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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孤峰全文阅读

作者:冬天里的瓜     汉末孤峰txt下载     汉末孤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3、假虎威,暂应对

    想到此处,我不由闭目凝眉,心中哀叹我毕竟不是浅浅,若是换作她一定可以处理得不留痕迹,全身而退吧。

    “桃子,你若不开心还是发脾气得好,你可以骂我……”

    “小王爷!”我冲口喊出来,制止他再说下去,他这般可怜兮兮,委曲求全的迁就已快让我崩溃了。

    萧腾被我吓了一跳,伸手挠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给我个准备也好。”

    “你刚才不是说你饿了吗?”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问他。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居然很应景地“咕噜噜”叫起来,这一叫我俩忍不住相视笑起来。

    “你等着,且容我狐假虎威一次。”不待他作出反应,我即笑着起身移步向洞口。

    我屏气凝神,调整内息,以让我的声音可以传至更远,“上面的人听着,你们主人让你们抓捕与我,却并不是让你们杀了我。而且不幸你们连当朝小王爷一起设计了囚禁于此。我好言劝你们一句,要么速速放了我们,请我们上去,要么送些好吃好喝得来。若照顾不周,小王爷有个闪失,你们可担待不起,小心株连九族。”

    语罢,我伏在坑洞壁上仔细倾听,果然有脚步声由近而远,才拍拍手上的泥屑走回来。

    萧腾指着自己的鼻子,懵然道,“这也可以?打着我的旗号就有饭吃?”

    “等着看就知道了。”我边回答他,边走向雪儿。

    我仔细检查了一遍,雪儿是行进中右前腿遭到石子的弹击。

    出手的人这一击力道很猛,碎石子仍嵌在雪儿膝盖骨缝中,我顿时心疼不已,后悔自己的粗心,没早点来看它,还一直以为是拦马索之类的东西才致它摔倒。

    雪儿的眼神很是忧郁,却从坠落至今一声未出,优雅至斯,便是它的品性,我不禁埋怨道,“傻雪儿,以后受伤一定要出声,你不出声我怎么知道?怎么来医你?”

    我伸手搂着雪儿的脖子,脸挨着它的脸轻轻蹭了蹭,又顺着它的鬃毛抚摸了几下安慰于它,才开始动手处理它的伤口。

    我特意摇亮了殷桃镜,照着它的膝骨,再以玉魄针轻轻把碎石子一粒粒挑出,又试着去找我身上的丝帕,却想起也已经给了萼儿替浅浅拭泪了。只好抬手撕了一截裙摆下来,一边吹着气,一边给它裹上系好。

    萧腾在一旁看了半晌,直到我处理雪儿伤口结束,才悠悠地说了句,“桃子,人也受伤了,为什么待遇不如雪儿?”

    “我不是先把你救醒了吗?我已经检查过了,除了头部有包,还有萼儿咬你那口,你身上好好的,又没有外伤。”

    “可你都没有如此安慰我呀。”他作了一个刚刚我蹭雪儿脸的动作。

    我才明白他所指的是我刚刚对着雪儿那一连串动作,佯装翻脸怒视他,“你若再敢讨我便宜,我立时让你尝尝膝骨碎掉的滋味。”手一扬玉魄针立马出现在我指间,便作势要掷针向他的膝盖。

    他哈哈笑着双手举过头顶,“别,我的膝骨旧疾可是你医了七八天才彻底医好的。”

    是啊,说来也巧,当日我醉酒刺他膝盖致他跪下是为了解气,后来借了治他腿伤的由头逃过了伤害皇族的劫数,也因此跟他结缘,一路承他相助,还为我建了在兰陵落脚谋生的桃庐医舍。

    不过自那之后的时日里已发生了好多事情,宛似经年。

    比之当日我们都有了各自心事,虽然他依旧是他,我却时刻要思虑着另一个人的感受。他们的关系又如此亲近,总也回避不开,盛天瀑那次他失落离去的背影还犹在眼前。

    更要命的是萧衍要兼顾之事太多,每每我需要有人助我帮我之时,总是他出现在我身畔。那种依赖似乎不知不觉地在根深蒂固,日复一日,我欠他的人情一直在堆叠,却又没有什么可以还他。究竟是他一直挂着我,还是我不停的有各种问题招惹了他,我竟想不清楚。

