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个颓废的英雄
“看看你那个没出息样!不就是娘们跟人家跑了嘛,一个烂女人,值当连命都不要了?”
胡老头不接话,继续哭。
王香草心底柔软的地方被猛劲扯了一下,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胡老头又哭过一阵,戛然而至,抬手乱抹了抹满脸明晃晃的泪水,站起来,看都不看王香草一眼,转身去了里屋。
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样子,他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圈钥匙,放到了王香草跟前。
王香草问他:“啥意思呀这是?”
胡老头抬起噙满泪水的一对小眯缝眼,望着王香草,瓮声瓮气地说:“你不就是想让我放水嘛,自己放去,尽管放!”
“你疯了吧?那水怎么好随意放?”
“放吧……放吧,放他奶奶个吊蛋精光!”
“你一准是脑子里进酒了。”
“别啰嗦了,去放吧!”
“你不怕丢掉饭碗,我还怕丢性命呢!”王香草看着那圈钥匙,就像看着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刀子。
“你这个臭娘们儿,胆子不是挺肥吗?竟然敢耍把式戏弄老子!这时候咋就成胆小鬼了?娘那个腿的!女人咋就都这么善变呢?一会儿像老虎,一会儿又变成了老鼠……”
骂声虽然刺耳,但王香草并不想跟他计较,唯唯诺诺地说:“不敢,我才不敢呢,那可不是个小事儿。”
“不敢拉倒!老子豁出去了,尽着你们这些坏女人了!”胡老头大声叫骂着,一把摸起钥匙,狠狠摔在了地上,扑哧坐在了旁边的一张破椅子上。
王香草慢慢平静下来,心里多出了几分同情。
她把视线从从钥匙挪开,死死盯着颓然喘息的男人。
突然,眼睛像被尖锐的细针扎了一下,灼热刺痛。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窝,这才看到有一丝血迹正从胡老头的腿上流下来,恍若一条暗红色的蚯蚓在缓缓往下爬着……
“你流血了?”王香草惊叫一声,迈步向前,蹲下来,想伸手撩起胡老头的裤管看个究竟。
“别动!”
王香草像被电着了一样,慌忙把手缩了回来。
“流点血有啥大惊小怪的?没事,死不了。”满面酒意的胡老头端直了身子,低头看一眼仍在往下蠕动的血迹,不以为然。
“不行,这样会死人的,还是赶紧去包扎一下吧。”
“死有啥好怕的?死了更好,一了百了,老子又不是没尝过死的滋味。”胡老头说完又仰起头,望着被烟尘熏黑的房顶,叹息一声。
“啥?你死过一回?”王香草好奇地问。
“是啊,阎王爷不收,又回来了。”
“尽胡说八道!阎罗殿是你们家呀,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你不信拉倒!”
“鬼才信呢。”
“我问你,一颗子弹穿进了身体里,倒下去睡了七八天,你说这算不算死过一回?”胡老头双眼圆瞪,逼视着王香草。
王香草觉得胡老头的目光寒光闪闪,浑身跟着凉飕飕起来,禁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当过兵?”
“是。”
“上过战场?”
“不像吗?”
王香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老子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躲在那个旮旯里眯着呢。”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还上战场呢,哄谁呀?”
“对越反击战,知道不?”
“知道,当然知道了。”
“看来你还有些见识,很多人已经忘记了那场战争。”
“你伤到哪儿了?严重吗?”王香草好奇地问。
“伤这儿了。”胡老头指了指下半身,补充一句,“命根子!”
王香草心头一紧,责问道:“那地方明明受过重伤,你咋还去糟践呢?”
胡老头叹息一声,说:“都怪那颗狗日的子弹,没要了我的命,却搞得老子不像个男人。”
“你老婆就是因为这个才跟人好了吧?”
“是啊,一个废人,养不住人家。”
“不是吧?昨天你还……”王香草想起了姚桂花所说的话,说他比正常人都厉害,这会儿却说自己不行呢?
“不是那活儿不行,而是没了生养。”
“哦,是这样啊。”王香草听懂了他的意思,心里面一阵燥热,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沉默片刻,胡老头抬头望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那个女人崇敬英雄,不顾家人的反对来到了身旁,说好不在乎的,可最终还是离开了。”
王香草望着胡老头那张布满扭曲的脸,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安抚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粗俗,很招人反感?”
王香草轻轻摇了摇头。
“话都说到这份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啥了,就把我的那些事儿讲给你听吧。”
不知道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对他的尊重,没有拒绝他。
“一开始吧,我们像正常的夫妻一样,过得很和谐,也很满足。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看看人家都是儿女绕膝,而自己也生不出个一男半女,就开始心灰意冷了,时不时地朝我冷脸。你猜到后来怎么着了?”
“怎么着?”
“她竟然有了外心,跟上头的一个科长好上了,被我捉了一回,她还理直气壮,埋怨到了我身上。”
“她偷人还有理了?”王香草急问道。
“是啊,她的理由听上去很充分,就是想要个孩子。”
“后来咋样了?”
“我饶过了她,可没放过那个科长,把他约到了城外,用一把杀猪刀做了了断。”
“你把他给杀了?”
胡老头摇摇头,说:“我又不是个傻瓜,杀人是要偿命的。”
“那是咋了断的?”
“我也没过分伤害他,只是用刀刮了个干干净净。”说到这儿,胡老头脸上露出了一抹异样的笑容。
“再后来呢?”
“生活似乎又回到从前,只是女人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像个哑巴。谁知那小子命好,依仗着他老丈人的权势,一步步坐到了一把手的椅子上。”
“他为难你了吧?”
“没有,随着岁数的增长,我没了血性,主动要求来看水库了。可谁知道,那个娘们儿贼心不死,一把年纪了,又跟人跑了。”
王香草听得心里翻江倒海,极有愤恨,又有同情。
她突然想起了胡老头腿上伤,低头看一眼,禁不住惊呼起来:“血越流越多了,不能这样耗着了。”
胡老头倒也没有避讳,提起裤管看了起来。
王香草这才知道只是大腿根部破裂了,看上去并无大碍,就说:“没事的,你腿上好像本来就生疮了,被你用酒瓶给砸破了。”
胡老头哦一声,说就是因为那疮太痛了,所以才想放放里面的脓水。
王香草问他:“你这儿有没有药水、包扎物的啥的?”
“只有创可贴。”
“你去找一些干净的卫生纸来,再把创可贴拿过来。”
胡老头乖巧起来,手扒着裤腰走进了里屋。
王香草为他清理了疮口,用盐水反复清洗了几遍,才把创可贴贴了上去,叮嘱他:“别沾染了脏东西,小心感染了。”
胡老头没吱声,站在那儿一动未动。
王香草抬起头来,看见胡老头双眼噙满了泪水,心头一烫,嗔责道:“瞧你,还英雄呢?这点伤口就流泪了。”
胡老头惨淡一笑,说:“你这个女人真好!”
王香草娇羞地问一声:“好在哪儿?”
“心好!”
王香草边收拾东西,边说:“你得想办法把老婆找回来。”
“她要是能回来,就不会跟人家跑了。”
“那你就再找一个呗。”
“都这边年纪了,还找个屁啊!”胡老头咬牙切齿站起来,一瘸一拐进了里屋。
王香草不想再为难他了,起身往外走。
胡老头跟出来,说:“我这就给你放水去。”
王香草回过头,问他:“你就不怕丢了饭碗?”
“不怕,惹急了我再动一次刀!”
“算了……算了,那样不值,太不值了!”王香草拔腿跑了出去,一路小跑回了村子。
到家没多久,就听见大街上有人喊:“放水了……放水了,没浇麦子的赶紧了!”
王香草心里一阵难过,上床躺下,一睡就是半日。
这一次放水的时间很长,足足一天一夜,把整个桃林峪的麦田浇了个透透彻彻。
第二天头晌,马有成打发人把王香草叫到了村办公室。
一进屋,马有成就把其他人赶走了。
王香草傻傻地望着马有成,一时间拿不准他想跟自己说些啥。
马有成挑了挑下巴,示意她坐到沙发上,说:“王香草,你可真行,我代表桃林峪的全体村民向你表示感谢!”
王香草冷冷地回了一句:“都是应该的,用不着谢。”
“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想不到进步这么快,行……行,不错,真不错!之前我可没少跑腿,又是镇上,又是县里的,还去面见了局长,想不到你竟然轻易就把天大的难题给解决了。”
听到马有成提到了局长,王香草想起了被胡老头“报复”的那档子事儿,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啥?有啥好笑的?”
王香草回过神来,回一句:“你那么隆重的夸我,能不笑吗?”
第77章 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
马有成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了一阵子,然后直盯着王香草问:“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用了美人计?”
“啥美人计丑人计的,你到底想说啥?”
“用不着瞪眼,有啥说啥,看水库的那个老杂碎是不是对你动真的了?”
“当然是动真的了,要不然能放水吗?”
马有成望一眼门口,凶巴巴地说:“你说,那个老怪物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了?”
“你啥意思?”
“你装傻是不是?说,上没上床?”
王香草梗着脖子,气呼呼地回一句:“你老婆才跟人家上床了呢!”
“她上不上我不管,我在意的是你!”
“我还用得着你在意了,又不是你啥人!”
马有成紧盯着门口,咬了咬压根,说:“你这个女人,别不识好歹,我是在关心你。”
“这就跟审判似的,也叫关心?”
“不叫关心叫啥?”
“这叫侮辱人!”王香草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王香草,你……你们家闹出的脏事够多了,你可不能再不干不净的。”
“我们家闹啥脏事了?”
“又来了,咋挪脚就忘了呢?还要我提醒你吗?你叔,你男人,还有你跟那个姓胡的、小白脸弄得那些馊事儿。”
王香草顿时来了火气,大声骂道:“放你的狗臭屁!再往我头上泼脏水试试,跟你没完!”
“别嚷……别嚷……”马有成朝外面指了指,示意王香草外面有人,咬牙切齿地说,“你这点火就着的性格,还像个当村干部的样吗?”
王香草好像被点了穴,瞬间没了底气,嘟囔道:“还不是被你逼得吗?那些都是没影的事儿,时不时就拿出来压人,搁谁也受不了。”
马有成鼻腔里哼一声,说:“别不识好歹,我这是在帮你,说吧,他到底动你了没有?”
“没有,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我。”
“那就奇怪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是咋办到的呢?”
“我不是跟汇报过了嘛,我打听到了他老婆的下落,他是感谢我,报答我,所以才答应放水的。”
“那就好,咱接着谈正事。”
“正事?啥正事?”
“你当村干部的事算不算正事?”
“当然算了!”王香草心里一阵灵动。
“这事可真是不容易,我跑前跑后,求爹拜娘的,上头好歹算是答应了,说是过几天就来宣布。这一阵子你可要好好表现,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是作风问题,千万再搞出啥乱子来。”
王香草点了点头。
“说到底,也多亏你为村里办了件大好事,连镇上的领导都服了,这才答应破格录用你。”
“我懂,上头能答应,也是仰仗着你的面子。”王香草故意恭维道。
“这能这样想还不错,算是有情有义。”马有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王香草欠了欠身,说:“没事的话我走了,想去北坡看看麦子。”
“你先别急着走,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
“啥事?”
“现在全村的麦田都浇了水,收成算是保住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想让每家每户都出一点费用,你觉着咋样?”马有成直视着王香草说。
“你就不大伙骂你趁火打劫?”
“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与趁火打劫扯不上边。”
“你想用把手上来的钱用在哪儿?”
“村里的开支多了去了,一年下来,光招待费就得十几万。”
“你想用大伙的钱吃吃喝喝?”
“不吃吃喝喝咋办事?哦,对了,光为了你当村干部的事我就一连请了好几桌呢。”
如此这般一说,王香草虽然心里别扭,但也不好再顶撞。
马有成接着说:“你要是没意见,晚上开个两委会,定一下收费数额,明天就开收。”
“想收就收呗。”
“那好吧,就这么定了,但你记住了,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不能到外面乱说。”马有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家的就算了,免了,全免了。”
“还有姚桂花家的呢?”王香草脱口说道。
马有成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把她家的也免了。”
王香草出了村委办公室,心里堵了一把乱草一样难受,暗暗骂道:马有成可真黑,黑到家了!
整整一个上午,王香草都没停下脚来,前野后坡的走了一遍。
当她看到满坡的麦子都灵性过来,泛起了绿油油的光亮,堵在心窝里的烂草慢慢没了。
又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当村干部了,一股甜甜的滋味儿在心中流淌。
回到家里,简单吃了点东西,便上床躺了下来。
本想踏踏实实睡一觉,可想到马有成要借机敛财的事儿,心里又开始闹腾起来,暗暗咒骂道:马有成,你这可是昧良心呢,迟早会遭报应的!
果然,马有成家就出事了。
开始收钱的当天夜里,他家进了贼,说是贼,却并没偷东西,只是对着那个黄脸被下了黑手。
事发后的第二天早晨,王香草还在睡梦中,听到院门咕咚咕咚响了两声,有人大声在外面喊:“王香草……王香草,村长叫你去一趟办公室呢。”
王香草仔细一听,是妇女主任郑玉玲,心里就开始犯堵:这熊女人,一大早的就来喊门子,肯定没啥好事。
但又不好装聋作哑,只得爬起来,冲着窗外喊了一声:“啥急事呀?”
“村长叫你去一趟村委会。”
“吃完饭再去不成吗?”
