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发现了套子
“李德福,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一声狮吼把刚刚踏进家门的男人吓了一大跳,哭丧着脸问一句:“又咋了这是?”
“说,你背着我干嘛了?”
“这不是送儿子去学校了吗?”
“没问你那个,自己看!”
随着话音,一个小巧的纸盒子飞到了李德福的右脸颊上。
李德福在工地上练就了高空接砖的活,一把抓住了,看一眼,嘟囔道:“还以为啥呢,这不就是一盒计生套子嘛。”
“说吧,跟谁用过这个玩意儿?”
见媳妇王香草面色铁青、怒目圆睁,李德福挠了挠后脑勺,问她:“你这是……这是从哪地儿找出来的?”
“你以为自己藏得很严实是不是?告诉你,别作亏心事,墙可总有各透风的时候。说吧,老老实实给我交代,不说清楚今天我不跟你算完。你也太没良心了,我在家辛辛苦苦的给你持家,你倒是干起了昧良心的事。”王香草不依不饶,明晃晃的泪珠溢满了眼窝,直打转转。
李德福知道她是把事情想歪了,跑偏了,强扯出一丝笑容说:“你看你吧,无中生有的,都想哪儿去了?这是我从大老远的省城带回来的,本来想咱也体会一下,可担心被儿子发现了,就偷偷摸摸掖藏了起来,时间一长就把那码子事给撂下了。”
“这东西哪来的?”媳妇翻着白眼紧盯着他。
“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吧,这是城里的计生部门到工地上做宣传的时候给发的,也不多,全让没结婚的几个青头小子给抢去了,这还是我私下里向他们讨的呢,好说歹说才要来了一盒。”
李德福边说边打开了盒盖,从里面取出了一整板套子,随手撕下一个,递到了王香草手上,嘴上说着,“你看,这玩儿不光能避免违反政策,还能够增加夫妻感情。”
“放屁!”
“这可是专家说的,让我们带回家试一试。”
“没骗我?”王香草似乎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我要是骗你,骗你的话,就……就……”李德福憋了半天,都脸红脖子粗了,才冒出一句,“要是骗你,就让我变成软皮蛋!”
王香草这才破涕为笑,说:“一个大男人家怀里揣着这些东西,不干坏事才怪呢,我还以为你也坏了良心。”
男人调侃道:“外面那些烂女人哪有家里的媳妇好,让我跟他们好,都不屑呢,没那份心思不说,弄不好还会惹一身臊。”
见媳妇怕烫着一般用两个手指夹着撕下来的套子,仔仔细细打量着,李德福伸手夺了过来,笨拙地从顶端的纹理处扯开一条缝儿,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一个来,放在鼻子下,用力吸了吸,嘴上说着,“味道真好,喷香喷香的,不信你闻闻。”
王香草看着那东西,脸微微潮红起来,小声说:“我都已经采取措施了,不需要那个的。”
男人扮一个鬼脸说:“没体验过吧,戴这个滋味不一样的,能舒服到心里面去。”
李德福说完转身掩了门,扯着媳妇的手就直往里屋拽,刚到床前,便急吼吼忙活起来。
第2章 来的真不是时候
“干嘛呀你?大白天的你这是发啥疯呢?”王香草半推半就,明知故问。
王香草突然晕眩起来,心里头纷纷扬扬飞起了无数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飞舞着,闹腾着。
……
“德福,李德福,你小子在家吗?”外面突然想起了喊叫声。
“谁……谁啊?”李德福停下来,扯着嗓子问。
“你狗日的,耳朵被驴毛塞了?我,马有成。”
一听是村长的声音,李德福赶忙披一件上衣往门外蹿,嘴上应着:“哦,是有成叔啊,这就来,这就来。”
开了门,村长二话不说,抬脚就往里面闯。
李德福急了眼,他知道媳妇王香草这时候根本就来不及穿衣服,干脆就伸出了长长的双臂,把村长挡在了门外,苦笑着说:“叔……叔,屋里没开窗,空气不好,有话咱还是在外面说吧。”
马有成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德福,问他:“怎么?屋里有女人?”
李德福嘴咧得老长,点了点头。
“那香草呢?”马有成压低声音说。
李德福抬手指着里屋,结结巴巴地说:“她在,还在床上呢。”
“自家的女人你怕个球?用得着那样躲躲闪闪的了,一定是有鬼吧?是不是?”马有成奸笑着质问道。
“不是,不是,哪有鬼呀,是,是……”
马有成虎起了脸,喝问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又瞅着这空在家造孩子了?你要是敢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看我不把你鸟玩意儿给剪掉!”
“我哪敢呀?你借我个胆我也不敢啊!叔……叔,你放心好了,咱绝对不做违反政策的事,向老天爷保证!”李德福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
“看你那个熊样吧,反正就知道没做啥好事,是不是现如今手头有几个臭钱了,也学着变坏了,你可别让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跟他妈你木头叔一个德性!”村长气哄哄地说。
李德福收敛了笑容,一脸不悦地说:“有成叔,你可不能这样说话,怎么能把我跟那个……那个老混球扯到一块儿去了呢?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之间毫不相干!”
马有成冷笑一声,说:“你得了吗?他可是你亲叔叔,你又是唯一的侄子,你不管谁管?”
“他是我后奶奶带来的,与没有一点点血缘关系,才懒得跟他扯到一块去呢。”李德福嘟囔着。
“你小子尽说屁话,萝卜再糟烂,坑可在那儿,他是你爷爷的儿子,那就是你亲叔,他出了事你能不管?想得倒美。”
李德福心头一紧,这么一大早的,村长他拉着脸找上门来,一定是出啥事了,忙问:“他又咋了?”
“你叔叔李木头这个王八蛋,他又闯祸了,鸟人!整个就一头公牛精转世,吃过一次亏了,还不醒悟,这不,又被抓了。”
还不等李德福接过茬,王香草蓬头垢面从里屋走了出来,火急火燎地问:“村长你说啥?那个老杂种又干那些鸡零狗碎的事了?”
马有成转过身,笑眯眯盯着素面朝天的女人,咽一口唾沫说:“是啊,这不,又被抓了个现行。你这个叔公可是大名鼎鼎美名远扬了,连整个村子都跟着沾光,沾大光了。”
王香草向前挪了一小步,直视着村长问:“你不是开玩笑吧?他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还能做坏事儿?”
马有成坏坏笑一下,说:“是啊,他是老了,可花花肠子一根都不少,心里的牙长着呢,这不,又忍不住了不是?”
“村长,叔,你就再别绕圈子了,快告诉我们,他又犯啥事了?”李德福抢问道。
第3章 老家伙又闯祸了
马有成看看李德福,再望望王香草,才粗声大气地说:“他这次是动机不纯,打着开荒种地的幌子干坏事。”
“开荒种地咋成干坏事了?”
“关键是他开荒种地的地方不对。”
“他在哪儿开荒种地了?”
“在学校茅厕的后面,一边干活,一边往里面瞅,你说这还算是个人干的事吗?”
王香草松了一口气,不屑地说:“这就稀罕了,隔着墙,他能瞅到啥呀?”
“装傻是不是?后墙上不是有排泄坑嘛!”
“臭烘烘的粪坑,有啥好看的?值得大惊小怪吗?”
“看到看不到先不说,他那份贼心明摆在那儿,这就是犯罪,性质极为恶劣,不判极刑才怪呢!”
“就算是看了,又没动手,会判刑?”王香草问道。
“对,肯定要判刑,我查过资料了,判不了死刑也得判个无期!”
李德福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恨骂道:“老不死的,他是活该!抓起来崩了才消停呢,这事与我们无关,爱咋着咋着!他是自作自受!”
说完,扯着老婆的胳膊就往屋里拽。
王香草猛一甩手,挣脱开来,对着村长说:“叔,你是一村之长,这事大事小的还不全拴在你的一张嘴上啊,你就帮着说道说道,帮着求个情,再饶他这一回吧。”
马有成严肃地说:“王香草,你把我马有成的能耐看大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村上几乎所有女娃父母都去村委了,众怒难犯,这事我可挡不了,所以才急着来跟你们打声招呼。”
“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们有啥关系?”
“好,你说没关系是不是?那好吧,我这就去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来抓人!”
马有成扭头就走,边走嘴上边嘀咕着,“奶奶个逑的!狗改不了吃屎,这回他算是有养老送终的地方了!”
王香草一脸无奈,看着马有成倒背着手走出了院子,才转身回了屋,埋怨起了李德福:“瞧你那点出息吧,跟人家村长耍啥横呀?还敢当着面甩脸色给人家看,我看你这是傻,是自找难堪。你也不想想,这事你逃脱得了吗?他李木头可是你亲叔,就算他坏透了,那也是你们李家的人,总该去看一看,过问一下吧?再说了,听村长那个说法,他这回犯下的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就看人家怎么给罪定了。万一他真的进去了,给判了重罪,迟早还不影响到咱家,影响到小龙以后的前途吗?”
“这与小龙有啥关系?扯淡吧!”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了,你忘了那个老混蛋是怎么影响到你的了,这还不是一回事?”王香草气不过,又指着男人的鼻子说:“家里出了个流x犯,你觉着脸上光彩吗?你不在意,可后人呢?孩子还找不找媳妇?还上不上大学?还当不当兵了?你就打算世世代代弯腰塌背,任人戳,被人点是吗?这可是一个家族的大污点啊!”
李德福不再搭腔,闷着头抽了一阵烟,然后起身去了村委会。
第4章 你小子学坏了
果然像马有成说的那样,村委会大院里这时候聚集了很多人,隔着高高的红砖墙就能听到里面的吵嚷声。
有人说:“快给派出所打电话吧,把那个熊玩意儿抓起来,一枪毙了了事,省得他再胡作非为!”
“抓不抓,毙不毙那是法律上的事,我估摸着也没那么严重。再说了,他又没干啥,不就是站的那地儿不对嘛,上头还不一定屑意得管呢。”这是村长马有成的声音。
又有人接话说:“干脆,咱想个法子,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处理了得了,生得他贼心不死。”
“怎么处理?”
