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假虎威,暂应对
想到此处,我不由闭目凝眉,心中哀叹我毕竟不是浅浅,若是换作她一定可以处理得不留痕迹,全身而退吧。
“桃子,你若不开心还是发脾气得好,你可以骂我……”
“小王爷!”我冲口喊出来,制止他再说下去,他这般可怜兮兮,委曲求全的迁就已快让我崩溃了。
萧腾被我吓了一跳,伸手挠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给我个准备也好。”
“你刚才不是说你饿了吗?”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问他。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居然很应景地“咕噜噜”叫起来,这一叫我俩忍不住相视笑起来。
“你等着,且容我狐假虎威一次。”不待他作出反应,我即笑着起身移步向洞口。
我屏气凝神,调整内息,以让我的声音可以传至更远,“上面的人听着,你们主人让你们抓捕与我,却并不是让你们杀了我。而且不幸你们连当朝小王爷一起设计了囚禁于此。我好言劝你们一句,要么速速放了我们,请我们上去,要么送些好吃好喝得来。若照顾不周,小王爷有个闪失,你们可担待不起,小心株连九族。”
语罢,我伏在坑洞壁上仔细倾听,果然有脚步声由近而远,才拍拍手上的泥屑走回来。
萧腾指着自己的鼻子,懵然道,“这也可以?打着我的旗号就有饭吃?”
“等着看就知道了。”我边回答他,边走向雪儿。
我仔细检查了一遍,雪儿是行进中右前腿遭到石子的弹击。
出手的人这一击力道很猛,碎石子仍嵌在雪儿膝盖骨缝中,我顿时心疼不已,后悔自己的粗心,没早点来看它,还一直以为是拦马索之类的东西才致它摔倒。
雪儿的眼神很是忧郁,却从坠落至今一声未出,优雅至斯,便是它的品性,我不禁埋怨道,“傻雪儿,以后受伤一定要出声,你不出声我怎么知道?怎么来医你?”
我伸手搂着雪儿的脖子,脸挨着它的脸轻轻蹭了蹭,又顺着它的鬃毛抚摸了几下安慰于它,才开始动手处理它的伤口。
我特意摇亮了殷桃镜,照着它的膝骨,再以玉魄针轻轻把碎石子一粒粒挑出,又试着去找我身上的丝帕,却想起也已经给了萼儿替浅浅拭泪了。只好抬手撕了一截裙摆下来,一边吹着气,一边给它裹上系好。
萧腾在一旁看了半晌,直到我处理雪儿伤口结束,才悠悠地说了句,“桃子,人也受伤了,为什么待遇不如雪儿?”
“我不是先把你救醒了吗?我已经检查过了,除了头部有包,还有萼儿咬你那口,你身上好好的,又没有外伤。”
“可你都没有如此安慰我呀。”他作了一个刚刚我蹭雪儿脸的动作。
我才明白他所指的是我刚刚对着雪儿那一连串动作,佯装翻脸怒视他,“你若再敢讨我便宜,我立时让你尝尝膝骨碎掉的滋味。”手一扬玉魄针立马出现在我指间,便作势要掷针向他的膝盖。
他哈哈笑着双手举过头顶,“别,我的膝骨旧疾可是你医了七八天才彻底医好的。”
是啊,说来也巧,当日我醉酒刺他膝盖致他跪下是为了解气,后来借了治他腿伤的由头逃过了伤害皇族的劫数,也因此跟他结缘,一路承他相助,还为我建了在兰陵落脚谋生的桃庐医舍。
不过自那之后的时日里已发生了好多事情,宛似经年。
比之当日我们都有了各自心事,虽然他依旧是他,我却时刻要思虑着另一个人的感受。他们的关系又如此亲近,总也回避不开,盛天瀑那次他失落离去的背影还犹在眼前。
更要命的是萧衍要兼顾之事太多,每每我需要有人助我帮我之时,总是他出现在我身畔。那种依赖似乎不知不觉地在根深蒂固,日复一日,我欠他的人情一直在堆叠,却又没有什么可以还他。究竟是他一直挂着我,还是我不停的有各种问题招惹了他,我竟想不清楚。