“不成,村长让你快点去,抓紧了,别磨磨蹭蹭的。”
王香草话只得下了床,穿戴齐整,再洗漱一番,开门走了出去。
村委大院里冷冷清清,只有马有成的办公室门开着,便直奔了过去。
马有成坐在那儿,正闷头抽着烟,见王香草进了屋,抬头打量了她几眼,眼神有点怪。
王香草一看就知道,这个老东西是遇到烦心事了,却又不敢多问,顶着一头雾水站在那儿。
马有成挑了挑下巴,说一声:“你坐呀。”
王香草坐到了沙发上,一脸懵懂望着马有成。
马有成两眼发痴,盯了王香草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咋了?”
“有人对我下手了。”
“下啥手了?”
马有成猛吸一口烟,噗一下喷出一团浓浓的烟雾,说:“他奶奶个腿的!一只疯狗蹿到了我家,差点把老娘们儿给祸害死了!”
“婶子她……她咋了?”
第78章 他选择了自杀
“你婶子被坏人给……”
王香草一脸惊讶,“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了?”马有成双眼一瞪,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喝道:“这事也好说着玩?”
“谁干的?”
“我咋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早就去抓他了!”
“婶子都那么一把年纪了,还要遭这么一劫,真是造孽啊!”
马有成扔掉烟头,用脚尖狠狠踩蹂着,说:“奶奶个球的!竟然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王香草打量着马有成,心中五味俱全。
“你倒是说话呀,发啥呆呢?”马有成吼了一声。
“会不会又是那个惯犯干的?婶子她伤得严重吗?”
马有成在桌面擂了一拳,咆哮道:“严重,非常严重!不光剥了她的衣服,还用木棍又抽又打。”
“人呢?”
“被儿子送县医院了。”
“现在咋样了?”
“早上打电话问过了,说没啥大碍,处理一下就好了。”
“是啥时候发生的事儿?”
“好像是后半夜。”
“好像?坏人摸进你家行凶,你竟然没听到?”
马有成站起来,来来回回兜了几圈,问王香草:“你说该不该报案呢?”
“该报,必须得报案,连你家的女人都敢下手,以后还不得上天啊!村里的其他女人该咋办?”
“可这事儿,这事吧……”看上去马有成有些为难。
“咋了?你是不想报案?”
马有成叹息一声,说:“一旦报案,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呀?活活丢死个人了。”
“已经这样了,只能去面对。再说了,纸里能包住火吗?迟早会传出去。”
马有成双手捧着沉甸甸的脑袋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报案,指令王香草去办。
王香草直摇头,说:“还是你自己办吧,我算个啥呀?”
“你让我怎么开得了那个口呀?该干啥干啥,尽管去做,到时候我会给你说法的。”
“说法?啥说法?”
“事情办妥再说,你这就去派出所报案。”
“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不行,你必须亲自去一趟派出所,跟李所长面对面把情况说明了。还有,他要是问起我来,你就说我病了,病得起不了床了。”
王香草点头应着,听马有成把该说的、该办的交待得一清二楚后,便朝着镇上走去。
接到报案后,李所长非常重视,亲自出马,带着三名警察,火速赶往了桃林峪。
经过两天两夜的侦查,一无所获,罪犯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就在这时,又发生了新的案情——
水库管理员胡老头死了,溺水而亡,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浮了出来。
是他杀?
还是自杀?
一时间疑窦重重,人心惶惶,整个桃林峪村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
胡老头的死有别于一般的刑事案件,属于重案,按理说是应该交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负责侦破。
但不知什么原因,上头并没有派人来,直接把侦破马有成老婆被伤害案的全班人马移师到水库那边,另行立案侦破。
对此,一直“卧病在床”的马有成大为不满。
派出所的人走后,他扯着嗓子直嚷嚷:“屁股还没擦净呢,提上裤子就走人了。老子大小也算是个领导干部,家里出了这种事,竟然让罪犯逍遥法外,这算哪门子事啊?”
王香草说:“毕竟那边出了人命,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马有成背着手走了几步,突然站定,回过头来问王香草:“你说那个胡老头咋就突然死了呢?”
“谁知道呢,活腻了呗!”
“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地道了,胡老头对你可不薄啊!帮了你那么大的面,算是给足了面子,咋就一点都不念人家的好呢?”
王香草一脸淡然,说:“他帮我不是我,而是整个桃林峪。再说了,我不是也帮他的忙了嘛,四处托关系打探他老婆的下落,也该算是扯平了。”
“你说胡老头的死会不会与他老婆有关?”
“这倒不至于,人都走了,咋还回来杀人呢?”
“这事不好说,我觉得八成是那个老娘儿干的。不是都说最毒女人心嘛,我看一点不假。”
“你啥意思,女人心咋就毒了?”王香草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
马有成头一歪,说:“这是名人说的,又不是我编的。”
“名人说的也不成,用在这里不合适。你分析分析我听听,咋就怀疑是他老婆干的了?”
“这不明摆着嘛,那对狗男女为了长久在一起,悄悄摸回来,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王香草不耐烦地说:“你把女人看成啥了?女人就那么坏?我看你还是闭上嘴吧,人命关天的事不好胡咧咧!”
“我这不是在跟你分析案情嘛。”
其实,王香草得知胡老头被淹死的消息后,心里就不安生,隐隐觉得与自己有某种扯不开的关系。
还有,胡老头那么多的**告诉了自己,一定程度上,他没把自己当外人,看成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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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来,王香草受马有成的委托,一直陪着办案民警,除了打理生活,还得跑前跑后,忙得不可开交。
这会儿他们去了水库,总算是轻松下来了。
回家后,倒头便睡。
可刚刚闭上眼睛,就看到了胡老头,坐在自己身边叽叽咕咕说着啥。
王香草打一个激灵,再也没了睡意。
怎么会梦到他呢?
难道他的死真的与自己有关?
……
王香草在忐忑慌乱中熬过了整整一个上午,简单吃了的点午饭,又上床躺下了。
刚刚有了睡意,姚桂花推门走了进来。
她冲着躺在床上王香草喊开了:“熊女人,你还能睡得着?”
王香草被吓了一跳,埋怨道:“吓死个人了!你就不知道在院子里喊我一声呀?”
“你都跟警察混得那么熟了,还有啥好怕的?”
“别提了,硬是被马有成那个老东西给缠上了,本来只是帮他带了个话,谁知就脱不了身了,要不是水库那边出了事儿,怕是还得跟着忙活。”王香草搪塞道。
“香草,你说水库上那个老东西咋就自杀了呢?”
王香草一怔,问:“你咋就知道他是自杀的?”
“刚才在大街上听那帮老娘们儿在嚼蛆,走过去仔细听了听,这才知道他是自杀。”
“他是咋想的?为什么要走绝路?”
“谁知道呢,跟他又不熟。”
“还说不熟呢,都抱在一起了。”王香草故意开了句玩笑,放松一下。
“你就别提那档子馊事了,这回子我都懊悔死了。都怪你坏了心肠,让俺演那种烂戏。”姚桂花拉着脸说。
“早知道这样,说啥咱也不该算计人家。”王香草说着,脸上浮出了一丝伤感。
姚桂花不知道王香草内心的隐痛,接着大大咧咧地说:“咱跟那个人又没啥深交,只要想方设法让他开闸放了水,浇了地,也就达到目的了,他死不死的与咱们有啥关系?”
王香草不再说话,倚在眼巴巴的水泥墙上,表面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地难受。
“咋不说话了?心疼了吧?一个没羞没躁的人,死了倒也省心!”
“桂花,你刚才说街上那些人说胡老头是自杀的,她们咋就知道他是自杀的?”王香草立起身来,打起了精神。
“听说破案的人从床铺底下搜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呢。”
“上面写了些啥?”王香草一脸急切,接着说,“我担心他的死与咱俩有关呢。”
“滚一边去,与咱有啥关系?”
“你说会不会咱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逼他放水,被上面的领导知道了,给他处分啥的了,一时想不开才寻死了呢?”
姚桂花想都没想,断然否定了她都是说法,“不是……不是,你想多了,那张纸条上写着呢,不是那么回事儿。”
“纸条上写了些啥?”
“听那些老娘们说好像是他自己活腻了,自行了断,与别人无关。”
“没别的了?”
“哦,他还有一个想法,要单位领导把他的骨灰送到云南去。”姚桂花说到这儿,扭头问王香草,“你说他咋有这样的想法?干嘛要把骨灰送到那个地方去?”
王香草心里一沉,摇了摇头。
“哦,我知道了,兴许他老家就在那边吧?”
“也许吧。”王香草敷衍一句,呆着脸不再说话。
尽管没说,但她心中有数,胡老头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老家离是十多里地的胡家沟。
他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老婆又跟人跑了,留在这边也没意思,南边倒是有他的战友,也好一起做个伴。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身子是在战场上残缺的,也许到了那边,就能把炸飞了的那一部分给找回来。
“王香草,你魂丢了吧?是不是也跟着胡老头去云南了?”
“别胡说八道,要去你去!”说完眼圈红了,赶忙把脸扭到了一边。
“咋还哭上了?”
“我是觉得那人可怜。”
“可怜个屁!是他自己活腻了,值当的你那样吗?”
“不,肯定不是活腻了,要不是被人逼上了绝路,谁舍得死啊?”王香草边说边慢吞吞铺展着床铺,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与伤感。
第79章 李木头失踪了
“我看他是没那个福分,被阎王爷收走了。”
“人都没了,你就别糟践人家了。”
“听说破案的警察都回撤走了,有了那张纸条,案子就用不着破了。”
王香草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倚在被子上犯起了迷瞪。
“啥时候了还睡觉?走……走,到大街上凑个热闹去。”姚桂花扯一把王香草的胳膊。
王香草甩了甩胳膊,恹恹地说:“你去吧,我浑身酸痛,就是想睡觉。”
姚桂花叽叽咕咕地也不知道嘟囔了些啥,一个人扫兴地离开了。
又是三天过去了,马有成家的女人仍没出院。
王香草心里就开始犯嘀咕,那个女人的伤势一定很严重,要不然早就呆不下去了。
联想到自己当村干部的事虽然有了一点眉目,但毕竟还没有正式任命,成败都在马有成手攥着。
就算是下达了文件,以后也少不了依仗着他这棵大树。
思来想去,王香草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钱,拣出两张最新的,用一个空信封盛了,出了门。
此时正是午后一点多一点,王香草先去了村委会,见大门紧锁着,稍加思索,便朝着马有成家走去。
马有成家宽大的黑漆院门半敞着,王香草站在门前听了听,里面好像有人在说话,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由于之前的那几天,王香草一直为破案的警察做后勤保障工作,出入马有成家的机会多一些,这时候也不需要避讳啥,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当她走到院落正中时,从屋里走出一个男人来。
那人边往外走边侧着身子跟马有成套近乎:“有成叔你一定多多关照,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为村里的老少爷们们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好说……好说,我尽力办就是了。”马有成跟在后面,不迭声地应诺着。
那人正过脸后,王香草打眼一看,竟然是高明堂。
有了前几天的那次龌龊经历,王香草不屑意正眼看他,把头扭到了一边。
“王香草,中午也不歇着呀?”高明堂主动招呼道,
“哦,村长,我有事要向你汇报。”王香草应了一句,迈大步子进了屋。
见马有成走进来,一个屁坐到了沙发上,就问他:“高明堂来干嘛了?”
“没……没干嘛,没干嘛。”马有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起身走进了东屋。
王香草紧跟一步,斜眼瞅着马有成的一举一动。
马有成进屋后,直奔到了床边,把放在枕头上的一个厚信封抓在了手里,掂了掂,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王香草已经猜到那里面装的是啥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和钱,还有啥能让他马有成有如此之快的身手?
一定是高明堂有事相求,这才来“孝敬”他老人家了。
马有成返身出了里屋,见王香草仍然站在原地,无所事事地朝院子里张望着,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也不是外人,实话实说吧,他想承包村后的那个烂水潭。”
“就是胡仙姑烧香拜佛的那个泥水潭子?”
“是啊,多亏真真假假的弄出些动静来,啥龙啊怪的,倒是让胡仙姑发了大财。”
“高明堂承包那个水潭干啥?”
“说是想重新修筑一下,潭里养鱼,河里种藕,岸边再栽上柳树,我倒是觉得那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那他想干啥?”
“爱干啥干啥?只要给钱就行!”马有成说完,又坐回到了沙发上,倒一杯茶水,边喝边问:“说吧,有啥正事要跟我说?”
“婶子到底咋样了?不是说没大碍嘛,怎么还不出院?”王香草可以骤起了眉头。
“没事,都是外伤,要不了命。”
“那也早些回来吧,呆在那儿多难受。”
“不着急回来,好不容易办了住院手续,再调养一阵吧,等养得差不多了,再把身体做个全面检查,也好心安理得地回来,你说这样不是更好吗?”
“哦,是这样啊,那俺就放心了。”王香草脸色轻松下来,转移话题问他:“案子就那样了?”
“对了……对了,提起你婶的案子,我倒想起了上午的电话。”
“电话?啥电话?”
“派出所的电话,说那个案子的事儿。”
“是不是案子破了?”
“说是破了,可我觉得不靠谱,缺少证据。”
“怀疑到谁的头上了?”
“就是水库上那个死了的!”
“你是说胡老头?”
“李所长说是他,但也只是怀疑,可我觉得他们像是在编故事。怎么可能呢?那胡老头是水利局下派的工作人员,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李所长是咋说的?”
于是,马有成就把李所长告诉他的有关于他老婆被欺凌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不可能……不可能,听上去还真有点像讲故事,那个胡老头看上去是个老实人,据说还当过兵,咋能干那种事情呢!”王香草一脸不信服。
“可不嘛,可李所长却说那个胡老头心理有毛病,他作案之后,见警察常驻不走,加大力度在破案,就害怕了,知道自己迟早会被绳之以法,所以就畏罪自杀了。”
“有啥证据吗?”
