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大海全是水,骏马四条腿
南太平洋的公海上,雨后初晴,烈日当空。
王耕缓缓地睁开双眼,午后的阳光有点眩目。
晃了晃身子,身下的木板也在海面上左右晃动了几下。
手和身子都被用绳子死死地绑在半块木头门板上,只有双脚垂在海水里,大腿上被刀子划开的几道伤口还在流血。
海水一次一次地涌上木板,冲刷着大腿上的伤口,将殷红的鲜血冲洗到海水里,随浪荡散……
好痛,痛的不只是被海水冲刷的大腿上的伤口。浑身是伤!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地方不是青紫的。
王耕有些麻木了,不知道是痛还是麻。
感觉到有液体流到嘴角,王耕伸出舌头舔了舔,粘粘的有些甜腥味,那是从脸上的伤口上流下的鲜血。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过来了……”
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游轮,王耕又轻轻地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着鲨鱼的到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活人喂鲨鱼!
……
王耕三十多岁,是一名打黑拳的老拳手了。为了挣钱养活老婆以及在国外留学的儿子,王耕经常在国外的这种豪华游轮上打黑拳。
这是属于世界上少数富人的游戏,一艘游轮就是一个帝国,这里没有法律,也没有道德的制约,只有富豪们自己制定的规则。
富豪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制定出自己想要的规则,然后带着大群美女们,在游轮上狂欢。
出身山东武术世家的王耕,在黑拳界有着不小的名气,也一直有着很好的信誉。
本来凭多年打黑拳存下的积蓄,足够王耕的三口之家享用一辈子了,王耕也想就此退出黑拳界,然后与老婆孩子一起过几年安稳的日子。
但是,正当王耕想要退出这一行时,王耕却从同行的口中,得知同为黑拳高手的山口太郎的爷爷,就是让王耕仙逝的祖父和父亲两代人都念念不忘的仇人——山口佳川。
这是一个臭名昭著的侵华日军军官,王耕祖父辈一家四百余口,全死在山口佳川的屠刀之下,只有王耕的祖父躲在地窖里才得以活了下来。
于是,王耕应邀上了这艘据说是来自北美的豪华游轮,并主动约斗了山口太郎。凭借过人的武技,王耕很快便将山口太郎击倒在地赢得了比赛。
本来事情到此也算是结束了,但是,正当王耕走下拳台想要离开赛场时,身后传来了山口太郎的吼叫:“支那人,八格牙鲁!”
王耕气血上涌,不顾一切地冲了回去,对着山口太郎的脖子就是狠狠一拳!裁判克鲁斯过来劝阻,也被王耕一拳打晕在地……
于是,山口太郎死了,裁判受了轻伤,而王耕,则因为成了规则的破坏者而被保安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然后被绑在木板上丢到大海里喂鲨鱼。
……
风很小,轻轻地吹着王耕脸上的伤口,凉凉的。
浪很小,托着木板上的王耕轻轻荡漾着。
王耕微闭着双眼,尽量让全身都松驰下来。
不要去想生,想了也没用。
不要去想死,想了……也没用……
曾经有那么一刻,王耕有些不甘。
曾经……有那么一刻,王耕有些留恋……
但王耕知道,不甘又能如何?留恋……又能怎样?
既然知道了不可避免的结果,还不如把结果当成是一种解脱。
还不如……把结果当成是一种享受……
纵是喂鲨,那又如何?
尘归尘,
土……归土……
……
可能是这附近暂时没有鲨鱼,王耕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鲨鱼们过来“帮忙”。
也许是失血过多,觉得有点眩晕了,王耕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微地……睁开了一下眼睛。
然而,出现在王耕眼前的一幕,让王耕惊呆了:
“海市蜃楼?古战场海市蜃楼!”
王耕忍不住低声惊呼起来。
在此之前,王耕只是在网络上看到过几次有关“古战场海市蜃楼”的报道,王耕一直以为那是骗人的噱头,没想到此刻却如此真实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战场之上,一队身着汉服的古代军队,在一位长相俊秀的年轻将军的带领下,正在与胡人军队忘命地博杀,战马往来驰突,刀刀见血,断肢横飞,人头滚滚……
激战之时,一名胡人大将狠狠一刀向汉人将军砍来,汉人将军躲避不及,被胡将一刀砍掉了头盔,一头秀发披散开来……
“女人?好美!”王耕轻轻地念叨了一句。
海市蜃楼中的胡人大将也愣了一下,然而,就因为这一愣神,汉将的长刀快若惊鸿,电闪而至,将胡人大将的脑袋一刀砍飞,颈中鲜血喷出足有三尺之高……
周围的胡人越来越多,汉军渐渐不支,人数也越来越少,最后,汉军将士们只好在美少女将军的带领下,退到附近的一个山坡上,结成居高临下的叠阵,顽强地扺挡着胡人的进攻。
“好一位英姿飒爽的美少女将军!也是代父从军么……莫非是……花木兰?”
……
渐渐的,王耕觉得好冷,头也感到越来越晕。
也许是一种幻觉,又或者是临死前的错觉,王耕觉得海市蜃楼的画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快要昏过去之前,王耕想起了一首好笑的打油诗,嘴角微微一翘,喃喃地念道:
大海啊,你全是水!
骏马啊,你四条腿!
美女啊,你说你多美!
鼻子下面居然长着嘴……
……
第1章 相逢古战场,生死一线悬
再次睁开眼时,王耕已经不是在大海里,而是在茂盛的草从中。
王耕吃了一惊,霍地坐了起来,又连忙躺了下去。
轻轻地蠕动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关注到自己,王耕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用一双机警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战场!好熟悉的战场!
熟悉?
呃……没错,是熟悉!
与自己“刚才”在海里所见的海市蜃楼里的战场一模一样!
王耕使劲地摇了摇头,又在自己脸上使劲掐了一下,以确定……是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唔,好疼!”一不小心掐得太重,王耕差点痛呼出声。
但随即,王耕又愣住了,王耕发现掐自己的这只手,骨格粗大,青筋虬盘,根本就不是自己原来的那只手!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王耕又马上发现,自己的衣服,身体,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原来自己的!
“我……我是……谁?”王耕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王耕的脑袋里多了很多残缺不全的记忆。
在这些残缺不全的记忆中,王耕记得自己的名字叫田峻,今年十四岁,有一个满脸胡子,长相凶猛的父亲叫田晏……嗯,还有一个叫夏雪的未婚妻,是一个叫夏育的大叔的女儿……
王耕觉得大脑中乱七八糟的记忆很多,根本就来不及理清。
不过,有一件事王耕是确认了,那就是自己魂穿到了海市蜃楼的战场,附身在了汉末名将田晏的儿子田峻的身上。
而这一战,正是田晏这位名将最后的落幕之战——与檀石槐的草原大战。
关于这一战,喜爱汉末三国的王耕清楚地记得,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熹平六年(177)八月,灵帝以鲜卑连年入塞抄掠边郡,命护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兵万余人,分别从高柳(今山西阳高)、云中郡(今内蒙托克托东北)、雁门郡(今山西代县西北)出塞,分三路进攻鲜卑。汉军出塞二千余里,鲜卑首领檀石槐命东、中、西三部大人率众分头迎战,大败汉军。夏育等军辎重尽失,战士死者十之七八,三人各率数十骑逃回,皆以败军之罪贬为庶人。此后,鲜卑兵势更盛,连年犯汉边境。
……
王耕再次轻轻地蠕动了一下身子,微眯着双眼,小心地察看着战场。通过观察,王耕发现,自己此时的位置,正处在鲜卑胡人军阵的边沿,
很快,王耕便发现,在离自己不远处有一匹战马——死去的战马,马头上插着一支铁箭,这是草原射雕者才用的箭矢!
一阵熟悉的感觉让王耕记得……那是自己的坐骑,正是有一支利箭射中了自己战马的马头,自己才摔下马来的。而那匹马,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离自己数米远的草丛中,显然是已经死了多时了。
死尸!草丛中到处都是死尸。
就在自己左侧不到两尺的地方,一具胡人的死尸上插着一根长矛,胡人死尸旁边仰面躺着一具歪着头的汉人的尸体,那脖子上巨大的豁口森然可怖。
而在右侧的草丛中,有一把刀,刀柄用布条缠绑在一只手上,手臂上……没有身体,是一只断臂……
此刻,鲜卑人已经停止了攻打山坡,只是将山坡围了个水泄不通。王耕大概估算了一下,鲜卑人应该在一万到一万五千之间。
山坡上的汉军叠阵,盾牌在前,长枪居中,弓弩手居上,层层相扣,非常严整。沿着山坡列成这样的叠阵,是最好的防御阵形。
不过,王耕知道,山坡上缺水缺食,汉军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这也是为什么鲜卑人只是围而不攻的原因:只要围上几个时辰,汉军就会自行崩溃!
该怎么办?跑吗?
鲜卑骑兵与自己只相距十几米!自己两条腿,能跑得过大队鲜卑骑兵的追杀?
自己能活到现在,是因为鲜卑人把自己当成了一具死尸。那么,继续装死行不行?
也不行,等战后鲜卑人打扫战场之时,鲜卑人便会来剥死尸的衣甲,并顺手给所有死尸刺上一刀!
死定了!
怎么看都是一个必死之局!
王耕又往山坡上看了一眼,那里有自己的便宜未婚妻……哦,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田峻的未婚妻!
呃,究竟……是谁的未婚妻?我的?他的?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王耕再次迷糊了,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王耕还是田峻。
想了很久,王耕觉得还是做田峻好些,不为别的,只为山坡上那个美丽的女人!
王耕嘴角一抽,暗笑自己真是心大,马上就要死了,还在想着别人的……呃,自己的……女人。
轻轻地闭上眼睛,一如穿越前在大海上等死一样,王耕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大海啊,你全是水!
骏马啊,你四条腿!
美女啊,你说你多美!
鼻子下面居然长着嘴……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已经偏向了西边,一缕缕夕阳下山前的余辉撒在沾满鲜血的草叶上,反射着妖异的红光。
正当王耕快要失去耐心想要拼死一搏的时候,草原上又响起了急聚的马蹄声。
一队盔明甲亮的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是一名高大俊秀,气宇不凡的少年。
鲜卑人中立即骚动起来,从叽里呱啦的乱叫中,王耕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这门“外语”:“大王子,是大王子槐纵来了。”
王耕心思一动,右手缓缓地摸向草丛,哪里有自己掉落的兵器——虎头戟!不过,王耕只是动了一下,立即放弃了这个可能会暴露自己的做法。
“耐心!必须保持足够的耐心,才能抓着这万分之一的活命的机会!”王耕在心里暗暗地告诫着自己。
“步度根,战果如何?为何停止了进攻?”
槐纵策马过来,宣示主权一样在鲜卑军前来回来回兜了几个圈,趾高气昂地对鲜卑大将步度根说道。
步度根赶紧下马向槐纵行了一礼道“禀告大王子,汉军已经被困在山坡之上,山上无粮无水,无需攻打,只要再过几个时辰,自可不战而擒之。”
槐纵对步度根的态度很是满意,傲慢地笑了笑道:“我听说这里有一位美貌如花的汉人女子,现在可还活着?”
步度根道:“正是山上汉军的统领。大王子要是喜欢,待我擒了她,便交由大王子处置。”
槐纵笑道:“步度根将军英勇善战,功勋卓著,我一定会在父王面前为将军请功!”
步度根道:“多谢大王子,末将愿唯大王子马首是瞻!”
顿了一下,步度根又问道:“大王子从伟大的檀石槐单于处来,可知当前战况如何?”
槐纵大笑道:“三路汉军都已溃败,如草原上的野兔一般到处乱窜,东躲西藏。哈哈,我们鲜卑人是草原上的雄鹰,一群东躲西藏的兔子,又怎么逃得过雄鹰的利爪?”
步度根也开心地笑道:“伟大的檀石槐单于真是如天神一般英明,此战诱敌深入塞外二千余里,再奇兵袭其后勤,三路汉军皆无粮可食,不战自败!我鲜卑人再以骑兵截杀,在这方圆几千里的草原上,恐怕再无汉军活路了!”
原来如此!
王耕听得暗暗心惊。
穿越前,王耕也算是三国爱好者,从玩三国游戏,到看三国演义,三国志等等,再到看易中天评三国,可以说,对汉末的历史也是颇有了解的。
但是,关于此次草原大战,历史记载不多。王耕只知其结果是败得惨不忍睹,但并不知道为何会败得如此之惨。
也许,史学家们认为这是汉人的耻辱而不愿做详细的披露吧。就好像中国的很多史学家们不愿提起五胡乱华一样。
听了槐纵的话,王耕才知道,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夏育、田晏和臧旻这三员名将,就跳进了檀石槐给汉军挖好的坑——诱敌深入,断其粮草,坚壁清野,阻其归途,重兵围杀!
……
槐纵与步度根愉快地聊了一会,纵马来到靠近山坡的地方,用汉话对着山坡上的汉军喊道:“山上的汉人女将听着,本将乃是伟大的檀石槐单于的大王子槐纵,你们汉军已经全军覆没了,你们在这里断后,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草原这么广阔,靠你们这点人马又能干成什么事?
投降吧,只要你肯做本王子的小妾,把本王子伺候舒服了,本王子就可以饶你们这群汉人不死!”
喊完之后,槐纵得意地嘎嘎狂笑。
山上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槐纵刚才是放了一个屁,被草原上的风一吹,便消散得荡然无存。
……
岂有此理,那是老子的妞!
王耕咬了咬牙,努力地忍着暴起的冲动,微眯着双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槐纵……
见山上没反应,槐纵骑着他那匹高大的汗血马又往山前靠近了一些,然后又扯起破锣嗓子喊道:“山上的美人儿听着,要是本王子离开了这里,你就属于这里所有的鲜卑战士了。快下山来伺候本王子吧,本王子怜香惜玉,一定会让你舒服得飘飘欲仙的……哈哈!”
王耕趴在地上,静静地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双手紧扣在泥土里,背部微微弓起,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收缩了起来,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犹如一根受压曲起的弹簧钢片一般蓄势待发。
“叭嗒,叭嗒……”声音越来越近,王耕斜眼看去,一只硕大的黑色马蹄出现在离自己约三四米远的地方。
就是现在!
王耕双手往地上一按,全身弹起,捷如猎豹一般扑向正在淫笑的槐纵。
槐纵猝不及防,被凌空扑来的王耕从马上直接扑到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槐纵正要反抗,但听“咔咔”两声,两只肘骨关节便被王耕给卸脱了臼。
紧接着,槐纵整个人被王耕一把拉起挡在身前,腰中的龟兹宝刀也被王耕拔出,横在了槐纵脖子之上。
异变突生,电光火石之间,槐纵便成了王耕的手上人质。
步度根等人大惊,纷纷持刀围了上来。山坡上的汉军也开始骚动起来。
“都给我后退!否则,你们就只能见到两具死尸,一具是大王子的,一具是本将军的!”王耕用鲜卑话厉声喝道。
步度根等人闻言,依旧围在王耕五米左右不肯退下。
王耕右手一压,冰凉的锋刃割进了槐纵脖子上的皮肉,一丝鲜血沿着刀刃,如红色的蚯蚓一般流了下来。
“大胆,还不退远些,你们想害死本王子吗?”
槐纵急得嘶声大叫起来。步度根闻言,只好招呼众人退到大约十步左右的地方,依旧围成一圈。
步度根插刀入鞘,从背上取下强弓,弯弓搭箭指向王耕。鲜卑士卒们见状,也纷纷收了刀枪,弯弓搭箭指向王耕。
王耕的右手又压了压,锋利冰凉的刀锋又切得更深了一些,鲜血也流得更多更快了一些。
槐纵吓得大声叫道:“蠢蛋!你们竟敢用弓箭指向本王子?!万一有人不小心手一松,本王子岂不是被你们害死?!”
步度根连忙下令收起弓箭,只是拔出刀子围在十步之外。
“这位汉人勇士,你想要怎样?”步度根杀气腾腾地喝道。
“无他,唯求活尔!”
王耕松了口气,大声回答道:“只要大王子送我们一阵,我便会放了他。”
步度根不敢做主,檀石槐军规极严,虽然大王子被人擒为人质,步度根也不敢轻易放了汉军。
但要是大子死在这里,步度根也是难辞其咎。
步度根非常恼火,一双暴眼紧紧地盯着王耕,右手战刀斜指,条条青筋如蚯蚓般盘起,冷冷地说道:
“俺一个堂堂鲜卑大将,又岂能受制于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子?”
王耕轻松地笑了笑,对步度根道:“大王子的生死,今日可是操于你步度根之手啊,至于本将……哼哼,本是死里求活,多活一刻钟都是赚的。”
大王子生死操于我步度根之手?
步度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笑了,笑得很阴鸷,一双暴眼配上阴鸷的笑,很诡异很骇人。
步度根为什么突然笑了?
因为王耕的话,提醒了步度根,让步度根想通了一件事——不该由自己来操纵大王子的生死!
想到这里,步度根冷哼一声,对身边的亲信副将低声吩咐道:“去找二王子来!”
“找二王子来?”
副将低声确认道:“是找二王子来?不是……找大单于?”
步度根阴鸷地笑了一声道:“二王子素来与大王子不和,这个……你懂的……”
副将会意,立即跳上战马,快马加鞭急驰而去……
……
在步度根安排副将去报信的时候,山坡上的汉军也有了动静,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从山坡上传来:
“田峻,你……你还没死啊?”
这什么话?盼着我早死么?王耕听得一愣。
正想看是不是田峻这小子对妹子做了什么坏事,又或者妹子的隔壁住着老王……那悦耳的声音又再次传来道:“人家……人家以为你死了呢……呜呜……”
原来如此……
“呼……”王耕长吁了一口气,对山坡大声喊道:“夏一跳,你个傻丫头,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叫几个人下来帮忙啊!”