“桃子,我只说我的旧伤是你医好的,你便想了这么久,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说来听听。”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啊,我好像听到有脚步声。”我反应着,起身往洞口去观察,以掩饰我内心的不安。
还真的有人到了近前,是刚才那人的声音,“接好了。”
从洞口网中一连落下两个油纸包,这下可是让我俩很惊喜,隔着油纸我已然闻到烧牛肉的香味,“不错,他们来得好快啊。”我开心不已。
“嗨,刚刚我们来时离城门也就不到半里地了,你没看到?”他随口道。
刚刚,我在雪儿马背上没睁过眼。我耳根一阵热,只当没听见。
油纸包往他跟前一递,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包,满满的热气腾腾的寸厚大块牛肉,一看就炖得酱汁浓厚,我打开了另外一个油纸包,里面是香喷喷的六个白玉包子。
“真有你的,打着本王的旗号就能骗吃骗喝。这不以后出门我可以不用带银子了。”萧腾看着吃得口水要流下来的样子,撕了一截油纸,捏了一大块递给我。
我顺手接过来,右手递了一个包子给他,“我可没说百试百灵哦,看对谁好用,你若吃霸王餐讨了打,别来找我。”
他扔了两块牛肉到嘴里,一边嘴里翻着个,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香,好香。说说就是了,霸王餐这么没格调的事,本王可做不出来。”
我咬了口牛肉,酥烂而肥美,味道不错,便不接他的话,自顾吃着。
“你怎么知道威胁这招儿对他们管用?你猜到是谁下的手了?”他好奇问我。
我牛肉咽了下去,回他,“多半是那人,不过不是我猜到的。”
“谁啊?我说你怎么这么有底,一点也不害怕。”他一口咬去包子半边儿,又道“不过,桃子,我特别佩服你的是,认识你以来,你似乎就没有怕过。”
“怕有什么用?该来的总是会来。”
104、以一命,换一命
话音刚落,我连包子都未吃上一口,便听到洞外那人道,“上来。”
我和萧腾对视一眼,看来是已复命得手了,这会儿要被召见了。
我快速低语道,“你受伤了,在这等我,我去瞧瞧。”
洞顶网一揭开,我脚尖点地,拔身而起。
“不行。”萧腾也扔了手中的吃食,跟着我纵身跃出。
洞内光线终是暗得,我人一跃至地面,夏季白日的阳光让我禁不住侧首回避。而同时便感到迫人的寒光逼近,前后左右四柄长剑分四处齐齐取向我,以我逼我就范,当首一柄剑更飞速直抵我颈项。
而在我感到寒光之时,便已引得灵力真气贯我全身,心道,正好拿你们试试桃姐姐我的功力进展。
当下原地昂首挺身,睨视四周黑衣人,而袖中已手腕翻动,在他们至我近前时,瞬间扬手双腕互抵,催动拈花三式的惹花式,八分力道挽花出击,凌空一个旋身闪电出手击向四人。汹涌的真气直把四人震出数丈,悉数掀翻在地,各个口喷鲜血。
而跟着又有四人向我逼近。我不禁蹙眉。
回头看萧腾那边也已跟四个黑衣人斗在一起,他的飞鱼剑法近日大有精进,一人抵四人也未见败像。
我望向一群黑衣人中为首之人,他正远远观战。我挥手一把玉魄针掷出,逼退靠近我的四人,转而飞身向他迫近,打算直取他人以挟众就范。却见他歪头一个眼神示意,当即一个黑衣人跃入我们最初落入的洞口。
坏了,雪儿仍在洞里。于那黑衣人面前,我硬硬收住扑势,拂袖怒视于他。
果然,他冷冷道,“束手就擒,不然这匹宝马血溅当场。”还是那个声音。
刚刚在洞底给雪儿治疗的时候,我曾摇亮了殷桃镜取光,此人必是一直在上面观察。
“无耻!”我愤愤道。便是他们拿了萧腾威胁我,我也自不担心,毕竟他们不敢真的对他动手,可是换作雪儿,须臾之间便可取它性命。
两个黑衣人试探着从我背后靠近我,见我未再有任何反应,快速出手从背后缚住我的双手。
而一见我被缚,萧腾一分神,招式一乱,瞬间也被那几人当场拿下,给押了过来见为首之人。
“桃子,你没事吧。”萧腾见我就问。
我望着他,摇摇头。
