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巧施奸计
听了马有成的话,崔玉柱害怕了,哀求村长不要打电话,说你一插手事就大了,俺可惹不起。
“瞧瞧你那个窝囊样吧,白顶着一张男人皮了!”马有成白了他一眼,说,“有我给你撑腰呢,有啥好怕的?乖乖听我的,肯定给你讨个说法。”
“他是听你的,可过后还不得踹死我啊!”崔玉柱张开血糊糊的嘴说。
“能耐他了!再动你一手指头试试,老子灭了他!”
王香草也跟着打气壮胆,说崔玉柱你相信村长的话,有他给你做主,啥而已不用怕。
崔玉柱没了话,直愣愣杵在那里。
王香草见他不肯坐沙发,搬一把破木椅子过来,让他坐下。
这时候马有成已经拨通了孙常果的手机,大声问道:“孙常果,你这会儿在哪儿呢?”
“哦,是村长啊,我在加工厂呢,有事吗?”
马有成叹息一声,说:“这回可麻烦了,你儿子立冬闯大祸了。”
“立冬他咋了?出啥事了?”孙常果立马急了。
“别提了,那小子也太过分了,无缘无故地就用砖头把人给拍了,打得血头血脑的,搞不好要出人命了。”
“他把谁给打了?”
“崔玉柱。”
“崔玉柱现在咋样了?”
“他醒过来后,爬到了村委会,进屋后就晕倒了,多亏着王香草跟了来,正在掐他的人中呢。”
“赶紧送医院啊!”
马有成故意压低声音,弄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腔调来,说:“常果啊,我也想送医院的,可思来想去不合适啊!”
“咋不合适了?”
“你想过没有,一旦送进医院,这事儿就搂不住了,村支书儿子打人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万一传到上级领导耳朵里去,肯定会派人调查的,你想那会是个啥后果,孙立冬不就成杀人犯了吗?”
“这……这……”孙常果卡壳了。
马有成知道孙常果已经上钩,接着表演了下去,他说出去问过了,在场的人都说这事的责任完全在你儿子身上,崔玉柱没招他,没惹他,完全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被袭击的,这可是故意杀人呢,罪过相当严重。
孙常果骂了起来:“妈了个逼的!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整天吊儿郎当,不学无术,我就瞅着他不学好,果然就出事了,这该咋办呢?村长,你可得帮我想个办法啊!”
“咱们这关系,我能不帮吗啊?立冬那小子真要是被弄进去,这辈子可就玩完了。可反过来再一想,这事也不好掩盖呀,万一引起民愤咋办?再说了,万一崔玉柱有个三长两短呢,他们一家该咋办?”
“那该咋办呢?要不……要不这样吧,我这就赶回村子里,咱们一起商量个对策。”
马有成说你回来倒是好事,我就用不着操这份闲心了,但你想过没有,万一崔家这边跟你闹起来,可就不收场了。
“那你的意思是?”
马有成稍加沉吟,说我看这么着吧,先找田有水过来瞧一瞧,如何没伤到脑子,那就好办了,让他处理一下就得了。
然后,我亲自去跟崔玉柱爹娘谈,争取跟他们私了,给他们一点钱,愿意去医院,就让他们自己去好了。
“万一钱给了,再出了啥意外呢?”
“当然了,这事要办就办牢靠了,必须签字立约,事后出了问题,一概不负责。”
“他们能签吗?”
“这不正在想办法嘛。”
孙常果答应了下来,哀求马有成一定要搭把手,帮帮他儿子,救救他们那个家。
马有成答应下来,又安慰了他几句。
孙常果连声道谢,哽咽起来。
马有成低声给他“支招”,让他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千万别让崔玉柱家人找到了,那样的话,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挂断了电话。
王香草被马有成这出戏折服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道:“叔,要是姜还是老的辣啊!你高……高……实在是高!”
马有成却异常冷静,他说孙常果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是一时被吓蒙了,回过味来,还不知道会干啥呢。
眼下最关键的是崔玉柱的伤势问题,只要没伤到了要害部位,留下后遗症啥的就行。
崔玉柱摇了摇血糊糊的头说:“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马有成低头思量了一会儿,然后对着王香草说:“你赶紧去把田有水找来,他有经验,一定能看明白。”
王香草答应着,抬脚走了出去。
马有成跟到门口,嘱咐她,一定让田有水带上包扎伤口的东西。
王香草答应一声,人已经走出了院子。
不大一会儿工夫,田有水就随在王香草身后赶了过来。
马有成把田有水拽到一边,叽叽咕咕交代了一番,承诺说等这事办妥之后,一定多给钱。
田有水心里有了谱,动手操作起来。
他先查看了崔玉柱的伤口,见只是头皮裂开了一道口子,并没伤到深层,直接用药水清理起来。
清理完毕,又用镊子扯着翻卷的头皮仔细观察了一阵,才对着马有成说:“确实没啥大碍,连骨头都没伤着,里面就更没问题了。”
马有成吩咐他,一定搽足了药,厚厚的裹起来。
田有水一一照办,没几分钟就处理妥当了。
马有成凑上前一看,直摇头,说不行……不行,这样出不了效果。
田有水问想要啥样的效果。
马有成命令道:“继续包,一层再一层,包得越厚、越严实越好,对了,把带来的纱布全都裹上去!”
田有水按照他的意思操作起来,扯开绷带,一层一层缠了起来。
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马有成拿起手机去了里屋,掩了门,再次拨通了孙常果的电话。
孙常果上来就问情况怎么样了。
马有成说田有水过来了,又是清洗,又是消毒,忙活了半天,说暂时没生命危险。
“会不会落下后遗症?”
马有成讷讷几声,说那就不好说了,田有水只是个赤脚医生,他可不敢随便下结论。
“是啊,这是可真是有点麻烦。我刚才打孙立冬的电话了,那个熊玩意儿肯定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手机都关了。”
马有成心里有数,一定是孙常果暗示他儿子躲起来了,却故意装出一副关切的腔调来,让他赶紧打发人去找,万一想不开,走了绝路可就麻烦了。
“是啊……是啊,我已经打发人去找了。”孙常果随又把话题扯到了伤者这边,问跟崔家人谈拢了没有。
马有成叹一口气,说这事儿还真是有点麻烦,他们家只有这么一棵独苗,无缘无故被打成这样,小命都差点丢了,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没法接受,得知儿子出事后,哭得死去活来,嚷嚷着非要报案不可,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勉强答应下来。
“他们答应不报案了?”
“是啊,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不报了。”
“那他们打算要多少钱?”
“一开始说是要十万。”
“啥?十万!”
“咋了?觉得十万很多是不是?我问你,十万能买一条人命吗?十万能买下你儿子的牢狱之苦吗?”
“可也太多了点吧。”
马有成说我也帮着做工作了,说叨了半天,最后才把钱数降了下来。
“多少?”
“三万!这降幅够大吧?”
“马村长,老兄,你看能不能再跟他们商量商量,那么多,我也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马有成顿时来了火气,大声叫嚷:“孙常果,你竟然还好意思讨价还价?太过分了吧,你家小子闯下这么大的祸,按理说必定要去坐牢的,这可是重伤,按照刑法,判个十年八年都不为过。再往深处想一想,万一崔玉柱真的被打死了,他不得偿命吗?”
孙常果嘟嘟囔囔地说,你刚才不是说没事嘛。
“我只是想造势,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拉倒吧,这事我不管了,反正道理我都跟你讲明白了,爱咋着咋着吧!”马有成气急败坏,没了耐心。
孙常果一听就急了,“别……别,村长,您可千万不能不管呢,我又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觉得赔得有点多。”
马有成降低声音,开导他说,常果老弟呀,钱不是万能的,眼下这情况,破财免灾才是正道,还有啥比平安最重要的。
教训了一番,听见孙常果服软了,他又顺手扔了一个甜枣,说再豁出这张老脸去,跟他们好好谈谈,看能不能再降一点儿。
挂断电话,默默站了十分钟,再次把电话打了过去。
他告诉孙常果,说崔玉柱一家人可真是够宽宏大量了,总算给了足够的面子,答应再减两千。
“两万八对吗?”
“对。”
孙常果答应了下来,说那行,就这样吧。
马有成说崔玉柱的伤情还是个未知数,万一病情加重,那可就白费了这番周折,不如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
“你说吧,咋个办法好?”
“赶紧把钱给了,协议一签,就万事大吉了,一切后果由他们自己承担,你觉得咋样?”
第197章 祟影再现
孙常果答应下来,又问起了付款事儿,说没有勇气去面对崔家的人。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由马有成来完成这一重要使命。
孙常果先把钱送到他家,再由他亲自登门缴到崔玉柱爹娘手上,并让他们签订免责协议。
孙常果很满意,称这是最完美的方式了。
打完电话后,马有成走到了崔玉柱面前,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
并告知他,自己这样做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否则的话就会出大乱子。
自始至终,马有成都没有告诉他具体的赔偿额,只说等与孙常果见面后才能定。
崔玉柱感激不尽,差一点就给马有成跪地磕头了。
马有成又把王香草叫到一边,喳喳咕咕说了半天,就打发她把崔玉柱送回了家。
王香草见到崔玉柱爹娘后,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一遍,特别强调马有成为了崔玉柱,为了他们一家费了很多心机,担了不少风险。
要他们一定闭紧嘴巴,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传达完马有成的旨意,便起身告辞了。
崔玉柱一家人千恩万谢,一直把她送出了大门外。
王香草又回了一趟村委会,把去崔玉柱家的全部经过向马有成做了详细汇报。
马有成点点头,脸上浮出一丝奸笑。
他问王香草:“你觉得今天这出戏咱唱得咋样?”
王香草伸着大拇指,说我算是服了你了,真刁!真狡猾!
说这样做虽然狠了点,但倒是挺解恨的,对待孙常果这样的坏东西,少不了就该这样治治他。
马有成说:“这怪不得咱们,他是自作自受,谁让他心术不正,三番五次从背后攮刀子的?还有他那个狗杂种儿子,比他老子还无耻,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简直就是个人渣二流子,也该着让他吃点苦头了。”
可王香草还是有点儿担心,毕竟孙常果是个走南闯北的老油子,万一识破这出“好戏”的阴谋,还不知道会疯成啥样子呢。
她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担心孙常果不会乖乖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马有成却信心十足,说一点都不用担心,他要是犯拧,就立马打电话给李所长打电话,让他来处理。
言外之音,就凭他跟李所长的关系,非治死姓孙的不成。
王香草说没事就好,那我回了。
临出门的时候,马有成在后面说了一句:“夜里别睡得太早了,我去一趟你家。”
“干嘛?”
“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总该过去答谢答谢。”
王香草说,用不着,都是应该的。
马有成死皮赖脸起来,说我是诚心诚意的,买好的烧鸡还放那儿呢。
“这一阵子村里尽出怪事,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吧。”
王香草说完,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吃过晚饭后,突然想起马有成要过来的事情,虽然没有答应他,可总隐隐觉得他会“贼心”不死。
吃完饭后,她打发儿子小龙去了二婶家。
稍微收拾了一下卫生,就上床躺下了。
心里一直乱糟糟的,电视也懒得看,眼瞅着房顶发愣。
盯着盯着,眼皮就打架,打来打去,就黏在了一起。
小睡了一会儿,又醒了过来。
看一下时间,刚刚八点多一点,心里就琢磨:这个时候孙常果肯定去了马有成家。
悲悲戚戚诉说一通,然后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钱,递到了马有成手上。
等送走孙常果,马有成就该来这里了。
……
想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身上燥热难受,干脆下了床,找出了平日里很少用到的洗澡盆,调好了温水,坐了进去。
不等洗完,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王香草赶紧从水里站了起来,赤脚跑到了里屋,随手扯过毛巾擦了擦身子,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一阵寒意袭来,不由得裹紧了床单。
“谁啊?”
“是我,快开门。”果然是马有成的声音。
王香草故意为难他,低声说:“你咋又来了呢?”
“赶紧了,快开门。”
“我儿子在家呢。”
“别骗我了,你儿子正在他二奶奶家呢。”
王香草一愣,问道:“你咋知道他在二奶奶家了?”
“我路过那儿,看见他进了二奶家。”
马有成这只老狐狸,真是够狡猾的,连这都打探清楚了。
王香草心里骂着,走过去,悄悄拉开了门闩。
马有成快速闪进了院子,直奔着里屋去了。
王香草重新关好了院门,刚回到屋里,就急切地问了起来:“孙常果他去过你家了?”
“这还要问了,他能不去吗?”
“事情都办妥了?”
马有成微微一笑,说:“套得结结实实的,还能跑得了他?”
“那……那……”
“你是惦记着那钱吧?”
王香草辩解说:“你把我看成啥人了?是担心你把事情办砸了。”
“老子是谁呀?能把事情办砸了?事情摆在那儿,全村人都知道他儿子用砖头把崔玉柱给砸了,他还有啥好闹腾的?”
“他咋说?”
“还能咋说,哭哭啼啼,就差跪下了喊我亲爹了。”
王香草说钱拿到手,就该早些给崔玉柱送过去,权作是安慰人家了。
“明天吧。”
“你打算给他们多少?”
马有成没回答,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王香草。
见是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王香草没接,说:“你把我看成啥人了?好像我惦记着那些钱似的。”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用不着不好意思,来……拿着……拿着……”马有成硬是把钱塞到了她手上。
“这钱我不要。”
“王香草,你啥意思?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咱俩是同谋,你不会是想揭发我吧?”
“在你心目中我就那么坏吗?你觉得我是个小人吗?”王香草沉下脸,不高兴了。
马有成笑了起来,说:“这不是跟你逗个乐子嘛,你倒是当真了,咱们之间那还分你我呀,来吧……来……”
“干嘛?”
“我不是说要答谢你嘛。”
“烧鸡呢?”
“哦,回去一闻,臭了,直接喂狗了。”
马有成说着,一把抓住了王香草的手,展开手掌,把那沓钱拍在了上面,说:“做事要讲规矩,见过面,劈一半,一共收了孙常果两万八,我割了个小尾巴,这四千块给你了。”
王香草捧着那四千块钱,就像捧着一个大刺猬,扔也不是,收也不是。
正不知道该咋办好,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奇怪的叫声,尖声细气,就像几岁的小孩子在喊她:“王香草……王香草,我来了……我来了……”
“谁?”
“嘿嘿……嘿嘿……”笑声阴森。
“谁呀?你说话啊!”