“李所长说是在我们家院子里捡到一个烟头,牌子跟胡老头平日里抽的一模一样,好像还从你婶子身上提取到了一根毛发,经过化验,也是他的。”
“抽一个牌子烟的人多了去了,关键是要看是不是同一个人抽的,至于那毛发嘛,倒是有点意思。”
“我也觉得玄乎,胡老头从没来过我家,咋就找上门的?并且还知道,那天夜里我没在家。”马有成叹息一声,接着说,“就算是他干的,那也白搭了,人都没了,案子破不破的还有啥意思?”
“你的意思是之前的那些坏事都是他干的?”王香草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从李所长告诉我的。”
“那个胡老头能有那么大能耐?”
“这个不好说,我又不是神仙。”
马有成随后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觉得李所长多多少少有些应付自己的意思,村里出了那么多案子,一件都没破,脸面上也过不去,这样一来,对上对下也都有了交代。
反正胡老头已经不在人世了,把罪过一股脑的堆到他身上,就算是有天大的冤枉,他也没法张嘴狡辩了。
王香草摆了摆手,说:“你这是胡乱猜疑,警察是保护人民的,肯定不会当儿戏。
马有成看一眼手的表,站起来,说要去一趟办公室,还有几个很重要的事要办。
出来院门后,马有成叮嘱王香草一定要保密,有关案情的事半个字都不许往外透露。
王香草应一声,刚转身,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那个装着二百块钱的信封还在兜里。
稍加思量,觉得没那个必要了,看上去马有成已经把自己划到了他的圈子里,几乎成了心腹。
她没有回家,直接奔着叔公李木头家去了。
自打给他买了药,就再也没去过他家,也不知道病成啥样子了。
万一病得厉害,或者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了那间小破屋里,还不叫村里的人耻笑啊!
到了李木头家,抬头一看,大门竟然上了锁。
王香草踩着墙根下的一块石头往院子里打量着,房门同样也落了锁。
装腔作势喊了几声,听不见有回声,便转身离去了。
随后的几日里,王香草几乎每天都要过去看一看,却一直没见着李木头的人影。
禁不住犯起了叽咕:老东西平日里是很少出门的,一连好几天都门户紧锁,他去哪儿了呢?
会不会又出去惹事生非了?
万一死在外头了呢?
……
尽管他天生就是个坏地瓜,脏事做了一大筐,但总不该死狗一样扔在外头吧?
吃过晚饭后,王香草拿出手机,想把李木头失踪的事儿告诉李德福。
手机拨通了,那头却不吭声,只有滋滋啦啦的噪声。
王香草冲着手机一顿臭骂,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李德福回声:“这不是睡着了嘛,你干嘛也呀?张开就骂,还有个女人样吗?”
“骗鬼啊!这才几点啊你就睡?”
“今天大楼封顶灌浆,累得要死,饭没吃饱就上床了。”
“你不会是爬上女人的床了吧?”
“又来了……又来了,人都累散架子了,哪儿还有那个闲心思,啥事儿?快说!”听上去李德福有点儿不耐烦。
“你二叔大概出事了。”
“出啥事了?”
“出啥事我咋知道?反正好几天都没见着个人影了,你说他能去哪儿了呢?”
“爱上哪上哪,我才不管呢!”李德福气急败坏地喊。
王香草一听来气了,冲着手机喊:“李德福,他可是你叔,他要是真出了事,死在了外头,你可别怪我!”
说完便气哼哼挂断了电话。
进屋后,见儿子小龙正在看动画片,火气腾一下就蹿了出来,伸手关了电视,大喝一声:“完作业去!”
“你干嘛呀?动画片还没演完呢!”小龙拧着脖子,一脸不服气。
“作业还没完呢,你就看电视?”
“看完再写还行呀!”
“你还敢顶嘴?”王香草一把扯起儿子,推搡着去了西屋。
小龙哇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你还……还有脸管我呢,班里同学们都……都说你是个坏,坏女人!呜呜……”
王香草一愣神,一步跟过去,问小龙:“谁说的?谁说妈妈是坏女人了?”
“同学都……都那么说!”
“我咋就成坏女人了?”
“说你给……给我找了后爸,呜呜……呜呜,他们还……还往我背上画王八呢!”
第80章 特别的香味儿
王香草心里一阵犯堵,她知道有人在编排自己了。
如果只是在成年人在私底下嚼一嚼,闹一闹也就罢了,竟然还有意无意地往孩子耳朵里面灌,那可就是别有用心了。
她抱住儿子瘦弱的肩头,安慰说:“小龙,你是个小男子汉了,男子汉可不能随便听信传言,更不能放在心上。你知道那些人为啥要那样说吗?”
“不知道。”
“那是因为妈妈长得好看,又能干,他们就嫉妒妈妈了,所以才在背后胡说八道的,你懂了吗?”
“才不是呢,同学说……说都是因为你,那个李老师师才……才被调走的,呜呜,同学们都……都喜欢他,所以才骂……骂我的。”
王香草幡然顿悟,原来是自己跟李佳硕被人嚼了舌头,便紧搂了儿子,望着那双泪水涟涟的小眼睛,低声问道:“小龙,你说妈妈是不是好人?”
小龙点了点头。
“那你说那个李老师是个坏人吗?”
小龙摇了摇头。
王香草紧接着说:“那不就得了嘛,既然妈妈是个好人,小李老师也是个好人,好人与好人之间能做坏事吗?你是个懂事的乖孩子,这个简单的道理你该懂的。”
小龙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小龙,妈妈向你保证,妈妈跟李老师只是好朋友,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你可要相信妈妈呀!”王香草信誓旦旦地恳求道。
小龙抹了抹眼泪说:“他教了我很多数学题,还教我写作文,我……我也舍不得他走。”
王香草突然想到,这几天没了李佳硕的消息,难道他真的调走了不成?就问儿子:“小龙,那个大学生老师调走了吗?”
“大概是吧,他的课换成刘老师教了。”
王香草不再说话,呆呆坐着,昏暗的灯光下掉了魂一般。
小龙说一声妈妈我去完作业了,悄悄去了自己的房间。
“嗯,去吧。”王香草嘱咐道,“那些话是坏人编出来的,不是真的,以后再有人胡说,你就当没听见,也不要跟任何人说,特别是你爸爸,一定不要让他知道,不然你他会生气的,一生气就不回来了,记住了吗?”
“知道了。”小龙点点头,进了自己屋。
整整一个晚上,王香草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在绞尽脑汁揣测着,李佳硕不会是真的调走吧,要走也该打一声招呼吧?
想着想着,心里就打倒了五味瓶,说不出究竟是个啥滋味。
她一次次摸起手机,却没有勇气按下去。
来来回回折腾着,一直熬到了天亮。
当她大睁着干涩的眼睛,望向洒满了阳光的窗口时,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去一趟县城,找李佳硕,面对面问出一个实情来。
还有重要的一点,他有知识、懂事理,最近村子里发生了那么多大事情,跟他说道说道,让他给指点迷津。
王香草把儿子托付给二婶的时候,撒谎说要去好多日子不见李木头了,想去寻一寻,实在不行就去电视台问打个广告。
说这些话的时候,王香草的脸上明显有些不自然,目光躲躲闪闪的,不敢正眼看二婶的脸。
二婶听了王香草的话,头也没抬一下,一边择菜,一边叽咕:“丢了才好呢,他本来不就是咱李家的人。”
“可不管怎么说,他进了李家的门,进了李家的门就是李家的人,咱不能让他死在外头。”
二婶啐一口,忿忿地说:“不管那个熊玩儿,可把咱老李家的脸面给丢尽了,死了活该!”
“那可不行,毕竟是奶奶亲生的。再说了,咱要是不闻不问,村里人会笑话咱们的。”王香草说这话时,脸上看上去平静了很多。
“天地这么大,你去哪儿找?”
“我不是说去打广告吗?”
“那要花多少钱?我看你是钱多没地方花了!”
“花不了几个钱的。好了,二婶,天不早了,我去了啊。”王香草扔下几句话,转身小跑着出了院子。
二婶在后面又叽咕了些啥,王香草一句也没听清。
王香草只带了自己的手包,打算先步行去镇上,然后再乘公共汽车去县城。
当她走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两声汽车喇叭声。
王香草赶紧往路边闪了闪身子,缓下脚步继续前行着。
等那车超到了前面,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高明堂的车,小声骂道:“操,开个乌龟壳子有啥了不起?滴滴个啥呀?”
小车驶出了没多远,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王香草心里咯噔一下,难倒是高明堂耳朵尖,听见自己骂他了不成?
驾驶座那边的车门开了,高明堂擦身下来,笑嘻嘻地望着王香草,大声问:“王香草你这是去哪儿呢?”
王香草本不想搭理他,但到了跟前,嘴巴却不听使唤了,回一声:“去镇上呢。”
“哦,那你上车吧,我带你一程。”高明堂依然面带微笑。
见王香草冷着脸,高明堂收敛了笑容,说:“香草,对不起,那天我有些冲动了,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咱俩打小一块长大,我对你的心思也又不是不知道,别再不依不饶了,好不好?”
王香草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那种香味儿很特别,直往心里面钻。
“王香草,我向你认个错、道个歉还不行吗?”
“你不是说自己没错吗?”王香草冷冷甩一句。
“好了,你就别拧巴了,快上车吧。”高明堂说着,便弯腰拉开了后面的车门,做出了礼让的姿势来。
王香草几乎想都没想,弯腰钻进了车里。
落座之后,又后悔起来,自己也太没骨气了,几句好话就心软了。
可转念一想,其实高明堂这人还是不错的,有能耐,又能赚钱,在村里也算是个人物了。
他说打小就喜欢自己,那也不是假话,多年前,他就向自己表白过,没能走到一起,那也怪不得他。
想到这些,王香草坦然起来,调整了身子,踏踏实实坐了下来。
“王香草,有件事吧,我早就想找你商量商量了,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高明堂边发动车边说道。
“跟我商量,你有啥事还得跟我商量?”
第81章 他说给她一个美好的前途
高明堂从后视镜里瞄一眼王香草,说:“你想不想知道我那天去马有成家干嘛了?”
“我咋知道你去干嘛了?”
“我想回村里发展,为老少爷们干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王香草心里忽悠一阵,她首先想到的是高明堂一定也想回村当干部了,他一定觉得只有钱还不够,还得有身份。
“说话呀,你觉得成不成?”
“你干你的与我有啥关系?”
“你就不想问问我想干啥?”
“又不管我的事儿,才懒得问呢。”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干。”
王香草一怔,忙问道:“我能干啥?”
高明堂笑着说:“从小我就看好你,觉得你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人聪明,有见解。特别是这几年,越来越干练了,还善于交际。”
“打住吧!你就别不着边际地吹捧我了,我又不是个小姑娘了,几句好话收买不了我的!”王香草打断他的话说。
“我说的是心里话,不是吹捧你。我要想收买你早就动手了,年轻的时候想跟你好,可父母给我定了那门亲事,只得任命了。不过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也多亏了我家那个泼辣女人,要不是看着心里烦,不想跟她天天呆在一起,恐怕也就不会跑出去做生意了。”
“人家都给你生养了,你还嫌弃人家,良心被狗吃了呀?”王香草冷脸指责道。
高明堂弄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腔调来,说:“这世道,良心算个啥?多挣钱,挣大钱,实实在在的享受生活才是正道!”
“都像你说的那样,那人还叫人吗?”
“你以为人比畜生强吗?”
“变成畜生的是你,我还想好好做人,做好人!”
高明堂冷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说道:“王香草,你也用不着跟我唱高调,都是一个村子的,你长我短的都看得清清楚楚。”
王香草听得出高明堂话里有话,隐约意识到他已经听到了风言风语,单是去他店里找帅哥的事儿就足够让他想象很多。
高明堂意识到王香草已经没了底气,正色道:“跟你交个实底吧,那天我去马有成家,是想买下那个水潭。”
王香草并不惊讶,冷冷地问他:“买个水潭干嘛?”
“开个度假山庄!”
“山庄是啥?”
“就是开在乡下的宾馆。”
“你想在咱们这个破村子开宾馆?”
“说是宾馆并不准确,其实就是开一家有乡土特色的大酒店,你觉得怎么样?”
“这地方离县城那么远,谁会犯傻跑来住宿?”
“我已经做过调查了,也请了这方面的专家做过分析评估,发展前景一定很好。”
“既然你要,干你的就是了。”
“我一个人单枪匹马不行,想请你出马,帮我一把。”
这下王香草没法平静了,瞪大眼睛问他:“我能帮你干啥?”
“你给我做副经理!”高明堂直言道。
“去你的吧!高明堂,你成心拿我开涮是不是?”
高明堂侧身望她一眼,笑着说:“大事我来做,你只帮我打理山庄的日常管理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王香草沉下脸,没接话。
高明堂接着说:“我要搞的山庄是集吃、住、玩三位一体的综合性服务场所,规模很大,事物也比较繁杂,没个可靠的帮手不成。再说了,我还有镇上的洗浴中心需要打理,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就想请你出山。”
王香草头摇得像拨浪鼓,拒绝道:“不行……不行,我哪懂那个呀?你还是找别人吧。”
“不懂就学呀,谁也不是向来就会的,都是慢慢积累起来的经验。 我相信,就凭你的天分,用不了多久,保准是个行家里手!”高明堂信心满满地说。
“我一个庄户老娘们,土的掉渣,你就别费那个心思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王香草,你自信点好不好?你天生就是块好玉,只是缺少机会打磨雕琢吧了!”
