚呢。

    李秋生就这样大摇大摆进了古坊镇,在一众士兵眼皮底下溜之大吉。他自己现在想起来也不觉翻然大笑,他脑子里的鬼点子又一次救了他的命,免遭了牢狱之灾。

    他不禁又得意洋洋地扬起了他那街头市角小瘪三的秉性,嘴里还一边哼吭着不知名的曲儿,一边斜眼瞧瞧前方繁华的街市,脑中又繁衍出了一个新鲜的玩意来。

    正当李秋生暗暗窃喜庆祝自己又蒙混过了危险一关,脑中即时闪过一个新鲜玩意的时候,一个苍老的身影突然就窜到了他的跟前,露出一脸的诡异笑眯眯地瞅着他。

    李秋生的眼珠子就突然鼓瞪了一下,定格在了那一刻。他抬目凝望着眼前的老者,一脸惊喜的叫道“董老爷子,你来了!”

    那老者嘿嘿一笑,没有答声。抬手拍拍李秋生的肩膀坚起大母指赞道。

    “小了喂,你行啊。一载多不见,你小子越发学得精灵古怪了。看样子比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强多了,老爷子啊年轻那时也只不过是个学点技艺的小徒,这会儿啊都快出师成道立宗了。行,行,老爷子算是见识过你的厉害了,想来将来嫣芷要是跟了你小子也不至于吃了什么亏的。”

    李秋生被老者这样当头一赞,又听到老者说董嫣芷以后跟了自己是吃不亏的。这心里的乐啊就像花儿一样都绽放开了,那里还记得自己仍是带罪逃匿之身呢?当即拉起老者的手就往街角偏僻处走。

    到了一街头市角偏僻之处,李秋生连忙转过身来惊叫道。“董老爷子,你怎么来了?不会是这么巧吧,我刚从阎罗殿里走一遭你就来了,这不是老天开眼玉帝颁恩了吗。”

    “小子哎,你别高兴得大早,老爷子若不是为了你这小子的安危揪心。这冰天雪地的谁愿意长途中跋涉来受这个忍饥挨饿的罪啊,我可不想我那乖孙儿将来有个什么三灾六难的,过得和我这一般苦啊。”

    那董老爷子接过话荐说道,又上下左右打量了李秋生一翻,眼见李秋生没少根胳膊没缺条腿总算安下心来。又探眼望了望外头的街市,像是担心有什么风吹草动似的。

    “哎呀,老爷子你还是快说你是怎么到得这里的,别吊人胃口了。还有我那老鸨母刘脂儿怎么样了?青衣小丫头怎么样了?青花绣楼又怎第样了?快快告诉我,我想知道他们的一切,有没有受我所累?”

    李秋生儿狠狠顾说道,连珠儿的发问那里还给董老爷子一丝空闲的余地。那董老爷也是有一嗒没一嗒的说着应着,就像一个机械的木偶没了连锁反应。

    ‘哎,小子,先别说我了,你那老鸨母刘脂儿呐都快被你扎磨死了。一会你说北上寻人,一会儿听说你单枪匹马捋掠人家,一会儿又听闻官榜张贴辑拿你,一会儿又听说你已南逃了,都有辩不清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主意了。青衣小丫头毕竟年幼,没长多少见识,也就是哭哭闹闹罢了。至于青花绣 楼嘛,现在受到了刘捕头的暗监,现在你就不大方便先回去了。托你的福,其他的还算好吧。我嘛只是散了骨架跑跑路而已。”

    董老爷子终天一口气回答完了李秋生的所有问话, 好像能够松了一口气一样刚要休息一会,那知李秋生又跟着问道“哪,我那老鸨母刘脂儿现在怎么样了,她可有和你一起寻过来啊?”

    “哎哟,小子,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你的老板娘刘脂儿也来了,就在后头偏僻的小客栈内,她一定等着见你呢。你看我老爷子这记性,哎,人才能了就是不中用了。”

    董老爷子自言自语的辩白道,又生怕李秋生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紧拉着李秋生的手往外走。一边说道“走,咱们见刘掌柜去。”

    李秋生忽然醒悟,拽着董老爷子的手说道。“董老爷子,你等一下,我净了这一身装束就来。”说罢随手一揪,李秋生头上那凌乱的毛发和那撮血淋淋的苍疤就如同脱落的叶子一样被风拽了下来,即时露出了原来的真容。李秋生又随手往脚子上一拽,那砣黑如狗屎一样的胡状之物就应手而脱,露出了原来白净的样子。

    董老爷子狡诘一笑道。“秋生啊,你这小子还真行啊。什么鬼招式都让你学会了,就连这些治疗跌打刀创伤的药物也被你胡弄来骗人了。真心不错,看来啊你小子以后你若是行走江湖保准不吃亏。”

    李秋生微微一笑道,“董老爷子若不是情非得已,谁又愿意带着一砣恶心臭的花啊。那不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吗,又来取笑我。不各你说了,走,咱们见老鸨母去。”

    董老爷子应道“嗯,走喽,见刘掌柜去。”

    小客栈内,简洁清幽,篁竹丝耳之乐并不缺少;清风明月之幽也不差丝毫。

    只是这一刻,有一位半百之余的老妇人正彷徨在阶前的大门上,来回渡着步子,神情甚是憔悴。

    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青花绣楼的刘脂儿,刘脂儿远远的望见转角处有一老一少匆匆而来,眼中早已是泪水潸然了。心中的感慨由然而生,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担惊受怕全在这一刻得以安然释放,舒心坦畅。

    但是在这之后,刘脂儿又必得接受着另一种无情的别离,在这异地他乡成为心头与血肉相别的话题。

第十一章 狗屁亲戚

    李秋生在踏入小客栈门槛的霎哪,就听到了刘脂儿的一片叫喊之声,满目甚是辛酸凄凉。

    刘脂儿急急从客栈房间内走出来,一把摄着李秋生的双手情不自禁地啜泣起来。

    她一边忍不住的抹眼泪,一边哭泣道。“小子,老娘总算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老娘这些日子里的担心和牵念,牵肠挂肚的感觉是多么整人的煎熬。”

    停顿了一下,又抹着眼泪说。“我这心呐,一会怕你吃不好,睡不香;一会儿想着你孤身一人在外流荡,要是缺个胳膊少根腿了哪该怎么办?一会儿又担心你若是被官衙抓去了,投入了大牢又该如何是好?这整人的操心呐,都快被子你这小子占碎了。老娘若是那一天憔虑过度,眼一闭,腿一蹬,去了也好过被你这小子这般扎磨人。”

    说罢,刘指儿又是一阵近乎捶胸顿足的懊脑,直在李秋生的面前耍了个孩子般的娇气。

    李秋生当即苦笑着安慰刘脂儿道。“老鸨母,你也别大难过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完整无缺的站在你的面前吗?又不少一根筋,掉一层皮的,你急什么样急嘛。我都跟你混了十几年了,我那里有你想的那么软弱啊!受一点苦就如同被风吹的花儿一样漫天飞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卑劣的品性?那有那么容易让我自陷图囹的囚笼啊。” 过了半晌又摞着话儿“放心啦,老鸨母,我李秋生命大福大,一时半伙是死不了的。再说哪,我还没有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呢!怎么就忍心让你失望呢。”

    “老鸨母,你就笑一笑嘛,笑一笑嘛,别这样板着苦脸儿让我难受了。”

    刘脂儿非但没有被子李秋的说辞逗乐,反而揪着李秋生的双手半慎半恨的怒道,一副不解怨恨风情的样子就横在那里。

    “嗯,你这小子,老娘真是拿你没办法。一碰上你这狡猾的狗嘴啊,老娘就算有千般的担忧万般的心痛,也被子你这小子吹得无影无踪了。”

    “哎,说不得老娘这一辈活活是亏欠了你的不成,什么事到了你小子的手上都是无关紧要的了。老娘真是操碎了的心,白搭的眼泪作茧自缚了呗。罢了,罢了,随你所喜吧,看样子老娘对你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董老爷子静立在一旁,看着这母子二人一时喜极而泣的场面说道。“既然刘掌柜这样无能为力,那不如先进了客栈的房内再说。如此显眼的在这门前唱戏,只怕会引引起别人的怀疑来。到那时引来官府中人,咱们就不好办了。”不进又探出头来,看了看客栈外的官道上有没有什么动静。

    经董老爷子这样一说,刘脂儿和李秋生只得惭时收住了各自的眼泪和悲欢,直往院内的客房走去。

    进得房中,刘脂儿没了顾虑。又迫不及待地上下左右全瞧了李秋生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拭去眼泪,轻啜了董老爷子递过来的一口小茶。

    李秋生被刘脂儿这左右上下一瞧,多少感到有些羞色。羞红的脸上马上飞起了一朵淡淡的红云, “老鸨母,你都瞧我这么久了,难道还瞧不够眼吗?我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打小和你多生活了几个年头吗,用不着这么照顾我吧。” 说着,李秋生又撇民撇嘴巴,直在刘脂儿的面前扭了一个鬼脸。

    董老爷子这会儿在一旁才插上嘴慢慢说道,“秋生啊,你怎么就不体谅体谅刘掌柜的心呢?她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呐,都私底下跑这么远来等着瞧你了。谁曾想一见着你,你就是一副瘪子的模样,多让人揪心啊。若是我那乖孙儿董嫣芷也这样对待我的话,我想我也是这般伤心绝望的。”

    李秋生即时一眼扫过董老爷子,看着他那干瘪的身体冷冷地说道。“董老爷子,你的心里还有你那个乖孙儿----董嫣芷吗?若是有的话,我建议你最好把她现在就接了回来,别依赖她的什么亲姨娘,那都是说得比唱得好听的狗屁亲戚。我看啊,她亲姨娘还没有老鸨母刘脂儿对她好呢。若不然啊,我李秋生用得着现在这么东躲西藏的吗?我现在落得的一切,全都是她妈的拜杜府和磊府什么联盟所赐。”

    刘脂儿顿时大惊,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接凑到李秋生的跟前急急问道。

    “秋生,嫣芷,她怎么样了?你说得如此吓人恐怖,不要吓唬姨娘我啊。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有惹上事儿了,就留下我一个老婆子独守清灯,凄凉相伴。若是如此不幸的话,我老婆子倒不如和你们一起去闯祸好了,省得大家分分合合累死人。”

    李秋生平缓了一下口气答道,“老鸨母,你就别多心,这事儿都过去了。嫣芷现在也是好好的在她姨娘的杜府里头了,只不过她这一年多来,吃的苦头比在咱们青花绣楼多些罢了。我这待罪之身啊,就是因为劫持了磊府磊夫人救董嫣芷所赐的。”

    董老爷子咋听之下,也是气得七窍生烟,急得火烧眉毛一样了。

    他走过去揪着李秋生的胸襟恨恨地吼道。“小子,你快说。我那乖孙女在京城杜府到底怎么样了?都受了什么委屈?领了什么罪孽?谁让我的乖孙儿枉受了这么多冤屈的,我老爷子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说罢,猛把李秋生往旁边一放,又狠狠地拴紧了手中的拳头。

    刘脂儿立即在一旁拴着董老爷子囔道,“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你捏着李秋生干吗呢?要汹人吗?你可得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家的李秋生,而不是你家的狗屁亲戚。你要砸要打,要发泄你的怨气,可不能砸在他的身上啊。”说完又把董老爷子拉到了一边,顺手递过半碗冷茶,“你就喝口凉茶,消消气吧。生那大的气也是没有用的。”

    李秋生此时就好像面对两只饿红了眼睛的恶狼一样,稍一不注意就会遭受强烈的攻击,粉身碎骨,血洒当场。

    没办法,李秋生只得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情绪,倒是觉得自己左说右说都不大像人话一样。

    于是,心一狠就一五一十把董嫣芷初到京城的遭遇慢慢述说了一遍。

    末了,当然不忘记加上自己如何乔装打扮劫持磊夫人救董嫣芷的详细经过。

    李秋生这一慢慢道来,就有点像说书人的味道了,不但讲得有血有肉,而且还津津有味。

    只是这故事听得刘脂儿和董老爷两人,手扣四拳,牙关紧咬,怒目喷火。就差没能立即变成一蹲活神仙一样,腾云架雾,遁天潜地去京城杀人放火了。

    霎时,客房内一片沉默,三人一时哑语枯坐。好像各自心里焖着一团火,仿佛火山爆发前一般沉闷,稍一碰触就会山摇地动喷薄而出。

    刘脂儿终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缓了一会自己激动的情绪便渡到董老爷子的面前说道。

    “老爷子,你就放宽心好了。虽说董丫头在京城吃了一些苦,到底是挺过来了。现在没事就好,如若老爷子还心有不甘,不如咱们一起上京城去接了董丫头回来,我那青花绣楼的大门永远为她开放的。若是你们爷孙能在一起活着,你老就不用多费这个心了,只是李秋生这小子不省心的事儿才刚刚开始呀。”

    董老爷子听罢刘脂儿的劝说,擦了擦一把眼泪之后才郁郁的说道。“刘掌柜,你的大恩大德我董老爷子不敢言报,但是李秋生这小子还是挺不错的,最少她没让我的乖孙女失望,也没让你老失望。这是我董老爷子觉得你娘俩最让人放心的地方,也是董丫头遇到你们娘俩最大的好处。刘掌柜,谢谢你娘儿俩了。我老爷子真是惭愧啊,反而没有你们娘儿俩做得好。”说罢,一份自责懊脑的表情又迤迥在他苍老的脸上,像个苦瓜爬满了凹凸不平的沟壑。

    刘脂儿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哎哟,老爷子,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说这些客套话那不是见外了吗。咱们还是想想谋划一下李秋生这小子的下一步出路吧,总不能等着天上掉下陷饼来为咱们解困吧。”说着刘脂儿又看了一眼李秋生,这憔急的心情好像是刘脂儿好些日子以来第一次露出的难得笑容,所以看似多少有些阳光明媚的味道。

    “嗯,咱们得想想李秋生这小子的后事该如何应对了。”董老爷子接过话荐说道,一时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李秋生横眼一瞪,望着房中的两个老人呵然一笑。“老鸨母,董老爷子,我的事情你们就甭用操心了。既然有家归不得,那我干脆就上京城找嫣芷去。然后,直接接了嫣芷回来和你们在一起,再不分开。”话毕,他又像一个依赖母情的孩子,斜倚在刘脂儿的旁边悠然自得,一派天真。

    刘脂儿和董老爷子顿时双双一怔,望着李秋生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虽然是痛着怜着,但是这俩个人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

第十二章 杯酒离情

    月亮从厚重的云层挤了出来,冷光清幽地洒在客栈的小院内,静得让人有一点压抑的苦。

    哎,既然你愿意去吃苦经历磨难,那就随你的心意吧。不过泪水一定是要流过每一个人的心房的。

    老鸨母刘脂儿这样无助地想着,心又开始迷离起来。但是有董老爷子在,她也只能掩饰其表。

    这时,店小二打理进来半桌温热的薄酒之后便退了出去,院中又恢复了一片幽静。

    刘脂儿,董老爷子,李秋生三人就这样对坐在小院的亭台之上,一盏清幽的小花灯闪烁着跳动的火苗忽明忽暗地拉长着,台上的酒杯已似有了杯弓蛇影的样子。

    刘脂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秋生啊,过了今晚,明天你又得一个人去逃生了,姨娘这心啊想想都碎了。虽然姨娘以前对你有过些苛刻,甚至有些过火,但那都是在姨娘的视线之内,心再狠再痛也不会把你怎样。可如今你一个小子明明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苍惶逃命了,你教老娘这心如何才能安下呀!”