“王香草,你在跟村长玩游戏吧?嘿嘿……嘿嘿,好玩吧,两个不要脸的,去死吧!”外面“怪物”竟然童声童气说起了脏话。
王香草扭头朝着窗口一看,惊叫一声,花容失色——
一张模模糊糊的鬼脸倒映在上面。
王香草刺溜钻到了衣柜一侧,顺手把钱塞了进去,伸手指了指窗子,嘴里念叨着:“鬼……鬼,有鬼。”
马有成大骂一声:“你是个啥狗刁草的玩意儿?”
“鬼影”瞬间没了。
马有成转过身,问王香草:“你家菜刀在哪儿?”
王香草说在案板上。
“姥姥,看我不劈死他!”马有成冲出去,找到菜刀,拉开了门闩。
王香草站起来,战战兢兢跟在后面,躲在门框一边朝外张望着。
“妈了个逼的!有能耐你给老子出来,非砍死你个狗曰的不可!”马有成站在院子里,手握操刀,大声叫骂。
“别……别,别骂了。”王香草朝他摆摆手,夹着嗓子说,“骂有啥用?让外人听见了多不好,还不知道编排出啥来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啥好怕的?”马有成边叽叽咕咕说着,边四下里寻摸起来。
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任何异常,稍加思忖,拉开院门走进了小胡同。
没多大一会儿,就返了回来,说:“放心吧,没事的,连个特马滴耗子都没有。”
王香草回过神来,问他来的路上遇见过谁。
他说先是在碾台那边遇到了周四眼他娘,到了大街的十字路口,看见有几个往东去了,对了,从背影上,有一个好像是郑成亮。
“你确定是他吗?”
“不太敢确定,模模糊糊的,只是有点儿像。”
王香草问他郑成亮会不会看见他了。
“应该没看见,要不然他能连声招呼都不打吗?”马有成说着话,抬脚往屋里钻。
王香草站在门口挡住了他,说:“不行,你不能再进屋了。”
“咋了?”
“有人盯上咱们了,不能再单独在一起了。”
“艹,能耐他了!敢动老子一根毫毛试试,不毁了他才怪呢!”说完,高举菜刀挥舞了几下。
“得了……得了,这不是吹牛的时候,你还是赶紧走吧。”
“不走,他能把我怎么样?老子不是吓大的!”马有成贴近王香草,小声说,“你不会不知道我今晚是来干嘛的吧?”
“别闹了,你不怕,我还怕呢,我用不着你答谢,赶紧回去吧,要不然命都会搭上的。”王香草声音直打颤。
第198章 闪进一个裹满泥浆的女人
马有成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就像一头困兽。
王香草回屋拿了一件外套,拉灭了所有的灯,边往外走边说:“走,你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先别问,跟我走就是了。”
“带着菜刀吗?”
“拿一把菜刀满街蹿,还像个村长吗?”
马有成放下菜刀,跟着王香草出了门。
到了胡同里,他才明白过来,说:“你怀疑那些按防盗窗的?”
王香草不说话,加快脚步,直奔着姚桂花家去了。
到了姚桂花家,见早已关门熄灯,王香草大声喊了起来。
“谁呀?”是姚桂花的声音。
“我,王香草!”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开门!”
屋里的灯亮了起来,姚桂花衣衫不整走了出来,边开门边嘟嘟囔囔:“浪货,咋了这是,深更半夜的叫门子?”
王香草不说话,直接闯了进去。
见村长马有成跟在后头,姚桂花傻愣愣问一句:“你跟着来干嘛?”
马有成说我在外面巡逻,正巧遇见王香草,就跟着一起来了。
进屋后,四下里看了看,不见有其他人在,王香草问姚桂花:“郑成亮那个死熊玩意儿呢?”
“你男人才是死熊玩意儿呢!”姚桂花回骂一句。
“快说,他去哪儿了?”
姚桂花说他一大早就去了张家店,帮人家按防盗窗了。
“不回了?”
“是啊,三十多里地,来回跑不方便,只能住那儿了。”
王香草回头看了一眼马有成,说村长你回吧,我睡这儿了。
说完,蹬掉鞋子上了床。
“你睡这儿?家不管了?”马有成眼神里满是不甘。
“不回了,怕鬼!”
王香草心里有数,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不能回去了,不只是怕“鬼”,更怕马有成纠缠。
马有成不好再说什么,灰溜溜走了。
姚桂花跟出去关了院门,回屋拿了手机,在院子里打了一通电话。
回屋后,姚桂花上床躺下,说儿子最近花钱没数,上周刚刚寄去一千,又没了。
王香草说郑成亮那么能挣,就让他花呗。
姚桂花说她怀疑儿子谈恋爱了,要不然咋会花那么多钱。
“谈恋爱是好事呀,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才上高一呢,就谈恋爱,太早了点吧。”
“你上小学的时候就跟男孩子勾勾搭搭呢,儿子还不随你。”
“去你的,谁勾勾搭搭了?”
……
两个人清汤寡水聊了几句,各自睡去。
一夜倒也安宁。
天刚蒙蒙亮,王香草就悄悄下床,穿好衣服回了家。
进了家门,把里里外外的门关紧了,找出昨夜里塞进衣柜里的那一沓钱,数了起来。
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千块。
看着崭新的票子,王香草却高兴不起来,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她把钱放严实了,上床躺了下来,眼前全是纷纷扬扬的钞票在飞舞。
躺了一会儿,丝毫没有睡意,干脆爬起来,收拾起了屋里屋外的卫生。
收拾利索后,想到该给儿子做点早饭,可又不知道他回不回来吃,干脆坐在了院子里的大树下等。
一直不见儿子回来,掏出手机看一眼,都快九点了,这时候早就到上课时间了。
这才站起来,自骂道:“傻了……傻了,不是缺了一根筋,就是少了一个心眼。”
简单吃过一点东西后,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想了想,忽然有了一阵冲动,再去姚桂花看一看。
不行,这才回来没多大一会儿,再折回去,会不会引起姚桂花的怀疑?
管她呢,她要是在意,就说明她心虚。
可到了姚桂花家,大门却落了锁。
王香草问过邻居,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这个姚桂花,越来越叫人捉摸不透了,她到底在干啥?
云里雾里的想着,她邋邋遢遢回了家。
打开院门,刚刚走到院子里,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
王香草惊叫一声,手捂着脑袋,仓惶钻进了里屋。
妈呀!
这是咋了?
出门的时候还是个大晴天呢,咋就突然打起了雷?
不等回过神来,白昼变成了黑夜,乌云压顶,霹雳声一阵接着一阵,撕裂般炸响。
一时间电光闪烁,地动山摇,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成了一片水的世界。
王香草被吓懵了,一头钻进了里屋,扑到床上,扯过被单严严实实蒙在了头上。
天来!
老天爷来!
你这是咋了?
咋说翻脸就翻脸呢?
难不成真的像胡仙姑说的那样,这个村子要大祸临头了??
“喀嚓!”
又是一声炸响,好像沉雷落在了窗子上。
王香草心越发揪得紧了。
这一声雷不同寻常,邪道得很,说不定又有哪一个倒霉蛋遭殃了。
眼前再次浮现出了徐木匠两口子被雷电击中的样子,猝不及防扑倒在泥浆里,浑身焦糊,没了气息。
想着想着,忽然就想到了姚桂花身上。
她一大早出了门,这时候也许正走在路上,会不会……
王香草不敢往下想了,心乱如麻,浑身冰凉。
再也躺不住了,她跳下床,站到窗前,望着电闪雷鸣的雨帘,默默祈祷起来:老天爷啊!快停下来吧,可别伤了姚桂花,让她顺顺当当回来吧!
果然,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雷雨就停了下来。
一阵清爽的风吹过,天地间变得透彻起来。
而更为神奇的是,正当王香草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到了院子望着天上飘飘忽忽失散的云彩时,院门哗啦一声开了。
猛然回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裹满泥浆的女人闪了进来。
她脚步蹒跚,跌跌撞撞,身子摇晃几下,噗一下瘫倒在地上。
“桂花!”
王香草目瞪口呆,头脑空白一片。
一阵彻骨的冷风袭来,她打一个寒噤,清醒过来。
“桂花,姚桂花,你咋了这是?咋了?”王香草惊叫着跑了过去。
姚桂花软成了一滩泥,费了很大的气力才缓缓抬起头,嘤嘤哭了起来。
王香草双手抱着她,火急火燎地喊着:“姚桂花,你咋了?没事吧,你说话呀?”
姚桂花边哭边哽咽着说:“香草……香草,我……我差点……差点就没命了啊!”
第199章 她说遭雷劈的应该是她
“咋回事?到底咋回事儿?你快点告诉我呀!”
姚桂花支撑着想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我渴……渴,先到屋里喝口水,口干得很。”
王香草揽腰揽抱起姚桂花,一步步往屋里挪。
顾不上拖泥带水,直接把她放到了里屋的沙发上。
然后去外屋倒了一杯开水,用嘴吹了一会儿,小口小口地喂了起来。
一杯水喝下去,姚桂花被滋润了过来。
她挺了挺腰,撩开垂在脸颊上凌乱发丝,睁开依然惊恐的眼睛,说:“我差点儿就见不你。”
王香草拿一方手帕擦着姚桂花的脸,贸然问一句:“你是不是被雷电击着了?”
姚桂花直愣愣望着王香草,惊问道:“你咋知道?”
“你说是还是不是吧?”
姚桂花点点头,说:“可……可你是咋知道的?”
“好了,先别问了,赶紧洗一洗,把衣服换了。”
“告诉我,赶紧告诉我,你是咋知道的?”姚桂花满脸诧异。
“下雨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呢,梦见你被一道闪电击着了。”王香草淡淡应付道。
“做梦了……做梦了,这可真神了……神了……”姚桂花表情呆僵,满目惊诧。
王香草去外屋了一盆开始进来,放在了姚桂花面前,再帮她脱了衣服,擦洗起来。
擦洗干净,王香草说:“先别穿衣服了,赶紧上床躺下吧。”
“大白天价,咋好光着身子,万一再来人呢。”
“命都差点搭上了,你还顾得上要脸要面?”王香草说着,拉开衣橱门,找出了自己平日里不怎么穿的衣服,递给了她。
关衣柜的时候,王香草忍不住把手伸到了最下面,摸了摸那沓钱。
竟然还温乎乎的,好像还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
再用力往里塞了塞,掩上橱门,顺手抱起一床被子,盖在了姚桂花的身上。
“香草,你真的做那样的梦了?”姚桂花还在纠结那个事儿。
“是啊,没骗你,隐隐约约看到你冒雨走着,一道电光打到了你的身上,紧接着啪嚓一声,人就倒在了地上。”
姚桂花喃喃地说:“咋就这么神奇呢?”
王香草坐在姚桂花身边,说:“这没啥好神奇的,咱们俩打小一起长大,都快成一个人了,这就是书上说的叫啥来着?哦,对了,叫心有灵犀。”
“王香草,你的意思是说咱俩的心搅合到一起了?”
“这还假得了?我琢磨着,咱俩上辈子有缘分,大概是一母生下的亲姊妹,你信不信?”
姚桂花突然闭紧了嘴巴,眼泪叽里咕噜滚落下来。
王香草望她一眼,问道:“看看,你哭啥?还害怕吗?”
姚桂花轻轻晃了晃头。
“那你哭啥?没事了……没事了……”
“王香草……”姚桂花突然哽咽着叫了一声。
王香草觉得心脏好像被猛的抓了一把,禁不住问道:“姚桂花,你咋了这是?用得着那样了?”
“香草,看来真的是那样,可是……可是,我还……还……”姚桂花吞吞吐吐起来。
王香草心里绷紧一根弦,却故意装得很轻松,说道:“看看你吧,都快变成林黛玉了,有啥话直说就是了,到底咋了?”
“我……我差点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儿。”姚桂花叹息一声,“人有时候咋就犯浑呢?”
“姚桂花,你乱说啥呢?你对我好,一直都好着呢,从来没做对不住我的事儿。”
姚桂花抹一把眼泪,说:“都怪我心眼小,又听信了别人的坏话,就……就……”
“就咋了?”
“就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王香草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又被扯了一下,隐隐作痛,皱着眉问姚桂花:“你到底是咋的了?云山雾罩的,到底想说啥呀?”
姚桂花叹息一声,说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好在也没惹出大乱子。
王香草意识到姚桂花肚子里肯定装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心里越发麻麻痒痒起来,就跟猫抓着似的。
可既然她不想说,那就不能再跟问,看看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是有天大的错也不忍心再跟她计较。
姚桂花却放不下,絮絮叨叨哀求王香草:“香草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算是我错了,你也别怪我,好吗?”
王香草板起了脸,嗔怒她:“看看你这个熊样子,咋了这是?一下子变得婆婆妈妈,我不是说过了嘛,咱们之间没啥,不管咋样都是好姊妹!”
“嗯,那就好……那就好了……”姚桂花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的笑。
王香草嘴上说得好,心里却堵得慌。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得岔开话题,问姚桂花:“你一大早的去哪里了?咋冒着雨在外面跑呢?”
“我去……去镇上了。”
“去镇上干嘛了?”
“想着去买几件衣裳。”
“那就等郑成亮回来,骑车带你去呗。”
“他……他跟着那些按防盗窗的人在外面干活,忙得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眼看着就要收麦子了,刚从城里回来没几天,咋又跑出去干活了?”王香草心里有了更多的疑惑。
姚桂花说:“跟着那些人赚钱多,一天好几百呢,就算麦子不割值了。”
王香草接着问:“你是说那些按防盗窗的人都走了?”
“嗯,走了,这阵子在吴家店呢。”
“那他们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咋说走就走了?我家还没来得及按呢。”
“那就等以后吧,那边活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姚桂花说着,突然想起了啥,欠了欠身子,说,“你赶紧去看看,看看东街的孙老六咋样了。”
王香草一怔,问:“孙老六咋了?”
姚桂花面色又冷了下来,说:“孙老六跟我们一块儿走的,一声炸雷,人就倒下了,我醒过来后,拼命往村里跑,他却一动不动,我担心他会不会……会不会出事了。”
“你是说他被雷劈死了?”
姚桂花点点头,说那个场面太吓人了,我们四个人一起往前走,脚下轰隆一阵,人就全趴下了。”
“四个人?那除了孙老六还有谁?”
“还有荀冬梅和董采花她们两个呢。”
“那她们俩咋样了?”
“她们俩好像没啥事,我跑了一会儿,回头望了望,见她们已经站了起来,只有孙老六没起来,说不定真的不行了。”
在姚桂花的一再催促下,王香草不得不出了门,到外面去打听孙老六的情况了。
很快,她便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孙老六死了!