“那还不简单,一把火、一包药、一顿闷棍,还不简单着。”
李德福止住脚步,犯起了心思:自己这时候进去肯定吃亏,即便不被吃掉,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必须先想办法支开他们,然后再跟村长仔细谈。
琢磨了一会儿,他甩开步子进了大门。
还不等站稳,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李德福来了!”
门前几十号人都转过身,齐刷刷看了过来。
马长啸瞄着李德福,扯着嗓子叫嚷道:“德福你这个狗杂种,你说这事该咋办?你叔就是一颗老鼠屎,把整个村子都给搅乱了,要不是看着你们一家人的面子,干脆一把火把老东西给烧了!”
李德福环视一圈,淡定地说:“你们还顾得上在这儿乱喷,有个屁用啊?万一被他听到,麻烦更大了。他是光棍一条,豁出去不要命的主儿。刚才我去他家看了看,他可正在家磨刀呢,嘴里还嘀嘀咕咕要杀要砍的,我劝了半天,他都不听。”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一群人面面相觑,有人一溜烟转身走了。
李德福进一步说:“老少爷们还不了解他李木头的脾性吗?打小就跟个野兽似的,发起疯来不要命,这个节骨眼上,大家还是看好自己家的孩子要紧,可千万别吃了眼前亏啊!”
话音刚落,又有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就只剩了马有成跟李德福两个人。
马有成的脸上也有了仓皇之色,呆着脸问李德福:“你说的是真的?”
“你觉得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吗?”
马有成抬脚走进了办公室,掏出了电话,边开机边嘀咕:“不行,必须报案,不然会出大事的。”
李德福跟进屋来,按住了马有成的手,说:“瞧把你给吓的吧,我不这样说,怎么替你解围?他们闹来闹去的,你不心烦啊?”
马有成望着李德福的脸,松了口气,说:“你这个小子,到城里几年,硬是学坏了,会编瞎话哄人了不是。”
李德福人模狗样地说:“这叫策略,不是瞎话,这个你老比我懂。”
马有成放下话筒,点燃了李德福递上来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问:“你有策略?啥策略?说来听听。”
“叔,凭良心说,你觉得这事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开荒种地吗?又没干啥,何必小题大做呢?”
马有成瞪大眼睛嚷:“只是开荒种地?你小子说得轻巧,他那只是个幌子。人家校长说了,他是趴在地上往上瞅的,眼珠子直勾勾,你说,他还算是个正经人吗?”
李德福傻了半天,等缓过劲来,低声说:“其实吧,我觉得那些事或许不是真的,可都是从别人嘴上传过来的,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人不怀好意糟蹋他,老东西前几年不着调,跟村里的很多女人好过,会不会是哪家爷们记恨在心,故意编了这么个由头来折腾他?现在又没有实据,我看这事不见得就当真,你看呢有成叔?”
马有成冷笑一声,虎着脸说:“还不当真?我实话告诉你,人家胡校长都给他录了像了,这还跑得了他!”
“叔,你看过那个录像了?”
“没有,人家校长捂得紧,不让外人看,说是就等交给办案的民警看,那可是铁证呢!”
“那胡校长的意思是想去报案了?”
“现在不是还没报吗?我看你啊,还是赶紧去找校长扯一扯,让他高抬贵手,放你二叔一马。”
“怎么个扯法?”
“你都在城里呆那么久了,见多识广的,这个还要我教你?”
“叔,我真不知道该咋办。”
“表示一下意思呗。”
“表示一下意思?你的意思是他好哪一口?”
马有成点了点头。
“那校长他都喜欢些啥?”
“不知道,听说他喜欢的可多了,人家要的他都想要。”
李德福告辞,恹恹地走出了村委会。
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离村子三里地的小学校。
他不是去找胡校长的,而是绕道去了厕所后面。
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教室里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院子里不见一个人影,更没人过来如厕,厕所这边静悄悄。
李德福来到厕所外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瞅了一阵子,心里就骂开了:他奶个蛋的!这是啥糊涂蛋规划的,竟然把厕所建在了校园外头,外面就是一片荒地,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李木头不看,王木头也会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李德福前后左右端详了一阵子,却犯起了疑惑:不对呀,这样的角度能看到里面?
再说了,他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会犯那种无聊的错误?
从这点看,不排除是蓄意陷害。
不行,绝不能让干屎抹到人身上!
想到这儿,李德福干脆趴到了**的地上,他想亲自验证一下,在这个位置上究竟能不能看到里面。
当李德福紧贴了地皮,吃力翻着白眼往上方望去时,登时目瞪口呆、气喘不畅,他竟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嗨!你小子在干嘛呢?”一声断喝在身后响起,不亚于一声晴天霹雳。
李德福被吓得一哆嗦,瞬间软成了一团面,贴在了地上。
“起来,你特马的给我起来!”那人高声喝道。
李德福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双铮亮的皮鞋,脊背上直冒冷汗。
第5章 狼狈不堪
“是……是您呀校长,我是想,想……”李德福边起身往上爬,边扭头望着校长一张阴沉着的脸,结结巴巴地说。
“你还能想怎么着?你无非也想跟你叔一样,胡作非为吧?是不是你们李家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德性啊?”胡校长怒声呵斥。
李德福面红耳赤地辩解道:“校长您误会了,我怎么会……怎么会做那样呢?”
“那刚才在干什么呢?”
“没……没干啥,我只是想,想弄清楚我叔他……他是怎么胡作非为的。”
“弄清楚了吗?”
“我觉得这好像不大可能,啥也看不到呀。”
“小子,狡辩吧?”
“怎么会是狡辩呢?我,我确实啥也没看到啥呢。”
胡校长瞪大眼睛,大声喝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说啥也没看到是不是?那好,你转身好好看一看!”
李德福缓缓转身,随着胡校长的指向看过去,瞬间便没了底气,他竟然看到了刚从厕所出来的孙秀红老师,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无力地辩解道:“我真的没看到,啥也没看到。”
胡校长往前迈了一大步,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是不是打算跟你叔一块进班房?”
“我又没犯事儿,胡校长您可不能开这种玩笑。”
胡校长扬了扬手里的小型摄像机,冷笑着说:“想耍赖是不可能的,都装在这里面了,你叔的在前头,你的在后头,这是确凿的证据!”
“胡校长,不是那么回事。”李德福急眼了。
“你还嘴硬,录像机能骗人吗?这里面的影响足够把你们爷俩送到大牢里去,你信不信?”
李德福心火狂燃,恼羞成怒,伸手去夺摄像机。
胡校长早有防范,连退几步,满脸不屑,说:“李德福,你小子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敢胆大妄为,后果更严重,你知道吗?”
“胡校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
“我只是想看看里面的东西。”
“这里面的东西是能随便看的吗?”
看上去胡校长很生气,喘息几秒钟,接着说:“之前我觉得你这几年进城长了见识,学了些规矩,看来是禀性难移,照样是个渣滓货色,比李木头那个无赖强不到哪儿去,简直就是一路货色!我告诉你,要是敢胡来,那就别怪我胡某人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着吧?”
“你要是再嘴硬,我就报案了。我这里有足够的证据,非你进去不可!”说着腾出右手,做出掏手机的架势来。
李德福意思到再跟他强硬下去肯定要吃亏的,毕竟他手中握着所谓的“罪证”,。
好汉不吃眼前亏,该屈服时就屈服。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压低声音说:“胡校长,刚才是我不好,话说冲了,咱有话好好说成不成?”
“你竟然敢抢摄像机,胆子也太大了!”
“我……我哪有那个胆呀?这不是急眼了嘛,我真的不是来干坏事的,求求您放过我这一回吧。”李德福软了下来。
胡校长捋一捋垂在额前的一撮乱发,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说道:“你们这些人吧,真的是太愚昧无知了,连一点点最基本的法律意识都没有,就你们的这些行为,足够判你们几年,甚至几十年,你信不信?”
“信,信……”李德福频频颔首。
“看在你们一家老小的份上,暂且饶你这一回,如果再敢胡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好,听您的,以后一定规规矩矩的。”
胡校长威严地喊一声:“那好,下不为例!”
“那……那我叔那事呢?”
“他的事另当别论,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
李德福羞愧难当,心里憋屈得要死。
他抬头朝四周望了望,见不远处站满了瞧热闹的人,低下头,灰溜溜快步离开了
回到家里,见媳妇王香草不在家,一头栽倒在床上。
这时候王香草已经知道了男人在被校长羞辱的事情,她是在去商店买东西的路上听好姊妹姚桂花说起的。
姚桂花大老远就喊住她,快步走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她:“香草,你知道德福出事了吗?”
王香草一怔,问:“出事?出啥事了?”
姚桂花偏要卖关子,拐弯抹角地数落起来:“你说你这人,真是个一根筋,当初不让你嫁给李德福,你死活不听,这回应验了吧?”
王香草急得直跺脚,冲着韩枣花喊:“啥事啊,你倒是说呀!扯远了有啥用呢?”
姚桂花翻着白眼说:“我都懒得说,嫌脏了我的嘴!”
王香草越发急了:“枣花你算个啥人呀?含一半吐一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弄得人家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姚桂花这才把李德福照着他叔的模样,偷看厕所的事给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王香草听得半信半疑,她觉得自己男人不该是那种人,更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下流事来。
但反过来一想,都说人有两面性,没准他心里面冷不丁的就蹿出一只肮脏的小怪兽来。
见王香草杵在那儿直发傻,姚桂花安慰她说:“算了,你也别太拿着当回事了,就算他真的看了,又有啥?”
“你说得倒轻巧,要是你家男人偷看了呢?”
“那我就装聋作瞎。”
“我可没你大度。”
“都啥年月了,只要他不把女人领到家里就成。”
“你是你,我是我!”
“死心眼!等男人们进城了,我单独给你上上课,帮你解放解放思想。”说完嘿嘿坏笑起来,直笑得胸哆哆嗦嗦。
见姚桂花笑成那个样子,王香草觉得她是在幸灾乐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剜她一眼,转身去了村长马有成家。
到了马有成家,见院门紧关,王香草握着门把手敲过几次。
见里面没人应,刚想离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了声响,回头一看,见虚掩的门缝隙间露出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叔,您在家呀。”
“香草你有事吗?”