    言罢,刘脂儿一抬手,一杯烈酒又猛然入口而尽,酒杯倏然滴落在地,散碎一片。

    李秋生想挪过去挽扶一下身子已经有些摇晃的刘脂儿,可刘脂儿却摆了摆手,示意秋生坐下。缓了片刻,她又接着说道。

    “李秋生,你恨姨娘吗?如果你恨姨娘,趁现在你还有一点点机会,就认认真真的恨一回吧。把你心里所想的所要表达的恨意统统倒出来,让姨娘看看你的心里到底有多恨有多苦,且不去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姨娘也心甘了。”

    “如果你不恨姨娘这些年来对你的苛刻和责备,那你可否表达一下你对姨娘的感激之心吧。让姨娘看看你的心里到底有多么的感激我,你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你的血液是热的还是冷的?姨娘都想知道。”

    李秋生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仿佛突然被人偷偷地袭击了一下,疼痛由然而生。他怎么也想不到刘脂儿会在这样的场景对他说这样的话,这不是俗话里说的拿刀子捅人心吗?沉呤良久,李秋生终于缓缓地说道。“老鸨母,我对你从来就没有过恨,只有深深的感激和爱。虽然我口口声声的和你作对,甚至是过份的抵触和反判你,但是我心里清楚的知道,没有你老鸨母就没有我李秋生。羊羔尚有跪乳之恩,难不成我李秋生就连一只羔羊都不如吗。”

    说罢,李秋生又拽过桌上的一杯酒敬上刘脂儿,然后一昂脖子,酒入肝肠酣然泪下。那情景悲壮得自己仿佛就是古战场上的最后幸存者,又像是一个日暮沉沉归来的剑客,凌厉风霜。

    刘脂儿悄悄扭头抹去因心情波动而流出的泪水,刚张嘴又想要说些什么。董老爷子好像突然来了精神,一反常态摄着拳头恨恨地呕气道。“刘掌柜,李秋生,你们就别说这些了,听得我董老爷子的心都软了。”一时哽咽着,言语又黯然下去了。停顿了一下,缓过气来说道, “如今你娘儿俩一个个都为了我这个攀不上亲的乖孙儿,落得江湖漂泊,风尘浪迹,我董老爷子也算豁出去了。李秋生,今后你不会孤单,我陪你一起去逃亡,一起去浪迹江湖。” 一副对天发誓的豪情样子,任谁也不可更改。

    李秋生听罢之下急忙驳斥董老爷子的话说道,“这不行,你一个老人家怎么可能和我一起去经历这些风尘的凶险呢。况且世事多变,谁也不知道会怎样,算来我李秋生一个人还是能应付得过来。”李秋生之所以这样说,在心里面他当然不希望董老爷子平白无故地吃这一翻苦了。尽管这牵涉到董嫣芷,但他更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能力解决。

    刘脂儿也急得摆手说道,“老爷子,你就别再添乱了。李秋生这小子的事现在已经够烦心的了,难道你也想横插一脚来凑凑热闹吗?”说罢,又一脸迷茫地看着董老爷子。

    董老爷子自是呵然一笑,“当然不是了,刘掌柜,李秋生的事就是因为我的乖孙女而引起的。我总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受罪而无动于衷吧?虽然我是老了一点,上了岁数的年纪,但是这骨头还是挺硬的,多少还懂一点江湖上的规矩,给这小子撑撑舵还是可以的。”说毕,也照样来一杯水酒入肚,好像非得跟着上演悲壮的一幕一样。

    一时间,三人各僵持不下自己的想法,直接让结方赞同自己的主张。刘脂儿终于低下了叹息的头,同意了董老爷子的想法。

    “哎,老爷子,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阻拦你了。只是逃亡在外,你们老少爷们就得步步小心,处处留意,江湖险恶不是你我所能想像和控制的。”

    而李秋生则满脸不悦的摆显道,“老鸨母,你这样把一个老人推到我的身边,那不是徒增我的负累吗?如此下去,我李秋生的命就更苦了。。。”

    刘脂儿又转身对李秋生恨恨的说道,“哎,小子,你叹什么叹,苦什么苦?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难道你不懂吗?我也是为着你和董丫头的好才这样允许的,你就别在老娘面前摆脸谱了。有人陪你共进同出视如生死不好吗?”说毕,刘脂儿那冷漠的样子就如同天阶洒落的凉水杵在了当中,在冷月孤寒的清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哪,咱们就什么也别说别怨了,就当这一桌薄酒是明天的饯行酒吧。来,来,一杯之后,明日各别天涯。你莫念,我莫牵,江湖浪迹,后会无期.错错对对,亦有定数。”

    董老爷子托起手中的酒杯向刘脂儿和李秋生催促道,他想既然注定要风尘逃亡,那就潇洒一点吧。免却了那些烦锁的悲伤,身心会更轻松,路就会更好走。

    刘脂儿和李秋生相对望了一眼,即是无言,托起酒杯连连饮了下去。

    此刻,院内一片寂静。清辉月影,心凉如水。

    唯有桌上那一盏清灯,浅浅地跳跃着闪动的火花。

    残卷的灯花栩栩闪烁,不忍寂寞落下。

    第二天,阳光又一次在晨曦中闪动,冷风在树枝间摆渡。

    皑皑的白雪在瓦楞间,窗棂下,小径上,留下一串串的冰晶,闪烁光茫。

    小客栈的门外,刘脂儿已为李秋生披上最后一条暖巾,她又则过身抹了抹几回落下的眼泪。愣是活生生般吐回出口而言的话,又在嗡动的唇间留下颤抖的模糊。

    李秋终于扬起了手,为刘脂儿抹去眼角那一串晶莹的泪珠,安然一笑。

    “老鸨母,你别哭了。这又不是第一次离别,你非得搞得同我送葬一样难受吗?我只是一次远行的历练而已,又不是什么真的生离死别,你干吗这样枕着脸呢?来,笑一笑,十年少,老鸨母一笑就变成美少女啦。”

    刘脂儿扭头啐了李秋生一口,“你个猴腮子,这个时候了还拿老娘来寻开心。看我不把你揍的像个丑八怪才好,到那时让嫣芷这丫头看着,也知道老娘是舍得下手管教你小子的。”说罢,就胆儿在空中杨了杨手,终是没有落下生硬的巴掌。

    “哈,哈,刘掌柜,你就笑一笑吧,好完了这小子的心愿啊。咱们都不许忤着脸,让人拉稀。来喽,笑一笑喽。。。”顿时,董老爷子也嘿嘿的笑道,一转身也向刘脂儿做了个大大的难看的鬼脸。好像是刻意引起老鸨母的笑容一样。

    那知刘脂儿霎时脸一甩,大声说道“小子,注意喽,老娘打赏的红包来了,你得接着啊。”说罢一甩手,一个土灰色的包袱直往李秋生的面门飞来。不偏不斜,正中面门。

    李秋生一时躲闪不及,‘哎哟’一声大叫,用手捂着被甩的面门直愣愣地看着刘脂儿,心中突然烧起的怒火又熄灭了。

    因为刘脂儿已然扑哧一笑,柳腰一扭,就如花落嫣然的蝶儿一样笑着往客栈内退去了。

    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背影在自己的视线中慢慢模糊。

    京城杜府门前的官道上,董嫣芷正失魂落魄地一步一个摇晃往杜府的大门走来。像一只落单了的孤雁,身上总带着伤留下的痛飞不过高高的云层。

    刚刚与李秋生喜极相逢的画面又在她的脑子里繁衍和生长开来,特别是李秋生翻然与她决别的那一幅画面,更像是风霜刀剑一样剜刺着她已经近乎崩溃的心。

    所以董嫣芷的脸上绝对看不到一丝明显的安然,就像一张僵直了不会变动的僵尸脸一样张贴在她的头颅之上。即使耳边的寒风啸啸而过,淡淡的斜阳熠熠生辉,也很难看到董嫣芷脸上露出一丝喜气的生色。

    伤心刺骨对一个人来说,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但是对一对喜极相逢的食色少男少女来说,那就是肝肠寸断柔情百转千回的大崩溃了。

    李秋生如此,董嫣芷又何偿不是如此呢,彼此相牵相挂的心又怎么能够分得开藕断丝连的痛呢?

    “董小姐,你就别这样了。你现在刚刚跳出牢笼,身体弱经不起这般扎腾的。若是那里出了毛病,柳夫人又要责罪奴卑了。所以,所以,请董小姐为了自己的好和减轻奴卑的罪责,你就安妥些,莫让做奴卑的为难。”

    跟在董嫣芷身后的粉衣丫环绿柳如是说,一副梨花带雨楚楚怜人的样子,眼中几乎就要落下衰求的泪水来。

    “知道啦,绿柳。你放心好了,嫣芷不会为难你的。我这般命运和你的其实没有多大差别的,只不过是多了一个远嫁京城的姨娘亲罢了。”

    董嫣芷一时冷冷地说道,根本就没有转动过一下那双变得僵直的眼睛。

    她只是淡莫地看着远方,现在在她的眼中一切都是变得蒙胧不清的。

    就像灰色的傍晚,你不知道它还要经历多久才能等到东方破晓天明。

第十三章 乌龙的‘摧花辣手’

    杜府大堂内柳夫人手把手憔急地渡来渡去,一时踮脚张望一下大门外,一时又抬目看看那指向时间的滴水漏斗。

    一旁的杜氏三姐妹也是坐不住的来回蠕动着,末了终是见杜如姻出声说道。

    “娘,嫣芷妹妹只不过是出去一下时光罢了,你用得着这么慌张憔急吗?若是如此在乎嫣芷妹妹的,早些时候你又干吗去了?不仅不用心痛惜着嫣芷妹妹,反而老想着什么高王府的‘琴棋盛会’啊。现在好了,你一个点头同意和磊府联营,害得嫣芷妹妹到如今都没有一丝一缕的好日子过。若是那个长舌的妇道人家传扬出去啊,咱们杜府的颜面只怕都让你这蚀主意丢光了。”

    “哎哟,如姻啊,你以为娘亲想这样的吗?不都是为了咱们杜府这块老招牌吗?不都是为了你们三个不争气不思上进的猴腮儿吗?你真以为我愿意把亲侄女送入虎口啊。娘亲的心也好痛啊,就你爹那冷水衙门的清官呀,升不了,进不去,半死不活的,还能为你们撑面子到几时。说不得来个一场意外的天灾**,咱们杜府就要玩完了。到那时,让你们三个猴腮上天入地求个鬼去啊。这个时候那个候门不是把自己的府地装饰得金碧辉煌,高贵无比。即便是府里的役也比起了阿猫阿狗,何况咱们杜府呢?”