被雷电击中后,就再也没起来。
王香草不想再去处理后事的现场了,看多了不好,伤心难过不说,弄得夜里睡觉总做噩梦。
她回了家,把消息告诉了姚桂花。
大概是因为早有预感的缘故,姚桂花看上去很平静,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失控景况,只是瞪大眼睛,直勾勾瞅着瞅着房顶。
王香草不知道该说些啥,默默地坐在床上,一声声叹息。
屋子里很静,静得很虚空,连空气流动的嘶嘶声都能听得见。
过了一会儿,姚桂花突然开口说话了。
她声音低沉地说:“该死的那个人,也许应该是我……应该是我……”
王香草攥住她的手,责怪起来:“姚桂花,胡说啥呢?你这不是好好的嘛,不要胡思乱想了。”
姚桂花双目呆滞,嘟嘟囔囔:“我做下了丧天良的事,该遭报应的我,老天爷投下了雷电,就是想劈死我,可是……”
“姚桂花,你是不是被雷电震傻了?清醒一下好不好?我最了解你,你是个好人,老天爷不会不长眼的。”
姚桂花根本不接王香草的话,旁若无人地叽咕着,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道雷电劈下来的时候,是正对着我的,可孙老六把我推到了一边,他是……他是为了我才死的啊!是我害了他……害了他……”
王香草担心她的脑子被震坏了,指着自己问:“姚桂花,你清醒一下,告诉我,我是谁?”
姚桂花好像压根儿就没听到王香草的话,一直喃喃自语,说的都是自己做下了亏心事遭报应的事儿。
“姚桂花……姚桂花,我是王香草啊!你跟我说话,正经说话好不好呀?”王香草晃动着姚桂花的身子,大声呼唤。
姚桂花表情木然,毫无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她打一个机灵,问王香草:“你知道下雨的时候我哪儿吗?”
“你不是说去镇上了吗?”
“我……我是去镇上了,可你知道我去镇上干啥了吗?”
“不是说去买衣服吗?”
“不是……不是,半天半地的买啥衣服啊!亲娘来,该死,真该死啊!”姚桂花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王香草越来也觉得不对劲,头皮一阵阵发麻。
“我……我没跟你说实话,我去找孙常果了。”
王香草心头一紧,问她:“你找孙常果干嘛了?”
“我跟他说话了,说一些不该说的事情啊!”
王香草顶着一头雾水,深皱起眉头,问她:“你跟孙常果又没瓜葛,有啥好说的呢?”
第200章 她成了帮凶
姚桂花说:“你做梦都想不到,我是去说你们的坏话了。”
“说我们的坏话?我们是指谁跟谁呢?”
“你跟马有成。”
王香草打一个寒颤,追问道:“你是说跟孙常果说我跟马有成的事情了?”
“嗯,说了。”
“你都跟他说些啥了?”
“啥都说了,所有我知道的,包括从外面听来的,一点不落,从头到尾全都说了。”
王香草上上下下打量着姚桂花,突然觉得她很陌生,很遥远。
“香草,对不起,我错了。”
“姚桂花,你到底是为啥呀?”
“一是为了钱;二是……二是,我嫉恨你。”
“你嫉恨我啥呀?”
“我嫉恨马有成对你好,嫉恨你出头露面的很风光,嫉恨你能当上村干部,我咋就当不上。”
“你……”王香草满目惊疑。
“香草,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你不原谅我,我也不怪你。都怪我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王香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姚桂花叹一口气,说:“回头想一想,那个过程稀里糊涂,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是咋回事了。”
王香草呆坐了一会儿,说错了就是错了,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嘛,影响不到咱们的姊妹感情。你把事情说明白就拉倒了,就当是做了一个梦,咱还跟往常一个样。
“你是说你原谅我了?”
“是啊。”
姚桂花轻轻摇了摇头,把她跟孙常果做过的那些苟且之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姚桂花说孙常果有一次去了她家,一进门,二话不说就甩给她六百块钱。
姚桂花以为他对自己有那种想法,接过钱就关了门。
可孙常果不像一般男人那样猴急,而是坐下来,就跟拉家常一样,问起了王香草跟马有成的关系。
一开始姚桂花还把姊妹感情放在心上,闭口不谈。
孙常果说其实他们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掌握了,只是想核实一下。
姚桂花还是摇头晃脑,想把钱还给他,可那钱像是黏在了手上一样。
孙常果又说:“桂花你不要为难,知道啥就说啥,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姚桂花说:“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有啥事,马有成都那么一把年纪了。”
孙常果就说:“姚桂花你真傻。”
姚桂花就问:“我咋傻了?”
孙常果就说:“王香草有些方面还不如你呢,为什么她就能风风光光?就能抛头露面?并且马上就当村干部了,还有工资拿,而你却不能。”
姚桂花说:“还能为什么,我没那个本事呗。”
孙常果说错了,你这是自卑,是看不起你自己,你本事不比王香草小,只是缺个依靠,缺一棵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
姚桂花说我就是不如王香草。
孙常果不厌其烦,头头是道,最终让姚桂花“开了窍”,相信王香草跟马有成有了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才过得滋润,活得风光。
说白了,她做了马有成老相好,所以才一步步好了起来。
孙常果趁热打铁,让姚桂花把马有成跟王香草的“丑事”全都说出来,那样的话,他就把她当成一条线的人,就可以为他们一家遮风挡雨。
姚桂花心动了。
不管怎么说,孙常果也是个村支书,只要能傍上他,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了。
孙常果还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诱饵,说以后你就是我的耳目了,多打听一些马有成的坏事,等时机成熟,就把他踢下台。
那样的话,桃林峪就是他姓孙的天下了,不光让她占尽便宜,还可以给个村官当当。
还说过些日子,他有一个项目要上马,姚桂花可以参入,等产生了效益就可以分成,肯定有大把大把的钱拿。
姚桂花眼里有了亮光,说从小到大,也就是你说我行,也就是你把我当人物看。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孙常果循循善诱,开导她,一定要自信,要放得开,就像王香草那样,要不找个观前顾后,甩开膀子干就行。
姚桂花点点头,承认自己放不开。
孙常果一把攥住了姚桂花的手,说你就是缺乏锻炼,多体验、多经历,慢慢就好起来了。
姚桂花小声问他咋个锻炼法。
孙常果把姚桂花搂在了怀里,说为了让你有一个新的开端,我今天豁出去了,帮你体验一回。
姚桂花知道他要干啥了,却无力挣脱,半推半就依了他。
在“体验新开端”的过程中,姚桂花梦话一般,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去水库要水的那场戏,也毫不保留的告诉了孙常果。
孙常果接着问她:“那个看水库的胡老头是不是因为王香草死的?”
姚桂花闭着眼,说她不知道。
“你就没听到啥风声?是不是王香草后来自己又去过?”
姚桂花依然摇着头,说我真的不知道。
孙常果又问起了马有成收村民地钱的事儿,说他那是贪污**,是中饱私囊,上面已经着手调查了。
说那个数额,足够让他蹲好几年大牢了。
他把对马有成的恨化成了激情和力量,看上去一场活跃,嘴中喋喋不休,痛骂马有成横行霸道,贪心不足,罪该万死。
两个人还在运动中达成了共识,一定要告倒马有成,让他滚下台,让他吃牢饭,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
风平浪静后,姚桂花问孙常果:“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把马有成告了?”
孙常果笑了笑,说把钱放好了,别弄丢了。
姚桂花本来不想要他的钱,可低头看看自己的这幅模样,便心安理得地装进了裤兜里。
……
姚桂花厚颜无耻、毫无保留地把见不得人的事和盘托出。
她紧紧搂着王香草,满怀愧疚地说:“王香草,我真的是被灌了**汤,一时糊涂,才说了丧尽天良的话,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你一定要原谅我,你要是不原谅,我这就去死!”
令她大感意外的是王香草竟然冷静如常。
呆了几秒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就是这样,有时候,女人身上好像装了一个开关,一旦被按中了,就成了任人摆布的工具。”
“香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王香草轻轻拍着姚桂花的脊梁,和风细雨地说:“傻妹子,你想哪儿去了?这不怪你,是那个人太恶毒、太有心计。再说了,你说出去的都是实情,又不是成心害人,没必要自责。”
姚桂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傻乎乎问一声:“你真是这样想的?”
“是啊,咱俩好了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哪能为了别人的狗屁事伤害自己的感情?”
“香草,王香草,你真是我的好姊妹。”姚桂花眼含泪光,脸贴在了王香草的臂膀上。
“好了……好了,你记住着,以后离孙常果远一点,千万不要再跟他掺和了,说实话,他那人,心肠坏了。”
“嗯,我听你的,一定听你的。”
停顿片刻,姚桂花悄悄说:“香草,还有呢,还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还有啥?”
姚桂花脸上再次浮出了愧疚之色,喃喃说道:“我跟你说假话了,其实来安装防盗窗的那个人,他不是……不是郑成亮的同学。”
“不是就不是呗,干嘛要骗人?”
“那也是孙常果安排我那样做的。”姚桂花说着,埋下了头。
“啥?你说啥?”
姚桂花紧咬着嘴唇,几乎都要把嘴唇咬破了,看上去心里面是在挣扎、在斗争。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说:“你还记得夜里闹鬼影的事情吗?”
“记得呀,咋了?”
“那些鬼影都是按防盗窗的人弄出来的。”
“你说啥?”
“是他们戴了面具,到各家各户吓唬人了。”
“他们为啥要那样做?”
“还不是为了按防盗窗嘛。”
“装神弄鬼的与装防盗窗有啥关系?”
姚桂花抬起头,望着王香草,嘟囔道:“这时候你该懂了吧?”
“你是说,那些人先挨家挨户吓唬人,等把人吓破了胆儿,然后就会主动找他们按防盗窗了?”
姚桂花点了点头,说是那么回事儿。
“这些狗娘养的!为了挣点钱,可真是费尽心机了,可……可他们都是外村人,咋就知道每一家的底细呢?”
姚桂花哭丧着脸说:“不是还有我嘛,每家每户的情况都是……都是我提供给他们的。”
“你提供的?”
姚桂花沉重地点了点头。
王香草手指戳点着她的额头,忿恨地说:“姚桂花呀姚桂花,你这是为啥呀?又图啥呢?”
姚桂花说还不是为了钱。
“你是说,他们给了你钱,你才那么做的?”
事到如今,姚桂花也只能如实相告了。
她说那一切,都是孙常果安排的,我给他们提供线索,让他们去装鬼吓唬,再趁机到大街上说三道四,故意夸大闹鬼的事情。
还现身说法,说自己安装了防盗窗后,整夜都睡得很香,故意夸大安装防盗窗的好处。
“你可真行啊!连我都被你忽悠了,竟然半点都没怀疑你。姚桂花,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姚桂花承认,自己真的是财迷心窍了,因为孙常果事先就开了价,村里每安装一户,就给她五十块钱。
第201章 利益诱惑下的丑恶
王香草牙根直痒痒,恨不得狠狠扇她几个耳光,“姚桂花呀姚桂花,为了几个钱,你这是何苦呢?”
话一出口,随就想起了衣柜里的四千块钱。
唉,自己又何尝不是见钱眼开,不是在出卖良心呢?
好在性质不太一样,面对的人也有所不同,自己是在惩治坏人,有那么一点点劫富济贫的意思。
可有一件事让她疑惑,装神弄鬼按防盗窗的事儿,怎么会与孙常果扯上边呢?
问过姚桂花才知道,原来孙常果的妹夫是开防盗窗加工厂的,孙常果也有股份在里面。
“孙常果这个熊玩意儿,表面上人五人六的,背后尽做些吃屎的小动作,真是黑了心肠了。”王香草骂着,接着问姚桂花,“那些骗子呢?咋就突然间离开村子了呢?”
姚桂花说昨天夜里孙常果打电话,让他们紧急离开了。
王香草一听这话,就猜想到一定是孙常果已经预感到什么了,担心会引起更多的麻烦,所以才急乎乎把他们打发走了。
“他们去哪儿了?”
姚桂花摇摇头,说他们没说。
“你不是说郑成亮也跟着去了吗?”
“是啊,跟着挣钱去了。”
“他不是回来帮你割麦子的吗?”
“那些人给开的工资高,一天都好几百呢!”
“那些人到了别的地方,会不会还是用那种吓唬人的手段,骗人装防盗窗呢?”
“肯定了,有一天夜里,里面的一个人喝醉了,说他们一直都是那么干的,从来都没被识破过。”
“姚桂花呀,你可真是糊涂,他们这是在犯罪,你竟然打发自己男人入了伙,这不是明摆着往火坑里跳吗?”
“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戴个面具吓唬吓唬人嘛,没抢、没盗、没祸害女人,咋就成犯罪了?”
王香草告诉她,那是欺诈,一旦被抓,是要判刑的,罪过严重着呢!
姚桂花眼立马直了。
王香草让她赶紧打电话把郑成亮追回来,越快越好。
姚桂花答应下来,却怎么都记不起郑成亮的手机号码了,说我记在本子上了,回去看一看。
说完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
“你先别急着走!”王香草喊住她。
“咋了?你还有别事吗?”
王香草往前跟一步,问她:“姚桂花,你实话告诉我,今天又去找孙常果干嘛了?”
姚桂花说我告诉他昨夜里马有成来你家了。
“你咋知道马有成昨夜里来我家了?”
“我看到了。”
“你在哪儿看到的?”
“避在墙外面。”
“他还问了些啥?”
“还有就是他儿子打人的事情。”
“你咋说了?”
“我问过当时在场的几个人,有人说其实打得没那么严重,怀疑是马有成故意捉弄他。”
“你全告诉他了?”
“是啊,他说本来就有点怀疑,一听你跟马有成凑到了一起,就断定你们合着伙的折腾他了。”
王香草顿时变了脸,发着恨地说姚桂花你这个熊女人,咋就突然变得那么坏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孙常果他儿子是个什么东西,简直是就是个坏地瓜,整天为非作歹,人事不干,除了糟蹋人就是糟蹋人。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摸起砖头就往崔玉柱脑袋上拸,这是人干的事吗?
这样的人不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能行呢?
继续放任下去,他还知道天高地厚吗?
不杀人放火才怪呢!
你咋就不为人家崔玉柱想一想,不为着村里的老少爷们想一想呢!
姚桂花哭丧着脸,埋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说:“香草,我想个补救办法,你能不能原谅我?”
“话都说出去了,还咋补救?”