“是啊叔,我想跟您说说话。”
“你想跟我说啥?”
“就是……就是……”
“在外面不好说是不是?那好,你进来吧。”
第6章 登门求情
王香草也没多想,抬脚迈进了门槛。
刚刚走进院子,马有成就把大门关了,还悄悄插上了门闩。
王香草心头一紧,有点犹豫,但想到自家男人犯下的丑事,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她问马有成:“婶呢?她在家吗?”
“她去县城买衣服去了,你找她吗?”
“哦,不找她,我找你。”
“我这不是在嘛。”
“那你大白天价,还用得着关门吗?”
“我知道你找我为了啥,看上去挺精明的一个女人,咋到了关键时刻就犯浑呢?来吧,还是到屋里再说吧。”马有成边说边先一步进了屋。
王香草已经没了退路,跟在后面进了屋,心里不住地劝慰自己:一个长辈,又是个村干部,还能咋样?不会连脸皮子都不要了吧,都是自己多想了。
等进到了屋里,马有成招呼王香草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转身又去屋里拿了瓜子,然后坐了下来。
他抓一把瓜子攥在手里,说:“我不关门不行啊,胡校长都来过我家两次了,非缠着我要我给他们搬厕所,我哪有那个闲钱,反感他再来瞎叨叨。”
“搬厕所?搬啥厕所?”
“学校的厕所呗,说起来都都怪你们家一老一少两个混球,怎么好偷偷摸摸去那种地方呢?”
“不是说了嘛,李木头只是开荒种地,又没干坏事。”
“没敢才怪呢,狗改不了吃屎!”
“叔,那个老东西他干啥了咱先不说,你相信俺们家德福他会做那种脏事吗?”
“我是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可胡校长手头有证据呀?”
“有啥证据?”
“录像机呀,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录在了里头。”
“那只是一场误会,他只是去察看一下地形,想弄明白他二叔偷看人家的事是不是真的,咋就硬说他也是去做那事了呢?”王香草为男人辩解着。
马有成边嗑瓜子边慢条斯理地说:“可谁又能证明他无罪呢?一旦报案,上头的人只看证据,只要他做出了那个动作,就成事实了,任你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非抓人不可,不判个三年五载才怪呢?”
“叔,有……有那么严重吗?”香草脸色惶遽,瞪大眼睛望着马有成。
“是啊,这种罪过很严重。刚开始我也没拿着当回事儿,只跟胡校长嘻嘻啦啦打岔,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说是他们爷俩头脑不清醒,你就别跟他们计较了。可人家死活咬定了,就是不松口。”
“叔,你可不能不管呀,无论如何得帮我们想想办法。”
“都是老街坊了,情分摆在那儿,我能不管吗?这不苦苦哀求了半天,到了最后他总算松了个口,说是暂时不报案了,可又提出了一个条件,说除非村里出资把学校的厕所挪到校园子里面去,他就绝对不告发了。”
王香草往前凑凑,满脸巴结,哀告道:“你是长辈,又是村长,你就帮我们一把吧,答应就是了。”
马有成叹口气,说:“你以为挪厕所那么容易啊?是要花一大笔钱的,我有心无力,村委的账上一分钱都没有,又不好搞集资摊派。再说了,那个胡校长本来就是个刺头,我压根儿就懒得搭理他。”
“叔,无论如何不让他们抓人啊!真要是判了刑,我们以后还咋见人呢?”王香草急躁起来。
马有成点了点头,说:“香草你放心,我不发话,没人敢随便抓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您了,叔。”
“你打算怎么个谢我法?”
“以后好好孝敬您就是了。”
“以后,以后是啥时候?”
“等您老了的时候。”
“那就白搭了,等我下了马,保准你都懒得看我一眼。”马有成说着,往王香草身边靠了靠。
“叔……”
马有成没有说话,嘿嘿一笑,露出了满嘴的大黄牙。
王香草意识到了什么,往后挪了挪身子。
“瞧你那样,叔还能把你怎么着?”马有成点燃一支香烟,抽一口,呼一下喷出了一股浓浓的烟雾。
王香草竟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味儿,胸腔间一阵闷热,人就跟着晕乎起来。
马有成只管大口大口抽着香烟,一支烟快要燃尽的时候,身子一软,颓然倒在了王香草的身上。
第7章 将计就计
“叔……叔,你咋了这是?”王香草突然清醒过来,惊叫着,“叔,你咋了?咋了这是?”
连晃带喊,足足过了十分钟的样子,马有成才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望着满脸惊秫的王香草,说:“我也不知道咋了,一迷糊就晕了过去。”
“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说不清楚了。”
“哎,不对呀。”马有成眨巴了眨巴眼睛,望着王香草,问:“你身上带啥东西了吧?”
“没……没带啥东西呀。”
“没带才怪呢,香喷喷的,闻一下就发晕。”
王香草往后退了退,摇摇头,说:“没有,真的没有,我啥也没带。”
“那就好,你可别跟老子玩阴的。”
“叔,您说啥呀?我怎么会……”
马有成站起来,倒背着手,满屋子走动着。
王香草心里直犯嘀咕:这是咋回事呢?先是自己眼前发黑,一会儿他就倒在了自己身上。
既然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何不将计就计,以此要挟,逼迫他帮李德福洗清“罪名”。
想到这儿,她低下头,装模作样抹起了眼泪。
马有成一愣,问道:“香草,你咋了这是?怎么还哭上了呢?”
王香草不说话,哭得更凶了。
“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是咋的了?”
王香草抹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叔,你不该这样。”
“我咋样了?”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那样啊!”
“我……我咋样了?”
“你就别装了,都……都趴在我身上了,还……还……”
“啥?啥?”
见马有成直眉瞪眼,就猜到他自己心里也没了底,王香草抬起头,瞪大眼睛说:“你是个长辈,无论如何不该动手动脚呀,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个活法呀?”
说完,又哭了起来。
“我……我……”马有成身子一软,干脆蹲了下来,劝慰道:“香草,我真的不记得干啥了。”
“你……你不承认是不是?那好,我这就报案,让上面来人查!”王香草呼一下站了起来。
“别……别,误会,这肯定是误会。”
“你承认不承认倒在我身上了?”
“倒好像是倒了,可我没那样呀。”
“好,你承认就好,这不就是证据嘛,你就等着接受调查吧。”王香草抬脚朝外走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见王香草止住了脚步,马有成叹一口气,说,“你就别闹腾了,传出去对谁都不好,这样吧,我尽量帮你解决问题就是了。”
“那你说,怎么解决吧。”
“好办……好办,我这边给压着,不让胡校长报案就成了。”
王香草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马有成,问:“他能听你的?那万一他不理你这块咸菜,自己去报案了呢?”
“人家能听他的?我坐地虎还能白当了?他敢瞒着我报案,我就敢把他的乌纱给摘了,你信不?这样吧,我这边压着,你回去后,打发德福去一趟学校,找胡校长沟通一下,陪个礼,道个歉,再表示一下心情,就成了。”
“那好,你要是帮李德福压着,我也替你压着!”王香草拢了拢头发,起身朝门外走去。
等迈出了门槛,又折过身头,咬着牙根说:“你一定要把事给我办好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把你的坏事先告诉你老婆,再捅到外面去!”
马有成嘴角扯出一奸笑,说:“说实话,真要是传出去,丢人的是你。”
“是你胡来,我有啥好丢人的?”
“我问你,是不是你自己主动来我家的?”
“是啊。”
“那还能说得清楚吗?我可以说是你勾引我呢。对了,你身上的香味儿就不对头,我怀疑是**药呢。”
“你……你胡说八道!”
马有成嘿嘿一笑,说:“算了……算了,既然说不清楚,那就别说了,该干啥干啥去。”
“你要是敢耍滑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王香草大步流星出了门。
一路上,王香草心里七上八下,躁乱得很,她怎么都搞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呢?
失去知觉后,那个老东西会不会真的对自己干啥了?
可也没见有不对劲的地方呀,她甚至有点儿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说到底,那也是被他们逼的,事到如今,只能用脏水来洗脏水了,实在也没了更好的办法。
王香草揣着一肚子乱麻回到家里,见李德福死猪一样趴在床上,气就不打一处来,猛拽一把,嘲讽道:“你还算个男人不?!缺心眼还是怎么地?人家支好了扣子,你就瞪着眼往里钻啊,我看是脑子进水了你!”
男人慢吞吞爬起来,见王香草一脸怒气,无力辩地解道:“我没干啥,真的没干啥。”
“没干啥人家抓你干嘛?”
“我不就是去看看那个地方,谁知道会弄出这一出来,我没看到啥,真的,不骗你。”
王香草扯着嗓子说:“现在的问题不是你看到没看到,关键是人家咬定你就是偷着看了,闹不好还真要惹出更大的乱子来,你知道不?”
“还能有啥麻烦?校长不是说好不追究了吗?”
“他说话能算数?连马有成都知道,那人的嘴巴像个纸扎的船,说翻就翻,说不定他就把你爷俩一块弄进大牢里去蹲着,无缘无故的遇到这一出,名声脸面不说了,这一年的工要是打不成,还不白白扔掉一大笔钱啊!”
“我觉得没那么严重吧?屁大点事儿,至于吗啊?”
“我刚才去找马有成了,这些事人家懂,还会乱说?”
“你没让他帮着给求个情?他毕竟是一村之长。”
“我能不求吗?苦苦哀告了一半天,他总算答应着顶着,还说让我们自己也主动跟胡校长沟通一下,让他放你一马。”
李德福长长嘘一口气,说:“也只好这样了,谁让咱遇到这些倒霉事的。唉,这一开春就遇到这样的烂事,怕是一年不顺啊!”