听到王耕叫自己为“夏一跳”,夏雪又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夏一跳”这个名字,正是田峻给夏雪取的外号。
田晏和夏育是生死之交的好友,从小就给两人定了娃娃亲,两人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伙伴,因为平常打打闹闹开玩笑时,夏雪常常喜欢出人意料地吓田峻一跳,田峻便给夏雪起了个外号叫“夏(吓)一跳”,而夏雪,则经常叫田峻为“峻兄”
“好的,峻兄!”夏雪应了一声,带着两百亲卫冲下山来。步度根想要阻止,又被王耕协迫着让槐纵出声喝退。
夏雪和两百亲兵来到王耕身边之后,王耕将挟持槐纵的事交给亲兵去做,才算松了一口气。
王耕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肌肉,一脸轻松地对步度根道:“步度根是吧?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第2章 鲜卑两王子,各有各心思
“小子,你……姓甚名谁?”步度根冷冷地问道。
“你猜猜看。”王耕心情大好,面带微笑地回答道。
“呃……”步度根噎了一下,眼神一凛,厉声喝道:“放下大王子,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做梦!”王耕眼中满是笑意,依旧简练地回答道:“不到雁门关,休想!”
“做梦的是你!步度根狠狠地说道:“等大单于到了,你即使挟持了大王子,也休想逃脱!”
王耕心中一动,立即明白了步度根话中的意思——檀石槐并不在乎槐纵的死活!
再联想到历史上檀石槐的汗位是传给了二王子和连的,王耕的心中开始有点着急。
心念电转,脸上仍旧是一副风谈云轻的样子,王耕对着步度根道:“大单于未必会来,来的恐怕会是二王子和连吧!”
步度根一惊,脱口而出道:“你……你怎么知道?”
“唔……”王耕暗叫侥幸,竟然给自己猜对了!
其实,王耕只是根据原本历史上步度根和槐纵、和连的关系,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而已,没想到还真给自己蒙对了。
王耕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紧张,然后蓄足中气,高声大叫道:“你步度根自立之心,路人皆知!你的打算,无非是让二王子带兵过来伺机害死大王子,然后,大单于又会因此对二王子不满。王子们为争储位而互相算计,你步度根便可从中获利,积蓄势力,伺机谋逆!”
步度根大惊道:“你……你胡说!我……我没有!!”
步度根此时的慌乱表现,恰好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的感觉。
王耕没有再理步度根,而是转向大王子槐纵道:“我说,大王子啊,这步度根的心思,你应该看出来了吧?如果这支军队不听你的,那你今天就十死无生了。从现在开始,在这里每耽误一刻钟,我就会从你身上割下一点东西来。该怎么做,你看着办吧!”
说罢,王耕用龟兹宝刀在槐纵的脸上拍了拍道:“一刻钟之内,如果不能启程,我就把你的耳朵割下来一只!”
槐纵吓得浑身发抖,对王耕道:“我该怎么做,请小将军指示。”
王耕想了一下道:“让步度根原地不动,只让你的卫队跟上来,等我安全了,我就会马上放了你。”
槐纵闻言,立即大声喊道:“步度根你听着,我命令你就地驻守不动。只有我的卫队可以跟我走。违抗命令者,以谋逆论处!”
当着全军的面下这种命令,步度根不敢不听,只好向槐纵掬了一躬道:“末将遵命!”
见步度根老实了,槐纵又对自己的卫队长喊道:“哈列托,你留下一百人看着步度根的营地,然后,你带上卫队跟上我们。”
“哈列托遵命!”
一条魁梧的鲜卑大汉对槐纵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抽出刀来,高高举起道:“违抗主人命令者,杀无赦!”
一千多槐纵的卫队战士全部抽出刀来指向天空,大声喊道: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步度根为气势所夺,不敢出声,只把一双阴鸷的目光,狠狠地瞪着王耕。
王耕满意地看了槐纵一眼,走上前去,抓起槐纵的两只手臂一拉一放,只听“叭咔”两声,之前被卸脱臼的手臂关节便回复了原位。
槐纵疼得直流眼泪,却仍不忘对王耕道:“多谢小将军!”
王耕点了点头,对槐纵道:“大王子,让你的卫队在前开道,咱们往南走!”
槐纵不敢不执行王耕的指令,对哈列托喊道:“哈列托,在前开路,我们往南走!”
哈列托转过身去,对挡在前面的鲜卑人大叫道:“给大王子让开道路,否则杀无赦!”
步度根见状,只好下令让出一条道来,放王耕等人南下。
王耕扯起嗓门,对山坡上的汉军大喊道:“兄弟们,都下来吧,我带你们回家!”
“少将军威武!”
“少将军威武!”
……
汉军将士险死还生,全都欢呼起来!随后,一千五百多汉军,在四名军候的带领下,散了叠阵,跨上战马,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山坡上鱼贯而下,将王耕拱卫在中间。
随即,四位军候都跳下马来,走到王耕身边,单膝跪地抱拳道:
“末将苏勇(晏昭、鞠忠、郭顺)见过少将军!”
王耕上前一一扶起道:“四位兄弟快快请起,各自归队吧,准备回家!”
“喏!”四名军候各自应喏归队。
从田峻的记忆中,王耕依稀记得自己手下有六名得力军候,其中两人已经阵亡,剩下的四人,正是苏勇、郭顺、晏昭和鞠忠。
王耕见大家都准备好了,便顺手牵了槐纵的战马,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这马的骨架长得格外高大健壮,不由赞叹一声,问槐纵道:“此马可有名字?”
槐纵道:“此马名叫“苍菟”,这是月氏国进贡的汗血宝马。”
“苍兔?如此高大威武的马,怎么被叫成“青色的兔子?”田峻有些郁闷地问道。
“不是兔子的兔,是於菟的菟,菟者虎也!”槐纵很是得意地用汉语说道。
檀石槐崇尚汉文化,身边的汉人谋士不少,很多鲜卑贵族也都是会说汉语的。
“原来是“青色的老虎”,我还以为是乖乖兔呢,很好,很好!以后就是本将军的坐骑了”
说罢,王耕一翻身骑了上去,然后下令槐纵的卫队在前开道,率军离了战场,向南而去。
大军出发之后,随着时间的缓冲,王耕脑中关于田峻的记忆也开始多了起来,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慢慢理顺了。
田峻的父亲田晏此次出兵,从云中郡出发,一路向西北扫荡,深入两千多里,一直打到这个汉朝地图上名叫巴彦的地方,才察觉到檀石槐的诱敌深入坚壁清野的阴谋诡计。
发现中计的田晏慌忙下令退军,可是已经晚了:鲜卑大将拓跋苍狼在大草原上做了个大的迂回行动,劫了汉军的粮草,并断了汉军的粮道。
田晏仓惶撤退,又遭遇慕容黑冥率领的西部鲜卑主力拦截。田晏的汉军因无粮果腹,被慕容黑冥杀得大败。
田晏率精锐将士死战突出重围后,出发时的一万八千汉军,已经打得只剩下八千不到,而慕容黑冥的数万大军犹自紧追不舍。
此时田晏的军队已经被打得不成建制,成了一群乌合之众。唯一还算建制完全的,只有年仅14岁的田峻率领的二千亲军。
这样下去,必是全军覆没的结果,任何人都别想走出这片广褒无垠的草原!
危难时刻,田峻请命率所部亲军断后,为田晏的残军撤退争取时间。田晏坚决不允许,并且想要亲自断后,让田峻率残军先撤。
田峻知道断后之险,必是九死一生的结局,又怎么忍心让父亲留下来送死?
于是,田峻一时性起,便拔出剑来横在自己脖子上,对田晏道:“父亲身为主帅,关乎全军将士性命,岂可轻蹈死地?若父亲战殁于此,何人去向陛下复命?且前路艰险,尚有恶战无数,若主帅不在,谁来带领剩下的将士回家?
若父亲执意要亲自断后,孩儿不孝,这就先离父亲而去,黄泉路上,也好为父亲扫去荆棘!”
说罢,田峻长剑一动就要死在田晏面前。
田晏无奈,只好大声喝止,并答应了田峻的断后请求,与田峻挥泪而别。
女扮男装混在亲军中的夏雪见田峻留下来断后,也就悄悄地留了下来,混进断后的军中……
……
“看不出,这姓田的小子的倒是个孝子!”王耕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峻兄,你说谁是孝子?”跟在旁边的夏雪有些惊讶地问道。
王耕一愣,随即笑道:“我是说,你的峻兄……算不算一个孝子?”
“当然算啦,峻兄你为父断后,宁死也不皱眉,孝心必会感动天地,老天有眼,必会保得田伯父和峻兄你平安吉祥!只是……”夏雪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王耕随口问道。
“只是峻兄你的武艺可不咋的。”夏雪取笑道:“连自己的战马都护不住。害得雪儿以为你战死了,还为此伤心了好久呢!”
“那步度根可是草原射雕手。”王耕笑了笑道:“幸亏有战马为我挡了一箭,要不,我的雪儿妹妹可就要做寡妇喽!”
“谁要做寡妇了!”夏雪嗔道:“你……你尽胡说!”
“哈哈……”王耕开心地大笑起来……
……
一路向南,马不停蹄!
汉军将士们劫后余生,也都士气高昂。
唯有被捆成棕子似的槐纵,伏在马上偶尔呜呜抗议几声,却无人理睬。
汉军离开了与步度根激战的战场之后,槐纵的卫队便被安排到了汉军的后面,并被勒令保持至少两里的距离。
为防槐纵逃跑,王耕下令将槐纵五花大绑之后,再绑伏在马背之上,由鞠忠负责亲自看押。
汉军一天一夜向南走了两百多里,正当王耕等人以为可以化险为夷之时,前面一支五千多人的军队挡住了去路。
“和连!是二王子和连!”
槐纵看了看旗号,失声惊叫起来。
王耕眉头一皱,勒着苍菟战马,问槐纵道:“和连本部有多少人马?为何只有五千人马在此?”
槐纵语带惊慌地回答道:“和连有二万多人马,这五千人只是他的卫队和亲军!”
王耕道:“那你该知道他为什么只带五千人过来了吗?”
“他这是来杀我的”
槐纵有些惶恐地说道:“和连怕人多泄露,所以只带了死忠于他的卫队和亲军!”
“看来你还不笨。”
王耕点了点头道:“既然你知道他是来杀你的,何不传令你的卫队与我们并肩做战。”
槐纵连忙点头,随即让人拿了自己的随身佩剑去后面传令。
跟在后面一里左右的大王子卫队长哈列托,一听和连只带五千亲卫前来挡路,也立即明白了和连的图谋。在见到槐纵的佩剑后,哈列托二话不说,便立即带着槐纵的九百卫士跟了上来,站在汉军的右侧。
……
汉军和槐纵卫队的动作,和连也都看到了,不过,和连并不是很在乎。
因为,对面汉军人数和槐纵的卫队加在一起,也才不过只有和连的亲军人数的一半。
和连放心地笑了笑,打马上前道:“投降吧,把大王子槐纵交给我,我可以不杀你们。”
王耕伸出手,缓缓地从得胜钩上取下虎头戟,一阵熟悉的感觉从戟柄传来,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
这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田峻多年练武形成的本能反应!此时的王耕,再次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王耕还是田峻。
其实,分得清和分不清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早已融为一体,王耕就是田峻,田峻就是王耕。
看了看隔壁……呃,是旁边,旁边如花似玉的美女,王耕咬了咬牙,决定入乡随俗!
既然占用了田峻的身子,就得“照顾”好他的未婚妻,这是……王耕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耕决定从此不再执拗于自己究竟是谁,一心一意地把自己当成是田峻!
和连等了片刻,见汉军没有反应,便又大声叫道:“对面的汉将是谁,不敢出来答话吗?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地做本王子的奴隶,本王子绝不害你性命!”
田峻(从此世上无王耕)纵马上前道:“胜了我手上这把虎头戟,你才有资格说这种话!可敢上来一战?”
和连眼睛一眯,大声道:“你是何人?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配与本王子动手?”
田峻道:“我就是这支汉军的将军田峻,有种的,别躲着,上来受死!”
和连不屑地冷笑一声,取下背上的宝弓,弯弓搭箭,射向田峻!
槐纵见状大惊,对田峻喊道:“小心!和连是射雕手!”
田峻冷哼一声,手中长戟连挥,连续砍飞三支劲箭,虽然震得手臂有些发麻,却也信心大增!
此刻的王耕,已经完全继承了田峻的武艺,并且与王耕的后世武艺相融合,较之田峻本身拥有的武艺,更强三分!
田峻双腿一夹苍菟战马,手中长戟斜指,向和连冲了过去……
第3章 回军端其营
和连见田峻冲上来,也拔出战刀想要上前接战,旁边早有一员大将纵马而出,举着硕大的狼牙棒砸向田峻。
田峻一戟斜劈,荡开敌将的狼牙棒,于两马错身之际,一戟劈中敌将肩背,将敌将一只手臂齐根斩下,敌将大叫一声,撞下马去。
田峻圈回战马,将敌将一戟枭首,再以长戟的矛尖挑起敌将人头举在空中!
汉军之中传来如雷的欢呼之声:
“少将军威武!”
“少将军威武!”
……
鼓舞士气,方能以寡击众!
这就是田峻此番挑战想要达到的效果!
对一支身陷敌境,群敌环伺的残军来说,没有什么比鼓舞士气更重要了。
如果不将士气鼓舞起来,恐怕这一战就是最后一战了!毕竟对面有五千鲜卑精兵,而自己,即使加上槐纵的卫队,也只有二千五百人!
看到自己部下如雷的欢呼声,田峻知道士气可用,也不再玩什么单挑了,直接长戟一指,大喊一声:“全军进攻!”
说罢,田峻双腿一夹汗血宝马,率先冲向敌阵。
身后的汉军和槐纵的卫队见状,也立即在夏雪和哈列托的带领下,嗷嗷叫着跟了上来!
田峻的所做所为,完全出乎和连的意料之外。
和连没想到田峻如此强悍,竟能一合便击杀了自己以勇武著称的卫队长,更没想到一支千余人的残军,竟敢主动对两倍于己的敌军发动进攻。
不过,诧异归诧异,和连并不认为田峻的这群残军能打得过自己的卫队和亲军。如今见田峻主动发动了进攻,也一挥战刀,指挥鲜卑军迎了上去。
甫一交战,优劣即分!人多势众的胡人,竟反而被汉军杀得连连后退。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汉军精锐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强悍的。有一句话叫做“一汉当五胡”,其实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首先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汉人的粮食要比胡人充足很多,所以,汉人的饮食营养普遍要比经常忍饥挨饿的胡人更好,身体也比胡人长得更加高大壮实。
其次,汉人的盔甲武器要远胜胡人。汉人的盔甲虽是以皮甲为主,但在关键部位都镶有铁片。而胡人,则绝大多数是连皮甲都没有的。
用干硬的牛皮做的皮甲,要比活人的“人皮”耐砍很多。通常两人互砍一刀,汉军只是被划开皮甲或受点伤,而胡人则鲜血狂飚死于马下。
田峻一人一马冲杀在最前面,所遇之敌皆被杀得人仰马翻,苏勇、郭顺、晏昭、鞠忠和夏雪紧随其后,逐渐形成了一个强悍的锋矢阵,而锋矢阵的最尖端则是田峻!
在古代打仗,锋矢阵是常用的进攻和凿穿型战阵。
但是,有一句话叫做“非猛将不得用锋矢”,意思是,只有猛将带头冲锋,才可使用锋矢阵,否则,一旦锋矢的尖头部被击溃,整支军队就会陷在敌阵中被敌军围杀。
反之,如果尖头部的猛将足够凶悍,则敌军的阵地就会被迅速凿穿进而陷于混乱之中。
田峻与苏勇、郭顺、晏昭、鞠忠和夏雪等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由这五人组成的锋矢阵,很快就在敌军中凿了个对穿,留下一地敌军的死尸和到处乱窜的无主战马。
凿穿了敌阵的田峻,勒着战马回头看向陷入混乱的鲜卑军阵,脸上神色变化不定。
身处敌境不宜恋战的道理,田峻是知道的,田峻很想就此扬长而去。
但是转念一想,田峻发现,此时逃命,才是真的无异于找死!
必须彻底击败和连的这支军队!
否则,待和连收拾好军队再衔尾追杀而来,这支势单力孤的汉军必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田峻咬了咬牙,大喊一声:“各位将士,再随我冲阵!”
说罢,田峻勒转马头绕了一道弧线,再次杀进了敌军的方阵之中。
和连见己方不利,亲率精锐卫队前来阻当,在战阵之中与田峻交手两招,被田峻一戟刺伤左肩,负伤而逃。
田峻见和连逃跑,便取下弓箭背射和连。眼看和连就要殒命箭下,一名亲卫纵身跃起,用身体为和连挡着了致命的一箭。
田峻暗叫可惜,连射数箭,射杀和连亲卫数人,待再要射杀和连时,和连已在亲卫护卫下跑到了射程之外。田峻只好作罢。
……
鲜卑军见主帅败逃,也纷纷跟着败逃而去。
田峻率领汉军随后追杀五里,杀敌数百,俘敌三百多人而回。
再次回到刚才厮杀的战场后,田峻让人清点汉军人数,发现又战死了两百多人,加上重伤的,此战损员近四百多人!原本的一千五百汉军战士,此时可堪一战的仅有一千一百人。
形势无比严峻!依旧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将士们都是一脸严肃。
大家都知道,亡命逃窜的和连,马上就会带着大军杀回来!
而且,事情闹到这样,和连已经有很多借口可以不顾槐纵的性命而对汉军发动全力进攻了!
所以,大家都心里清楚,当和连再次杀来之时,就不会再是只有五千人,而是上万甚至数万人!因为仅是和连的本部人马,就有二万多人!如果再加上步度的一万多人……
对汉军来说,杀败了和连的这五千军队,只是获得了一次喘息的机会!
不过,有一次喘息的机会总比没有好。
死过一次的田峻,并不觉得问题有多严重,大不了再死一次而已。
田峻让苏勇带人打扫战场,收拾战马、粮草等有用物资,又让鞠忠将抓获的鲜卑俘虏叫来,分开隔离审问,尽可能多地了解和连的情况。
在清楚地了解了和连和草原各部的兵力分布情况之后,田峻下令只留下十名对草原熟悉又比较听话的俘虏,其余的俘虏全部斩杀!