为首之人看了一眼萧腾,对押他的黑衣人道,“上车带走。”
“是。”黑衣人推着萧腾往马车而去。
萧腾一见我人仍在那里,不禁焦急大呼,“桃子,告诉我究竟何人下手,我来救你。”
我回他,“你自己保重,记得回来寻雪儿。”
“桃子,你快说!你若有事,皇兄,皇兄不会放过我。”临上马车前,他不死心地问我,慌乱不安的眼神,巴巴地望着我。
他是希望提及萧衍,我便可告诉他是谁下手。
而我宁可靠自己息事宁人,也不想他们兄弟反目。何况我身上有浅浅给我的护身符,自知可以安然无虞。于是,便对他灿然一笑。
萧腾被黑衣人合力按入车内,眼看着马车离开,仍能听得他在车内大呼大叫,威胁黑衣人放开他。
为首之人又对手下使个眼色,有人上来给我罩了头罩,我也被押上了车。
听得马夫一路扬鞭策马,马车飞驶行进。我自闭目养神,忍不住想到,我固然是救了浅浅一命,而浅浅亦是在为我筹谋。虽然没有她相助,我也未必会有事,但是不可避免要费些周折,甚至亦有可能会引他兄弟起干戈。希望在她苦心相助之下,今日能够妥善平息这一风波。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我被带下车,一路押着前行。有个黑衣人还不错,一直提醒我门槛,台阶,免我少受了不少磕碰,也或者是为了能快点押我交差。
又走了好半天,才停下来,我身边的为首黑衣人道,“主人,人带到了。”
此时,有人过来拉开房门,为首黑衣人道,“进去。”
估计提醒我那人的身份不够,根本进不得此门,便再没有人给我提示。我可不想被门槛绊倒,摔花我的脸,便试着抬脚,脚尖够到门槛的高度,才迈了过去。
这屋内充满浓重的焚香味道,还有烧纸的味道,唉,我是被带进了浅浅,不,在二王爷的心中,是假如薰的灵堂。
又往前走了数步,听得为首黑衣人道了一声,“主人。”
然后我只听到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令我整个人瞬间冷绝的两个字,“活祭。”
“住手。”我赶紧喊道,“究竟何人杀我,让我死个明白。”先把这该死的头套给我除了,便是护身符不好用,我也好想法子自救。我记得尼窟哥哥说过,江湖人通常都是满足人死前的这一心愿的。
“动手!”那声音嘶哑着喝道。
疯了!此人竟是完全不讲规矩。只有赌一下了,我大声道,“何须勉强留春驻。”
“慢!”那声音颤抖着出声示意。
我长出了一口气,好险。确是如薰的二王爷。
“你,你说什么?”他有气无力地追问着我。
“除了头套,如薰有话留于王爷。”我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一切机会。
我的头套随即被除了下来,我终于能视物了。
触目果然是如薰的灵堂,丧幡高挂,假如薰的遗体便在灵台之上。那绝世容颜便似睡着了一样,安静而美丽。
萧坚在我身前望着如薰,背对着我道,“你都知道什么?如实道来。若敢撒谎,本王立时便祭了你,为如薰陪葬。”
“我还知道下一句,自有人间枫叶红。”我柔声诵出,缓步走向灵台,去看那假如薰。
“别过来!”
“王爷,你寿辰之日,我随陛下赴宴路上,曾见如薰救助母子二人,便知她璞玉之质。我与你一样不信伤世子乃她本意,必是为人利用,所以我曾夜探大理寺,希望能说服她说出背后之人。
奈何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全部真相,抑或她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操控。她只求我留她全尸,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由我出手代替斩刑,却不知是否她不愿见到王爷心碎才有此要求。”
我一番话,虚虚实实,不由得萧坚不信。
他克制着五味陈杂的情绪,问我,“她又留了什么话于我?”