“什么顺不顺的,说不定去找校长说叨说叨就过去了,你也用不着有太大的压力。”
“那好吧。”
见男人应承下来,王香草转身做饭去了。
第8章 逃离村庄
吃过晚饭,王香草从柜子后头找出节前城里亲戚带来的两瓶好酒,一直都没舍得喝,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
她用方便袋装了,递到李德福手上,嘱咐道:“见到人家一定好好说,咱是求人家,话一定说得软和一点,大不了流几滴眼泪,哭给他看,再不行你就干脆给他跪下,求他高抬贵手,大男人家能屈能伸,你一定给我记好了。”
李德福把酒夹在腋下,趁着渐浓的夜色,灰溜溜地去了学校。
唉,谁让自己做下了丢人现眼的事了,只好拿着脸蛋当屁蛋了。
可走着走着腿就软了,脊背直冒汗,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在嘲笑他、在指责他。
到了学校大门口,李德福更加没了底气,心里面凉一阵热一阵,很不是个滋味。
鬼鬼祟祟朝办公室望一眼,隐约看到胡校长就站在里面,可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强打精神走过去,站在门口问正在办公的一个女老师:“老师好,请问……请问校长在吗?”
那个女老师头都没抬一下,冷冷回一句:“去中心校开会了。”
“去开会了?”
“是啊。”
“刚才……刚才我好像看见他了。”
“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就……就站在那儿呢。”
“你看花眼了吧?”
女老师说完,拿起笔,唰唰写起了字。
李德福想:人家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她把字写得那么快,不就像一个人在拼着命地跑步嘛,自己冷不丁喊一嗓子,肯定会影响到人家的。
不再多说话,悻悻地退了回来。
正站在那儿犯傻,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影,仔细一瞅,立马慌了神,那不就是孙秀红老师吗?
真是冤家路窄啊!越怕谁越是遇见谁。
李德福脑海中立马闪出了上午在厕所后面看到的那一幕,虽然并没看真切,但胡校长咬定自己看到了,并且还录了像,说不定已经告诉她了。
就像一把高悬着的铁锤轰然落了下来,把本来就软塌塌的脊梁骨给砸了个粉碎,整个人就直往地里缩,缩得无法站立了。
万一被认出来,肯定不会放过他,干脆脚底抹油溜出了校园。
回到家里,李德福说胡校长不在,去镇上开会了,只字未提遇到孙秀红老师的事儿。
王香草听了,表情呆僵,直直瞅着电视,一句话都没说。
李德福把怀里的两瓶酒掏出来,放在桌上,畏畏缩缩坐在王香草身边,同样也是一言不发。
等儿子小龙完成作业去了自己房间,王香草终于开口了,她语气散淡地说:“德福,你明天就走吧。”
“去哪?”
“进城去吧。”
“不是说好了嘛,要跟李全友他们一起走。”
“别等了,赶紧走吧,越早越好。”
“咋了?”
“你傻呀,脏水泼在身上了,你还能洗得净吗?一走了之,免得是是非非纠缠不清。”
“走了就能清净了?”
“没了人影,他们能怎么着?我觉得吧,这事儿有点蹊跷,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捣啥鬼?”
“大概是被人当成棋子了,说不定里面藏着啥阴谋。”王香草语气很冷静,也很深沉。
“那我走了以后,他们会不会接着找你的麻烦?”
“想找就找吧,我一个女人家,他们能拿我咋样?再说了,你才是这场戏的主角,主角不在台上,他们的戏就唱不下去了。至于你二叔那事,他们爱咋整咋整吧,咱管不了那么多。”
“那也好,我听说范丰宝说他们已经到了工地,前天就开工了。”
“就这么定了,赶紧走吧,需要带的行李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一大早就去镇上坐车,趁着黑走,人不知鬼不觉的,一定别让他们给拦下了。”王香草说完,和衣钻到了被窝里。
李德福跟在躺下来,可一点睡意都没有。
思前想后,觉得王香草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走就走吧,已经陷进粪坑里了,越走拔腿越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回想一下,这事本来就没啥大不了的,可他们硬是上纲上线,把小题做大了,究竟想干啥呢?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德福就背起铺盖卷出了门,死活不让王香草去送,说让她在家好好陪孩子。
王香草站在门口,斜倚在墙上,眼巴巴看着男人模模糊糊的背影,眼眶有明晃晃的泪水在晃动。
天大亮后,王香草打发孩子去了学校,屋里屋外走了几趟,心里突然虚空起来,就想落进了一口闷热的井里。
一时间,燥热憋闷,无着无落,只得锁了门,朝着村外走去。
一个人默默走在田野里,四顾茫茫,一片空旷。
虽然已经打春,但西北风依然悠悠刮着,阵阵寒意冰冷刺骨。
来到了自家的麦田里,她蹲下来,伸出保养了一冬的柔软小手轻轻抚弄着被严寒摧残过的麦苗儿。
此时的叶片儿已不再是被冻蔫的墨绿色,而是从底部泛出了淡淡的嫩绿,心际间随滋生出了无限的爱怜,再次泪水潸然。
老话说麦子是后娘,一到冬天就被赶到野外,自己何尝不是呢?
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跟着父亲艰难度日,冷了没人添衣,热了没人摇蒲扇,多亏遇到了这个憨实的男人,才让自己有了贴心的依靠。
正凄凄然然想着,打眼看到了一个人,正缓慢地朝村子走来。
王香草断定他一定不是本村的,模样不像,连走路的姿势都很陌生。
那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脸皮子白白净净,这不就是女人们常拿来过嘴瘾的白面书生吗?
不知道为什么,王香草的心头忽悠一阵,竟然有点儿发烫。
脚步声愈来愈近,王香草把头深埋了,装模作样抚弄着麦苗,眼角的余光却偷偷朝路上打量着。
“喂,妹子,前面就是桃林峪吗?”
王香草抬起头,反问一句:“谁是你妹子呀?俺都快成妹子婆婆了。”
那人仔细打量她一眼,纠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清呢,原来是个大姐啊。”
“嗯,叫姐就对了。”
“大姐,天这么凉,你呆在野外干嘛呢?小心着凉了。”
王香草心头一暖,笑着应道:“俺身板硬朗着呢!不怕冷。”
第9章 村里来了大学生
再看那个人,脸竟然红了。
他左手提着一个旅行箱,右手拎着一个大皮包,肩上还挎着一个满满当当的书包,正低头找着什么,看样子是想找个地方放下东西歇歇手。
可地上湿漉漉的,压根儿就没个干净地方,只好原地站在那儿。
王香草细瞅了几眼,觉得这个人好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他。
那个人问:“大姐,你回村里吗?”
“咋了?”
“你能不能帮我提一提东西呀?实在是走不动了!”
“不回呀,我还有事呢。”话一出口,王香草就后悔了,觉得人家都张口求自己了,怎么好冷冰冰回绝呢,况且呆在外面也没事可干。
想到这里,抬脚走过去,伸手去接那个人的包。
谁知他身子一扭,把包放到了后面,说道:“这个包挺重的,你拿不动的,还是给你这个小的吧。”
王香草一听这话,嗔怒道:“你看不起人是不是?一袋粮食俺都能扛着走好几里,甭说这么个小包包了。”
说完,伸手就去抢。
那个人没有防备,竟被王香草一把攥住了手。
王香草从没攥过这样一双男人的手,柔软得像一团棉花,心里止不住一阵慌乱,竟然失声叫了出来。
她这一叫,直接把那个人给吓着了,扑通一声,旅行包落在了地上。
王香草赶忙弯腰提起了包,举过头顶,用力拍打着包底子上的泥土,拍打一阵子,甩开大步朝前走去。
那个人紧随其后,边走边喊:“大姐,你……你干吗走那么快呀?等我一下好吗?”
王香草头也不回,应一声:“快点走吧,不是怕你着凉嘛。”
“大姐话暖人心,想着凉都难了。”那个人说完,淡然一笑。
笑过之后,又气喘吁吁地叨叨起来:“我已经走了几里地了,感觉累得半死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真的走不动了?”
“是啊,累……累散架了。”
“那就别逞能了,歇一会儿吧。”王香草停下来,从裤兜里扯出一块方巾,弯腰铺在路边的石堰上,自己先一屁股坐了下来,扬起一张粉嘟嘟的脸盘,对着那个人说,“坐吧。”
那人站着没动,看上去有点难为情。
王香草往边上挪了挪,泼辣地说:“小白脸就是酸,心里有鬼呀还是咋的?坐在一起怕啥?俺还能吃了你呀?”
小白脸瞬间变成了大红脸,扭捏地说:“我……我还是站着吧,一会儿就该走了,还等着去报到呢。”
王香草头一回遇见这么害羞的男人,故意挑逗他,一把抓住了那只修长的大手,用劲往下拽。
那个人慌乱起来,身体一歪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倒了下来,正巧压在了王香草的身上。
王香草被压倒在地上,一股陌生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竟然有点儿发晕。
看上去小白脸被吓到了,触了电一样弹跳起来。
他一连倒退了好几步,转过身,背对着王香草,边大口喘着粗气,边结结巴巴地念叨:“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了大姐,我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王香草故意吓唬他:“都实实在在压在我身上了,还说不是故意的,鬼才信呢!”
“不是,真的不是,大姐,把你压痛了吧?”
“压痛了是小事,你小子不老实,手脚还不干净!”
“没……没有呀,我没怎么着呀。”
“你还嘴硬,我又不傻,你那只手不是正好搭在我这儿了嘛!”王香草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小白脸语无伦次的辩解着:“大姐,我……我真的没那种想法,是……是无意中碰上去的,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请原谅我,我……”
“你还算个男人吗?一看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是不是怕我赖上你,不敢承认了?”
“不是……不是,我要是有半点非分之想,让我……让我遭雷劈!”小白脸咬牙切齿起来。
王香草不再为难他,慢腾腾站起来,边拍打着身上的草屑边说:“我没怪你啊,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有啥好奇怪的?”
“觉得你很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不可能吧,我是第一次来这儿。”
“那就是前世有缘了,反正一点都不生分。”
“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就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呢?你又不是成心那样的,没啥,别再胡乱琢磨了。”王香草说着,捡起了地上的包,抬脚朝前走去。
小白脸垂头丧气地跟在身后,脚步凌乱,一声不吭。
走了一会儿,王香草放缓了脚步,回头望一眼,问:“对了,你刚才说报到?报啥到?你是不是来走亲戚的吧?他们怎么不去镇上接你呢?”