然后,田峻让人把槐纵叫到自己营帐,对槐纵道:“你的弟弟想杀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大王子,这一点你应该看得很明白了吧?”
槐纵很是气愤地道:“和连这个杂种!仗着父王宠爱他的风骚老娘,一直想要对我不利,本王子发誓:等本王子继承了父王的单于之位,一定要杀了和连,娶了和连他老娘!”
“呃……”
田峻倒吸一口冷气,差点给噎着了。
强忍着要笑喷的冲动,田峻“面容古怪”地对槐纵道:“那也得等你躲过了和连的追杀再说。”
说罢,田峻看着槐纵,很是为难地说道:“我现在非常纠结啊!我打算将你献给和连,为我们自己获得一线生机。只是……”
“只是什么?”槐纵很紧张的问道。
田峻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不知道,和连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啊,小将军饶命!小将军饶命啊!”槐纵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向田峻磕头。
田峻伸手扶起槐纵道:“其实……你可以不用死的,只要你再聪明那么一点点的话,死的就不会是你,而是和连。”
槐纵抓耳捞腮,弄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聪明”一点。只好向田峻求助道:“请小将军指点。”
田峻笑了笑,缓缓地说道:“他二王子和连有军队,难道你身为大王子,就没有军队吗?他带兵来杀你,你就不知道带兵去杀他?”
“可是,我这不是被……被你给逮着了吗?”槐纵很是丧气地道。
田峻道:“你可以叫哈列托去啊,让他拿着你的印信和令符调动军队啊。如果你能这样,本将军有办法帮你除掉和连!”
槐纵心中一喜,连忙问道:“那……我该如何行事?”
田峻笑了笑道:“我现在不再南下,而是带兵向你的营地靠近。待和连追来,与你共击和连,如何?”
槐纵大喜,连忙叫来哈列托,付以印信和令符,又写了一封亲笔书信给其它将领说明情况,让其它将领服从哈列托指挥,拦截和连的追兵,确保槐纵大王子的安全。
……
待哈列托带着卫队走了之后,田峻下令汉军改道向西,行了一天的时间,斥候来报说和连的两万人马出现在右侧约三十里处。
田峻下令军队疾行,又行了约一个时辰左右,接到哈列托的信报,得知哈列托带着二万五千人,已经到了距离自己不到二十里的左前方。
田峻叫来槐纵道:“和连想杀你,乃至出动了几乎全部的人马。你与和连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我担心,如果你不在军中,你的将士们恐怕不会尽力死战,所以,我想放了你,让你去统帅你的军队。”
槐纵大喜过望,向田峻千恩万谢,然后带着卫队向西而去。
……
槐纵走了之后,田峻抬头看了看即将西坠的太阳,对手下将士道:“传本将命令,转道向北!”
“向北?”苏勇很疑惑的问道
田峻道:“没错,就是向北。”
苏勇道:“这不是离雁门关越来越远吗?”
田峻笑道:“此地离雁门关尚有一千八百多里,我们只有一千一百人。檀石槐早就设下各路兵马拦截。又岂能让我们安然回到汉境?想活着走出草原,就得有足够的耐心与敌周旋。”
苏勇应了声喏,又问道:“目标何处?”
田峻道:“先端了槐纵的老营再说!”
“啊……”
诸将一片哗然:“刚放了槐纵,却又马上去端槐纵的老营,这演的是哪一曲戏?”
田峻看着一众将士,语气异常坚定地说道:“放槐纵,是为了让他为我们挡着和连。端槐纵的老营,是为了救我们的袍泽兄弟!”
说罢,田峻勒转战马,一马当先向北而去。
第4章 竟是成公英
西风烈烈,霜月如钩。
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田峻带着军队转道向北,在俘虏向导的带领下,一夜行军二百多里,于四更时分来到了槐纵屯兵的营地附近。
田峻下令所有人下马休息,吃饱喝足将养体力。
田峻并不知道槐纵的老营还留有多少兵力。
这是一场非常冒险的军事行动,或者说这就是一场赌博,赌注就是命,是田峻和这一千多条汉军将士鲜活的生命。
赌赢了,会得到一次喘息的机会,要是输了,就会将这一千多条生命赔得精光!
“峻兄,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槐纵的老营留有多少兵力……”夏雪坐在田峻身边,担忧地说道。
田峻裂嘴一笑,毫不在乎地说道:“这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我们现在只能赌,赌哈列托为救槐纵性命带走了全部的主力。”
夏雪道:“那……为何不乘槐纵与和连内斗之时快速南逃?”
“不是不想南逃,是根本就逃不掉。”
田峻耐心地解释道:“在我们的归途上,还有慕容黑冥和拓跋苍狼的十几万大军,我们这一千多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峻兄,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夏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伤感。
田峻拍了拍夏雪的肩膀,调笑道:“放心吧,最近阎王爷不收少男少女……哎哟,好痛啊……。”
夏雪气恼地用剑鞘刺了田峻一下,看着田峻那装模做样的夸张样子,夏雪也开心地笑了,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隔了一会儿,夏雪又幽幽地说:“峻兄,你变了。”
田峻一楞,心里有点紧张,也有点心虚:莫非……这丫头片子看出了点什么?
旋即又摇了摇头,问道:“是不是变得更帅了?”
“臭美!”
夏雪笑了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变得更勇敢更不怕死了。现在都这样了,你却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一样……还有心情调笑……”
“老子……呃,本公子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已经看透了生死……现在每活一天都是赚的,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田峻看了夏雪一眼,又调笑道:“何况,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娘子陪着我,正所谓牡丹花下……呃,是花前,牡丹花前死,做鬼也风流,嘎嘎。”
“你!你……变坏了!”
……
时间一晃而过,寒月西坠,天光放亮。
田峻从地上坐起来,抖了抖衣甲上的寒霜,爬上旁边的山坡上,仔细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鲜卑军营地。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方圆两里左右的营寨,寨墙……呃,没有寨墙,只是一排木桩做成的栅栏而已。
营地内的守卫并不多,一个个缩着脖子,东倒西歪的靠在火堆旁取暖。
田峻心中暗喜,也许,自己是赌对了!槐纵的营地,只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残!
而现在!正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田峻退下山坡,来到隐蔽处,让将士们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然后一马当先,朝着鲜卑人的营地冲去。
两里路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到半刻钟便可到达,根本不给守军反应的时间!
汉军冲到寨边上之后,早就安排好的一队将士,立即将手中的绳子抛出套在木桩上,依靠马力将木桩拨出地面,很快便清空了一片十丈宽的栅栏。
田峻大吼一声,率先冲入寨中,厚重的虎头戟左劈右刺,将前来抵挡的守军杀得人仰马翻。
身后的汉军将士紧跟着田峻,鱼贯而入,冲入寨内大砍大杀。
……
情况恰如田峻所料,哈列托为救槐纵性命,带走了几乎所有的青壮,留在寨中的只有两千多老弱残兵。
“一汉当五胡”,区区二千老弱胡兵,又怎么打得过一千多精良的汉军?
汉军将士们士气高昂,人人奋力向前,将一帮老弱残兵杀得人头滚落,四散而逃。
在田峻将领头的守营将领一戟枭首之后,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将善后之事交给苏勇和郭顺,田峻带着夏雪和鞠忠直奔寨内的俘虏营去。
救出战俘,壮大自己!这就是田峻此战的目的。
俘虏营中,密密麻麻地塞满了绑着双手双脚的汉军,足有二千人之多。
看守的胡人早已跑掉,战俘们仍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没有力气动。
如果还有力气,他们一定会想法磨断手上的绑绳,去策应进攻的汉军。
但是此刻,他们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在被俘之后,他们就被严格控制饮食,每天只有几勺稀汤给他们,吊着他们的命,不让他们饿死而已。
控制饮食,是所有军队防止俘虏反抗的常用手段,只不过,缺少粮食的胡人会做得更极端一些。
田峻冲进俘虏营中,看到俘虏们的这种状态,立即吩咐先给俘虏们松绑,然后熬些稀饭给俘虏们一人灌上一碗。
待俘虏们稍稍有力气说话了,田峻才开口问道:“你们是哪支军队的?可有人认识本将军?”
俘虏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位比较老成一些的俘虏说道:“我们是夏将军的部下,请问将军你是?”
原来是夏育的军队,难怪没人认识田峻。不过,这并不打紧,同是死里求活的败军,田峻不担心收服不了他们。
“本将乃是西路汉军田晏的护卫统领田峻。说说吧,你们为何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做了俘虏?”田峻冷哼了一声道。
“我们并不想投降,是我们的统兵校尉命令我们放下武器的。”刚才那个士兵回答道。
田峻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人呢?你们的校尉在哪?”
众人都不做声,田峻再次询问缘由,才知道他们的校尉在命令他们放下武器之后,便自杀了。
田峻沉默了一会,才又柔声说道:“你们刚喝了点米粥,光养养胃,然后再吃些食物。待养足了力气,我带你们杀回去,回去见你们的父母妻儿!他们……肯定在家中……等你们很久了!”
听到田峻最后这一句话,俘虏们开始流眼泪了,有人开始轻声哽咽起来。
血性男儿杀敌报国,可内心深处,又有谁不是装着自己最亲的家人?
……
田峻没有再说什么,将汉军俘虏的照顾和整编工作交给鞠忠,便转身出了俘虏营。
负责清点缴获的晏昭前来禀报道:“将军,这鲜卑大王子的营地富得流油,共有金十万,铜钱成堆,不及清点……”
田峻眉头一皱,打断了晏昭的话:
“等等,不要说钱财的事!如今我军身处绝地,钱财再多,饥不能吃,寒不能衣,于我等又有何益?”
晏昭愣了一下,有些惋惜回答道:“少将军英明。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有些可惜。”
“黄金钱财,有命拿,还得有命用!”田峻有些不满地说道:“先说有用的物资吧。”
“属下明白!”
晏昭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共缴获战马五千多匹,牛羊数万,器械粮草甚多,来不及清点。”
田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金钱分文不取,战马要全部带上,多带粮食和弓箭,能带多少带多少,带不走的全烧了,武器盔甲尽量满足解救出的汉军需要,多余的也烧了。牛羊吃不完带不走的,也全部杀掉,堆起来烧了!”
说罢,田峻又补充道:“动作要快,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明天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这里!”
晏昭应了声喏,赶紧下去安排。
晏昭刚离开,苏勇又过来禀报道:“报告少将军,我们在一个单独的帐篷,发现了一名被绑着的儒生,据鲜卑俘虏介绍,这是檀石槐指名要送去王庭的人。”
田峻愣了一下,立即对苏勇道:“走,带我去看看。”
在苏勇的带领下,田峻来到了寨内中心地带的位置,在紧靠槐纵的主帐旁边,立着一个独立的小帐。
从这个小帐所在的位置来看,帐内的人物,地位绝对不低。能在王子大帐的旁边立帐,通常是王子宠爱的女人。
不过,这个帐中住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如果槐纵没有男男的嗜好,那就只能说,这个男人对鲜卑人来说非常重要,足够重要!
田峻揭开门帘走了进去。
帐中的光线稍微有些暗,阳光从焦黄色的布幔中透射过来,将帐中的一切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配合着帐中的摆设,显得有些奢侈和豪华。
帐中并非只有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一名穿着干净儒服的的青年男子,正端坐在案上,看书!
不过,这看书的姿势实在是怪异得很!
男子在中间坐得笔直,在男子的左右两边,各跪坐着一名漂亮的胡女,这两名胡女各拿着竹简的一端,给男子“喂”书看。
田峻一见这样子,立即佩服得五体投地!
见过装逼的,没见过装成这样了,真是装逼界的博导级别的人物啊!
田峻笑了笑,轻声说道:“帐外杀声震天,铁血交迸,兄弟却在这里与美相伴,红袖添香,是否有些太过做作?”
青年男子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了田峻一番,笑一笑,才开口说道:“在你眼中是做作,可是,对我来说,这却是保命的手段。”
田峻没说话,找了个胡椅坐下来,随手拿起案上的烤羊腿自顾自地吃了起,然后又端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马奶酒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怪怪的,腥膻中带股馊味,便又“噗”地一声吐在地上。
“哈哈,这么好的马奶酒,喝不惯么?”看到田峻的样子,青年男子大笑了起来。
田峻也笑了笑道:“我其实是在跟你比,看谁更会装……呃,也就是做作的意思。”
青年男子让两名胡女退到两边,才又对田峻道:“檀石槐听说我有些才华,才没有杀我,我故意装成嗜书的样子,是为了让鲜卑人尊重我而留我一条活命。”
“还有呢?”田峻问道。
“汉人也是尊重读书人的,刚才你的士兵冲进来,看到我在读书,才没有将我一刀砍死。”青年男子道。
田峻笑了笑道:“确实如此,你这帐篷的位置,足以让我的士兵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你一刀。”
顿了一下,田峻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么?”
“你猜。”青年男子哂笑一声道。
田峻一激灵,好熟悉的说话套路,这不会也是穿越者么?
仔细地打量了青年男子一眼,发现并没有后世套路“你猜”这两字时,脸上通常会出现的玩笑表情,田峻这才放下心来。
“女人也是崇拜读书人的,你这样做,恐怕是为了让这两名胡女喜欢上你乃至偷偷放了你吧?”田峻笑了笑,接着说道:“据说……有一条计叫美人计。我看你细皮嫩肉的,确实美艳非凡,不知可曾失身与否……”
“将军真是睿智,对在下的保命拙计洞若观火。”青年男子哈哈大笑道:“敢问将军是何来历?”
“你猜?”田峻脸上带笑,把这句话套路了回去。
“汉军大败,全军覆灭在所难免。”青年男子道:“而你却出现在这里,还攻破了鲜卑大王子的营地。此事太过诡异,匪夷所思,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想不通。还请小将军解惑。”
田峻听青年男子如此一说,心中暗自得意,朗声道:“你听好了,本公子……姓田名峻,田峻的田,田峻的峻。”
“没听说过……”青年男子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你……你……你又是何人?”田峻问道。
青年男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容,站起身来,用捆着的双手对田峻施了一礼,一脸正色地道:“在下成公英,忝为夏公行军书记,在此多谢田少将军救命之恩!”
“你……你竟是成公英?”
田峻愕然地张开了嘴……
第5章 田峻成狐狸
“你……难道田公子听说过某?”看到田峻的样子,成公英很是诧异。
“当然,你不就是那个成公英嘛,姓成公名英,成公英的“成”,成公英的“公”,成公英的“英”!久仰久仰。”
田峻心念一转,连忙用开玩笑来掩饰。
成公英再次大笑起来。
……
来自后世,堪称三国迷的田峻(王耕)又怎么会不知道成公英呢?
这货可是韩遂帐下的首席谋士,后来,成公英在韩遂死后投靠了曹操,又被曹操委以军师,协助张既平叛和治理凉州,立下诸多功勋,被封列侯。
在三国类的一些网络游戏中,这货的智力值高达90,这可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才啊!
田峻走上前去,帮成公英解去手上的绑绳,然后问道:“以你之才,不可能看不出檀石槐的毒计,为何不劝谏夏将军?”
成公英叹了口气道:“卑职只是随军记室,主管钱粮进出和公文往来,人微言轻。卑职的谏言,又怎么入得了夏公尊耳?”
田峻叹了口气,又问道:“那檀石槐欲掳你去王庭,又是怎么回事。”
成公英道:“我担心被贼所杀,便当着槐纵说出贼酋图谋,槐纵告知贼酋檀石槐,檀石槐便欲掳我去做他的军师,幸为少将军所救,不胜感激。”
田峻笑道:“看样子,檀石槐的军师你是做不成了,就先委屈一下,跟在我身边,一起千里逃亡吧,路上机灵点,别把命丢了,祝你好运。”
说罢,田峻转身出了帐篷,向外走去。成公英愣了一下,将刚拿到手中的书简往地上一丢,快步跟了上去……
……
大营之中,大家都很忙碌。
俘虏的一千多鲜卑士兵,全部杀掉!一万多只羊,全部杀掉!一千多头牛,全部杀掉!
二百多胡女,嗯,要不要先给将士们用一下……算了,这是制造胡人的设备,得摧毁了,全部拉去杀掉!
被解救的汉军俘虏们,吃了东西,刚有了点力气就开始在折腾了。
每人挑两匹战马,一匹载物资,一匹为坐驾;衣甲没什么好的,先凑合着用,兵器也一样,先挑趁手的用。
“那个谁,你带那么多物资,你的马载得起吗?就算你的马载得起,它还跑得动吗?就算跑得动,能跑得快吗?你那是马,不是拖拉机……”
……
闹腾了半天,总算基本上把事情理顺了。
田峻下令将斥候放到五十里之外,然后留下两队人放哨,其余闲杂人等全部赶进帐篷中休息!
累了好几天的将士们好好地休息了四个时辰,到下半夜三点钟左右,田峻让人将全部人马叫醒,将带不走的物资全部烧了,然后,带着这三千多精神抖擞的汉军,离开了这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营寨,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
二百多里之外,槐纵正在教训他的意图“杀兄”的弟弟和连。
由于和连事先没有想到田峻会让哈列托去召来槐纵的大军,更没想到田峻会放了槐纵去指挥槐纵的军队,猝不及防之下,被槐纵摁着狠狠揍了一顿,损失了数千人马才止着溃败之势。
但是,正听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论用兵能力,做弟弟的和连,比做哥哥的槐纵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和连吃亏之后,立即整顿败兵,回头又与他大哥槐纵狠狠干了一架,将槐纵打得损兵折将,损失了数千人马,不得不退兵五十里下寨。
槐纵一时大意,吃了大亏,气得骂娘,并且发誓:等到自己将来做了单于之后,一定要将和连这只狗杂种弟弟(同父异母)的妈妈抓起来狠狠地折腾。
骂完了和连,又骂田峻:“汉人都是属兔子的,说好一起干死和连这只狗杂种的,竟然自己偷偷跑了。待我干死了和连这只狗杂种,再去找你这只姓田的兔子算帐!”
于是乎,某些兔子似乎也有了姓氏,姓田!不知道……是否有姓赵钱孙李的?