    柳夫人狠狠地盯着杜如姻气得口不遮拦的训斥道,心中的怒火和怨气似乎还是没有使劲的呕出多少,脸色却先是变得绿了起来。

    杜如姻被柳夫人这样一激,心里也升起了莫名的怒火。她想了一想,这家里不是还有咱爹爹在外面撑着吗?何时轮到娘亲如此苛刻的责难咱们这些姐妹了。本来就是娘亲的错吗?非要董嫣芷参加什么“琴棋大会”,争什么桂冠。这下好了被磊府整盅得那么悲惨,看着心里就不舒服。直到现在董嫣芷大难不死也不知怜惜一翻,这是那门子的姨娘啊,真是让你白白当了一回。

    越是这样想越觉得胸中的气不吐不快,可是杜如姻停顿了一下,转念一想心就跟着软了。也许娘亲没有这么狠心的对董嫣芷呢,只是我们无从知道娘亲的苦罢了。

    于是,杜如姻扭头说道“好啦,娘亲,我不说了。我一说啊,娘亲就拿出一大堆道理来吓唬人。如姻心大小,装不下娘亲这翻大道理。再说了,娘亲也是为了杜府着想嘛,做女儿的就得顺着了。”说着,说着,眼中几乎掉下委屈的泪滴来。

    “你不说更好,娘的心正烦着。正愁没处发泄,你们都不要作死啊,撞在娘的脾气上,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柳夫人没好气的甩言道,眼中又急急望向了大门外。

    “娘,你还是放安稳些吧,我想嫣芷姐姐也不会这么不明事理的。我觉得嫣芷姐姐啊,是天下间最好最善良的人了。她啊,宁愿自己多吃苦头也不会去责怪怨和恨别人的。娘,你就放宽了这悬着的心吧,说不定嫣芷姐姐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看见娘亲这副委曲泼辣相就不好,免得大家跟着活受罪。”

    三女杜如荷终于憋不住口的说道,眼中流露的胆气早已尽现在了苍白的脸上,和微微颤抖的语气之间。

    “哎,仨儿就是懂事多了,最少没有你们两个猴腮儿这么多事,在杜府还算是比较让娘亲放心的人儿。仨儿,我就不说你了,你好自为之吧。”柳夫人望着杜如荷那可怜吧吧的样子说道,似乎在她的身上又看到了一缕董嫣芷的影子。

    “娘就是个偏心眼,只知道妹妹最好了,好像我就是个多余的专门招惹是非的主,不值得娘亲可怜。也罢,既然我是多余的人,那我走好了,别在这碍人耳目。”杜青峰万般失望地郁郁说道,好像在这之前他真的成了杜府一个多余的人。

    柳夫人一时,又是气乎乎的吼道, “哼,青峰,娘不说你便罢了。娘若说你,你就是一文不值了。就你那副德性,整天东游西荡不学无术的样子,你做给谁看,杜府若是交到你们的手上早晚会玩完。平日里你狐朋狗友一大帮,比比皆是,真到惹事那会谁为你出头了。韩公子还算是有点热心的人,不然啊,你小子,我非打死你不可。自己招惹是非不说,还差点害得你的表妹命丧牢狱,天下那有这般的兄妹啊。”这情形,根本就不给杜青峰辩白的机会。

    “好,我当哑吧去,别碍着你母亲大人了。”杜青峰反唇相讥道,一抬脚直逃出了大厅之外。

    “哼,你小子还嘴硬,还有理儿了,我看你能熊到那儿去。”柳夫人终是怒火压制于心的吼道,脸上再没有一丝喜欢的血色。

    “夫人,夫人,董小姐回来了,就在大门外,要不要把她请到这里来?”一个穿着青棉袄的丫环进来报道。

    “啊,董丫头回来了?”柳夫人立即丢下辱骂杜青峰的话语急急反问道,又连忙抬头探向大门之外。

    “是的,夫人。不过董小姐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吓人。”那丫环又出言补充道,就单等柳夫人发话了。

    “那你们还不快把董小姐请到大厅来,问问董小姐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柳夫人当即回道,末了两手交叉又摸梳了一会手婉,一筹莫展的样子,憔急得在厅前渡来渡去。

    片刻之后,董嫣芷慢慢地向大厅走来。还末进入大厅,就听见柳夫人一道声音缓缓飘起,萦绕在耳。

    “哎哟,嫣芷啊,你这是去哪了呀?姨娘真是担心死了。怕你万一有什么心事想不开,又伤了自己的身子,那岂非是姨娘的不是了。你孤身一人远道而来,姨娘却没能好好的照顾你,那是姨娘的错啊。白白连累你受了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罪,怪只怪姨娘那时利聆智昏,错听了奸人磊老爷的话,害得你经受了这般摧残人性的牢狱之苦。姨娘这心啊快都委屈死了,我如何对得起我那在天上睁眼看着你的姐姐呢?老天,你就收了我去吧,姨娘没脸面见你了。”

    董嫣芷却不言不语径直走进了大厅,则目环顾了众人一眼,轻声说道。“姨娘,你多虑了。嫣芷的心那有那么小呢,若是如此啊,只怕嫣芷也活不到现在了。所以姨娘千万不要说这些气恼伤人心的话,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不就是经历了一点点的牢狱之灾吗,嫣芷不怕的,也不记恨的。姨娘,你就放心吧,嫣芷真的没事,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说毕,反倒扶了柳夫人一把,再挨个位子座下。

    “哎,我就说嘛,我这亲侄女可是最懂事的主了,比我那几个猴腮儿啊揪心多了。只恨姨娘没有姐姐的这般福气,生得你这般可心体贴人的乖女儿。嫣芷啊,姨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还是先喝杯茶水再说。我怕那些下人丫头不体已,又慢待你了。”

    柳夫人一时露出高兴的面容极力的抢说道,生怕董嫣芷一个误会又引起什么连锁的反应。

    如姻,如荷两个人环立在一旁,见柳夫人和董嫣芷这样一唱一嗒的,根本搭一句不上话。只好瞪着大眼睛,如同木偶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情由心生。

    即便是心有不甘,也只能烂在肚里不能说了。

    众人正在热闹间,又一守门的家丁来报“韩公子来访,人已在大门外等候了。”

    柳夫人大喜,当即回复道,“快请韩公子进来,咱们趁着这会儿大家都齐集的光景,好好感谢韩公子一翻才行。”

    家丁去后,一会儿韩公子就直轻车熟路的闯了进来。

    柳夫人连忙带领三个儿女和一众下人向韩公子作了感恩的谢礼,董嫣芷却趁她们向韩公子作礼的间隙,直接就奔回了后花园的小院,连给韩公子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

    等柳夫人把韩公子迎上座后,回头叫董嫣芷向韩公子拜谢的时候才发现董嫣芷人不见了。

    当下,柳夫人的心急得惶然自嘲道。“韩公子,你就别见怪。嫣芷那丫头现在刚脱了牢狱之灾,想是不大方便见外人吧。你就担待些,想见董丫头日后有的是机会。”

    韩公子一摇拆扇笑道,“柳夫人言重了,想我一僻薄之人岂能得凯愈佳人啊。也罢,随她去吧,本公子不强求呐。”

    一旁的杜如荷盯着座上的韩公子目不转睛地说道,“韩公子果然有君子大夫之风范啊,不但容人之器量宽广,而且与日俱增大有菩萨心肠,真是羡慕死如荷了。小女子若是得韩公子这般人品高尚公子相随,也该是此生无憾了。”似乎已忘记了男女绣绣不亲的古训,直接就把自己的心思何无保留地透露出来。

    说毕,当即引得堂上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韩公子也不禁泛红脸了,眼睛里折射出一缕轻薄的亮光,看上杜如荷,不自觉地又摇了摇手中的拆骨香扇。

    “韩公子,你别怪意,就当我家仨儿疯言疯语好了,不要放在心上。”柳夫人笑过之后赶紧圆场道,眼光徐徐掠过杜如荷已是红晕涟涟的脸庞。

    “娘,人家说的是真心话嘛,你干吗要掩饰啊,这不是大做作了吗?”杜如荷在柳夫人话落之后又补充了这一句,一副天真的模样着实可爱。

    堂上的众人霎时僵直了双眼,直弄弄地盯着杜如荷,脸上的笑容也凝固在一边。

    柳夫人恨恨道,“疯丫头,你住嘴。你还嫌你在这不够丢人显眼吗?”

    杜如荷两眼一瞪,气鼓鼓的像一只癞蛤蟆,顿时瘪了下去。

    后花园内,韩公子缓缓追上董嫣芷的身影,一前一后慢慢的渡着。

    这时,只听得韩公子一摇拆骨香扇说道,“董小姐,你真的视我韩某人为草阶吗?难道我韩某人在你的眼里真的是一文不值吗?你可知道我心里此刻的感受和爱慕。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你,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而已。”

    “唔 ,韩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董嫣芷真的有这么让你着迷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啊? 你不是在白日做梦痴人说废话吧?”董嫣芷还是固执已见,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嘲弄道。好像跟随在她身后的韩公子真不是人一样冷漠,反而是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水狗。

    韩公子眼见董嫣芷这固执的架势,心知肚明什么事情都变成黄花菜了。干脆心一横,微带怒气的吼道。

    “哪,你入狱那会儿,我不顾一个公子哥儿的身份,不避嫌疑地频繁出入官府的公堂,不是为了你为的又是什么?难道是感觉真好玩吗?或者只是为了救一个从不相熟的女子日后对我绝情无望的讽刺和嘲笑吗?。本公子若不是为了得到美人芳颜和爱戴,我韩某人犯不着这么下溅这么操持吧!呵,呵,原来一切都是我韩某人自作多情白费力气。在你的心目中,我永远比不过那个流浪街头的臭小子李秋生吗?我不信,我不服。。。。。”

    此时,董嫣芷好像也是面带怒气的驳斥道,“韩公子,我敬你是位够仪气的哥儿才和你说这么多话的。你别以为你这点好就能够拿李秋生为我董某人出生入死的壮举相提并论吗?你错了,你想多了,你永远不懂一个人在危急时刻为别一个人心甘情愿舍去生命的真谛。我劝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我董嫣芷不会为了感激你而接受你的,更不会以身相许的。”

    哈,哈,听着董嫣芷那么决绝的话,韩公子顿时疯狂的冷笑起来, “董小姐,你别忘了,我可以救你,也可以像磊相爷一样让你生让你死的。不信的话,你尽可以试试啊。”说罢,把手里的拆扇一甩,眼里似乎放射着恶毒的光芒,和蔑视的轻溅。

    董嫣芷心里也浇上了一腔怒火,反唇相讥道。“是吗?韩公子。如果是这样,你尽管使出你的阴招试一试,不然你不知道我董嫣芷最后服不服你啊。”

    “罢了,罢了,我韩某人一心只想做个护花使者,没想到最后却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居然硬逼着我做一个凶残的摧花辣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此时韩公子也怒火冲天的喝道,根本就看不到以前他那一副温善的面孔。

    扭曲的变形,由爱生恨的嫉妒,似乎让韩公子霎哪之间变成了一只食人的恶魔,直接扑上懦弱的董嫣芷。

    “是吗?那你尽管使出你的本事给我看看啊。”董嫣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夸张的弧度冷冷的笑道。又摆出她那一副冷艳不可侵犯的美人胚子,在韩公子的面前狐眉的说道。 “别说你会‘摧花辣手’,我也会的。这些菊花看着就刺眼,我拆了它去。”

    说毕,董嫣芷便挥起细嫩的双手,把眼前这一处开得正艳的菊花,脚踏手残弄了个遍地狼籍。

    片刻之间,好好的一园菊花便成了董嫣芷手下脚中的含恨冤魂,花残叶碎,眷恋满空。

    韩公子看着眼前的一切呆呆地立在了当中,口中念道‘摧花辣手’‘摧花辣手’‘摧花辣手’。

    和着斜阳的寒风形同枯木,再无半点生气。

第十四章 弦意剜君心(上)

    后花园内,董嫣芷做了一翻‘摧花辣手’的做作之后。

    忽然又失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厉冷凉,尖锐刺耳。听在心里,如同利刃削割,疼痛难忍。弥散在天空中,揪人心弦,魑魅魍魉。

    韩公子像突然碰触了雷电一样,整个身子往后摇了摇,连退几步。满脸狐凝地望着失声大笑的董嫣芷,似乎他和她已是隔着两个世界的人。

    此刻,董嫣芷又像一个独守了千年花园的仆人,捡起地上的残花碎叶喃喃细语,惋然可惜。突然间,两条泪线就像清沏的小溪在她的脸颊上蔓延而下。

    韩公子满心失意地从后花园退了出来,失魂落魄地往前厅走。

    柳夫人见状急忙迎了上去,韩公子气得一甩衣袖怒道。“老东西,别用你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本事来戏弄本公子了,本公子看着就想作呕。难道你真以为本公子是傻到家了吗?天天捂着热脸来贴你家的冷屁股。当我眼瞎,你也不瞧瞧,你杜府到底算得出那一点好,还日日算计着往上爬。”说罢,又狠狠往柳夫人的面前吐了一口浓重的唾液,才算消了一丁点的怨气。

    韩公子当头一棒,惊得众人霎时就愣在了当中。柳氏母女三人更是一股脑儿的莫名其妙,彼此相望了一眼却又无言以对。众人都不知道韩公子进园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弄得这般狼狈,殃及渔池。

    柳夫人毕竞是一家之主,缓缓回过神来之后急忙问道。“韩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一时之间弄得咱们好尴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事情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干吗这样拆腾人心呢?”韩公子白了柳夫人人一眼,余怒未消地喝道。“黄脸婆子,你想知道啊?回去问你家的亲侄女啊,何必在这装糊涂。”

    众人更是莫明奇妙,刚才进来之时还是好端端的。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这韩公子到底在园内受了什么样的刺激。

    柳夫人一时猜想着,却又不得不极尽卑颜的戏说道。“韩公子,我杜府一直是信着公子的,把公子当成杜府的大恩人一样敬重,肯定又是董丫头惹公子生气了。来,韩公子请上座,我为你泡杯茶消消气。”柳夫人嘴里虽然这样说得极其标致,可心里从来就没有打算默认过韩公子对董嫣芷这般爱慕轻薄的行径。

    她想年轻人嘛,总得有个年轻人的样子,不可能老是用自己那种凌溅人的眼光去看待事物了。人在变,时代也在变了,你要是跟不上就得出局了。

    “是啊,韩公子,你就喝杯茶消消气吧。若是嫣芷得罪了你,咱们姐妹俩这厢向你赔不是了。”一旁的杜氏姐妹即时说道,看起来也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哼,茶就不吃了,冷板凳也不坐了。你杜府这么冷寒的府地那是我韩某人能够久坐的地方,我还是先走为上的好。”

    韩公子也不客气地直截了当的答道,那里还有心情再看杜氏姐妹俩一眼。随即衣袖一拂,鼻吼里冷‘哼’一声,抬起脚跟就往大门外走去。

    柳夫人想再次挽留下韩公子坐坐看看,以利于往后的交往,急得又上前拦住韩公子道。“韩公子,你就不能看在你曾经尽心尽力帮助杜府的份上,多在杜府呆一会儿吗?待我问清楚了事由再向你请罪不迟。况且杜府的人虽有不对,但一时之间也不会让你讨厌到这么可恶的程度吧。”

    韩公子此时正在气头上,那里还能听得进半句劝谏的话,头也不回的一声冷笑道。

    “臭脸婆子,你真的不识趣吗?人家都不想鸟你了,你还要赠着往前搭吗?难怪人家磊相爷能这么从从容容的就欺负到你们杜府的头上了,原来你们一家子都是喜欢粘衣带水向人抛色相的下溅之种啊。哈,哈,今天我韩某人总算看透你们杜府的人品了。也罢,走了,省得在此侮没了韩府人的名声。”

    柳夫人霎时就懵逼在了当场,一副悲怂的样子无言地环视着大厅上的一家人,泪水就忍不住哗然的往下滴了。

    杜氏姐妹俩更是被人休侮得惊愣了双眼,一脸的愧色直红到了脖子之下。

    一旁伺候的丫环婆子更是难堪得面面相觑,脸色铁青。

    可是,不变的是众人悲愤的目光,一齐盯向了后花园的大门。

    像是一团火焰就要喷薄出来,烧向那恼恨之人。

    后园的大门慢慢被一众下人打开了。

    柳夫人在前,杜氏姐妹等人在后,慢慢渔贯而入。

    后花园的景色大不迂迥,深冬已然,凌寒独角;枯枝干叶,戏水惊鸦。

    园内唯一的,那一丛金黄色的菊花也被董嫣芷拆杀殆尽了,满地残黄,碎叶裢袂,瞧着好不凄凉。

    董嫣芷神情枯稿地蹲在这一片残黄之中,已没有了往日的鲜亮之气,满目荒凉。

    柳夫人缓缓地渡了上去,面带悲情地涩涩问道。“嫣芷,你这是怎么了?为何搞得如此一塌糊涂呀?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了?”

