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可怜的老人
王香草点点头,说也好,转身朝外走去。
到了院子里,听见马有成在屋里喊:“有事你就过来跟我说,别一个人硬扛着!”
王香草心里的五味瓶瞬间被打开了,泪水稀里哗啦。
时已近傍晚,红彤彤的太阳挂在远处的山尖上,摇摇欲坠。
走到果园边上,朝着“鬼屋”望过去,顿时浑身发凉,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直以来,王香草每次从这儿经过,都有这样的感觉。
总觉得有一股阴森之寒气从里面冒出来,并且还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声响,直往身上扑。
那间“鬼屋”是村子里在二十几年前盖的,专门用来盛放骨灰盒。
那时候村子里死了人,送到火葬场烧成灰烬,然后装在或大或小、或精致或粗劣的小盒子里,集中到这个地方。
用当时村支书王大头的话说,不能再让死人占活人的地盘了,鬼们也高兴得不得了,男女混居在一起,热闹着呢。
没几年工夫,屋子里放满了花花绿绿的盒子,整整齐齐摆在木架上。
倒是也有人心里不踏实,担心会有人搞破坏,万一把哪一家的盒子被抱走了,扔在粪坑里或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那可是够晦气的。
马有成是个务实的人,考虑到那些担心也金堂理,毕竟祖上的尸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容不得半点玷污。
于是,集体出资在旁边搭了一间小一点的屋子,让老光棍郝箩筐住了进去,日夜守护着。
几年之后,郝箩筐死了,再也没人愿意去干“守鬼”的差事。
果然就隔三差五的有骨灰盒被盗,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偷走那玩意儿的都是死者的亲人。
他们把盒子抱出那间“鬼屋”,找一个自以为还不错的风水之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了。
马有成也不想去追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了。
一来二去,“鬼盒子”就陆陆续续被搬走了,只剩了个空屋子在那儿。
虽然“鬼们”走了,但依然没人随随便便进去,据说那地方阴魂不散,深更半夜的时候总弄出一些怵人的动静。
说的人多了,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偏偏这时候就让王香草给遇见了。
刚走进果园,猛一抬头,她竟然到“鬼屋”的四周被雾气环绕着,飘飘渺渺、阴气森森。
咯噔一下,心里开始发毛。
硬着头皮走近了,透过狭小的窗口朝里一看,靠近墙角的土炕上,竟然有一袭惨白在跃动着。
妈呀!
王香草倒吸一口凉气,心悸气短起来。
依稀中,她恍惚看到屋子里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直盯得她魂飞魄散、毛发倒立。
不等回过神来,突然听到了异样的声响。
那声音虚缈诡异,水波一般阵阵荡起,听上去空旷而低沉,像涛声,又像是死亡之际的喘息……
王香草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屁滚尿流,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总不能光着脚回去吧,只得硬着头皮返回去,捡起鞋子套在了脚上,接着继续跑。
跑着跑着,她停了下来。
不对吧,怎么会有那种动静呢?
一定是看花眼了,本来就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所以就产生了幻觉。
她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放弃了,这个屋子是爹娘唯一栖身之地。
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
王香草咬了咬牙,跺了跺脚,豁出去了!
慢慢走近了,她再次看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两个“鬼影”从屋子里闪身出来,单从外部轮廓上看,应该是一个“男鬼”、一个“女鬼”。
看上去两个“鬼”很亲密,靠得很近,边走边说着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她们的声音。
两个“鬼”面朝自己走来,走着走着,脚步戛然而止,旋地转身,拔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很明显,他们看到了自己。
姥姥个腿!
看来不是鬼,鬼能被个大活人吓成那个熊样子吗?
既然你活人,活人何必再怕你?
王香草想到这些,胆子陡然大上了天,没头没脑往前追赶。
随着距离的缩短,两个背影愈见明晰。
咋看上去那么眼熟呢?
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了。
王香草的大脑飞速旋转,急剧搜索,这两个人是谁呢?
他们来这里干啥了?
边想边回味着那飘飘渺渺的声音、那朦朦胧胧的亮色,心中豁然开朗。
王香草止住了脚步,心里骂起了自己:王香草啊王香草,你追个毛啊?
咋就忘记抓贼容易,放贼难的老话了”?
真要是捉住了,还不得尴尬死啊!
既然人家敢钻进那屋里疯乐呵,那就说明是片安静之地,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样一来,也就把传言给捅破了,明明就是人在作怪,为啥把“账”算计在人家“鬼”身上呢?
说到底,缺德的是人,而不是鬼。
……
第二天,王香草就雇了一辆三轮车,把爹娘接到了自己家里,暂且让小龙睡到自己房间。
安顿好爹娘,她又喊来了近支家的几个人。
给他们分了工,两个人去了殡仪馆,取回了弟弟的骨灰;
四个人去了坟地,撅圹做坟;
还打发人去筹备香火等殡葬用品,虽然弟弟活着的时候窝窝囊囊,死后必须让他风风光光。
最起码,别人有的,他一样都不能少。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后,王香草就对着爹娘说:“王香先已经这样了,跟咱们的缘分也算是尽了,咱们别哭别闹,安安静静打发他走吧,入土为安。”
爹娘倒也开明,由着王香草去了。
王香草忍着内心的伤痛,带人把弟弟的尸骨埋在了祖坟地里。
烧一些香纸,再燃放一挂鞭炮,便招呼大伙往村里走。
她远远落在了后面,走了没几步,又折身回去,跪在了那堆新土前,告慰道:“王香先,你这一世无儿无女,姐给你磕三个响头了,权当是为你谢罪了,你给我记好了,下辈子还我,一定得还我!”
说完,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回家后,王香草置办了一桌菜肴,热情地招待了帮忙的亲朋好友。
待客人们散去,她才坐下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帮爹娘安家了。
这事儿不能再拖下去,必须赶在麦收前把事情办妥了,要不然李德福回家后没地儿住。
让她犯难的是如何把让他们住进“鬼屋”的事说出来,怕他们难以接受,更担心他们不同意。
思来想去,还得自己亲口告诉他们。
爹面无表情,说:“没事,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就足了。”
娘好像有点儿不接受,跟着问一句:“香草你说啥?”
王香草满脸无奈,对娘说:“实在是没有办法,村子里实在是没有其他空房子了。”
娘一脸仓惶,嘴唇翕动了好大一会儿,才挤出一句:“那种地方咋能住人呢?”
“娘,那有啥呢?拾掇一下就跟新的一样,总比待在猪圈里强吧?”王香草开导娘说。
“听说那地儿老闹鬼,怪吓人的。”
“谁又没亲眼看见过,那都是传言,别拿传言吓唬自己。”爹板着脸,冲着老伴咋呼道。
娘皱巴着脸,嘟嘟囔囔:“那里面盛过几百号死人,不闹鬼才怪呢。俺是没见着过,可有人看见了,还不止一个两个呢。”
爹把烟头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灭,霸气地说:“就这么定了!”
娘沉下脸,没再说啥。
王香草知道她还是不情愿,但也顾忌不了那么多,紧赶着去找马有成了。
马有成倒也仗义,立马召集了几个青壮劳力,没用半天功夫就把“鬼屋”收拾停当了。
并且收拾得很彻底,几乎把所有的墙皮都刮去了一层,再用白石灰砌了厚厚一层。
看上去就是个新房子了。
爹娘搬进去的那天早晨,风很大,天都被刮蓝了,空空荡荡,不见一丝一缕的云彩。
动身的时候,西边的天上还挂着一颗星星,一眨一眨,好像在传递着什么。
偶尔传出几声狗吠,也是半截半截的,有气无力。
两个老人站在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下,等着闺女带人去那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村子给他们“搬家”。
王香草爹王金堂是个石匠,年轻的时候算得上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从十六岁就跟着石匠王学手艺,短短几年就熟练地掌握了垒墙凿石的功夫。
一块没角没棱的的顽石到了他手中,简直就成了一块软面,三下两下就成了可塑之才。
他砌的墙笔直牢靠,并且速度飞快。
就凭这一手,王金堂颇受尊重,再加上他这人本性善良,远近几十里都对他另眼相看。
可眼下他老了,之前的威望也一扫而光。
这时候,他弯腰塌背,边吸烟边想着心事。
“你说香草他们咋还不回来呢?”
老太太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王金堂知道她是在担心,就说:“咱是去拉回自己的东西,谁又能咋样?”
“他爹,俺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呢,会不会遇到麻烦了?”老太太叹息一声,皱巴巴的老脸就像个被风吹日晒过的核桃。
王金堂回头看着她,“你觉得有啥不对劲了?”
“这眼皮一直跳,都跳了两天两夜了。”
“跳就让它跳去,没事的,还能无法无天了!”
王金堂这话如其说是在安慰老伴,倒不如说是在为自己壮胆。
“俺还真有点担心,那个村子里,就咱一户是外人,因为儿子的事,那个狐狸精被抓了,他们还不把咱当成敌人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让咱往回拉东西?”
“是啊,他们人多,真要是闹腾起来,咱又打不过人家。”
“胡扯!那本来就是咱的东西,他们凭啥不让拉?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些人没有过讲道理的。”
“不讲理也不行,不是还有法律嘛。”
“法律要是管用的话,就把咱儿给医活了。”
“莫名其妙,这哪儿跟哪儿呀?死老妈子,尽说胡话!”
……
两个老人正唠叨着,马有成从胡同口摇摇摆摆走了过来,他的胳膊肘下,还夹着个大包裹。
第152章 威严李所长
到了跟前,马有成瓮声瓮气地说:“你们两个老家伙,可不能骂我没良心,实在是没法子,村子里实在腾不出别的房子了。”
老太太接话应道:“有成大兄弟,俺感激还来不及呢?咋会骂你,那不成狼心狗肺了吗?”
王金堂跟着附和:“这就知足了……知足了……”
马有成掏出香烟,抽一支递给王金堂,自己叼一支在嘴上,点燃了,大口大口吸起来。
吸几口,絮絮叨叨说起来:“那个地方是盛过骨灰盒子,可闹鬼的事儿纯属扯淡,的确是有人听见过动静,可那是活人弄出来的。”
听马有成这么一说,老太太心里又开始打哆嗦。
自打王香草让他们去住那个“鬼屋”后,她眼前就是飘忽着那些灰不溜秋的盒子。
尤其是盒子上面贴着的那些照片,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不是对她笑,就是朝她哭。
闹得她心里头凉飕飕的。
“嫂子,都这把年纪了,用不着再怕那些玩意儿。有这么个地方落落脚就不错了,也亏你们赶得巧,要是再晚回些日子,怕是连这么个地方也没了。说到底,也算你们有福气,生了王香草这么个好闺女,要不是她跑前跑后的,你们老两口怕是就打发了!”
马有成把夹在胳膊肘下的包裹递给了老太太,说:“你们也用不着跟我客气,我是一村之长,总不该看着管吧?这不,不光我,连娘们儿都为你们操心,给你们找了些床单啥的,凑合着用吧。”
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递给了王金堂。
老太太接过包裹,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村长对咱这么好,你还有啥好哭的?”王金堂瞪着老伴吼了一嗓子,自己的鼻子也泛起酸来。
“好了,就这样吧,你们赶紧去看看房子吧,我就不在这儿陪你们了,一会儿还要去镇上开会呢。”马有成说完迈步离开了。
王金堂捡起地上的包裹,拎在手上,朝前走去。
老太太撩起衣襟擦净了脸上的泪,紧脚跟上。
到了“鬼屋”,王金堂的手竟然抖个不停,连钥匙插不到锁眼里去了。
等进了门,这才坦然起来。
这不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子嘛,砖块垒墙,水泥嵌缝,墙面用白石灰刷得溜光。
这样的地方能藏鬼?
简直是荒唐!
屋子里靠墙角的地方有一盘土炕,炕面平平整整,上面还铺了一张草席子,看上去半新不旧的,很干净。
老太太一开始有点儿怕,试探着坐在炕沿上,东瞅瞅、西望望,没一会儿工夫也就踏实了。
她站起来,弯腰拿起了那灰布兜,从里面拿出了一沓纸钱,码放在房子中间,划燃火柴,烧了起来。
正烧着,听见外面响起了摩托声。
老太太走出去,一看是本家侄子王香果。
王香果停稳摩托车,骂咧咧说道:“他姥姥个棒槌的!那边出岔子了。”
“咋了?出啥岔子了?”
“东西刚装到车上,就被十几个人围住了,死活不让走。”
“咋回事儿?”王金堂从屋里面走了出来。
王香果就把去潘家庄拉东西的过程说了一遍——
他们进村后,把东西装到了车上,然后就去了新房。
把东西归拢好,已经装得差不多了,呼啦啦涌来了很多人,一个个凶得就像鬼,有人手里还拿着棍棒。
那些人直接把车围住了,说东西是他们的,非让卸下了不可。
王香草讲了很多好话,说爹妈挣了一辈子的家当都在这儿,还是让他们带走吧,可人家就是不答应。
人群中有一个中年男人,不光不讲理,还破口大骂,说那个屋子本来就是姓潘的,你们凭什么拉走?
王香草一口一个表哥叫着,好说歹说都没用。
王香草就动起了感情,说东西都是我弟弟置办的,这会儿他人没了,尸骨已经埋到了桃林峪,家当理应跟着人回去。
那个人一点都不讲道理,嚷嚷道:他去哪儿我们不管,东西在潘家庄,那就是我们姓潘的,你们休想拿回去。
王香草见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就打发王香果回来报信了,说让你们不要担心,她已经给派出所打电话了。
就在王香果走后不久,派出所长李中槐就带领两名警察赶到了潘家庄。
还没怎么着,几十号人就各自逃窜了,唯独那个凶巴巴的中年人站在那儿,一动没动。
李中槐走过去,掂了掂手上的铐子,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潘玉莲的堂哥。”
“想造反呀?”
“谁造反了?我们潘家的东西,谁也不能拿走。”潘玉莲的堂哥看上去有点心虚,嘴上却依然强硬。
“你有什么权利说是你们潘家的?简直是胡搅蛮缠!”
“东西在潘家庄,那就是我们姓潘的。”
“这家户主姓王,那就是王家的!”
“你咋就向着他们呢?”
“因为你们寻衅滋事,不讲道理,我就得管!”
“谁寻衅滋事?”
“那你这是干啥?”
“保卫自家财产呀!”潘玉莲堂兄慌怯起来,嘴唇也开始哆哆嗦嗦。
“你家财产?你是谁?是这家男人吗?”
“她家男人死……死了……”
“那你是这家的儿子了?”
“谁他们家儿子了?我姓潘。”
“既然你不是这家男人,又不是这家儿子,你凭什么抢财产?你抢着个数了吗?”
“我……我是潘玉莲的堂……堂哥。”
“报上你的名字来!”
“潘玉龙。”
“潘玉龙,你懂不懂法呀?堂哥有继承权吗?”
“可俺妹妹还在呀?”