正说着田峻,田峻的消息就传来了。
几个剽悍的鲜卑老头骑着骏马快速地向槐纵的军营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大王……子,不好了,老营……老营完蛋了……”
……
得知田峻袭了自己的老营,槐纵彻底愣了。
随后,槐纵马上改变了田峻的动物种类,不再骂田峻是兔子,改骂田峻为狐狸:
“阴谋,这一切都是田峻那小狐狸的阴谋!姓田的小狐狸,老子跟你没完!”
于是,狐狸也有了姓氏,从此以后,田峻在草原上多了个外号:田狐狸。
骂完田狐狸之后,槐纵也不打他弟弟了,点起大军,连夜往老营方向杀去——那里有他的粮草物资,那里还有一只狡猾的田狐狸!
槐纵这一跑,他弟弟和连又愣了,这唱的是哪一曲?
事出反常必有妖!得跟上去看个究竟!
于是,和连也点起大军,小心谨慎地坠在槐纵的后头……
而此时,那只由兔变狐的田峻,正带着重新武装起来的三千汉军,直朝两百多里之外的二王子和连的营地杀了过去……
……
“峻兄,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夏雪还是那一句话。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们还能有别的办法吗?我们现在只能赌,赌和连老营中的留守兵力不多。”
田峻也还是这句话,只是将槐纵的名字换成了和连。
“峻兄,万一赌输了怎么办?”夏雪还是有些担忧,按夏雪的想法,应该尽快向汉境靠近才对。
“放心吧,这段时间,阎王爷不收少男少女。”田峻依旧是口无遮拦。
“你,你找死啊!”夏雪拔剑就砍。
田峻侧身躲过,仰首向天,放开喉咙大声吼道: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
全部汉军都是一人双马,行军速度快了很多,不过,为了蓄养体力,田峻在离和连的老营约五十多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公子,此战不宜在白天打,须得在夜间奇袭才行!”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成公英开始担任临时军师的角色。
田峻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铅云,又看了看成公英。心中有点失望,口中喃喃自语地说道:“好歹也是三国游戏中智力值90以上的人物……唉……”
“公子,公子你……说啥?”成公英听得莫名其妙,有些迷糊。
“哦,没什么,你刚才说夜袭,我有点走神了,在想夜袭的事情。”田峻掩饰道。
“公子,据我所知,和连的军事才能要比槐纵强很多,大营不可能像槐纵一样空虚。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要夜袭成功并不难,但伤亡也会很大,而我们的人马,深处敌境,承受不起大的伤亡。”成公英接着说道。
毫无新意,也没有建设性的方案!
田峻皱了皱眉头,心中更加失望。
正想吐槽罗贯中(演义作者)和陈寿(三国志作者)几句,便听成公英又说道:“将军解救出来的二千汉军,都穿着鲜卑人的衣甲,何不来个“瞒天过海”之计?”
田峻一愣,这才大笑道:“军师之计,正合吾意,能得天华相助,吾之幸也!”
第6章 遇上檀石槐
汉军在离和连的营地五十里的山谷间休息了两个时辰。
黄昏时分,朔风乍起,铅云密布,竟是下起了小雪。
田峻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农历九月底,在塞外这苦寒之地,已经到了下雪的季节了。
好在从槐纵的营地中掠来的物资中,有不少布匹。田峻让将士们每人割一块布做成披风,裹在身上挡着风雪。然后下令军队起程。
风不大,雪尚小,人衔木,马束口。
一路隐蔽慢行,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
五十里路,用了三个时辰才走到。
离和连营地十里时,田峻亲自带领200精锐亲兵为前锋,打着火前行。
其它人,则交给苏勇带领,与前锋相距二里左右,依旧摸黑隐蔽前行。
200人的队伍并不多,鲜卑人看到只有200人打着火把过来,并没有产生警惕,反而以为是二王子和连派来的传讯兵。
到了营寨的栅门处,田峻尚未开口,箭楼上的哨兵已经先开口了:“你们是二王子派来的传讯兵吗?前方战事如何?”
“呃……”
这下好了,田峻准备了很久的台词都浪费了。
田峻用鲜卑人的胡话直接回答道:“前方战事顺利,因为天气突然变冷,眼见要下大雪,二王子让我们前来报信,顺便再押送一批御寒物资过去。快打开栅门,让兄弟们进去暖和一下!”
营寨内的守卫本就没有疑心,见对方是二王子派来办事的,更是不敢怠慢。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把沉重的栅门打开,放田峻一伙人进寨。
然而,栅门刚刚打开,田峻所带的两百汉军,就都举起了手中的军弩!
在一片“嗖嗖”的声响中,栅门及箭楼上的守军几乎死伤殆尽。
一轮箭雨过后,田峻从战马的得胜钩中取下虎头戟,大吼一声,带人杀进了营地……
吊在前锋后面二里左右的苏勇,见田峻夺了寨门,立即一声令下,带着骑兵疾冲而来。
二里的距离对骑兵来说,不到半刻时间便已冲进了营地。
三千如狼似虎的汉军,在胡人营地四处纵火,见人就杀,把整个胡人营地搅得乱成了一团粥。
此时正值四更,营里的胡人,除了巡哨的人员外,其它所有的人都睡得正香。
混乱乍起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衣衫不整地四处逃窜,连衣甲、马匹都来不及整备,便被如狼似虎的汉军杀得人头滚滚,断肢横飞,血流成河!
战斗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了,敌军被杀或自相残杀、践踏而死者达两千多人,俘虏两千多人,趁乱逃走的估计也有二千多人。
田峻暗叫庆幸,和连营地的留守兵力竟有六七千人之多,这要是强行攻打,自己这三千汉军,恐怕会全部折在这里。
不过,这次在成公英的妙计相助之下,田峻又赌赢了。
风险大,收益也大。
赌赢了这一把,田峻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首先是三千多汉军战俘,这些都是被打散了之后,又被鲜卑人从草原上抓捕回来的,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田晏的本部人马,对田峻这位“少将军”是非常熟悉的,这使得田峻对军队的管理方便了不少。
解救出的这些俘虏中,没有都伯和军侯以上的军官,但什长和伙长还是不少的。田峻火速提拔了几名做战勇猛的军士担任都伯和军侯,又将苏勇、晏昭、鞠忠三人临时提拔为校尉,各领一千五百人,而夏雪,则带领最精锐的一千五百人做为田峻的亲军。
缴获的战马足有八千多匹,牛羊等等都来不及统计,粮草物资比槐纵的营地更多。
成公英对田峻道:“此地不宜久留!和连的大军随时有可能赶到这里,槐纵也有可能带兵追杀过来,必须尽快撤离。”
田峻点了点头,下令将鲜卑俘虏全部杀死,牛羊也全部杀死,带不走的物资全部烧掉。然后,带着六千汉军匆匆离营而去,又消失在了茫茫荒原之中。
……
雪越下越大,雪中行军异常艰辛。
气温陡降,寒气袭人。
若不是袭破了和连及槐纵的营地,夺得了大量御寒之物,汉军即便不是战死,也会被冻死。
田峻由此也更加理解了在原本历史上,为何这一战打得那么惨烈,以致于最后夏育、田晏和臧旻都只带着几十人逃回汉境。
汉军是八月底出塞,打到九月底,粮草全无,又天降大雪,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没有鲜卑人来拦截,人马也会冻死大半。
“峻兄,你说,父亲和田叔叔他们现在到了哪里?”夏雪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和悲伤。
通常,女孩子是比较喜欢下雪的,而且夏雪的名字谐音就是“下雪”。因此,一直以来,夏雪都特别喜欢下雪,也特别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
可是此时,夏雪却宁愿别人叫自己“夏一跳”,也不愿别人提起夏雪这个名字。
因为,天降大雪,她的父亲和田叔父,更加是凶多吉少了!
此地离汉境两千多里,田晏他们才离开这里五天。如果粮草丰足,路上又没有敌军拦截的话,也只能走到一千多里路。何况是粮草断绝,马匹不足,又沿途有重兵拦截?
也就是说,田晏他们至少还要走一千多里路,才能回到汉境,而这一场大雪,可能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雪儿放心吧。”
田峻轻声安慰道:“汉军虽然大败,夏伯父和我父亲却能安然回到汉境。”
“但愿如此吧……”夏雪泫然欲泣地说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事有多凶险。”
“傻丫头,放心吧,阎王爷今年不收处男处女,也不收我父亲和夏伯父这种老男人。”田峻开玩笑道。
“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你不担心他们吗?”夏雪没有被逗笑,反而有些恼怒了。
“担心,我当然担心,可是有用吗?如果担忧和伤心就能救得了他们,那我现在一定大哭一场。”田峻郑重地说道,“我们现在需要乐现和自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变得更坚强更冷静,才能在这深坑里再蹦跶蹦跶……呃,才能在这强敌环伺的草原深处挣扎求存,为弟兄们谋得一线生机!”
说着,田峻突然勒着了战马,大声道:“全军改道向西!”
“向西?”
苏勇等人有些困惑地问道。
“没错,是向西!”田峻解释道:“我们离开和连的营地之后,一路向南,给了和连一种我们急着回家的错觉,因此,我判断,和连必定会向南追来。现在,我们向南已经走了五十多里,此时调头向西,便可甩掉和连的追兵!”
苏勇等人闻言不再迟疑,立即带领汉军向西而去。
向西行了二十多里之后,田峻又勒着战马,下令道:“全军掉头向北!”
“向北?”苏勇等人又都不谈定了:“这不是离家越来越远吗?”
田峻笑了笑,解释道:“兵法云:兵行诡道也。现在急着回家那就是找死。和连、步度根、槐纵这三支人马加起来是我们的十倍。想活命,就得先把他们给绕晕了再说。”
众将士这才明白过来,都道:“少将军英明!”
其实,田峻心里想的,并不像嘴上说的这么简单。
田峻的真实想法是要立功!
如果此时要回汉境,凭着这六千多汉军,近一万五千匹战马以及掠来的充足的粮草物资,还是有很大机会回到汉境的。
但是,如果那样的话,也就并没有什么功勋可言了。
田峻知道父亲田晏会因此战获罪。
若是没有功勋,又怎么可以为父亲赎罪呢?
立下功勋,为田晏和夏育赎罪,然后借助田晏和夏育的势力谋求发展,这才是田峻心里的真实所想。
……
朔风呼啸,气温陡降,雪越下越大。
纷飞的大雪,很好地掩藏了行军的痕迹,使得接到消息后匆匆赶到营地的和连,根本无法知道田峻这支汉军的真实去向。
在收拢了一些逃散的溃兵之后,和连才知道田峻往南去了。
于是和连带着数万大军一路南下猛追,越走越远……
……
田峻带着军队又向北走了六十多里,于第二天晚上来到一个山谷中扎营休整。
成功地摆脱了和连的追兵,粮草丰足,又有劫来的帐篷和冬衣可以避风保暖,将士们的精神状态和士气都很不错。
广褒的荒原人烟稀少,又有大雪阻滞交通,或者……或者可以在这山谷中猫完冬再走?
“你们说,槐纵现在在干什么?”
田峻与手下将领们围在火堆边,烤着从和连营中掠来的羊腿,若有所思地说道。
成公英想了一下道:“从之前斥候传来的消息中。我们只知道和连正在南下,却并没有槐纵的消息。所以按我的猜想,槐纵很可能又猫回原来的营地过冬了。”
田峻点了点头道:“这种可能性很大,根据之前的斥候反馈的情说,槐纵被和连击败,人马损失过半,又加上物资匮乏,以及其本性也比较懦弱,恐怕是真的会选择在老营中猫冬不出。”
成公英明白田峻的心思,便顺着田峻的意思说道:“我们周围的鲜卑兵力太多,必然会影响我们回家的计划,如果能打掉一部,我们活命的机会就多一份。”
苏勇等人闻言,也都觉得有道理。
田峻在心里为成公英点了一赞,然后说道:“军师说得很有道理,干掉敌人,才能保全自己。不过,我们也不能贸然出兵,先让斥候去打探一下吧。”
郭顺主动请缨道:“末将愿意亲率斥候前去打探情况。”
田峻道:“郭将军勇而多智,能亲自前去哨探,确实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此去风险较大,郭将军乃我之臂膀,不宜轻涉险地。”
郭顺心中感动,对田峻道:“事关重大,还是末将亲自去一趟吧,少将军放心,末将必不会有事。”
田峻见状,只好仔细叮嘱一番,让郭顺亲自前去哨探。
……
一晃两天过去,到第三天早上,郭顺身受重伤,一人一马逃回了山谷!
见到田峻之后,郭顺只说了“檀石槐”三个字,便昏了过去。
“檀石槐?檀石槐怎么了?”
田峻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苏勇蹲下身子,用指甲使劲叩着郭顺的人中穴,郭顺才悠悠醒来。
郭顺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少将军,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第7章 单于亮王炸
郭顺说完,便又昏过去了。
“走?”
田峻看了看东南边地平线上出现的一道黑线,语气异常坚定地喝道:“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拼!才有一线生机!”
那是一条宽约数里的黑线,没有数万骑兵是排不出这种阵势的!
田峻现在所处的位置,北边和西边是冰雪覆盖的大山,只有东方和南方两个方向可走。檀石槐的军队出现在东方和南方之间,不论田峻往东或往南,都会遭到檀石槐的快速拦截。
田峻让人好生照顾拼死逃回的郭顺,然后对身后的将士大喊道:“备战!列锋矢阵!”
山谷中人喊马嘶,一阵骚动。
身处敌境,将士们一直都处于备战状态,很快,一个锋矢阵便形成了。田峻将自己最精锐的一千五百亲军放在最前面,做为锋矢坚硬的尖头。
列完阵之后,田峻并没有马上冲锋,而是带兵缓缓出了谷口,等着檀石槐大军的到来。
因为距离太远,如果现在冲上去,檀石槐的两翼一包抄,便会立即变成一个空心的凹形阵,将田峻的这点人马裹在中间层层围杀!
所以,田峻在等!
等檀石槐来到近前来不及变阵。
等战机的出现。
……
雪停了,风依旧在怒号,吹得旌旗呼拉拉地响!
六千汉军将士,如六千樽柱石一般立在哪里,严阵以待。
鲜卑人的军队在田峻对面停了下来,立成三个大方阵,形成一个很大的“品”字。前面的方阵最大,约有二万人马,后面的两个方阵,每个方阵约有一万人左右。
总数约四万鲜卑人,而田峻只有六千汉军!
田峻咬了咬牙,正要下令进攻,只见正前面的鲜卑军阵中走出一队人马来,当先一人,头戴金盔,身披大氅,鹰眼勾鼻,满脸钢须,身材高大壮硕,目测身高足有2.2米以上!
不用问,只看这气势,就是檀石槐无疑了!
史载檀石槐身材高大雄阔,勇悍异常且富有谋略,被鲜卑人推为首领之后在弹汗山建立王庭,向南掠夺东汉,向北抗拒丁零,向东击退扶余,向西进击乌孙,完全占据匈奴故土,甚至一度攻至倭国,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为了管辖庞大的领地,檀石槐将鲜卑分成三部:
从右北平郡以东,直至辽东郡,连接扶余、濊貊等二十多个城邑,为东部鲜卑;从右北平郡以西,直至上谷郡的十多个城邑,为中部鲜卑;从上谷郡以西,直至敦煌郡、乌孙等二十多个城邑,为西部鲜卑。
而现在田峻所在的位置,正处在云中郡以西北一千五八余里,属中西部鲜卑之间。
檀石槐带着左右十几员大将来到阵前,看了看严阵以待的汉军,暗暗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对面姓田的小子,出来说话!”
语调不高,却极有穿透力,且极有威严,给人一种不可抗拒之感。
田峻策马上前,傲然道:“本将在此,大单于有何话,不妨直说!”
檀石槐一双厉目紧紧地瞪着田峻。
半晌之后,檀石槐才缓缓地说道:“本单于在前线将你们大汉朝的三大狗屁名将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没想到在后方,却被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钻了空子。把本单于的两个儿子给玩得团团转。”
田峻大笑道:“多谢大单于夸奖!”
“夸奖?哼啍!”
檀石槐冷哼一声,接着道:“这点小把戏,就想瞒得过本单于,真当本单于的万里江山是凭空得来的么?本单于只要大概估算一下,就知道你会藏身在这个山谷!”
田峻心中一凛,暗自后悔自己太过大意,因为这方圆百里,也就这附近的几座山谷最适合藏身,檀石槐只要派人逐一搜索,确实不难找到这里。
也是自己估错了对手啊!
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是和连以及槐纵,没想到,自己的真正的对手切换成了一代豪雄檀石槐。若是早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檀石槐,田峻是绝不会选择在这里猫冬的……
当初,田峻想到的是:和连被自己骗到南部去了,槐纵懦弱又缺少物资,所以才放心大胆地猫在这山谷之中,没想到檀石槐会亲自赶过来对付自己。这下……可是有些麻烦了……
“哈哈!”
田峻心念电转,却没有露出丝毫怯弱,大笑了一声道:“没想到大单于会亲来,还带了这么多军队,本将不胜荣幸!”
檀石槐盯着田峻,缓缓地道:“事到如今,你待如何?”
田峻笑道:“两军阵前,多说无意,何不放马一战?”
檀石槐闻言,脸色一缓,依旧冷冷地说道:“小子,有点胆识!听说,你小子今年才14岁?”
田峻道:“正是如此,莫非大单于以为本将年幼,便不配与你一战?”
“不错,果然有点胆识!”
檀石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才又高声说道:“不过你可知道本单于14岁的故事?”
田峻轻蔑地笑道:“无非是有了多少牛羊,睡了多少女人罢了。”
檀石槐并没有生气,而是得意地说道:“本单于十四岁时,有一个部族的首领掠夺走我外祖父家的牛羊,我便只身骑马追去和他们交战,以一敌千,无人能挡!将被抢去的牛马全部追了回来。本王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被推举为部落首领,从此开始了本王称霸草原之路!”
顿了一下,檀石槐又道:“本王看在你今年也是14岁的份上,便给你一次机会,向本单于宣誓效忠,助我征战天下。若是不然,哼哼!”
田峻冷哼一声道:“不然又如何?”