    见此情景,杜氏姐妹也是眼中一片蒙胧,心情悲愤。可是,看着惊惶如同小鹿一样无助的董嫣芷,姐妹俩终是没有再提起什么揪心的疑问。

    董嫣芷神情麻木地答道。“姨娘,我这是做戏给韩公子看。人家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慕我,可是我没这个心呀,况且他也不值得我喜欢。所以,所以我就这样摧花自残死了韩公子的心。”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吐出了一句“姨娘,你不会怪我这么无情吧?不会责怪我的吧。”

    一时之间,柳夫人真是爱恨不能言。但她还是强作欢颜有意无意地又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恰似话里藏着几分慎怪的责备一样。

    “嫣芷啊,就算你不喜欢韩公子也不能拿这些花花草草来瞎拆腾呐。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弄得大家跟着你一齐受侮。姨娘知道你心里想着那个逃难的李秋生,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对你有恩的韩公了呀,再这样下去只怕咱们的杜府又要出大事了。”

    柳夫人的话音刚落地,董嫣芷就突然挣扎起来,凄凉一笑。“这么说来,姨娘还是责怪我喽。也罢,心死之人,远远的离开杜府就好,你们杜府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说毕,抬脚就要出走,再不瞧众人一眼。

    柳夫人似是被董嫣芷的话一时噎得哑口无言,但是又怕董嫣芷有所误会。不得不急着的说道:“嫣芷,你别误会。姨娘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要赶你走,而是,而是。。。。。。”

    哎呀,柳夫人一紧张居然说不下去了,硬生生地把嘴里的话哽在了喉中。

    董嫣芷默然冷笑,又斜眼掠过柳夫人的脸庞,“姨娘,而是什么呀?你怎么不说了,是不是你害怕说出了口就难收回了呀。没关系,你说吧,不论什么样的结果董嫣芷都能接受,绝不会怪责姨娘的。”

    姐妹俩一见眼前这个姨亲就要闹翻的情势,相互对望了一眼,杜如荷急忙出声劝道。“嫣芷姐姐,我娘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你就别逼问她了。来,随咱们姐妹回小轩院去,好好休息一阵,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董嫣芷斜眼看了她俩一眼,似笑非笑的接过她俩的话题。 “两位姐妹,嫣芷也想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能够这样骗自己吗?如果能够我董嫣芷就不会有今日这般苦果,我的秋生哥也不会这般匆忙逃亡风尘。”说着,说着,眼中已是涌满了泪水,一滴滴的往下掉。

    姐妹俩听着董嫣芷的话语,也是喟然一叹,突然走上去,和董嫣芷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三个女子竟然旁若无人地嘤嘤啜泣。

    柳夫人不禁长叹一声,望着姐妹仨俩抱团大哭的样子转过身去,悄悄地抹了一下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夜幕如期降临,月黑风高,似乎一切都沉浸在冬眠中。

    董嫣芷和衣坐在窗台前,眺望着窗外这一幕夜色。房中灯花闪烁,岑罗暖帐,影子萦萦孑立。

    李秋生的影子又像天边那一颗最亮的星星一样,突然就串入了她的心房。曾经的一切,似乎又迂迥到了眼前。暖暖的,像一股热流温暖着董嫣芷那颗冰凉的心。

    董嫣芷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有弧度的微笑,又眺眼看了看天空那颗最亮的星星,慢慢移向那盏跳跃着的灯花,眼光里闪现出绚丽的花朵。

    一眨眼,天又亮了,明光光的太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霞光万道。

    正午时分,守门的家丁又飞进来通报柳夫人。大门外,有一队打着‘高阳王府’旗号的车队停在了当中,等着杜府的人前去接驾。

    柳夫人闻报,暗自大吃一惊,心想这唱的又是那一出戏?这惊心的日子怎么就一个接着一个跟来了。我杜府到底做错了什么,落得跟个犯人似的,没法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哎,既然人家都找上门了,你总不能这般耗着吧。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也要去接驾了。

    俗话说得好是福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柳夫人计较已定便吩咐下来,大开杜府的大红门,小厮忙着两边洒水,老婆子赶着扫地清洁,丫环即时披挂带彩排列在两旁。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柳夫人才带着杜府一家人恭立马车前款款接驾。

    这时,一个衣着华服锦彩的公子才从第一辆最精美的马车厢内钻了出来,探头看了看眼前杜府一家,神情似有所失的就定在了车帘中。眼中的视线犹如捕食的鹰鹫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

    侍立在旁的一个总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上前小声唤道。“三公子,三公子,你得还礼于人家呀,总不能让人家杜府的人在这里傻愣愣地跪着吧。三公子有什么不满意的,等进了杜府再说。”

    那个被称为三公子的华服公子似有所悟一样,立即清了清声喉摆手说道。

    “众位多礼了,都起来吧,别这样干跪着了,本公子怕是受不起啊。”

    柳夫人一时带头接话道,“三公子,过谦了。如果你都受不得杜府如此礼节,那在场的诸人谁能受得起啊。老身还得多谢三公子的错爱,百忙之中登临杜府,实让杜府棚壁生辉,日月光耀。”

    “柳夫人,你就别高抬本公子了。”三公子言罢,又环视了一下众人,才接着说道。

    “本公子今天登临贵府皆系韩公子提携之议,说是杜府有一琴艺绝佳的女子当今天下难逢敌手,就连夺得‘琴棋桂冠’的韩公子也是甘拜下风的。只可惜当日的赛场上出了一点小差错,先令杜府的佳人生生错失了夺冠的机遇,想来着实令人惋惜。故本公子今天所来,别无他求,只为一睹佳人芳容曲艺。”

    话落声止,三公子的脸上已是露出了一片微薄的笑意,如鹰一样犀利的眼神正窥视着眼前的众人。

    天气虽然还冷,但是三公子的手中始终是摇着一把折骨香扇。正一扇一扇地上下摇摆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扇些什么。

    柳夫人当下又是心头一震,眉头扫过一层暗淡的阴狸,眼中闪过几分惊悚,又定定地呆在了当中。

第十五章 弦意剜君心(中)

    此时, 杜府的大门外显得一片庄严肃穆,落叶无声。

    高王府的三公子在王府总管的扶持下缓缓蹬落下来,渡到柳夫人的面前,轻启珠唇,道一声“免礼”“请”之后,便摆开了一个请的姿势。

    柳夫人连忙收起作礼已毕的姿态,走在一旁,领着三公子往杜府的迎客大厅走去。一边又吩咐下人丫环赶紧赶到大厅内置换香茶彩饰,到大厅内等候调用周全。

    到得大厅,分宾主坐下。

    三公子一言不发地调弄着手中端正的上好香茶,吹吹盖盖,蹶嘴品点。中间又间或瀑出几声‘啧啧’的称赞,好像自得其乐。

    柳夫人见此情景也不敢多言相问,弄不清这三公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静待一边,随机应变。

    三公子品过一盅香茶之后,好像突然来了兴趣的说道。“柳夫人,今日苍促打扰贵府实是本公子的不是,还请柳夫人多多见谅。日后,本公子一定当面谢过。”

    柳夫人忙接口应道,“三公子客气了,只怕是杜府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三公子多多体衅,老身自是感激不尽。”

    “哎,柳夫人,别的闲话我就不多打岔了。时间紧迫咱们还是进入主题的好,柳夫人能否给本公子一点薄面,烦请贵府那位琴棋曲艺冠绝的绝色女子董嫣芷出来相见啊?”

    三公子在柳夫人说完话之后,就立即切入了今天此来的目的。既然不虚逶也不嫌隙避违,似乎是不打算给柳夫人一丝喘息的延缓机会。

    柳夫人似是故作惊讶的说道,“哎哟,这个啊,三公子,我家那有什么琴棋曲艺冠绝的绝色女子呀?不都是外面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乱给咱家杜府扣上的高帽子。老身还得请三公子多多休量,为杜府的声誉还一份清白呐。”说毕,柳夫人又极其小心地看着‘高王府’的这个三公子,生怕自己如此推脱会触怒了眼前这个地位权势不一般的人。

    “哦,如此说来,杜府是没有这个琴棋曲艺冠绝的绝色女子喽?哪外边传得如此沸沸腾腾,柳夫人又是如何说啊?”三公子手持茶杯,刚放到嘴边又压了下去说道。似乎对这不紧不慢的提问,他也感觉没有多少兴趣一样。

    柳夫人刚要解说一翻,不料一旁的王总管抢先一步,冷言冷语的说道。“柳夫人,你不会是连咱们‘高王府’的三公子都看不起吧?三公子可是国主的眼前红人,这世间有多少女子晓首期盼还够不着呐。你杜府的人倒好,首先摆起了大架子。连三公子亲自登门造访了也给摆起了脸谱,我看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说着,把起声势拉长了后面一句,重重地加重了语气。让人感觉阴媚刺骨,不阴不阳。

    三公子立即斜眼冷瞧了一眼王总管,似是责怪他一时多嘴多舌掖不住话一样,“王总管,你退下,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说着,又端起桌上的茶杯把盏一下,接着道“柳夫人,你说呀,别管这个老奴才。”王总管自觉讨了一翻无趣,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下。

    柳夫人这时才舒缓的应道,“三公子,我家确实有董嫣芷这个小丫头。可她并不像外间传颂的那样,是个琴棋曲艺冠绝的绝色女子。况且我家那董丫头性子大烈太钢了,老身怕是扫了三公子的兴致。到时迁怒下来,殃及渔池,故不敢贸然叫董丫头与三公子相见。”说毕,疑目望上了正在独自品茶的三公子。

    三公子等柳夫人把话说完,慢慢沉思了一会,才提高声调悠悠地说开了。话语里的阳光之气不明而喻,挟持之实更是见之。

    “你看,你看,柳夫人言重了吧。本公子既非那十凶恶不赤的顽劣之徒,又非不明事理庸俗之辈,那劳你家亲侄女这般见恶讨嫌呀?莫不是柳夫人不肯给本公子几分薄面?亦或柳夫人还是信不过本公子的为人?”

    柳夫人被三公子的言语逼得直叫急,一时又不好直言回绝,闹了僵场去。她只好颤声地应道。“三公子,你言重了。老身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那敢有谤白三公子之理。如若不信,你等下见了我家亲侄女就知道了,是不是老身所言非虚啊?”

    此时,这个高王府的三公子仍是没有表态,始终一个人把玩着手中的茶具,独酌着他杯子里的香茶。其间,总是有意无意地瞄上大厅外两眼。

    柳夫人艰涩地说完,见三公子并不青态,一时也猜不透三公子摆的是什么意思。急得额上微微冒汗,心跳不止。思虑了片刻,忽然回头对一旁陪坐的杜如荷喊道。“仨儿,你快快回去荷心小院,请了董嫣芷来大堂见过高王府的三公子。顺便找个老婆子也一并把那张古琴背来,省得等一下又要瞎扎腾一翻。”

    杜如荷仿如释却了牢笼的兔子,“嗯”了一声,急忙站起身子直向后院的小园奔去。

    杜如荷进得小院,一眼瞧见董嫣芷倚在窗台前,正瞧着一丛映入窗前的吐红梅枝细细出神。杜如荷随即惊叫道,“嫣芷姐姐,你快快准备一下,跟了我去前厅拜见高王府的三公子。”说着,停也不停一下,让人有所准备,拉起董嫣芷的手就要往外走。

    董嫣芷抬眼一望,没精打彩地接言道。

    “如荷妹妹,我就不去凑这份热闹了。这些什么王府贵公子啊,都是一个卑溅的丑样。见着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就像见了千金宝贝似的,连魂儿都丢啦还恨不得非得咬上一口。今日高兴,酒杯一醉尽说喜欢你的糊话,明朝酒醒就把你丢到脑后勺去了。我讨厌他们这些浪荡公子哥儿,更憎恨他们的行径,终是没有我那秋生哥忠厚老实的好。”

    说毕,再不理会杜如荷一下,直接坐到旁边的琴台前细细地打量着桌上的一张古琴。。

    杜如荷一撅嘴巴娇笑道。“嫣芷姐姐,恐怕这一次可由不得你了。人家指名道姓要见你,还说要听你单独弹凑的琴棋曲艺。你若不去,只怕拂了人家三公子的好意。到时候当场大发雷霆,说不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说罢,终是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杵在了房子。

    “呵,呵,”董嫣芷呵然一笑,终是摇摇头道。“那是你们杜府怕招惹事端,失了颜面。我就不同了,经过磊相府这一闹,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大不了我再蹲个牢笼去,难道他们还能灭了咱们杜府不成啊?”说着,一副愤然而恨的面孔由然而生。