“我实话告诉你,潘玉莲马上就成鬼了!她犯下的是死罪,就算判不了死刑,那也得无期,她要这些还有啥用?。”
“可……可……”
“可啥可?”老朱朝着后面挥了挥手,大声吩咐道,“拷了!”
话音落地,五尺汉子匍然跪地,苦苦求饶:“别……别,这不抢了……不抢了……”
躲在远处的几个人早就耗不住了,纷纷逃窜。
“站住,都给我站住!”李中槐大声喝道。
几个人比兔子跑得都快,眨眼没了人影。
李中槐问他:“你知罪吗?”
“嗯,我知罪……知罪。”
“那好,我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好……好,我愿意。”刚才还**的汉子,瞬间成了一团软面。
“你先把事情说清楚了,免得以后不认账。”
“要我说啥呢?”
“你说,这些财产是谁的?”
“是……是他们的。”
“谁的?”
潘玉龙抬头望着王香草,应承道:“是……是他们的。”
“她是谁?”
“是……是王香先的姐姐。”
“除了财产,那这屋子呢?”
“也是他们的。”
李中槐大声宣布:“潘玉龙已经承认了,这处房子,以及房子内的所有家产都是桃林峪王香草家的,与这边的所有人家毫无关系,要是以后再耍赖纠缠,那就是知法犯法,决不饶恕!”
站在远处的人一阵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潘玉龙,你给我听好了,记住了,以后多学点法律知识,别再干些糊涂事,谅你这次是初犯,饶你一回!”
“谢谢……谢谢警官。”
“起来吧,别跪在那儿丢人现眼了!”
潘玉龙战战兢兢爬起来,灰溜溜地往外走。
“站住!谁让你走了?”李中槐大声喝道。
潘玉龙站定了,直愣愣望着李中槐。
李中槐往前一步,说:“你无理取闹,就这样走了?”
“俺……俺不闹了还不行吗?”
“你想得美,你知道这事儿按程序会是啥结果吗?”
“啥结果?”
“最轻的量刑也是拘留半个月,罚款一万元,你觉得怎么样?”
潘玉龙脸色煞白,瞪大眼睛,瞠目结舌。
“说话呀,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不是……不是,我错了,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好吧,看你认罪态度不错,就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并不等于放纵了你,案底还给你留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潘玉龙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好,算你还算识时务。这样吧,既然你已经来了,干脆把坏事变成好事吧,你招呼一下刚才起哄的那些人,立马过来。”
“干嘛?”
李中槐指了指着王香草,说:“毕竟你们两家是亲戚,不管怎样,情分还是有的,亲戚来搬家,你们总不该看着不管吧?”
“哦,我懂了……我懂了。”潘玉龙点头应着,对着站在远处的人喊,“来……来,都来搭把手,帮他们把东西抬上车。”
十几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东西。
李中槐弄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来,冲着王香草大声喊道:“桃林峪的那些人,你们好好看着点,如果再有闹事者,立马向我报告!”
王香草表情复杂地望着李中槐点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
李中槐又朝着潘家人震慑了几句,然后大手一挥,命令道:“收队!”
几个人上了警车,拉响警笛,慢悠悠驶出了村子。
第153章 鬼亦人,人亦鬼
此后的一切很顺利,潘玉龙带着亲朋好友干得很卖力,几十分钟便把该拉走的东西全都装到了车上。
王香草锁了门,把钥匙装得兜里,带车离开了潘家庄。
回到爹娘的新住处,王香草卸完了车,又把东西抬到屋里面,拾掇得井井有条,纹丝不乱。
送走帮忙的人,王香草站到门口朝屋里观望着,一直紧绷着心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娘说了一些暖心的话,要她留下来吃饭。
王香草对娘说:“这边已经安顿好了,你和爹也歇着吧,我回去照应一下小龙。”
说完,就急急忙忙回了家。
……
这天夜里,风出奇地大,似乎把天吹得更高更远了。
院子里的几棵大树被刮得东摇西晃,发出了呼呼啦啦的声响,像是怪兽在哭号。
王香草她娘睡不着,坐起来,透过窗缝往外瞅着。
实在困得不行了,才打起盹来。
正睡着,老太太呼一下坐了起来,直喘粗气。
王金堂被惊醒了,问老伴:“咋了?”
“做梦了……怪吓人的。”
王金堂故作轻松地说:“梦见鬼了吧?”
“可不是嘛,越害怕就越做那样的梦。”
王金堂一本正经地说:“年轻时跟你好的那个老六就在这屋里呆过,正门口的那个匣子就是他的。”
“别说那些了,怪瘆得慌。”
“说着玩呗,啥鬼呀怪呀的,还不都是人编造出来的。”王金堂像是在说梦话,继续说叨着,“那时候,要不是你放的羊落在了井里,我二话没说,跳进去帮你抱出来,说不定你就成老六的老婆了。”
老太太接过话茬说:“你这个老骗子,直到现在都没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那羊是被你扔到井里起的?”
王金堂嘿嘿干笑着,说:“谁让你只顾忙着低头做针线活了,可被我逮住机会了。”
“你这个熊人,万一羊被淹死了呢。”
“我早知道那眼井里没水了。”
“还说呢,你下到井里面,半天都不出来,一直熬到天黑才露头,上来就把俺抱住了。”
“我要是不趁早下手,你就被老六娶回家,那可就惨了。”
“咋就惨了?”
“他是个短命鬼,还不得守半辈子寡。”
老太太没再说话,紧攥着男人的手,连声叹息。
突然,王金堂打一个激灵,他看到的窗口上贴着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大喝一声:“谁啊?”
影子一闪而过,怪里怪气的喊着:“老六……老六,俺是老六……”
声音被风吹得飘飘忽忽,一会儿就没了。
老太太被吓着了,浑身打颤,直往老头子怀里靠。
王金堂拍了拍老伴的后背,镇静地说:“肯定是哪一个该死的东西来吓唬咱们了。”
老太太轻轻应着,蚊子叫一般。
王金堂下了炕,摸起锅台上的菜刀出了门。
外面的风好像比之前小了许多,眼前的一切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老伴在屋里喊,催他回屋。
王金堂毫不胆怯,挥舞着菜刀叫骂:“哪个狗曰的?有种你就出来,跟我王金堂真刀实枪地干一场,搞这些不人不鬼的把式算啥本事?”
骂了半宿,不见任何动静。
风停了,村外的深夜格外寂静,静得让人心虚。
天亮后,老太太去了闺女家,把昨夜里闹鬼的事情告诉了王香草。
王香草安慰娘说:“爹说得对,那是人,不是鬼。”
可娘不相信,咬定就是鬼叫门。
“娘,你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这都啥年代了?你还信那个。”
娘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那根本就不是人弄出的动静,是鬼,肯定是鬼。
看来娘是被吓破胆了,王香草觉得这时候越是跟她较真,她就越不服气,只得顺着她说:“就算是真有鬼,咱也不怕,我去找胡仙姑,让她作法治他。”
娘说那鬼厉害着呢,怕是胡仙姑也没办法。
王香草:“你放心吧,胡仙姑厉害着呢,我亲眼看见把鬼治得吱吱乱叫,哭爹喊娘。”
娘这才信服了,屋都没进,就回去了。
王香草真就去找了胡仙姑,胡仙姑听了王香草的话,放下饭碗,掐指一算,大惊失色。
说可了不得了,你娘年轻时候还真别的男人动过情,还有心思系在那个人身上,想解都难了。
王香草从没听说过有娘的那些事儿,摇着头说:“老姑,你可不能瞎说,俺娘是个本分人。”
“你不相信老姑了是不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娘是个啥人,一辈子老实得话都说出口,还能搞出那些枝枝节节的事来?”
“人不可貌相。”
王香草有点被说动了心,问胡仙姑那个死鬼是谁。
胡仙姑想都没想,说那个人外号叫老六,是刘向水他爹。
王香草求她帮着想想法子,别再让那个死鬼折腾了,胡仙姑却说:“这是还真是有点难办,恶鬼、赖鬼都好捉,唯独这情鬼难缠。”
“那咋办呢?”
“办法倒也有。”
“咋个办法?你倒是快点说呀!”
“我这就去烧香磕头,好好求求神灵,就不服治不了个死老六!”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拜托老姑了。”
胡仙姑倒也不客气,向来就讨要香火钱。
“那当然,为我们办事,咋好让你破费呢。”王香草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沓零钱,递给了胡仙姑。
胡仙姑接过钱,收拾碗筷去了。
王香草临走时,胡仙姑跟她说:“落日之前你再来一趟,拿几个符字送到你娘那边,避避邪就没事了。”
整整一天,王香草无心干活,盼着太阳早些落山。
胡仙姑果然没有食言,等王香草急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守候在了院子里。
胡仙姑把一张对折着黄纸交给她,又跟说了一些具体的做法,就打发她去了“鬼屋”。
娘好像知道王香草要来似的,一直站在院里。
娘俩进了屋,按照胡仙姑吩咐过的,着手操办起来。
爹一脸不服气,坐在一边,抽完一锅烟,望着正在少纸钱的王香草,叽咕道:“烧那个有啥用?明明就是个人!”
王香草只管忙自己的,不去搭理他。
老伴听见了,小声骂他,说不怕我怕,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在这儿住了。
王金堂闭了嘴,不在吱声,只管大口大口地吸烟。
做完黄仙姑交代的一切后,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
王香草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这下就放心了,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昏暗的灯光下,娘笑了。
王香草又交代了几句,就急着要往家赶。
娘追出去,将装着四个熟鸡蛋的方便袋塞给了闺女,让她带给小龙吃。
王香草接过来,拎在手上,跟爹招呼一声,便急匆匆出了门。
摸黑走了没多远,身后突然有一道亮光照射过来。
回望一看,竟然是爹跟在后面,打着手电给她照路。
王香草心头一阵滚烫,泪水溢出了眼窝。
回到家里,见房门紧闭,屋里的电灯亮着,就喊起了儿子的名字。
可一连喊了几声,也没听见屋里有回应。
王香草脑袋猛然大了起来,天呢!不会是小龙出事了吧?
她抓起墙边的铁锨,抄在手上,悄悄摸进了屋。
站在门口一看,床上竟然直挺挺躺着一个人,一个成年人,用一条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她的第一反应是,家里一定是进坏人了,要不然怎么会大热天捂着一床棉被呢?
“谁呀?”王香草大喊一声。
床上的人呼一下撩开被子,坐了起来。
被吓蒙了的王香草抡起了铁锨。
“是我!别……别……”那人喊了起来。
竟然是姚桂花!
见王香草举着铁锨定格在那儿,姚桂花慌忙跳下床,抱着头喊道:“王香草,你作死啊!是我……是我,是我呀!”
“死姚桂花,你吓死我了!”王香草手中的铁锨咣当掉在了地上。
“王香草……王香草,你咋了这是?咋了?”姚桂花抱起王香草的肩头大声唤着。
王香草慢慢缓过劲来,眨了眨眼,说:“死姚桂花,你吓死我了!”
“我躺在床上咋就吓着你了?”姚桂花一脸无辜。
“小龙呢?”
“小龙……小龙去他二奶家了呀,平日里不是这样吗?”
“那……那你是咋进来的?”
“我来的时候小龙还在家,见我来,他说一声去二奶奶家了,就走了,还吩咐我看好门。”
“这小子,一定是惦记着看动画片才去二奶奶家的,看起来这一阵子学习又落下了。”王香草坐到了床沿上,长长叹一口气。
“他完成了昨夜,想看电视就让他看呗。倒是你,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就跟个村长似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家遇了那样的事,我能看着不管吗?”
姚桂花紧挨着她坐下来,问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唉,死了的死了,抓了点抓了,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姚桂花呆着脸,不再说话。
王香草肚子里吱吱喽喽叫唤着,这才想起都两顿没吃饭了,她站起来,想去饭橱里找点吃的。
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姚桂花带着哭腔说:“香草,我也要死了,活不了多久了。”
王香草一下子愣住了,转身问道:“姚桂花,你又在满嘴喷粪了,好好的说啥丧气话?”
“真的,俺不骗你!”姚桂花眼里有泪光在晃动。
第154章 病得不轻
王香草一看她这副模样,不像是在跟自己瞎闹,返身回来,扳过姚桂花羸弱的肩头问道:“姚桂花,你咋了这是?”
姚桂花深埋下头,抽抽搭搭哭起来。
王香草急了,跺着脚问道:“你倒是说话呀,想闷死我咋的?”
姚桂花哭着说:“我……我得那种病了……呜呜……”
王香草心头一紧,懵头懵脑地问一句:“啥绝症?癌症?”
姚桂花摇摇头。
“那还有啥病那么严重?”
姚桂花往身下指了指,讷讷地说:“就是……就是,就是那种见不得人的病啊!”
“你那个地方长毛病了?”
姚桂花点了点头。
“啥病?”
“就是……就是电视上说的那种赖病。”
“你咋会得那种病呢?去检查过了?”王香草质疑道。
“用不着检查,镇上的电线杆上贴了很多资料,我对照过了,一模一样,错不了的。”说着说着,姚桂花哭了起来。
王香草问她到底是个啥情况,可不能自己乱猜疑。
姚桂花说又红又肿的,还起了一层红疙瘩,好像还流脓了。
“姚桂花,你跟我说实话,这一阵子是不是做不干不净的事了?”
“你才做不干不净的事了呢!”
“说,到底做过没有?”
姚桂花摇了摇头。
“只要没做就成,那就是多疑了。”
姚桂花憋了一会儿,说:“做……做过了。”
“跟谁?”
“还能谁呀?自家男人呗。”
王香草一怔,问:“你说郑成亮回家了?”
“是呀,回来帮着割麦子。”
“你的意思是他给你染上病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
王香草不相信,郑成亮老实巴交的,三脚踹不出一个响屁来,他咋会干出那种事儿来呢?
姚桂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很伤心。
“这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
“错不了,上年镇上的妇联主任带人来村里做过宣嘛,那些宣传画上清清楚楚的,还有……还有电视也播过,看上去一样一样的。”
“没事,就算是真得了也没事,治一治就好了。”
“人家说了,那种病很厉害,根本没法治,直到把人折磨死。”
王香草这才知道,她是以为得了艾x病,转身回来,让她躺到床上,帮她察看起来。
见姚桂花坐着不动,王香草说:“那好吧,等天亮后,我陪着你去县里的大医院。”
“我不去!”
“你这个拗驴,要是真得了病咱就治,怕啥?瞧你那个死熊样吧,真就破罐子破摔了?”