    “桃子,我只说我的旧伤是你医好的,你便想了这么久,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说来听听。”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啊,我好像听到有脚步声。”我反应着,起身往洞口去观察,以掩饰我内心的不安。

    还真的有人到了近前,是刚才那人的声音,“接好了。”

    从洞口网中一连落下两个油纸包,这下可是让我俩很惊喜,隔着油纸我已然闻到烧牛肉的香味,“不错,他们来得好快啊。”我开心不已。

    “嗨,刚刚我们来时离城门也就不到半里地了,你没看到?”他随口道。

    刚刚,我在雪儿马背上没睁过眼。我耳根一阵热,只当没听见。

    油纸包往他跟前一递,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包,满满的热气腾腾的寸厚大块牛肉,一看就炖得酱汁浓厚,我打开了另外一个油纸包,里面是香喷喷的六个白玉包子。

    “真有你的,打着本王的旗号就能骗吃骗喝。这不以后出门我可以不用带银子了。”萧腾看着吃得口水要流下来的样子,撕了一截油纸,捏了一大块递给我。

    我顺手接过来,右手递了一个包子给他,“我可没说百试百灵哦,看对谁好用,你若吃霸王餐讨了打,别来找我。”

    他扔了两块牛肉到嘴里,一边嘴里翻着个,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香,好香。说说就是了,霸王餐这么没格调的事,本王可做不出来。”

    我咬了口牛肉,酥烂而肥美,味道不错,便不接他的话,自顾吃着。

    “你怎么知道威胁这招儿对他们管用?你猜到是谁下的手了?”他好奇问我。

    我牛肉咽了下去,回他,“多半是那人,不过不是我猜到的。”

    “谁啊?我说你怎么这么有底,一点也不害怕。”他一口咬去包子半边儿,又道“不过,桃子,我特别佩服你的是,认识你以来,你似乎就没有怕过。”

    “怕有什么用?该来的总是会来。”

104、以一命,换一命

    话音刚落,我连包子都未吃上一口,便听到洞外那人道,“上来。”

    我和萧腾对视一眼,看来是已复命得手了,这会儿要被召见了。

    我快速低语道,“你受伤了,在这等我,我去瞧瞧。”

    洞顶网一揭开,我脚尖点地,拔身而起。

    “不行。”萧腾也扔了手中的吃食,跟着我纵身跃出。

    洞内光线终是暗得,我人一跃至地面,夏季白日的阳光让我禁不住侧首回避。而同时便感到迫人的寒光逼近,前后左右四柄长剑分四处齐齐取向我,以我逼我就范,当首一柄剑更飞速直抵我颈项。

    而在我感到寒光之时,便已引得灵力真气贯我全身,心道,正好拿你们试试桃姐姐我的功力进展。

    当下原地昂首挺身,睨视四周黑衣人,而袖中已手腕翻动,在他们至我近前时,瞬间扬手双腕互抵,催动拈花三式的惹花式,八分力道挽花出击,凌空一个旋身闪电出手击向四人。汹涌的真气直把四人震出数丈,悉数掀翻在地,各个口喷鲜血。

    而跟着又有四人向我逼近。我不禁蹙眉。

    回头看萧腾那边也已跟四个黑衣人斗在一起,他的飞鱼剑法近日大有精进,一人抵四人也未见败像。

    我望向一群黑衣人中为首之人,他正远远观战。我挥手一把玉魄针掷出,逼退靠近我的四人,转而飞身向他迫近,打算直取他人以挟众就范。却见他歪头一个眼神示意,当即一个黑衣人跃入我们最初落入的洞口。