姚桂花说我这就回去给孙常果打电话,就说崔玉柱伤情很严重,高烧不止,人都昏迷了,搞不好命都保不住了,只要能把他吓住了,就顾不上再打下一步的坏主意了。
王香草觉得这办法可行,让她再加上一句,就说崔家人去找过马有成了,打算去报案。
“那好……那好,我这就去打……这就去打。”姚桂花应承下来,快步出了门。
姚桂花走后,王香草前前后后捋了捋,去了村委会。
马有成正坐在办公室里抽烟,见王香草神色不安地闯了进来,问一声:“咋了这是?不会又出啥事了吧?”
王香草说:“你原来猜得一点儿都没错。”
“啥事没错?”
“告你的人就是孙常果!”
“这不是明摆的事嘛。”马有成说着,一愣神,问道,“你不会是听到啥消息了吧?”
王香草喘口气,坐下来,低声说:“你小瞧孙常果了,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背后蹦跶得厉害着呢。”
“你听到了啥了?”
“咱们背后做的那些事,他几乎都知道了。”
“他咋知道的?不会是你告诉他的吧?”
王香草反问他一句,你看我是当叛徒的料吗?
马有成说钱是个好东西,没准姓孙的给了你大把大把的钞票,你就把老子给出卖了。
王香草说:“别胡扯八蛋了,出卖你那不等于出卖我自己嘛。”
“说,到底咋回事儿。”
王香草本来不想出卖好姊妹,可没名没姓的很难让他信服,只得提出了一个条件,让他无论如何不能报复姚桂花,因为她中了孙常果的奸计,才一步步被带沟里的。
马有成脸一沉,问姚桂花与那些事有啥关系。
王香草应道:“有,关系大着呢!”
马有成却不相信,说看上去姚桂花挺正直的,不像个偷奸耍滑的女人。
“我不是说了嘛,她稀里糊涂的上了孙常果的当,才做了糊涂事儿。”
马有成答应她,只要姚桂花不是成心跟他作对,就不会为难她。
“不行,只要随口说说,我不踏实,你得对天发誓。”
“熊娘们儿,今儿这是咋的了?那你说,要我怎么个发誓法?”
“你就说,你马有成要是对姚桂花有坏看法,或者以后想着法子折腾她,就天打五雷轰顶,死得比徐木匠还惨!”
马有成不情愿,说这也太毒了吧。
王香草却绷住了,说你要是不发誓,我就不告诉你,要是真的出了大事,你可不能怪我。
一看这架势,马有成就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得按着王香草的说法,一板一眼的对天发起誓来。
王香草这才把孙常果胁迫、诱惑姚桂花搜集信息,提供依据,参入举报他利用职权诈骗钱财,霸占女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再把他幕后操纵,装神弄鬼诱导村里人安装防盗窗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她还提醒马有成,孙常果已经开始怀疑你从中作梗,利用他儿子打人的事做做手脚了,并且已经采取反攻行动,很有可能直接去县里告发。
马有成听完后,不慌不忙,说:“他以啥罪名告发我?”
“告你敲诈勒索啊!”
马有成觉得没必要担心,款额太少,根本不值得立案。再说了,事实摆在那儿,他儿子打伤是有目共睹的,把人打得那么严重,赔点钱也是理所应当的。
王香草说已经有人作证了,崔玉柱伤得根本没严重,要是真的立了案,是要做伤情鉴定的。
“鉴定就鉴定呗,崔玉柱的脑袋被打破了不是假的吧?还流了那么多血,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王香草办案讲求证据,伤得严不严重不只是嘴上说说的事儿,关键要看鉴定结果。
要是只是轻微伤,你欺诈的罪名就成立了。
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崔玉柱一家人也未必能靠得住,怕是当着警察的面就绷不住了。
听了王香草的分析,马有成陷入了沉思。
其实一定意义上,王香草不只是为马有成着想,也在为自己担心,毕竟她也参入了敲诈孙常果的行动,还拿了人家的钱,坐实了是同案犯。
想来想去,她吼不住了,催促马有成赶紧想办法。
马有成刚想开口,电话响了起来。
看一眼号码,正是孙常果打过来的。
按下接听键,不等应答,里面就传出了孙常果的哀告声:“马村长,马兄,你可得救救我,救救我们一家啊!”
“咋了又?”
“听说崔玉柱病情加重了,你得帮我想想法子呀!”
“是啊,问题是有点挠头,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要是崔玉柱人有个三长两短,可就麻烦了,连我也会跟着遭殃。”
“村长,这是我们家的事,不会连累你的。”
马有成生硬地说,你光打自己的小算盘了,咋就没想到我的处境呢?我能脱得了干系吗?你儿子打人的事儿我不但帮着隐瞒了实情,还胁迫崔家不要告发,万一立案查下来,我不是同案犯是啥。
“那该咋办呢?”
马有成重重叹口气,告诉孙常果,这事比想象的严重,眼看着就要惹出大乱子了,他不想再跟着掺和了,要他自己想办法。
孙常果一听急了,苦苦哀求,说你要是不管,这事就麻烦了,我们一家非天塌地陷不可。
“我是想管,可事情到了这个份儿,我还咋管?”
第202章 由被动变主动
孙常果好像突然想起了那番协议,说按道理已经签订了协议,他们就不该再反悔了。
马有成觉得那只是个人间的约定,并不具备法律效应,一旦立案,那就是白纸一张,毫无意义。
最关键的一点是那份协约是在诱导之下写的,不但起不到作用,反倒成了罪证。
孙常果只得哀求马有成再去崔家周旋一番,让他们不要报案。
还大度地承诺,如果崔玉柱需要去医院治疗的话,所有费用由他出。
马有成眼珠一转,一个坏主意又冒了出来,你不仁,我也不义,再特马的趁机割你一刀。
心里打着拨拉着小九九,嘴上动情地说:“常果啊常果,也就是看在咱俩多年的交情上,要不然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打死我也不干!”
“是啊……是啊,等事情稳定下来后,我好好请你吃一顿,你想吃啥咱就吃啥,好不好?”
“我想吃天鹅肉,你向哪儿弄去?”
“没问题,只要你想吃,就想法子弄,别说天鹅肉了,就是天仙肉都成。”
挂断电话后,马有成坐下来抽了一支烟,忍不住一阵傻笑。
王香草望着他,问你是不是神经了。
马有成瞥他一眼,扔掉烟头,说:“发财的机会又他妈来了。”
“发财?发啥财?”
“孙常果答应崔玉柱可以去住院治疗,只要别告他就成。”
“崔玉柱去住院,你有啥财发的机会?”
马有成说崔玉柱那样用不着去住院,但可以办一个住院手续,再把一些收据,那不就来钱了嘛。
王香草这才知道他的尾巴朝哪儿翘了。
不等说什么,马有成打发她立马去一趟崔玉柱家。
“去干嘛?”
“先问一下崔玉柱的情况,然后再嘱咐一下,要他们一家人咬死了,无论谁问起,就说病情加重了,不得不去医院治疗,暂时先让崔玉柱躲起来,不要跟任何人见面。”
“那不得把人憋死呀?”
马有成眼睛一瞪,嚷道:“钱已经拿到手了,就该好好配合,要是演砸了,不但要退钱,还得去坐牢!”
“这种话我说不出口,要说你自己说去!”
“你就说这话是我说的。”
王香草站起来,不无担忧地说:“这样闹来闹去的不好,万一弄出大事来就麻烦了。”
“你磨叽啥呀?姓孙的逃不出老子的的掌心,别说一辈子了,两辈子都不行!不信你就等着瞧。”马有成满脸嚣张地嚷嚷。
王香草无话可说,只得照做。
崔玉柱他娘见王香草进了门,满脸喜色迎上去,拉着王香草的手说开了:“看看,这还让你惦记着,又跑过来看大柱子了。”
王香草客套地问一句:“大柱子感觉咋样?好些了吧?”
崔玉柱娘扯着王香草的手,边往屋里走边小声说:“没事……没事,进屋再说……进屋再说,别让外人听到了。”
刚进屋,崔玉柱娘就喊开了:“大柱子……大柱子,你香草姐来了。”
屋里随即传出了崔玉柱的应声:“哦,香草姐您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崔玉柱躺在炕上,想下了说话,却被王香草拦住, 直截了当地把马有成交代的那些话说了一遍。
话里话外透着威胁,说要是走漏了风声,后果会严重。
崔玉柱听后,犯难了,说能就这么个家,能躲到哪里去。再说了,三天五天还成,时间久了,还不得闷死。”
王香草一脸无奈,说受不了也得受,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实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看上去崔玉柱娘被吓着了,惊惊诈诈地说:“老天爷来,这可不是小事儿,千万别去坐牢,大柱子,无论如何你得忍着点。”
王香草安慰了一番,为了稳定崔玉柱的情绪,就把话题引到了徐木琴身上,说只要能把这件事情办稳妥了,等平静下来后,我就去找徐木琴,先探一探她的口风,要是她对你也有那层意思,我就直接把话挑明了。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崔玉柱立马打起了精神,激动得不知道说啥好。
无形中,她给了崔玉柱一份希望,同时也给他戴上了一个紧箍咒——只要好好表现,一切都会好起来,否则鸡飞蛋打,全盘皆输。
把该说的说了,该交代的交代了,临了又想起了一件事。
她问崔玉柱:“孙家赔给你多少钱?”
崔玉柱娘把话接了过来,说给了整整一万块呢,不少了,大柱子受点罪也值了。
王香草心里忽悠一阵,看来马有成对自己也打了埋伏。
她没有再多说,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崔玉柱娘连声道谢,送出了门。
崔玉柱也随在娘身后跟了出来,眼里有了希望的光亮。
到了院子里,王香草拦住了崔玉柱,低声嘱咐道:“你回屋呆着吧,一定要藏好了,千万别让外人看见。”
崔玉柱连连点头,回了屋。
王香草又对着崔玉柱娘叮咛了一番,才放开步子走出了院子。
走在街上,王香草暗暗思量,看来马有成是狡猾到家了,不但扣留了四千元,还截留了崔玉柱家一万块,这也太黑了。
不过反过来一想,要是没有马有成出面,他们家连这点钱也捞不到,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说到底,就算老狐狸黑一点,也是有情可原。
这样想着,王香草平静了下来,朝着徐木琴家走去。
到了徐木琴家,见院门紧锁,简陋的门板上糊着两张黄表纸,透着一股森森的阴气。
问过邻居,才知道徐木琴被去了城里的亲戚家。
想象着徐木琴眼下的景况,王香草心里一阵阵悲凉。
唉,这女孩真是命苦,三天内失去了娘,再失去了爹,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老天爷对她的确实在是残酷了点儿。
这以后的日子该咋过呢?
……
王香草又回到了村委会,一进门,马有成就笑吟吟地望着她,看上去一脸轻松。
“咋笑成那样?傻了吧?”
马有成说:“王香草,中午咱到县城去下馆子吧?”
“下馆子?还要去县城?”
马有成说:“王香草,咱今天是开门大吉,喜事连连呢,无论如何也要祝贺一下。”
王香草一时摸不着头脑,问他:“刚刚还是火烧眉毛,这眨眼的工夫就来喜事了?”
“可不是!”
“啥喜事?”
马有成这才把实情说了出来,半个小时前,镇上来电话了,被举报的事儿彻底解决掉了。
本来王香草自打去县城找了魏志刚之后,心就一直悬在半空中,以为那事儿黄了。
听马有成这么一说,总算踏实了下来。
看来那个魏志刚果然神通广大,真就出手给摆平了,随口问道:“是上头把事压下来了?”
马有成摇摇头说不是。
“那是咋回事儿?”
马有成告诉她,是告状的那个人自己撤回了,并且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说不该把道听途说当真事,诬告了马村长。
还当面夸了马有成一顿,说他是个好人、好村长,这些年为桃林峪的老百姓做了很多实实在在的好事情。
马有成说完,夸张地笑了两声,说人的嘴巴真神奇,就那么薄薄的两片肉,一张一合,说风就来风,说雨就下雨。
王香草听了,心里刮起了一阵风,瞬间就把刚刚长出的花花草草给吹了个一干二净。
空空荡荡起来。
“你发啥呆呢?人家不告我了,你还不高兴啊?”
“我在想,那人咋就突然不告你了呢?”
“道理很简单,咱们由被动变成了主动,反手把他控制了,他不得不退下阵来。”
“这就是说那个人肯定是姓孙的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这会儿他儿子打人那事落在咱们手里了,他要是不老实,就让那棵独苗呆在大牢里去,他还敢拧下去吗?”
王香草想到了姚桂花,看来她回家后就给孙常果打电话了。
一块石头落了地,马有成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王香草仍有顾虑,问起了钱的事。
“啥钱?”
“就是我送给亲戚的钱。”
马有成不以为然,摇摇头说那点钱算个屁,用不着惦记着,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了。
再说了,说不定人家也在后面帮忙了,收下那钱也是理所应当的。
王香草有点过不去,五千块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怎么好白白扔了呢?
“女人就是心眼小。”马有成看出了她的心事,轻松说道,“三千五千的那还叫钱嘛?墙内损失墙外补,去估摸着,用不了几天,孙常果那小子还会乖乖给我送钱来的。”
“他会给你送钱?”
“是啊,他乖乖老孝敬的,我要多少他就给多少。”
“做梦吧,人家不告你了,已经对得起你了,咋还会给你钱?”
“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他在电话里答应崔玉柱去住院了,所有的费用全由他出,这不就由着咱了?”
王香草问他收据从哪儿出,马有成说那是碎碎的小事儿,实在搞不到,咱也有后手。
“啥后手?”
原来马有成早有打算,他老婆前些日子去县城住过院,手续还没办完,到时候把换一下名字就成了。
王香草不由得佩服他的老谋深算,随口说了句你可真是成了精了。
第203章 财迷心窍
马有成冷笑一声,说:“没办法,都是让坏人给逼的,到处都是坏人,还能做好人吗?那不成傻瓜了!”
王香草不想再听他的歪理邪说了,说我累了,回去睡一觉。
“别走……别走。”马有成喊住了她, “回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坐那儿,哪儿也不许去!”
“你不会真的想去县城下馆子吧?要去你去,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家里有多事呢。”
“你给我回来!反了你了,老子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呢。”
“还有啥喜事?”
“你回来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
“不说拉倒,反正不管我的事儿,走了。”
“你咋知道不是你的事?”
王香草心里灵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马有成说:“今天这顿饭该你来请我。”
“为了你那些破事儿,我腿都跑断了,凭啥我请你吃饭?”
马有成故意卖关子,说:“我觉得就是应该由你来请,并且还得去县城,不隆重一点,难以表达你激动的心情。”
“你这人,咋就变得云山雾罩的了呢,到底想说啥?”