姚桂花不再言语,站起来,窸窸窣窣解起了衣服。
王香草看了看,断定姚桂花的确是得了赖病,就是一般的症候,并不是她怀疑的那种。
跟她说只是感染了,没啥大不了的。
姚桂花躺在那儿,手捂着脸,一声不吭。
王香草骂了她几句,去外屋洗手去了。
等她返身回来的,姚桂花已经站起来,穿好了衣服,嘴里咕咕囔囔说个不停:“用不着骗我,我知道是咋回事,小毛病能那样吗?那种滋味不好受,就跟倒进了开水似的,没法活了,不活了……”
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郑成亮那个表子养的!他竟然变成了那样,真不要脸!还学会在外头偷女人了,先把自己感染了,再回来传染给我,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王香草劝她,事情还没弄明白,别急着下定论,万一是你自己不小心沾染上的呢。
姚桂花急了,说自己规规矩矩的,去哪儿沾染。
“那……那咋就肯定是郑成亮染上了?”
“这还要问了,他没病,我能得病?”
王香草想了想,问:“你跟他闹了?”
“能不闹吗?”
“闹到啥程度了?”
“我要跟他离婚!”
“你脑子进水了吧?多大点事呀,就不想过日子了?”王香草拍了拍她肩膀,说就算是他犯浑有过一回两回的,也用不着那样。
“我不只是为那事儿。”
“那为啥?”
姚桂花说她怀疑郑成亮是心术不正,故意弄成那样,回来害自己。
“他为啥要害你?”
“先把我害死,然后再回去跟相好的过日子。”姚桂花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王香草跟她分析,这是不可能的,郑成亮人是个老实人,平日里对你也好,百依百顺的,不会干出那种恶心事的。
姚桂花偏偏就拧上了,死活都坚持自己的看法。
王香草觉得腰酸腿疼,干脆坐了下来。
姚桂花旁边挪了挪,跟王香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给传染了?离我远一点!”
王香草轻松笑了笑,苦口婆心劝说着。
跟她说,就算是郑成亮得了那种病,也不能断定他就是干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那种病的传播途径很多,上个厕所,洗个澡啥的都有可能沾染上。
好说歹说,姚桂花才冷静下来,不在胡言乱语。
王香草思前想后,对着姚桂花说:“你起来,跟我走。”
“去哪儿?”
“去你家?”
“我不回去!出门的时候我已经撂下话了,死也不回去了!”
看来她真是钻牛角尖了,走进死胡同出不来了,冷言冷语地问她,“姚桂花,你不回去,咋解决问他?”
“还解决个屁,我不想活了!”
王香草火气上来了,扯着嗓子喊:“就是死也不能死在我家里,你给我起来,走!”
“去哪儿?”
“跟我走!”
姚桂花不再说话,站起来,默默朝外走去。
王香草锁了门户,紧随其后,走进了夜色中。
到了姚桂花家,见院门上了锁,屋里没有一丝亮光。
“郑成亮呢?”王香草问姚桂花。
“谁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出门的时候还在呢。”
王香草爬到墙上,朝里面张望着,心里就敲起了小鼓,担心姚桂花把话说狠了,把人逼到了绝路上。
“屋里有人吗?”
“有个屁!姚桂花,你个没数的,这不是成心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谁逼他了?我就说我不想活了。”姚桂花声音软了。
她掏出钥匙,开大门,急匆匆地进了院子,大声喊着:“郑成亮……郑成亮,你在吗?”
屋里没有回应。
“别喊了,赶紧进屋看看!”
两个人进了屋,打开灯找了一阵子,不见有啥异常。
姚桂花坐在了椅子上,双眼发直,喃喃地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家,还能真的寻绝路了?”
王香草四下里看着,没接话。
“不行,得赶紧去找,他可不能死……千万不能死啊!”姚桂花站起来,朝门外跑去。
“你去哪儿找?”
“万一上吊了呢?跳井了呢?”
“打他手机呀!”
王香草拿出了手机,刚想拨号,外面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行了,他回来了。”
姚桂花回头一看,见郑成亮走进了院子,一句话都没说,进屋躺到了床上,扯过被子蒙到了脑袋上。
郑成亮蔫巴巴走进来,问了声王香草你在啊。
“郑成亮,你去哪儿了?”王香草粗声大气地问道。
郑成亮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期期艾艾地说:“去……去……镇上了。”
“去镇上干嘛了?”
“瞧……瞧病了。”
“你得啥病了?!”王香草完全是一副审批的口气。
郑成亮生性懦弱,这时候更没了底气,垂头丧气,闷声不语。
“说!到底得啥病了?”王香草凶得像个母夜叉。
郑成亮吞吞吐吐地说:“得……得那种病了。”
“啥病?”
“就是那种赖病。”
“赖病是啥病?”
姚桂花呼啦一下撩开被子,坐起来,扯开嗓子撒泼道:“郑成亮,你还有脸说,快去死吧你!”
郑成亮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床前。
“你个不要脸的!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装了一肚子花花肠子,说!你给我说,你那病从打哪儿得来的?!”姚桂花咆哮道。
郑成亮跪在那儿,浑身颤抖。
王香草说:“桂花,你也不要那么凶,让他慢慢把话说清楚。”
然后又转向了郑成亮,冷洒洒地说,“都到这个份了,你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了,大丈夫敢作敢当!”
郑成亮抬起头来,看看王香草,再望向姚桂花,半宿才挤出一句话:“桂花我错了。”
“咋错的?”
“我也说不清楚,酒喝多了,稀里糊涂就那样了,我该死!真该死!求你饶了我这一回。”郑成亮连连磕头。
“郑成亮,你先把事儿给我说清楚!”姚桂花嗓门又大了起来。
“那好,我说……我说……”
王香草震慑道:“你要老老实实交代,要是胡编乱造,那就是错上加错,不用说姚桂花饶不了你,我也不会放过你,非把你送派出所里去不可!”
“好,我一定说实话……”郑成亮垂下脑袋,把有可能染病的过程说了一遍——
他说那天下雨,工地上就停工了。
工友们结帮搭伙的去逛街了,屋里只剩了他自己。
他觉得逛街很无聊,还不如踏踏实实睡个觉,干脆剥光了自己,蒙头大睡起来。
正睡得香,突然听到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一种怪怪的动静。
一开始,他以为是在梦中,也没在意。
可突然听见有个女人喊:“啊呀,我要死了……要死了!”
第155章 阴险的工友
跟着是一个男人凶狠的叫声:“让你叫……让你叫,老子非整死你,非整死你不可!”
妈呀!
敢情这是要杀人了?
郑成亮呼一下爬起来,瞪大眼睛一看,谁知看到的竟是既让他羞愧难当、又心慌意乱的一幕——
同村的工友刘先进就像一条蹦上岸的大鱼,活蹦乱跳着。
还有一个要死要活的女人。
……
郑成亮傻了。
刘先进停下来,恶狠狠瞪着郑成亮。
郑成亮大噗一下躺下来,蜷在了被单下面,大气都不敢再喘。
女人说话了,埋怨道:“你不是说屋里没人吗?要你去宾馆,你不舍得钱,这下可好了,看你咋交代?”
刘先进说我以为都出去了呢。
“早知道这样,再多的钱我也不来,活活给吓死了。”
刘先进说你以为去宾馆就安全了,说不定就被警察堵屋里了,那不是更惨吗?”
“这样更惨!都被吓出毛病来了,你得给我加钱。”
“咱们事先不都谈好价格了嘛,干么半道里又要加钱?”
“那好吧,看在你是老主顾的面子上,就不加了,不过我有个条件,以后记得去找我。”
刘先进答应下来。
女人说算了吧,屋里有人,不方便。
刘先进说他已经睡了。
女人勉强答应了下来,接着闹腾。
郑成亮假装睡着了,心却像是被猫咬着一样。
等他们平静下来,女人说给我钱,我该回去了。
刘先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先别急着走,我要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
“啥事?”
“给你加点钱,你帮我个忙。”
“帮啥忙?”
刘先进指了指蒙在被单里的郑成亮,悄声说这个人跟我是一个村子的,他要是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可就惨了,你得帮我堵堵他的嘴。
女人皱起了眉头,问:“我怎么堵他的嘴?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那倒不至于,我的意思是,你跟他也好一回。”
女人想了想,说:“又不是不行,可得加价,这个数。”
见女人伸出了五个指头,刘先进说你也太黑了吧,我给你三十。
女人答应下来,奔着郑成亮走去。
郑成亮听见女人赤脚走过来的声音,吓得直打哆嗦。
女人啥也没说,直接爬上了他的床。
郑成亮本来就剑拔弩张,顾不上多想,一头扎了下去。
……
平静下来后,郑成亮五味俱全,乱爪挠心,木桩一般呆呆立着,睛都没眨巴一下。
刘先进看了他几眼,到外面看了看,转身回来,莫名其妙地说了声:“她会不会去告你了呢?”
“告我啥?”
“告你强x啊,那可就麻烦了。”
“她是自己爬上我们的床的呀!”
刘先进说我给你纠正一下,“不是咱,是你。
“你不是也和她那个了吗?”
刘先进说咱俩不一样,我们是在谈恋爱,你就不一样了,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你就胡来了。
郑成亮脸唰一下变成了土灰色。
他害怕了,接下来的几天惴惴不安、魂不守舍,有一次还差点从脚手架上摔下来。
煎熬了三天,没见有啥麻烦,心里踏实下来。
那天下午,收工以后,刘先进跟他说:“郑成亮,你该请我吃一顿大餐。”
郑成亮一愣,问他为啥。
“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没去告你吗?”
“为什么?”
“是我帮你说了情,还给她买了礼物,才把事情压了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
刘先进点了点头,看上去很认真。
他说那不是个女人,是个女孩,才十七岁,还算个未成年。你要是被抓了,罪过就大了,至少要判五年。
郑成亮质疑道:“说看上去她都有三十了,鬼才信呢!”
“郑成亮,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我跟她谈了半年恋爱了,连身份证都看过,假不了。”
“咋那么显老呢?”
“你想啊,她天天待在风尘里,能不显老吗?”
郑成亮虽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却相信了他的话,脑袋猛然大了起来,感觉着都快把腰板压折了。
刘先进“安慰”他说:“虽然问题很严重,但有我在,用不着过于担心,不管怎么说,咱也是一个村子的。”
“她真的答应不告我了?”
“是啊。”
“不会反悔吧?”
“没事,你放心好了。”
郑成亮连声道谢,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恩情。
刘先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这家伙,尽耍嘴皮子,就不会拿出点实际行动了吗。
“那……那我该咋谢你?”
“按理说,我给她买礼物的钱你该还我,不过看在老乡的情分上就算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请我吃顿大餐吧。”
“好……好,你说吧,想吃啥?”
刘先进装模作样想了想,说高档的地方咱就不去了,太贵,再说了,海参鲍鱼的咱也吃不惯,这样吧,你请我去西巷子吃牛肉吧。
郑成亮满口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去工棚洗了洗脸,坐公交去了西巷子。
找了一家牛肉馆,在靠近墙角的餐桌前坐了下来。
刘先进说给你省着点儿,一人三两牛肉就行了,反正汤不要钱,咱放开肚皮喝。
郑成亮却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刘先进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三两牛肉太寒碜了。
于是,他又炒了两个素菜,要了一瓶白酒。
刘先进很满意,冲着郑成亮直伸大拇指。
郑成亮给刘先进斟满了酒,双手捧到他跟前,说:“刘先进,我有一件事儿想求你帮忙,无论如何你得答应我。”
“咱俩谁跟谁呀,有话尽管说。”
“就是下雨那天的事儿,你一定得替我保密,千万别说出去。”
刘先进先喝了一口酒,再夹一块牛肉含到嘴里,有滋有味嚼着。
“这事儿要是让姚桂花知道了,我可就死定了。”
“来,干一个。”
两个人举杯碰一下,刘先进仰头灌了下去,吧嗒吧嗒嘴,说:“这顿饭,是你答谢我帮你摆平小姑娘那事儿,要想封我的嘴,那还得有所表示。”
“你想……想让我咋个表示法?”
“这事嘛,我还没想好呢,来……来,喝酒……喝酒……”刘先进再次举起了杯。
第156章 被牵着鼻子走进了坑里
放下酒杯,刘先进边吃菜边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太过分的,都是好弟兄,我怎么能出卖你呢?”
“那是……那是,喝……喝。”
随后,两个人不再多说话,只管闷头吃喝。
吃饱喝足后,刘先进已经有了醉意,打一个饱嗝,对着郑成亮说:“成亮老弟,要不你把封口的人情还了?”
郑成亮也变得豪爽起来,“好啊,你想要啥,直说吧!”
刘先进把脑袋凑到郑成亮面前,说:“那天我可请你过了一把瘾,要不今儿你还一回吧。”
郑成亮打量着刘先进,一脸傻笑。
“说吧,中还是不中?”
其实郑成亮心里早就不安静了,喝酒的时候,趴在柜台上的老板娘正冲着他,衣领下的风景美不胜收。
郑成亮管都管不住自己,心里早就酥成了一片。
听了刘先进的话,正中下怀。
可上次的教训太深刻,故意装逼说:“并不是不舍得那个钱,只是觉得不能再胡来了,那样的话,对得住家里的娘们。”
刘先进不屑地说:“说你的是个榆木疙瘩,一点不假,你以为老婆就守得住吗?说不定早就有人帮着打理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信拉倒,人家滋润着呢,倒不如各忙各的,找一个心理平衡。”
“别人咋样我不知道,反正姚桂花是个老实娘们儿,她是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的。”
“郑成亮你这个大傻帽!没准这时候正闹腾着呢,你信不信?”
郑成亮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算了……算了,别找借口了,你不就是说不定那几个小钱嘛。”
说完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郑成亮去柜台买了单,紧脚追上去,拽一把刘先进的后衣襟,解释道:“别……别,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才怪呢,早知道你这样,我还不如不管你那破事儿,让你蹲大牢去!”刘先进头也不回。
“好吧……好吧,你说,咱去哪儿玩好?”
刘先进没理他,只管往前走。
“老弟,我错了,听你的。”
刘先进回过头,问一声:“这会子又不怕老婆了?”
“不怕!”
刘先进放缓了脚步,说:“你放心,隔得那么远,她咋咱在干啥,你那担心纯粹是多余。”
“是啊……是啊,你说吧,咱去哪儿?”
刘先进站定,说:“去理发店吧。”
“你想去理头发?”
“郑成亮呀郑成亮,你白白在城市待了这么多年,一点见识没有。”刘先进故意刺激他。
“咋了?去理发店不就是理发嘛,还能干啥?”
“傻瓜!那地方不光能理发,还能放炮!”
“哦,懂了……懂了,我懂了。”
“懂了就好,走,跟我走。”
“去哪儿?”
“西边的小巷子。”
郑成亮还是有点儿担心,问会不会被抓。
刘先进拍着胸脯说:“你尽管放心,出了事由我呢!”
“那就好……那就好……”郑成亮点头答应着。
刘先进伸出手,对着郑成亮捻了捻手指头。
郑成亮呆头呆脑地望着刘先进,不知道他是啥意思。
刘先进就说:“既然你想封我的嘴,不……不,是想还我的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郑成亮看懂了他的意思,从裤兜里掏出了旧钱包,问刘先进:“要多少?”