王香草听高明堂的话音如此坚决认真,就试探着问道:“你说说看,都具体做些啥活?”
“第一步先帮我搞规划,跑手续,等工程开工后,就正式上班,到时候我会手把手教你的。”
“算了,我没那个本事,只配看家、带孩子,围着锅台转,你说的那些大事我做不来。”
“你知道我开多少工资给你?”
“多少?”
“初建阶段,月工资两千,等山庄开业后,保底三千,另加业务提成,你觉得怎么样?”
王香草心动了一下,照他说的算,一年下来好几万呢,那可不是个小数目,日子不就好起来了吗?
高明堂接着说:“其实,我请你出山,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啥原因?”
“就是因为你遇到过那条龙。”
“你可别提那事了,想起来就怕,头皮发麻。”
“那有啥好怕的?全村近千号人,唯独你看见那条龙,这说明你不是个一般人。”
“不是一把人是啥人?”
“最起码你天生有灵骨,有仙缘。”
王香草哧哧一笑,说:“高明堂啊高明堂,我算是服了你了,讨好女人你可真有一套。”
“我不是讨好你,是大师给指点的,上个月我去过五台山,遇见一个高人,是他该指点的。”
“高人说我能帮你做事儿?”
“是啊,高人说我们俩前世就有缘,还是善缘,找在一起能成大事。我从五台山回来后,就想找机会跟你谈一谈,可你整天拉着个冷脸,挺吓人的,也就没敢开口。”
“你也有怕的事儿?”
“可不,怕一旦谈崩了,我就没机会了。”
王香草接着问:“那个高人是咋知道我这么个人的?”
“高人是通灵之体,哪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说,只有你才能与那条真龙互通灵气,只要你在,那个水潭就能变成聚宝盆。”
“你越说越玄乎了,真的假的?”
“我可不敢胡说八道,不过我跟你说的这些,你看一点要保密,天机不可泄露,你知道吗?”
高明堂这么一说,王香草不敢再信口胡言了,看着车窗外呼呼掠过的风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叫唤起来:“停车!停车!你这是去哪儿呢?”
高明堂减慢了车速,侧过脸问王香草:“你去镇上有啥急事吗?”
“我去坐车,到县城去。”
“去县城干嘛?”
王香草故意卖关子说:“我们家的事,不想告诉你。”
高明堂刹住刹车,冷着脸说:“我把你当成了知心人,啥都对你说了,你还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是觉得告诉你也没意思,李德福他叔丢了,都好几天不见人影了,我想去县城找一找。”
“你说李木头那个熊人?”
王香草点了点头。
“丢了拉倒!留在村子里也是祸害,反正又不是亲叔。”
“高明堂,我算是看透了,你就知道挣钱,人情味全丢了,就算他是块臭狗屎,也是李德福奶奶亲生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好扔在外头就不管了呢?”王香草白了高明堂一眼,说道。
“可那么大一个县城,你去哪儿找呢?”
“我想着先去车站转转,再去超市、饭店啥的看看,说不定就在路边捡垃圾呢。”
“没用,去也白搭!”
“实在找不到就去电视台打广告,看电视的人多,兴许就有人见到过。”王香草把假话说得跟真话一样,丝毫不见有撒谎的痕迹。
高明堂想了想,问王香草:“你知道在电视上等个广告要需要多少钱?”
“多少?”
“少说也得两三千吧。”
王香草倒吸一口气,问道:“还要那么多钱呀?”
高明堂又问她带没带照片,要是没照片的话,打了广告也没用。
见王香草面露难色,高明堂安慰她说:“一个大活人,丢不了的,他一定是出去串门了,等玩够了就会回来的。这样吧,我今天去去做考察,你跟我一起去吧。”
“去哪儿?”
“去方城县的一个村里。”
“一个村子有啥好考察的?”
“他们那边有个山庄搞得很红火,我们去偷偷学一下人家的经验。”
不等王香草答应,高明堂一脚油门,车子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也多亏了事先没跟李佳硕联系,不然说啥也不能跟着高明堂去考察啥山庄了。
可往细处想一想,高明堂要做的是正事,不仅能给自己一份像模像样的差事,还能带来不错的收入,这可比去找李佳硕聊聊天强多了。
一路上高明堂一边开车,一边说着小时候的事情。
他说从小就看上王香草了,总是想方设法接近她,还说起了一起看露天电影的事儿。
说到这儿,王香草突然想起了什么,瞅着高明堂的后脑勺嚷嚷道:“高明堂,你这个死人,这回可真是不打自招了。”
“咋了?”
“原来那事儿是你干的呀?”
“我干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
“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我把你衣服给弄脏的那个事儿?”
“可不是嘛,回家后,被我娘看见了,差点没把我给打死。”
第82章 神秘山庄
“你娘一定是误会了,不是她想的那样。”
“不要脸!不是那样是咋样?”
“那天我感冒了,一直流鼻涕,好不容易挤进去,贴在你身后,没想到就给你弄脏了衣服。”
“真的是鼻涕?”
“是,我对天发誓。”
“都说哪座庙里也有屈死的鬼,看来一点儿都不假。”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说给我听听。”
“俺娘以为是坏男人欺负我了,其实,电影散场回家的路上我就发觉不对劲了,裤子上湿漉漉的。”
“你自己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吧?”
“我还以为是闹肚子了呢,不小心弄脏了,就对着俺娘说俺拉稀了。”
“然后呢?”高明堂诡笑着问。
“俺娘走过来,扳着我的身子看了起来,灯光太暗了,根本看不清,她就伸出手指摸了一把,然后放到鼻子下面用劲闻了闻了。你猜怎么着?”
“她闻出那是啥了?”
“谁知道她闻出个啥味道了,立马就火冒三丈了。”
“怎么个火冒三丈法了?”
“她一把拧住了我的耳朵,骂我不要脸。疼得我直蹦跶,跟她顶嘴说不就是拉稀了嘛,咋就不要脸了?俺娘接着骂了一句,你去死吧!接着松了手,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逼问我,你说,那个王八蛋是谁?”
高明堂嘿嘿笑着,问:“谁让你月光下那么好看的,人挤人,推来搡去的,我才贴上去的,也怪感冒得厉害,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不知不觉就弄到你衣服上面了。”
“你简直就是个祸害,差点没把我害死了。俺娘逼俺说出那个男人来,俺都懵了,一着急就哭了起来,边哭边委屈地争执着,说那么多男人……俺知道是谁呀?屙了就屙了吧,又不是人家逼我的。”
高明堂禁不住失声笑了起来,笑过一阵后,他问:“那……那后来呢?”
“俺娘一直骂,把你骂了个稀巴烂,发狠赌咒,让你断子绝孙!”
高明堂这才收敛了笑容,阴着脸说:“这下子我可找到病根子了,怪不得我跟老婆一直没有生养,原来都是你娘给咒的。”
“你们不是有小葵吗?怎么就不能生养了?”王香草紧跟着问他。
“傻啊你!你看小葵像我和她妈?”
“你的意思是不是亲生的?”
“是啊,花三万块钱买来的。”
“不对呀,记得你老婆肚子也大过呀!”
高明堂说那是假的,为了遮人眼目。
王香草问他为什么没生养,毛病在谁身上。
“去查过了无数次,连北京的大医院都去过了,查来查去的都是一个结果。”
“是你不行?”
“扯吧你,我这样的身子骨能不行吗?”
“那就是她不行了?”
“两个人都没毛病,跟正常人一样,可凑到一块就是结不了果。”
“这可就奇怪了,都好好的能不生养?”
“是啊,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回终于找到根由了,原来是你娘给下了赌咒。”
“俺娘哪有那个本事啊?她又不是神仙。”
高明堂叹息一声,说:“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能怨婶子呢,是命中注定,老天要我绝后。”
“你又没干坏事,咋会遭那种报应?。”王香草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你倒是把我给害了,打那以后,俺娘再也不让俺夜里一个人出门了,连男人的边都不让沾,弄得俺连个对象都没法谈,一来二去就成没人稀罕的老姑娘了。”
高明堂脸色又和缓了起来,开起了玩笑:“反正我这辈子是彻彻底底毁在你们娘俩手里了,你得补偿我。”
“明明是你自己不正经,还敢说人家亏欠你的,还讲不讲理呀?”
“不信等着瞧,不让你乖乖还给我才怪呢!”
“滚远一点,不跟你说这些了。”
……
说话间,车子拐上了一条水泥路。
路的尽头是一个用木柴围起的院墙,院子里的三排红瓦房。
车子减速,高明堂小声说:“咱们今天是来偷着学经验的,不能让人家看出破绽,装扮成夫妻,该干啥干啥,可千万不要露了马脚。”
“不是来考察的吗?这还用得着偷偷摸摸。”
“同行是冤家,你拿走了人家的经验,必定就成了竞争对手。你一定放自然点,一旦紧张了就容易露马脚,注意看我眼色行事,让你干嘛你干嘛。”
一路的交谈已经完全打消了王香草对高明堂的戒备,随口调侃一句:“你让我陪睡我可不干。”
“工作需要,该陪也得陪!”
“去你的!那样的工作让你老婆干去。”
“看看,这就不服从指挥了?不服从我就扣你工资。”
“你扣我工资试试,我手里可攥着你的把柄,说不定就翻脸不认人了。”
“啥把柄?”
“保密!告诉你就不灵了。”
正斗着嘴,一个身着保安服的男子走出了大门,有模有样打一个敬礼,便引导着把车开进了院子里。
轿车停在了水池边的车外上,王香草下了车,四下里打量着。
院子很大,绿树成荫,花团锦簇,东北角有一座用怪石垒成的假山,假山的缝隙间流水潺潺,叮当作响。
假山的旁边是一条鹅卵小道,曲径通幽,延伸到了后院。
“地方是不错,风景也美,可咋就没人气呢?”王香草问高明堂。
“还不到热闹时候呢。”
“那啥时热闹?”
“晚上。”
“来住宿的?”
“干啥的都有。”
“除了吃饭、住宿还能干啥?”
“不懂了吧,这个地方……”高明堂的话说了个半截便停了下来,往西边指了指。
王香草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从西边的房门里走出了一个身着绛红工装的女孩。
女孩很漂亮,笑得像朵花,迎面走了过来,招呼道:“欢迎您光临逍遥山庄,请问二位有什么需要?”
高明堂应道:“我们过来吃点东西,顺便休息一下。”
“请问房间怎么安排?一起还是分开?”女孩问。
“一起。”
王香草心里面打起了鼓,怀疑高明堂这个烂人是不是借机占自己的便宜,却又不好插话。
他们又说了些啥,王香草也没听进耳朵里面去。
女孩微微躬身,说一声您请,引领着他们朝着后院走去。
沿鹅卵小道往前走了一段,再绕过一个养满了金鱼的水池,径直走进了一个独门小院。
穿过院落,女孩开了房门,做了一个礼让的姿势,柔声说道:“二位请进,房间里有内部电话,有啥需求请尽管吩咐,祝您们玩得开心。”
说完退后几步,转身返回了。
王香草望着女孩的背影,禁不住悄声问道:“这是啥地方呀?咋感觉着神神秘秘的。”
“进屋再说。”高明堂催促道。
屋子虽然不大,看上去也就四五十平的样子,但装饰别致,布局合理,各类用品用具一应俱全。
尤其惹眼的是里间的一张双人床,上面铺着大红的床单,一对洁白的枕头并排在上面。
高明堂走过去,仰身躺在了床上,问王香草:“怎么样?开眼了吧?”
王香草瞪大眼睛四下里打量着,唏嘘道:“这也太高级了,就跟个皇宫差不多。”
高明堂欠了欠身,半仰在那儿,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家山庄,感觉不错吧?”
王香草点了点头。
“我要建的山庄就是这个模样,但不是照搬,还要改进,特别是细节方面,还要更好一些。”
“就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用得着搞成这样了,太浪费钱了吧?投资太多,啥时能挣回来?”
“目光短浅吧,做生意、搞经营,就要把目光放远。”高明堂话锋一转,问王香草,“你知道刚才那个女孩为什么要问咱们要开几个房间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要是想住一块就开一个房间,要分开住,就两个房间呗。”
高明堂摇摇头,说:“不对,这里面还有其他服务项目。”
“啥项目?”
“你是不是在装傻呀?”见王香草傻乎乎,一脸懵懂,高明堂接着说,“我启发你一下,就是夫妻二人各取所需。”
“啥意思?”
“你想呀,夫妻间在一起久了,是不是没了热乎劲儿,所以能,就放开住,各自逍遥一番,要不然怎么会叫逍遥山庄呢?”
“你的意思是他们干的是那种生意?”
“懂了吧?是,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算了……算了,早知道你来这种地方,我才懒得跟你来呢。”
“我说了,咱只是来学习经验的,又不是来享受生活的。不过,你要是想体验一下,也未尝不可。”
“滚一边去!把我看成啥人了。”
“你不是很放得开嘛,我听说你还去过我店里呢。”
“别胡说八道了!”王香草知道他想说啥了,厉声打断了他,说,“不是说来考察的嘛,呆在屋子咋个考察法?”
“不急……不急,急了容易露马脚。你累不累呀?要是累的话就躺下来休息一会儿。”高明堂说着,抬手拍了拍身边的床单。
第83章 美好前景
“休息你个头啊,别想趁机占我的便宜!”
“想歪了不是?咱俩谁跟谁呀?从小就一起耍,又不是没贴在一起过,想占早占了。”
“美得你!敢动我一指头试试,不废了你才怪呢!你不是说来学习嘛,赶紧起来!”