    坏了,雪儿仍在洞里。于那黑衣人面前,我硬硬收住扑势,拂袖怒视于他。

    果然,他冷冷道,“束手就擒,不然这匹宝马血溅当场。”还是那个声音。

    刚刚在洞底给雪儿治疗的时候,我曾摇亮了殷桃镜取光,此人必是一直在上面观察。

    “无耻!”我愤愤道。便是他们拿了萧腾威胁我,我也自不担心,毕竟他们不敢真的对他动手,可是换作雪儿,须臾之间便可取它性命。

    两个黑衣人试探着从我背后靠近我,见我未再有任何反应,快速出手从背后缚住我的双手。

    而一见我被缚,萧腾一分神,招式一乱,瞬间也被那几人当场拿下,给押了过来见为首之人。

    “桃子,你没事吧。”萧腾见我就问。

    我望着他,摇摇头。

    为首之人看了一眼萧腾,对押他的黑衣人道,“上车带走。”

    “是。”黑衣人推着萧腾往马车而去。

    萧腾一见我人仍在那里,不禁焦急大呼,“桃子,告诉我究竟何人下手,我来救你。”

    我回他,“你自己保重,记得回来寻雪儿。”

    “桃子,你快说!你若有事,皇兄,皇兄不会放过我。”临上马车前,他不死心地问我,慌乱不安的眼神,巴巴地望着我。

    他是希望提及萧衍,我便可告诉他是谁下手。

    而我宁可靠自己息事宁人,也不想他们兄弟反目。何况我身上有浅浅给我的护身符,自知可以安然无虞。于是,便对他灿然一笑。

    萧腾被黑衣人合力按入车内,眼看着马车离开,仍能听得他在车内大呼大叫,威胁黑衣人放开他。

    为首之人又对手下使个眼色,有人上来给我罩了头罩,我也被押上了车。

    听得马夫一路扬鞭策马,马车飞驶行进。我自闭目养神,忍不住想到,我固然是救了浅浅一命,而浅浅亦是在为我筹谋。虽然没有她相助,我也未必会有事,但是不可避免要费些周折,甚至亦有可能会引他兄弟起干戈。希望在她苦心相助之下,今日能够妥善平息这一风波。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我被带下车,一路押着前行。有个黑衣人还不错,一直提醒我门槛,台阶,免我少受了不少磕碰,也或者是为了能快点押我交差。

    又走了好半天,才停下来,我身边的为首黑衣人道,“主人,人带到了。”

    此时,有人过来拉开房门,为首黑衣人道,“进去。”

    估计提醒我那人的身份不够,根本进不得此门,便再没有人给我提示。我可不想被门槛绊倒,摔花我的脸,便试着抬脚,脚尖够到门槛的高度,才迈了过去。

    这屋内充满浓重的焚香味道,还有烧纸的味道,唉,我是被带进了浅浅,不,在二王爷的心中,是假如薰的灵堂。

    又往前走了数步,听得为首黑衣人道了一声,“主人。”

    然后我只听到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令我整个人瞬间冷绝的两个字,“活祭。”

    “住手。”我赶紧喊道,“究竟何人杀我,让我死个明白。”先把这该死的头套给我除了,便是护身符不好用,我也好想法子自救。我记得尼窟哥哥说过,江湖人通常都是满足人死前的这一心愿的。

    “动手!”那声音嘶哑着喝道。

    疯了!此人竟是完全不讲规矩。只有赌一下了,我大声道,“何须勉强留春驻。”

    “慢!”那声音颤抖着出声示意。

    我长出了一口气,好险。确是如薰的二王爷。

    “你,你说什么?”他有气无力地追问着我。

    “除了头套,如薰有话留于王爷。”我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一切机会。

    我的头套随即被除了下来,我终于能视物了。

    触目果然是如薰的灵堂,丧幡高挂,假如薰的遗体便在灵台之上。那绝世容颜便似睡着了一样,安静而美丽。

    萧坚在我身前望着如薰,背对着我道,“你都知道什么?如实道来。若敢撒谎,本王立时便祭了你,为如薰陪葬。”

    “我还知道下一句,自有人间枫叶红。”我柔声诵出,缓步走向灵台,去看那假如薰。

    “别过来!”