“好了……好了,不跟你捉迷藏了。”
“你倒是快说呀!”
马有成这才正经起来,说那会儿接到镇上的电话了,说是你当村干部那事儿已经研究通过了。
王香草顿时热血沸腾,却又不得不极力克制着,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是啊,忙活了好几个月,终于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可不是嘛,让你操心了。”
“既然知道我操心,让你请老子吃一顿大餐还不应该吗?”
“请是应该请,可是……”
“可是啥?”
“只是个打了个电话,连文件都没下发,这时候就急着请客,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马有成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说电话是镇党办主任打过来的,过几天就来谈话。
王香草故作淡定,说那就等谈妥之后再请吧。
“对,你说得也在理儿,到时候……到时候……”马有成稍加沉吟,说,“这样吧,就宣布了以后,我们在一起祝贺一下,把孙常果也一起叫上。”
王香草有点搞不懂了,事情闹到了那个份上,还怎么一起吃吃喝喝,随问他:“请他合适吗?”
马有成说请,必须请,他是村支书,缺了他不行。
随后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让王香草好好准备一下,想一想谈话的时候该说些啥。
王香草为难起来,说自己没这方面的经验。
这方面马有成有着丰富的经验,打开话匣子,夸夸其谈,如此这般的教诲了一番。
王香草听得心悦诚服,连连点头,看上去佩服得五体投地。
正说着,王香草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一眼屏幕,竟然是个陌生号码,王按下接听键。
话筒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喂,你是王香草吗?”
听上去有点熟悉,却一时又记不清是谁了,试探着问一声:“你是……你是哪位?”
“嗨,白跟你住在一个房间了,还掏心掏肺喝了个一塌糊涂,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大概是紧张的缘故,王香草还是没有听出对方是谁,往门口走了几步,说:“我正在跟马村长说事呢,实在是听不清,你到底是谁呀?”
“我,魏志刚!”
王香草心里轰然一阵,不等开口,魏志刚告诉她,事儿办妥了,经过查实,马村长是被诬告的,已经撤案了。
王香草听后,说不出啥个啥滋味。
她最关心还是那五千块钱的事儿,他要是能主动退回了就好了,可魏志刚却只字未提。
有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王香草呆呆立在那里,一时无话。
坐在一旁的马有成早就听出了道道,见王香草收起手机后一个人犯愣,开门见山地说:“得了吧,不就那点小钱嘛,用得着犯纠结了?说不定人家背后也给出力了。”
王香草说我还以为他来电话,就是说钱的事呢。
“你傻呀,谁能把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来?再说了,这样的亲戚一定要保持好关系,说不定哪一天还能用到人家呢。”
王香草心里骂着:亲戚个屁!事又不是他办的,却收了人家的钱,真不是东西!
嘴上却说:“也许等见面后,他会还回来的。”
马有成又说了些说,她也没往心里去,默默走出了村委会。
回到家以后,王香草心里乱糟糟的,啥也不想干,坐到了院子里的树荫下,琢磨起了上头来人谈话的内容。
想着想着,突然就开起了小差。
也不知道姚桂花遭雷击后咋样了,当时看她痴痴呆呆的,嘴上也没了把门的,万一留下后遗症可就麻烦了。
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奔着姚桂花家去了。
姚桂花家的门紧关着,王香草在外面推了起来,边推边喊着:“姚桂花……姚桂花,你在家吗?”
折腾了半天,才听见里面有了回音。
姚桂花从屋里走了出来,拉开门,无精打采的打了一声招呼。
只见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禁不住问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姚桂花摇摇头,说一声:“没有。”
随转身往院子里面走。
王香草跟在后头问:“郑成亮回家了吗?”
姚桂花仍摇了摇头。
王香草接着问:“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姚桂花淡淡地回应道:“打了。”
“他啥时候回来?”
姚桂花没回答,进屋拿出了两个马扎,递给了王香草。
又一声不吭进屋倒了两杯水,递给王香草一杯。
这才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喝起水了。
王香草觉得她怪里怪气的,问她:“郑成亮啥时候回来?”
姚桂花说他不舍得回来,跟着那些人一天能挣好几百块呢。
王香草板着脸警告她:“姚桂花,我早就告诉过你,那是犯法的事儿,还是赶紧收手吧,万一被抓了,那可是要判刑的啊!”
姚桂花满脸无奈,说道理都给他讲了,他就是不听,我又能咋办。
“郑成亮这个熊玩意儿,他是被钱财迷了心窍,看样子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姚桂花叹一口气,恹恹地说:“香草,我不想活了。”
第204章 地窖里的冤魂
“桂花,你咋了这是?”
“王香草,让雷霹了一回,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你明白啥了?”
“人不能干坏事,干了就得遭报应,人在做,天在看,谁都隐瞒不了。”
“你是被吓糊涂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糊涂,比从前更清醒了。”
“你看看你,那天不是说得好好的嘛,咋就又钻进牛角尖了?”
姚桂花说她今天早上从大街上走,听到有人私下里嚼舌头,说被雷电劈的人都是有罪过的,并且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王香草反驳她说,遭雷击的又不是你一个人,只是这一阵子就有三个,难道说他们都犯傻罪了吗?
姚桂花傻呆了片刻,突然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王香草,问道:“你真就没听说?”
“听说啥?”
“徐木匠跟他老婆,还有那个孙老六他们的事儿。”
“他们有啥事儿?”
姚桂花说他们的事大着了,都是私下里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儿,犯下的那可是人命关天的死罪。
她说那个孙老六的死与一起人命案有关。
“啥人命案?”
姚桂花问她:“你还记得两年前王麻子闷死在地窖里那事吗?”
“让你说孙老六,你咋又扯到到王麻子那儿去了?”
“有人知道实情,说王麻子的死与孙老六有关,是孙老六害死了他。”
“胡说八道,当时连办案的那些人都下了结论,说王麻子是去地窖里拉屎,不小心滑到深坑里去的嘛,咋就成了孙老六害的了?”
“他们只是分析,那个结论不真实。”
“别胡说八道了,破案那可是有理有据的。”
“你想一想,王麻子咋会钻到那么深的地窖子里去拉泡屎?”
“钻地窖里拉屎有啥奇怪的,外面人来人往的,多难堪。再说了,听说他死后,裤裆里全是屎,那不是去屙屎是啥?”
“谁家屙屎不脱裤子呀?”
“你咋知道他就没脱裤子?”
“王麻子被抬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场,我也走到近前看过了,连腰带都没松开,那是拉屎的样子吗?”姚桂花说着,蹙起了鼻翼,像是真的闻到了臭味儿。
“说不定是拉完了,系紧腰带后,又不小心陷进去了。”
“王香草你不会比我更傻吧,谁家提上裤子再拉屎啊?”
“倒也是,可……可孙老六为啥要害王麻子呢?”
“为啥,为了王麻子家那个白白胖胖的娘们呗。”
“你是说孙老六跟王麻子的娘们儿相好?”
“连这个都不知道,耳朵长驴毛了呀?”
“只听说王麻子死了之后才跟孙老六的好的,之前我真不知道。”
“之前不仅仅是好,还好得不得了。”
“好就好呗,咋就把男人给害死了?”
姚桂花说,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有一天夜里,孙老六当着王麻子的面,就大鸣大放地跟那个娘们儿滚在了一块。
王麻子耍耍也就罢了,他一边忙活一边挑逗王麻子,说老哥你别有意见,俺这活儿比你厉害,所以女人就喜欢。你他妈的不中用,女人嫌弃,老子这是在替你尽义务。
“真的假的呀?”
“很多人都那么说,这还假的了?”
“狗杂碎!那也太嚣张了吧?”
“是啊,别看王麻子平日像个软皮蛋,三脚踹不出一个响屁来,可兔子急了也咬人,一气之下就抄起烧火棍扑了过去。”
“然后呢?”
姚桂花就把王麻子杀害孙老六的过程还原了出来,她说孙老六见势不妙,停下活儿,闪身躲了过去,那棍子就落到了女人的肚子上。
也不知道女人是被吓抽了,还是被打晕了,当时就成了一条软面。
孙老六跳下床,穿上鞋就想溜。
王麻子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句你个狗娘养的就这么走了呀?
孙老六要是走了就罢了,他却装作没事人一样说你打的是自己的老婆,与老子有啥关系?
说完转身就走,突然身后嗷地一声。
孙老六回头一看,瞎眼了。
王麻子竟然被老婆抡起火棍打倒在了地上。
按情理,这时候孙老六应该回来制止女人行凶,可他偏偏没了人性,返身回来,丧心病狂地在痛得满地打滚的王麻子胸前狠狠踹了起来。
直到人不动了,他才停下脚。
蹲下身来,试了一下鼻息,故意弄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来,跟女人说断气了,没救了。
那个狠毒心肠的娘们儿一听,愣了几秒钟,接着就哆嗦起来,扑倒在炕上没了能耐。
孙老六想了想,扯过一条被子,严严实实把王麻子捆了,扛在肩上,趁着夜色正浓,溜出村子,扔进了那个弃用多年的地窖里。
听到这儿,王香草直摇头,说:“这事儿不像是真的,哪儿还是人干的事呀?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就活活被弄死了?”
姚桂花说,那个孙老六成心想要了他的命,那几脚踹得太狠,直接把内脏给踹碎了。
就算当时死不了,扔进地窖子也没了活路,里面没有氧气,用不了几分钟人也就憋死了。
王麻子死后,他家那个狠毒的娘们儿就跟啥都没发生过似的,对着左右邻舍的人说男人去省城打工了。
直到后来,村里有人想用那个地窖子种蘑菇,敞开盖子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儿,大着手电钻进去一看,才发现王麻子死在了里面。
王香草觉得这是在听故事,不是真的,说:“就为了霸占人家女人,就下那么狠的手,这怎么可能呢?这之后,也没听说孙老六跟王麻子老婆有啥狗吃猫噙的事情发生啊!”
姚桂花说,王麻子死后,那个狠毒的娘们不敢再住在村子里了,去外村找了一个老光棍,搭伙过起了日子,没多久就死了。
“人没了,那不就死无罪证了嘛。”
“听人家说,那个娘们儿在咽气前道出了实情。”
“你觉得合理吗?她干嘛要说出来呢?”
“有人说她是良心发现,其实不是。因为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改了嫁的女人,死后要跟前边的男人合葬的,她不想让娘家人把她送回去,所以才把实情说了出来。”
王香草仍心存质疑,为什么种蘑菇的人发现了尸体后没有对外声张?
直到孙老六被雷劈死了,才传出来?
第205章 遭雷劈的缺德事儿
姚桂花说村子里的人谁还不知道孙老六那个人,心狠手辣,没人敢惹他。再说了,直到他遭了报应,被雷劈了,压了多少年的真相才被揭开了。
王香草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我明白了,老天爷想惩罚的只是孙老六一个人,你跟那几个人只是被误伤了,根本就用不着拿着当回事儿。”
姚桂花摇了摇头,说:“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去问过胡仙姑了,她说只要是被雷沾过身的,不管是死是活,都是有罪过的,或多或少都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姑要我自己好好悔过,她也替我求神拜佛,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没事了。”
“你啥时去找胡仙姑了?”
“前天夜里。”
“她还说啥了?”
“她还说了徐木匠家的事儿。”
“徐木匠啥事?不会是他也是做下伤天害理的事了吧?”
“说过了,他们两口子做下的孽更绝,简直丧尽了天良,所以才先后遭了劫难。”
“徐木匠两口子看上去不错呀,本本分分的,咋会做下孽呢?”
姚桂花满脸悸色,说:“想都不敢想,他们只是为了贪那几百块钱,竟然要了一个小孩的性命。”
王香草一惊,追问是咋回事儿。
姚桂花说我不敢相信那是真事,太离谱了,听上去就像在编瞎话,又好像是在讲故事。
“咋个离谱法?”
“都是多年的老街坊了,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根本不像他们嘴上说的那种恶人。”
“不管是真是假,你说给我听听。”
“全村人都知道了,咋就你不知道呢?”
王香草说这几天事情太多,忙得团团转,没工夫到大街上听那一帮子老娘们嚼舌。
“你都忙啥了?”
“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一句话半句话的说不清,忙完了就在家呆着,不敢随意乱蹿了。”
“是啊,是够吓人的,总觉着阴森森的味道。王香草,你说会不会还要出怪事呢?”
王香草点点头,说她也很担心,前些日子胡仙姑说起过,村子里要出大事了,果然就出了三条人命,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啥。
“胡仙姑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嘛,咋就不帮着破解一下?”
“她说那是老天爷的事儿,她管不了那么多,还说是有人坏事做多了,到了该报应的时候了。”
“是啊,是遭报应了。”
见姚桂花又哭丧起了脸,忙催促她说:“你赶紧说说徐木匠家的事儿,我听听到底是真是假。”
姚桂花思索片刻,讲了起来——
她说出事的头一天,徐木匠跟老婆薛向花回娘家,走到水库南岸时,远远看见了一个红布包裹。
徐木匠紧脚走过去,打眼一看,竟然是一个小棉被裹起来的襁褓,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个小婴儿。
看上去刚生下来没几天,小脸冻成了紫红色。
薛向花跟过去,伸手试了一下,对着徐木匠说:“是活的,还有气呢。”
徐木匠说:“活的咋扔这里了?”
薛向花想了想,说一定是这孩子有毛病,不好养活,就扔了。
徐木匠说那咱抱回家养着吧,反正就木琴一个闺女,以后也多个照应。
薛向花不同意,说万一真的是个病秧子呢?再说了,计划生育抓得那么紧,万一罚款咋办?
徐木匠眼珠一转,说要不咱找个人家卖了吧,怎么着也能值个三千五千。
薛向花菜色的脸上有了光亮,说:“对呀,老头有眼,这不是帮着咱家发财嘛。去打听一下,哪一家缺孩子,便宜点卖给他们。”
“嗯,这么定了!”
薛向花冲着昏睡的婴儿说:“你这个高小龙贝,可真是个小财神,走,跟我们回家吧。”
说完抱起婴儿,返身就往回赶。
走了没几步,徐木匠就喊住了她。
薛向花问咋了。
徐木匠说:“先看看这孩子的身上全乎不全乎,要是有缺陷,别说花钱了,白送都没人要。要是有传染病啥的,那可就麻烦了。”
两个人把孩子抱着孩子去了大坝西头,找个避风的地方放下来。
薛向花动手解开了襁褓,解开绑带,翻开小被子,里面露出了一个好色的信封。
徐木匠拆开封口一看,狂喜地叫了起来:“这里面还有钱呢,哟呵,还不少来!”