小白脸镇静下来,说,“不是,我不是来走亲戚的。”
“那你是干啥的?”
“我是来支教的。”
“支教?什么是支教?”
“支教就是到偏远的地方当老师。”
“你来我们村当老师?”
“嗯,是啊,本来说好安排人接我的,可校长打电话说他有事,实在脱不开身。谁知道隔得这么远,早知道我就不带这么多东西了。”
王香草停下脚步,瞪大眼睛问一句:“你是大学生吧?”
“是啊,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
“怪不得呢。”王香草转身看了看小白脸,掂着手中的包问,“这包里全都是书吧?”
“是啊。”
“怪不得这么沉呢”。
不等小白脸说什么,王香草接着问他,“来就不走了吗?一直呆在我们这里教孩子?”
“不……不,只有一年时间。”
王香草脸瞬间冷了下来,说:“我就知道你待不住,这破地方养不住你们这号人。”
小白脸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吐了口气,说:“那也说不定,待好了就不回去了,只是老爸老妈都在城里,我不回去怎么行呢?”
见王香草没回应,接着自我介绍说,“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李,叫李佳硕。”
王香草应道:“我叫王香草。”
停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一棵土生土长的野草。”
李佳硕点点头,应道:“王香草,不错……不错,这名字挺好,很有田野气息,有味道……”
自己的名字被一个陌生男人念叨着,王香草但不反感,反而觉得心里有一股甜丝丝的东西悠来荡去。
第10章 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村口。
王香草站定了,把包递给了李佳硕,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大院落说,那就是学校了。
李佳硕接过包,望着王香草,嘴唇翕动着,还想说些什么。
可王香草已经扭头走了,小跑着拐上了一条逼仄的小胡同。
望着胡同深处,李佳硕隐约看到一股风鼓荡而出,打着旋儿,里面满含了王香草的芳馨气息。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提起包,大踏步地朝着学校走去。
王香草心情莫名的兴奋,暗暗嘀咕着:这下好了,这下可好了,学校里来了大学生,孩子们就有指望了……
她几乎是飘进家门的,心里像灌满了蜜一样的甜。
本来想躺下来睡一觉,可眼前总是晃动着那个小白脸的一举一动,就骂起了自己:他又不是自家亲戚,来不来管你屁事,没出息!
实在睡不着,干脆擦下炕,收拾起了昨天洗过的衣物。
就在打开衣柜里,打算往里放衣裳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李德福带回来的那盒计生套子,顺手拿出来,一个个摆弄着。
剩下的还有十三3个,加上那天跟德福浪费掉的一个,一共十四个。
再看看包装盒上所标定的内装数是20个,这中间怎么会整整少了六个呢?
不对呀,这六只套子去哪儿了呢?
自己掖藏得那么严实,又没有外人来,不可能被偷偷拿走了吧?
琢磨来琢磨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的男人李德福,一定是他拿走了其中的六个,并且还是在他回家之前拿走的,因为自从他们俩看过之后,王香草就把盒子深藏了起来。
这个老小子,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还真的不是一只好鸟,一定是在外面耐不住了。
对,绝对冤枉不了他,这个背信弃义的臭男人,再也不能信任他了。
想到这儿,王香草心里**辣一阵,突然就想起了他被校长逮住的那件脏事儿。
王香草拿出手机,拨上了李德福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就连珠炮似的轰炸开了:“李德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我在家辛辛苦苦给你持家,给你照顾着孩子,你却在外面乱搞乱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说……你说,你这个不要脸的骗子!”
电话那边传过铿锵铿锵的声响,听得出,他正坐在火车上。
李德福压低声音问:“王香草,你咋了这是?”
“你说我咋了?”
“吃枪药了吧?火气那么大。”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外头没少干坏事?”
“干啥坏事?”
“女人!跟女人的事儿。”
“没有啊。”
“还嘴硬?那套子是怎么回事?”
“套子怎么了?”
“咋就少了整整六个呢?”
“少了就少了呗,不就是几个套子嘛。哦,说不定是被那帮小子偷走了,就这点事值得你大呼小叫的吗?”
“鬼才相信呢!怪不得校长抓你,看来你真的不是啥好东西,简直……简直就是一滩臭不可闻的臭狗屎!”
“你……你……”
“我怎么了我?你要是再这样,就等着去蹲大牢吧!”
“王香草你别胡搅蛮缠了好不好?别人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吗?好了……好了,火车上说话不方便,就这样吧。”李德福扣断了电话。
王香草收起了手机,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一通发泄之后,平静了许多,她暗自揣摩着: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自己的男人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平日里就跟个夹尾巴狗似的,见了陌生女人就脸红,说句话都结结巴巴,他能放开胆子干坏事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量他也没那个胆儿。
正想着,听到院门咣当响了一声,知道是儿子小龙放学回家了,赶忙走了出去。
小龙进了院子,满脸委屈,眼眶里好像还泪汪汪的。
“咋了儿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小龙一声不吭,闷头钻进了西屋,把书包扔在了墙角,蹲在地上放声哭号起来。
王香草赶忙跟过去,拧着眉问儿子:“哭啥哭?你说,到底是咋了?”
小龙不说话,眼泪叽里咕噜往下滚,哭得很伤心。
王香草蹲下来,抚摸着儿子的肩头说:“告诉妈妈,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妈妈绝对饶不了他,这就找他算账去!”
小龙抹一把眼泪,拖着哭腔说:“同……同学,都……都说咱们一家都是坏蛋,是流……流氓,还……还说我是个小……小流氓。”
说着说着,哭声更响了。
王香草稍加思索,心里便有底了,一定是因为李木头跟李德福爷俩行为不端,被校长逮住的事情闯下了祸端,同学们把恨发泄在儿子小龙身上了。
“他们还……还脱我的裤子,非要……非要看……呜呜……”小龙用手背擦着眼泪,哭得都要背过气去了。
王香草百爪挠心般地难受,恨得直咬牙根,暗暗骂着:狗日的李家怎么就半道里出了李木头这样的败类?
老不死的,遭千刀刮、万雷劈的!
等小龙稍稍缓了哭声,王香草问道:“你没找老师吗?他们那样,老师就不管吗?”
“我找……找班主任老师了,他看都没看我,只说了一句,你裤子不是穿得好好的吗?裤子坏了回家找你妈去!”
“她是那么说的?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就转身走了。”
王香草气得浑身直哆嗦,喊道:“傻孩子,那你怎么不找校长去?”
“我……我不敢……”小龙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王香草拥着儿子,半天没说话。
此时此刻,她意识到事情远非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再随之任之下去,不但搞得李家大人身败名裂,还会影响到孩子的身心健康,甚至是一生的前程。
这可是最最痛心的事情——孩子是自己的心肝!
是自己的未来!
是自己一切的一切啊!
吃过午饭,儿子执意不去上学了,王香草连哄带骗把他带到了学校。
本想借机去找校长好好谈一谈的,但这时候毕竟白天华日、人多嘴杂,会引出更多的非议和麻烦。
她在校园大门外驻足了片刻,终归还是退却了,忧心忡忡地回了家。
苦熬了一个下午,晚饭过后,王香草安顿好了儿子,自己把那两瓶好酒揣在腋窝下面,锁了门,一个人走进了夜色里。
王香草边走边在心里琢磨着:不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嘛,还没完没了,值得这样惊天动地的折腾吗?
她想去跟校长当面理论理论,把事情仔仔细细摆一摆,扯一扯,把中间的疙瘩给解了,再替罪魁祸首木头叔和自己的男人赔个不是,求校长放他们一马,毕竟木头已经不是个健全的人了,甚至从遭人暗算后他就不是个清醒的人了,整天神经兮兮的,就别再跟他计较啥了。
王香草觉得这次非豁出去不可了,人逼到份了也就有了胆量。
看起来是小事情,可闹来闹去,小事情照样会闹大,照样会把好端端的日子给搅得七零八落。
王香草直接进了办公室,屋里的灯很亮,几个老师在埋头写着什么,王香草瞄了一圈儿,校长不在,也没看见新来的那个大学生老师李佳硕,心里就有些发虚。
靠门口的一个上点岁数的老师提起头问她:“你找谁?”
“我找校长呢。”
“哦,校长他大概在宿舍呢。”
“校长……他……他的宿舍在哪儿呢?”
上岁数的老师抬头瞟一眼,说:“就是最后一排房子,往里走,最角上的那个门就是。”
王香草道声谢,退出了办公室,按照老师的指点找到了校长的住处。
大门紧关着,王香草小心地敲了几次,都没有回应。
等了片刻,这才用劲推了推门板,寂静的夜色下,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
这才听到里面有人直着嗓子喊一声:“谁啊?”
王香草压低声音应道:“是我,王香草。”
不打一会儿功夫,里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胡校长从里面开了门,一张脸夹在门缝里问道:“你有事吗?”
“有,有事,校长。”说着,下意识地动了动怀里的两瓶酒。
胡校长开了门,王香草刚想抬脚迈进门槛,却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把王香草吓了一跳,多亏及时往旁边一闪,不然正好撞个满怀。
擦身而过的当空儿,女人紧盯着王香草看了一眼。
夜色下,那张脸看上去惨白,很瘆人。
第11章 进屋说说话吧
王香草心里倒有了歉意,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胡校长没说话,返身回了屋里。
王香草紧随其后,进屋后才看清校长肯定是喝了不少的酒,人迷迷瞪瞪的,脸都红成了个紫茄子。
她把怀里的酒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了上去。
“人来了就好,干嘛还要带酒来呢,不需要的……不需要的……。”胡校长接过酒,放到一边的茶几上。
“您为了村里的孩子们操心费力,送点酒解解乏是应该的,校长您用不着客气。”
“你是这个村子里最会说话的女人,坐吧……坐吧……”胡校长脸上有了笑容。
王香草坐在一个长条沙发上,心里升腾起了一阵燥热。
胡校长倒一杯水放到她面前,坐下来,说:“说吧,来找我有啥事?”