“瞧你那个凶样吧!”高明堂起身坐起来,望着王香草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享受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连这个都不懂,就连睡觉都有经营之道在里头。”
“别油嘴滑舌糊弄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想开‘黑店’?那样的话,我就离你远远的!”
“只要有钱赚就行,你管那么多干嘛?”
“不行……不行,我不干那个。”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有了不小的收获,譬如他们的环境设计、经营方式、服务要领等等都有值得借鉴的地方。不能操之过急,容易露出马脚,先休息一下,然后再去吃饭,吃完饭后再出去转转,边转边拍拍照。”
“才不敢让你照相呢,要是被你老婆看到了,不吃了我才怪呢!”王香草拒绝起来。
“不是拍你,是想借着拍照的机会,把他们的场景设计拍下来,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高明堂耐心解释道。
“高明堂你真是个猴精!”
“做生意的关键要看思想的解放程度,你天赋不错,缺少的是历练,放不开手脚,所以才显得不够灵活。”
“嗯,听上去多少有那么点儿道理。”
“是啊,你要是早些开窍,咱俩就能走到一块了,一块过日子,一块发家致富,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高明堂,你真的打小就喜欢我?”
“这还用得着怀疑了,小的时候,就挠心挠肺的想你,哪一个黑夜不是想着你入睡;就算结了婚之后也一直惦记着你,就算跟老婆在一张床上,脑海里也全是你的影子。”高明堂叹息一声,说:“王香草,你可害得我好苦啊!”
王香草羞涩一笑,中了邪一样,默默躺了下来。
高明堂倒也规矩,只是躺着,梦话一样叽叽咕咕说个不停,“王香草,那晚的月光很美,月光下的你更美,我站在你的身后,我闻到了你身上散发出的香气……”
“嗯呢。”王香草呢喃一声,便轻飘飘飞了起来,一直飞到了天上。
突然,高明堂的手机响了起来。
高明堂睁开眼睛,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高总,你在哪儿?店里出事了!”
“出啥事了?”
“咱们的店门被砸了,玻璃碎了,该咋办呢?”话筒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
“什么人给咂的?”高明堂脸色瞬间变得凶巴巴起来。
“一个老男人。”
“人呢?”
“砸完就跑了。”
“他为什么要砸门?”
“好像是他来做按摩,嫌收费高了,就动手砸了玻璃。”
“收费都是明码标价的,嫌贵别做呀。”
“费用是按标准收的,只是……只是……”电话那端的男人支支吾吾。
高明堂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了,一定是“技师”私下里捞外快惹恼了人家,便懊恼地咆哮道:“是哪一个丫头片子干的?”
“是……是莉娜。”
“又是这个小浪货!我知道了,你们把卫生打扫干净了,别影响正常营业,等我回去再联系换新门。”
高明堂放下电话后,王香草问他:“出事了?”
“是啊,店门被砸了。”
“还不赶紧报警?”
“那不是自找难堪。”
“啥人这么大胆呢?大白天价。”
“谁知道是哪个鳖羔子,回去看看录像就知道了。”高明堂边梳理着头发,边对着镜子里的王香草,说,“赶紧了,咱们吃饭去,顺便拍些照片。”
“还要吃饭呀?你不是急着回去修门吗?”
“又忘了咱是干啥来的了?吃饭比修门重要多了。”
王香草应一声,进了一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见高明堂已经候在门外,左手握着手机,右手里提着她的包。
心里不由得掠过一阵暖暖的潮涌。
两个人去餐厅吃了午饭,然后又在院子游逛了一会儿,边游逛边不停地拍着照。
此时已近正午,大大小小的车辆鱼贯而至,不一会儿便停满了院子。
高明堂去前台结完帐,朝着正在树荫下四处打量的王香草招了招手,示意她该回去了。
上车后,高明堂边发动车边对王香草说:“看到了吗?来送钱的人可真够多的,一帮接着一帮。”
“是啊,这荒山野岭的还来那么多人。”
“你观察到没有,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是啥人?”
“大部分都是有些来头的,个个腰包鼓鼓,出手大方,你说能不赚钱吗?”
“来一次要花多少钱?”
“少则几百,多则几千!”高明堂边说边发动了车,一脚油门出了山庄。
“这一家可真是发大财了!”王香草感叹道。
“是啊,长见识了吧?咱不能再等了,抓紧时间把山庄开起来。”高明堂换一下档位,接着说,“我还有一个想法,你动动脑筋,看看怎么操作好。”
“啥想法?”
“我想在那条龙身上大做文章,作为一个消费项目,那些有钱人大多都信那些,只要让他们信服了,要多少钱他们都舍得给,只要你敢要,他们就敢掏,你信不信?”
“搞山庄跟那事儿能搭上边吗?”
“能,当然能了,他们来吃、来住,顺便还能沾沾灵气,祈个福,许个愿,图个吉利,我们的钞票不就来了吗?”
“这倒也是,现在的人越来越迷信了。”
“只是个想法而已,等我找相关专家具体论证一下再说。真要是操作起来,还得依靠你。”
“依靠我啥?”
“别忘了,你是唯一见到神龙的人。对了,最好能把胡仙姑也拉进来,那样的话,就万事大吉了。”
……
两个人一路谈论着开山庄的事儿,转眼间就回到了桃林峪。
不等到村口,高明堂就把车停了下来,对着王香草说:“你下车回家吧,我还要去店里修门呢。”
王香草应一声,默默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高明堂调转车头,直奔着镇驻地去了。
回到家里,正拿出粮食喂鸡,手机响了起来。
进屋拿了手机,看一眼,是高明堂打过来的,赶忙接听了。
“香草,你在干嘛?”
“在喂鸡呢,有事吗?”
“跟你说,甭急三火四的找李木头了,他好着呢,活蹦乱跳的!”
“你见着他了?”
“我倒是没见着,可店里的伙计见着了,该死的老杂种!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非杀了他不可!”高明堂破口大骂起来。
“他咋了?”
第84章 悲凉家境
“那个老杂碎,他把我店里的玻璃门给砸了!”高明堂大声吼道。
“高明堂,你可不能随便冤枉人,是不是放屁专找丑的怨。”王香草怀疑起来。
“冤枉不了他,我店门口安着摄像头,刚才回放了一遍,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张贼眉鼠眼的老脸。”
王香草心头一紧,跟着闹哄哄起来,倒不是因为李木头砸玻璃,而是自己进店“按摩”的事儿。
“王香草你哑巴了,说话呀!”
王香草回过神来,“我有啥好说的,要杀要刮你看着办吧。”
“上午还说牵挂着那个老东西呢,这时候出事了,就不管不顾了,是不是怕沾染到自己身上?”
“一人做事一人当,又不是我指使他去砸玻璃的,爱咋着咋着!”
高明堂干笑一声,说:“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了他一马。”
“别呀,你放过他这一回,胆子就更大了, 你去揍他,也好给我出出气,都土埋半截了,还是那个德行,脸都让他给丢尽了。”王香草气恼地说。
“逗你玩呢,我怎么能去揍他呢?毕竟也是我的长辈。只是跟你招呼一声,免得你再撒急上火的找他。”
“那个老东西为啥去砸你店呢?”
“我了解了一下,好像是那个老东西来店里来找小妹玩,本来已经谈好了价格,谁知老东西变着法子折磨人家。小妹承受不了,要他加钱。他倒好,不但不价钱,说好的也不给了,撒腿就跑,出门的时候,还把玻璃给砸碎了。”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他还有那个本事?”
“可不是嘛,我听小妹说,他就跟个狼似的,好几个小伙都制服不了他。门厅玻璃那么厚,他竟然轻而易举地给砸碎了,在场的伙计说他手里好像攥着个啥东西。”
未了,高明堂又提醒王香草,让她去李木头家看一看,万一被玻璃划伤了啥的,就处理一下。
高明堂能想到这一点,让王香草心里暖暖的,说一句快去修你的大门吧,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头的活,她去了一趟王木头家。
远远就看见院门已经敞开了,轻轻一推,走了进去。
“木头叔……木头叔……你在家吗?”
“在呀,是香草啊,你有事吗?”听上去老东西精神气儿十足。
屋里面黑咕隆咚的,王香草止住了脚步,冲着里屋问:“你呆在屋里头干嘛呢?”
“累了,想睡一觉。”
“你干啥了?咋累成那样?”
“干活了。”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李木头应一声,走了出来。
王香草退到院子里,盯着李木头打量了一番,不见有受伤的迹象,就问他:“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李木头没有回答,返身从屋里拿出了一个木凳子,递给了王香草,自己坐到了门墩上,反过来问一句:“你找我干嘛?”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我都快被你急死了,满天满地地找你,正打算去电视台打寻人启事呢。”王香草脸上有了怨气。
“我去哪儿与你有啥关系?”李木头冷冷地怼了一句。
王香草火气腾一下燃了起来,大声吼道:“你要是不顶着李家的皮,我才懒得找你呢!”
李木头不再说话,低头吐着唾沫。
“说,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我……”
“是不是又出去干坏事了?”
“啥叫又出去干坏事了?我啥时候干过坏事?”李木头一歪头,一脸的不服气。
“那你说,干啥去了?”
“我……我去老家了。”
王香草心里灵动一下,目光落在了他白花花的头发上,平日里看上去不言不语、薄情寡义的,原来也有自己的想法,看来是想叶落归根了。
“找到了?”
“没人了,都快死光光了。”李木头蔫蔫地说。
“没人了你还找个啥找啊?老老实实在这边呆着就是了,我们又不是不给你养老送终。只要你别再瞎闹腾,给老李家丢脸就行了。”
“谁闹腾了?”
“你还嘴硬!我问你,你上午是不是去镇上了?”
“是啊,去了?”
“你去干嘛了?”
“剃头了。”
“只是剃头吗?”
“我……我……”
“用不着结结巴巴,说,是不是把人家的玻璃给砸了?”
“不是砸的,一推门,玻璃就掉下来了,还把我吓了一跳呢。”
“撒谎!你又在撒谎,一辈子没几句实话,人家都给你录像了,明明就是你砸的,还嘴硬!”
李木头擤一把鼻涕,边往鞋帮上擦边嘟囔:“就算是我砸的,也怪不得我。”
“那怪谁?”
“怪那个臊女人,谁让她偷我钱的。”
王香草毫不想让,步步紧逼,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说进了那家店,本来想理发,谁知道那个女人动起了手脚,还趁机把钱包给掏了。
发现情况不对,就软磨硬缠地往回讨,可女人不但不给,还喊来几个男人,架着他的胳膊往大门外推。
推搡过程中,就把玻璃给弄下来了。
看上去他态度很老实,话说得也认真,但真实过程不是那样的。
李木头的确是去寻亲了,到了他出生的那个村子一打听,才知道那一家人气不旺,不但爹没了,连叔伯、兄弟也不在了,五服之内只剩了一个远房侄子,却是个傻子,见到他时正在流着鼻涕吃猪屎。
那人简直是傻到家了,喊了半天都不理睬,只管闷着头吃那些“香喷喷”的脏东西。
李木头倒也不嫌弃,靠近了,对着傻子的耳根喊:“我是你二大爷家的狗剩,你该喊我叔。”
傻子倒也懂些礼数,嘿嘿一笑,很客气地请他吃猪屎。
李木头推开他的手,问他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傻子扭头就跑。
“你给我站住!”李木头大喝一声。
傻子继续跑。
李木头大吼一声:“再跑我就开枪了!”
这招果然好使,傻子停了下来,回头张望着,满脸惊恐。
李木头紧脚跟上去,从裤兜里摸掏出了一叠零碎钱,递给了他,对他说:“买点好吃去吧。”
傻子呆着脸摇了摇头。
“拿着!”
傻子继续摇头。
李木头想了想,说:“我用这些钱买你手里的东西,中不中?”
第85章 疯狂之举
傻子慌乱地把手里的猪屎夹在了腋下。
李木头走过去,把钱塞进了傻子的口袋里,嘴上说着:“去小卖部买点好吃的吧,别再吃那个臭烘烘的玩意儿了。”
傻子把钱扣出来,扔在了地上,扭头就跑。
“完了……完了,全他妈的完了,这不是断种了吗?”李木头心灰意冷地感叹道。
李木头去了村委会,找到村干部,跟他们说明了身世。
村干部把他们家的情况笼统地说了一遍。
见不着活着的明白人,总该去看看死的吧。
庆幸的是接待他的那个村干部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在他的引领下找到了坟地。
远房亲戚指着一大片光秃秃的荒地说:“这不,你家祖祖辈辈都埋在这儿。”
“咋连个坟头都没有呢?”李木头满目惊疑。
“都怪前几年一场洪水,一夜之间就把你们家所有的坟包给抹平了,说来也奇怪,姓吴的那家坟子就在旁边,硬是就好好的立在那儿,你们家的却没了,一个都没剩。”
李木头难过的要死,半天没说话,等远房亲戚把他送到了村外,他才回头嘟囔了一句:“天要绝,不得不绝啊!”
远房亲戚低下头,想找几句合适的话来安慰他,不等说出口,早就不见了李木头的影子。
李木头满腹丧气回到镇上,经过高明堂的洗浴中心时,眼前一亮就看到了那个身穿旗袍的女人。
那女人见李木头眼睛直勾勾地往她的腿上瞅,就知道是来菜了,刚想上前招揽生意,突然泛起了恶心——这个老头也太脏了,简直就是个讨饭的,看上去也没几个子儿。
李木头情绪本来就低落到了极点,这时候看到了那个招摇的女人,怨气就变成了邪念。
反正啥都没有了,还不如痛痛快快玩一把呢!