薛向花喜滋滋地问一声:“多少?”
徐木匠把钱抽出来,数了一遍,对着老婆惊呼起来:“两千……两千,整整两千块呢!”
薛向花说看来这孩子的爹娘是个有钱的主儿,随又问道:“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吗?”
徐木匠把钱装进了衣兜里,从信封里面抽出一张纸条,展开看了起来,上面写着:小儿郎本姓甄,生于4月12日,爹娘家住三十里,可怜小儿命有恙,入而不出憋得慌,家境贫寒囊中羞,只得由命丢途旁,遇到贵人来相助,医好疑症养成郎,大恩大德来生偿。
“天呢,还真是有毛病来!”徐木匠喜色顿消,唏嘘感叹。
“得的是啥毛病?”薛向花问。
徐木匠逐字斟酌,摇头晃脑地说,也没直说,这一句“入而不出憋得慌”大概说的就是那症候。
薛向花随口喊了起来:“那不就是没屁x吗?”
徐木匠一屁股坐下来,催促老婆,赶紧敞开察看。
果然如此,小婴儿就是那种无肛症。
两口子面面相觑,呆住了。
一阵凉风吹来,婴儿小脚乱蹬,啼哭起来。
薛向花问徐木匠:“咋办?”
徐木匠转动眼珠想了想,说:“这是怪症候,要想治,就得去城里的大医院,那得花很多很多钱。”
薛向花说:“是啊,要是能轻易治好了,人家还舍得把亲骨肉扔掉吗?你说是不?”
“是啊,肯定是无力承担,才送出来的。”
薛向花说:“连亲生父母都舍弃了,咱何苦捡个麻烦回去呢?”
“是啊,没钱给他治病,又送不出去,留在家也是等死,还不如不捡呢!”徐木匠态度很坚决。
“对,不能要,反正本来就是在路上遇到的,本来就与咱们没关系,扔了吧,免得闹心。”
“那好,再放回原来的地方吧。”徐木匠说。
见四周没人,薛向花说:“看上去这孩子也没几天活头了,倒不如帮他回那边吧。”
“你的意思是……是送他去西天?”
“要不然咋办?扔在路上也没人捡,早晚还是个死,不如帮他痛痛快快回去,省得多遭罪。”
薛向花指着路边深沟里的一块大石板,对着徐木匠说:“你看到了没,那块石板下是个悬空,放到那里面就行了。”
徐木匠往后退了一步,说还是你来吧。
薛向花说:“你是怕遭报应吧?放心吧,咱也是没办法,就算老天爷怪罪下来,先让我五雷轰顶好了,没你啥事儿。”
徐木匠嘟嘟囔囔,说你胡说八道啥呀,咋这是帮他解脱苦难,是行善积德,老头爷不会怪罪咱们的。
薛向花抱着婴儿走过去,想都没想就塞到了石板下面。
回到路上,她扯着徐木匠的衣袖就往坝顶走。
徐木匠朝着洞口望一眼,问薛向花:“那钱呢?”
薛向花说:“我拿着了,留给他也没啥用处。”
“你说……你说咱拿着合适吗?”
薛向花边往前走边说:“放心吧,没事的,咱帮他解除了这边的苦难,理应得到报酬。”
徐木匠点头应着,紧随其后向前走去。
到了娘家庄上,薛向花先去小卖部买了一大堆吃喝,然后大摇大摆去见了爹娘。
酒足饭饱后,又说了一些家长里短,两个人便告辞要回家。
八十多岁的老娘送他们出了门,偷偷问闺女:“你们家发财了吧?”
薛向花一愣,问娘:“你咋知道?”
老娘吧唧了吧唧嘴,说我又不瞎,这一次来不像往常,给我们买了那么多好东西。
薛向花想了想,忍不住把路上遇到弃婴的事说了出来。
娘一听就急了,指责闺女不该那样做,说这是伤天理的事儿,让她回去的时候把孩子抱回家。
薛向花说抱回去也是死货,还不如早些让他回西天呢。
娘说那也不中,你们要是实在不想要,就把孩子钱放回去,重新包好了,放到捡到他的那个地方。
薛向花觉得娘不开窍,那不是犯傻吗?
娘板着脸,吓唬她,说你可一定要听娘的话,要不然会遭雷劈的,千千万万要听娘的话呀!
薛向花说娘啊娘,你那是老眼光了,老眼光看不得新问题,如今的世道变了,跟从前不一样了,没事的。
说完,大步流星追赶男人去了。
喝了酒的徐木匠异常兴奋,倒背着双手,脚下踩着弹簧一般,哼着小调往前走。
老婆薛小跑一阵才跟上,冲着男人的背影大声喊:“把钱给我!”
徐木匠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薛向花加快脚步,抄到了徐木匠前面,横眉竖眼地命令道:“拿来,把拿钱给我!”
徐木匠拧着脖子说:“给你干嘛?”
“你喝多了,别把钱弄丢了。”
“这么多钱,还是我拿着吧,放你那儿我还不放心呢。”
“别磨叽了,快给我!”
徐木匠见女人发起凶来,只得把钱交了出来,问她:“你不会是想把钱放回去吧?”
第206章 杀人的贪念
薛向花接过钱,从裤腰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冷着脸说:“傻瓜才会送回去呢!”
徐木匠咧嘴一笑,说是不该送回去,等给他烧些纸钱就是了。
两个人满载而归,喜不自禁。
就连经过扔婴儿的那个地方时,没有丝毫想停留的意思,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加快脚步离开了。
刚刚走下大坝,一阵狂风骤然刮起,呼呼作响,围着两个人直打旋儿,彻心彻骨的凉。
湛蓝的天上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了一大块云彩,上下翻卷涌,急剧膨胀,眨眼的工夫就遮掩了太阳。
徐木匠意识到了什么,拽着女人的胳膊就跑。
跑了没几步,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噼里啪啦,把干燥的土地砸得尘土飞扬……
刺啦!
一道闪电垂直刺下,雷声轰然,在头顶炸响。
……
徐木匠大声喊着:“快跑……快跑……”
薛向花浑身打颤,屁滚尿流,一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鬼哭狼嚎地喊着:“作孽的小鬼,你不识好歹,我们打发你走了,反倒怪罪起我们了。”
……
“别骂了……别骂了,快找个地方避一下!”徐木匠喊着。
四周一片荒野,哪来的避雨之地,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跑。
徐木匠脚下一滑,摔一个跟头,跌进了路旁的水沟里,昏了过去。
女人全然不知,魂飞魄散往前奔。
唰!
又是一道闪电刺下,不偏不倚,正打在了她的身上,一声爆响炸裂。
一个前扑,女人趴在了泥水中。
转眼的工夫,雨过天晴。
徐木匠慢慢苏醒过来,艰难地从水沟里爬出来,打眼便看到了已经被雷电烧焦了的女人。
他撒腿跑过去,怔怔看了一会儿,破口大骂起来。
……
给薛向花办完葬事后,徐木匠关紧了院门,拿出从襁褓中得来的那些钱,一张张铺开,晾晒起来。
晒干之后,放到了屋里隐蔽的地方。
他觉得屋子里阴气很重,还时不时地响起奇怪的动静,搅得他心神不定,胆战心惊。
他出了门,朝着老丈人家走去。
当他再次经过抛弃婴儿的那个地方时,走过去,搬起大块大块的石头砸了过去,边砸边骂。
骂声恶毒,不堪入耳。
直到骂得口干舌燥,才停下来。
到了老丈人家,当着二老的面,徐木匠大哭了一场。
丈母娘安慰了他几句,强打精神做了几碟下酒菜肴,让老头子陪女婿喝起酒来。
这让徐木匠非常感动,举着酒杯表诚意,说虽然你们的闺女没了,可我依然还是你们的女婿,我会为你们养老送终的。
一番话,说得两位老人嚎哭起来。
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二老擦干了眼泪,一直把他送到了村头。
丈母娘叹息一声,说:“她走了就走了吧,也算是罪有应得,都怪她不听我劝。打小我就告诫她,人心不能太贪,心肠不可太黑,她却就是不听,早晚没逃过这一折……”
又是一番悲悲戚戚的哭号,抹干眼泪后,不忘叮嘱女婿,让他回家后,把不该花的钱还回去。
还告诉他,再去看看那个孩子,要是还活着,就把他带回家,要是死了,就找一块厚土埋了。
那钱放在坟前,让风吹散算了,一定不要再留着了,不然的话,还要惹出祸端。
沾了醉意的徐木匠毫不在乎,大大咧咧地说都已经两天了,啥都没了,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丈母娘说,就算没了也不行,尽管做人该做的事情,那可是一条性命啊!命是上天给的,谁都不能随便给打发了,要不然就得遭报应。
“照你这么一说,那个死孩子还有罪过了,是他杀死了你闺女!你还为他求情,老子撕碎了他都不解恨!”徐木匠咬牙切齿地大声吼着,血红的眼睛射出了凶光。
老太太唉声叹气,苦苦哀求。
徐木匠置之不理,扭头便走。
他脚步蹒跚,跌跌撞撞,嘴里一直恶毒地骂着:“你这个妖孽,你这个死孩子,就算下了地狱,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等到了坝顶,他坐在了最早发现弃婴的那个地方,掏出香烟,一连抽了好几支。
直到酒意渐消,他才站起来,走向了那块大石板。
弯腰往里瞅了瞅,里面竟然亮亮堂堂,所有的景况清清楚楚,一览无余——那个小婴儿竟然还活着,面色红晕,小眼眯缝,从里面射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摄人魂魄。
“草泥马!你竟然还特马活着?”徐木匠失声喊道。
“吱吱……吱吱……”
婴儿竟然发出了怪异的叫声,听上去像一支被皮鞭抽打的猴子。
不知道是被吓蒙了,还是过度仇恨,徐木匠失控了,裂开嗓子骂了起来,骂声恶毒,肮脏至极。
越骂越来气,就跟个疯子差不多。
只是骂还不过瘾,又弯腰捡起了大块大块的石头,丧心病狂地朝着婴儿的身上扔。
转眼的工夫,就把婴儿掩埋了起来。
知道体力耗尽,大汗淋漓,才一噗嗤一下坐在了地上。
喘息一阵,从衣兜里摸出香烟,抽一支叼在嘴上,大口大口吸了起来。
等把香烟全部抽完,他才站起来,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走过去,朝着那堆乱石撒起尿来。
边尿边骂:“死孩子,淹死你,做个臊鬼去吧,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走吧……走吧,狗杂种!”
撒完了尿,好像觉得还不解恨,再洞口狠狠啐了几口,才朝着坝顶爬去。
吃力地爬上坝顶,不等站稳脚跟,一阵狂风呼啸而来,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就像一团密密麻麻的碎刀子,直啦啦刺向他。
徐木匠打一个激灵,彻骨的寒凉。
他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摄住了,拼命朝着村子跑去。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快跑,迟了就没命了!
可不管他跑多快,那股寒风一直跟随着他,打着旋儿,上下翻飞,俨然是一条乌黑的飞龙。
徐木匠魂飞魄散,惨叫一声,跌进了路边的一个泥坑里。
他趴在了里面,深埋着头,诚惶诚恐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在过了不大一会儿便风平浪静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慌乱地朝四周打量着。
这才踏实下来,费尽气力爬出来,朝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天色又阴沉下来,抬头一看,头顶的上空晃晃悠悠布满了翻卷的黑云。
难不成又是那个小鬼在作祟?
不会吧,他不就是个刚见天日的小婴儿嘛,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本事?
难道真的是惊动老天爷了?
徐木匠惶恐起来,心头虚空,脑袋膨胀,用尽全身的力气跑了起来。
跑了没几步,头顶的乌云罩了下来,白昼瞬间成了黑夜。
妈呀!
看来知道是在劫难逃了。
但他不甘心等死,继续往前跑。
又跑了不足一百米的样子,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情形像上次一模一样,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斜刺而下,击中了徐木匠,随之,又是一声鲍蕾炸响。
……
徐木匠死后,他年迈的丈母娘让人用三轮车驮了,专程来了一趟桃林峪。
走进闺女家时,她没哭也没叫,安安静静坐在门前的大树下,长吁短叹了好长时间,才对着外甥女说:“丫头,把那些钱拿出来吧。”
木琴摇摇头说:“姥姥,啥钱呢?”
“你打开抽屉,钱就在那里头。”
徐木琴进了屋,打开抽屉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沓钱。
她吃惊地问姥姥:“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你爹你娘就是让这钱给害死的啊!”
“姥姥,您说啥呀?钱咋会害俺爹俺娘呢?”
姥姥吧唧吧唧嘴,再长嘘一口气,说丫头啊,姥姥告诉你,钱是个好东西,可也是坏东西呢!它长着人看不到的毒牙,一不小心就被咬到了,死死不松口,直到把人给咬死啊!
你给我记住了,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凭着自己的能耐、自己的力气赚来的钱才是好东西;
可染了血腥的,沾了性命的,那就成坏东西了,它害人啊!
徐木琴打量着姥姥,懵懵懂懂地问她:“姥姥你到底想说啥呀?钱就是钱,咋还养人害人的呢?”
姥姥这才把自己已知的,以及想象中的,有关于她爹、她娘的丧命际遇说了出来。
徐木琴听完,痴痴不语,半天回不过神来。
姥姥站起来,轻挪脚步走来走去,嘴里嘟嘟囔囔着。
她说都怪自己,要是早点把这些话告诉你娘,她就会遭无常,就不会死得那么惨了。
徐木琴打一个寒颤,嚎啕大哭,泪水滂沱,直哭得背过气去。
等她慢慢苏醒过来,姥姥接着说:“我今天过来,是想着让你做一件事儿,丫头,无论如何你得答应姥姥啊!”
徐木琴抹一把眼泪,说:“姥姥,您说吧,我听你的。”
姥姥指了指那些钱,对着徐木琴说:“你把那些钱带上,全都带上,一张不能留,跟着我走。”
“去哪儿?”
“去给你爹、你娘赎罪,也为你洗个清白,免得你也跟着受牵连。”
大字不识几个的姥姥竟然说出了这么高深的话,惊得徐木琴瞠目结舌。
姥姥见她发呆,催促道:“别犯傻了,走吧,赶紧了。”
第207章 女人们的心事
徐木琴回过神来,问道:“姥姥,您说的都是啥呀?这钱到底咋了?赎啥罪呀?”
姥姥说:“不是都跟你说了嘛,那钱是毁了别人的性命换来的,是沾了血的刀!你要拿到手里去花,那就等于去行凶啊!”