王香草说:“校长,我……我来跟你谈个事儿。”
“是你男人的违法犯罪的事吧?”
“校长,咋就成犯罪了?没那么严重吧?”
胡校长直了身子,端了茶杯吸溜溜喝了一口水,然后抿了抿嘴说:“性质摆在那儿上,足够让他蹲几年大牢!你信不?”
王香草慌忙点头,哀告道:“校长,他就是傻了点儿,又没真干出啥坏事,你就饶他这一回吧。”
胡校长说:“我也是个傻子,是个二百五,你信吗?”
王香草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傻子就可以干坏事了?那好,我也是个傻子,我也想干坏事,你能原谅我吗?”
“不会的……不会的,校长您是个好人,咋会跟他一样呢?”
“好人也有犯浑的时候呀,你说是不是?”胡校长说着,往王香草身边挪了挪身子。
“校长,您……您……”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响声奇大,整个院子里就像滚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胡校长慢慢起身,气恼地骂道:“奶奶的,老子今天晚上算是撞鬼了,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有动静呢?没劲!”
王香草捧起茶杯,看着胡校长走出了屋门,心里一阵燥热。
胡校长隔着门问道:“谁啊,谁啊,这是?呼天抢地的,不知道别人正忙着吗?”
门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陪着小心说:“对不起了,校长, 我想跟您商量一下李小龙的事儿。”
那人提到的竟是自己的儿子小龙,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胡校长粗声大气地问:“一个小孩子的事有什么好谈的?你想怎么着?有话不好明天一早说啊!”
“孩子的事无小事嘛,况且那个孩子的事已经被复杂化了,我有几个想法,想坐下来跟您具体谈一谈。”
“都这么晚了,明天早说吧!”校长有些不耐烦。
“校长,我这次到这里来,不仅仅是支教,还担负着一个重要的课题,就是关于农村教育平等的社会调查,李小龙的事情是个很典型的案例,我想跟您交流一下看法。对不起,耽误您一点时间,好吗?”不等校长答应,李佳硕已经甩开大步进了院子。
胡校长懊恼地跟在后面,嘴里啧啧着:“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谈事也不找个恰当的时机呢。”接着话锋一转,下起了逐客令,“我正在跟学生家长谈事呢,不方便,你还是改日吧。”
李佳硕置之不理,径直进了屋。
见李佳硕进了屋,王香草一阵慌乱,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装作素不相识的模样。
胡校长跟进来,看上去比刚才又多了几分醉意,凶巴巴地嚷嚷着:“李……李佳硕,你懂不懂规矩?这叫私闯民宅你知道不知道?不就是一个实习生吗?别给你鼻子就上脸,你给我出去……出去,滚出去!”
话虽刺耳,但李佳硕并不气恼,淡定地说:“校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您谈谈,咱可不能为大人之间的纠葛害了孩子啊!”
“现在是谈工作的时候吗?你在占用我的私人时间你知道不知道?”说完,手指向门口,吼道:“你给我出去,出去!”
王香草站了起来,神色慌乱,她是在为李佳硕担心,担心他承受不了这份侮辱。
他毕竟还年轻,万一盛气之下真的跟校长豁出去,闹腾起来那可就麻烦了,还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呢?
想到这儿,她赶忙起身,对着校长说:“你们有事我就不打搅了,先走了,等明天再说吧。”
胡校长拦住王香草,硬着舌根说:“你别……别走,咱们办的是正事,让他走……让他走!”
“校长,你喝多了,白天我再来谈吧。”王香草躲过校长拦着的胳膊,一溜烟出了房门,快步朝外走去。
等来到了门外,王香草放慢了脚步,侧耳探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只传出了暴跳如雷的吼骂声,而听不到李佳硕的回应。
不多一会儿功夫,就听到有人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王香草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撒腿就跑。
不料想李佳硕竟然也跟着出了校门,一直尾随着她。
等走出好远一段距离后,他紧赶几步,追到了王香草身后,关切地问:“你还好吧?他……他没把你怎么着吧?”
王香草摇摇头,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苦笑着说:“没事……没事。”
说完,一股强烈的心酸和委屈涌上来,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哽咽着哭泣起来。
李佳硕加快脚步追上来,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子时,小声说:“我刚来就听说你们家的事了,这事的确有些闹心,但也不至于会闹出啥大不了的事情来。你也用不着慌乱,你来的时候我正在里屋,看到你了,问过王老师,才知道你是李小龙的妈妈。又听王老师说你去了校长的宿舍,我担心他酒后干出傻事来,所以才找借口过去敲了他的门。”
王香草抹一把眼泪,一句话也没说。
“太晚了,快些回家吧。”
“嗯。”
王香草应一声,拢一拢头发,朝前走去。
李佳硕站在黑影里想了想,觉得放心不下,便尾随其后把她送回了家。
敞开院门,王香草客套道:“进屋坐一会儿吧。”
李佳硕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孩子的事解决好的。”
“说到底,那不是孩子的事。”
“大人之间的事不会影响到孩子的。”
“可是已经影响到了呀。”
“吃晚饭的时候,我听几个老师在议论,各有说辞,好像里面有点儿蹊跷,是不是你们家得罪人了?”
王香草朝胡同口望了望,说:“说来话长,进屋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太晚了,不方便,我还是回学校吧。”
“还有什么不方便的,这才几点啊?”
“回去晚了不好,人家会说闲话的。”
“说啥闲话呀?又没人看到你来这里。”
“可万一……万一……”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总不能眼看着我们一家遭罪吧?帮着想想法子吧。”王香草说着,转身朝里屋走去。
听到女人在求自己,李佳硕只得跟了上去。
第12章 深夜案发
进屋开了灯,王香草把里里外外的门全关了。
这才转回身来,见李佳硕手足无措直立在那儿,神情慌乱地四下里张望着,边玩笑着说:“找什么呢?丢了啥东西似的。”
“你家……你家孩子呢?”
“哦,他去二奶家了,夜里不回来了。”
“住别人家合适吗?”
“没啥不合适的,我二婶特别喜欢孩子,从小就乐意带他。”
“那就好。”李佳硕应一声,接着说:“你一个女人家,尽量不要一个人去找姓胡的说事儿,尤其是夜里。”
“他是校长,还能怎么样?”
“人心隔肚皮,我听别人说起过,他名声不太好。”
“是吗?我咋没听说过?”
“那是以前的事了,也许现在变好了呢。”
“哦,你坐吧。”王香草拿一个木凳递给李佳硕,再倒一杯热水送到他跟前,说,“文化人怎么会干坏事呢?我一直都很尊重他。”
李佳硕坐下来,手捧着水杯,笑着说:“那可难说,有句话说得好,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
王香草坐在了床沿上,抬头望着李佳硕,问他:“照你这么说。我也得提防着你了?”
“这话怎么说?”
“你也是文化人呀。”
李佳硕喝一口水,说:“我不能标榜自己是个好人,可日久见人心,慢慢你就了解了。”
“跟你闹玩呢,一看你就是个好人。哦,对了,刚才你说校长名声不大好,他干啥坏事了?”
“算了……算了,怎么好背后议论人呢?”
“没事的,咱这不是关起门来说嘛,我又不会出卖你。”
“那倒不至于。”李佳硕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说,“我也是听一个同学说起的,他在县教育局上班,他说胡校长这个人学历高,能力强,可就是在感情方面把握不好。”
“你说他乱来?”
“也不能说乱来,就是作风上有点瑕疵。”
“啥价瑕疵?”
“就是稍微乱了点,所以才被下派到了这里。”
“可别说,倒是也有人在背后嚼过舌头,说他跟村里的有个女人不清不混的,倒是没弄出多大动静来。”
“咱还是说正事吧,他爱咋样咋样,与咱没多大关系。”看上去李佳硕有些躁动,额头上蒙了一层明晃晃的细汗。
“你怕了?”
“不是……不是,我有啥好怕的?”
“不怕能那样?除非是心里有鬼。”
见王香草泼辣起来,李佳硕说:“时间不早了,赶紧说说你家的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香草就把二叔李木头在厕所后面的空地上垦荒,被当成了坏分子,自己男人为了澄清事实,去现场查看,再次被抓的事说了一遍。
李佳硕听后,稍加思索,说:“这事是有点儿棘手,你们空口无凭,唯一的证据在校长手里。”
“可不是嘛,所以我才去求他。”
“可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受委屈,这样吧,我回去想想办法。”
“你能有啥办法?”
“办法总比困难多,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想办法处理好。”李佳硕说完,放下杯子,起身朝外走去。
王香草一直送到了大门外,看着李佳硕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一夜,她失眠了,李佳硕的影子总在眼前晃动。
这个年轻人带来了一股鲜活的气息,他好像是一盏灯,点亮了心中的希望。
直到窗口上有了依稀的晨曦,她才睡了过去。
睡意正酣时,就听到外面有了敲门声。
王香草一咕噜爬起来,看到明晃晃的阳光已经透过窗玻璃照射进来,刺得她一阵晕眩。
站在门外的是二婶,手里牵着儿子小龙。
王香草抹着红肿的眼睛问:“婶,你咋还送过来了呢?”
二婶说:“我出去买点东西,顺路就把他送过来了。小龙已经吃过早饭了,用不着再给他做了。”
“婶儿,您比亲奶奶都上心。”
“跟我还瞎客套,小龙就是我亲孙子!好了,我走了。”
刚走几步,二婶又返身走了回来,小声说:“香草呀,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咱们村里又出事了,出大事了。”
王香草一怔,忙问:“啥事?出啥大事了?”
“往这边走的路上,听王邦子她们在叽咕,说周老根家他娘屋里进贼了,老太太差点被吓死了。”
“进贼了?丢东西了吗?”
“可不是嘛,命根子都被偷走了。”
“啥命根子?”
“就是早些年,她娘家陪送的一对玉镯子,整天价藏着、捂住,到头来还是没了。”
“她还是没放严实呗。”
“听说一直缝在贴身小褂里,谁承想那种地方也能被翻腾出来。”
“那……那她人没事吧?”