105、我演罢,你登场
“如薰说,最初只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爷如此爱惜羽翼之人能对她说出肺腑之言,便是去了也此生无悔了。”我心道,这可是如薰原话,唯有如此才能在他二人间引起共鸣。
我站在萧坚身后,虽看不到他此刻神情,却见他双拳紧攥,青筋暴起。
“如薰又道,若王爷尚对她有情,万望王爷保重身体,若来日有机会查清罪主为她沉冤,她泉下也会感激不尽。最后她提及她乃金陵人氏,来日愿王爷能在金陵封地为她留一角落,允她一缕残魂随伴在侧。但盼早日穿过忘川河,寻魄而归,十六年后再重伴君旁。”
除了如薰是金陵人不假,其他都是我学着她的语气随口编撰,目的有二,一是当下让萧坚保重自己,以免事端扩大,二是将来要他与我们同仇敌忾,毕竟要拿下不可捉摸的影都,多个人便多份力量。
萧坚一拳击在灵台石壁之上,壁上血痕立现,“我就知道她为人所迫。”
我回看了一眼仍然被缚的双手,对萧坚道,“请王爷松绑,任怡有如薰信物奉上。”我得除了这禁锢,同时击中萧坚内心最后防线,一举把他拿下才是。
他未有迟疑,微微抬了一下手,后面的黑衣人当下给我把绳子除了下来。我猛然回头去看他蒙面后只露在外的双眼,他防范地侧过一旁。伤我雪儿的人,便是你了,我狠狠瞪他一眼。
我揉揉手腕,走向萧坚身畔,在他面前扯下腕上如薰给我系得红绳,将那枚玛瑙红叶托在手心里,“完璧归赵。”也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
萧坚面无半分血色,眼中却充满血丝,目视我手中红叶良久,才抬手将其取了,拿到眼前。哀莫大于心死,便是这副神情吧。
我眼见他取红叶时,刚刚那一拳致他的手血肉模糊,他却视若无睹。
而看着那枚红叶,他突然失笑,笑得充满苦涩,望着假如薰哑声道,“自当年太后寿宴上第一次见你,时至今日已经八年了。
那时你还是小小红叶,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孩子,台上你倾力展示着自己的所有美好,台下却柔弱得让人心疼。只一眼,我便认定了你。是,是本王让你等了八载,而如今你却让本王等你十六年。”这些话能当着我的面说出,便知他已完全信我。
唉,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你面前,你没有珍惜,等你失去了才后悔莫及。我心中碎念。想想我故作随口接道,“倘若,我说倘若上天再给一次机会的话,王爷会怎样?”
他愤愤看向我,仿似我的问题在他伤口之上又撒了把盐。
“可以不用回答。”徒剩一层躯壳之人,我不予他一般见识。
“娶她。”他却想也未想得肯定地回答我,说完又望向那假如薰,目光里是如水的深情,“我犯的错,便是太自我。如今置身荒漠,心却成泽。”
我内心替如薰雀跃万分,却要收敛自己的表情,抑制想笑的冲动。如薰,你赢了,什么太妃,祖训,待你回来他定会将你掬在手心。嘴上却道,“王爷重情重义,如此看重如薰,令任怡佩服。不瞒王爷,大理寺仍在查此案件,如有进展一定也让王爷知晓。盼能与王爷携手早日为如薰沉冤得雪。”
萧坚转身看我,郑重道,“今日之事,是萧坚误会了……”
“今日,今日是王爷请我过府送别如薰。”我嫣然一笑,而话音未落,突然门外传来紧急的敲门声。
“王爷,陛下携小王爷、高将军入府,让人带着直奔内堂而来。”
萧腾这次脑袋居然这么灵光,能想到我究竟是落入何人之手,还带对了帮手,来得好快,虽然已不需他们出马,但我仍是觉得有所依托的踏实感令我舒心。
萧坚与我对视一眼,我快速回他,“王爷,任怡只有一个请求,你的属下刚才把陛下赐我的岁贡宝马困在城外坑洞,我被蒙面带来,不知马儿所踪,也请完璧归赵,送回桃庐。”对于萧坚此刻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他也会答应的,何况我又未逾矩。
萧坚立刻点头,向黑衣人看了一眼,黑衣人开了半片窗子,翻身出去,复又轻轻闭上。