    “哎呀,嫣芷姐姐,你就别逞强了。好,好,我知道你董嫣芷不怕事,但你总得为我娘考虑考虑吧。她一个半百多岁的人了,惹真是因此招惹了是非蹲了大牢去,也不见得你董嫣芷能好到那里去。”杜如荷冷不防在董嫣芷的背后说出了这一句,就像一把长剑直刺着她的心。

    董嫣芷一时无语,略微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窗外一眼,终于长叹着低头叹息道。

    “也罢,为了你的娘亲我的亲姨娘,那我就去见一见这个‘高王府’的三公子。”

    杜如荷如释重负舒缓了一口气,终于回头对一旁待立着的老婆子挥手道。“别再担搁了,你快去把董小姐的那张古琴也搬到前面大厅去。”

    那服伺的老婆子如同得了将令一般,急忙转身搬那张古琴去了。

    董嫣芷收拾停当,就随着杜如荷款款往大厅走来。还没走到正厅大门口,就已见‘高王府’的三公子从座上奔涌而下。迎了出来,然后再躬身谦让着一齐进了杜府大厅。

    那三公子霎时张着一副喜极而悦皮笑肉不笑的生硬脸孔,凑上来,呵然笑道。“董小姐果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凡间仙子,怪不得这个韩白衣这么紧张在乎你了。若是换作是我,说不得我也会这么穷尽心思爱慕美人的。”

    此刻,董嫣芷还未来得及向三公子作礼,就听见如此直白的秽语。心里自然泛起一层微澜的酸涩来,使人张口欲吐。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刚一见面就拂人脸色,令人难堪,只得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低头作礼苦笑。

    三公子大约也是个精明聪慧之人,一眼瞧见董嫣芷面露难色似有不悦,已明了其中的微妙关系。可能是因为自己刚才那些话语说得有些直白过份了,伤及美人之心,当下又赶紧接着话题道。

    “听闻董小姐也是个琴中妙手,歌中仙音。今日本公子冒味拜访实是唐突,但心生昂慕,情絮切切。非本公子不请自来,尚望董小姐多有体谅,本公子自是感激不尽,欢颜得睹。”

    董嫣芷一看高王府三公子这个有礼有仪的架势,心里刚刚生出的一丝厌恶也随即萌灭开来。

    心想人家王府贵公子能及时知错即改,已是难能可贵,总也好比韩公子明白事理多些。虽是心生厌倦,不愿与之多言,但我总得搭理一下人家的这一片诚心,不可失了礼节吧。

    所以,当董嫣芷决定还人以礼之时,一件连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董嫣芷举步往前欲移,如同婀娜多姿的少女,情深款款地向三公子走去。

    在距离三公子不到五尺远的地方,董嫣芷的身子忽然前昂后俯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咕咚一声,如旱地拨葱般轰然倒下。

    大厅中的诸人不知何故,顿时乱作了一团。你不顾我,我不顾你,尖叫着扑向倒在厅中央的董嫣芷。

    柳夫人更是急得没命地抱着董嫣芷呼叫着“嫣芷。。。嫣芷。。。你怎么了。。。。。。”

第十六章 弦意剜君心(下)

    董嫣芷这一场变故,令厅中的所有人都倍感意外。

    特别是慕名而来登门拜访的‘高王府’三公子,自是大喜大悲一场。此时他心里的懊恼如同被别人拿着刀子捅了一般,痛切心扉,鲜血汩汩。

    初见美人的喜让他犹坠云里雾里,一时不辩东西南北。意外之间的祸福又让他彻底与美人失之交臂,遗憾绵绵。正所谓“多情还被无情恼,此恨绵绵无绝期。”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凌乱喧叫的杜府大厅中,三公子的身份虽然尊贵无比,但是他早已放下了王子的尊容。

    在董嫣芷颓然倒地的片刻,他就毫不犹豫地立起身子向董嫣芷倒下的地方奔去。虽然他出手极快,终是迟了半节,董嫣芷的身子还是离三公子半截手指远的空间飘然倒下。像一片叶了,在风的吹拂中眷眷离去。

    “来人,快传大医,快传大医。”三公子的嘶叫之声一时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诸人顿时大惊,都屏声呼熄停在了当中。看着三公子因惊慌而变得惶恐呼叫的神态,大感意外。

    王总管及时走近三公子的身边开导道,“三公子,这里是杜府不是王府,那里有大医啊。要不老奴立即派人回府,催调大医过来,给董小姐把脉诊病,你看如何?”

    三公子头也不回地围在董嫣芷的身边答道,“好,你去安排,越快越好。”

    五总管得令,急急往杜府大门外走去。

    此时,柳夫人已把董嫣芷环抱在怀,她一边呼唤,一边左右细瞧。

    只见董嫣芷两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鼻子中尚有细碎的呼吸之气进进出出,胸中隐隐起伏冲撞。便向丫环要过一杯茶水缓缓灌了下去。但觉尚无生命之忧,心中才略微安妥了一下。

    急令管家派人去请大夫过来诊病,一抬头却见高王府的三公子,正一脸憔急地看着昏睡中的董嫣芷惶恐不安,交手絮语。

    柳夫人歉意地说道,“三公子,对不起。今日之事只怕就此而终了,我不能再留你在杜府了,免得再生是非。”

    “柳夫人,你不必如此担忧的,本公子自有分寸。况且今日之事皆因为我引起,我怎么能这样不负责的就走呢。何况王府的御医马上就到,你还是让我多呆一会儿吧。”三公子

    毫无避违地放下王府尊贵的身分,向还在惊慌中的柳夫人说道,差一点又把个已是心力憔悴的柳夫人吓了一个半死。

    柳夫人眼见拗执不过三公子,只得命人另行着茶款待,自己则在旁也做了个陪衬。

    说话间,王府的御医已然到来。三公子不等他们喘息一下,就着令赵太医道。“不必多礼,你先行去给董嫣芷诊脉号病。务必查清病因,对症下药,切不可敷衍了事。”

    赵太医一边随柳夫人往后园走,一边急急回道。“三公子请放心,老夫定当尽力而为,以解公子之忧。”

    柳夫人在旁看着如此细致为董嫣芷病情揪心的三公子,不觉眼中偷偷落下了两行泪水。

    在她的记忆里,和磊府的人相比,高王府的做作似乎更有人情韵味。只是柳夫人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三公子是否一厢情愿意的做作,心终是多了一丝提防。

    一连几天,三公子总是显得心事重重地催促王府的赵御医,一天分早晚两头过杜府给董嫣芷看病送药。

    亦有那么一两次,三公子始终觉得放心不下,终是自己带着御医乘了马车赶过杜府。让大医为董嫣芷诊病施,自己闪在窗外偷偷地看上一眼董嫣芷,又默然离去。

    柳夫人和杜氏姐妹自是感动得稀里哗啦,每一回看着三公子到来和离去之间都哭成了泪人。特别是杜如荷这个抠心眼的小女子,已被三公子多情多义拆的举止服了。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就是她,而非董嫣芷。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董嫣芷的病情总算慢慢恢复过来。

    这一日杜氏姐妹下地陪着董嫣芷在后花园散心,弹筝。柳夫人也一扫半月来压紧心头的阴貍,露出了久远的笑容,一家子人其乐融融的感觉,真是慕煞旁人。

    晌午已过,守门的家丁来报。高王府的三公子正等在杜府的大门外前来拜访,问柳夫人咱们该如何迎接?

    柳夫人自是大喜,忙吩咐下人整肃衣冠,洒水清扫迎接。

    因为有过整馇王府大医一日两头过杜府诊病的经历,这一次,董嫣芷再没有拒绝与三公子相见的理由。只得整理好衣衫,修饰装容,随了柳夫人一齐出来。

    入得厅堂,宾主客气一翻,香茶已过二盏。

    三公子侧目看着董嫣芷说道,“前次相扰,先至董小姐身休欠安,寐床待病,实是本公子的不是。今日相扰,不知董小姐可有不妥之处?”

    “托你的福,民女病体已是痊愈,请三公子不必挂怀自责。今日之礼,若是公子如此虚怀谦让,实令民女难安。”董嫣芷淡淡的答道,极是小心。看得出来董嫣芷对这个三公子并不想有过多的交集,虽然他对她有过传医之恩。

    柳夫人一看董嫣芷这冷淡的架势,立即张着热情洋溢的笑脸说道。“三公子,你看我家侄女对谁都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若是有什么责难的地方,你别见怪,老身先在这里请罪了。”

    三公子坦然一笑,看着董嫣芷不怪而言。“这就不劳柳夫人费心了,即便董小姐有错,那也是本公子冒昧在先,与董小姐又有何相干。”

    这时,王总管也见缝插针的说道, “三公子是明白人,柳夫人就不要多心了。来,咱们一头品茶去。后辈的事啊,由着他们去吧。” 说毕,还真的端起茶杯邀上柳夫人,一边凉快去。

    柳夫人双目圆睁,不知王总管这话里藏着什么馊主意。但又不便相驳,只得硬着头皮应道“王总管说的是,咱们一边凉快去。”

    柳夫人和王总管一走,堂上就只剩下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女了。

    刚才还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大家的话题也渐次多了。

    不等三公子先开口,杜如荷就按奈不住自己的嘴巴急急抢白道。“哎,听说,听说三公子是‘高王府’最有名气最有教养的公子了?连国主对你都得另眼相待。敢问三公子真的是这样的吗?还有,还有。。。。。。”杜如荷一急,居然把话掖在喉咙里出不来,一时憋得满脸通红地哑在了那里。

    杜如姻鬼眼一瞪,笑哈哈地说道。“小蹄子,就你那点小心肠,不会是花心蝴蝶一个,见一个爱一个吧?你呀,就别老花心思想着山鸡变凤凰攀附高枝了,我想想都替你害羞。”

    “哼,要害羞你就害羞吧,我才不像你这般猪一样没志气呢?就算我攀上高枝又怎么了,那也是我的本事啊。有能耐你也攀攀看,有谁会看你这个男人婆一眼。”杜如荷没等姐姐的嘲笑心情完全舒张开来就气冲冲的反击道。一呶那张樱桃小嘴,又摆开了恼人的狐眉架势。

    董嫣芷皱紧眉头听着姐妹俩你来我往的对怂,又气又好笑地说道。“妹妹如此喜欢他人,不如请姨娘保个大媒人去提个姻亲不就如愿以偿吗?还杵在这里省得将来后悔啊。”一捂嘴,又格格地瀑笑了一阵,才冷眼地瞧了一下三公子,坏坏地说道,“三公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三公子霎时一怔,似是有意避开她们的话题,扭曲着脸形答道。“董小姐,你休得如此考对我。本公子对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一无是处,只取一心仪之人终老,愿已足矣。”

    董嫣芷的心霎时格蹬了一下,好一个“只取一心仪之人终老,愿已足矣”的三公子啊?你特么也是一个多情痴情的种吗?还是在我们这些女子的面前故作高深。

    当董嫣芷在思虑三公子这个人的时候,这边的杜如荷已是气得咧嘴嘶牙,心痒难耐了。但是在三公子的面前她又不好大过放肆,只得挫落着心情幽幽地说道。

    “我知道董姐姐是个大美人,琴棋曲艺又好,现在芳名远播,当然不肖和我们这些尘世的俗物做作了。韩公子三公子都有争着喜欢你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那像我啊胭脂俗粉的白搭了人家还不要呢。”

    说罢一丢手中的茶杯,便负气地冷落在一边。一脸静美,专注地偷瞄着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三公子,谁也不搭理了。

    董嫣芷心中大急,又怕杜如荷使起小性闹得大家不欢而散,连忙抱歉道。“妹妹,这是那里的话,姐姐自然是不敢高攀这些王公贵族的。虽然人家自寻上门,但我只是远远的躲着就好。所以才和妹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望妹妹不要怪意往心里去才好。”

    “哼,要我不怪姐姐也得,那你就弹凑一曲吧。等我领了你的情,自然是不怪责于你的。”杜如荷此时不依不饶地使着性子说道,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杜如姻在一旁忿忿恨道,“死蹄子,就你会使横。看你把嫣芷都逼得怎么样了,惹是她再有个不是,看我不收了你这个花蝴蝶去。”说罢,直瞪了一眼杜如荷,嘴里撅起了大大的避姨之色。又缓缓地扫视过董嫣芷和堂中的三公子。

    董嫣芷此时仿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要说些什么话儿,那知张口就先强烈地咳了起来。

    三公子霎时大惊,连忙从座上站起来说道。“董小姐,身体抱恙就别逞强了。她们这是闲扯瞎聊,你不必这么当真的,还是你的身休要紧。”说着,又挥动了手中的手折骨香扇,连连叹息了一声。

    杜氏姐妹初见三公子贵为王子,居然能够这样为董嫣芷担惊受怕,脸一红,也装模作样地向董嫣芷关心起来。但几句寒暄之后,心底终是有几分说不出口的怨恨和嫉妒。

    小息了一阵,董嫣芷才向诸人幽幽的说道。“没事,我的身体还能承受。你们,非要逼我就犯吗?”说着,又见无人回应,知是众意难违,董嫣芷只得狠下心凄姜的来说道。“也罢了,多日不曾抚琴弹唱,若是弹唱起来扰耳,还请各位多见谅。一来略表我的歉意,二来深表我对三公子的相助之意,这样也不负我的一片心意了。”

    三公子一时无语,听起来好像是因为自己逼着董嫣芷这样做的,不免觉得心中到底有点残忍。刚想出手阻止董嫣芷莫再逞强声张了,可她已起身移步走向了后花园。三公子想要再阻止的姿势和折骨香扇,即时停在了空中,宛如木偶一般。