“听说衣裳是叫人给扒了,光吓就吓死了,多亏着周老根临睡前过去照看一下,要不然人就没了。”
“不会吧,咋会有这种事呢?”王香草听得将信将疑。
“那些人说得有板有眼的,假不了。”
“是谁这么下作啊?竟然对一个老妈子下手,良心被狗吃了呀?”王香草愤然骂道。
“谁说不是来着,哪一个挨千刀的狗杂碎,不得好死!”
“是啊,猪狗不如的东西,真该抓了枪毙!”
“也不知道是咋了,这些年村子里老出怪事儿,估摸着又有人往你木头叔身上怀疑了,那个老混蛋可给咱家丢脸了。”
“婶,咱自家人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了吗?前几天他在学校边干的事儿还不够脏吗?活活被他恶心死了!”
王香草叹一口气,说:“老不死的!一块老鼠屎搅合了满锅汤。”
“不说他了,闹心!赶紧去送孩子上学吧,我再去探听探听,听听周老根他娘怎么样了。”
把二婶送走后,王香草转身回来,见小龙背起了书包往外走。
王香草这才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他会因为昨天的事闹腾着不去上学,这时候主动出了门,说明他心里的阴影已经没了。
“小龙,你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以后就用不着大人送你去上学了,对不对?”
“嗯,我自己去就行了。”儿子头也不回拐进了胡同。
话虽说得轻松,可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干脆锁门走了出去。
等走到了老碾台前,秦洪昌家的娘们朝着她喊:“香草,王香草,你忙啥去?”
第13章 小白脸竟然成了嫌疑人
“不忙,闲溜达。”
秦洪昌家招招手,说:“来……来,过来玩玩呗。”
王香草走了过去,不等到近前,就听到有人拿她开玩笑,“香草,看你一脸的迷糊样,是不是没睡好?不对呀,李德福不是进城了吗?你不会是偷偷摸摸的干坏事了吧?”
“闭上你的臭嘴!你才偷偷摸摸干坏事了呢!”王香草嘴上硬,心头却跟着一颤,毕竟昨夜里小白脸去过她家。
为了掩饰慌乱,赶紧岔开话题问:“听说周老根他娘屋里进贼了,是真的吗?”
“可不是嘛,已经报案了,上头都人查了,还牵来了一条大狼狗,把屋里屋外都翻了个遍。”
“哦,老太太咋样了?”
“听说刚缓过神来。”
“这是什么狗杂碎干的?也太恶劣了吧。”
“是啊,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咋就下得去那个手呢?不光偷了人家的心肝宝贝,还撕了人家的贴身衣裳。”
这时候妇女主任郑玉玲从远处走了过来,秦洪昌家的女人主动站了起来,远远打着招呼:“主任……主任,你来,过来呀。”
郑玉玲走过来,沉着脸问:“咋了?”
秦洪昌家的女人往前一步,悄声问道:“案子破了吗?”
郑玉玲瞪她一眼:“啥案子?”
“就是……就是周家老太那破事儿呗。”
郑玉玲直啦啦盯着她,说:“庞大嘴,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呢,说说看,还知道些啥?”
“全村都传遍了,谁还不知道啊?再说了,连上头的警察都惊动了,闹得鸡犬不宁的,想不知道都难。”秦洪昌家的女人嘟囔道。
“知道就知道吧,可不能乱传。”
“案子破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呀,那贼很高明,不会轻易让人抓到的?不过……”说到这儿,郑玉玲咬住了话把。
王香草看出了门道,跟问一句:“是不是有怀疑对象了?”
“谁呀?快说,是那个狗日的干的?”秦洪昌家的急吼吼地问道。
郑玉玲白了她一眼,说:“是你家秦洪昌干的吧?”
“主任,这话可不能乱说。”
“要不然你急啥急?是不是心虚了?”
秦洪昌家倒是泼辣,尖酸地喊道:“我还觉得是你家男人干的呢,我们家老秦老实本分,别说一对镯子了,就是一筐金条都不稀罕。”
郑玉玲骂她:“破嘴,看我不给你抓破了,省得你乱喷粪!”
秦洪昌家倒也利索,围着人群转开了圈。
王香草一把扯住了郑玉玲,说:“你一个大主任家,跟她瞎闹腾个啥,快说说正事儿。”
郑玉玲这才停下来,说:“听说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谁?”
“谁呀?”
郑玉玲朝着路口望一眼,压低声音说:“有人向办案的人反应,说昨天夜里在胡同口遇到一个人,看上去有点不正常。”
“别磨叽了,快说呀,到底是谁?”
“好像是刚调来的那个老师,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王香草脑袋轰隆一声,猛然大了起来,大成了一座山。
咋就怀疑到他身上去了呢?
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又上过大学,受过教育,怎么会去偷东西呢?
又怎么会对一个年迈的老太太下手呢?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再说了,他也没有作案时间啊!
秦洪昌家的女人摇头晃脑地说:“不会吧,一个细皮嫩肉的大学生,会干出那种缺德事来?不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郑玉玲说:“这个世道怪物都有,说不定呀,他偏偏就好那一口, 我看这事也不一定。”
……
女人们叽叽喳喳,又说了些啥王香草一句都没听进耳朵里面去,丢了魂一般,懵懵懂懂去了学校。
校园里一改往日的喧闹,静得有些虚空。
王香草站在门前朝里面打量着,果然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警车。
没错,看来郑玉玲所说的是实情,李佳硕果真成了嫌疑犯。
李佳硕啊李佳硕,你咋就这么倒霉呢?
遇见鬼了不成?
出门偏偏就被人给盯上了,还稀里糊涂地成了盗窃犯。
可仔细想一想,这事儿也难说,不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了。
说不定那小子白长了一副好模样,他本来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你在干啥?”一声威严的喝声把王香草吓了一跳。
王香草打起精神,循着声音看过去,她看见胡校长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一时竟哑言无语了。
“王香草,你是不是又来跟我谈那件事?”
王香草懵懂地摇摇头。
“你这个傻娘们儿,现在是谈个事的时候吗?哦,你是不是想当着警察的面,把那两个老爷们的脏事给抖落出来,让他们一块把人给逮了去?这倒是个好机会。”
王香草慌乱地摇着头,辩解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刚才在大街上,我听有人说……说你们学校的老师出事了,担心会影响到孩子学习,所以才过来看看。”
“你想多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会影响到整个学校呢?”
“这么说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了?”
“当然了,要不然警察会找上门来?人家肯定是掌握了确凿。”
“那……那他人呢?”
“正在审问呢。”
王香草神不守舍地应一声,抬头朝办公室方向望了望。
“这些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一个娘们家跟着掺合啥?快回去吧!”胡校长摆摆手,做出驱赶的动作。
王香草应一声,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回头张望着。
“对了,你男人呢?他去哪儿了?”胡校长问道。
“你找他有事吗?”
“是啊,是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他已经出去打工了。”
“这就出去了?”
“嗯,工地上急着用人,早早就被喊去了。”
“那好,你先回去吧,等这边的事处理妥了,我跟你仔细谈谈。”
“谈啥?”
“还能啥?就是那些破烂事呗。”
王香草还想说什么,胡校长已经背着手进了校园。
她心里面一阵堵,脚下也跟着凌乱起来。
……
第14章 斗胆作证
回到家里,刚进屋,就听见院门哗啦响了一声。
扭头一望,竟然是村长马有成跟了进来。
这个时候,他来干啥呢?
王香草心慌意乱起来,问一声:“叔,你有事儿吗?”
“没事过来干嘛?”
“哦,您说,啥事儿?”
马有成说:“王香草啊王香草,平日里规规矩矩的一个女人,咋就突然间变成那样了呢?”
“我变成哪样了?”
“这个还要我说嘛,你心里还不明白。”
“明白啥?”王香草心里烫了一下。
“你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那个小白脸刚来,你就勾勾搭搭,成何体统啊?”
“谁勾搭他了?”王香草一脸无辜,瞪大眼睛反问。
“得了,别嘴硬了,纸里包不住火,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谁……谁看见了?”
“我!”
王香草稍加镇静,说:“是,他是来过,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咋样?”
“李老师是来家访的,孩子在学校受了委屈,他是来调查情况的。”
“事到如今了,你还嘴硬,是不是等着警察登门请你呀?”
“没有,我们啥都没干。”
“骗鬼吧,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了?在哪儿看见的?”
“在你家门口。”
“你来偷听我的门子?”
“既然没看干坏事,还怕偷听?再说了,我那也不是偷听,夜里出来巡查,凑巧看到有人进了你家,就躲在暗处盯着,直到那小子出来。”
王香草故作镇静,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他就是来家访的,谈的都是孩子的事儿。”
“只是为孩子的事?没那么简单吧?”。
王香草直视着他,干脆地说:“李老师是个好人,你可不能随随便便往人家头上泼脏水!”
“那他为啥出门就跑?”
王香草想都没想,直瞪着马有成,嚷嚷道:“村子里黑灯瞎火的,人家害怕了,能不跑吗?”
“香草呀,我过来找你,是想听你讲实话,然后再帮你想想办法,你可不能拿叔当外人。”
王香草渐渐稳定下来,正经说道:“我咋觉得味道不对呀,好像有人故意在设套害我们,你是村长,又是长辈,可不能跟着瞎掺合。”
“咦,这话咋说的?你是不是怀疑我在里面搅混水了?”
王香草冷下脸来,说:“李老师来家访,你就怀疑这怀疑那的,那你呢?一个人来我家,能说得清楚吗?”
“你想要挟我?”
“不是要挟,是商量。”
“你这是商量的态度吗?”
见马有成一脸恼怒,王香草软了下来,说:“算了求你了还不行吗?叔,你就帮着化解一下吧,别胡乱折腾了。”
“这还差不多,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事儿主要还得看校长的态度,他要是松口,就啥事都没有了。”
“那你说,怎么才能让他松口?”