“最低一百,你看着给吧。”
郑成亮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刘先进,好像觉得少了点,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张五十的给了他。
刘先进倒也不客气,把钱放进了口袋里,带着郑成亮直奔小巷子。
到了巷口,刘先进指着一家门额上挂着“芳芳理发店”的店面,对着郑成亮说:“那家理发师模样长得俊,你去吧。”
郑成亮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个穿着时尚,身材苗条的女人朝他招手。
“那你呢?”
“咱俩分头行动吧,一块不方便,我到西边那家。”刘先进朝前走去。
走了没几步,又转过身来,说:“理完后各自回去,不能让伙计们看出啥来,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郑成亮点头答应着,目送着刘先进朝前走去。
郑成亮稍加犹豫,走进了店里。
他上下打量着女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像个理发师,瞧那穿着吧,一个紧身豹纹小坎肩套在身上,肤色很白,白得刺眼。
女人腻歪歪问一声:“大哥你理发吗?”
“理发的师傅不在吧?”郑成亮贸然问了这么一句。
“大哥,你看我不像理发的师傅吗?”女人往前轻挪一步,几乎贴到了郑成亮的身上。
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儿直冲鼻息,郑成亮有点晕眩。
“不是……不是,俺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俊的理发师。”郑成亮赖笑着恭维道。
女人往前一步,几乎贴到了郑成亮的前胸。
“哥,那你看妹妹像干啥的呢?”
“像……像,倒也像个理发的。”郑成亮竟然语无伦次起来,眼睛躲躲闪闪着,不敢正视。
“当然了,你要理发对不对?里边请……里边请。”说话间,女人已经抓住了郑成亮的一只胳膊,往里拽着。
她的手很软,有点凉滑,就像一条鱼贴在上面。
郑成亮已经无法抗拒这条鱼了,随着女人的指点坐到了椅子上。
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一张酒后红紫,并且有点儿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那怎么会是自己的脸呢?
看上去肮脏不堪、龌龊之极。
女人柔声说:“大哥,先洗洗头吧。”
郑成亮站起来,在女人的引领下,走进了里间的洗发池前,调整姿势躺了下来。
女人调好水温,打开了花洒,给郑成亮洗起头来。
郑成亮怕水溅到眼睛里,紧闭了眼帘。
但眼皮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支撑着,怎么都合不拢。
只得被动地接纳着贴在跟前的风景,晃晃悠悠,若隐若现。
女人用力抓挠的着他的头发,弄出一副很卖力的模样,挠着挠着,竟然蜷起右腿,膝盖顶在躺椅的扶手上。
这样以来,又有了另外一番景致。
不行!
这种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会不会被抓?
会不会被欺诈?
郑成亮不由得慌乱起来,努力闭紧眼睛,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可想来想去,他又想起了下雨那天的事情,越想心里越乱,火星四溅,继而引燃了火焰,瞬间就把五脏六腑给烧焦了。
“大哥,您是来城里务工的吧?”
“哦,是啊……是啊。”
“抬头再外头,不想嫂子吗?”
“想有啥用?”
“想她啥呢?是不是夜里想得最厉害?”
郑成亮摇摇头,又点点头。
“是啊,咋能不想呢?男人、女人是离不开的,时间久了不在一块儿,不憋坏了才怪呢。”
郑成亮心里一阵燥热,血往头顶涌。
“大哥,问你个事儿。”
“你说。”
“憋急了咋办呢?”
“还能咋办,忍着呗。”
女人嘿嘿一笑,说大哥你真傻。
妈了个逼的!
连个理发的都骂老子傻,老子只是装傻罢了,真要是猴起来,你还不一定应付得了呢!
郑成亮只是在心里暗骂,嘴上却不敢吐露半个字。
女人身子前倾,幅度很大,低开的领口里波浪汹涌。
郑成亮头晕目眩,由着她打理了。
……
稀里糊涂完事后,女人整理好衣服,说:“走吧,理发去。”
郑成亮夹尾巴狗一样跟出去,坐到椅子上,眼帘低垂,不敢看女人,也不敢正视镜子里的自己。
女人手持剪刀,嘁里咔嚓一阵忙活,然后洗头、吹风,没几分钟就结束了。
郑成亮站起来,拿出钱包,问女孩:“多少钱?”
女人伸出了两根手指。
郑成亮毫无底气地问一声:“能不能便宜点?”
“已经够便宜了。”
“我又没真做。”
“大哥,你这样说话就有点昧良心了,你还想怎么做?”
“不是啊,我晕乎着呢,连个半数都不够,打个半折吧,一百行不行?”郑成亮抽出一张百元的,试探着问女人。
女人脸色难看起来,“别磨叽,讲好的,用不着讨价还价!”
“可那样我就亏了。”
“你还想咋样?我干了该干的,你怎么样与我无关!一个大老爷们,那么小家子气,拿来吧,说二百就二百!”
郑成亮嘟囔着:“这钱我可白花了。”
“你想赖皮是不是?那好吧,我这就打电话找报警,觉得冤枉你就跟警察说去!”
郑成亮只得又抽出了一张,两张叠在一起,递给了女人,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女人冲着他喊:“大哥,你没病,只是太紧张了,以后没事的时候多过来,多加锻炼就好了。”
郑成亮没理她,气吼吼出了门。
回到住处后,不见刘先进回来。
家其他工友们都躺在床上呼声大作,他轻手轻脚上了床,和衣而卧,闭起了眼睛。
可他睡不着,越琢磨越不是个味儿。
姥姥!
这一回可真是亏大了,不光被刘先进那个狗东西牵着鼻子走进了坑里,还被那个理发师给耍了。
第157章 下手太重了
这才不到半天的工夫,就破费了四百块,那可是好几天的工钱啊!
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随手打了水漂,心痛死人了。
可再反过来一想,其实也没啥好抱怨的,刘先进的嘴堵了,该洗的洗了,该理的理了,说到底,那个女人还算不错。
这样一想,鼻息间竟然溢出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儿。
沉浸在花香之中,悠然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睁眼一看,刘先进早已起了床,正在洗脸、刮胡子。
看上去他跟平常一样,几乎看都没看他一眼,好像昨天夜里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郑成亮心里轻松了下来。
过了没几天,郑成亮觉得身体的某些部位有点儿异常,先是轻微的痒,接着又火辣辣的灼烫。
找个没人的地方,用高度白酒擦洗了,果然就见效了。
这时候,姚桂花打来了电话,要他回家割麦子。
老婆的话就是命令,他请了假,第二天就赶了回去。
到家后,姚桂花不仅好酒好菜的伺候,还让他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久别胜新婚的美妙。
不承想,两天后就出状况了。
郑成亮旧病复发,痒得更厉害了。
姚桂花也未能幸免,症状甚至比他更严重。
……
听郑成亮坦白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后,姚桂花火冒三丈,当着王香草的面破口大骂:“你个鳖熊!原来你一直都在伪装,不但扔钱胡来,还把病传染给了我,老娘飞杀了你不可!”
“姚桂花,你给我闭嘴!”王香草大喝一声, “你杀了他又啥用?能解决问题吗?”
“还解决个屁啊?让他去死吧,一死了之!”姚桂花大瞪着的眼睛,杀气腾腾。
“不就一点小毛病嘛,用得着死啊活的了?”
“那好觉小毛病?丢死了,活活让他给丢死了!”
王香草问她:“以后的日子好想不想过了?”
“不过就不过!”
“破罐子破摔了是不是?”
“还能咋样?”
“孩子呢?他咋办?”
姚桂花脖颈软了,垂下脑袋。
“姚桂花,你给我听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要死要活也没用,还得往远处想,本来就没啥大不了的,一块商量商量,把事情解决了。”
“还咋解决呀?本来觉得他很可靠,没想到他能做出了那样的恶心事来,呜呜呜……”姚桂花放声哭了起来。
郑成亮一言不发,跪在那儿,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姚桂花哭闹了一阵,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觉得无聊,停了下来。
王香草贴在她的耳朵上,小声嘀咕:“死熊玩意儿,别逮理不饶人了,你就没有犯错的时候了?”
姚桂花知道王香草指的是啥,没吱声。
王香草接着说:“你也就是碰上个老实男人,要是他反咬一口,说你传染了他,就是有十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姚桂花不再顶撞,只是大把大把抹着眼泪。
王香草转向郑成亮,喊一声:“郑成亮你抬起头来!”
郑成亮抬起头来,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王香草的眼睛。
王香草问:“郑成亮,你说你是傻呢?还是笨呀?”
郑成亮试探着望她一眼,随即又把目光挪开。
“你不知道那样做多危险吗?”
“知道。”
“知道还做?”
“那不是喝了酒嘛,一时糊涂。”郑成亮两只手不停地搓动着。
“我问你,刘先进得病了没?”
郑成亮喃喃道:“没……没听说。”
“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个不光不要脸,还不知死活!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老婆孩子想一想吧?”
“俺……俺又不懂那事儿。”郑成亮无力辩解着。
姚桂花忽然站了起来,随手抄起了一个小木凳,高高扬起,没轻没重地朝着郑成亮的拸了上去,疯了一般大声骂着:“狗娘养的!让你不懂……让你不懂,去死吧!”
“住手!姚桂花你给我住手!”王香草慌忙去拉扯。
但已经来不及了,小木凳子准确无误地敲到了郑成亮的脑袋上。
好不容易把她拽到了一边,转过身来一看,目瞪口呆——
郑成亮趴在了地上,鲜红从脑袋上汩汩流出。
“姚桂花,你疯了呀!”王香草弯腰抱起郑成亮,察看着伤情。
姚桂花傻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珠子都固定住了。
“快去找块干净布子来!”王香草冲着姚桂花喊。
姚桂花回过神来,翻箱倒柜找了好大一阵子,也没找到一块干净的布缕。
“找不到就别找了,拿卫生纸来,快点!”
姚桂花找来了一团一卷卫生纸,递到了王香草手上,问一声:“没事吧?”
王香草边擦着郑成亮头上的血,边恶声恶气地喊:“瞧你干的好事儿,下手咋就这么狠呢?万一出了人命咋办?你还不得偿命啊!”
“我……我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死姚桂花,你可真够歹毒的!”
“郑成亮……郑成亮,你醒醒……醒醒……”姚桂花脸都白了,直声直气喊着自家男人。
郑成亮双眼紧闭,呼吸微弱,看上去像是真的要死了似的。
“香草,这该咋办呢?”姚桂花惊慌失措地望着王香草。
王香草没理她,把手中浸透了血的卫生纸扔在地上,再撕一块干净的,小心地擦拭着。
这才看清郑成亮左侧的头皮被砍开了一道口子,血就是从那地方流出来的,赶紧把那卫生纸折起来,捂到了上面。
回头命令姚桂花:“赶紧去把田有水喊来!”
姚桂花扭头跑了出去。
见血流得不再那么多了,王香草问郑成亮:“你觉得咋样?”
郑成亮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王香草,多亏着你在,要不然就没法收场了。”
王香草这才松了一口气,冷冷地说:“打死你活该!”
郑成亮惨然苦笑,“那你为啥还救我?”
“别以为我是为了你。”
“那为啥?”
“我是为了你们这个家!”
“我知道……我知道……”
“活该被打,让你没记性。”
“记住了,再也不敢了。”
“你这人,说起来就是傻,明明知道刘先进设了套,干嘛还要往里踩呢?不但让你掏钱,还想着法子拉你下水。”
郑成亮叹一口气,说:“其实怪不得他,是我自己没拿捏住。”
“你还为他讲情?不怪他怪谁呀?那个熊人,本来就不只是一只好鸟,看我以后不想法子治死他。”
“你个女人家,咋能治得了他?”
“不信等着瞧,我不但让他向你道歉,还得乖乖还你钱。”
“别……别,别再闹了。”
“咋了?”
“逼急了他会把那些丑事张扬出去的,那我可真的就死定了!”
“软皮蛋!你算是个爷们吗?怪不得姚桂花看不起你呢。”
郑成亮一脸苦笑。
王香草把湿透的卫生纸拿开,问他感觉咋样了。
“没事的,其实也没感觉到痛得多严重,我是故意装成那样的,吓唬吓唬姚桂花,省得她再瞎闹。”
“这不是不傻嘛!”王香草接着问他,“你真的去医院瞧过了?”
郑成亮点点头,难为情地说:“是啊,去看过了。”
“医生咋说?”
“说没啥大不了的,就是一般的感染。”
“开药了吗?”
“开了。”
“那就让姚桂花一起吃吧。”
“她肯吃吗?”
“不吃等死啊!你也得体谅她,女人就怕男人背叛,再说了,她还以为得了绝症呢,跑到我家里寻死觅活的。”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王香草小声嘱咐郑成亮:“把眼睛闭上,装得严重些,就跟一直昏迷着似的就成。”
“别再吓唬姚桂花了。”
“你不吓唬她,她会放过你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郑成亮闭上眼睛,软塌塌躺在王香草的臂弯里。
姚桂花引领着赤脚医生田有水进了屋,见郑成亮那样,哭声哀求起来:“田有水,快……快,赶紧给郑成亮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田有水走过去,一看郑成亮那副模样,问一声:“在家里,咋就把自己磕成这个样了呢?”
“谁说他是自己磕的了?”王香草望着田有水问。
姚桂花抢话说:“是啊……是啊,他走路不带眼睛,踩到了板凳上,脑袋磕到了墙上,就摔成那样了,你赶紧给他瞧瞧吧,看要不要紧。”
说完,她偷偷朝着王香草眨了眨眼,心里便有了底,一定是顾及自己的脸面,对着田有水撒谎了。
既然这样,王香草也不好当面揭穿,只是狠狠白她一眼。
她松开捂在郑成亮伤口的那只手,对着田有水说:“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开始血呼呼的往外冒,这时候流得少了。”
田有水指着地上血淋淋的卫生纸,问王香草:“那些都是他脑袋上流出来的?”
王香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田有水察看起来,不停啧啧着:“看看……看看,还真是伤得不轻,这么大个人了,咋就……咋就那么冒失呢?”
姚桂花凑过来,问道:“田有水,要紧吗?”
田有水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把镊子,小心拨弄着伤口,叽叽咕咕地说:“看上去血是不怎么淌了,可人咋还迷糊着呢?难不成是伤着脑子了?”
第158章 祖坟被掘
“你给仔细瞅瞅,咋就会伤到脑子呢?不会的……不会的……”姚桂花神色慌张不堪。
“问题不大,看上去伤口不深。”田有水收起镊子,试了试脉搏,再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说没事,一切都很正常。
姚桂花这才直起腰,长嘘了一口气。
田有水拍了拍郑成亮的脸颊,小声喊着郑成亮的名字,一连喊了十几声,都不见有丝毫反应。
他看着姚桂花,断言道:“深度昏迷,看来还真是有点儿麻烦。”
“那该咋办呢?”