檀石槐双眼一瞪,目光如两把利刃般刺向田峻,厉声道:“若不为我所用,我必灭之,以绝后患。”
田峻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的将士,大声喊道:“两军相逢勇者胜!跟着我,我带你们回家!”
将士们齐声怒吼:“回家!回家!回家!”
田峻见军心可用,长戟斜举,一马当先向鲜卑军阵冲去……
兵法云:“穷寇莫追,归师勿掩”,意思是对回兵之敌不可阻挡,对走投无路之敌不可过分追逼。
当一支孤军被挡着了回家的路,便会拼死力战,给阻挡在前面的敌军造成巨大的伤害。
田峻的几句喊话,成功地用“回家”二字将六千汉军变成了一支“归师”。
檀石槐是知兵之人,见汉军全军疾冲而来,也是金刀一挥,下令全军迎战。
……
田峻伏在疾驰的汗血马上,双腿紧夹着马腹,左手握缰,青筋暴起的右手紧握着斜拖的长戟,直向鲜卑大军冲去。
人马合一,人戟合一,人、马、戟浑然一体!人就点戟,戟就是人!此刻的田峻心中没有一丝杂念。
浑然忘我者的世界是安静的,只有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几个呼吸之间,田峻便冲进了鲜卑军中,一名鲜卑大将手持狼牙棒奋力向田峻砸来。
田峻眼神一缩,大吼一声,不闪不避,斜拖的长戟突然暴起,快若惊鸿,带着一道残影划向鲜卑大将。
两马交错而过,鲜卑大将的身体斜肩搭背被长戟的月牙劈成两半。
身后的汉军将士见状,全都被激起了血性,一个个全都如噬血狂魔一般,一边高呼“回家”,一边舍生忘死地奋力拼杀……
一时之间,鲜卑数万人马竟被六千汉军打得阵形大乱。汉军如一根锋利的楔子一般,狠狠地刺进了檀石槐的中军。
檀石槐见田峻无人能挡,勃然大怒,不顾身边大将劝阻,便欲亲自上前迎战田峻。
大王子槐纵拦着檀石槐道:“父王已过知命(五十岁)之年,又身体欠佳,岂可轻易与人争战?孩儿愿代父王去杀了田峻!”
檀石槐一向看不起槐纵,语带轻蔑地说道:“你?你……不是他的对手!”
槐纵心中一直对檀石槐宠爱二王子和连而心怀不满,此时见父王又如此蔑视自己,心中更是激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离了檀石槐的中军,拍马舞刀直向田峻冲去。
田峻正在左劈右刺,突然见到槐纵发狂一样向自己冲来,心中暗喜。对跟在身后的苏勇叫道:
“勇哥,肥羊来了,抓活的!”
说罢,田峻长戟蓄足十二分力气扫向槐纵的战刀,将槐纵的战刀打得脱手飞出。紧跟在后的苏勇双手一探将槐纵拉到自己马上,然后一拳砸晕。
大王子槐纵被捉之后,鲜卑军更加混乱,竟被高叫“回家”的汉军凿了个对穿。
田峻凿穿敌阵之后,也不恋战,带着汉军向南狂奔而去……
檀石槐气急败坏,率军紧追不舍。两军一前一后跑了五十多里,田峻的汉军仗着一人双马,渐渐地与鲜卑拉开了足有五里的距离。
……
在经过个一个山口时,田峻下令夏雪带着大队人马先走,自己则带着苏勇及仅剩一千的亲卫军,堵在山口上为汉军大队断后。
鲜卑军追到山口,看到被绑成待宰猪羊一样,被田峻挟持的大王子,都不敢发动进攻而只在对面列阵,并派人快马通知尚在后军的檀石槐。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檀石槐才来到了山口,见到挟持着槐纵的田峻,檀石槐又急又气,放声大骂道:“姓田的小子!靠挟持他人求得活命算什么好汉?赶快放了我这不肖子,否则,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田峻见檀石槐出来对话,心中暗喜,正好可以慢慢拖延时间,便假装服软道:“尊敬的檀石槐大单于,我无意伤害你的大儿子,只是想为自己求得一次活命的机会。”
檀石槐道:“你想活命,那还不简单,只要你肯投降于我,我便封你为将军,送你牛羊美女无数,让你得享荣华富贵。”
牛羊美女?我靠,什么时候美女变得跟牛羊一样不值钱了?还是牛羊在前美女在后?
田峻心中吐槽,握刀的右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锋利的刀锋割破了槐纵脖子上的皮肉,鲜血顺着刀面如红色的蚯蚓一样流淌下来。
槐纵终于吓哭了,对着檀石槐大喊起来:“父亲!我……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檀石槐也是心惊,虽然檀石槐更喜欢二王子和连,但槐纵也是自己的儿子啊,檀石槐自然是不愿槐纵死的。
于是,檀石槐便又开口道:“本单于给出的条件已经够优厚了,少将军还不满意么?”
田峻一激灵,也意识到刚才这一抖手差点要了槐纵的命,不过,这不正好可以达到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吗?
心念一转,田峻倒是很好奇这檀石槐还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于是,田峻顺势开口说道:“大单于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这种话,傻瓜都能听出来,其弦外之音是对条件不满。
“那……你想如何?”檀石槐道:“少将军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
田峻笑道:“本将军还没想清楚啊,你先说说你有什么吧。”
檀石槐想了下,一咬牙,决定抛出自己的“王炸”:
“本单于有两个女儿与你差不多同岁,都长得高大健壮,力大如牛,寻常男子也不是其对手,你若投降于我,我便将这两个女儿都许给你为妻,你看如何?”
第8章 风雪助迷踪
好厉害的“王炸”!
田峻终于知道害怕了……
刚听到檀石槐说“我有两个女儿与你同岁”时,田峻甚至有点心动了。
毕竟,要是真的骗了檀石槐女儿的感情和身体,那也是……也是为汉人女子报了仇不是?
可是接下来听到“长得高大健壮,力大如牛,寻常男子也不是其对手”时,田峻觉得……其实……其实鲜卑女子也都是无辜的……
“田公子怎么不说话?”
檀石槐大笑道:“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不能再沉默了!这回……田峻是真的害怕了……
赶紧找借口道:“尊敬的伟大的大单于,我们汉人的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得由我父亲做主啊。我想问一下,我父亲……还没……没被你给弄死吧?”
檀石槐道:“没有啊,你放心,你父亲已经回到汉境,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田峻一拍大腿,大叫道:“啊呀呀,那可就麻烦了……”
檀石槐一愣,奇怪地问道:“田公子,你这是何意?”
田峻道:“要是我父亲还活着,我的婚姻就得由他做主,他肯定不会答应的,唉……你说你……你为什么不把他给弄……弄死呢?”
“啥?”
所有鲜卑人都是一片哗然,而田峻身边的汉军将士,则一个个都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臭小子,你在耍我?!”
檀石槐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眼神凌厉地瞪着田峻道:“不要以为你抓了本王的儿子就可以要挟本王,本王的儿子还有好几个,这个不肖子,你替我杀了便是!”
说罢,檀石槐举起右手就要下令。
田峻见状,不敢再等,手起一刀,便将槐纵的人头给砍了下来,然后,捡了血糊糊的人头,跳上汗血马,带着断后的五百亲卫转身就逃……
“喂!你小子……来真的啊?本王,本王一定要杀……了……你!”
檀石槐虽然看不起槐纵,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刚才举起手来做出一副要下令的样子,也是想要对田峻施压,看看田峻的反应,没想到田峻直接一刀砍下了槐纵的脑袋!
“槐儿啊……”
看着缺少了脑袋的槐纵,檀石槐后悔不迭,老泪纵横悲伤不已。
旋即,檀石槐又是一咬牙,化悲痛为力量,“刷”的一声拔出刀来大吼一声:“杀了他!取小贼人头者,赏羊万只,牛千头,美女百名!”
“哦……大单于威武!”
鲜卑人一听这么高的赏格,人人欢呼雀跃,全都一路呼喝着朝田峻他们追去了,再无人留下来为槐纵默哀三秒钟……
檀石槐来到槐纵的无头尸体边,脱下大氅盖着槐纵的尸体,也翻身上了战马,带着卫队猛追田峻。
……
田峻带着亲卫军一路狂逃,数万鲜卑人在后一路猛追。
这回真的成兔子了,惶惶然如丧穴之兔
双方一追一逃跑了三十里左右,田峻遇到了前来接应的鞠忠。
鞠忠见到田峻后,对田峻道:“一切都安排好了,田公子请随我来!”
说罢,便一马当先,带着田峻向左侧的山道上跑去。
这是一条位于两山之间的谷道,谷道狭窄,其最窄处仅能供十几人并排通行,而在谷道的最窄处,成公英已经带人垒好了一道三米多高的简陋关墙。并带着一千多人在关墙上列好阻击阵地。
田峻沿着谷道一路狂奔,在通过了阻击阵地之后,才停下战马休息。
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三十里路对骑兵来说虽然不算太远,但是被数万人在后面漫山遍野地追杀,其心理压力可是不小。
加上全程三十多里都是用最快的速度奔跑,战马也是有些吃不消,有几匹战马在停下来之后直接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算是废了。
成公英将阻击阵地放开了个口子让田峻及其亲卫通过之后,立即又合拢起来,将山道堵得严严实实,然后对着狂追而来的鲜卑人就是一阵箭雨,将跑在最前面的鲜卑人射得人仰马翻。
狭窄的山道并不适合大军冲锋,尤其是不适合骑兵冲锋作战,鲜卑骑兵连冲了几次,死了数百人,都无法靠近关墙。
檀石槐赶到之后,制止了骑兵的无脑冲锋,下令骑兵下马步战。
这样一来,对汉军来说,真正的考验到来了!
蜂涌而来的鲜卑步兵,使关墙上的守军压力倍增,田峻的亲卫队在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也加入到守军之中,双方隔着关墙殊死拼杀,都死伤累累。
战斗打到黄昏时分,关墙已经被尸体填平,田峻见状,下令撤退到第二道防线——身后一里左右,夏雪带人垒起的第二道简陋关墙。
由于时间比较充足,第二道关墙比第一道要高大一些,足有四米多高,十米多厚,守军的施展空间也大了很多。
檀石槐又催动鲜卑人猛攻了一个多时辰,仍然攻不破这道防线。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朔风越吹越大,将山上的积雪和天空中下降的雪花吹得漫天翻卷横飞,地面和天空白茫茫的一片,即使在火堆边上,人的能见度视线也不超三米。
这就是北方冬天非常恐怖的“白毛风”!
白毛风又称“吹雪”或“雪暴”,有些类似于沙尘暴,不过空中飞舞的不是沙,而是雪,而且风速比沙尘暴要大得多。
檀石槐看着那笼罩在白毛风中的关墙,心中有些沮丧。
这实在是不适合作战的天气,而且是完全不适合作战的天气!鲜卑军比汉军多十倍又能怎样?
人马越多,冻死冻伤的也就越多。
在这种天气下,老天爷是按人口比例来收人的!
你有五万人,冻死20%,你就得损失一万人,他有五千人,冻死20%,也就损失一千人!
尤其是天色已经暗下来,很快就到了漆黑的夜晚,夜晚的白发风,比白天更加恐佈!
檀石槐虽然将田峻痛恨到了极点,却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
“就地扎营吧,就让那小贼多活一个晚上!这种极端天气,量那小贼也逃不了!”檀石槐狠狠地说道。
战斗暂时停了下来,田峻立在风中,看着那翻卷横飞的漫天雪暴,高兴得手舞足蹈,一把抱起身边的夏雪,在风中转了几十个圈,一直到两人都转晕了,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天助我也!”田峻大叫一声,按着夏雪就要一口“啃”下去,却被夏雪一脚踢开了。
“峻兄……你……疯了!会冻在一起的。”夏雪急得直叫。
田峻挨了夏雪一腿,又听夏雪如此一说,冷静下来之后才明白自己刚才有多“危险”!
这零下几十度的温度,嘴唇沾在别人脸上或嘴唇上,就可能被冻着了,要是不小心“啃”在盔甲上,那就和更悲催了,皮肉都得冻在盔甲上,一撕就掉!
唉,极端天气影响性生活啊。难怪俄罗斯人口发展不起来……
在雪地上打了个滚,田峻翻身坐起,对成公英道:“传令所有兄弟们,将所有的御寒衣服裹上,将多余的布匹,撕成条状接成绳子,然后,将人和马都绑成一串一串的,连夜撤退!”
……
战士们开始紧急行动起来。
得益于劫掠和连营地所得的大量物资,每个人都将自己裹成企鹅一样,头上也用布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四个洞洞留给眼睛鼻子和嘴巴。
绳索不够就用布条代替,每什(10人)一根长绳,连人带马象串蚱蜢一样串在一起。
田峻本来想要每队(50人)一串的,但是因为一人要照顾两匹马,队伍太长很不方便,只好改成一什(10人)一串。
夜间撤退自然是不能骑马,只好步行。白毛风中,点着火把也是没有用,只能摸黑行走。
好不容易出了山道,田峻依旧下令向北而行。
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摆脱檀石槐的追兵。
田峻在赌,赌檀石槐想不到自己会再往北走,因为越往北,离汉境越远,天气越寒冷。
冻死的将士也搭在马上带走,尽可能不要给檀石槐留下任追踪的线索。
好在风雪很大,行军的痕迹很快就会被大风和大雪抚平。
往往是前面的人刚走过,一阵大风吹来,便将脚印抹平,雪地又恢复如初。
——“时大风雪,旌旗裂,人马冻死者相望……”
……
一个晚上行军至少五十多里,天亮时,汉军来到了一个山谷避风休息了两个时辰,然后,再转道向西,连续走了六天,估计离原来的战场已在四百里以上,田峻才停下来,找了个较大的山谷准备猫冬
清点人数,活人只剩下三千五百多人……
原本的六千多人,经过与檀石槐的两场大战和六天一夜的冒雪行军,如今活下来的仅剩一半!
战马倒是还好,仍有一万三千多匹。原本的一万五千匹战马,只有在与檀石槐的第一场大战中损失了二千多匹。粮草物资也损失不多,省着点吃,足够人和马两个月之用。但田峻在仔细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忍痛做出了杀马的决定。
杀掉六千匹战马!
因为战马会快速消耗粮草,田峻决定只留够一人双马,其它的战马全都杀掉。并且先以马肉为主要食物,其它便于储存和携带的粮食尽量留到后期再用。
这样一来,汉军差不多便有了四个月的粮草。
……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天地一片苍茫。
没有人知道这是到了哪里!
田峻不知道,檀石槐也不知道!
檀石槐在第二天发现汉军跑了之后,到处搜索汉军的踪迹,费了老半天,才大致得出汉军朝北而去的线索。
但问题是,汉军并非一直向北。而是在各条山谷间绕来绕去的曲线向北,如此一来,追查线索反而比行军慢了不止一倍。
直到二天之后,鲜卑人才搜索到田峻临时避风的那个山谷,之后便再也没有查到任何汉军的行军线索,一则因为时间相隔太久,再则是因为汉军在第二天行军时,已经是白天,田峻对行军后的痕迹做了刻意的抹除,连马粪都收起来,行军一天之后才找了个山谷将马粪挖洞掩埋。
檀石槐无奈,只好留下一队人马继续搜索寻找汉军去向,自己则带着主力返回王庭猫冬去了。
第9章 莫怨屠刀冷无情
几番周折,田峻也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只知道这山谷的附近到处都是山,足有数百个山峰。四周群峰错落,人迹旱至。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适合秘密猫冬的好地方。任谁也想不到,田峻会躲在这种地方猫冬。
田峻将三千多军队驻扎在这里,终于躲开了鲜卑人的搜索。
……
北国的冬天,单调而又漫长……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十二月中旬。
田峻让人到山腰上砍了一大堆韧性很强的青藤,然后自顾自地编了起来……
“峻兄,这是你编的箩筐么?编得好丑!”看到田峻用籐条编的简单箩筐,夏雪好奇地问道。
“丑点没关系,能装鲜卑人的脑袋就行。”田峻一边忙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就那大王子一颗人头么?要这么大箩筐装?”夏雪皱了皱眉道。
一向好动的夏雪,与这一群臭男人呆在山谷中,一呆就是两个多月,真给闷坏了。只好每天来找田峻打闹,见田峻今天不陪他玩,便嘟着嘴,有些不高兴了。
“雪儿,我们现在手上确实只有一颗鲜卑人的脑袋,但很快,我们就会有成千上万颗。”
田峻将最后几根籐条扎好,又拿起箩筐在地上砸了几下道:“不错,够结实!”
夏雪撇了撇嘴:“才一个丑八怪箩筐,就想装成千上万颗人头?别瞎说说,陪我练武好么?”
田峻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对夏雪道:“雪儿,你说朝廷会怎么处置你父亲和我父亲?”
夏雪一听这话,便没有打闹的兴致了,很担忧地说道:“如此大败,恐怕……恐怕……会获罪。”
田峻点了点头道:“是的,获罪在所难免。所以,我们要尽量补救,多带些鲜卑人的人头回去。”
夏雪道:“你是想劫杀鲜卑人?要怎样做?”
田峻笑了笑道:“你去把他们几个都找来吧,我们开个会!”
夏雪应了一声,蹦跳着去传令去了。
最先闻迅赶到的是郭顺,此前郭顺因亲自担任斥候队长,遭遇檀石槐的“搜山检海”的队伍,寡不敌众被砍了一刀,又带伤拼死回去报信,才给了这支汉军准备的时间,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如今三个月过去,在田峻的精心照顾下,郭顺的伤口恢复得也还不错。
因为郭顺的帐篷就在田峻的帐篷边上,所以来得最快。
接下来是苏勇,这是田峻的几位手下中最为年长的军候。
已届而立之年的苏勇,从小就跟着田晏南征北战,立功无数,深得田晏信任。
然后是鞠忠,鞠忠都是西凉人氏,自幼在羌胡人群狼环视的地方长大,其为人不善言辞,却极善杀人,在田峻的三个手下中要数鞠忠的武艺最高。
再然后是晏昭,晏昭是田氏家将,数代依附田氏,最是忠心耿耿。
最后才是慢悠悠走来的成公英。
成公英看了看田峻新编的箩筐,眼神一亮,围着箩筐转了两圈,实然狠狠一脚把它踢飞,又快跑过去搬了回来,仔细查看了一番,才释然地一笑道:“不错不错,够结实,用来装人头正好。”
苏勇等人都莫名其妙,唯有田峻笑了笑道:“你这个狗头军师果然是有几份本事,看到这东西就知道了本公子的打算,着实让人佩服。”
成公英被田峻表扬了一下,立即恢复读书人喜欢“装”的本性,踱着方步,昂首朝天道:“古人云:闻弦歌而知雅意,何况是看到这么古怪的箩筐?”