见那女人一脸嫌弃退了回去,李木头紧脚跟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她。
女人惊叫一声,用力摔起了胳膊。
“叫啥叫?不做生意了?”李木头板着脸问她。
“脏死了,你滚!”女人挣脱不掉,脸都憋红了。
“嫌我脏是不是?看看,这玩意儿你稀罕不稀罕?”李木头说着,另一只手伸进了自己裤兜里。
“你要干嘛?”女人喊道。
李木头从裤兜里摸出了盛钱的小布袋,掂在手里亮让女人看。
女人看到了一沓厚厚的钱,眼里有了光亮,嘴角扯出一丝笑,问他:“您想按摩吗?”
“我想理发。”
“只是理发可不行,除非加个按摩。”
“按摩就按摩。”
李木头跟着女人进了屋,走进一个黑暗的通道,左拐右转,等进了屋,人早就晕了一大半。
女人直接把李木头推倒在一张脏兮兮的床上,动手按摩起来。一边按摩一边问他:“你想做个全身的吗?”
李木头说:“随便,我赶了好几十里路,累坏了,睡一会儿,你爱咋整咋整吧。”
女人答应着,抬头看着天棚。
她是觉得李木头太脏,一眼不见为净,手上的力度却越来越重。
李木头哪儿还能睡得着,一个翻身把女人压在了身下。
女人尖叫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
醒来后,见李木头正坐在一旁吞云吐雾。
她试探着活动一下身子,感觉有点不对劲,嘤嘤哭了起来。
李木头抬起头,问:“你哭啥?”
“你……你怎么能这样?呜呜……”
“我不那样能对得住你吗?”
“你……你不是人!呜呜……”
“瞧瞧,俺不是人是啥?”
“像驴!”
女人哭过一阵子,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说:“拿钱来,赶紧结账离开这儿。”
李木头扔掉烟头,说:“该干的还没干呢。”
“你还想干啥?”
“我想干啥你不知道吗?”
“滚!你还想怎么样?快,拿钱来。”
“多少钱?”
“三百!”
“你打劫呀?不行,最多给你一百!”
“不行,最少三百,不然你就别想走出这个屋子。”
“能耐你了,就不给,你能拿我咋样?”
“不给是吗?那好,你等着。”女人说完,冲着门外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呢,抓流氓啊!”
房间砰一下被撞开,走进了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个个凶神恶煞。
“你们想干嘛?”李木头有点怕了。
“你这个老不死的!装糊涂是不是?说吧,要钱还是要命?”站在最前面的旁站恶狠狠地问他。
“我给她,她不要,这能怪我吗?”
“她为什么不要?”
“嫌少呗。”
“照价付款,快点!”
李木头看见那人攥紧了拳头,心里开始发毛。
“磨蹭啥呀磨蹭,掏钱!”后面的一个刀疤脸喊了一嗓子。
李木头指了指被女人扔在地上的那张百元大钞,唯唯诺诺地说:“那不,钱在那儿呢。”
“啪!”
老鼠眼挥拳打在了李木头的右边脸颊上。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不等有所反应,就被按倒在了地上。
李木头被摔了个狗吃屎,三个人同时冲上了,死死按住了他。
那个女人走过来,弯下腰,伸手摸出了李木头腰间的钱袋子,掏走了所有的钱,扬长而去。
李木头哭喊起来:“你咋全都给拿走了?那是我活命的钱啊!就算你是金枝玉叶,也值不了那么多钱吧!”
“妈了个逼的!让你喊!让你喊!”胖子一连抽了好几个耳刮子。
直到李木头蔫了下来,才一齐动手,把他抬到了门厅外面,随手扔在了地上,就跟扔一条死狗似的。
李木头挣扎着爬起来,身上酸痛难忍,心里更是恶气丛生。
足足八百块啊!
那几乎是自己的所有积蓄。
奶奶的!
你个熊女人,难不成是黄金做的?
李木头越想越生气,恶气难咽,浑身颤抖。
他把右手伸到了腰后面,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像旱烟袋的东西,慢慢走近了玻璃门,高高扬起,猛劲砸了下来。
没用几下,明晃晃一页玻璃就成了碎片。
屋里的人见此景况,顿时傻了眼,哥哥被惊得目瞪口呆。
等他们回过神来,早已不见了李木头的影子。
第86章 李木头的罪恶人生
李木头一口气跑出了镇驻地,钻进了一片杨树林里才停了下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慢慢平静下来,他觉得胸口邪火狂燃,拼命折起了树枝。
噼里啪啦,转眼间就把二十多棵杨树苗子拦腰折断。
然后撒一泡尿,悻悻而去。
王香草联想到自己误入黑店,差点被骗那件事,心里暗暗恨起了高明堂:你这个为富不仁熊玩意儿,简直黑了心肠了!
正儿八经做生意不成吗?
为什么非要带着那帮子男盗女娼胡作非为?
就算李木头劣迹斑斑,毕竟也是一大把年岁的人了,怎么就忍心偷欺诈他呢?
可转念一想,李木头说得也未必是实话,就问他:“你不是说理头发了吗?”
“是啊。”
“既然理发了,咋还那么长?”王香草质疑起来。
李木头眨了眨眼,说:“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理嘛,刚坐到椅子上,那个女人就动手给我做按摩,按着按着就把钱给摸去了。”
王香草瞪他一眼,大声警告他:“你要是敢欺骗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李木头信拍着胸脯说:“侄媳妇,我骗谁也不能骗你,以后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你知道这个就行。”王香草接着问他,“你回老家干嘛了?”
“也没啥,就是惦记着回去看看。”
“那边还有啥亲人没有?”
“没了,都死了。”李木头接着又更正说,“不,还有一个远方侄子。”
王香草冷冷地说:“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让你侄子为你养老送终,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
李木头脸色黯然起来,喃喃道:“王香草,你不会是要赶我走吧?我现在可是你们李家的人。再说了,我娘的尸骨还埋在这边呢,我想着死了以后跟她一块呢。还有……还有……”
“还有啥?”
“在这边我还有你跟李德福指望着,可那边没个正经人了,只有一个吃屎货色。”李木头说得满脸伤感,眼圈都红了。
王香草被说得心里酸溜溜的,抬头望着矮墙上几棵随风摇摆的小草发起呆来。
平静片刻,她不无指责地说:“你说你一辈子人是咋混的?年轻的时候不着调,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连个媳妇都没讨上,更不用说留下个一男半女了,老来老去该咋办?”
“又不是我不想成家生孩子,可是……”
“可是啥?”
“不是有毛病嘛。”
王香草听了这话,反倒有了火气:“谁让你胡乱闹腾的,不出毛病才怪呢,想想你那些年活得还像个人吗?”
李木头垂下脑袋,一时没了话说。
王香草厚着脸皮问李木头:“你年轻的时候跟那么多女人相好过,就没人给你怀上过?”
李木头脸上一阵不自然,支支吾吾地说:“谁知道呢,那时候就没想过那些事儿。”
“你原来跟谁家的女人好的时间最长?”
“你就别再翻腾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了。”
“我是觉得兴许你还真有后人,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你说,你跟谁正经好过?”
李木头沉着脸想了想,说:“要是真正有那个意思的,算得上是高箩筐家的女人了,那时候她男人对她不好,整天打她,所以我就……”
王香草一怔,随问道:“你说的是高明堂他娘吧?”
李木头点了点头。
王香草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禁不住唏嘘道:“咦,你还别说,高明堂那小子还真有几分像!”
“像我的人多了去了,还能得成我儿子了?”李木头小声嘟囔。
王香草板起脸来,大声呵斥他:“你说你,咋就那么不要脸呢?自打进了李家门,正事没做多少,坏事倒是做了一大筐,生生让你把我们的脸给丢尽了!”
“你以为我愿意那样啊?还不是被他们逼的。”
“谁逼你了?”
李木头目光呆滞,直愣愣盯着脚下的一滩鸡屎,重重叹息一声,声音低沉地说:“自从进了这个村子,除了我娘,从来就没人把我当人看。就连你爷爷都把我当成了一条多余的癞皮狗,一有不顺心的事就拿我出气,不是打,就是骂。还有……还有……”
“还有啥?快说!”
“你爷爷不光拿我不当人,跟我娘也不一心,那还有夫妻之份啊!在家里受气,到了外面又被人欺负,天天被骂‘私孩子’、‘拖油瓶’。”
说到这儿,李木头神色悲愤,目光灼灼。
“别人对你不好,你就开始报复?”
“是啊,除了以牙还牙,我还能做啥?”
“那为啥跟女人不清不混的?”
“一开始没那样,自打上学后,班里的一个女生欺负我,不光骂我,还往我身上吐痰、擦鼻涕。实在气不过了,就在夜里惩罚了她。”
“你是咋惩罚她的?”
“下了晚自习,我躲在小胡同里,见他过来,就用褂子蒙住了她的脑袋,拖到一个没人去的老屋里,让她尝了尝苦头。”
“你是牲口啊?你知不知道那是犯罪?罪过大着呢!”
“我知道他们不会去报案,那不等于往自己脸上抹屎吗?把丑事传出去,以后还咋嫁人?”
“就白白被你害了?”
“是啊,自打那之后,她就老实了,规规矩矩的,在我跟前大气都不敢喘,后来就退学了。”
“你是在造孽啊!”
“这叫以牙还牙,他们糟蹋我,凭什么我就不能糟蹋回来?”李木头反倒理直气壮起来。
“你到底害了多少人?”
李木头摇摇头,说:“不知道,没往心里去,事后就忘记了。”
“你这人,一辈子算是白活了,简直禽兽不如!”王香草气愤地骂道。
“这个村子风气不好,禽兽不如的人多了去了。反正已经是个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有些事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算了,别说那些无聊的事儿,弄脏了我的耳朵!”王香草打断了他。
王香草心里异常复杂,觉得李木头的变坏的确也情有可原,当时他还是个孩子,里里外外被人欺负,不报复才怪呢。
正想着,李木头又开了腔,他说:“想不到,后来还是惹怒了人家,差点死在了他的刀下。”
“咋回事儿?”
第87章 一个恶人的真心话
李木头说曾经有个女人跟他死心塌地的好过,被他男人发现后,变着法子琢磨她,最后吊死在了房梁上。
那个男人恨死他了,除夕夜里,悄悄溜进了李木头一个人住的那间小破屋子,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子。
虽然没要他的命,却抹去了他的命根子。
说到这儿,李木头咬紧了牙关,咯咯作响。
王香草说:“那一刀下去是会死人的,你咋就活过来了呢?”
“幸亏被俺娘发现了,吓得要死,却又不敢声张,先把伤口洗净了,再敷上草木灰,慢慢就好了。”
“小命都差点丢了,该吸取教训,你倒好,不但不收敛,反而折腾的更厉害了,弄得满村子都鸡飞狗跳。”
李木头叹息一声,说:“伤口长好以后,痒得要命,一旦伸手痒,心里也痒,就像爬满了虫子。”
“啥痒不痒的,我看你是坏了良心,纯粹是为自己的找借口!”
“你是不知道那种滋味,没法忍受。算了,不说了,说得够多了,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你这一辈子人算是白做了。”
李木头叹息一声,伤感地说“啥人不人的我也不在乎了,反正我也没多少时日蹦跶了。”
王香草一听这话,心头一震,忙问:“咋,你不会是想死吧?”
“到了该死的时候就得死,不过感觉着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还有要紧的事情没做周全呢。”
“啥狗屁要紧事情?我看你是没折腾够,还想继续祸害人是不是?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要临死不留好情,再往我们头上扣个屎盆子!”王香草完全是一副警告的口吻。
李木头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说吧,还有啥事情没做周全?”
“不说了……不说了,跟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不说是吧,那好,等你闭了眼,我肯定不管,就把你的尸首扔在这间破房子里,让你臭着,不信试试!”
“你也就是嘴上说说,到时候该不会不管的。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你还时不时地还拿我当人看。”
“你咋知道我拿你当人看了?”
“最起码你还经常过来看看我是死是活,这说明在你心里面,还是有一家人那个情分的。”
“行了,你就先别打岔了,你说你还有啥事没做周全。”
“王香草,我娘是咋死的不?”
王香草摇摇头,说:“我嫁过来的时候她早就死了,我咋会知道。”
“她是被人算计了,上吊自杀的。”
“谁算计的?”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个坏人已经死了,报仇都来不及了。”
“是谁?”
“现在先不告诉你,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又卖关子了不是?人都死了,你还替他遮掩?”
“说出来也没意思了,总不该去扒他的坟吧?”
“才懒得去扒呢,弄脏了我的手!以前我也想,坏人已经死了,该了的也就了了,可就是忘不了,总觉得不把那口恶气出了,没法去见我亲娘。”李木头有些动情,眼圈红红的。
王香草知道李木头为什么那么气愤,那么动情,因为娘才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不是他娘死得早,也许他能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有个像模像样的家,至少不会成现在这个模样。
“那你想怎么样?”
“父债子还!。”
“你可不能胡来,连谁做下的孽都不知道,只凭着猜测可不行,会冤枉了人家。”王香草警告说。
“我知道他是谁。”
“谁?”
李木头低头想了想,说那个人当时是村里的民兵连长,他借着培养你爷爷当干部的由头,天天来我家,只要是你奶奶一个人在家,就动手动脚,在一个风大雨大的黑夜里,只有我跟你奶奶两个人在家,他摸上了你奶奶的床。
那时候我小,只知道害怕,却不敢跳出来跟他拼命,只听见那间屋子里发出了扭打声,还掺杂着你奶奶的哀求声。
我是在忍不住了,就问了一声娘你咋了,你奶奶却没事人一样,回了一句没事,捉老鼠呢。
我就说要我过去帮你捉吗?