    “王爷,你寿辰之日,我随陛下赴宴路上,曾见如薰救助母子二人,便知她璞玉之质。我与你一样不信伤世子乃她本意,必是为人利用,所以我曾夜探大理寺,希望能说服她说出背后之人。

    奈何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全部真相,抑或她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操控。她只求我留她全尸,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由我出手代替斩刑,却不知是否她不愿见到王爷心碎才有此要求。”

    我一番话,虚虚实实,不由得萧坚不信。

    他克制着五味陈杂的情绪,问我,“她又留了什么话于我?”

105、我演罢,你登场

    “如薰说,最初只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爷如此爱惜羽翼之人能对她说出肺腑之言,便是去了也此生无悔了。”我心道,这可是如薰原话,唯有如此才能在他二人间引起共鸣。

    我站在萧坚身后,虽看不到他此刻神情,却见他双拳紧攥,青筋暴起。

    “如薰又道,若王爷尚对她有情,万望王爷保重身体,若来日有机会查清罪主为她沉冤,她泉下也会感激不尽。最后她提及她乃金陵人氏,来日愿王爷能在金陵封地为她留一角落,允她一缕残魂随伴在侧。但盼早日穿过忘川河,寻魄而归,十六年后再重伴君旁。”

    除了如薰是金陵人不假,其他都是我学着她的语气随口编撰,目的有二,一是当下让萧坚保重自己,以免事端扩大,二是将来要他与我们同仇敌忾,毕竟要拿下不可捉摸的影都,多个人便多份力量。

    萧坚一拳击在灵台石壁之上,壁上血痕立现,“我就知道她为人所迫。”

    我回看了一眼仍然被缚的双手,对萧坚道,“请王爷松绑,任怡有如薰信物奉上。”我得除了这禁锢,同时击中萧坚内心最后防线,一举把他拿下才是。

    他未有迟疑,微微抬了一下手,后面的黑衣人当下给我把绳子除了下来。我猛然回头去看他蒙面后只露在外的双眼,他防范地侧过一旁。伤我雪儿的人,便是你了,我狠狠瞪他一眼。

    我揉揉手腕,走向萧坚身畔,在他面前扯下腕上如薰给我系得红绳,将那枚玛瑙红叶托在手心里,“完璧归赵。”也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

    萧坚面无半分血色,眼中却充满血丝,目视我手中红叶良久,才抬手将其取了,拿到眼前。哀莫大于心死,便是这副神情吧。

    我眼见他取红叶时,刚刚那一拳致他的手血肉模糊,他却视若无睹。

    而看着那枚红叶,他突然失笑,笑得充满苦涩,望着假如薰哑声道,“自当年太后寿宴上第一次见你,时至今日已经八年了。

    那时你还是小小红叶,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孩子,台上你倾力展示着自己的所有美好,台下却柔弱得让人心疼。只一眼,我便认定了你。是,是本王让你等了八载,而如今你却让本王等你十六年。”这些话能当着我的面说出,便知他已完全信我。

    唉,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你面前,你没有珍惜,等你失去了才后悔莫及。我心中碎念。想想我故作随口接道,“倘若,我说倘若上天再给一次机会的话,王爷会怎样?”

    他愤愤看向我,仿似我的问题在他伤口之上又撒了把盐。

    “可以不用回答。”徒剩一层躯壳之人,我不予他一般见识。

    “娶她。”他却想也未想得肯定地回答我,说完又望向那假如薰,目光里是如水的深情,“我犯的错,便是太自我。如今置身荒漠,心却成泽。”

    我内心替如薰雀跃万分,却要收敛自己的表情,抑制想笑的冲动。如薰,你赢了,什么太妃,祖训,待你回来他定会将你掬在手心。嘴上却道,“王爷重情重义,如此看重如薰,令任怡佩服。不瞒王爷,大理寺仍在查此案件,如有进展一定也让王爷知晓。盼能与王爷携手早日为如薰沉冤得雪。”

    萧坚转身看我,郑重道,“今日之事,是萧坚误会了……”

    “今日,今日是王爷请我过府送别如薰。”我嫣然一笑,而话音未落,突然门外传来紧急的敲门声。

    “王爷,陛下携小王爷、高将军入府,让人带着直奔内堂而来。”