徐木琴不再说话,拿出钱,装进包里,跟随姥姥上了三轮车。
开车的是个远房舅舅。
舅舅发动三轮车,加大油门,突突奔着镇上去了。
王香草听到这里,心里发毛,问姚桂花:“他们去镇上干嘛了?”
姚桂花说:“他们去镇上买烧纸了。”
王香草不解地问:“买烧纸还用得着去镇上了?”
姚桂花说:“别看徐木琴姥姥年纪大,头脑清醒着呢,她知道村里的小卖部没有多少存货,所以才奔着镇上的超市去了。”
王香草接着问:“她买了多少烧纸?”
“两千块钱的。”
“她买那么多烧纸干啥啊?”
“烧纸还能干嘛?烧呗,这还不算,老太太还买了些酒肉,然后招呼侄子开车,去了埋孩子的那个地方。”
“你是说她去祭奠那个婴儿了?”
“嗯,是啊,到了大坝上,她侄子先把东西一样样卸下来,然后又返回到了镇上。”
“咋又返回去?”
“烧纸太多,一趟没装下。”
“老太太先在路边点燃了烧纸,再扯着徐木琴跪下,嘴里念叨个不停。直到他侄子返了回来,才爬起来,,三个人一起找到了那个填满了烂石的洞口。”
“老太太倒也用心。”王香草感叹一句。
姚桂花说:“可不是嘛,老太太跪在那儿苦苦哀告,请求那个死了的婴儿宽恕,说冤有头、债有主,就此了断,不要再折磨别人了,让他就地成仙,做个逍遥鬼。”
“这么说,老太太后来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外甥女了,她是担心那小鬼不肯罢休,继续作乱。”
“可不是嘛,又是洒酒,又是祭肉,光那一大堆纸就烧了半天。”
王香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姚桂花:“徐木琴最后去哪儿了?”
姚桂花说:“老太太把她接到了自己家里,后来就不知道了。”
王香草叹息一声,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随后,两个人就没了话说,相对而坐,发起呆来。
直到正午时分,王香草才站了起来,对着姚桂花说:“走,别一个人呆在家里了,先住我那儿吧。”
姚桂花也没推辞,带上一些吃食与衣裳,关窗锁门,跟在王香草身后去了她家。
一天下来基本没怎么说话,一直在看电视。
小龙放学后去了二奶家,两个女人也懒得正经做饭,简单吃了剩菜剩饭,就关了院门,上床接着看电视
播完本地新闻后,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王香草面露悸色,扭头问姚桂花:“都这时候了,会是谁呢?”
姚桂花知道她担心啥,故作不屑,说:“我咋知道是谁,爱谁谁。”
王香草擦身下床,站到窗前,对着外面喊:“外面是谁啊?”
“妹子,是我!”
听见是个女人声,王香草心里安然了许多,“我咋没听出来呢?是谁呀?”
“是我,崔玉柱他娘!”
王香草心头一蹙,她这时候来干嘛?
会不会是崔玉柱真出事了?
“哦,你等着,这就出去。”
姚桂花偏过脸问王香草:“这时候她来干嘛?”
“谁知道呢。”
王香草忐忑地走了出去,开门一看,崔玉柱他娘直愣愣站在那儿,手里提个袋子。
“嫂子,你来了。”
崔玉柱娘歉意地说:“香草,实在对不住了,这时候了还来添乱。”
“没啥……没啥,有啥事吗?”
“哦,是大柱子赶着要我过来的。”
王香草往前迈一步,伏在崔玉柱娘的耳朵上,小声说姚桂花在屋里呢,说话分寸着点。
崔玉柱娘应着,夹着嗓子说:“是这样,下晌的时候,徐木琴去我家了。”
王香草一愣,问:“她去你家干嘛了?”
“也没说啥,只是问大柱子的伤咋样了。”
“然后呢?”
崔玉柱娘说:“也没多说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哦,对了,她还带来了一大堆水果,这不,大柱子让我给带了一些给你。”
崔玉柱娘说着,把袋子递了过来。
王香草推辞着不接,说家里有呢,你带回去吃吧。
“那闺女带了不老少呢,吃不了,这些你拿着。”崔玉柱娘硬把袋子塞进了王香草的怀里,接着说,“大柱子非让我来答谢你,说多亏了你帮着说了些好话,徐木琴才去我家放,可把那小子给乐坏了。”
自己也没做啥呀?
王香草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其实,我也没帮上啥,估摸着是那个女孩子心里惦记着崔玉柱,这才过去看他的。”
“香草,你是说徐家那闺女她想真心跟大柱子好了?”
王香草点点头,说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要不然她不会轻易登门的。
崔玉柱娘乐了,连声说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王香草问:“你没多说几句安慰的话?”
“我这人嘴笨,又慌里慌张的,也没说几句正经的话。”
王香草又随意问了几句,得知徐木琴进了崔玉柱的房间,还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心里就有谱了。
她拍了拍崔玉柱娘的肩膀,说:“老嫂子,这就好了,没问题了,保准没问题了。”
“啥没问题了?”
“你儿子跟徐木琴的事啊。”
崔玉柱娘摇了摇头,说我看够呛,他们俩看上去不怎么般配,那个闺女人长得俊,看不上大柱子的。
“啥般配不般配的,只要对上眼就行了,就等着办喜事吧。”
“唉,到了这个地步,她也真够可怜的,她要是真能嫁过来,俺把她当亲闺女待,只是……只是……”
王香草知道她心里还是没底,就说要是他俩真的有情分,这个红娘由我来做,等过了这一阵,徐木琴心里清净下来后,我就去找她,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好……好,那敢情好,香草妹子,那就全指望你了。”崔玉柱娘兴奋得不得了。
王香草突然想起了马有成的“计划”,小声问她:“你们没好好嘱咐一下徐木琴,别让她把崔玉柱的事说出去。”
“啥?”
“别让她对外人说崔玉柱在家呀,万一露了风声,事情就暴露了,会被别人抓到尾巴的。”
崔玉柱娘应承下来,说这就回家嘱咐崔玉柱,让他用手机跟那闺女联系一下,让她闭紧了嘴巴。
又客套几句,就回去了。
王香草关门回了屋,一脚踏进里间,就看到姚桂花拿着手机,两眼呆直,满脸是泪。
“桂花,你这是咋了?”
姚桂花竟然放声哭了起来。
第208章 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又咋了这是?”
“香草。让你给……给说着了……”
“啥事?”
“郑成亮他被……被警察抓了。”姚桂花说着,又哭了起来。
“看看……看看,出事了吧,早就警告你们了,就是不听。”王香草本想狠狠教训她几句,看她那样又不忍心,就改口说,“你先别着急,弄明白到底是个啥情况再说吧。”
姚桂花抹一把眼泪,说:“还有啥不明白的,他就是因为按防盗窗那事儿被抓的,人被拘留了,听说……听说还要罚款呢。”
“罚多少?”
“还不知道呢。”
“郑成亮给你打电话了?”
“打个屁呀,手机都没收了。”
“那是谁告诉你的?”
姚桂花唯唯诺诺起来,说:“是……是孙常果。”
“他咋知道?”
“你忘了呀,那个搞防盗窗的是他家亲戚。”
王香草想了想,说那这事就好办了,郑成亮是他们雇去干活的,钱就该由他们出。”
“可他们能……能出吗?”
“要是和和气气的说,他肯定不出,你得去跟他闹,他要是不管,就把他老底揭出来。”
姚桂花摇摇头,说:“我可不敢。”
“为啥不敢?”
“他是村干部,得罪了他,以后还有好果子啃吗?”
“他能把你怎么着?他敢拆你们家的屋吗?敢收回你家的田吗?还是敢把你们赶出村子?哪一样他都不敢!我实话告诉你吧,孙常果已经蹦跶不几天了。明天你就去找他,缠着他,让他缴钱放人,不然你就跟他闹翻!”
姚桂花摇摇头,说让他缴钱很难,他那人把钱看得比命都重。
“他要是不缴,你就去告他!”
“告他欺诈,告他强x,告他儿子恶意伤害,他们家的事多着呢,哪一样都够坐牢的!”
姚桂花不再说话,呆呆地瞅着窗口,直愣神。
“睡吧……睡吧,没啥大不了的,别胡思乱想了。”
姚桂花躺下来,嘴里叽叽咕咕说着:“这是得罪了哪一路神仙,咋就这么背呢?坏事一件接着一件。”
“不是得罪了神仙,是结交了小人。好了,睡觉,天亮之后你就直接去找孙常果,按我说的办。”
“你说郑成亮会不会被判刑?”
王香草跟她分析,郑成亮本来就是个打工的,他又不是主谋,没啥大不了的,估摸着也就是缴点罚款罢了。”
“不管怎么说,也是被抓进去了,传出去多难听,丢死人了。再说了,留下了污点,会不会影响孩子?”
“他是被人家利用了,没事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大一会儿,一阵雷声把王香草惊醒了。
她骨碌爬起来,惊恐地望着窗外一阵阵刺眼的闪电光,问姚桂花:“你家的门窗都关好了吗?”
看来姚桂花早就醒了,问王香草:“又咋了?是不是又出事了?”
“没事,我就是担心灌进雨水。”
姚桂花往王香草身边缩了缩身子,说:“这一阵子咋就老下雷雨呢?一下雷雨就出事,都搭进去好几条人命了。”
王香草轻轻拍着她,就像拍着个小婴儿,说那都是赶巧了,今晚的雷声很远,不会有事的。
姚桂花仔细一听,雷声果然比前几次小了很多,但雨声很大,听上去越来越急。
王香草再也睡不着了,急骤的雨声让她透不过气来。
这雨咋就下得这么凶呢?
简直有点儿邪道。
难道真是应了胡仙姑的话了,桃林峪要出大事了?
这一夜,她几乎没合眼。
天一亮,她就下了床,正穿着衣服,见姚桂花正瞪大眼睛看着她。
“桂花你早醒了?”
姚桂花揉了揉眼睛,说一夜没睡。
“没睡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是怕惊动着你嘛。”姚桂花爬了起来,问王香草上午干嘛。
“没啥事,咋?”
“你陪我去找孙常果吧。”
“那种事我去不合适,会碍着你发挥的,你们之前那些脏事儿,当着我的面咋好说出口?”
“都这样了,还怕个屁,往明里说就是了。”
王香草说眼下可不能戗着他,要是把他惹怒了,说不定会干出啥事来,那样的话也会连累郑成亮。
姚桂花哭丧着脸说她不是怕事儿,是怕路上又打雷。
“我昨天看过天气预报了,说今天晴着呢。”
“那可难说,这些日子连天也跟着犯邪道,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你是被吓破胆了,没事的,站得直、立得正,邪事就不会找上门来,该干啥干啥去。”
姚桂花下床穿衣服的当儿,王香草说:“桂花,你知道我这会儿最佩服的人是谁?”
“谁啊?”
“就是徐木琴的姥姥,那个老女人真不简单,简直修成仙了。”
“啥呀,她要是修成了仙,干嘛不早点救她闺女?”
“我这会儿是看透了,天下最难管的就是人心了,别说仙了,就是神,就是玉皇大帝都管不了。”
姚桂花听得不耐烦,说你就别胡说八道了,赶紧做饭去吧。
“不爱听拉倒!反正我说的是实话。”王香草去了外屋,开门一看,眼都直了。
这哪儿还叫下雨啊!
简直就是水天一色了,好像是老天爷直接把大海提溜起来,一下子倒了大地上。
院子里的水已经满了,眼看着就漫过门槛溢进屋里来了。
她找出雨衣披在身上,拿起立在门后的镐头,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西边墙根下的排水口,一阵忙活,才把淤塞的东西挖了出来。
看到浑浊的积水打着旋儿往外涌,心里才轻松了下来。
回到屋里,姚桂花伸手接过镐头,对着王香草说:“香草,你抠下水道的架势真像个男人。”
王香草脱下雨衣,故意打趣道:“你以为只有男人会抠下水道呀?女人照样行。”
两个人又没深没浅的嬉闹了几句,绷紧了的心弦慢慢松弛了下来。
简单吃了点东西,王香草走到门口看了看,见大雨一直在下,就回头对着姚桂花说:“桂花,我不能陪着你去找孙常果了,我想把……”
不等说完,姚桂花就打断了她,“你咋了?咋就不能陪我去了?还有比俺家那事更重要的吗?”
王香草稍加琢磨,干脆把镇上来人谈话的事儿说了出来。
姚桂花听了,说那肯定得先顾谈话的事了。
王香草说一会儿我陪你去去村口等一等,兴许就能遇上去镇里的汽车,让人家捎你一段就成了。
“这么大的雨,谁还敢开车呀?路上路下全是水了,稍不留意就开沟里面去了。”
王香草觉着她说得也在理儿,说要不在电话里说吧。
“打电话能行吗?”
王香草说行,当着面说不出的口的,在电话里可以放开来说,效果也许会更好。
姚桂花答应下来,当即拿出了手机,拨了孙常果手机号码。
一连拨了好几遍,都没人接。
姚桂花皱起了眉头,对着王香草说:“看来他是不想管这事儿,要不然咋会连电话都不接呢?”
不等王香草说啥,姚桂花的手机响了起来。
姚桂花赶紧接了,小心翼翼问一声你是谁呀。
听上去对方火气很大,吼道:“这还用得着问了?不是你先拨我电话了吗?”
姚桂花这才听清是孙常果,直接问他:“郑成亮呢?他这会儿在哪儿?”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嘛,别着急,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人都被抓了,我能不急吗?”
“抓了也没事,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来县城了,正在找人办着呢。”
姚桂花还想再说啥,孙常果已经挂了电话。
王香草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既然孙常果已经找人了,就说明还拿着当回事儿,他大小也算是个官儿,腰包里又有钱,找找路子就成了。”
“万一他是在骗我呢?”
“就算是不为了你,也得为他自己,为他亲戚着想,真要是立案侦查,他才是罪魁祸首。”
姚桂花点了点头,看上去还是有点半信半疑,上床躺着看电视去了。
王香草收拾一番,还化了淡妆,穿上一件粉红色的外套,打雨出了门。
雨仍然下得很大,倾泻如注打在伞上,远远看去,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片树叶。
街面上灌满了雨水,成了一片汪洋。
王香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步履艰难,好几次险些摔倒。
好不容易到了村委会,探头一看,见只有马有成的办公室开着门。
王香草快步进了屋,边收伞边骂着老天爷。
“你咋才来?我都等你老半天了。”马有成冷着脸问她。
“街上全是水,连路都找不到了,差点被冲走了。”
马有成告诉她,情况有变,刚刚接到电话,说领导们今天来不了了。
王香草心头一堵,问马有成:“不会是又出啥意外了吧?”