田峻哈哈大笑道:“真有你的,还蹬鼻子上脸了,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跟大家说说吧。”
成公英向田峻唱了声喏,然后开口说道:“公子近期必有南下的打算,在南下之时,必会大肆屠杀鲜卑人,斩获其人头向朝廷报功,一者雪汉军战败之耻,二者为将士们谋得功勋,三者为老将军减罪。”
“哎呀,说得太对了,你……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田峻大笑道。
“你们……真是太恶心了!”夏雪狠狠踢了田峻一脚。
苏勇等人都大笑起来,连被说成是蛔虫的成公英也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田峻这种说话方式。
熟悉田峻的苏勇等人,虽然很是讶异田峻与之前的诸多不同,但也都归结于是战场对田峻的磨练,使田峻看透了生死。
人只要看透了生死之后,便会变得无所畏惧,即使再严峻的形势摆在眼前,依旧能谈笑自如,从容不迫。
而成公英则私下里对苏勇等人道:“泰山崩于前而心不惊,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说的就是你家公子这种人,这种人,通常是天生的统帅之才!”
苏勇等人也都深以为然,对田峻更加佩服和归心。
田峻待众人都安静下来之后,才又对鞠忠道:“我听说西凉人在冬天出行时,有用到一种雪车(雪撬),不知鞠兄会不会做?”
鞠忠道:“这有何难,公子若是需要,我只需半天就可以做出来。”
田峻道:“如此甚好,就请鞠兄调动军士,十天之内做三百辆雪车出来。”
然后,田峻又指着那粗陋的箩筐对苏勇道:“这种箩筐,就劳烦苏兄,十天之内做六百个出来。”
成公英算了一下道:“公子的计划不小啊,竟然想要带一万多人头回去!公子刚才说十天之后要这些车和筐,莫非南下之期,便在十天之后?”
田峻点了点头道:“北方草原的冬天是漫长的。从九月底开始下雪,到次年二三月份雪才会停。我们的粮草并不足以支撑这么长的时间,而且,也并不是冬天就得一直猫着。现在正是南下最好时机!”
顿了一下,田峻见苏勇等人有些不明白,便又开口说道:“我们在山谷中已经猫了两个多月了,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也正是一年中最严寒的时候。我之所以挑这个时候南下,主要有三个方面的考虑:
其一,这是一年中最严寒的季节,这个时候鲜卑人都猫在窝里很少活动,我军的行动不易被鲜卑人发现。
其二,草原大战已经结束了两个多月,鲜卑人纠集到一起的各部落军队应该已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这样我军所要面对的敌人就不会那么强大了。
其三,这个时候鲜卑人不会想到会有外敌入侵,防备最为松懈,因此,也就最适合我军去猎取鲜卑人的脑袋!赢取军功!”
众人闻言,尽皆振奋。一边抓紧时间准备,一边远远地派出斥候,查探归途中所要经过的各个鲜卑部落的动静。
……
十天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在山谷中休整了足足两个多月的三千五百汉军,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田峻以鞠忠领一千精锐为先锋,亲率二千五百人为后军,开始了血雨腥风的回家之路。
汉军的第一个目标是与山谷相距八十多里的一个二千多人的鲜卑部落。
田峻于天亮时分突然发动,快速攻破了部落的寨墙突入寨中,不论老幼全部砍杀,彻底血洗了这个部落。
然后,由晏昭负责收人头。
晏昭扯起公鸭嗓子大叫:“收人头啰,收人头啰,所有青壮男子的人头都割下来放进筐中,太老的不要,妇人的也不要,哎……那个谁,你手中那颗人头还没你的拳头大,也是青壮么……”
夏雪听得眉头直皱,对田峻凶道:“你……你们太过份了,连襁褓中的婴儿也要杀掉么?”
田峻不为所动,叹了口气道:“这些孩子,十几年之后便是凶悍的鲜卑战士,”
“那……那些小女婴呢?”夏雪依旧非常愤怒。
田峻还是不为所动:“十年之后,她们就是生产鲜卑战士的设备!”
夏雪泫然欲泣地指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要开口,田峻首先大喊起来:“传我命令,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以后不要杀!让他们活着,消耗鲜卑人的粮食!”
夏雪彻底无语……
田峻将夏雪拉到一边,轻声劝解道:“我也不想这样做,可是民族之间,为争夺生存空间,谁又不是无所不用其极?能够削弱对方战争潜力的手段,就是最好的战争手段。几百年来,胡人一直是这样对汉人的,我们汉人也该这样对待胡人。”
“那,民族之间除了战争,就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吗?”夏雪望着田峻,眼中蓄满了泪花。
田峻拍了拍夏雪的肩膀,叹了口气,语气轻缓而又坚定地说道:“可以的,将来一定可以的。”
“将来?”夏雪有些不解。
田峻道:“等我们汉人足够强大了之后,让胡人说汉话、书汉字、着汉服、习汉俗、从农耕,汉胡不分彼此,亲如兄弟一家,便再无民族之间的血腥仇杀。然而,在此之前,我们只能以杀止杀,尽最大努力摧毁胡人的战争潜力,去为我族争取生存空间,使文明不至于屡遭野蛮践踏。”
夏雪用满是期盼的眼神看着田峻,轻轻地问道:“峻兄,这一天真会到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田峻坚定地回答道。
此时,田峻的心,又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个五十多个民族亲如一家的年代,在那个时空,田峻(王耕)就有很多的朋友和同事是少数民族,彼此和谐相处,亲如兄弟,与同族无异。
话题有点沉重,田峻的心也有点沉重。
穿越以来,田峻一直以为自己看透了生死,数次面对十倍以上的敌人,田峻都能面不改色,谈笑自如甚至嘻嘻哈哈。
可是当真的要举起屠刀砍向这些无辜弱小的生命时,田峻的心,也是在流血的!
田峻长叹了一口气,对夏雪道:“但是,我们现在还不够强大,离各民族亲如一家的那一天还很远很远。时势如此,又能如何?咱们今天这刀要是砍不下去,待来日,这些胡人就会举起屠刀,砍向咱们俩自己的孩子!”
“你……谁要跟你生孩子了!”夏雪羞恼地踢了田峻一脚,转身跑开了。
……
第10章 雄关背后是吾家
“公子,有重大情况?”
成公英跑过来对田峻说道,“有拓跋苍狼的消息。”
田峻神情一凛,忙问道:“情况如何?”
成公英道:“我们从解救出来的奴隶口中,得知拓跋苍狼的部落就在南边约两百里处。”
田峻想了想,问道:“拓跋苍狼是个大部落吧?有多少人马?我们能吃得下?”
成公英道:“拓跋苍狼有三万多军队,十几万人口,不过,这些人口和军队平时并不是住在一起的。只有打仗时才纠集到一起。其本部在一起猫冬的人口,只有万余人,青壮不过三千人左右。”
田峻脸上阴晴不定,沉默好了一会,才又问道:“我们的消息可曾泄漏出去,此次是否有鲜卑人跑掉?”
成公英道:“这是个小部落,此次不曾有鲜卑人跑掉。所有鲜卑人,被杀得一个不剩,有几个跑出部落的,也被外围的看守全部剿杀!”
田峻又看向解救的汉人奴隶道:“这些人,是否全部愿意跟我们走?如果有人不愿走,恐怕会泄露我们的行踪。”
成公英冷笑一声道:“必须跟我们走,不走者,我会安排人处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并不是所有胡人都是坏的,尤其是一些被劫掠的汉人女子,受了胡人恩惠,甚至为胡人生了孩子,她们的心情是复杂的。
对于这种情况,田峻是允许她们带着孩子一起走的。但要是让她们留下来,估且不论她们会不会为胡人下崽,万一她们泄露了汉军的行踪,给了拓跋苍狼准备的时间,那就可能给汉军带来灭顶之灾。
慈不掌兵,这种事情,是容不得有半点妇人之仁!
田峻点了点点头道:“留下二十名斥候,在此等待两天后才撤离。其它人,昼伏夜出,隐蔽前行!”
成公英点了点头,转身前去安排。
因为要快速奔袭,田峻将解救的五百多汉人奴隶单独成立一队,由一名叫周均的青年奴隶带领稍后跟来。
而三千汉军,则一人双马,在向导的带领下,昼伏夜出,快速南下。
……
拓跋苍狼年约四十多岁,以勇武和狠辣而闻名于草原,是檀石槐手下最得力的大将之一,几乎每次擅石槐打仗,都是以拓跋苍狼为先锋。
此次草原大战,也正是拓跋苍狼率军袭击了田晏的粮草辎重,才导致了汉军因缺粮而崩溃。
不过,因其势力庞大,在草原上无人敢惹,所以防备反而比其它部落更加松懈。
以有心算无心,田峻于凌晨天亮时分轻松地攻入了拓跋苍狼的本部营地,拓跋苍狼的军队来不及集结便被汉军击溃。
拓跋苍狼居身死,其一家老小,除了最小的儿子拓跋屠因去了舅舅家而逃过一劫外,其余族人也全部被汉军所杀。
……
战斗结束之后,夏雪匆匆跑过来,对田峻道:“峻兄,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一个?”
田峻哂然一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穿越者田峻在一起久了,这夏家大小姐说话的方式,也越来越象穿越者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坏消息应该是拓跋苍狼的部众会很快来援,这上万人的部落,跑掉的鲜卑人应该不少。好消息嘛,应该是有不少汉军俘虏吧?”田峻并没有按套路说话,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判断。
“峻兄你只猜对了一半,还有更好的消息。”夏雪眉开眼笑地说道。
“看你这得瑟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现在时间紧迫,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田峻故意板着脸道。
“嘿嘿,峻兄,我们发财了!这拓跋苍狼的营房里,堆积的金银和铜钱不计其数,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足有金十万两,银二万多两。铜钱数亿!其它珠宝之类物品众多!”夏雪仍旧眉开眼笑地说道。
田峻愣了一下,旋即又撇撇嘴道:“这个,本公子早就猜到了,拓跋苍狼多次劫掠汉境,打破郡县城池无数,岂能没有财富?不过,本公子觉得,解救出来的汉军将士和被劫的汉人百姓,才是最值得关注的好消息。”
“那,这些金银铜钱要不要带上啊?”夏雪着急地问道。
“当然要带上,这次是回汉境,不同于之前在强敌环伺下的逃命。能带上的都带上。”田峻道。
……
战果很快统计了上来,此次屠杀八千多人,其中有三千多可用的青壮人头。缴获马匹六千多匹,牛一千多头,羊二万多只,钱粮无数,解救汉人奴隶一千八百多人。
此外,最让田峻高兴的是救出了一千二百多被俘的汉军将士!这些将士重新武装起来,就是田峻接下来劫掠或逃生的保障。
这里离雁门关至少还有一千五百里,以骑兵每天行军两百里计算,也还需八天左右。当然,如果万一遇到特殊情况的话,一人双马,四天左右也就到了雁门关,但那样的话,劫掠的物资也就只能丢弃了。
羊群跑得太慢是不能带的,全部杀绝!牛群中挑一些强壮的用来拉车,跑不动的老牛全部杀掉,小牛崽能跟上队伍的也都带上。物资挑重要的带,不重要的全都烧了!
……
当田峻准备出发时,周均也带着之前解救的五百多奴隶赶到了这里。
田峻将拓跋苍狼营寨中解救的一千八百多汉人奴隶也一并交给周均负责,不论男女全都是给予两匹战马,使之能跟上主力队伍。
由于又新加入了一千二百多名汉军俘虏,田峻的汉军主力增长到四千六百多人,再加上解救的奴隶有一半左右上是青壮,田峻可用于作战的兵力达到了六千多人。
在这个时代,汉军精锐的战力还是相当强悍的,“一汉当五胡”的说法虽有些夸大,但“当三胡”还是没问题的。六千多汉军兵力足以硬憾二万鲜卑胡人的军队。
而对鲜卑人来说,在这严寒的冬天,要在短期内集结数万人的鲜卑军队并不容易。所以,田峻并不是很担心拓跋苍狼的其它周边部族前来捣乱。
而远在弹汗山的檀石槐,估计接到消息至少要五天,纠集人马至少要两天,再赶来拦截,估计也要三天左右。
也就是说,檀石槐想要拦截田峻,至少要十天以上!
所以,只要在八天之内能赶到雁门关,田峻就不用担心接下来会被大队鲜卑人拦截。
形势果然和田峻猜想的一样,汉军一路南下,并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田峻又在归途中扫荡了十几个部落,掠得大量缴获,于八天后来到了㶟水河边。
田峻不知道这㶟水是什么河,想了很久,才从原先那个田峻的记忆碎片中,了解到这大概就是后世的桑干河。
而且,是定襄郡内的桑干河!
也就是说,田峻现在所处的这位置,本属于汉朝的定襄郡。只是……因为鲜卑强大后经常入冦汉境,到桓帝时侯,汉军便退守雁门关,将雁门关外的云中、朔方和定襄三郡全都让给了胡人。
不过,定襄郡虽然被汉朝放弃了,但因为此地靠近雁门雄关,历年战事频发,迁居此地的胡人并不多。
但是,纵然如此,田峻仍然不敢大意。
田峻担心的并不是生活在这附近的胡人,而是檀石槐。
想来檀石槐应该已经接到了消息,甚至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从弹汗山王庭出兵,以鲜卑骑兵的速度,只要三天就可以赶到㶟水河。
时间耽搁不得!
为防意外,田峻不敢多做停留,又带着汉军渡过㶟水河往南行了五十多里,才让大家停下来安营扎寨休整一天。
这一路狂奔,大家也都累坏了,而且,在入关之前,也是有很多事情先要理清楚并处理好的,这件事做好了,以后就能给自己的助力,而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变成后患。
首先是缴获问题,汉军一共获取了二万多颗鲜卑青壮的人头。
其它的收获也非常丰硕,其中总计有战马两万多匹,牛二千多头,羊五万多只,解救的奴隶也达到了四千多人。
至于金银铜钱,则是“后勤总管”夏雪的秘密。
田峻私下里问了半天,夏雪才低声田峻道:“金十五万,银四万,钱六亿。”
旋即,夏雪又对田峻道:“钱财引人贪心,不宜声张。”
田峻点了点头,也对夏雪的做法表示认可。这支军队的将士大多数是田晏的旧部,又是田峻从草原上救下来的,给他们每人分配些钱财就可以打发,但若是让大家都知道田峻缴获了如此多的巨额财富,传将出去,那就后患无穷!
所以田峻决定给士卒们每人分配一万钱(相当于一金),军官则各有丰厚赏金。解救的奴隶每人发三千钱及十头羊助其安家。其它财物则由夏雪带着相当于家兵的一千亲卫管理。
接下来就是这支五千多人的军队的归属问题。
这是田峻从草原上救下来的军队,对田峻的忠诚度很高,而且这也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精锐,田峻很想将这支军队据为己有。
但是,田峻现在并无任何朝廷官职在身!
田峻之前担任田晏的亲卫统领,只是属于田晏个人的安排,并非朝廷正式的职位,年仅14岁的田峻,至今是没有任何正式官位的。
当田峻把这个问题说给成公英听时,成公英想了一下道:“这有何难?自古以来,兵为将有。公子只要列一份请功名单,将这只军队的临时安排的基层军官名录交由朝廷批准,再以苏勇等人担任校尉或军候,暂时稳着这支军队即可,待公子有了正式军职,再调到公子麾下也不迟。”
田峻认为有理,便让成公英准备请功文书。
将这些事情都理顺了之后,田峻才派出苏勇快马加鞭赶去雁门关报信,自己则带着五千汉军(不含被解救的百姓)以及解救出的四千多百姓,押着缴获的战马牛羊,浩浩荡荡向雁门关而去。
大家经过一天的休整,精气神都很不错,加上有马代步,不到两个时辰便来到了雁门关之前。
……
看到“雁门关”那三个大字和关墙上随风抖动的汉军旌旗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家都是泪流满面地看着这座雄关。
因为,这座雄关的后面就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家!
此刻,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家的意义!
碾转数千里,浴血拼杀,昼夜奔波,历尽千险,伤痕累累,为的就是回到这座雄关后面的家。
泪水流到脸上,没有人伸手去擦拭,队伍中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田峻跳到一辆辎重车上,对着所有的人大声喊道:“兄弟姐妹们,这就是雁门关!雄关背后是吾家!我们终于……到……家……了!”
这一声喊,就如沸腾的油锅中溅落了一点点火星,立即炸裂出滔天的烈火!
——压抑的沉默被打破了,所有人都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到家了!”
“到家了!”
“雄关背后是吾家,我们终于……到……家……了
大家相拥而泣!一边哭,一边忘情地高喊:
“到家了,到家了!雄关背后是吾家!”
“我们终于……到……家……了……”
……
第11章 漏雨破屋闻惊雷
“你,你说什么?田峻那小子没死?”
雁门太守府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叫。
听到雁门关守将刘栋的禀报,太守刘林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双虎目紧紧地瞪着刘栋。
刘栋吓得后退了两步,再次单膝跪地抱拳道:“千真万确,末将刚刚获知此讯时,也觉得匪夷所思。田公帐下军侯苏勇就在帐外,太守大人不妨亲自问之。”
“那还等什么?快叫苏勇进来回话!”刘林大喝道。
“喏,末将这就去叫人。”说完,刘栋连忙向外跑去。
少顷,刘栋带着一个高大健壮的汉子走了进来。
刘林一看,高声道:“果然是苏军侯!田公子真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
苏勇道:“就在雁门关外!”