    萧腾这次脑袋居然这么灵光,能想到我究竟是落入何人之手,还带对了帮手,来得好快,虽然已不需他们出马,但我仍是觉得有所依托的踏实感令我舒心。

    萧坚与我对视一眼,我快速回他,“王爷,任怡只有一个请求,你的属下刚才把陛下赐我的岁贡宝马困在城外坑洞,我被蒙面带来,不知马儿所踪,也请完璧归赵,送回桃庐。”对于萧坚此刻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他也会答应的,何况我又未逾矩。

    萧坚立刻点头,向黑衣人看了一眼,黑衣人开了半片窗子,翻身出去,复又轻轻闭上。

    “砰”,门被撞开,来势汹汹的几人出现在门口,我一眼瞄去,还好不是仗剑来见。

    萧衍当前迈步进来,萧腾与止战一同随后而入。

    萧衍如炬目光,一见我神态自若,再看了一眼仍为悲伤情绪所笼罩的萧坚,立时知道一切仍在控制之内,表情略有松弛。

    我和萧坚忙迎上前,萧坚道,“见过皇兄。不知皇兄驾临,阿坚有失远迎。”

    萧衍微一点头,“朕今日见你赶至法场,又匆匆离去,一直放心不下。送别汗王后便约了阿腾一起来看看你。”

    “多谢皇兄关心,阿坚感谢任姑娘出手,保全如薰于我,至少让我能好好守护她,陪伴她。”萧坚深情回看假如薰。如薰的苦心没有白费,此事已顺利收场。

    萧衍道,“如薰人死不能复生,天涯何处无芳草,阿坚还是要多珍重自己才是。”

    萧坚躬身称是。

    萧衍转而又负手向我道,“你怎会在此?”我心中笑道,果然是萧衍,演得一出好戏。

    于是我也躬身道,“今日王爷请我过府送别如薰,我亦代如薰将临终之言传话于王爷。现下任怡任务已完成,就差为如薰焚一炷香了。”

    “既然如此,一起来吧。”萧衍提议。

    除了萧坚之外的我们一众人,都知灵台之上是赝品,但还是照顾着萧坚的情绪走了个过场,也不知此女能不能承得了皇家一族的祭礼,会不会影响投胎。

    直到结束萧坚送我们离开王府,上了马车,萧衍才对我道,“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得小王爷救助及时,我无事。不过小王爷受伤了。”

    萧腾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此刻只淡淡说了句,“我也没事。”

    萧衍道,“阿腾哪里受伤了?先送阿腾回府,宣太医。”

106、念不忘,必回响

    萧衍一说要宣太医为萧腾诊治,我和萧腾均自一愣。明明他那点小伤有我这个近在迟尺的大夫便可以处理,偏偏此刻萧衍要舍近求远。

    但是我们也都未出声,车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异样,是以前从未曾有过的。

    直到了萧腾府邸,萧衍让止战送他,顺道安排就医。萧腾也未向他告别,只点了头便下车了。

    车内只有我二人在了。不知为何有些憋闷,我忍不住掀了帘子,推开小窗子,去看路上风景,清风拂柳,小桥白堤,楼台悉数倒映水中,飞鸟略过,偶尔轻点水面,引起一圈圈涟漪。

    见此情景我忽然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回桃庐的路,回头去看萧衍,“不是送我回桃庐吗?这是要去哪里?”

    “不急,晚些送你回去。桃夭,你不觉得这几日一直有外人在场,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说话吗?”他边说着边坐到我一侧包凳上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一直未能逛遍兰陵城,我所知路甚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宫,陪我用晚膳。”

    想想除了那块牛肉,我连中饭都没吃,便没有反对,回头又去看窗外景色。

    未料得,萧衍忽然伸了手来勾住我下巴。我莫名看他,他倨傲俊朗的脸上微有愠色,不满地道,“几日不曾单独见面,景色竟比我还好看吗?”