“赶紧送医院吧。”
“好……好,送医院……送医院,我这就找车去。”姚桂花起身朝着门外跑去。
刚到院子里,郑成亮眼皮眨了一下,嘴里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王香草跟出去,喊住了姚桂花。
“咋啦?”
“你回来吧,人醒了。”
姚桂花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回来。
进屋后,见郑成亮已经睁开了眼,正无神地望着她,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攥住男人的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被气糊涂了,所以才……才那样的……”
“不怪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姚桂花问他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郑成亮摇摇头,说:“算了……算了,不治了,不想治了,让我死吧,死了拉倒,没法活了。”
姚桂花嚎哭起来,抽噎着,连声说对不起。
赤脚医生田有水看着这悲悲切切的一幕,一头雾水,搞不懂他们唱的这是哪一出。
王香草倒是心知肚明,她冷静地打量着郑成亮,心想这个熊玩意儿一点都不傻,瞧他这出戏演的吧,演技一点都不比王宝强差。
突然觉得他跟王宝强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像,尤其是那厚厚的阔嘴,那眼,那牙。
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忙用手掩了嘴。
姚桂花苦苦哀求了一阵子,郑成亮终于冷静下来。
田有水弯下腰来问郑成亮:“你觉得咋样?头还晕不晕了?”
郑成亮嘟着嘴,摇了摇头。
“还犯迷糊不?”田有水接着问。
郑成亮点点头,说:“稍微有点儿,但不厉害,没事了。”
“咱还是去医院吧,千万别耽治了。”姚桂花说。
郑成亮摇了摇头。
田有水对着姚桂花说:“看上去不要紧,我先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包扎起来,观察观察再说吧,要是还犯迷糊,就送医院。”
姚桂花满口答应着。
田有水打开药盒,拿出了包扎用具,郑成亮又开始“演戏”了,摇头晃脑地叫唤:“不治了……不治了,让我死了吧,不想活了!”
“郑成亮,你这是咋了?不就是磕破点皮肉嘛,值当得你这样吗?没啥大不了的,来……来,配合一下。田有水边操作边劝慰着。
王香草心里透澈,她凑到姚桂花跟前,小声问她:“你就没看透郑成亮的心思?”
“啥心思?”
“你呀你呀,咋就比他还傻呢?他是担心你以后再拿那些破事儿折腾他。”王香草说到这儿,回头问郑成亮,“郑成亮,我说的对吗?”
郑成亮果然就点起了头。
王香草又对着姚桂花说:“要不这样吧,当着田医生的面,我给说个情,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打今儿起,谁也不能再提那档子事了,就当啥都没发生过,姚桂花,你答应不答应?”
“好……好,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姚桂花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好,我跟田医生作证,以后不许再耍赖。”
“嗯,不再提了,坚决不再提了,我要是再提,就不是人!”姚桂花拍着胸脯说。
王香草又对着郑成亮说:“桂花已经答应了,你就别再要死要活了,赶紧让田医生包扎伤口吧。”
郑成亮点了点头。
这下,临到田水犯傻了,他望望这个,再看看那个,弄不懂眼前的一切是咋回事了。
王香草本来就怀疑田有水跟姚桂花背后有一腿,趁机敲山震虎地说:“以后都收敛着点,谁也不许再干些不干不净的事了,要是再犯,我也饶不了他!”
田有水耷拉下脑袋,只管忙活着。
到此为止,一场脏兮兮的风暴宣告结束。
虽然最终是以郑成亮脑袋上开了花为代价,但结局已经远远好于预期。
这其中少不了王香草的略施小计,但更得益于郑成亮这个“傻子”成功的演技。
包扎完毕,田有水不言不语,匆匆离去。
王香草帮着姚桂花把郑成亮扶上了床,再七手八脚地收拾了“演出现场”,便起身告辞了。
姚桂花一直把她送到了大门外,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
走出很远,再回头望一眼,见姚桂花倚在院墙上,表情复杂,两眼呆滞。
王香草心里猛然一沉,说不出是个啥味儿,走着走着,右边的眼皮突然突突跳了几下。
都说左眼福,右眼祸,难道又要出啥事了?
王香草惴惴不安起来。
果然,当她走到石碾那边时,看见几个女人正围在一起嚼舌。
见王香草走过来,纷纷闭嘴,一齐看向她。
王香草觉得有点儿奇怪,放缓脚步,目光在那些女人身上扫来瞄去。
这时候,徐茂中的老婆周云朵快步跑了过来,说:“香草姐,你这是去哪儿了?”
“去姚桂花家了。”
“你家里出事了,你还不知道吧?”
王香草脑袋轰然大了起来,直愣愣地问她:“出啥大事了?”
“李德福他奶奶的坟子让人……让人给扒了。”
“啥?你说啥?”
“你老婆婆的坟子让人给扒了。”
“你听谁说的?”
“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不信你问问她们。”
王香草,撒腿就跑,朝着李家墓地跑去。
当她赶到李德福奶奶的坟前时,傻眼了——圆溜溜的土堆被掘开了一个水桶大小的洞口。
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大一会儿工夫,村长马有成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
见王香草丢了魂一样,马有成安慰她说:“这有啥呢?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连骨头渣子都化成土了,还在意个屁啊!”
说完,他倒背着双手,围着坟包转了起来。
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趴在洞口往坟墓里面观望着。
看过一阵子,他起身走到王香草跟前,轻描淡写地说:“没啥,里面好好的呢,一动没动。”
王香草回过神来,质疑道:“没动扒了干嘛?”
“没准是坍陷了,里面真的好好的,不信你自己看。”
“里面黑乎乎的,你能看得清?”
“我打着火机照过了,起来吧,没事。”马有成伸手去拉王香草。
当着别人的面,王香草哪好意思让他拉,自己爬了起来。
马有成缩回手,顺势插进了衣兜里,从里面掏出了香烟,抽出几支,散给了身后的人。
王香草走到洞口前,想趴上去看个仔细,却被蒸腾而出的一股怪味儿熏着了,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马有成见她身着摇晃,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咋了……咋了?王香草你没事吧?”
王香草头晕目眩,胸闷气短,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被马有成搀到了旁边的空地上,坐下来,稍稍清醒一些,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搅动,止不住哇哇呕吐起来。
第159章 修复坟墓
见王香草被吓成那样,马有成故意调侃道:“你奶奶还真是有两下子,瞧把你给治成那样。”
后面有人跟上说:“阴气够重的,离得这么远都有点呛鼻子,更何况是直接面对着了。”
有人反驳:“胡说八道,啥阴气不阴气的,那是因为缺氧。”
“就是阴气太重嘛,村长还不如你了!”
“别他妈拿村长说事,尽拿大x子吓唬小孩子!”
“村长啥时有大x子了?”
“艹,大傻逼!“
……
马有成见两个人吵了起来,大声制止道:“都给我闭嘴!奶奶个头的!吵吵个啥?”
吵闹声果然就停了。
“王八羔子!就知道拿老子开涮,老子啥时长x子?还……还大x子,看看……看看,老子有吗?有吗?”马有成边说边在胸前比划着。
一帮子人大笑起来,笑声很粗野。
王香草跟着轻松下来,忍不住笑了。
笑过一阵子,马有成一挥手,吩咐起来:“你们赶紧回去拿家什,把那个窟窿给堵上。”
没人搭腔。
马有成伸手指着他们,扯着嗓子指责:“你们这些孬种,还是不是爷们啊?王香草一个女人家,碰到这种晦气事儿,咱们咋好看着不管呢?你们拍拍胸脯,问问自己的良心,王香草为咱村里干了多少好事,那可是数都数不过来。去!赶紧回去,填好了我请你们喝酒!”
“真的?”
“不骗人?”
“好!”
……
几个人朝着村子跑去,边跑边喊着:“喝酒喽……喝酒喽,村长请我们喝酒喽……”
王香草望一眼马有成,满满的感激,问一声:“你真的请他们喝酒?”
“请,必须请。”
“那些人没几个正型的,平日里吊儿郎当, 你咋好跟他们一块喝酒呢?”
“不喝咋办?这种事情晦气,躲都来不及呢,谁会帮你?总不能扔在那儿不管吧?”
王香草表情复杂,问他:“坟子里面真的没被惊动吗?”
“没有,看上去好好的。”
“不对呀,要是没动的话,呢就有点儿不正常了。”
“咋就不正常了?”
“扒都扒了,却就连动都没动呢?他们想干嘛?”
“就是一个老娘们的坟子,里面又没陪葬的金银珠宝,人家动她干嘛?”
“问题就在这儿,他们到底为了啥?”
马有成低头想了想,说:“会不会有人故意祸害你们,想坏了你们家的风水呢?”
“又没深仇大恨,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这也太阴毒了。”
“这事儿不好说,说不定是上辈子结下了冤仇,人家后人怀恨在心,出来报复了。”
王香草摇摇头,说这事儿不可能,从来都没听说过。
突然,她大声叫嚷起来:“对……对,是他,一定是他!”
“谁?你说谁?”
不等王香草回答,突然听到轰隆隆一声闷响,连脚下的地都震得摇摇晃晃。
“啊!”
王香草惊叫一声,一把拽住了马有成胳膊,“咋回事……咋回事?这是咋回事儿呢?”
马有成也被吓得不轻,硬着头皮安慰王香草:“没事……没事,这光天化日的,还能反了她了?”
“你说是老太婆在作怪吗?”
“她没那个能耐吧?”马有成说着,牵着王香草往坟丘边走去,边走边叫嚣着,“老东西!你敢胡来试试,非把你打十八层地狱去不可!”
到了跟前才知道,原来是坟子的上盖坍塌了。
马有成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说:“这个老太婆可了不得,做成了鬼了脾气还这么大,硬生生把房顶给拆了。”
“你还顾得开玩笑,这该咋办呢?”王香草哭丧着脸说。
“等那帮赖货拿家什后,一鼓作气就给填上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咋个就不行了?”
“坟子就像活人住的房屋,房顶塌了,还咋住呢?”
“你懂啥呀?人死之后,都到西方世界集合了,坟坑只是用来埋那把糟骨头的,没用!”
“那咋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呢?”
“可能是隔三差五也回来看看吧,就跟活人回老家探望一回似的,没啥奇怪的。”
王香草听得出马有成是在安慰自己,但眼下这事,实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按他说的办了。
她长叹口气,坐在堤堰上,等着那些人回来。
马有成反倒又较真了,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王香草:“那你觉得这事儿是谁干的?”
“一定是李木头那个老混球干的!”
“不会吧,这是他亲娘的坟子,怎么会下去手呢?”
“是啊,就因为是他亲娘,所以他才动手的。”
“扒祖宗可是遭雷劈的事情,你可不能随便冤枉人家。“
“不会的,肯定冤枉不了他。”王香草刚想把李木头要把老太太的尸骨迁回老家的事说出来,看到有人扛着铁锹走了回来。
不多时,几个“赖汉”全都凑齐了。
有人看到了新塌陷的地方,大呼小叫着不干了,说那么大一个窟窿,得费多大的劲啊!
几个人跟着唱和起来:“是啊是啊,这成大工程了。”
“这要是花钱雇人,没个千儿八百,根本拿不下来。”
“对呀,费这么大的劲,只给一顿酒喝,不值,太不值了,说不定还沾染上晦气呢!”
所有的人都往后躲,站在一边耍滑头。
马有成破口大骂,可就算是骂遍了他们的祖宗八辈,都不管用。
王香草一看这阵势,冲着他们说:“要不这样吧,我每人再给你们二十块钱,中不中?”
还是没人吱声。
王香草接着说:“那就每人三十。”
仍没人吱声。
“你们这帮狗杂种!长的还是不是人肠子?这样吧,王香草的钱咋就不要了,我除了给你们叫一桌菜之外,再让老板给安排两个漂亮的服务员,咋样?”
“好呀……好呀……”
“这事成!不过村长你可得说话算话,别骗我们。”
“放心吧,只要把活干利索了,我就打电话给老板,让他给你们安排,保证让你们吃好、喝好,还得玩好!”
“村长你也陪我们去吗?”
“我不去,还得去镇上汇报工作呢。”
“你不去太好了,要不然我们放不开手脚。”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只是喝酒玩玩,谁要是来真的,闹出丑事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让来真的,那叫女服务员还有啥意思?”
“咋就没意思了?磨磨牙,逗逗乐子,再过分点就是捏捏小手啥的,不过,去警告你们,千万别动真的,那可是要判刑的!”
几个人不再说话,干活去了。
其实也没费多大的劲,也就一顿饭的工夫,坟子就被填平了。
有人说这样行了吧。
王香草说:“这样咋能行?填,继续填!”
“那要填到啥分数呢?”
马有成命令道:“填到原来的高度,差一点都不行!”
有人说:“那得费多大的劲啊?要好几方土呢!”
又有人跟着添油加醋:“早知道出这么大力就不干了,为了喝一顿酒,真不值!”
马有成说:“谁要是后悔了就走吧,我还巴不得省一份酒饭钱呢。”
“都干到这份儿了,谁走谁傻!”
马有成冷笑一声,说:“你以为自己不傻吗?要是不傻的话,早就出去打工挣钱了。”
那人问村长:“那你咋不出去打工?”
“你以为老子不想出去挣钱呀?老子是一村之长,要是不在家管着你们,还不无王的蜂了?这叫啥来着,对了,叫舍小家,顾大家,这叫无私奉献,知道不知道?马有成说得一本正经。
几个人又埋头干了起来。
等把坟包完全恢复,几个人站到一边抽起烟来。
马有成带着王香草走过去,围着新堆起的坟包转了几圈。
看了一阵子,马有成拿出手机,拔通了饭店老板的电话,以村长的名义安排了一桌酒席,最后不忘交代一句:“把费用记到村委的账上就行了。”
“赖汉”中有人喊:“村长,别忘了叫上两个美女啊!”
马有成白了他一眼,还是告诉了饭店老板。
安排妥当后,几个人仨蹦俩跳,撒着欢儿跑掉了。
马有成扯着嗓子喊:“你们这帮杂碎,给我老实点,谁要是弄出些尿臊事来,老子非整死他不可!”
眨眼间,几个“赖汉”就没了踪影。
王香草埋怨起来,说你是村长,不该说那么粗鲁的话。
“跟他们用不着客气,不镇唬住他们,一准得翻天!”
王香草说:“那也得看场合,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会遭报应的。”
“咋报应?”
“那我就不知道了。”
马有成往前快赶几步,对着王香草说:“你跟我去镇上吧。”
“跟着去干啥?”
“好歹这也算是个大工程,顺利的完成了,咱去镇上找个好一点的饭馆庆贺一下,吃饱喝足,再美美睡上一觉,好不好?”
“不好!”王香草干脆地回绝道。
“看看,你咋就无情无义呢?”
王香草心里动了一下,想到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人家是一村之长,为了自己家的事儿,亲自上阵,不光给找来了人,又安排了伙食,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可自己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再说了,手头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琢磨了一阵,她还是拒绝了。
第160章 不要脸的老东西
马有成看出她有心事,问她想干啥。
王香草说要去找李木头。
“你还是怀疑这坟是他扒的?”