    后花园内,  琴弦响处,董嫣芷的琴弦之声便在杜府的小院飘开了。

    一边是人影撞撞,泪花相疑。一边是残阳斜影,飞鸟惊叫。伴随着即将响起的凄美琴歌之声,冷艳甚现,凉薄渐生。

    三公子则孑然一身立在一池冷凉的荷心亭上,迎着有些烈烈的寒风。影子犹如一棵落尽了叶子的柳树,静静地驻立在水眉之巅,任时光幽冉,花落叶长。

    “揽镜起,问画眉深浅与谁顾?情遣倦,人慌乱,无计销得此中心事。留无恨,去何怨,天涯渺渺,怎得君相见?低含首,牵衣裳,落得灯花泪两行。饮他一壶酒,忘却花间事,与君醉入千般梦。恨那般,天无从人愿?得自由,一叶情,三生恨,几许离人泪,化作镜中人儿痛。”

    歌罢, 弦落声止,天音渺渺;笑靥模糊,缠绵绯侧。

    一滴泪终于从董嫣芷的眸中坠落下来,浸染在那张古老的琴弦之上。阳光下,像一颗闪闪发光镶钳的珍珠,又像一点点银光泛动的水面,清寒蚀骨,魂销魄散。

    此刻,耸立池亭中的三公子想要走过来说些什么,但见董嫣芷已然收起琴弦再无留恋一步,径直向园中的小轩院奔去。

    丢下一园还沉寐在琴弦仙乐之中惊愕的几人,迷离一片。

    等众人缓缓回过神,才发觉高王府的三公子已痴恨地渡出了杜府大院,一个人走在驿外的官道上形单影只,寒风猎猎。

    斜阳下,一个长长细碎的影子星星点点占满了半个驿道。

    空中偶尔掠过几只惊飞的乌鸦。

第十七章 相遇

    董嫣芷的弹凑之音在杜府的后花园声落琴止,众人还沉寐在一片天籁仙乐之时。

    三公子已形同赶考落榜的仕子一样,独自渡出了杜府后花园,一个人默默地走在来时的驿道之上。

    等众人从董嫣芷天籁般的仙乐中缓过神来,才不明所以地追出了杜府大院。没头没脑地跟在三公子的背后,始终不敢再出一声。

    弦意剜心的独白让他再无人可恋,走或留的选择已荡然无存。何必再生周扎,间人离情。这些三公子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仿佛这就是董嫣芷借用琴弦之声控诉自己内心最好的表达。

    一个人独自行走的自由原来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三公子又肆意地瞭望了一下这落日的黄昏,心中的压抑喷薄而解。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爱慕之情,是否也像这落日残冬一样分崩离析,让他彻底解脱。

    “董嫣芷啊董嫣芷,你真是一个惠质兰心的女子,既让人爱恨不得,又让人自甘坠落。”

    三公子一时喃喃地在风中自言自语,像是说给她听的,又像是说给耳边掠过的风听的。

    “花自多情花自败,人无傍慕心自安。”

    古坊镇偏僻的兴隆客栈外,李秋生被刘脂儿这一扭腰的傻笑居然逗乐了。

    他扭头看了看渐渐隐藏入客栈内的刘脂儿,回头又看了看站在身旁的董老爷子。

    突然做了一个皱眼吐舌的鬼脸,然后搓开双手说道,“老爷子,咱们走,难道你还想傻不拉吧的站在这里看热闹啊?若是那样的话刚才你还可以在老鸨母的面前反悔呀,谁叫你迟了半步不肯说。这一下咱俩就得踏上逃亡的路了,你可不能责怪怨恨我喽,我真的没有拉你入伙啊。”

    董老爷子怒眼对视了李秋生一下,那半是瘪子半是流氓的气息,不屑一顾的答道。“小子,你先别得意。我看啊就你那熊猫样也想来溪落老爷子,你还嫩着呢。发生在老爷子身上的事情啊,有些不说不知道,一说啊保准吓傻你小子一大跳。”

    李秋生又是嘿嘿一笑,露出不屑之色地说道,“老爷子,你就留在这里吹吧,我要逃亡了。要不等一下官兵来了,咱们谁也脱不了关系。”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冷漠地扫视了一眼董老爷子。董老爷子被李秋生这一激将,赶紧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眺望了几眼这个偏僻的客栈,口中念道“哎,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老鸨母,我老爷子现在也是有心无力帮忙的了。”

    李秋生顿时招手凑近董老爷子的耳根笑道,“董老爷子,我劝你还是回转青花绣楼去。那里的灯红酒绿莺声燕语,总比这逃亡之路好多了。”说罢,一声洒笑就往小径奔去。

    霎时,董老爷子气得两眼一瞪,追着李秋生的背影紧紧往小径奔去。一边扬起高高的手掌仿佛非得煽上李秋生两大耳光的样子,一边嘴里叫嚣着“打死你个不正经的小痞子,你小子喜欢,喜欢就跑回去啊,来取笑我老爷子算那个狗熊。”

    李秋生走着走着又停顿了一下,回头大笑道。“老爷子,我这个小子就是专门来逗乐你的。有本事你来咬我呀,要是没能耐的话你就靠边站。”

    董老爷子双目怂怒,闪过一道锋利的光芒。鼓起力气追在后面,怎奈年老体衰终是落了一段距离。

    这一老一少爷儿俩一走又过了三五日,虽然逃过的城镇路上多有关卡士卒查询,但是李秋生和董老爷子如同手持国主频发的免死金牌一样走到那通到那,丝毫没有被官衙追辑的模样。如此境遇多少让李秋生的心里有些感慨,自己和董老爷子到底是在逃亡呢?还是在云游四海?怎么这些关卡的官兵都像不长眼睛似的,任凭这爷俩像条渔儿一样游来游去。

    说来也巧,尽管这爷俩一路上小心翼翼,可是总算合该这爷俩撞上了一件好事。

    这一日,日过中午,阳光灿烂地照在寒冬的大地上,树枝儿枯燥地矗立在空气中,打着瑟瑟的寒颤。

    大地一片沉寂,仿佛也在刻意躲避着这样潇索的冬日。

    在一条通往桃花镇的小径上,行走着一老一少两个影子,直向桃花镇的城门奔去。

    只听得老者对少年喝道,“小子,等一下到了城门口的关卡,你得看我的眼色行事。切不可再像上次那样铤而走险,张洋自己。免得又让你小子惹出什么事儿来,担搁了咱们的行程就坏了。”

    那少年突然停了下来,兜缀了一会眼前的老者,爱搭不理的说道。“老爷子,你怎么老不放心咱李秋生做事呢?好像我做的事儿一点儿也不让你省心似的。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了,老让你这么唠哆捞啜的,岂不是有多操心就有多操心,有多烦人就多烦人。”

    那老者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忍不住的又唠哆道。“小子,我也是为了你好。居然老爷子的话这么令你烦躁,那我就闭嘴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听我的。”

    “好,听你的,听你的,全听你的,这一路上不全都是听你的吗?”那少年连连答道,后面又加重了这么一句好像是挖苦的话。

    “啷”“啷”的声响,后面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吆喝着从他们的身旁飞驰而过,卷起泥尘中的碎沫溅了这爷俩一身尘灰。最可恨的是马车贴着董老爷子的面门掠过,还无情地划破了他半片棉衣。

    李秋生陡地心头一怒,撤腿追上那辆马车。往道中间一站,伸出两手拦住去路怒道。“你道这是你家开的路子啊?不让人行,也用不着走得这么嚣张。溅得人家满面脸尘土,哼,不就是多辆破车子吗?这大寒天的你们摆什么能啊。”

    说毕,一甩手,一根木条狠狠地砸在了那马腿之上。那马受此一力,惊叫了一声,倏然又跑了起来,一巅一波,左右摇晃。

    马夫急得连连‘喻’了几声,勒住缰绳才在前方两三仗外打住了马车。紧接着马车后帘悄然掀起,缓缓探出一个满脸酒气的老者来。

    那老者嘿嘿一笑,冷言冷语道。“小子,你是那根葱那根蒜啊?竞敢挡老子的去路,还打了老子的马腿。你是不是活溅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在这方圆十几里的桃花镇上,谁人不知那个不晓我雷虎的大名啊。”

    李秋生呵呵一笑,甩开嗓门说道。“又一个吹死牛不用赔钱的疯狗来了,可惜咱不认这一套。”

    那自称为雷虎的老者带着几分糊涂的酒气,听李秋生这么无视的一吼。居然剧烈地连连咳了起来,缓了片刻才带着浓重的酒气喝道。“老子打算不跟你一般计较,只是你小子嘴大溅了。非得教训教训一下你不可,不然你小子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李秋生原来也只是想出出心中这一口侮气,并不打算和谁较真争胜。可是,这个雷虎偏偏说出了这么一翻激将人心的话。李秋生这小子的强犟之气,一下子又被挑衅的雷虎激活了。只听得他一连嘿嘿的哑然失笑,“喂,太爷,你好大的威风啊?还雷虎呢?我看啊,你现在碰上了小爷还不如改叫雷虫的好。免得听着口气挺大的,到头来只怕又是一个宿头乌龟了。”

    雷虎顿时被李秋生的话语气得瀑跳如雷,他强烈地摇着车把式大怒道。“小子,你说谁是宿头乌龟?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吗。既然你小子成心闹事,那我雷虎也不差这一点儿工夫,就陪你小子闹一闹乐一乐了,看看你能有多大的能耐。”说毕,眼里就像是充斥着一团剧烈燃烧的怒火。死死地瞅着马车后这个单薄的影子,仿佛就要将他熔化了一般。

    李秋生瞧也不瞧他一眼,定定地站在那里又是一阵嘿嘿的冷笑。“大爷,你就别牛逼轰轰了。把这天下的牛儿都吹上天摔死了,到时候你怎么在人家面前抬头说大话呢。”

    那雷虎被李秋生又这样猛力一激,气得直打哆嗦地瀑喝道。“小子,我雷虎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我?等一下进了城,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到那时你可别装孙子,求爹喊娘啊。”随后把帘子一放,恨恨地宿回了车厢内。

    这时,董老爷子才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眼见李秋生又和人家干上了狠劲,顾不上喘息一下,急忙抢上去把李秋生往后一推怒道。“你小子尽糊闹,还不赶紧给人家赔礼道歉。”说完又赶紧往马车厢内一躬身,作礼道。“雷老爷子,你别生气。我家小子初出世面孤陋寡闻,不识大体顶撞了雷老爷子,我这当长辈的也是脱不了关系的。不就括破一件旧棉衣吗,我不要了,你老就高抬贵手别和这小子一般见识。”

    马车厢内顿时传出了一阵讪然的大笑,过了良久才悠悠甩出几句轻薄的说话。

    ““哎,人还是老一点的有见识,懂礼貌,识体已。不像有些小子人小气大,出口就伤人。我雷虎岂能忍下今日之侮,若是整你吧,又显得我不够厚道。不整整你吧,好像你小子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世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以为自己是那么一回事。”

    董老爷子一听雷虎这话有了转机,赶紧抱着息事宁人的话荐乞求道。“雷老爷子说的是,我这就教训教训我家那小子去,好让雷老爷子消了这口恶气。”

第十八章 好兄弟

    听董老爷子这懦弱的一说,李秋生那痞子的心性顿时又火冒三仗地瀑跳道。“董老爷子,不许你这般怒颜卑膝。不就是一个仗着酒巅发疯想唬人的恶霸吗?咱们用不着这么恭维他。”

    一瞧李秋生这熊样,好像今天是铆足了十二分的劲头,非得和眼前这个发酒巅的雷虎过不去一样,丝毫没有半点退缩和威惧。董老爷子又急忙把李秋生往身后一拽,上前躬身再作礼道。“雷老爷子,小孩子说话不知天高地厚,没心没肺的,你就别当真往心上去,小老儿这厢为你道歉赔礼了。我厚颜求你,放过这个不成气的小子吧。”

    “哈,哈,放了他可以,但是你得。。。。。。”车内的雷虎忽然打住了口中的话,又连连咳嗽了几声,半响没有吐出一句话来。

    因为没有了下文,所以董老爷子并不明白雷虎话后面的意思,愣了一下,又愕然地呆在其中。

    马车窗内又传出了半截沙哑的声音,“小老头,这大寒风冷冻天的,也难为你了。这小子若是不教训教训他一下,以后啊你也别想管得住他了。小老头,你就省了这份心吧,我雷虎说的话几时被人当成笑话过。即便你有心为这小子辩护,我也得出了这一口恶气才好。”

    直到此时,董老爷子才明白车厢内传出的口气,看似已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董老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仍是不甘失败的乞求道。“既如此,那你是真不给小老头面子喽?也罢,那咱们就只好陪你闹一程了,只怕到时候后悔的是你自己。”

    “你想威胁我?省省吧,进了城还说不准鹿死谁手呢。”车厢内又丢出了这么冷冷的一句,好像极不耐烦的样子。

    “不敢,但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信也罢。”之所以敢这样说,董老爷子是心有成见的。

    他想既然你老头子死都不肯放人一马,非得逞强咬我爷孙俩一口。那咱们也不是好惹的,惹急了咱爷俩非得让你这恶霸染上一身臊不可。到时候把你也往官衙上一揪,反噬你一口,是咱爷俩的同伙。嘿,嘿,就这份罪官老爷也得让你落个为恶不善隐藏逃犯的下场。

    李秋生好像早已意料到董老爷子有此一侮的霉头,立即在旁半是冷嘲半是讽刺的说道。

    “董老爷子,看见了吧。即使你如此忍气吞声,别人也不会鸟你的情义。现在倒好被打脸了吧,你还不信。你给人家热屁股贴冷板凳人家还不睬你,自讨没趣。走吧,咱们就等着这个老虎发发威,看看他到底是一只老虎还是一只病猫?”