    “你是想与我说些什么吗?”我尽量脾气好好地问他。

    “桃夭呢?什么时候话变得如此少了?不是该像只雀儿一样,嘀嘀咕咕个不停吗?你不是喜欢把你经历的事情一桩桩讲给我听吗?你怎么换下的红叶?怎么送走她的?你怎么得知的阿坚要劫法场?后来又怎么遇了险?”萧衍的眼神充满希翼,等待着我跟他分享。

    我把他问的问题挨着想了一遍,这中间从头至尾所有的事情都离不开萧腾的参与,而他却一无所知。从萧腾寻他来萧坚府上救我当中,他定然是想到了什么,所以他是在对这件事不爽,也所以才直接支走了萧腾,甚至不让我给他治伤。

    不可理喻,想到此我反而无话可说了,不想过多解释,淡淡道,“我已经尽心竭力办好了与你约定之事,且一切顺遂,陛下可还有什么不满?”

    他听到陛下二字脸色一变,只因我以往只于人前才如此称呼他,单独在一起时,他从不自称朕,而我也不唤他作陛下。

    我此刻既已如此称呼他,他若真的端了陛下的架子来与我继续分辨,我必拂袖而去。

    萧衍也素知我的脾气,瞬间又转回了原先满面春风的模样,微微一笑,“桃夭不说,换我来说。

    下午我正在御书房批折子,阿腾忽然闯进来说你们二人被劫持了,他被带上了一辆马车,头戴布套,行出不远,被蒙面人从半路扔了下去。

    他四周遍寻不到你踪迹,所以直奔皇宫来找我。来的路上他把前后发生的所有事连在一起想了,从阿坚要劫法场,到你说设计你们的多半是那人,又说你说不是你猜出的。

    他认为是最了解阿坚的红叶猜测到的。以阿坚的性情,你极有可能凶多吉少。所以刻不容缓,要我和止战跟他一道去阿坚府上救你。

    居然被这小子猜对了,你果然在那里。”说到最后一句,他凌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的表情。

    见我未有任何反应,继续道,“我认识的阿腾,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情如此上心过。”

    我仍是不言语,他再往下说,“你想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

    “我从未曾把阿腾放在眼里,因为我对桃夭有信心,但是今天的结果让我心虚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说着,竟是一副失意的模样,伏低了身子,把脸埋于我双手间。

    而随着他后来所说的每一句,我的心也徒自砰砰跳动着,我想象不到他竟然如此敏感。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桃夭,我不能时常在你身边,你会因此而埋怨于我吗?”他闪动着晶亮的眸子诚恳问道。

    “没有。”我回。

    他突然孩子气得道,“我封你个女官,以后你可以天天陪在我身边可好?”

    “不要。”我断然拒绝。

    “唉,”他叹了一口气,“我便知会如此,现在的你还不能完全适应在宫里的日子。我说过不给你压力,便不催你。但此刻开始,所有重要的场合,我都要你陪在我身边。”

    萧衍的表情异常坚持。

    我忽然想到浅浅跟我说的,要么早日走到陛下身边,让他断了念想。

    于是,便微微点了点头,他开心拥我入怀。不多时,马车便回到了皇宫。

    到了萧衍行宫,酒菜早备了一桌,银质餐具盛的荤素搭配的各色菜肴,花式点心,以及精雕的各种水果。

    不知为什么对着这一桌的菜,却不如中午饿的时候,觉得那酱汁牛肉更香,不过我还是每样都吃了一口。

    进门时我记得他对曹公公嘱咐了一句,宣礼部尚书洪鹄觐见。饭吃到一半,这人便到了。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脸也圆圆的,未语先笑,笑起来便像弥勒佛一般。

    “臣洪鹄见过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洪卿,再过几日的蟠桃宴所有宾客名单都准备好了吗?”