“是啊,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要不然心里不安宁。”
“他既然偷偷摸摸做了,能跟你说实话?”
“那也不行,不能装哑巴吧?”
“那……那你就去问吧,不过……不过……”
“不过啥?”
不等回答,马有成啊呀惨叫一声。
只见他满脸痛苦,弯下腰,手捂着肚子连声惨叫,额头上布满了明晃晃的汗珠子。
“你这是咋了?”王香草挽住了马有成的胳膊,急吼吼地问。
马有成面色蜡黄,有气无力地说:“王香草,还真是被你说着了,我……我好像真的遭报应了,不该在你家祖坟乱说话。”
“你觉得哪儿不舒服了?”
“肚子……肚子痛。”
王香草急坏了,催促说:“走……走,赶紧回村里,让田有水仔细给你瞧瞧去。”
“不行,实在是太痛了,走不了。”
“那咋办?”
“你帮我揉揉吧。”
“这地儿不合适吧?那……那……”王香草一时六神无主。
马有成拧巴着脸,朝着四下里看了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高粱地,说:“你要是怕人看见,就……就去那里面吧。”
进了高粱地,马有成猛然拦腰抱住了王香草。
“放开,你放开!”王香草这才知道他想干啥了,脚下用力一跺,踩在了马有成的脚上。
马有成惨叫一声,松了手。
王香草趁机脱身,退到了几米远的地方,气冲冲地说:“你咋能这样呢?还有没有个长辈的样子了?”
“哎哟哟,实在是痛得受不了了。”马有成又弄出了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走吧,揉一揉有啥用?还是回去看医生吧。”
见王香草朝着外面走去,马有成骂骂咧咧跟在了后头。
等出了高粱地,马有成才直起腰来,说这会儿好多了,刚才那一阵,还以为要死了呢。
王香草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看你就是要死了!”
马有成咧嘴笑着,说:“真的呀香草,不是装的,确实是痛得受不了。”
“算了,看在你帮我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你不是去镇上有事吗?赶紧去吧。”
“你知道我去镇上干嘛吗?”
“你的事我咋知道。”
“还不是为了你,我去跟姓张委员谈你当村干部的事儿,你放心好了,这一回是真格的了。”
王香草突然想起了什么,冷着脸说:“你别嫌我多嘴,可是我不得不给你提个醒。”
“咋了?”
“这一阵子,你没有瞒着婶子胡闹腾吧?”
马有成一头雾水,问:“咋了?你问那个干嘛?”
“你只管说有没有就是了。”
“没……没,真的没有,我咋能干那些呢?”
“是啊,我本来也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为老不尊。”
“我咋就为老不尊了?”
“刚才的事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王香草也没再跟他深究,只是说这一阵子很多外出打工的都回来了,有些人在外面不老实,沾染上了赖病,又不懂得防护,说不定就传染给自家的女人了,你可不要乱伸嘴,万一中招了,可就麻烦了。”
马有成问她是咋知道的,王香草说已经有人得那种病了。
“你说是哪一家?”
王香草肯定不能把姚桂花说出来,不过看马有成的神色,心里面就有点儿打鼓了。
马有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嘱咐王香草不要无事生非乱传播谣言,说你可不是一般的庄户娘们,言行一定要谨慎着点。
“我咋就不是个庄户娘们了,天天拿我当干部说事儿,都这么多日子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放心吧,今天就搞定了,我敢打包票!”
王香草一脸不屑,说你就别逗我了,等真正下了文件再说也不迟。
马有成骂骂咧咧,说你个熊娘儿,真没良心,为了你的事儿,我跑东蹿西的,又是送礼,又是拜门子的,你竟然还怀疑起了老子。
王香草不敢再绷着了,说:“我这不是跟你闹着玩嘛,你倒是当真了,好了……好了,我信你,相信你还不行吗?”
说完,赶忙岔开话题,说起了“鬼屋”闹鬼的事儿。
马有成分析说,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吓唬你爹娘,没事的。
王香草又把之前去帮着爹娘看房子,听到了里面有怪叫声,还看到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你看清楚是人了?”
王香草点了点头,说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认出来他们是谁了吗?”
王香草说这个倒是没有,当时被吓蒙了,回过神来,就没了影踪,不过那个女人倒是有点印象。
“那你说,女的是谁?”
“看上去像是王大庆他老婆。”
“你干确定吗?”
王香草摇摇头说不敢确定,只是个模模糊糊的背影。
“嗯,这事儿靠谱,**不离十。”马有成骂了起来,“那个老娘们儿,好以为是个好鸟呢,原来也是在假正经。”
王香草听出了一点意思,问他是不是跟王大庆家有一腿。
“没有,当然没有,你不会是说那个女人有赖病吧?”
“她得没得病我咋知道?”王香草紧盯了马有成,讹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她勾搭了又不是一天半日了。”
马有成嬉皮笑脸起来,“就她那样的,我还真的看不上呢,模样丑,身段驼,要啥没啥。”
“可她会发嗲啊!整天把自己拾掇得就跟个狐狸精似的。”
“人家是不是得罪你了,咋可着劲地糟践人家?”
王香草说你还是离她远点吧,村里早就传开了,说王大庆做生意挣了不少钱,整天不回家,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早就染上那种病了。
马有成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问王香草:“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孙常果?”
“不好说,仔细一想,还真有点像。”
马有成眼角往上一挑,表情灵动起来,连声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王香草问他啥对了。
马有成说那个人一定就是孙常果,“你还记得那天你在王大庆墙外面看见我了嘛,那可不是为了去偷腥,我是去打探风声。”
“打探到了?”
“我眼看着孙常果进了院子,一直没出来,要不是你呜天嗷地的喊,说不定真就抓到了。”
王香草剜他一眼,骂他尽搞些小人动作,咸吃萝卜淡操心。
马有成说:“这会儿我知道孙常果为啥反对你爹娘住进那间房子了,瞧他当时那样吧,还朝着我耍起了威风,嫌我自作主张,拿着村集体的东西做人情,死活都不答应。”
“那后来呢?”
马有成骂了起来:“他奶奶个熊的!他不同意算个屁,老子抄起一把暖瓶,呼嗵一声摔在了地上,他就老老实实了。”
……
两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岔路口。
马有成说我去镇上了,你回家吃饭吧。
王香草说我去找李木头。
看上去马有成有点分心不下,嘱咐她一定要多加小心,李木头黑着呢,当心吃了他的亏。
王香草站在那儿想了一会儿,朝着村里走去。
到了李木头家,院门紧关。
她趴在门缝上往里面瞅了瞅,只有只鸡在院子里觅食,不见有人在。
王香草边用力推着门边大声喊着:“开门……开门,大白天关啥门?抱窝呢?还是捂蛆啊?”
随着一声响,李木头从里面走出来。
“谁啊?喊啥喊?喊你奶奶个头啊!”
“你个死老东西,竟然敢骂我?”王香草隔着门板骂道。
“谁啊?大白天家,就跟鬼叫门似的,烦不烦呀?”
“你耳朵被驴毛塞了吧?”
李木头呼啦一声把门拉开了,愣了一下,说我也没听见你是你呀,还以为是谁家的臭娘们呢。
“你关着门干啥?”
“门是我家的,我想关就关,爱敞就敞,谁也管不住!”李木头弄出一副赖皮相,“这也就是你,要是换了别人,我不踹死他才怪呢!”
“能耐你了!”王香草吼一声,直接钻进了院子,快步朝着屋里走去。
“哎哟,是你呀香草。”屋里突然传出了女人声。
王香草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胡仙姑。
“你咋会在这儿?”
胡仙姑大声喝道:“你不能进屋!”
王香草停下来,看着胡仙一张冷洒洒的脸,心头嗦嗦一阵。
“王香草,你来的真不是个时候。”胡仙姑说。
“咋就不是时候了?是不是搅了你们的好事呢?”
“是啊,你不该这个时候来。”
王香草望望挡在屋门口的胡仙姑,再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李木头,骂了起来:“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大白天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胡仙姑倒是不恼,笑骂道:“你这个浪蹄子,想歪了是不是?你以为都像你啊,我们都这个年纪了,可弄不动那事了!”
“年纪大咋了?有些人就是不消停,能耐大上天了。”
“没干坏事是不是?那关着门干嘛了?”
第161章 她说那是阴魂做成的云
“还不是为了你们老李家。”胡仙姑说完,接着问王香草咋就突然想起来这里了。
王香草反问她,李木头是我叔,啥时来不行。
胡仙姑突然冒出一句:“你奶奶的坟子被扒了,你知道不?”
她咋知道奶奶的坟子被扒了呢?
难不成与她有关?
对了,一定是她在背后捣鬼,帮着李木头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了,就问她是咋知道那事的。
胡仙姑神神叨叨地说,她昨天夜里心里闹腾,搅合得觉都睡不着,走到院子一看,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她说她看到墙外面那棵大杨树颜色不正常,树梢上好像挂着一块黑云,抬头看看天,蓝得透亮,星星亮得刺眼,就断定那块云彩有来历,掐指一算,这才知道村子里有阴魂被惊动了。
“真的有这事儿?”王香草质疑道。
“老姑啥时候跟你说瞎话了?我觉得身上煞凉,回屋穿了厚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凉风打西边呼呼吹来,打着旋儿直往树梢上扑,一来二去就把那块黑云吹得飘了起来,忽悠忽悠,活像是一双大翅膀。”
“后来呢?”
胡仙姑说她当时也搞不清是咋回事了,被吓傻了,突然觉得脸上凉丝丝的,伸手一摸,湿漉漉的,还有一股霉味儿。掐指一算,才开悟了。”
“悟到啥了?”王香草说着,抬脚往屋里走。
“王香草,你别进来!”胡仙姑惊叫道。
王香草忙收住脚,问:“进屋坐下来说不好吗?”
胡仙姑惶惧地说:“不行,绝对不行!”
“为啥?”
“屋里面有阴魂,你奶奶的阴魂,你一个女人,这几天身上又不干净,还刚刚跟男人亲近过,血脉大开,阴气会趁虚而入的。”
嗖。
王香草身上一阵麻凉,好像被冻成了一块冰坨。
胡仙姑说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还得为你奶奶收敛魂魄呢。
王香草打一个机灵,努力打起精神,问她:“后来呢?又是云,又是雨的,到底是咋回事儿?”
胡仙姑说她舔了舔落在身上的水滴,有点儿咸,还有点儿苦,也夹杂着一些酸。
王香草问那是啥。
“眼泪。”
“眼泪?天上还会掉眼泪?”
胡仙姑说那不是一块平平常常的云彩,而是一个冤魂,怨气积聚久了,就结成了一股邪气,蹿到阳世来了。
王香草听得毛骨悚然,不由得信服起来。
胡仙姑接着讲了下去,说那个冤魂凝成的黑云她头顶上翻卷了一阵子,稀稀拉拉洒下一些泪,然后就翻过矮墙,飘去了。
她进屋穿好了衣服,跟着着黑云走出了村子。
“你一个女人家,就不怕?”王香草插话问她。
胡仙姑说:“我不怕鬼怪,只怕人,人心比鬼魂更可怕,更捉摸不定!”
她接着又讲了起来,那块云彩一直朝着村北的方向飘去,一直到了李家的坟地,先是围着整块墓地转来转去,最后停在了李德福奶奶的坟头上,悠悠荡荡悬浮在那儿。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那块黑云就是我奶奶的阴魂了?”
“是啊,阴魂不散呢!”胡仙姑说她以为是小鬼小妖的,想走过去镇住他们,可靠近一看,李德福奶奶的坟子竟然裂开了一个口子。
到这时候,王香草已经对胡仙姑的话深信不疑了,“老姑,奶奶坟上那个洞是咋回事?”
胡仙姑摇摇头,说这个我倒是真们看透,有可能是老太太的怨气太重,凝成了邪气,邪气太重,就给撑破了;
也有可能是本来就垒得不结实,年岁久了,塌下去了。
胡仙姑说她正拿捏着,忽然从东北方向刮来了一阵妖风,铺天盖地地扑向了悬在坟头上的黑云,眨眼的工夫就没了,不知是被吹散了,还是让啥东西掠走了,反正是一丝一缕都没有了。
王香草着急了,问那是啥妖风,它把奶奶的魂魄吹到哪儿去了。
胡仙姑摇摇头,说子觉得阴气很重,凭她的造化,根本看不透。
她没急着回家,而是一直在站在那儿,直到村子里有了鸡叫声,才转身离开了。
“看来奶奶真的被刮丢了?”
“是啊,我也觉得凶多吉少,要不然咋会无影无踪了呢?”
“老姑,你说那股妖风是不是奶奶的死对头?”
胡仙姑分析道倒也不一定就是死对头,也可能是亲人的魂灵。
还说了几句听上去很深奥的话:“鬼跟人一样,最亲的接近是因为在意,因为爱惜,而最恨的接近除了折磨,就是伤害。”
王香草连连点头。
听胡仙姑的意思,李德福奶奶是信得过她,遇到摆脱不了的劫难了,所以才化成黑云来找她,有事相求,谁承想,还没弄出个眉目,就被收走了。
“你觉得奶奶会遇到啥劫难了?”
胡仙姑提出了大胆的设想,说老太太很可能是屈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好歹有了些造化,就想着回来诉说冤屈,怕的是回来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奶奶会是屈死的?”
“我掐捏着是那么回事。”
“那……那她既然出来了,咋就回不去了呢?”
“她到底是好死歹死我就不知道了,等日后去找知情人偷偷打听打听,要是真有冤情,我就帮她超度一下,也好让她早些投胎转世。担心她回不去了,是怕她的窝被厉鬼侵占了。”
“会有这样事?看起来那边也有霸气的主儿,随随便便就占了人家的地界,我还以为只有人间才有那种事呢。”
“是啊……是啊,都一样……都一样!”
“就没个说理的地方了?”
胡仙姑说有也不管用,很多事情是没法用道理讲清的,道理道理,倒过来才有理。
一旦倒过来,真的就成了假的了,假的也就成了真的,是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啊!
听胡仙姑头头是道一番话,王香草还真就揪起心来,担心奶奶没了归宿。
她问胡仙姑,万一奶奶真的回不去该咋办。
胡仙姑告诉她,回不去就成孤魂野鬼了,还有更可怕的,要是被厉鬼抓了去,下场就惨了。
“阴间也有恶毒的坏鬼?”
“是啊,阴阳两界都是一回事,这边有的,那边也有。”
“那该咋办呢?”
第162章 差点一睡不起
“还不得怪你呀,我这儿正用招阴术呢,刚有了点眉目,却被你给冲撞了,白费了我半天工夫。”
王香草顶撞道:“老姑,我来一趟就冲撞了?李木头呆在跟前就冲撞不了了?”