奶奶说不用了,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那后来呢?”
“你奶奶是个本分人,天生怕事,被那个男人欺负了,也不敢声张。后来还是被你爷爷知道了,动手打了她,没过几天就把自己挂到了房梁上。”李木头说到这儿,眼圈红了,鼻涕也悬到了下巴上。
“那我爷爷就没找那个男人拼命?”
“你奶奶嘴巴闭得紧紧的,到死都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回头想一想,她当时肯定受了威胁,她是为一家老小的性命担心。”
“奶奶咋就那么傻呢?”
“这笔账早晚要算的,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得报应!”
“人都没了,还报应个屁啊?”
“他不是还有后人嘛。”
王香草狠狠瞪着李木头,“你还知道报应啊?自己做下了一摊子的缺德事儿,就不怕遭报应?”
“那不一样,我是被逼得,是在为你奶奶报仇,是报复!”李木头扯着嗓子喊道。
“自己受了害,反过头来再糟践人家,人再报复你呢?折腾来折腾去,何时是个头?”
“那是两码事儿。”
“我问你,这一阵子村子里发生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
“你敢对天发誓。”
“没抓到就不是。”李木头仰起头望着树上的喜鹊窝,一脸不以为然。
“你呀,都这个年纪了,就消停消停吧,这一辈子你做的孽也够多了,就算是报复,也已经够本了。”
“咱就不说那些破事了,我还有一个心事儿,死前得做个了结。”李木头收回目光,望着王香草说。
“你还有啥心事?”
“不过这事吧,应该等李德福后来跟他一块谈的。”
“啥事?你说吧。”
“我想着把我娘的坟子迁回老家去。”李木头说这话时,目光在王香草脸上扫来瞄去的,他是想先看一下王香草的第一反应。
王香草眉头一皱,问他:“迁回去干吗?”
“让她……让她找我亲爹去。”李木头犹豫着说。
“那我爷爷咋办?就让他一个人在那边孤苦伶仃?”
“这个你不懂,女人死后,无论如何要回到原配那边的,不然后人不得安宁。”
“不安宁,谁的后人不安宁?”
“两边的后人都不安宁!”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歪道理?”
第88章 成了间接杀人犯
“这个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你要是不相信,就去打听打听上岁数的人,他们都知道这个事儿。”
王香草心里一阵灵动,难怪这几年老有些不顺心的事情发生,难道真的与这档子事儿有关?
“那你呢?死后打算埋在哪儿?”
“跟着俺娘去老家,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活着不受人待见,死了就更指望不上了,估摸着着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
王香草一听这话,变脸了,“啥人啥心,我们就那么没有人情味儿?”
见李木头低了头,接着说,“不过你想回就回吧,活着丢人现眼,死了一眼不见为净!也省得后人指着你的坟子骂,我们也跟着闹心!”
“你说尽说些难听的,我不也是想图个全家团圆嘛,活着四分五裂,死了总该聚到一起吧?”
“那我爷爷呢?”
“他不是……不是……”
“不是啥?他就该着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你自己心里早就有谱了,还商量个屁?”
李木头有些不耐烦了,黑着脸说:“不跟你一个娘们家捣扯这些事了,等着李德福回来再说吧!”
“哼,看不起娘们儿是不是?那好,你等着瞧吧,我要是不点头,谁也别想动奶奶的坟头!”
说完,王香草忿然离去。
出了李木头的家门,她首先想到要去找胡仙姑,仔细问一下李木头要给奶奶迁坟的事儿。
拐过胡同口,远远看见胡仙姑家的门敞开着,加紧几步就走了进去。
胡仙姑正坐在院子的树荫里,手捧着瓷碗喝着什么。
见王香草进了门,抬头讪笑道:“是王香草呀,是啥风把你给刮来了,你都老长时间不来看老姑了。”
王香草客套了几句,然后就直奔主题问起了奶奶迁坟的事儿。
胡仙姑眯起眼睛掐指一算,说:“他想回就回吧,一个孽种,入不得这边的林地,你奶奶坟不能动,正跟你爷爷过得好好的,把她迁走了,谁来照看、陪伴你爷爷?”
王香草说我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自己拿捏不准,这才来求您了。
胡仙姑说:“李木头要是耍横,你就跟他说,他们家的祖坟林地早就没了,被洪水冲走了,连八辈祖宗的尸骨都冲到三十里地的水库里去了。就算他真心要回去,也得另寻墓地,要想找到他们家老祖,倒也好办,直接跳到河里喂鱼就是了。”
这正合了王香草的心想,赶忙道谢,说:“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踏实了,平日里老麻烦你,这回说啥也得给你点辛苦费。”
胡仙姑连连摆手,说:“咱娘俩谁跟谁呀,你还跟我闹客气?有事儿尽管说话,老姑一定保你们全家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王香草千恩万谢客套了一番,说有要紧的事要办,急着回去了。
胡仙姑起身把她送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着:“香草,你住一下脚,我问你个事儿。”
王香草收住了脚,回过头来问道:“啥事?有话您尽管说。”
胡仙姑想了想,问:“听说高明堂那小子要在土龙那块地盘上建啥山庄,你知道那事不?”
王香草心头一紧,拿不准该说啥好了。
看来胡仙姑已经知道了高明堂想买下水潭边那片地的事儿,可又不知道该说啥好,万一说错了话,定会引来是非。
可要是说自己一点都不知情,又担心被胡仙姑识破了,毕竟她是半仙之体,啥事能瞒得了她?
正犹豫着,胡仙姑接着说:“你用不着犯难的,我知道这事儿背不过你,是不是高明堂已经跟你说过了?”
王香草脸上一阵不自然,赶紧辩解说:“是啊,他是跟我说起过,那天去镇上,路上用车带过我,顺便就说起了那个事儿。不过我也没往心里去,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
“你是个精明的人,照实跟老姑说,他到底想建个啥玩意儿?”
“好像就是建个开个宾馆吧。”
“香草啊,高家那小子你可得防范着点,他可不是个善茬,老鼠精投胎,一辈子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你少跟着掺和,小心被他反咬一口。”
“老姑的意思是?”王香草皱起了眉头。
“他打的是啥小算盘老姑一清二楚,无非是想着借着神龙的灵气发点财,那倒也罢,怕的是他打着幌子,尽干些狗吃猫噙的脏事儿,那可就沾污了龙威神明。你说是不是?”
“那如果他非要建呢?”
“想法子给他搅了呗。”
“要是连马有成都批准了该咋办?”
“那也不行,就算是房子盖起来了,也照样推倒了,拆掉了!”胡仙姑的神色肃冷地说。
“可要是他办了合法手续呢?可就不好阻拦了?”
“老姑跟你说的意思,就是让你帮着打探着风声,可不能让他弄脏了那块地,整个村子都会沾染邪气。”
王香草说声我知道了,转身朝前走去。
“这事可不是好闹着玩的,千万千万顶住了!”走出了几十米远,胡仙姑仍在后面大声嘱咐着。
自打高明堂跟自己谈了建设山庄的事儿,还放话让她担任副经理后,王香草心里就一直美滋滋的,充满了期待。
胡仙姑一番话,就像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块糙拉拉的石头,不但搅起了涟漪,还溅起了水花。
她心里很乱,多了几分纠结与失落。
神思恍惚回了家,刚进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王香草按了接听键,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王香草吗?你还好吗?”
一听是李佳硕的声音,王香草立马打起了精神。
“是李老师吗?”
“是啊,我是李佳硕,你还好吧?”
王香草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伤感,淡淡地说:“就那样,一天天混日子。”
“我这一阵子太忙了,没顾得上跟你联系。”
“我一个庄户女人,有啥好联系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可是我的恩人,要不是你,我早就被那个混蛋校长送大牢里了。先不说那些了,我问你个事儿。”
“啥事?你说。”
“水库上死的那个人你知道吗?”
王香草心里一震,忙问:“知道,怎么了?”
“听我一个在纪检部门上班的同学说,死的那个人有重大违纪行为,为了与女人私通,他竟然擅自放水,关键是还出了人命,他们正打算下去调查呢。一听是你们村,我心里就不安,那事肯定与你无关吧?”
王香草耳朵里一阵轰鸣。
李佳硕那边突然听不到了王香草的回音,火急火燎喊了起来。
足足过了几分钟,王香草才慢慢灵醒过来。
“王香草,你怎么了?说话呀!”
王香草掩饰道:“大概是信号不好,突然就听不到你说话了。”
“现在听到了吧?”
“听到了。”
李佳硕又把前面的话复述了一遍,说:“我那个同学知道我在你们村小学待过,一起吃饭的时候,随便聊起了水库上的事儿,我竟然想到你身上去了,觉得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你。”
“你咋知道就是我?”
“因为你是个热心肠的人,为了村里人浇麦子,豁出脸面也是正常的,是不是这样?”
王香草没有正面回答他,气冲冲地说:“满坡的麦子眼瞅着要旱死了,人家放水浇地咋就成罪人了?”
“罪不罪先不说,关键是出了人命,性质就变化了。”
“不是定说那个人是自杀吗?”
“就算是自杀,那也是因为放水引起的,事情就复杂了。”
“怎么个复杂法?”
李佳硕就把他所听来的大致说了一遍——
一开始,确定那个人就是自杀,但后来又有了新发现,他的自杀竟然与村子里的一桩侵害案有关,经过分析研判,初步认定那个胡老头是因为侵害了村里的女人,畏罪自杀。
但案情上报到县里,这个结论又被推翻了,并且根据现场遗留物以及相关证据看,那个胡老头与村里的案子无关。
这样以来,案子又回到了原点,因为胡老头被迫放水,受到了上级领导的严厉批评,还做出了相应处罚,甚至要开除他公职。迫于压力,他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
一定意义上说,那个胁迫放水的人就成了间接杀人犯。
王香草内心慌乱起来,问李佳硕:“他们咋知道胡老头被胁迫了?”
“肯定有证据,要不然不会乱做定性的。”
“啥证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人家不会随随便便往外透露。哦,对了,据说水库大坝上有监控,只要回放一下,就全明白了。”
王香草身子一软,坐了下来。
李佳硕是个精明人,听到王香草声音发生了变化,就知道自己的判断基本没错。
“王香草,你没事吧?”
“没……没事?”
“你实话告诉我,那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王香草顿时失控了,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你用不着害怕,其实也没啥,人又不是你亲手杀的。再说了,你去逼他放水,出发点是好的,这也算不得是违法。我个人认为,他们单位领导要负一定的责任,是他们工作方法不得力,过于粗暴,刺激了死者,才把他逼上了绝路。不过……”
“不过啥?”
第89章 见鬼了
“你不该铤而走险那么干,甚至甘愿牺牲自己的名声,那样值吗?我都觉得难以接受,何况你家老公了,无论如何你该为他想想。”
王香草意识到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忙解释道:“其实……其实,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做了个假象。”
“假象?那种事情是说不清的。反正这事吧,你有点儿感情冲动,做出的牺牲太大了,不值!太不值了!”
王香草沉吟片刻,问李佳硕:“事情已经这样,你说该咋办?他们不会真的把我抓起来吧?”
“除了道德方面的,其他没有必要过于担心,为想办法放水浇地并无过错,杀人的又不是你,他们凭什么抓你?”
“是啊,当时只想着浇麦子了,头脑一热就去了,谁知道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说着说着,王香草又哽咽起来。
“要不这样,你抽空来一趟县城,我跟你一起去见见我那个老同学,看这事儿他能不能帮上忙,兴许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香草满口答应着,并说我这就去,赶到镇上还有末班车。
李佳硕说今天太晚了,来不及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听上去语气冷冷淡淡,看来连他也对自己有了不好的看法。
王香草心烦气躁,坐立不安,连儿子小龙都懒得搭理,放学后,直接打发到二婶家。
一个人坐在黑咕隆咚的屋子里,灯也不开,瞅着门外愈来愈浓的夜色发起呆来。
她胡思乱想着,想得最多的还是看水库的那个胡老头,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口口声声说自己上过战场,是个英雄,咋就被屁大的挫折击倒了呢?
枪林弹雨都不怕,一点处分就要了你的命?
……
思来想去,王香草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就是那个跟胡老头老婆相好的局长,说不定胡老头的死与他有关。
想到这点,王香草坐不住了,干脆锁门走出了院子。
天阴着,漆黑的胡同里静悄悄,连一声狗吠都听不见。
王香草直奔着村长马有成家去了,想跟他说说话,从他那儿打探一点确凿的消息。
如果真像李佳硕说的那样,就只能求他帮着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了。
毕竟马有成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又掌控着村里的实权,说不定他能够帮自己洗白了。
到了马有成家,见院门紧锁,从门缝里看过去,屋里连灯光都有,断定已经睡下了。
虽然不甘心,却也不好意思喊醒人家,只得悻悻而归。
刚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马有成家的南墙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到了地上。
王香草被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叫出来。
黑影好像也看到了王香草,撒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脚步轻捷,无声无息,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香草躲到了阴影里,身子一歪,倚在了院墙上,瑟瑟发抖。
慢慢平息下来,她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马有成的电话,小声告诉他,外面有坏人。
马有成被打断了美梦,恶声恶气地骂道:“你这个熊娘们儿,大半夜的闹啥闹?我喝多了,睡觉了!”
“不行,你必须出来,我连路都走不了了。”
“你耍我吧?”
“别多说了,赶紧了,快……”
“艹,你敢耍我试试!”
“你快点,出来的时候,别……别忘了拿上一把菜刀。”
马有成这才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急吼吼问她:“你在哪儿?”