    “陛下,都安排好了。明日早朝臣当请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洪鹄这样会笑的人,估计谁也不会不待见吧。

    萧衍又道,“开宴前,皇家祭礼上我要任怡随伴在侧,你看着安排好。”

    刚才还一脸笑意的洪鹄表情一滞,“这,恐怕于理不合?皇家祭礼都是有皇室身份的人才能参加。任姑娘现在还未能进入皇室,臣担心有不妥。”

    “有何不妥?说来听听。”萧衍随手一挥。

    洪鹄敛了笑意躬身道,“祖制上并无先例。”

    “没有先例,就是说也没有说不可。那就这么定了。”萧衍笑着看我一眼道。

    “陛下,女眷如有增加,臣还要请示一下太后,这才和规矩。”眼见洪鹄便急得出了汗。

107、不情愿,心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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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门里人,门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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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何为因,得此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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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过府诊,会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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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提门风,引夙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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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心尖上,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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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有情人,饮水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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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负一人,又一人

    任行远握着茶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最后一次见到小罗,竟然是在这府中,是我们分开之后三个月的一天。

    那日,我和真儿的母亲在花园中陪着真儿在秋千上玩耍,三岁多的真儿已经能背诵整篇的《弟子规》,她边荡边背,稚音萌萌,却吐字清晰。

    当一篇诵完,我与她母亲相视而笑之时,却发现于数丈外的芙蓉树后,隐隐现出一人影,长发飘飘,一袭雪青色长裙,似极了小罗。我看到她之时,她亦发现了我,转而疾走。

    我怕突然离开真儿会致她失衡摔下,便把她强行抱下来,放在一旁。她没玩够,放声大哭。我却顾不得哄她,也顾不得她母亲错愕的眼神,一路往小罗的方向追去。

    我一直撵至一里外这宅院芭蕉听雨的凉亭内,才见到驻足等候的小罗。她背对着我,我唤她她未回头也未应我。

    我走至她身畔,问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府里?何故三月不见,身体看似羸弱无比,憔悴如斯。是否病了?

    对我的疑问她仿似未闻,却突然迎向我道,“我只问你一句,是否肯放下一切跟我一起走?”

    我懵然,“放下一切?去哪里?”

    她道,一切便是这里的一切。去她那里,世间最美的所在。日日夜夜厮守在一起。

    听到她的提议,我震惊得不能自已。虽然我心中无数次企盼能与她相守,但突然说要放下这里的一切,我怎能不犹疑。

    承先皇高看,于我肩上太多责任,作为臣子感恩图报自不必说,便是三门峡的漕运改造工程也是刚刚规划了正着手实施中,这里面牵涉到大梁不计其数的民生。而在户部如此的工程、事务桩桩件件得多了去了。

    再有家中靳氏从不恃婚前江南首富之女身份,一直尽着妻子应有的本分,更有年幼无辜,天真可爱的真儿。

    家国责任都在,我又怎能说走便走。

    聪明如小罗,我未语她也能感知我的答案。

    她叹了口气,倔强地笑道,“便知如此。不过是小罗不死心,定要当面再问过。叨扰大人了,从此不见。“说了转身便要离去。

    我一时心中愁肠百转,苦不堪言,感觉任何解释都是徒劳苍白的。

    忽又忆起有个祖传的坠子放在我身上有阵子了,自上次分开后我就找了出来,一直带着,便是盼有天再见面时能亲手送于她。

    我拉住她对她道,是通体透明晶莹的翠,似极了她纤尘不染,眼中不揉沙粒的个性。

    我塞到她手里,心中忐忑着,不知她是否接受,但盼留个念想。

    她握在手里,看了一眼,对我道,“无功不受禄,小罗便回赠大人一曲,聊表寸心。“

    言罢,她双手上翻,手中便出现了一具古琴。“

    唉,移形变位咒。除了学医,于玄学我就是课业太不扎实,学东西不走心,至今都变不出来。上回莽荒岛以汗颜姐姐的七杀曲灭山魈,我还是碎了舢板,用玉魄针、蛟筋弦现组合了一具古琴出来。此番回去我一定要补上这一课。

    任行远还沉浸在他低落的情绪中,“第一次见小罗操琴,那个画面定格在我记忆里多年。

    从未听过那样的曲子,初时瑰丽如梦,弥足甜蜜,而逐渐竟如泣如诉,哀婉动人,闻之心碎。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仿佛天地也为之色变,随曲调变幻,好端端的天气,狂风乍起,晴空转骤雨。