“快!快带老夫去雁门关!”
说罢,刘林拉起苏勇就往外面跑,五十多岁的老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
雁门关守将刘林,曾经与田晏同为段颎手下部将,和田晏乃是战场上的生死兄弟。
田峻自幼乖巧聪明,又常在军中练武,深得田晏的这些同僚喜爱。这次田晏随父征战,失陷在千里之外的草原,让刘林及一干同僚都伤心叹息了很久。
如今听说田峻还活着,并且还把槐纵和拓跋苍狼的人头带了回来,刘林感到惊喜莫名又难以置信,便赶忙骑了战马,向雁门关赶去。
……
雁门关是不可以随便打开的,尤其是几千军队入关,没有太守的命令,任何人不可以擅自打开关门。
田峻在关外等了一刻钟左右,突然听到关上传来一声老气横秋的大吼:“田峻,臭小子你在哪?”
“刘伯父,臭小子我在这儿……”田峻一时激动,张口就说,回完话后才发现不对劲。
“啊哈,五年不见,你长成这样了?”刘林颇是诧异地看着关下魁梧壮实的田峻道。
在刘林的记忆中,田峻依然是五年前那个刁钻精明的小屁孩。
什么叫“长成这样了”?
我这样子……对自然环境有影响吗?
田峻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高声道:“刘伯父,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唉,长大长高了,不过老夫还不致于认不出你这臭小子。”
说罢,刘林大喊一声:来人,开关门,迎接我们的少年英雄回家!”
随着刘林的喊声,关上关下传来震天的欢呼声。
田峻制止了想要狂奔入关的众人,让大家排着整齐的队列,雄纠纠,气昂昂地开进了关中……
……
田峻没有想到雁门太守换成了刘林,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得多,军队和被解救的百姓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军官的姓名也由刘林直接报备,军队的建制得以完整的保留。
战马和牛羊则由刘栋协助,安排在临时购置的庄园里。
有了刘林这个太守的帮忙,这些就都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不需田峻操心,自有人去办理得妥妥贴贴的。
期间田峻问起父亲田晏的情况,刘林对田峻道:“令尊与夏育、臧旻因战败获罪,皆已贬为庶民,不过,你也别急,有槐纵和拓跋苍狼的人头和二万多颗鲜卑人的脑袋,再求段公(段熲)帮忙,令尊和夏育应该都还有启复的机会。”
田峻道:“小子年幼无知,该如何做,还请刘伯父指导。”
刘林道:“老夫这就写一道奏章给陛下,再将槐纵他们的人头也一并送过去。”
顿了一下,刘林又道:“你也一同去雒阳等结果吧。我和你父亲,还有夏育,都是段公的老部下,我稍后写封信给你,你拿着我的信去拜见段公,段公应该会给我个面子,在京中给你一些照应。
田峻郑重地拜谢了刘林的相助之恩,然后,带了一队护卫,随着刘林派出的押运人头的队伍,一同朝雒阳赶去。
……
雒阳(即洛阳,东汉时称雒阳)城中,在一所破败的宅子里,一位长相威猛、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床榻上。
另一个更显老态的老头,端着一只陶碗递到威猛老头的手中,用苍老的声音说道:“老爷,该吃药了。”
威猛老头接过药碗,本想放下不喝,看了一眼给他熬药的老头,又有些于心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药碗放到嘴边,一仰脖子,一口便将碗中的药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熬药的老头欣慰地看着威猛老头道:“老爷这喝药的样子,让我想起当年老爷那喝酒的样子。那一年羌乱,老爷应征入伍做了敢死队,也是这样一口将一碗酒灌下,还顺手将那只碗给砸碎了。我刚才啊,看你这喝药的样子,还真担心又会少一只碗呢,呵呵。”
威猛老头苦笑了一声道:“良伯,真是辛苦你了!这药,以后还是不要熬了吧。”
良伯道:“老爷,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再说并没有关于峻公子的坏消息传来,说不定吉人自有天相……”
威猛老头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又说道:“没想到,我田晏几十年出生入死,南征北战,为了国家抛妻弃子,到头来还是弄得这个下场。早知如此,这次就该死在草原,不要回来了……”
田晏?
没错,这威猛老头便是田峻的父亲,大名鼎鼎的汉末名将田晏!这个叫良伯的人,就就田晏家的老管家。
田晏乃凉州武威姑藏人,年少从军,因作战勇猛,成为护羌校尉段熲部下左司马,多次与羌人叛军作战,几乎从无败绩,号称段颎手下第一猛将!
当年段颎手下两大猛将分别是田晏和夏育,田晏为左司马,夏育为右司马。左右司马互相配合,纵横西凉,羌人叛军闻之丧胆,两人一起撑起了段颎的“凉州三明”之一的盛名!
后来段颎到雒阳中枢任职,田晏接替段颎担任护羌校尉一职。
熹平六年(公元177年)正逢鲜卑骚扰北方,弄得北方民不聊生。田晏欲率军抵抗鲜卑却反被朝中清流诋毁。
万般无奈之际,田晏只好恳求中常侍王甫帮忙说服天子刘宏,派兵反击鲜卑的入侵。
好大喜功的天子刘宏,将抵抗鲜卑入侵的方案直接更改成出兵讨伐鲜卑。并将田晏的职务由护羌校尉改成破鲜卑中郎将。
然后于八月底,刘宏命田晏与乌丸校尉夏育、匈奴中郎将臧旻分兵三路讨伐鲜卑,结果大败而归,连自己的儿子田晏和准儿媳夏雪都留在了草原“不知所终”。
田晏和夏育也因此战战败而被判成抄家问斩之罪,幸亏段颎动用各种关系为田晏和夏育说情,才保着一命而只是被贬为庶人。
虽然保着了一命,但家却被抄了,若非段颎暗中接济,恐怕连温饱都成了问题。
按理说,也不至于如此惨的,但问题在于朝中的士族与宦官争权,田晏因之前恳求过中常侍王甫帮忙,而被士族世家们诬为宦官一党。
掌控着舆论话语权的士族世家们将田晏求王甫的事情弄得天下皆知,坏了田晏的名声,使之人人侧目。
连许多田晏之前的同僚好友,都不敢公开接济田晏,唯恐被士族世家们打成“阉党”的标记。
穷困遼倒又伤心失意的田晏从此便病倒了,若非有老管家良伯照顾,恐怕早就病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雨中夹着点雪花,从破败的瓦楞里洒下来,飘落在田晏的床前。
微风从没有帘子的窗户中吹进来,呼呼地响,冷嗖嗖的,又带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一声声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终于在屋顶炸响,震得田晏的耳朵有点生疼。
使劲张了张嘴又揉了揉耳根,田晏叹了口气,问良伯道:“良伯,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老爷,今天是正月初七,新年节庆(假期)已过,朝廷开始复朝了。刚才段公让人送来了一些肉食,说是宫里分给大臣们的,段公家中肉食较多,便让下人给老爷送了过来。在下稍后便烹一些给老爷吃。”
田晏神情委糜地说道:“算了吧,心若死灰矣,我吃这些又有何用,你用这些肉食给双儿补补身子吧。”
双儿是良伯的孙子,因父母都殁于战场,自幼便跟在良伯身边,与良伯相依为命。这次田晏被抄家,家中门客尽散,只有无家可归的老管家良伯带着双儿一直跟随着田晏。
田晏正说着双儿,便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壮小子从外面冒着雨雪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爷爷,爷爷,城门口进来了好多车,车上都装着人头呢,看着好怕人。”
“没出息,人头有什么好怕的。前些年在西凉,还见得少吗?”良伯随口斥道。
在西凉,汉羌之战经常是杀得人头滚滚,双儿在西凉,见过的人头京观不止一座。
尤其是,双儿的父亲也是猛将,曾经砍过不少羌人的脑袋垒进京观里,后来……后来自己战死了,脑袋也被羌人砍走,不知是垒进了京观,还是变成了某位豪帅喝酒的酒具。
“爷爷,双儿还是有点怕的,太……太多了,听人说足有两万多鲜卑人的人头……”双儿有点胆怯地说道。
“鲜卑人的人头?”
田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大声喝问道:“什么?你说什么?究竟是何事?”
征鲜卑之战大败而归,儿子和准儿媳也失陷于草原,让田晏对鲜卑人的消息非常敏感。
双儿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开口说道:“田伯伯,双儿刚才到街上玩,看到好多人涌着去看人头,便也跟过去看了,下次……下次再也不乱跑了。”
田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苦笑了一下,对双儿道:“双儿别怕,我刚才只是想问你,那鲜卑人脑袋的事情。”
双儿吐了吐舌头,吁了口气道:“田伯父,你长得这么吓人,说话能不能小……小……小……小声点?”
“唔……”田晏噎了一下,换成“轻柔”的语气低声问道:“双儿别怕,伯父问你,你刚才还听到了什么?”
“刚才……还听大家说,鲜卑大王子槐纵和什么苍狼的人头也被人带了过来。”双儿仍有些怕这个威猛老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槐纵和拓跋苍狼的人头?谁有这么大本事?没听说朝廷向鲜卑动兵啊。”田晏有些疑惑地看向良伯。
忍不防,只听双儿又说道:“听说……听说那位少年英雄,就是咱家公子田……田峻。”
“什么?!”田晏突然大吼了一声,吓得双儿一遛烟跑得无影无踪……
第12章 少年含笑看吴钩
“良伯,快扶我起来,去看看是真是假!”
田晏扶着床头就要站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突兀而又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父亲大人,你这是怎么啦?”
随后,一个半大小伙子便如一阵旋风一样,出现在了田晏的身前,田晏定睛一看——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田峻!
田晏身形一僵,怔怔地站在床前,张开嘴,却半天叫不出声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过了良久,才张开双手,将田峻使劲搂在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这个在尸山血海中滚打了半辈子,刀斧加身从不皱眉的铁骨铮铮的老人,此刻竟哭得像一个孩子一样!
田峻也流泪了,搂着田晏低声地哽咽着。
此刻,王耕的意识已经完全与田峻融合在一起,不仅接受了田峻的记忆,也接受了田峻的意识和感情。
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王耕还是田峻,不知道自己是属于王耕多一点,还是属于田峻多一点,搞不清自己是带着田峻记忆的王耕,还是带着王耕记忆的田峻。
或者,是王耕还是田峻已经不必再去分清,因为王耕和田峻已经变成了同一个人。
……
风小了,雨停了,一束束春日的阳光从破败的瓦楞中洒下来,在屋中跳动着斑驳的光影。
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伤心和焦虑,所有的遭遇和不幸都成了过去。
仿佛是一场梦!
一场长达一百多天的恶梦,随着这春日阳光的到来被和煦的春风吹得无影无踪……
良久,田晏才推开田峻,瞪着田峻厉声喝道:“臭小子,夏雪呢?怎么不见夏雪?!”
田峻赶紧回道:“父亲放心,雪儿活得好好的,雪儿也去见他父亲了!”
田晏这才语气一缓,连声说道:“好!好!好!都没事就好!”
说罢,田晏仰天大笑,粗犷的声音,惊飞了梁上的燕雀。
长久以来郁积于心的闷气,也因这一笑而荡然无存,片刻前的委糜之气一扫而光,整个人一下子又精神了起来,老当益壮的虎将气势尽显,让人眼前一亮,却又不敢轻犯!
笑完之后,田晏对田峻道:“峻儿,走!随为父去见姓夏的臭老头,看他会怎么说!”
田峻诧异地看着田晏道:“父亲,你的病?你……你这……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臭小子,你希望俺早死嘛?!”田晏气得狠狠一脚踢了过去……
……
夏育的宅子里,夏育也正与夏雪相拥而泣。
与田晏相比,夏育的境况要好很多。
在世人眼里,夏育依旧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名将,此次战败也只是受田晏连累而已。
因为是田晏“贿赂”王甫向天子请命出征的,所以战败的主要责任“必须”由田晏来承担!
所以,夏育虽然被抄家削爵为庶民,依然被世人所尊重。一些旧日的同僚和部下也一直在周济夏育,给夏育买了宅子,送了很多财物,使夏育衣食无忧。
实际上,在原本的历史上,朝廷后来又重新启用夏育,让夏育任护羌校尉,直到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羌人叛乱才战死沙场。
在汉末的天下大乱之前,最耀眼、最眩目的将星莫过于“凉州三明”(皇甫规字威明,张奂字然明,段熲字纪明,三人都是凉州人)。
而在段颎手下,撑起段颎盛名的便是其手下的两大军司马:左军司马田晏和右军司马夏育。古代以左为尊,夏育的地位略次于田晏。
因为如此,最后段颎调到中枢朝廷之后,接替段颎护羌校尉的是田晏而非夏育,这次征鲜卑,皇帝给田晏的官职是破鲜卑校尉,而夏育是护乌丸校尉。
也正因为如此,请命出战鲜卑的是田晏,最后为天子刘宏背黑锅的是田晏,背负“阉党”骂名的也是田晏……
……
自从草原归来,夏育便与田晏大吵了一架,两人还差点亮了刀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夏雪。
夏育认为是田峻这只“公狗”把夏雪拐带去了草原。
田晏则认为当初怂恿田峻随军立功的是正是夏雪这只“母狗”!
若不是部下们拼命拦着,估计他们俩现在最多只有一人能活到现在。
……
夏雪找到夏育之后,哭得梨花带雨,夏育也是老的纵横,喜极而泣。
夏育半生戎马倥偬,成家很晚,到了四十多岁才得夏雪这个女儿,后来夏雪的母亲又死于羌乱。
在这世上,夏雪就是夏育唯一的亲人,也是夏育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父女俩哭够了之后,夏雪才将在草原上的这一番经历一一说给夏育听,听得夏育一会儿大皱眉头,一会儿大呼痛快。
最后,为人刚猛粗豪的夏育话风一转,问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雪儿,田峻那公狗……呃,峻儿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话声未落,门外传来粗犷的大叫:“有啊,连狗崽子都快要生出来了!哈哈哈哈……”
“啊!田叔父,你也欺负我,不理你们了!”夏雪跺了跺脚,满脸通红地跑到厢房去了。
夏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看就要拔刀砍人!
田峻跨前一步隔在两只倔老头之间,大声喊道:“俺父亲是回光返照……呃,不,俺父亲是胡说的!我是清白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呜呜呜呜……”
田峻很委屈啊:被夏雪的父亲骂成公狗,又被自己亲爹当众“污蔑”,这……这……我招谁惹谁了嘛……!
那次在草原逃命时,自己就想“啃”一口,结果不但没啃着,还被踢了一脚……
“我冤啊!我比……窦娥还冤啊!”
田晏欲哭无泪,仰天长啸,声震寰宇。
“臭小子,窦娥是谁?”两只凶猛老头同时喝问道。
“峻兄,窦娥是谁?”夏雪也从厢房是跑出来问道。
“呃……,I服了you三人!”田峻大叫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
田峻才跑到外面,又被几个身披铁甲身材高大的军汉给堵了回来。
田峻勃然大怒,正要借机发作泄愤。
就在此时,从军汉的身后传来一声类似公鸭的叫声:“小子,你就是田峻吧?可让咱家给找着了!”
随即,一个身穿宫服高大威猛的宦官从军汉身后转了出来。
田峻知道来者不善,连忙收起“发作泄愤”之心,行了一礼道:“草民正是田峻,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高大宦官一边走一边用尖细的公鸭嗓子道:“咱家姓蹇名硕,这次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找你,快随咱家去见陛下吧!”
田峻连忙施了一礼道:“原来是蹇公公,失敬失敬!”
说着,田峻又看了看因之前下雨时,自己到处乱跑沾了些雨水泥浆的衣服,有些尴尬地道:“只是这衣服,还得回驿馆换一下。”
蹇硕笑了笑道:“何须去驿馆,咱家早就为你想好了。”
说罢,蹇硕从身后小宦官手中拿起一个包袱,递给田峻道:“咱家根据公子的身材,带了三套衣服,你去试试哪套最合适。穿好之后,便随咱家进京面圣吧。”
细心周到!
不仅为田峻带来了入宫的衣服,还带了三套不同款式!
宦官中也有好人啊!
这蹇硕,给田峻的感觉,言谈和陸,细心周到,完全颠覆了宦官在田峻心中的印象。
在田峻的印象中,宦官都是一副盛气凌人屌不拉鸡的样子,没想到蹇硕会如此通情达礼。
……
其实这个蹇硕也是在历史上比较正面的人物,可以说是太监中的异类,其行事颇为公正,也深得灵帝刘宏信任。灵帝设西园八校尉时,以其壮健而有武略,拜其为上军校尉,领导袁绍、曹操等八校尉,以监督司隶校尉以下诸官。灵帝在病重时将刘协托孤给蹇硕,让其立刘协为皇帝,后来,因大将军何进欲立自己外甥刘辨为帝,将蹇硕杀害。
“多谢蹇公,长者赐,不敢辞,小子这就却之不恭了。”田峻接过衣服,向蹇硕行了一礼道。
三套衣服,分别是白、蓝、黄三种颜色,都是名贵蜀锦所制,做工非常精细。
田峻挑了件白色的,另外两件却没还给蹇硕,而是随手递给夏雪道:“蹇公公一番美意,咱可不能辜负了,帮我收起来吧。”
蹇硕没生气,反而嘎嘎笑道:“田公子为国立下大功,乃是少年英雄,能看得起咱家几件衣服,也是咱家的荣欣。”
夏育怕田峻这只“公狗女婿”得罪了宦官蹇硕,连忙屁颠屁颠找了几块马蹄金奉上,却被蹇硕坚决推辞。
……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
田峻本就长得英武壮实,配上这蜀锦汉服,再挂上几块玉佩防止被风吹开裤摆露出大腿和光腚,更衬托出一副浊世佳公子的人模狗样。看得夏雪眼中异彩连连,满脸花痴。
田峻伸出手来,在夏雪眼前晃了晃,然后,在夏雪抬腿欲踢之前,大步向外面的马车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吟唱道:
“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
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
召募赴蓟门,军动不可留。
千金买马鞍,百金装刀头。
闾里送我行,亲戚拥道周。
斑白居上列,酒酣进庶羞。
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
……
第13章 人头惊朝堂
春节长假后的第一天上班,天子刘宏就接到了一份特殊的新年贺礼——23188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精装大礼包。
礼包里装的依旧是人头:一个是鲜卑大王子槐纵的人头,另一个是鲜卑名将拓跋苍狼的人头。
这是一个不平等的阶级社会!