“砰”,门被撞开,来势汹汹的几人出现在门口,我一眼瞄去,还好不是仗剑来见。
萧衍当前迈步进来,萧腾与止战一同随后而入。
萧衍如炬目光,一见我神态自若,再看了一眼仍为悲伤情绪所笼罩的萧坚,立时知道一切仍在控制之内,表情略有松弛。
我和萧坚忙迎上前,萧坚道,“见过皇兄。不知皇兄驾临,阿坚有失远迎。”
萧衍微一点头,“朕今日见你赶至法场,又匆匆离去,一直放心不下。送别汗王后便约了阿腾一起来看看你。”
“多谢皇兄关心,阿坚感谢任姑娘出手,保全如薰于我,至少让我能好好守护她,陪伴她。”萧坚深情回看假如薰。如薰的苦心没有白费,此事已顺利收场。
萧衍道,“如薰人死不能复生,天涯何处无芳草,阿坚还是要多珍重自己才是。”
萧坚躬身称是。
萧衍转而又负手向我道,“你怎会在此?”我心中笑道,果然是萧衍,演得一出好戏。
于是我也躬身道,“今日王爷请我过府送别如薰,我亦代如薰将临终之言传话于王爷。现下任怡任务已完成,就差为如薰焚一炷香了。”
“既然如此,一起来吧。”萧衍提议。
除了萧坚之外的我们一众人,都知灵台之上是赝品,但还是照顾着萧坚的情绪走了个过场,也不知此女能不能承得了皇家一族的祭礼,会不会影响投胎。
直到结束萧坚送我们离开王府,上了马车,萧衍才对我道,“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得小王爷救助及时,我无事。不过小王爷受伤了。”
萧腾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此刻只淡淡说了句,“我也没事。”
萧衍道,“阿腾哪里受伤了?先送阿腾回府,宣太医。”
106、念不忘,必回响
萧衍一说要宣太医为萧腾诊治,我和萧腾均自一愣。明明他那点小伤有我这个近在迟尺的大夫便可以处理,偏偏此刻萧衍要舍近求远。
但是我们也都未出声,车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异样,是以前从未曾有过的。
直到了萧腾府邸,萧衍让止战送他,顺道安排就医。萧腾也未向他告别,只点了头便下车了。
车内只有我二人在了。不知为何有些憋闷,我忍不住掀了帘子,推开小窗子,去看路上风景,清风拂柳,小桥白堤,楼台悉数倒映水中,飞鸟略过,偶尔轻点水面,引起一圈圈涟漪。
见此情景我忽然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回桃庐的路,回头去看萧衍,“不是送我回桃庐吗?这是要去哪里?”
“不急,晚些送你回去。桃夭,你不觉得这几日一直有外人在场,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说话吗?”他边说着边坐到我一侧包凳上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一直未能逛遍兰陵城,我所知路甚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宫,陪我用晚膳。”
想想除了那块牛肉,我连中饭都没吃,便没有反对,回头又去看窗外景色。
未料得,萧衍忽然伸了手来勾住我下巴。我莫名看他,他倨傲俊朗的脸上微有愠色,不满地道,“几日不曾单独见面,景色竟比我还好看吗?”
“你是想与我说些什么吗?”我尽量脾气好好地问他。
“桃夭呢?什么时候话变得如此少了?不是该像只雀儿一样,嘀嘀咕咕个不停吗?你不是喜欢把你经历的事情一桩桩讲给我听吗?你怎么换下的红叶?怎么送走她的?你怎么得知的阿坚要劫法场?后来又怎么遇了险?”萧衍的眼神充满希翼,等待着我跟他分享。
我把他问的问题挨着想了一遍,这中间从头至尾所有的事情都离不开萧腾的参与,而他却一无所知。从萧腾寻他来萧坚府上救我当中,他定然是想到了什么,所以他是在对这件事不爽,也所以才直接支走了萧腾,甚至不让我给他治伤。
不可理喻,想到此我反而无话可说了,不想过多解释,淡淡道,“我已经尽心竭力办好了与你约定之事,且一切顺遂,陛下可还有什么不满?”