    马车上的小窗帘霎时又刷地掀起,那个醉酒的老头又探出半个眩乎乎扭曲的老脸来,狡诘地冷笑道。“你小子倒是有几分戾气,不过在我雷虎的眼里什么也不是。”说毕,他又把头缩了回去,像个乌龟一样缩着再不动一下。

    此时,还没等雷虎那半截话落地,后面的董老爷子就莫明其妙的冲上来大声惊叫道。“哈,哈,怎么是你这个变了脸的‘猪头饼’?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居然跑到桃花镇来作福作威了。小渣子,你厉害!厉害!”停了一下,董老爷子好像对这个‘小渣子’一时的出现深感意外,又违心背地的多说了两句。“哎,现在见了我这个老大哥,你也先摆起架子来了。这世道啊真是日久见人心,亲兄弟也会变成仇敌。”

    车上的老头听车下的董老爷子这么一说,又赶紧探出半个身子来四下里一望。“哎哟”一声大叫,酒就醒了大半,紧接着就高声说道。“我的天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董大哥,你这是打那里来又要往那里去啊?哎,什么也别说了,先上了小弟这车里来暖和一会,其他的容后再说。”

    说毕,雷虎即时探出半身子来,毫无介蒂地招呼着董老爷子上车。董老爷子也不推辞,借着雷虎伸出来的手一拉,就晃动着上了马车厢内。

    这戏剧性的一幕,使得李秋生一时就懵懂在了当中。刚才还冰火两重天的死对头,现在居然和好在一起了,而且还同坐到了一辆马车上。

    李秋生霎时担着一双疑惑的眼睛,怔怔地盯着眼前这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呆呆地立在了那里狐疑半天。

    董老爷子的脸闪过一丝诡笑,顾不上车中的雷虎多问,先对还在摸不着头脑的李秋生探身叫道。“小子,还不上车来,难道等着这恶雪寒冬来蚀骨噬心吗?”

    李秋生迷乱地‘嗯’了一声,立即向马车上蹬去。

    眼前这一幕的突然剧变,不但是李秋生始料不及的,也是董老爷子再怎么样设身处地也是始料不及的事情。

    一时间,‘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雨’的感觉,即时涌上董老爷子和李秋生的心头,仿佛恰如逢春雨催花期一般温暖。

    虽然爷俩的一切仍然是前途未仆,多少充满了坎坷与崎岖,仍然让人揪心。但是董老爷子终是在陌生的他乡,遇上了自己的故交暂时得以躲避了满天风雪的侵袭。眼下的困境似乎已是少有小解,而且如今张口闭口就有一个人管叫自己为大哥的人出现。最少对眼前逃亡了半月有余的爷俩来说,总算是暂时有了个可靠的落脚之处。

    董老爷子和李秋生上了马车,带着酒意的雷虎便急不可耐的迎了上来,呵着满身酒气腥沫横飞的嘴巴问道。“哥啊,这数九大寒天的你这是作堪啊?到了小弟的界面也不来通知一声,好让小弟派人出去迎接你啊。”

    董老爷子仿佛实在是很尴尬地叹了叹闷气答道,“哎,老渣子,你就别问这个了,哥这是有苦难言呐。哥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什么也沾不上,如今胡子都白了一大把了,还落得个逃亡野外的好下场,不得好好安生,怡养天年呐。你呀就别和哥计较这些了,哥实在是没脸和你说这些过去的住事。”

    话毕,又冷眼横扫了坐在一旁的李秋生,拉拉他的衣襟似是不满的说道。“小子,你总得跟我这个失散了几十年音信的兄弟打声招呼吧,别得了人家的好处就忘了身上的伤疤。”

    李秋生被董才能爷子这一激将,才赢溺地动了动身子抱拳道。“多谢雷老爷子,李秋生这厢有礼了。”然后嘴一闭,又瘪回了刚才横着的位置。

    车厢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就像外面数九寒天的荒冷。

    过了好一阵,董老爷子忽然又哎声叹气地对雷虎悄声说道,好像很是怕外人听见的样子。“老渣子,让你见笑了,这李秋生是我家孙女的小恩公。因为出手相救我家孙女之事,触犯了一些朝廷的律令,现在正被各处的官衙画影图形追辑。你若是害怕,咱爷俩就不打扰你了,自寻去路。”

    还未等董老爷子的话说完,李秋生就气乎乎的从中作梗道。“老爷子,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原本这事就是与你毫无相关的,你自己非要像个驼鸟一样一头撞进来。这会儿你在人家面前卖起关子来了,把自己说成是一个扶危济困的大侠啦,你这老脸羞也不羞啊?”说完,居然甩出了一个坏坏的卑视。

    那酒意已渐醒的雷虎顿时唬起半辈子积沉的麻脸笑道。“小子,你体得伧狂。你根本就不了解咱哥的性格,不怕告诉你。若是时间再倒转二十年,咱哥若上了这摊子事啊早就闹翻天去了,还等着与你这小子在这里忍饥挨饿风餐露宿的?你小子得了好处还在卖乖,别人不知道我还知道吗。”

    李秋生被雷虎这一把不阴不阳的话语一塞,竞然也哑然失声地坐落一旁,顿时没了反击的勇气。不由觉得再这样和雷虎顶撞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半暇假目以枕,不再理会眼前这两个老爷子的一翻闲扯说词。

    雷虎凶完李秋生又笑喜喜地对董老爷子说道,“咱哥,你既然进入了咱兄弟混日子的界面,就不该什么事都藏着掖着了,好事坏事咱兄弟为你顶着就是。你就放心的说个事情的仔细经过和更概,兄弟也好为你谋划谋划善后。”

    雷虎一时的说话又揭起了董老爷子内心的伤痛,他眨了一眨泛红的眼睛叹道。

    “老渣子,都是哥这榆木脑袋瓜子惹的祸事。好好的在乡下混着不好,却成心想着把孙女送上京城认个姨亲去,想盼着将来搏个好去处,也好嫁个如意郎君。哪曾想我这蚀主意的倒霉事,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硬是把我这个单传的乖孙女,送入了京城磊副相这个奸人的虎口。这磊副相贪图我家乖孙女声色优美,三翻五次巧设奸计陷害抢夺。为逼我家孙女乖乖就犯,他竞然自导自演编了一场让我孙女啷铛入冤狱的大戏。”

    “哎,幸得这小子寻亲入京,探得了我乖孙女的消息。一怒之下便单人独马假扮山贼强盗,劫持了磊副相的夫人李氏。谁知那李氏原本就是梁王府之女,这一闹,这小子就变成了两府通缉的要犯。老弟啊,你想咱哥能让这小子替咱家背这个黑锅吗?咱哥怎么能够呢?你是知道的。”

    雷虎听罢董老爷子的叙述,心中倍感悲凉。恨不得恶从胆中生怒从心起的忿忿怒道。“可恶,真真可恶,这个挨千刀的磊副相居然兼到咱哥头上来了。那天教小弟碰上了定叫他吃两刀子,偿偿咱哥好兄弟的厉害。”

    董老爷子一时又被雷虎的话语,感动得无语凝噎。

第十九章 城门关口

    董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转过话头对雷虎说道。“老渣子,你就别尽说气话了。你这样一兜揽咱们的事情不就惹祸上身了吗?还是赶紧想一想,等一下进城怎么样应付官军的盘查吧!咱心里老是觉得不踏实,总是觉得如此一来就要兄弟为咱哥惹上是非了。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说着,董老爷子脸上已是多了一层深深的忧虑之色。

    “哥啊,你也担心过度了吧。这桃花镇说什么也是兄弟混生的地方,怎么可能让咱哥出意外呢。” 雷虎顿时哈哈大笑道,微微轻咳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兄弟这名号在桃花镇上尚来是说一不二的。哪些官衙的爷们见了兄弟我呀,都得点个头哈个腰吧,决不致于让咱哥这般狼狈担心呗。若是有人敢反了咱哥的底,除了兄弟是没有人人敢动你的了。”

    虽然雷虎这般说得坚定,但是董老爷子的心终究是放不下来。“老渣子,话虽如此说,但还是小心的好。没事时和那些官衙的爷们怎么样唠哆都有可以,可是现在这小子惹火了当朝的两大门府,兄弟不可以掉以轻心。况且那些吃官饭的人物都是说反就反了的,咱们犯不着和他们瞎扎腾。”说毕之后,又张望了一眼似是已经熟睡的李秋生。

    那雷虎似是不以为然的答道,“哥呀,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兄弟我呀。我知道以前是兄弟对不起你,现在怎么可能还让咱哥重蹈覆辙啊。你就安心吧,等下进城过关时你就只管看咱兄弟的做作好了,用不着你爷俩抛头露面的。”

    董老爷子无奈地垂下了头,鼻孔里轻轻地吐出了一声冷哼。

    斜阳西下,桃花镇的入城关卡仍然敞开着。

    雄关漫漫,斜阳草草,隐在烟雾霞海中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美轮美焕。

    城门关卡和以往不同的是严寒的天气里多了好些士兵把守,盘查得也比以往勤快些。

    那些守城的百夫长和十夫长更是刀剑在握,来回走动。站岗的士兵枪不离手,查岗盘查的兵卒吆喝不断。个个犹如面临大敌压境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崩得紧紧的。

    此时此刻,雷虎所乘的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冉冉沿道而来,就要进入这样守备森严的桃花镇城门关卡。他的马夫就像往常一样打马直往城门口的岗卡上闯,仿佛打心里就不把那些据守城门关卡的官兵放在眼里。

    这看得轩内的董老爷子多少有些惊讶,想不到曾经这个不起眼的小渣子,现在居然在桃花镇混得如此风生水起,威风八面。董老爷子心里不禁有些傍惶,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风尘的冰冷和逃亡,心中又升起了一缕缕言不由衷的感慨。

    这边还没等董老爷子的感慨植入心肺,发酵成形。那边守卫城门关口的士兵已然截了出来,一个十夫长模样的头领大模大样地渡到了关卡中央,把手一伸就拦下这一辆装饰华丽的大马车,继而大声吼道。“那个不长眼睛的东西竟敢强闯大爷的关卡,没看到本大爷在这里盘查校检吗?全都下来,让大爷盘查盘查,看看有没有朝廷要捉拿的逃犯—李秋生。”

    十夫长这么一声大嚷,驾车的马夫孙老头立即就收住了缰绳。‘喻’的一声勒住了马头,抱拳在手向这个十夫长喝道。“这是咱镇压上雷老爷的坐架,军爷,就不必检查盘问了吧?反正军爷也是知道的,我家老爷是镇上的什么人物,和你们当家大军爷的都差不多是八辈子之交了。你们就免得检查了,放我家雷老爷进城吧。”

    嘿,嘿,两声令人毛骨耸然的冷笑从这个十无长的牙缝里挤了出来。这个大头兵居然在关卡前来回渡了几步,然后冷眼瞧了瞧这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忽然冷冷地喝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头,好大的口气啊!一出口就抬出咱大当家的来压场子,你想气死老子啊?没那么容易。”说着,又用手捋了一把尖酸的下巴,眯着眼睛重重地挖苦道。“嘿,嘿,你个死老头要真是气煞我了。好啦,要怪就怪你自己嘴溅口臭。你不这样说还好,既然你这样说了,那老子就得按规矩办事,要不然你还以为老子是吓大的。”说罢,这个大头兵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就要挥手向马车后厢帘笼抓去。

    孙老头急忙跳下马车来伸手拦道,“军爷,你不能这么鲁莽顶撞我家老爷的。全镇人都知道我家老爷是个急性子,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若是惹脑起我家老爷来,只怕到头来我家老爷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到那时就不好收场了。军爷,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孙老头把话一摞完便挡在了马车前,任那官军自己一边去思考,做出选择的决定。

    那大头兵自是不傻,他好像也是经历过捅刀子拼老命的战斗场面一样。被孙老头这样无端端的一激,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心中的怒气,一边把孙老头往旁边用力地推,一边恨恨地瀑喝道。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只要是进得这桃花镇的城门就得接受老子的盘问检查。老子现在奉的是本朝国主的诏令,在此查岗捉人,不是你家老爷的狗屁喝令。”

    城门口,一车两人,顿时闹得不可开交,相毒素纠缠起来。似乎是僵直了在那里一样,你不让我进城,我也不让你盘查。

    这时,马车内突然传出了雷虎那火爆如雷的声音。“是那位军爷如此给我长脸?看来我雷虎得下车去拜会一下你老人了,要不然你老也不认得我是谁?”