这种不平等体现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也同样体现在脑袋被砍之后,用什么容器装着献给对手老大观瞻。
刘宏对那两万多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不屑一顾,却对大礼包中的两颗被洗得干干净净的人头看了半天。
“你们确定,这真是那檀石槐大儿子的人头?”刘宏指着一个“大礼包”问道。
太尉孟彧道:“臣遍请军中将士观看,确认是槐纵的人头无疑。”
刘宏“嗯”了一声,又指着另一个“大礼包”问道:
“你们确定,这就是那鲜卑名将拓跋苍狼的人头?”
司空陈耽道:“陛下这是问第三次了,微臣曾多次见过这厮,又与军中将士确认过,绝不会出差错,正是拓跋苍狼的人头无疑。”
刘宏这才又问道:“那两万多颗人头也确认过了,有没有杀良冒功?”
太尉孟彧道:“臣让人逐一确认过,全是鲜卑青壮男子的人头,绝无一颗汉人的脑袋。”
刘宏这才挥手让人将“大礼包”拿下去,哈哈大笑。
(刘宏道:今年春节不收礼,收礼就收胡人头。哈哈,开个玩笑。)
……
刘宏笑完之后,突然记起早上吩咐下去的一件事,到现在还没有回复,便不悦地问道:“姓田的小子怎么还没到?”
中常侍郭胜道:“田公子一大早就离开了驿馆不知所踪,已经派了三批人去找了,至今……至今还没有找到。”
刘宏怒斥道:“废物!洛阳就这么大点,找个人半天都找不到,我要你们有何用!”
洛阳不小了好不好,一百多万人的城市还小么?
可是郭胜不敢这么说话,只好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息怒,微臣这就再派人去找。”
刘宏依旧怒道:“快去!把那群没事干的小黄门全派出去,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出来!”
郭胜吓得连连磕头。
正要下去安排,就见蹇硕走了进来,对刘宏行了一礼道:“陛下,那田家公子已经带到殿外了。”
刘宏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下,开口说道:“宣!”
大殿之中,立即响起宦官尖细的喊声:“宣田峻入朝晋见!”
少顷,田峻在小黄门的带领下来到殿中,按之前蹇硕所教的方式行了一个稽首礼,然后静静地站着等待刘宏问话。
刘宏坐在丹墀之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创造奇迹的少年。
此时的刘宏还没有完全变得那么荒唐,还在想着要做一代有为之君。
“西园卖官”的事还要再过半年才发生,让所有宫女穿开裆裤和建裸游馆也是要等卖官暴富之后才做。十五天内宠幸121名宫女的世界吉尼斯纪录也是裸游馆建好之后才发生。
此时的刘宏,心中还是有热血的,甚至一系列举措都可圈可点:诛窦武、平西羌,扫南蛮、灭妖道,行党锢、建鸿门都学、东观著书等等……
即便是这次征伐鲜卑,虽是战略失误,至少也可以看出刘宏的决心和勇气。
所以,刘宏对这个立下大功的少年还是非常关注的!
……
将田峻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之后,刘宏才高兴地说道:“田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听说田公子今年才14岁?”
田峻恭敬地答道:“回陛下,草民生于延熹六年(公元163年)七月,现在是14岁零五个月。”
刘宏笑道:“不错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想起来……朕也是14岁灭了逆贼窦武啊。”
这是……把屁股撅过来给咱拍么?
田峻暗自吐槽了一句,赶忙狠狠一巴掌朝马屁股上拍了下去:“陛下之文治武功,震古烁今,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草民对陛士的敬仰之情,犹如……又如那……(太肉麻,太恶心,此处省略100字)”
刘宏听得哈哈大笑,旋即开始切入正题,开口问道:“据雁门太守刘林奏章所云,槐纵和拓跋苍狼的人头都是你亲手所斩,可是属实?”
田峻道:“托陛下洪福天威,确实如此。”
刘宏又道:“朕有一事不明,还请田公子解惑。”
田峻道:“草民必据实以报。”
刘宏点了点头道:“令尊田晏,身为一路统帅,为何会让自己年少的儿子领兵断后?”
田峻道:“大军溃败之时,建制混乱,只有草民所率二千亲卫建制尚存,父亲本是要亲自冒死断后,是草民以刀横颈,才争得断后重任。”
刘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突然又问道:“有你率军断后,为何你父亲的军队还会全军覆没,而你这支断后的军队却反而安然无恙?”
这是质疑自己是否失职啊!
田峻愣了一下,立即回答道:“父亲的主力,在千余里归途中,被鲜卑人多次截杀,而草民只是成功地拦截了其中的一支鲜卑人马。
至于我军断后得以保存,其间周折颇多。最初随我断后的两千亲军,伤亡十之六七,而随我回到汉境的,亦绝大多数是从敌营中救出的汉军将士。此事之前已禀告刘太守,不知在刘太守的奏章中是否有向陛下提及?”
刘宏点了点头道:“确有提及,不过,朕还是想听听你亲自说一下这几个月的经历。”
田峻向刘宏行了一礼道:“草民遵旨。”
接下来,田峻便将这几个月的经历大致说了一下。
刘宏及殿上群臣都听得十分认真。待田峻说完之后,刘宏才抚掌大笑道:“真乃少年英杰也,与霍嫖姚相比,亦不惶多让也。”
接着,刘宏话锋一转,又问道:“田公子对此次征鲜卑之战,是如何看待的?”
机会来了!
田峻敏锐地觉得,这就是为田晏脱罪,并翻转此战定性的机会!
如是,田峻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对天子刘宏道:“鲜卑年年劫掠边地,边地百姓深受其害,此乃必打之战,不打不足以救黎民,不打不足以扬陛下天威!”
话音刚落,太尉孟彧便开口斥道:“黄口孺子,安可擅论国家大计?岂不闻“国虽大,好战必亡”乎?若非汝等好战,何致此败?”
田峻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刘宏,又回头看了看孟彧——征伐鲜卑的决定是刘老板做出的,你丫的打你老板的脸,看你老板收不收拾你!
果然,刘宏脸色一沉,毫不容气地斥道:“朕让你说话了吗?先听田公子把话说完!”
孟彧乖乖地闭嘴,退回队列中去。
田峻这才又接着说道:“战略上没有错,错是错在情报上。”
这话刘宏喜欢听,因为按田峻这种说法,此战失败,就都是手下人送上的情报出错,错误的情报,才导致错误的决策,这样……他刘宏就可以撇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刘宏决定抓着这个话题,继续深挖!
于是,刘宏点了点头道:“田公子为何有如此一说?不妨……剖析之。”
田峻等的就是这句话!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田峻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用来定策的依据如果是错误的,又怎么能有好的方案和结果呢?”
“住嘴!此奸妄之言也,请陛下治其欺君之罪!”陈耽大怒道。
田峻没有生气,依旧平静地说道:“敢问这位长者是谁?草民不太明白,刚才草民所说,有何奸妄欺君之处,还请这位长者明言。”
陈耽道:“老夫司空陈耽,老夫只想问你一句,你说用来定策的依据有错,有何证据?”
呃,老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呵呵,真是太贴心了,今天必须狠狠打你的脸!
田峻心中暗笑,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用平缓的语气说道:“你既为司空,可知鲜卑地域多大?户口几何?人口数量多少?人口分布如何?军队数量多少?装备战力如何?将帅指挥能力如何?”
陈耽道:“边鄙之地,何须知其大小?草原地广人稀,如何统计户口人数?胡人居无定所,何以知其分布?其军队出则为军,入则为民,何以知其军队数量装备及战力。其将帅粗鄙无谋,不习兵法,何须知其统兵指挥之能?”
言下之意就是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田峻苦笑一声,突然厉声喝道:“就是说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这些资讯情报,仓促出战,焉能不败。此战之败,非战略失误,亦非将不用心、兵不死战,皆汝等尸位素餐,碌碌无为之过也!”
这话可得罪人了,朝臣中一片哗然。
刘宏心中暗叫痛快!
因为按田峻所说,刘宏完全可以将战败之责甩锅给这些臣子了:丫的,老子是用你们提供的破情报做的决策滴,老子也是受害者啊。
不过,刘宏觉得……光靠田峻这几句话还不够,还得深挖下去!
于是,刘宏拍了下龙案,大声道:“肃静,听田公子把话说完!”
随后,刘宏又对田峻道:“田公子,朕则问你,对刚才你说的这些问题,你自己又是如何看的?”
正中下怀!
田峻“感激”地看了刘宏一眼,行了一礼,然后大声说道:鲜卑所占之地是我大汉两倍以上,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实际人口不下五百万,兵力可达百万以上;士兵装备虽差,却勇悍而不畏死;将帅虽不习兵法,却因常年征战,阅历丰富。慕容黑冥、拓跋苍狼、步度根、柯比能等人皆智勇双全,堪称名将!”
朝中群臣再次哗然。
孟彧厉声道:“一派胡言!鲜卑怎会有如此多的人口!如此多的军队和如此广阔的地域?!”
第14章 成名因风流
田峻不为所动,换用缓缓的语气说道:“我曾从槐纵口中得知,鲜卑在册人口是380万人,若加上依附贵族的奴隶,人口超过420万,再加上因草原广褒所导致的漏统计,鲜卑的实际人口应该在480万人左右。”
孟彧道:“这……不可能吧?也许是故意夸大。”
田峻道:“我可以算给你看:北匈奴西迁之时,有接近18万落(帐)匈奴加入鲜卑。18万落就是90万人口!这还只是一次性加入鲜卑的匈奴人口,若是算上其它零星加入的匈奴人,仅匈奴加入鲜卑的人口就超过了120万!此外,东胡、夫余、东夷等族加入鲜卑的人口,也不下120万人!鲜卑本身人口超过200万,再加上这些其它族加入的人,鲜卑总人口接近500万也不足为奇。”
孟彧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田峻接着说道:“我再打个折,往最少里算,鲜卑也有450万人口。按人口比例算,其15岁到50岁的男子,至少有180万人!
鲜卑全民皆兵,可动员的最大兵力是180万人!用130万青壮镇守地方和维持各部落的生产生活,鲜卑可用于灵活调动的兵力依旧在50万以上。
至于其疆域,鲜卑尽收匈奴故地,其地域比之匈奴更为宽广!其东西长有二万余里,南北宽七千余里,数倍于我大汉疆域!”
言之凿凿,有理有据,朝廷中安静下来了,灵帝也将身子坐得笔直,眼睛瞪着田峻,张着嘴却一言不发。
田峻很享受这种效果,依旧不动声色,语气迟缓地说道:“如果……如果朝中当初有这些情报资料,我们还会做出这种决定吗?
三路出击,三路兵力加起来不到五万人,去攻打拥兵百万的胡人,还深入敌境二千余里。士卒何辜?将帅何罪?”
说罢,田峻向刘宏跪了下来,大声哭道:“父亲为了多带回些将士,将年仅14岁的幼子丢在群狼环伺的草原不管不顾,试问在座群臣,又有几人能够做到?父亲对陛下之忠诚,碧血丹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而父亲却为此战蒙不白之冤,居破宅漏屋,受千户所指,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形同乞丐,郁虑成病,无钱求医,行尸走路,唯求一死!草民斗胆,愿以此战微功,为父亲正名,请陛下明鉴!”
朝中群臣,人人动容!
刘宏从丹墀之上缓缓走下,亲自扶起田峻,对田峻道:“田公子无需伤心,汝父亲之事,朕自会给一个交代。”
然后,刘宏走上丹墀,回到龙椅之上,问殿中群臣道:“你们说说,这几万颗鲜卑人头,该如何处理?”
话音未落,洞悉刘宏心思的张让立即对刘宏奏道:“陛下,微臣认为,我们应该为此次征伐鲜卑之战正名,此战不是大败,乃是大胜!”
这……这是老子的台词啊!
不过有人助攻,岂不更好?
田峻心中暗爽。同时也佩服张让的机灵。
刘宏刚才这句话,很明显就是找人接下棒,想为战败翻案正名,只要将战败变成战胜,他刘宏就会在史书上留下浓默重彩的一笔:深入敌境两千余里,获敌首级两万余,斩鲜卑储君人头而归,从此鲜卑胆寒,不敢南侵……
刘宏的这些想法,很多大臣自然也会想得到,却没有一人赶得上张让的机灵敏锐,由此也可看出张让的厉害。
张让见刘宏脸现愉悦之色,便又接着道:“田公子与田将军同时出征,所率军队也是田将军之亲卫,由此可见,这场战事的结束时间,应该算到田公子回到雁门关的日期才对。”
田峻心中暗叫厉害!
这张让一句话:将战事结束时间后推到田峻回雁门关的日期,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大败变成了大捷!
朝中大臣们也反应过来,纷纷出言附议。代表世家的大臣们,第一次如此默契地附议宦官的主张,在当今朝中也算一次奇迹。
刘宏大喜道:“如此大捷,该如何庆贺?”
又是给下面的臣子递话,这刘宏还真不简单!
“陛下!”
孟彧惟恐又被张让抢了先,连忙出声奏道,“应当先献鲜卑人头于太庙,再行祭天之礼,然后巡游洛阳,与民同欢!”
接下来的后续讨论,便没田峻什么事了,田峻在刘宏的示意下先行告退,依旧由蹇硕用马车送回驿馆。
……
回到驿馆时,已近黄昏,成公英站在门口等着田峻。
田峻出门一天未归,让成公英有些担心。如今见田峻穿着一身得体的衣服,在宫内豪华马车及羽林军的护送下回到驿馆,成公英才松了一口气。
“公子这是入宫了么?”
“你猜?”
“公子此行收获如何?”
“你猜?”
“公子找到田将军了?”
“你猜?”
“公子的汗血宝马让人牵走了。”
“你猜……呃,你……你说什么?”
成公英哈哈大笑,两人在一起久了,成公英已经习惯了田峻的说话方式,偶尔打闹一下,气氛融洽,彼此都很开心。
刚才的几句问话,田峻虽然以“你猜”来回复,但田峻的表情实际上已经给了成公英肯定的回复。
“我的汗血马?”田峻有些紧张地问道。抢自槐纵的汗血马,可是田峻的宝贝。
看到田峻紧张的样子,成公英才得意地笑道:“放心吧,是夏小姐给公子去遛马了。”
两人回到驿馆的客房,田峻将今天发生的事也跟成公英说了一遍,然后问成公英道:“成公兄觉得此事会如何发展?”
成公英想了一下道:“雒阳城内暗流汹涌,各派势力相互角力,公子在洛阳根基尚浅,又立下这番大功,必然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取的对象。今后该如何行止,公子可要早点想清楚了。”
田峻点了点头道:“成公兄说得极是,如今朝中两派势力互相制衡,稍有不慎,便会变成他们角力的牺牲品。我父亲的遭遇便是前车之鉴。”
成公英道:“田将虽是征战沙场的猛将,却看不透这朝堂上的局势。因为求宦官帮忙而被当成了阉党一系。然而,田将军本身又并非阉党,在出了事之后自然是既为世家所弃,又得不到阉党保护了。所以,田将军若是打了胜仗还好说,一旦打了败仗,那还不被人往死里整?”
想起田晏那刚猛粗豪的性格,田峻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根本就不是玩政治的料!
成公英见田峻摇头苦笑,便又说道:“公子眼下就有一件事情需妥善处理,否则,后患无穷?”
田峻想了一下,问道:“你是说拜访段公的事情?”
成公英道:“段公阿附阉党,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公子对段公的亲近程度,决定着公子今后的发展和命运。
雁门太守刘林给公子的书信,就没有必要交给段公了,也不必急着去拜访段公,先看看局势再说。”
田峻点了点头,从行李中找出刘林的信,随手扔到火盆里烧掉,然后对成公英道:“段公府上,我便不去了,你明天带上一箱礼物,代我去一趟如何?”
成公英抚掌笑道:“公子英明,如此便是恰到好处。”
旋即,成公英又道:“今晚必有人来请公子赴宴,很可能世家和宦官都会来请公子,公子该如何应对?”
田峻愣了一下,立即明白成公英的话中之意:此时不论是得罪了世家还是宦官,都会影响田晏的启复以及田峻的前程。
田峻狡黠地笑了一下:“老子今晚要玩失踪,哈哈。”
说罢,田峻换了套旧衣服,跟驿馆里的驿卒打了声招呼,出了驿馆扬长而去。
在田峻出了驿馆没多久,便有一名宦官带着几个小黄门带着几名来到驿馆问道:“请问田公子可在馆中?”
成公英回道:“田公子出去了?”
“可知田公子去了何处?”宦官道。
“应该是去了娼馆。”成公英胡诌道。
“娼馆?娼馆有什么好去的?”宦官摇了摇头道。
“你又不是男人,怎知娼馆的乐趣?”成公英很不“礼貌”地说道。
“你!”宦官气结,但想到“职责在身”,也只好忍了,带着一帮小黄门掉头朝城中娼馆最多的地方跑去……
小黄门刚走,一位打扮得体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帮家丁来到驿馆问道:“请问田公子可在馆中?”
成公英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中年男子道:“在下乃司空陈府管家陈仕,前来相请田公子赴宴。”
成公英回道:“久仰久仰,原来是陈尸啊,实在不巧,田公子出去了?”
“可知田公子去了何处?”陈仕道。
“应该是去了娼馆。”成公英有点懒,胡诌的台词一成不变。
“娼馆?娼馆有什么好去的?”陈仕摇了摇头道。
“莫非你不是男人?怎不知娼馆的乐趣?”成公英的台词稍做修改。
“你!”陈仕气结,但想到“职责在身”,也只好忍了,常着一帮家丁掉头朝城中娼馆最多的地方跑去……
于是,洛阳城里的娼馆热闹起来了!
两拔人把各家娼馆都翻了个底朝天!
田峻也因此在娼界一夜成名,声名鹊起,“英”名远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