他听到陛下二字脸色一变,只因我以往只于人前才如此称呼他,单独在一起时,他从不自称朕,而我也不唤他作陛下。
我此刻既已如此称呼他,他若真的端了陛下的架子来与我继续分辨,我必拂袖而去。
萧衍也素知我的脾气,瞬间又转回了原先满面春风的模样,微微一笑,“桃夭不说,换我来说。
下午我正在御书房批折子,阿腾忽然闯进来说你们二人被劫持了,他被带上了一辆马车,头戴布套,行出不远,被蒙面人从半路扔了下去。
他四周遍寻不到你踪迹,所以直奔皇宫来找我。来的路上他把前后发生的所有事连在一起想了,从阿坚要劫法场,到你说设计你们的多半是那人,又说你说不是你猜出的。
他认为是最了解阿坚的红叶猜测到的。以阿坚的性情,你极有可能凶多吉少。所以刻不容缓,要我和止战跟他一道去阿坚府上救你。
居然被这小子猜对了,你果然在那里。”说到最后一句,他凌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的表情。
见我未有任何反应,继续道,“我认识的阿腾,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情如此上心过。”
我仍是不言语,他再往下说,“你想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
“我从未曾把阿腾放在眼里,因为我对桃夭有信心,但是今天的结果让我心虚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说着,竟是一副失意的模样,伏低了身子,把脸埋于我双手间。
而随着他后来所说的每一句,我的心也徒自砰砰跳动着,我想象不到他竟然如此敏感。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桃夭,我不能时常在你身边,你会因此而埋怨于我吗?”他闪动着晶亮的眸子诚恳问道。
“没有。”我回。
他突然孩子气得道,“我封你个女官,以后你可以天天陪在我身边可好?”
“不要。”我断然拒绝。
“唉,”他叹了一口气,“我便知会如此,现在的你还不能完全适应在宫里的日子。我说过不给你压力,便不催你。但此刻开始,所有重要的场合,我都要你陪在我身边。”
萧衍的表情异常坚持。
我忽然想到浅浅跟我说的,要么早日走到陛下身边,让他断了念想。
于是,便微微点了点头,他开心拥我入怀。不多时,马车便回到了皇宫。
到了萧衍行宫,酒菜早备了一桌,银质餐具盛的荤素搭配的各色菜肴,花式点心,以及精雕的各种水果。
不知为什么对着这一桌的菜,却不如中午饿的时候,觉得那酱汁牛肉更香,不过我还是每样都吃了一口。
进门时我记得他对曹公公嘱咐了一句,宣礼部尚书洪鹄觐见。饭吃到一半,这人便到了。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脸也圆圆的,未语先笑,笑起来便像弥勒佛一般。
“臣洪鹄见过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洪卿,再过几日的蟠桃宴所有宾客名单都准备好了吗?”
“陛下,都安排好了。明日早朝臣当请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洪鹄这样会笑的人,估计谁也不会不待见吧。
萧衍又道,“开宴前,皇家祭礼上我要任怡随伴在侧,你看着安排好。”
刚才还一脸笑意的洪鹄表情一滞,“这,恐怕于理不合?皇家祭礼都是有皇室身份的人才能参加。任姑娘现在还未能进入皇室,臣担心有不妥。”
“有何不妥?说来听听。”萧衍随手一挥。
洪鹄敛了笑意躬身道,“祖制上并无先例。”
“没有先例,就是说也没有说不可。那就这么定了。”萧衍笑着看我一眼道。
“陛下,女眷如有增加,臣还要请示一下太后,这才和规矩。”眼见洪鹄便急得出了汗。
107、不情愿,心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