    那个拦道的十夫长当即一愣,马上还语道“我还以为是那位国主派下来的巡防钦差呢,摆出这么大的架子来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要是摆给咱兄弟看的,麻烦你自己走下来让咱兄弟们瞧瞧,看看是你的老脸厚呢?还是咱兄弟手中的刀枪赔得上你老的颜面。”

    霎时,又听得雷虎在马车内沙哑地吼道。“你当我真不敢出来瞧瞧你是那一个狗熊啊?你省省吧。咱雷虎最爱凑这份热闹了,就怕你等一下闹了个大乌龙,自己趴下去了多不好意思啊!我雷虎的脸可不是随便给你这些丑人丢的。”言罢,雷虎带着几分酒意又连连咳嗽了几下,似是醉得很厉害很难受的样子。

    那十夫长再如此一听,那里受过这般无礼的摆弄,当即大怒。“有胆的你就自己走下来,别像个宿头乌龟似的掖在车里装神弄鬼,我可不吃你们这一套。实话告诉你,你要是不下来接受盘查,就休想进得了此城门。”

    “你小子真是长脸了,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等着,爷这就下去,看你能浑熊个球样?”在车内又发飙了这几句雷虎才探出身来,在老孙头的搀扶下慢慢渡将下来。缓缓走到那十夫长的面前冷言冷语道,“军爷,我这不是下来了吗?你能怎么着啊。”

    那十夫长也不搭话,右手往后一招,两旁的士兵即时围了过来,把雷虎和孙老头以及那辆马车紧紧地围在了当中。

    车内的董老爷子和李秋生霎时大惊,赶紧把自己的装束重新伪装了一遍,生怕等一下被查岗的官兵认出自己的原形来。

    那知站在马车前的雷虎好像根本就不把眼前的官兵当一回事一样,轻蔑一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来吓唬我雷虎?你当我雷虎平日里在桃花镇上是吃素的呀。闪开,那来的滚回那儿去,别让人看着碍眼。”

    这个十夫长和眼前围困的官兵顿时也大怒起来,平白无故的被人侮辱了一回,岂能咽下这一口怨气。提枪舞刀就要向雷虎扑过去,这时只听得城门内一声叫喊,就传出了一个半老徐娘的声音。

    “哎哟,马军尉,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呀?咱们桃花镇上的大户--雷达老爷子你不会也是不认得了吧!上月十五,人家雷老爷子还在咱家的“柳香院”为你宴请了一顿,还替你欠老娘的30两银子一并还清了。你个死木鸡怎么反眼就不认人了?这时候居然和雷老爷子动起了刀枪?你这么样恩将仇报为的是什么事嘛。”

    被称为马军尉的十夫长终于愣了一下,回头往城门内看去。妈啊,城内“柳香院”的老鸨母陈辣嘴立即就映入了他的眼睛里,仿佛突然之间有几千条吞噬身心的恙虫,在他的身体内剧烈地扭动着噬食着他的身心。一时疼痛难忍,恶心不已。

    马军尉想要掉头就走,可是陈辣嘴已迎了上来,马军尉只得硬着头嬉笑道。“陈鸨母,你这是打哪里往哪能里去啊?赶巧让你老碰上咱家在此巡视了。”

    陈鸨母一歪头戏谑道,“马军尉,你就别装了。老娘只是路过这里刚巧看见你和雷老爷子磕上了,所以就过来说上两句。桃花镇上谁不知道你小子嘴甜肚子里黑呀!要不是看在人家雷老爷子上月请你大宴和还清你那欠银子的份上,老娘我才懒得管你的狗卵差事呢。躲你还来不及,怎敢送洋入虎口啊。”

    “哎,哎,陈鸨母,你把我马军尉说得好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一样。我有那么可恶习恶心吗?不就是欠你“柳香院”几吊钱子吗?你也用不着这么恶心的损我呀?”马军尉憋着红脸说道,好像他跟本就不记得有陈辣嘴提出起的这一回事一样。

    “呸,呸,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现在我只问你,上月这事你还记不记得。若是记得,你就不该这样为难雷老爷子。若是不记得人家的恩情,你就做你那狼心狗肺的差事去。我陈辣嘴自是管不着,算我陈辣嘴多管闲事好了。”

    “哎,哟,哟,陈鸨母,你看你都说到期那里去了。我这不是在执行公务吗?那敢询私啊?”

    “呸,你个黑心肝的还不敢询私?你就装吧。雷老爷子,快上车去,这城门口风大,着凉了可不好。”陈辣嘴在一连丢了马军尉几个睥姨的唾弃之后,赶紧走到雷老爷子的跟前说道。

    雷老爷子这时才横眼插嘴道,“哎哟,陈掌柜,原来是你啊?失敬,失敬。”在向陈鸨母连连作了一揖之后,雷虎又慢条斯理的说道“陈掌柜,真让你看笑话了。你看我现在老了,说话也不中用了。哎,真是白养的白眼狼,咬死人不偿命。”

    陈辣嘴霎时笑呵呵地恭维道,“雷老爷子,你就别瞎说了。谁不知道你在桃花镇抖一抖,这地都要囔三囔。城门关口风大,你上车去,这儿我就帮你搞掂了。”说毕,就要扶雷虎上车而去。

    一旁的马军尉像看傻眼了一样,被陈鸨母这么一唠哆,居然定定地站在了一边。他的脑子里确实浮起了上月十五去“柳香院”的情景,只是他当时喝得醉熏熏的,脑中一片空白,并不知道最后帮他付款的是谁而已。如今陈辣嘴说出了实情,马军尉顿时软了下来。

    旁边围而不攻的兵卒见头儿没了下文,也慢慢散了开来。眼看一场闹得剑张弩拨就爆发的好戏即将落了幕,只听得城楼上传来一声大喝,“站住,不许放他走!”。

    众人茫然大惊,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人缓缓从城楼上走来。

第二十章 出乎意外

    桃花镇的城关卡上,一场争执就要消隐无形了。

    只听一声瀑喝传来,一个将官模样的军爷就从城楼上慢慢蹦了下来。

    那将官把十夫长往后一拉,自己走上前来拱手笑道。“不知尊驾是那位如此傲慢托大,我部奉命在此设卡盘查并无碍事,你又是何方神圣胆敢抵触朝延律令,渺视军差?我孙从德就不信你大得过国主的圣喻。”

    陈辣嘴立即见风驶舵的迎上前来狐媚的笑道,“哟,军爷,你不就是那个我女儿三姨太刚过门的夫君吗?真是太水冲了龙王庙了。我说今日怎么老是心头怦怦跳呢,原来是暗示着与姑爷相见的。老天真是作合得好,我这正愁找不着姑爷来说说情呢,姑爷就像天神从天而降了。”

    说着,说着,陈辣嘴就要扭曲着身子往上蹭,那知这个军爷孙丛德一闪身避了过去,向后一招手,冷笑道。“哪来的疯婆子,一见着本将军就想来搭亲。来人啊,把这个疯婆子带到一边去。”说毕,后面立即上来两个兵卒,一左一右抓住陈辣嘴就往后边扯。

    陈辣嘴还想要拼命挣扎着说什么,那两个兵卒一发狠。对手抢过陈辣嘴手中的绣帕,扭成一团直往陈辣嘴的嘴中塞去。他俩一边塞,一边骂道。“让你吵,让你闹,这回让你做哑吧去。”

    被两个兵卒这样钳制着,陈辣嘴想要再吵再闹什么已是不可能。只得瞪着两只气得如铜锣般大小的眼睛,挥动着双脚和手臂,扭摆着头颅,吱吱唔唔,依依呀呀。

    雷虎这时茫然大惊,满目张惶地四下里寻望,才发现现在守城的士卒都不是自己以前称兄道弟的熟人了。

    陌生的面孔,一个个凶神恶煞青面撩牙地铺张在一起,将自己和马车内的董老爷子以及李秋生团团围在了中间。就像瓮中捉鳖一样只等那孙将军一声令下,那些怒目而视的士卒好一哄而上聚而齐捉之。

    雷虎顿时酒意全无软了下来,他抬手向那孙从德作礼还揖道。“老夫本镇城中人氏雷虎在此向孙将军拜礼了,希望孙将军明察秋毫,莫让你的手下仗着朝延的律令倒是惊扰了村镇的百姓就好。”

    孙从德也是老狐狸藏着尾巴狡猾的一笑道,“多谢雷老爷的提醒,本官实在是感激之极。不过对于不服丛朝延律令的不法之徒,对于那些倚老卖老不屐行检查盘问的老油条那就得从严治理了。咱们当兵的这些难处也是望雷老爷体谅的,本官相信雷老爷怎么可能是那些不法之徒呢,也不可能是和眼下朝延追辑的要犯相藏为同一伙人吧。”

    雷虎虚笑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闪烁不定的慌凉。心下暗暗叫道“妈啊,今日是招惹了那个倒霉的财神啊,怎么都是些变着脸儿办事的主啊?我雷虎今日不是要截倒在这个孙从德的家伙手上了吧。难道我现在真是连我的拜把子兄弟都救不了吗?不可能的,凭咱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黑白两道,在桃花镇上那个不敢给咱几分薄面啊。不会就是你这个孙大官人今日和咱过不去吗?哎,先不管你孙大官人怎么样了,咱雷虎还是要试一试的,看看你这小子怎么个整蛊法。”

    雷虎主意一打定便洋装向孙从德笑道,“孙将军真是开玩笑了,在桃花镇上那个不知道我雷虎是一个安份守已的良民,那有胆子耗着和朝延的律法公干的呀。孙将军,这样的玩笑是千万开不得的,知道了解的呢算是没事,碰上那些不知道不了解暗中生事的主儿,我雷虎这辈子算是洗不清冤屈了。”

    那孙从德还是立在一旁,不动生色地阴着脸摆摆手道。“本官自然知道雷老爷子是个大大的好人,所以呐我把那个不识好歹的十夫长甩一边去。雷老爷子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就冲着我来,本官最是喜欢和雷老爷子这样说理安份守已的良民打交道的。”

    孙从德的那翻话一落地,雷虎的心里又是一阵波涛汹涌。他那里想到眼前这个孙从德是个如此难缠的家伙,明里嘴上尽是说些客气让你中听的话儿,暗地里却实在是恨不得狠狠咬你一口,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家伙还敢不敢和我较劲。

    此时,车厢内的董老爷和李秋生也好不到那里去,心里的担惊害怕就像是吊着十五个冰冷的水桶一样七上八下。再听着城门前雷虎和孙从德以及先前那个十无长的一翻谈话,早已是心凉如水,绝望到底。

    李秋生好几次想从车厢内直冲而出了,亏得董老爷子拼死抱住,才不让李秋生这小子发彪他那副晃儿啷当的德性。要不然李秋生这小子一时火起冲天下来,早把自己瀑露在这么多官兵的面前了。到那时,真不敢想像这后果会是怎么样。

    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虽然雷虎是个地地道道江湖混世的家伙,但是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是存在的。

    他只是略微眉头紧皱了一下,然后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来打岔道。“孙将军既是公务在身繁忙得紧,那小老头就不打扰将军办差了。先前只当小老头的下人不认得将军在此多有冒犯,加上小老头今日酒宴醉烈多有得罪,明日小老头一定在本镇的朝凤楼为将军设酒迎宴,好向将军赔了今日先前的不是。目今天色将晚,风寒刺骨,烦请将军先按律令查验过了。好准使咱小老头入城回家去。”

    孙从德这时才笑喜喜地走向前来,拍拍雷虎的肩膀转眼瞧向一边的士卒说道。“雷老爷子,你别急啊。本官知道你酒醉了,受不得风寒。但是你没有看到眼前这些兵卒一个个都是饱受风寒侵袭,而饥肠鹿鹿吗?我说雷老爷子,你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就不能施舍出一点点钱财给咱们这些受苦寒的兄弟们买一口热汤热饭什么吃的吗?守着那么多钱财干什么。雷老爷子若是肯这样做的话,也算是为本镇百姓和官兵谋福利了,本官自然是感激不尽呀。”

    说毕,孙从德又渡回到那些官兵的中间,阴沉一笑,再不看呆立在一旁的雷虎一眼。

    马夫孙老头见雷虎呆立在了一边,脸色阴沉得似是大有不妥,赶紧走过来问道“老爷,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啊?”一边说,一边还不时往马车相这边打量几眼。

    雷虎被孙丛德这一将居然差点背过气去。幸好被自家马夫这一问,才喘得气回过神来应道。“老孙头,我没事。只是无缘无故被这个孙从德狠狠咬了一口而已,这龟孙子跟你家老爷挤眉弄了那么久,不就是想从老爷我这里狠狠敲上一笔吗?眼下咱们有事在身,不可与之为敌。”

    “现在就得麻烦你先进城去朝凤酒楼定了那些吃的热汤热汁送过来,先喂饱了这些龟孙子再作打算。”老孙头一时会得雷虎心里打定的主意,转过身就往城内走去。

    孙从德从旁见得马夫进了城,立时又从那群士兵的中间渡了出来,走到雷虎的面前抱拳阴阴地说道。“哎,雷老爷,你何必如此破费呢?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就不必来这一道了。孙某人真是横生惭愧,不过雷老爷这翻爱民拥军的情怀,本官就代表所有守城的将士谢谢你了。”

    这时雷虎又听得孙从德这翻虚伪的狡辩,实是气得青筋咋起,瀑跳如雷。可是转念一想,明明知道车厢内还藏着董老爷子和李秋生两人,自己那里敢再胡来,只好忍气吞声,一脸苦笑。虽然心里是无比痛恨这个龟儿孙子,可是也只能默默地张着一双醉酒浑浊的眼睛无助地看着他们,眼光中闪过一缕缕恶毒的怨恨。

    马车厢内的李秋生此时更是气得手脚乱蹬,但是被董老爷子一时抱得死死的没法子崩下来。不过这小子在车厢内和董老爷这一闹,那马车就开始晃动起来,差一点就弄得马嘶扬蹄甩蹬而去了。

    还好雷虎及时回头喝定下来,才不致于闹出一场乌龙的马车强闯关卡。不过这一吓,也够马车上的李秋生和董老爷子两人受的了。这边雷虎也不例外, 一顿惊吓心似乎就要跳到喉咙哽上了,只差自己没长两个脚崩出来。

    孙从德一伙当然不是眼瞎的家伙,眼见得车厢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知道这马车厢内一定有鬼。不等孙从德一声吆喝,手拿刀枪便不约而同的围了上去,正准备掀帘而起,查个切切底底。

    一看眼前这危险的局势,雷虎立即抢在孙从德的面前抱拳说道。“孙将军休惊,那车厢内躺的是老夫两个醉酒的故人。和老夫一样,今日一高兴就喝得醉熏熏的不省人事了,还请孙将军不要责怪老夫刚才没有引见他们。”

    孙从德顿时横了雷虎一眼,冷冷地从鼻孔里哼哼几声说道。“雷老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现在是非常时刻,不管是谁都得接受关卡守卫的盘查,谁敢说他们不是朝延追缉的要犯呢?除非你们是一伙的不成。”

    雷虎被孙从德这一顿冷喝,顿时就傻愣在了当中,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事情即将发生。雷虎若是此时沉不住气,再来阻止这一帮如狼似虎的士兵扑上车厢搜查的话,在孙从德的眼里那就是不打自招了。你雷虎座的车厢内一定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事,不然你老头子急什么急呀。

    没办法,人为刀徂我为渔肉?即使雷虎在桃花镇上混得再厉害,再有面子和地位,人家军爷不鸟你,此时也只有看着这些士兵挑刀弄棒舞枪的份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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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两人拍手一笑,转身就要离去。只听得背后有人突然怒道。果然是一对有情有义的狗男女,偏偏在我的面像演戏一样。哎哟,真是羞死人了,你不脸红我都为你脸红呢!落灯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落灯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落灯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