“嗯,还确实是有点意外。”
“啥意外?”
马有成鬼兮兮地说:“你过来……过来,靠近些,我告诉你……”
“咋了?”王香草走到了办公桌前。
马有成伸出手,一把攥住了王香草的手。
第209章 洪水冲下了一个婴儿
“你干嘛呀?”王香草用力推开马有成的手。
“大惊小怪,这有啥?”
“让别人看见成啥了?”
“这不是没人嘛。”
“没人也不行,成啥了?”
“你个小娘们儿,咋就不知道孬好呢,叔这不是爱惜你嘛。”
“你还知道自己是叔啊?以后收敛着点,老天爷睁眼看着呢,哪一个不守规矩,就会被雷劈!”王香草虎起脸,毫不想让。
她不只是反感马有成动手动脚,关键是听到镇上不来谈话了,心里没了底,唯恐又出了啥变故。
“看看你那个样,就跟我把你咋了似的,看看自己的手,上头不是有一滩泥嘛,老子替你抓掉还不行啊?”
马有成心里有数,就是再有想法,再猴急,也不敢胡来。
他了解王香草的性格,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送上嘴,要不然是绝对不敢胡来的。
再加上她随口提到了雷劈人的事儿,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发憷,毕竟在短短数日内,三个活蹦乱跳的人死在了雷电之下,这事儿还真有点儿说不明白。
还有私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听上去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真的做下了孽,遭了天谴。
王香草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也不好揭穿他,去门后的洗脸盆里洗了洗手,问上头的领导到底为啥没来,是不是出意外了。
马有成说没啥意外,就是因为雨大,车不敢跑。
他还说,这事儿好歹定下来了,之前还真有点儿担心,唯恐张委员在背后动手脚。
说到张委员,王香草又多出了一份忧虑,担心夜长梦多,再出啥岔子。
马有成说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谈话这个环节可以省略掉,他们在把资料填一下就行了。
这就等于是正式任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真正的村干部了。
王香草悬着的心里这才落了下去,脸上有了喜色,问起了具体分工。
马有成说:“上头考虑到你工作能力强,当个妇女主任屈才了,所以直接让你接替治保主任。”
王香草有点儿失落,并不是妇女主任那个位置有多好,多重要,主要是有一种被郑玉玲打败了的滋味儿。
“咋不说话了?”
“哦,我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女人家,干那事儿有些不方便。”
“纯粹是多余,女人怎么了?花木兰不是女人?撒切尔不是女人?女人干大事的多了去了!治保主任这个活,并不是要你亲自去干,主要看的是你的管理和协调能力,你可以着手拿出一套方案,像组织人员夜间巡查了,三户联动了,五户联防了啥的,具体实施还得依靠老百姓,你只管监督检查就行了。”
王香草点了点头。
马有成朝着门外望了望,说:“等雨停了,我就组织个两委会,把你的职务任命和工作安排宣布一下。”
“这雨下得太邪道了,看上去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急也没用,别人都好说,孙常果就来不了,这时候肯定不在村子里,咋让他回来?可缺了他又不行,毕竟他是支书。”
说到孙常果,王香草心头一震,问马有成:“对了,你知道孙常果又惹麻烦事了不?”
马有成一愣,忙问:“他又咋了?”
王香草就把姚桂花男人在孙常果授意之下,去外村装神弄鬼吓唬人,然后诱骗安装防盗窗被抓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有成冷笑一声,说这是迟早的事儿,咱不杀儿有杀儿的。
“他出事就出事了,可是郑成亮也给弄进去了。”
马有成气恼地说:“他是活该,谁让他认贼作父,不识好歹了!”
想起了姚桂花可怜兮兮的模样,王香草厚着脸皮求起了马有成,让他帮着向李所长求个情,放郑成亮一马。
马有成直接回绝了,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以为那种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那伙人犯了法,谁也没办法。
王香草低沉地说:“只是可怜姚桂花,一听到消息后,人都哭得不行了。”
“那也用不着咱们去捞人,找他们的主子孙常果好了!”
“孙常果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本事大小先不说,可他有钱呀。”
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村长……村长,马村长你在吗?”
马有成站起来,走到门口,高声喊道:“老田叔,你咋来了?快进屋,快……快……”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迈进了门槛,身上披一块皱巴巴的薄膜。
进屋后,他挺了挺腰杆,满脸惊惶地说:“不得了了,村西那块儿发大洪水了!”
“这雨下得时间也不长,就发洪水了?”马有成有点不相信。
“是啊,水是从上头来的,呼呼的,势头很猛,没多霎就灌满了院子,还涌到了屋里。”
马有成埋怨起来,说几年前就你搬到上头来住了,十遍八遍你都不听,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老汉低着头,解释说孩子不给盖房,实在也没地方搬。
马有成说:“先不说那事了,你觉得洪水是从哪个地方来的?”
老汉朝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说看上去是从水库那儿淌下来的。
突然瞪大了眼睛,大呼小叫地嚷嚷:“对了……对了,我差点把重要的事给忘了。”
“啥真有的事?”
“好像还出人命了。”
“啥?你说啥?出人命了?谁又死了?”马有成被惊到了。
田老汉更加惊慌了,干瘪的嘴唇哆哆嗦嗦,“水里面还漂着……漂着一个小孩呢!”
“在哪里?小孩在哪里呢?”
“在水里……还在水里呢?”
“你是说被水冲走了?”
“是从上头冲下来的,被柴禾堆挡住了,我过来的时候,好像已经挂在玉米秸上了。”
马有成埋怨起来,说你咋不赶紧救人呢。
田老汉说我看着是没救了,哪还有个人形呀,怪吓人的,就没敢动手。
“走,赶紧了,带我们过去看看。”马有成说完,回头招呼王香草,“走……走,别愣在那儿了。”
王香草说:“都死人了,是不是先报案?”
马有成直接骂了起来:“你个熊娘们,报案有个屁用呀?你以为派出所那些人是菩萨呀?能把死人复活。雨下得这么大,路都被淹没了,你让他们飞过来啊?”
王香草撑开雨伞,跟在后头出了门。
到了老田头家,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滔滔的浑水已经漫过了门槛,溢进了低矮的石屋里面。
马有成一边察看,一边脏兮兮地骂着:“老田头,你说你养了些啥狗曰的杂碎,拉犁拉磨的一辈子,到头来把你扔在这个破屋子里,我看他们是成心想要了你这条老命!”
田老头站在水里,深垂着脑袋,一个劲地叹息。
王香草望那两间摇摇欲坠的小石屋,对着马有成说:“我看这屋快撑不住了,没准很快就要塌,还是赶紧想法子吧。”
“都那样了,还有啥法子想?”马有成转身望着老田头,大声喊,“快说,那个死人呢?”
老田头说不是死人,是个死孩子。
“孩子不是人吗?走,赶紧带我们过去看一看。”
老田头转身朝着大门外的草堆走了过去,边走边说:“那就是个小孩子嘛,还没个酒瓶子大呢,就跟个小兔子似的。”
王香草听了,浑身一阵阵发麻。
走近了草堆,田老头朝着靠近墙根的玉米秸指了指,“那不……那不,就在那儿呢。”
两个人一齐看过去,见只是个包婴儿的襁褓,看不清里面有啥。
马有成问田老头:“孩子在哪儿?”
“就在那里面包着呢。”
“你看过了?”
田老头点点头,说是啊,我看过了,那会儿刚出门,就看到了那个东西,以为里面包着啥好物件呢,敞开一看,差点被吓死了。
王香草问他:“你看到啥了?”
“就看到那个丁点大的小孩了,好像是刚生下来没几天,不过脸色不难看,就跟睡着了似的,可我手试了一下,没气了。”田老头说完,抬头抹了一把脸,脸上明晃晃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
看上去他被吓得不轻,没在水里的两条干枯瘦腿颤栗不止。
马有成手指着那个襁褓,命令田老头:“你快点过去,把那个玩意儿拿过来我看看!”
田老头一张老脸皱巴成了核桃,直摇头,说:“村长你饶了我吧,我不敢了,真的不敢。”
马有成却拧上了,大声喝他:“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有啥好怕的?难不成你想让王香草上去拿?”
“不……不……”田老头往回退了好几步。
王香草想了想,对着马有成说你别难为他了,肯定是被吓破胆了,还是我来吧。
边说边涉水走动着,朝那个襁褓走去。
马有成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王香草稍加镇静,咬紧了牙关,先把盖在襁褓上的浮草扒拉开,果然就看到了一张婴儿脸。
果然像田老头说的那样,婴儿的小脸蛋看上去很鲜活,细皮嫩肉的,还带着些微的红润,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一模一样。
婴儿的五官长得很周正,不见丝毫损伤,只是眉心紧蹙,像是装着满腹心事似的。
第210章 老屋·老头·死婴
王香草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面色苍白,惊颤不止。
“咦……”马有成唏嘘一声,随问王香草,“这小玩意儿是不是还活着?”
王香草摇摇头,说:“活啥活?你仔细瞅瞅,他那两个小鼻孔都被污泥给堵住了。”
“不对……不对,你看那脸色,哪像死了点样?”马有成说着,抬脚走了过去,说,“我看看,说不定真活着呢。”
王香草说:“要是活着那可真是神奇了。”
马有成弯腰低头打量了一番,伸手试了一下婴儿的鼻息,还用手指摸了摸婴儿的额头,然后直起腰,摇摇头说:“完了,死得透透的了。”
“这可真是怪了,又是大雨,又是洪水的,咋就这么干净呢?”王香草禁不住问道。
“会不会是有人抱过来,丢这儿的?”马有成问王香草。
王香草盯着看了一会儿,否定了他的猜测。
小被子湿漉漉的,还沾满了污泥,被角还被扯破了,这怎么会是抱过来的呢?
“这可真成稀罕事了。”马有成摇头晃脑,回头问田老头,“你没看见有啥人过来吧?”
田老头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谁会把孩子扔进水里呢?这可真是怪了。”马有成疑问道。
王香草说肯定不是故意扔的,也许是上游的哪一家被水冲了,小孩子顺水漂下来了。
马有成说不可能,真他妈的遇到邪事了。
王香草问马有成该咋办。
马有成说:“大小也是一条性命,按道理应该报案,可报了也白搭,大人的案子都破不了,何况是个刚出娘胎的孩子了。”
“那该咋办?”
马有成呆着脸琢磨一下,抬起头对着王香草说:“这样吧,你立马去找胡仙姑来。”
“找她来干嘛?”
“让她帮着看看是个啥情况。”
“你也开始信她那一套了?”
马有成叹一口气,说:“总不能丢在这儿吧?多难看,无论如何该给他个着落。”
王香草应下来,转身走了。
马有成转身望着田老头的房子,看了一会儿,说:“这个破房子实在是不能再住了,被水这么一泡,随时都会塌,还是拿上值钱的东西离开吧。”
田老头哭着脸说:“我去哪儿呢?”
“找你儿子去!”
田老头深埋下头,皱巴巴的脸几乎要贴到了浑浊的水面上了,喃喃地说:“白养了那几个杂碎了,没一个肯接纳我。”
“一群白眼狼!三个儿子,哪一家不是亮亮堂堂的大瓦房,咋就安不下一张床呢?”
田老头神情凄然,摇着头,说不指望了,哪一个都指望不上,不如直接葬在里头算了。
“你个老糊涂虫,想死在里头别去找我啊!把我喊过来,让我眼瞅你着死,我成啥了?”马有成的指责不无道理。
田老头慌乱地摇着头,一脸悲怆。
“你也用不着要死要活的,有我马有成在,无论如何也得给你个安身之地。”马有成拍着胸脯说。
说完,又催促他进屋收拾东西。
田老头答应着,转身进了屋。
看上去比之前精神了很多,进进出出搬起了东西。
破家值万贯,田老头来来回回跑了无数趟,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马有成有点担心,走到屋门口,朝里面喊:“老田头,不值钱的先先放里面吧,等水退了再说。”
田老头手上依然忙活着,说:“万一塌了呢,不就弄不出来了。”
马有成不耐烦了,嚷嚷道:“我这是打算让你住到村委会的会议室里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进去像啥?那不成垃圾场了。”
老田头应一声,说我那出来放在外面的棚子里,不带过去。
说完又进了屋。
马有成刚想再说啥,听见王香草在外面喊他,就赶紧扭头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看见胡仙姑手里打着一把伞,正瞅着那个死了的婴儿发呆。
马有成朝着她喊:“胡仙姑,你就别发愣了,向前仔细瞅一瞅,到底是咋回事儿。”
胡仙姑头都没回一下,应声道:“用不着瞅,在家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能耐你了,那你说是咋回事儿?”
“这是天机,我可不敢大声小吆喝的。”
马有成知道她又在故弄玄虚,说你就别云山雾罩的了,赶紧看看是个啥情况,然后给打发了。
“不敢,我可不敢随便动手。”
“咋了?”
“这小东西邪道着呢,我法力不够,没准会伤了我。”
“真有那么厉害?”
“可不,厉害着呢,说不定会要了我这条老命。”
王香草插话问:“老姑,那说该咋办好?”
胡仙姑闭上眼睛,默念一阵,说:“要是让我办,那就得依我。”
“你就别磨叽了,说吧,咋办?”
“我得回去烧些香火,求上仙帮忙。”
“好……好,你爱咋办咋办,反正不能一直扔在那儿,怪瘆人的。”马有成说。
胡仙姑直言道:“马有成,大村长,我把话说在明处,做那些事情是要破费的,香火钱可不能由我出。”
马有成明白她的意思,没好气地说:“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几个小钱,你这样,八辈子修不成正果。”
“你懂个屁!这不是钱的事儿。”
“得了,用不着说些没用的,报个数吧,需要多少?”
胡仙姑说,别看他人小,造化可不浅,不是一般的小鬼小仙,要正儿八经做降魔**,香火必须要厚实,少说也得二百块。
“你可真黑!”马有成白了她一眼。
“不是我黑,是这这玩意儿恶毒!”胡仙姑走近了,仔细打量着那张小脸,嘴里念念叨叨,也不知道说了些啥。
“别磨磨蹭蹭了,赶紧去办吧!”
胡仙姑也没再说啥,扭头就往。
走了没几步,突然听身后轰隆一声响。
回头一看,田老头的房子轰然坍塌,瞬间夷为平地。
一股尘土腾空而起,绞着劲盘旋升腾,就像一条黑灰色的苍龙直冲云霄。
“完了……完了,全他妈的完了!”马有成跺着脚喊了起来,“狗曰的田老头还在里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