“是啊,李木头是老太太的亲骨肉啊,那可是一脉相承、骨肉相连的。要不然,我咋会跑到他这儿帮你奶奶收拢散魂呢。”
王香草有点相信她的话了。
胡仙姑瞥一眼在树荫下发呆的李木头,说:“这玩意儿就跟电视机一样,要对着信号才能接收下来,必须要有感应,换了别人,不光不管用,还会起反作用,越追越远,玩意跌出三界之外,那就再也叫不回来了。”
“哦,我明白了,老姑你接着忙吧,我就不在这儿碍手碍脚了。”王香草浑身发凉,头脑发蒙,感觉着快要虚脱了。
说完,拔腿逃离。
走到了院子正中,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对着胡仙姑说:“有个事儿我忘记告诉你了。”
“啥事?”
“奶奶坟子上塌陷的那个洞,我已经找人给补上了。”
“你说啥?”
“坟子上的那个洞口堵上了。”
“俺那天老爷来!”胡仙姑双手拍着自己的大腿,高声叫嚷,“王香草啊王香草,这回你可做了一件傻事,一件大傻事。”
“咋了?”
“你帮倒忙来了呀!完了……完了,这下没招了,实在是没招了!”
“老姑,到底是咋回事呀?”
胡仙姑面色发灰,大声吼叫:“老太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坟子不能再用了?”
“可不是咋地,王香草,我问你,你是咋堵的?”
王香草返身回去,把填坟子的过程说了一遍。
胡仙姑听完,长嘘一口气,默念道:“天意啊,命该如此,神仙也治不了了。”
“实在不行,重新扒开就是了。”
“没那么简单,这时候怕是走投无路,已经有了新归宿,就算是重新扒开,也没用了。”
“奶奶去哪儿了?”
胡仙姑掐指一番,神神秘秘地说:“去了该去的地方,这是天机,我造化浅,不敢泄露,让她就此安身吧!”
王香草傻在了那儿。
“明白了,这回我算是弄明白了,知道她为啥化成一片黑云去跟我挥泪道别了。”
“为啥?”
“我们是有缘人呢,只是我一时没开窍,你这么一说,我也知道把她吹走的那阵风是咋回事了,那是专程来接走她的游魂的。”
“他是谁?”
胡仙姑摇摇头,叹息一声说:“别问了,我要是泄露了天机,势必会受惩罚的。”
“可……可……”
“行了,忙你的去吧,既然是天意,就只能顺应了,一切安好,也就是太平了。”
此时的胡仙姑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光亮,很柔和,却阴冷如剑。
王香草双腿像被灌了铅,吃力地迈出了院子。
回到家中,一头栽倒在床上,便没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睁开眼睛,见姚桂花坐在身边。
“桂花,你咋在这儿?”
“哎哟,你可醒过来了,可把我给吓死了。”
“你啥时候过来的?”
“昨天傍黑的时候呀,小龙放学回家,喊都喊不醒你,抹着眼泪去喊我。过来看了看,你睡得就跟死狗似的。担心你一睡不起,就找来了田有水,让他给你瞧了瞧,又是听心跳,又是摸脉搏的,说啥毛病没有,这才踏实下来。”
王香草抽身坐起来,倚在床头上,歉意地说:“让你跟着受累了,就这么坐了一夜?”
“不坐咋办?万一睡着睡着就没气了呢?”
“小龙呢?”
“上学去了呀。”
姚桂花下床站到了地上,问王香草想吃点啥。
王香草这才记起,自己都三顿饭没吃东西了,说你还是给我煮几个荷包蛋吃吧。
姚桂花问她家里有没有红糖。
王香草笑着说又不是坐月子,吃啥红糖呀。
姚桂花冷着脸说:“也不知道你是咋闹腾的,一张脸就跟个死人似的,比坐月子都要虚三分。”
“谁闹腾了?”
“你还嘴硬?我问你,你是不是跟野男人钻高粱地了?”
王香草心里咯噔一下,“你咋知道?”
“你头上还顶着高粱花子呢。”
王香草抬手划拉一把乱蓬蓬的头发,果然零星的高粱花子散落下来,掩饰说昨天上午去麦田看麦子,去高粱地里解了个手。
“连我都骗,真不够意思,就是解个手能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呀,以后可得节制着点儿。”
“节制你个头啊!”王香草被戳着了软处,却死活不承认,玩笑着说,“我就是再不节制,也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吧,缺铺少盖的,咋成事儿?”
“那可难说,万一有人就喜好那一口儿呢?”
“别胡说八道了,快去做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姚桂花没再说啥,走出去做饭去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便把把满满一碗荷包蛋端了过来,放到床前的木凳上,对着王香草说先冷一下,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你干啥去?”
姚桂花没说话,跑了出去。
王香草吃下两个鸡蛋后,肚子里就舒坦多了,抬头看一眼坐在一边的姚桂花,见她脸色阴沉,两眼发呆,就催促她赶紧补个觉。
姚桂花叹息一声,说我咋睡得着呀。
“咋了,生我的气了?”
姚桂花摇摇头。
“那是跟谁斗气了?”
姚桂花咬了咬嘴唇,说吃你的饭吧,别管。
“受委屈了吧?”
姚桂花说没有。
“没有才怪呢,都写在脸上了,告诉我,到底咋了?”
“没事,真的没事。”
见她强装欢颜,一脸苦笑,王香草越发断定她遇到啥不开心的事儿了,就说:“你不说是不是?那好,这饭我也不吃了。”
“别任性,你先吃完,我再告诉你。”
王香草反倒轴上了,扔下了勺子。
“你吃呀!”
“你不说我就不吃!”
“你个犟驴,我说了你还吃得下吗?”姚桂花眼睛红了。
“你说吧,就是你端出一盆狗屎来,我照样吃得下!”
姚桂花迟疑片刻,说:“刚才去买红糖,遇到他了。”
“谁?”
第163章 巧施计谋
“我碰到刘先进那个狗杂种了!”
王香草这才知道是咋回事了,故意轻描淡写地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还跟置啥气呀?再说了,又不是人家把郑成亮抱到狐狸精身上的。
姚桂花气不打一处来,横眉竖眼直嚷嚷,反问王香草要不是他,我家那个熊玩意儿能学坏吗?
他不带着郑成亮去那种脏地方,能干出那种丑事来吗?
能把那种赖病带回家,传染给我吗?
染了病还不算,反过来再赚我们的钱,他还算个人吗啊?
简直可恶,可恶到家了!
王香草开导她,说就算是他设了套,也只能怪郑成亮意志不坚定,他就是咬紧了不往里钻,还能怎么着?
姚桂花直接骂了起来:“王香草,你个浪货!咋还帮着他说好话?是不是跟刘先进有一腿啊?”
王香草摸起勺子,盛一个鸡蛋放进嘴里,边嚼边问:“他说啥了吗?”
“妈个逼的!他竟然还朝着我笑,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真想上去狠狠抽他几个耳刮子!”
“你抽啊!要是真抽了,你就丢丑了。”
“我咋就丢丑了?”
“我敢说,用不着几分钟,整个桃林峪的人就知道郑成亮在乱搞了,不光胡搞,还沾染了赖病,连你也不干净了,看看你脸往哪儿搁。”
“也不知道咋的了,巴掌都扬起来了,忽然觉得有人在拽我的胳膊,还小声跟我说不能打,这才忍住了。”
“是谁呀?”
“我也觉得蹊跷,身边又没别人。”
没人,那不就是鬼吗?
王香草心里又跟着躁乱起来,不再说话,低头吃了起来。
吃完后,才想起姚桂花也没吃饭,就让她再去煮几个。
姚桂花说不饿,不想吃。
王香草命令道:“吃,必须吃,等吃饱了肚子才好去报仇。”
“你说去找刘先进报仇?”
“是呀。”
“咋个报法?”
“我想好了,只要你照我说的做,不但能报仇雪恨,还能被他骗去的钱要回来。”
“尽吹牛皮,你以为他就那么好对付?”
“别磨叽,赶紧吃饭去!别在那儿垂头丧气的,没用!”王香草命令道。
姚桂花转身去了外间,为自己做起饭来。
等她吃完了,王香草去院子里洗了脸,再找一身新衣服穿在身上,看上去精神头足了。
姚桂花凑过来,试探着问她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王香草肯定地说有,我已经想好了。
“啥好办法?先说给我听听。”
“要想报仇,必须得演戏。”
“演戏?你还要我演戏?”
“真刀实枪的咱又打不过他,不演戏咋办?”王香草告诉她,要想报仇,就必须把心头的火压下去,见到刘先进时,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姚桂花咬牙切齿,说我恨死咬死他,咋能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只有忍一时之气,才能报一世之仇,我想好了,也就这一个办法了,风平浪静就能把问他解决了。”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
王香草走近了,贴到姚桂花的耳朵旁,嘀嘀咕咕说了起来。
……
姚桂花听了,摇头晃脑地说不行,这法子不靠谱,刘先进那人天生狡诈,比猴都精,不会轻易上当的。
“孙悟空都有失算的时候,甭说他了,只要你能拿捏住火候,把戏演好了,他肯定能上钩。”
姚桂花觉得王香草分析的也在理,是他做了坏事,自己干嘛要心虚,点头答应下来。
走到大街上,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要是他老婆在家咋办。
王香草说那就找个借口,说去他家借东西。
“借啥?”
“我记得他家有个做面鱼的模子,就说借那个。”
“那好吧,我这就去。”
到了刘先进家,姚桂花推门走了进去。
刘先进手里端个茶杯,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姚桂花立在自家门口,先是一愣,接着皮笑肉不笑打起了招呼:“姚桂花,你来了,有事吗?”
姚桂花心里一沉,真想痛痛快快骂他一顿,想到了王香草的嘱咐,只得把火压了下去。
“也没啥大事,就是想过来跟你聊聊。”
刘先进眼珠子骨碌一转,热情地招呼起来:“好啊……好啊,里边请……里边请。”
姚桂花抬脚跨进了门槛,腿脚却软乎乎的,好像踩在海绵上似的。
进屋后,刘先进又是让座,又是沏茶,面色上多多少少带着点尴尬。
姚桂花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问刘先进:“你们家秋香呢?”
“哦,她去镇上了。”
“去干嘛了?”
“我回来的急,家里没啥吃的,她去镇上置办点。”说话间,刘先进已经坐了下来。
“可不是嘛,你们在外面吃不好喝不好的,回家就该好好补一补。”
“是啊……是啊。”刘先进连声应着,抬头望着姚桂花,说,“桂花,我问你个事儿,你别介意。”
姚桂花故作镇静,说有话尽管说,咱有啥好客气的。
刘先进挤出一丝笑,问道:“那会儿在路上遇见你,咋对我没脸没皮的?话也说得不中听。”
“不是……不是,那不是冲你来的,心里有事,笑不出来,可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刘先进给姚桂花倒一杯茶水,递过去,说道:“我还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咱俩无冤无仇的。”
杯子很烫,心里却很凉。
只得继续演下去,装得没事人一样,说:“俺肚量小,心里装不下事,啥都挂在脸上。”
“那就对了,我最不喜欢装模作样的人了。”刘先进小口小口喝着水,眼睛却偷偷瞄着姚桂花。
为了掩饰慌乱,姚桂花跟着喝起水来。
“桂花嫂子,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聊吗?说吧。”
其实这时候刘先进心里也在不停地敲着小鼓,担心姚桂花已经知道了自己诱导郑成亮干的那些脏事儿。
但从她的表情上看,好像并不知情,一时揣测不透她的真实来意了。
“其实也没多大点事儿,嫂子觉得你这人靠谱,想着向你打听打听郑成亮在外面的事情。”
姚桂花把一顶高帽子扣了过来,这多多少少有点让刘先进飘飘然,说:“嫂子您有话尽管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那就好。”姚桂花说,你跟郑成亮在一个工地上,见没见着他做啥对不住俺的事情。
“嫂子,你疑神疑鬼了吧?”他放下杯子,拍着胸脯说,我敢打包票,郑成亮绝对是个老实人,平时除了干活,就是待在宿舍里,他能干啥坏事儿?
姚桂花说人是会变的,稍不留神就会变坏。
再加上眼下外面花花绿绿的场所也多,一个呆在外头,好几个不沾个女人边,备不住就被勾引了。
刘先进见姚桂花话说得平静,没烟没火的,心里就轻松了下来,觉得她就是来跟自己聊聊天,没其他想法。
“桂花嫂子,你说得一点都不假,我们在外面苦点、累点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身边缺个女人,忙一天,夜里躺在床上,那个难受滋味儿就别提了,就跟架在火上烧燎着似的。”
姚桂花听刘先进眉飞色舞的说着,虽然有点恶心,却也不敢有丝毫流露,违心地附和着:“是啊,真的不容易,男人女人本来就跟鱼和水一个样,分开时间长了,那还不得渴死啊!”
刘先进涎着脸说:“姚桂花嫂子,想不到你这么开明,真是个好女人,天底下最好的女人,谁能讨到你这好的老婆,真算是烧高香了。”
“就你说嫂子好,郑成亮从都没说过。”姚桂花话锋一转,问他,“你们实在熬不住了,该咋办呢?”
“还能咋办?”
“就没想着出去打点野食啥的?”
刘先进往她身边靠了靠,小声问:“嫂子……嫂子,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这还用得着说了,肯定是真心话了,没觉着嫂子这是把你当成知心人了吗?”
刘先进点点头,说感觉到了。
姚桂花已经进入了角色,平静地说:“反正就咱俩,又没有别人在,敞开心扉说就是了。再说了,咱们过来人了,不就那么点破事嘛,有啥谁不出口的,你说是不呀?先进兄弟.”
说完,恰到好处地抛了个媚眼。
目光灼灼,意味深长。
刘先进感觉到了什么,再往姚桂花挪了挪,弄出一副老实人的模样来,说:“就是……就是,咱们谁跟谁呀,有啥说啥呗。”
他说一开始都忍着,可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了,就像河里蓄满了水一样,想憋住很难。
“憋不住咋办?”
“还能咋办,胆小的自己想办法。”
“自己咋解决?”
“到了后半夜,很多人在被窝的被窝就就跟躲着个兔子似的,弄得工棚里一股怪味儿。”刘先进表情猥琐起来,不但说,还拿手比划着。
姚桂花不但不反感,反倒表示出了一丝同情:“哎哟哟,真是不容易,难为你们了。”
“可不是嘛。”
“那后来呢?”
“后来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往外溜,花点小钱,打发一下。”
“你是说,去找女人了?”
第164章 舍身取证
刘先进阴邪奸笑着,说嫂子知道的可真多,真专业。
“又不是啥秘密了,满天下的人都知道。”
“是啊,桂花嫂子,干那事的女人多了去了,就数城中村的旮旮旯旯里最多,一个个擦胭脂抹粉,光鲜亮丽,讨人喜欢……讨人喜欢,嘻嘻……”刘先进说得两眼直放光。
“刘先进,你觉着那样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了。”
“怎么有意思法了?”