“他那人本来就不好对付,弯弯道道的想法多了去了。”马有成低头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等我找他通通气再说吧。”
王香草接着问他:“叔,还有一件事儿我弄不明白,那个新来的大学生老师他咋就成了嫌疑犯呢?”
“有人在现场看见过他。”
“叔啊,人家大老远的来村里,是为了教孩子读书,咱可不能平白无故害人家啊!”
“啥叫平白无故呀?人家是又证据的。”
“证据?啥证据?”
“这是机密,我可不能乱说。”
王香草心里咯噔一下,沉下脸来,思忖片刻,她突然抬起头,“不行,我得去给李老师作证,不能委屈了人家。”
“你想怎么个作证法?”马有成怪怪地打量着她。
“你看是不是如果我能够出面作证,证明他作案时间不在现场的话,就能解除对他的怀疑了?”
“按理说,应该能行。可你用什么来证明?”
“用嘴呗!”
“单凭一张嘴恐怕说明不了问题的。”马有成摇了摇头。
“哪……哪,那也得试试,总不该毁了人家一生啊!”
王香草不顾一切找到了办案人员,跟人家说明了情况,还信誓旦旦地说李佳硕是个好人,他绝对做不出那种为人不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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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证据不足,还是王香草的证明起了作用,三天之后,李佳硕的嫌疑就被排除了。
李佳硕回到学校后,径直去了自己的宿舍。
他进门关了门,倒一盆温水,褪去衣服洗了大半个时辰,然后上床钻进了被窝里,一夜未起。
第二天一大早,李佳硕起了床,打算去井边洗漱。
出了门,看见校长胡宗全站在门前的空地上,笑着说:“小李,李佳硕,你留步。”
李佳硕冷眼打量着那张令人生厌的胖脸,没说话。
胡校长走过去,拿出一沓钱,说道:“你都来了好几天了,也没给你接风洗尘,今天你自己跑一趟现场,去买点吃喝回来,晚上咱们小聚一把。”
“有那个必要吗?”李佳硕满脸不屑。
“这是咱们这儿的规矩,辞旧迎新都要表示一下的,也好营造一种团结友爱的融洽氛围嘛。”说着把钱塞到了李佳硕手中,“准你一天假,不要耽误了晚上用餐就行了。”
李佳硕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正想借机出去放松一下,洗过脸后,向周老师借了自行车,一路飞奔出了村子。
当他飞奔着路过一片返绿的麦田时,无意间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扭头一看,正是王香草。
他心头一热,赶忙刹闸停下来,对着里面喊起来:“王香草,你在干嘛呢?”
王香草直起腰,朝路边望了望,回应道:“这还要问啊,锄地呗。”
看看四下里无人,李佳硕干脆把车立在路边,迈步走进了麦田里。
“你过来干嘛呢?快赶你的路吧。”
看到王香草脸上风平浪静,不见丝毫成见,心里随即亮堂起来,说:“我又不忙,过来跟你说说话吧。”
“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这个村子的人嘴巴长,小心再沾染了是非。”王香草说着便弯腰锄起地来。
“你是好人,我知道,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说句真心话,昨天多亏了你,不然可就惨了!”
王香草叹口气说:“还好人呢,差点把你给害了。”
“这叫敢作敢当,你这样我才更知道你是个好人了。”
两个人聊过几句昨天的事情,李佳硕又说起了今天校长的反常表现,让王香草帮他斟酌一下他葫芦里究竟埋得是啥药。
王香草想都没想,直言道:“他心虚了呗,怕你报复。”
“我也琢磨着是有这层意思,案子的事十有**与他有关,一定是他从中作梗了,你信不信?”
王香草想到马有成也吐露过夜间看见过李佳硕的事,不敢保证就是姓胡的背后做了手脚,就说:“这事不好可乱猜疑,过去就过去了,拉倒吧。”
李佳硕长吁一口气,说:“是啊,噩梦一场,过去了就没事了。”
随即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说:“你别锄地了,我带你去县城玩玩吧,老呆在家里多闷,出去散散心。”
“不行,小龙中午还要回家吃饭呢。”
“你等会儿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让他告诉孩子,说你有急事出远门了,让孩子中午到二奶奶家吃饭就得了。”
也不知道王香草犯了哪门子邪,几乎想都没想,把锄藏在了麦垄里,跟在李佳硕后头走出了麦田。
两个人一路欢笑着直奔县城,全然忘却了之前的不快。
第15章 被要挟
一进县城,李佳硕就说:“我饿了,都已经三顿没正儿八经吃东西了,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吧。”
王香草说:“也好,等吃完饭再买东西也不迟。”
于是李佳硕载着王香草去了城郊的一家小餐馆,选了一个靠里面的小包间坐下来。
这地方比较僻静,免得被熟人撞见,不然又不知道会招惹出啥是非来。
两个人点了四个小菜,又上了两盘水饺。
李佳硕刚吃完一个饺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招呼服务员过来,要了一瓶高度白酒。
服务员拿了酒进来,先为李佳硕倒满了一杯酒,又转过来要为王香草倒。王香草却推着酒杯,说自己不会喝酒,不让倒。
李佳硕从服务员手指接过酒瓶,对她说:“你忙你的去吧,我们自斟自饮就行了,有事我会喊你的。”
等服务员转身掩了门出去,李佳硕手持酒瓶说:“今天这酒你必须得喝,我有许多心情要向你表达的,好不好?”
“哎哟,你这可真是难为我了,我确实没喝过白酒,喝不下啊。”王香草苦着脸说。
“就算毒药吧,为了我,你觉得不值吗?”
“那好,我喝。”王香草颤巍巍举了酒杯。
李佳硕举杯冲着王香草说:“这酒啊,你不喝可就扫兴了,里面有好几层意思呢。这第一呢,是为了我们结识;第二呢,是答谢你救命之恩呢;这第三嘛,是感激你让我成熟。只是为了这三条,也该连喝三杯,来,干!”说完,两个人轻轻碰了碰杯,各自喝起来。
无奈之下,王香草只得勉强小口喝着。一开始每喝一口都是满脸痛苦状,可几口下肚,便不再觉得苦辣难咽了,顺溜了许多。
不大一会儿,一瓶酒就见底了,连饺子也吃了个精光。
看上去李佳硕的酒量并不大,完全是一副醉态了,脸色绯红。
“姐,谢谢你!”他动情地说着,一把攥住了王香草的手。
“别,别,李佳硕……”王香草挣脱起来。
“砰……砰……砰……”
外面突然响起的敲门声。
不等反应过来,咣当一声,门被从外面撞开了。
两个面带凶相的年轻人闯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哟呵,你们好逍遥哟!”中年男人堆出满脸奸笑,往前一步站到了李佳硕跟前。
王香草异常冷静,说:“咋了?我们在吃饭呢。”
“吃饭?骗鬼吧,乱搞还差不多。”
“没……没有,我们啥都没干。”
“你们胆子不小啊,竟然搞到我酒店里来了。说吧,你们是偷呢?还是嫖呢?”
王香草不慌不忙问道:“你是谁?”
其中的一个小伙子凶巴巴介绍道:“这是我们酒店的胡老板,你们可给我放老实点!”
王香草说:“我们没是偷,更不是嫖,咋了?”
“还问我咋了?我倒想问问你,你们刚才在干啥?”
“我们边吃饭边说话呀。”
“骗谁呀?都那样了,还叫吃饭?”
“哪样了?”
“上边是手攥到了一起,下边干啥了还用得着说了?”
王香草淡定一笑,说:“手攥到一起算个啥?你要是非怀疑我们,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在谈恋爱。”
中年男人奸笑一声,说:“就你们俩还谈恋爱?看上去你都该做这孩子的妈妈了。”
“谈恋爱哪还有年龄之分呢?两个人乐意就成。”
“得了吧,纯粹是狡辩,臭不要脸的!”中年男人越发凶蛮起来。
“你怎么骂人呢你?我们到你店里吃饭,又不少你一分饭钱,你凭啥骂人?”王香草毫不示弱。
“你还知道这是吃饭的地方吗?我问你,除了吃饭,你们还在我店里做了什么?”
“你说做什么了?他心情不好,我安抚他一下怎么了?”
“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呀,那么好骗?你要是再嘴硬,就当面验证一下?”
“你敢耍无赖?”
“你还有脸骂别人耍无赖?那好吧,小三子,你这就打110,让警察过来验证一下。”中年男人侧过身,对着左边的小伙子说。
小伙子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刚要拨号,就听李佳硕突然大喊了一声:“先别打!”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衣衫不整的李佳硕,揶揄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你斯斯文文的一个帅小伙,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有毛病啊是怎么了?残花败柳的你也稀罕?”
“你别侮辱人好不好?说吧,有啥条件?”此时的李佳硕看上去镇静起来,开始慢条斯理地穿起了衣服。
老板摆了摆手,小伙子会意地收起了手机。
王香草这时候却没了底气,哀告道:“老板,你还是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喝多了酒,一时失控,就饶我们这一回吧,好吗?”
“你知道你们在我店里胡来会有多大影响吗?万一传出去会败坏我们的名声,影响到我的生意;警察就会找上门来,让我们关门停业,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李佳硕往前一步,站到了老板面前,说:“别说是你们捕风捉影了,就算是事实,你们不往外说,谁还会知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分分钟就能传到外面去,你信不信?”
“你就别渲染了,这店里又没几个客人,怎么会传出去?”
“你特马还嘴硬,那好吧,只能公事公办了,不过我跟你把丑话说在前头,一旦警察来,可就不好玩了,罚款不说了,还得拘留你们。”
李佳硕被吓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王香草低头想了想,冲着中年男人笑一笑,轻松说道:“老板哥,走,咱俩出去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李佳硕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本想阻拦,可实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可王香草一个女人家,又能怎么样?
落在了这些无赖手中,不出点血怕是无法脱身了,报警是不可能的,只是吓唬人罢了。
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钱,可他们究竟想黑多少钱呢?
三百五百倒是可以承受,可要是多了自己就拿不出来。
正焦虑不安地想着,王香草折回了包房内,对着惊魂不定的李佳硕说:“别傻站着了,走吧。”
李佳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讷讷问道:“可……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