“就在你家大门外面。”
不大一会儿,门咯吱一声开了,马有成一手打着强光手电,一手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出了门。
他立在门口,先朝四周照了一遍,这才朝着王香草走了过来。
王香草顿时泪崩,见了亲人一般,一头扎进了马有成的怀里。
“咋了这是?别怕……别怕,走,进屋,进屋再说。”马有成边安慰边用胳膊夹紧了王香草瑟瑟抖动的肩膀,一步步走回了家。
进屋后,马有成把王香草扶到了沙发上,再返身回去,把里里外外的门全都关了。
回到屋里时,王香草已经蜷缩到了沙发上,双手抱胸,抖成了一团。
马有成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王香草,然后坐下来,问她:“到底咋了?看把你吓成那个熊样。”
王香草坐起来,喝一口水,眼睛呆滞地望着马有成,问他:“你把门都关好了?”
“关好了。”
“你把拿刀拿到跟前来。”
马有成上上下下打量着王香草,笑着问她:“你不会是在演戏吧?”
“我那顾得上演戏呀,都快被吓死了。”
“你胆子不是挺肥嘛,啥玩意儿把你成了那样?”马有成说着,随手把刀放到了王香草跟前的茶几上。
王香草喝了几口水,才慢慢平静下来,说:“我肯定是遇见鬼了。”
“鬼你个头啊!我看是你中邪了。”
“真的,没骗你,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黑影从你家院子里翻墙跳了出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飘走了。”
“你不会是看花眼了吧?”马有成紧挨着王香草坐下来。
“我看得真真切切,黑影很高大,一身黑色,离我也就几米远,没花眼,真的没花眼。”
“别怕……别怕……”马有成轻轻抱住了她瑟瑟抖动的肩膀,这才知道王香草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安抚道:“哪有啥鬼呀怪呀的?肯定是个人,是人就用不着害怕。”
“是人的话走路能那么轻?就跟飞似的,还有他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怪怪的。”
“大黑夜的,你能看清他穿的是啥衣服?肯定是幻觉。”
“你咋就不相信我呢?”
“好了……好了,就先不说是人是鬼了。我问你,你深更半夜的跑到我家门口干啥了?”
“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不跟你说叨说叨,连觉都没法睡了。”
“啥事?”
“被吓破胆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是不是知道你婶子不在家,故意找借口过来陪我了?”马有成一脸坏笑,露出了满口大黄牙。
“你还有心思说闲话,我估摸着那鬼就是奔着你来的,你就不害怕?”
马有成伸起摸起刀子,握在手上比划着,咬牙切齿地说:“老子从来就不知道害怕两个字咋写!他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非劈了他不可!”
“你先别咋呼,等真正吃了亏,后悔就晚了。”
“老子头上三尺火,就算是真鬼来了,它也得乖乖听我的!”马有成傲气冲天地叫嚣道。
“你不信拉倒,我可是被吓瘫了,你知道那影子飘走后我想到了啥?”
“想到啥了?”
“那身板,那架势,还有那张模模糊糊的脸,很像一个人。”
“谁?”
“一个死了没多久的人。”
“谁?你说是谁?”
“看上去好像就是那个胡老头。”王香草说完这句话,下意识地往马有成身上靠了靠。
马有成用力搂紧了王香草,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腔调哦,说:“就算他变成鬼来我家了,也没啥了不起,又不是我把他害死的。”
“不是说,就是他害了你老婆吗?”
“那只是猜测,早就被上面推翻了。”
说到这儿,马有成试探着摸到了王香草的后背上,隔着一层湿漉漉的薄衣服,轻轻划动着。
“别……别这样。”王香草往后抽了抽身子。
马有成摸了一把下巴,说:“你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那不是鬼,更不是胡老头,他是个人。”
“你咋知道是个人了?”
“我早就有所察觉,来我家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他把自己弄成那样,看上去是有点吓人。”
“那……那你咋不找人抓他?”
“他既然敢来,就说明真有那么两下子,不会轻易被抓到的。我也想放长线钓大鱼,等弄个明白他的目的再说。”
“你就不怕他进屋杀你?”
“老子连鬼都不怕,还怕他?要是敢踏进这屋半步,一刀要了他的命!”马有成说着,手又搭在了王香草的肩上。
王香草挣脱一下,却无济于事。
“看看,你还真怕了,身上还在抖呢。”
“别……别,这样不好,你是长辈。”王香草往后挪了挪身子,岔开话题问,“婶子还没回来?”
“是啊,就是为这事儿,我才没让她回来。那个老娘们天生胆小,万一被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吓出个好歹来,就麻烦了。”
“也许只是小偷小摸,不会伤人的。”
马有成摇摇头,说:“不是,肯定不是小偷小摸,要不然是不会三番五次来的,就连警察在的时候,他都敢来,这说明他是来干大事的!”
“啥大事?”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早晚有一天他再栽在我手里的。天不早了,睡觉吧。对了,都这时候了,外面很黑,你一个人走不安全,万一再遇到那个‘鬼’就麻烦了,你还是睡这儿吧。”
“不……不,那成啥了?被外人看见了,有嘴都说不清了。”
“你把老子想成啥人了?我就那么龌龊,这样吧,你睡西屋,我在东屋,天亮后你再回去。”
第90章 夜闯民宅
“还有要紧的事没说呢。”
“啥事?”
“叔,我遇到麻烦了,你可得帮帮我。”
“你放心,天大的麻烦叔给你担着。”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噗通”一声闷响。
两个人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却不见丝毫声息。
王香草惊恐地蜷缩在沙发上,看着马有成快步走进了里屋。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东西,一个看上去像手枪的东西。
他弯腰走到窗口前,挑起了布帘的一角,朝外张望着。
观察了十几分钟的样子,马有成伸手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院子里瞬间亮如白昼。
他再次撩起窗帘,朝外张望着。
这才看到,在靠近月台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狗头大小的石块。
马有成转过身来,冲着王香草晃了晃手中不知是真是假的手枪,镇静地说:“你用不着吓成那样,有这个呢。”
“你……你咋会有枪?”
“这是好东西,可以辟邪。但你可千万要说出去,这可不是好玩的。”
王香草点点头,问:“你说会不会还是那个鬼?”
“啥鬼啊怪的!明明是个人,奶奶的!竟然深更半夜地往院子里扔石头。”马有成故意把话说得很淡然。
王香草双臂用力搂紧了上身,问马有成:“你说那个人,他……他会不会看到我们在那样呢?”
“看到又能怎么样?咱又没干啥,就算干了,又能怎么样?他要是说出去,那不就把自己暴露了吗?你说对不对?”
王香草点了点头,看上去平静了许多。
马有成把那把土枪放在了茶几上,坐到了王香草的身边,贴在她的耳根处问:“没事,一场虚惊,不用怕,你越怕,坏人也猖狂。”
“也许真的是鬼。”
“别吓唬自己了,鬼能把那么大的石头扔进院子里来吗?”
“鬼还有啥不能做的?甭说一块石头了,就是整间屋子他都能给你搬走,你信不信?你就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那就绝对不是个人。”王香草望着马有成说。
“我看你是被吓破胆了,看啥都是鬼了。”
“你想一想,自打开春以来,咱们村里发生了多少蹊跷事啊,像是人干的事吗?”
王香草又说到了学校的事情,校长被打,摄像机被抢,这刚刚离开村子不多久,人就被投进了井里。还有那个女老师,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疯了,疯得人事不省了。这一连窜的事,你觉得像是人干的吗?
“人一旦坏了心肠,比野兽、比鬼都可怕。这一阵子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有一个人很可疑。”
“谁?”
“李木头,这个人很可疑。”
王香草虎起脸,说你咋又拿着我们家说事了。
“我是就事论事,又不是冲着你们一家来的,以后要学着开阔胸怀,顾全大局,否则的话怎么当村干部?”
提拔王香草当村干部这事简直就成了马有成的杀手锏,一旦提及,她立马就蔫了下来。”
“这一阵子你就没觉得李木头他行为有些异常?”
“没有啊,他又咋了?”
“那个熊玩意儿突然没影了,失踪了七八天,这就有点不正常。我算计了一下,他出去的那几天,正好是我老婆出了事,派出所派人来破案的那段时间。直到后来又传出了我老婆的案子与水库上那个胡老头有关,他才钻了出来,你不觉得这中间有些道道吗?”
王香草这才把李木头回老家找亲人的事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
“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的话你也信?还不如听驴叫呢。跟你说实话,我怀疑码祸害你婶子的事儿也是他干的,还有黑夜里装神扮鬼的也是他。”
“他都老成那样了,前些日子一病不起,差点死了,哪还有那个本事?”
“不信是不是?那好,走,你跟我走。”
“去哪儿?”
“李木头家。”
“去他家干嘛?”
“看那老鬼这时候在不在家。”
“这深更半夜的,多吓人呢。”
马有成摸起了茶几上那把土枪,放在手里掂了掂,说:“有它怕啥?”
“要去你去吧,我害怕。”
“还想当村干部呢,这点兔子胆怎么行?”马有成说完,开门走了出去。
王香草只得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沿着黑咕隆咚的街道,深一脚浅一脚地直奔着村西头去了。
到了李木头家院门前,马有成拿出小手电,朝门板上照着。
看了一会儿,试探着推一把,门竟然开了。
马有成蹑手蹑脚走进了院子,趴在屋门的缝隙间,夹着嗓子喊了起来:“李木头……李木头,你在家吗?”
没人有回应。
马有成手按在门板上,轻轻往里推着。
吱溜溜一声,门开了,黑洞洞的屋里散发出了一股刺鼻的气息。
马有成打开手电,抬脚走了进去。
王香草在后面拽一下他的衣襟,悄声说道:“万一他在屋里呢,你咋说?他要是反咬一口,说咱们私闯民宅,可就不好解释了。再说了,我跟你在一块,这算个啥事啊?”
“放心吧,他不在家!就算在,也没啥,咱是来巡逻的,你也是以村干部的身份来的,他管得着吗?”
王香草一只手捂了胸口,一只手扯住马有成的后背衣襟,一步一步,轻轻往里挪动着。
“李木头……李木头,你睡觉咋不关门呢?”仍不见有回应,马有成直接骂开了,“李木头,你这个死货,死抽抽了吧?咋不搭腔?”
听屋里依然没人回应,马有成打开了手电,朝着里面照射过去。
屋子里乱七八糟,遍地是垃圾,几乎没了下脚的地儿。
里间的土炕上铺了一张破旧的草席,草席上堆着一床脏兮兮的被子,散发着熏人的臭气。
“狗日的,这那有个过日子的样子,像个垃圾场!”马有成骂一声,手捂鼻子扭头就朝外走。
退到了院子里,马有成喘了几口粗气,压低声音问王香草:“你还怀疑我说的话吗?”
王香草摇摇头,没接话。
“深更半夜的,他不在家睡觉,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走,赶紧离开这儿。”马有成说完,抬脚朝外走去。
“去哪儿?”
“到大街上巡逻去,到处转一转,也许就能找到那个狗杂种。”
“我不去!要巡逻你找侯宝安去,他才是你的治保主任呢。”
“别提那个狗曰的,占着茅坑不拉稀,早就不想用他了。”
“那我也不去,你送我回家睡觉了。”
“这是命令,你必须得去!”
“我凭啥听你的命令,你又不发工资给我。”王香草偏偏跟他拧上了。
“放心好了,工资也有,奖金也发。”
“啥意思你?”王香草听出马有成的话里有话,紧跟着问道。
“王香草,你过来。”马有成这样说着,却把自己的嘴巴贴了过去,咬着王香草的耳垂说,“我想让你接替他的治保主任,你觉得怎么样?”
“啥?你让我当治保主任?”王香草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这事儿我琢磨一阵子了,你是最好的人选。”
“我一个女人家,咋能干那个?”
“咋不能干?人聪明,有责任心,前些天跟来村里破案的那伙子人配合的不错,连所长都说你人不错。”
“不行……不行,我干不了那事儿。”
“女人咋了?还……”马有成的话没说完,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谁在哪儿?”
王香草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赶忙躲到了马有成的背后。
“谁?你给我滚出来!”马有成大喝一声,一手摸枪,一手打着手电照了过去。
这才看到才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木头。
李木头蹲在院落东北角石磨旁,赤着上身,一条灰秃秃的短裤挂在膝盖上,看上去正在解大便。
“老东西,你蹲在那儿干嘛呢?”马有成喝问道。
“哎哟哟……”李木头哼哼两声,病怏怏地说:“肚子疼啊!也不知道是咋的了,想拉又拉不出来,都蹲了大半夜了。”
王香草问他:“你是不是吃啥坏东西了?”
“从从外面带了些剩菜剩饭,今天刚吃完,就成这样了。”李木头有气无力地说着。
“李木头,你不会是得啥急症了吧?”马有成走过去,手电光在李木头脚下扫来扫去。
“别……别,拉稀有啥好看的,别去了!”王香草赶忙制止道。
“我看看到底啥情况,真要是拉得厉害,就该送医院,万一拉死了呢。”
王香草知道马有成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无非是想过去看一看李木头是不是在装蒜,便说:“人家难受着呢,本来就拉不出来,你偏偏去添乱。”
马有成没理她,用手电光在李木头的脸上照了一番,见确实是一副病相。
李木头噌一下站了起来,提上裤衩,边无力地挪动着脚步边絮絮叨叨地说:“老了……老了,身板不行了,肠胃也不中用了,年轻的时候吃铁都化,可现在连几片肉都消受不了了。”
马有成紧随在他身后,不停地用手电照射着。
李木头到了王香草跟前,问她:“王香草,你跟村长来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