“那些女不光浪劲儿足,也会配合着闹腾,特别会伺候人,这么跟你说吧,她们能把男人送上天。”
“刘先进,想不到你还蛮有经验的,是不是经常去体验呢?”
“嫂子,既然你把我当知己,我就不把你当外人了。”刘先进咽一口唾沫,再往姚桂花身边挪了挪。
“先进大兄弟,我一直都高看你一眼,人聪明,心眼好,很讨女人喜欢,要不然我来找你干吗呀?你明白嫂子的意思不?”姚桂花话里话外多出了几丝想入非非的味道。
“那是……那是,我明白,明白嫂子的意思。”
姚桂花魅惑一笑,说既然你没拿嫂子当外人,那今儿咱就把话说白了。
“说吧……说吧,想说啥说啥,想做啥做啥,尽管放开就是了。”
“有个人说说知心话真好。”
“对呀,城里头的人管这叫红颜知己!知己是啥,那就是无话不说,无事不做,想咋样就咋样!”刘先进眼睛都红了,嘴角流出了涎液。
姚桂花点点头,媚眼灼灼,风情万种,“这么说,咱们就是知己了。”
“是啊……是啊,桂花姐就是我的红颜知己。”刘先进连称呼都改了。
“既然都到这个份了,那姐问你个事儿。”
“姐,您说,尽管说。”
“郑成亮那个熊人是不是也经常出去玩?”
这个话题有点突兀,刘先进卡住了。
姚桂花扭了扭腰,往刘先进身边倾斜着身子,说姐打心眼里喜欢你,你要是把实情告诉我,那我就真的跟你好。
刘先进装傻问咋个好法。
姚桂花羞答答地应着:“傻瓜,这个你也不懂呀,说吧,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就让那样。”
“哦,我知道了……知道了。”刘先进一把抓住了姚桂花的手,把跟郑成亮一起干的坏事说了出来。
已经知道了真实情况,姚桂花本想就此打住,可想到“瓮中捉鳖”的好戏还在后头,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先进大兄弟,你跟姐说这么多秘密,我想报答你。”
刘先进一个猛虎扑食压了上来……
姚桂花虽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可真到了这种境地,却有点儿发晕,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刘先进得寸进尺,好在到了关键时刻,姚桂花才醒悟过来。
但她没有即可反抗,突然有了一个更为疯狂的想法,她要改变战略,进行更深层的报复。
姥姥!
豁出去了,暂且让他达到目的,只要他吃到嘴里,那就极有可能被传染上赖病。
让他去烂,让他去死吧!
刘先进早已难以自持,没了丝毫的戒备,忘情疯狂。
……
一旦得手,她突然大声哭喊起来:“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抓坏人了……抓坏人了……”
“别喊……别喊……”刘先进慌了神,忙用手捂了姚桂花的嘴巴。
被捂住的姚桂花喊不声,嘴巴一张,狠狠咬住了刘先进的一根手指头,牙齿深深嵌进了肉里,一股腥咸溢满了口腔。
“啊呀!你咋真咬呢?啊……啊……”刘先进杀猪一般叫唤着。
一个黑影蹿进屋里,抡起木棒砸到了刘先进的身上。
刘先进惨叫一声,弹跳而去,抱头躲到了墙角,狼狈至极。
回头一看,是王香草,这才知道上当了,大声叫道:“王香草,你这个臭娘们儿,你想干嘛?”
王香草手持木棍,怒目圆睁,“刘先进,你个狗娘养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耍流氓!”
“谁……谁耍流氓?”
“再嘴硬试试?看我不打死你!”王香草高高扬起了木棍。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
“妈了个逼的!都被抓着现行了,你还想抵赖,看我不打死你这条疯狗!”王香草故意扯开嗓门喊着。
“是她……她自己同意的,不信你问她。”刘先进扭头看着姚桂花,说,“姚桂花,你倒是说话呀,告诉王香草到底是咋回事儿。”
姚桂花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震天,穿透力极强,几里地都能听到。
“别哭……别哭,姚桂花,求你了,别哭了,让外面的人听见多不好呀!”刘先进满脸慌怯,连声哀求。
王香草转向姚桂花,大声喝道:“别哭了,不嫌丢人啊!”
姚桂花闭上嘴巴,委屈的泪花稀里哗啦。
“姚桂花呀姚桂花,原来是你呀?说吧,到底是咋回事儿?”
“我……我……”姚桂花哽咽着,直憋得脸蛋通红。
“刘先进,这还要问吗?她要是自愿的,会那个叫法吗?会委屈成这个样子吗?”
“王香草,真的不是啊,我是在跟她说事情呢!”
“刘先进,放你娘的够屁!有这样说事情的吗?”
刘先进脸都黄了,直愣愣瞪着姚桂花,发着狠地说:“姚桂花,你倒是说句话呀,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啊!”
“是啊,是在说事情,可说着……说着,他就……就……”姚桂花又哭了起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都不说是不是?那好,我这就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调查。”王香草摸出了手机,装作拨号的样子。
“别……别打……别打。”刘先进彻底软了,双手抱头,抖成一团。
王香草突然看到他手指上正流着血,便意识到了啥,喝问道:“刘先进,你说,手指上的血是咋回事?”
刘先进拿到眼前一看,说不出话来。
王香草就问姚桂花他的手指是怎么弄破的。
姚桂花是被逼急了,下口咬的。
“为啥咬他?”
“他死死按住我,我动不了,就……就咬他了。”姚桂花好像受了千般的委屈,放声哭了起来,别哭边说,“他……他就像个野兽似的,简直不是……不是人啊!”
刘先进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姚桂花,“你咋能这样呢?本来说得好好的,咋就变了呢?明明是你自愿的,却又反咬我一口。”
“谁同意了?你这个熊样子,我图你个啥?”
“你……你……”刘先进气得直翻白眼。
王香草厉声问道:“刘先进,你觉得委屈是不是?”
“委屈是委屈,可……可……”
“可咋着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我还咋说得清呀?”刘先进摇摇头,咬牙切齿地说,“姚桂花啊姚桂花,想不到你……你竟然是这种女人。”
王香草看看刘先进,再朝向姚桂花,说:“既然不想报案,我给想了办法,,你们看合适不合适。”
两个人一齐看向了王香草。
王香草说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刘先进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总归也得给他留条后路,要是真的被判了刑,这一辈子还不就完蛋了,他的老婆孩子该咋办呢?
无论如何不能把一个好好的家庭给毁了呀!
反过来说,就算是刘先进被抓了,对姚桂花也没啥好处,以后也没法在这个村子里呆了,倒不如自己把事情了断了好。
“咋个了断法?”刘先进问。
王香草说既然你已经犯了罪,就该付出代价,说句难听的话,就算你出去撒野,还得花钱呢。
“王香草,你就别啰嗦了,估摸着我老婆快回来了。”
王香草说:“回来也好,这么大的事,总该让她知道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刘先进疯狂摇着头,满脸悸色。
王香草趁热打铁,说出了让刘先掏钱买平安的想法。
刘先进问要多少。
王香草说我觉得最少也得两千吧。
刘先进用一双血红的牛眼瞪着王香草,惊问道:“还要那么多啊?”
“你觉得多吗?”
刘先进说她不是个大姑娘了,怎么会值那么大钱。
王香草脸一沉,说那好吧,既然你嫌多,就去蹲大牢吧,你们的事我不管了,让警察来处理好了。
姚桂花又嚎哭起来,尖声细气地喊:“刘先进,你这个畜生!让我以后咋见人啊?”
刘先进苦着脸哀求王香草:“少一点吧,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王香草说一点都不多,这钱里面有姚桂花的惊吓费、补偿费,还有精神抚慰费,还有她的体检费呢。
“咋了?她还要去体检?”
“对呀,必须去体检,这一阵子很多女人染了不好的病,查来查去,问题就出在你们这些人身上,不去查一下能放心吗?”
“可是我好好的,没有病呀。”
王香草冷笑一声,说:“你说没病就没病了?按说你该亲自陪着姚桂花去一起做检查的。要不这样吧,这事儿我做主了,给你减下五百块,你们两个一块去县城的大医院吧。”
第165章 是不是有点恶毒
“不中……不中,万万使不得啊!”
“为啥使不得?”
“让外人看见了,那像个啥呀?”
“你也知道难堪是不是?那好,你说吧,到底给还是不给?”王香草说着,又转向了姚桂花,问道,“姚桂花,你觉得这样合适不?”
姚桂花带着哭腔说:“钱算啥呀?听别人说,你要当村干部了,要不然我死活都不答应。”
刘先进打一个机灵,经不住低声问道:“王香草,你当村干部了?”
王香草点了点头,说:“镇上的领导非让干,那就干呗,要不然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烂事儿呢。”
刘先进软下来,说:“我手头只有一千块的私房钱了,就那些吧,你说好不好?”
“一千块的确少了点儿,可总不能把你逼到绝路上去吧。”说完,王香草把姚桂花拽到了里屋,两个人叽叽咕咕商量起来。
刘先进,看看墙上的时钟,再朝外张望着,神色慌乱不堪。
好几分钟都不见两个女人出来,直着嗓子喊:“抓紧点……抓紧点,我家娘们儿快回来了。”
王香草答应一声,领着姚桂花走了出来。
“咋样?”
王香草说:“姚桂花也算是大仁大义了,不过一千块也实在是少了点儿。这样吧,再加二百,一千二,你看咋样?”
刘先进一摊手,说我真的只有一千了。
“我给说个情,先给一千,剩下的二百就当欠着了。”
刘先进答应下来,进屋拿了钱,递到了王香草面前。
王香草看都没看一眼,转手把钱递给了姚桂花,对她说:“你数一数,看对不对。”
然后又转上刘先进,对他说,“你把欠的那二百写张欠条吧。”
刘先进一愣,问道:“还要……还要写欠条。”
王香草一本正经地说:“可不,这是账目呀,不清不楚的咋行,万一以后再出现纠纷呢?”
刘先进叹一口气,进了屋。
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刘先进手里多了一张纸条,递到了王香草面前,绷着嘴啥也没说。
王香草看一眼,点点头说:“对了……对了……这样就踏实了,免得以后再闹心。”
姚桂花数完钱,紧紧攥在手里,对着王香草说:“正好……正好一千块。”
王香草没说话,又把欠条递给了她。
姚桂花接过来,看一眼,然后夹在了钱里面,装进了裤兜里。
“王香草,事情已经了结了,你们赶紧走吧,别让我家老娘们儿撞见了。”刘先进满脸仓惶地说。
王香草问:“刘先进,这么个处理法,你没啥意见吧?”
“没……没啥意见。”
王香草又对着姚桂花说:“姚桂花,你给我记好了,不准再半道里反悔,更不能说出去,出了刘先进的家门,就当啥都没发生过,听见了没有?”
姚桂花点点头,叽咕道:“这种事情有啥好张扬的?万一传到郑成亮的耳朵里面去,他还不拿刀杀了刘先进呀!”
刘先进耷拉着脑袋,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你们快走吧。”
王香草扯一下姚桂花的衣袖,说:“走吧……走吧,要是被他家娘们儿知道了,他就死定了。”
说完,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等走出窄窄的小巷子,王香草见前后无人,睁大眼睛盯着姚桂花,责问她:“干吗让他得手了?”
姚桂花表情轻松,看上去没怎么拿着当回事儿,反问一句:“你觉得我那样做很傻是吗?”
“不但傻,还傻到家了!你那是下贱,是放臊,是不要脸!”
“我咋就下贱了?”
“你不下贱能让仇人那样吗?”
“我就是心甘情愿的,没想到吧?”
“鬼才能想到呢!”
姚桂花低下头,低声问道:“王香草,你说我是不是个恶毒的女人?”
“啥意思?”
姚桂花抬起头,冷脸望着王香草,“连你都不知道我为啥那么做,那就说明我做得太过分了,太恶毒了。”
“咦,咋了这是?”
姚桂花沉着脸,眉头紧缩,长长吁了一口气。
王香草上上下下打量着姚桂花,调侃道:“姚桂花,你咋突然间了人似的,感觉着像个文化人了。”
“文化人个屁!我要是个文化人,早就住到城市里去了,何苦沤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山沟里,过这种没脸没皮的日子。”
“你以为大城市啥都好呀,也未必!”
“总比这穷旮旯强!”
“那也不见得,城里照样脏,瞧瞧那些从城里回来的男人吧,个个变得不是东西了!”
王香草嘴上说着,心里油然一动,想了李佳硕,那个干干净净、淳朴善良的大学生,回到城里后,眼睁睁就变成了一个俗得掉渣的人。
“王香草,发啥呆呢你?”姚桂花喊一声。
王香草一凛,回过神来,问她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呀。“
“那为啥说自己是个恶毒的女人呢?”
姚桂花朝着四下里扫一圈,低声说:“我是想让他也染上那种赖病,再让他传染到他老婆身上。”
“不是说你的病已经好了吗?”
“我看过资料,说那种病潜伏期很长,就算是好了,很长一段时间还能传染人。”
王香草没说话,感慨道: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心计,不过,对刘先进那种可恶的人来说,这样做一点儿都不过份!
到了一个没人的墙旮旯里,姚桂花从裤兜里掏出钱来,笨拙地一张一张数起来。
“姚桂花,你数钱干嘛?”
姚桂花顾不上说话,直到把钱点出了一半,分开来,把其中的一份递到了王香草面前,说:“这钱你拿着,我不能独吞了。”
“浪货!你拿我当啥人了?”
“你别想多了,这钱本来就来得不干不净,我自己花着也不舒坦,倒不如你帮着我花完省心。”
“咋就不干不净了?你被染了病,遭了那么大的罪,理应得到补偿,别说一千块了,就是十万、一百万都不过分!”王香草气恼地推钱推回去,气冲冲喊一嗓子,“赶紧收起来,别在那儿寒碜人了!”
虽然设毒计把刘先进给整了一回,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还得了补偿,但看上去姚桂花一点儿都不开心。
王香草问她咋还拉着个脸。
姚桂花说她不想跟郑成亮过了,要离婚。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咋还要离婚呢?”
姚桂花说看见郑成亮就恶心,跟他在一块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就跟天天陪着蛆虫子似的。
王香草猛劲在姚桂花后背上拍了一掌,说:“得了吧,你这会儿也不是啥好东西了,就你刚才做的那些事儿,一点都不比郑成亮差,自己一身屎,却嫌别人臭。”
“那可不是一回事儿,我是报复,是付出,不但没有破费,也没惹来一身病吧。”
王香草说你是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吧,就算为了孩子,也得往宽处想,你要是寻三想四的,那咱们的姊妹情分就算到头了,从此一刀两断。
说完,她扭头离去。
“王香草……王香草……”
姚桂花大声喊着,王香草却无动于衷,头也不回地拐进了右边的那条狭长的小胡同。
其实王香草心里也很乱,简直乱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