    小罗的一头长发也随之风中起舞,纤柔姿容似风中恣意绽放的虞美人。她目视前方,宛似弦在心中,面上虽无任何表情,但我知彼时她内心便与天地同色。

    那一刻,我心亦刺痛不已,几欲想要放弃眼前所有,不顾一切跟她离开,厮守一世。

    却在我走至她身边,将言未言之际,突然听到真儿远远唤我一声“父亲”,跑过来抱住我的腿。我看着幼小的她一脸的惊恐,泫然欲泣,本待携小罗离去的话再也无法启齿。

    琴声戛然而止,小罗拂袖收了琴,头也不回,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我们眼前。那便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任行远把茶盏放至榻前柜上,疲惫而苍凉地续道,“这便是我一生与小罗寥寥几次的接触,似曾有所交集地很近,很亲,但终是抵不过有缘无份四个字。

    而自那日之后,我与靳氏心中也永远横亘了一个小罗,再也无法走近彼此。一怒之下,她也在同年离家遁入空门,转眼已经近二十年了。

    一切怨我,唯可怜真儿没了母亲的陪伴,所幸她心性阳光,未受长辈的影响,健康长大,但我毕竟亏欠了她母女,更没能对得住小罗。“

    言及此处,他似已脱力,仰靠在榻上,眼神空洞地望向未知的哪里。

    我一时不知是该安慰他,还是该继续怨下去,心里也一团乱,只得道,“大人病体未愈,今日已经聊了很久,还是好好休息吧。民女告辞了。“

    他才回神,望着我缓缓点头。

    回来的路上,我也是一路恍惚,犹自深陷在他们的陈年往事中。

    任行远口中三个月之后的任府相见,那必是娘亲发现她有孕在身,纠结多时,放下自尊,才肯来找他的。于娘亲这该是多么为难的一件事,她是从不低头的人。

    下山之前,我单纯地以为是任行远抛弃了娘亲和我,害得娘亲早逝,我独自长大,心心念念地要入世寻他算账。而今看来,恨一个人要容易得多。

    在听了任行远所述与娘亲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我竟然不知道多年的情绪该于何处宣泄。若当年他真的与娘亲一起离开,任真便是今天的我,这不幸不过换了个人而已。

    放弃娘亲的结果,却是绕上她似水年华的一条性命。虽是和任行远有关,却也是娘亲自己的选择。亦或者说任行远是她命中逃不掉躲不掉的劫数。以至于这些年来,徒留她一具仙体与我相依相伴。

    再次对命运的不公感到无力,此刻剩下的只有对娘亲的心疼不已。

    而彼时我一直以为娘亲是因为任行远的拒绝才任性故去,直至后来,我才知道让娘亲放弃她宝贵生命的真正原因不是别人,是我,是她出于对未谋面的骨肉的挚爱之情而不得已的所为。

115、公主府,遇渣人

    离开任府我竟然忘记了去乘白丁准备的马车,想着任行远说的那个后来被娘亲刻了“怡”字的坠子,伸手摸向颈子,才记起已作为拜姐妹的信物跟任真交换了,此刻是在她那里的。

    任家的物件居然就回归了任家,这也是冥冥中的安排吗?那么似乎也不需要再有我的认祖,便当这脱轨的一段从未发生,世上本没有任怡这人吧。一路思绪混乱,也不知怎样走回的听潮阁。

    直至走至房间门口的时候才忆起昨夜萧腾睡在我房中,心里打着鼓,想推门又怕见到他。但按时刻来看,该早醒酒离开了,还是抬手推了门,瞟了一眼他昨夜靠的墙角,鬼影未见,才放心进门。

    回到榻上,扯了被子想再休息会儿,一盖到身上却是他昨夜留下的一身酒气。我赌了气地推开,打开窗子,把被子搭到窗台上去吹风。

    此时听得子凌上楼来,敲我的门,“桃子,你回来了。下午陛下差人送了蟠桃宴庆典你要穿的朝服来,是很高的木架撑着送来的,太沉,就搁楼下了。

    你不下来瞧瞧?看上去很是华美,你穿了一准儿好看。对了,还备了满满一盒华熠夺目的珠翠,发钗、步摇、珠花样样俱全。”她声音里透着女孩子云想衣裳花想容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兴奋劲儿。

    虽然此刻我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但被子盖不了也没法休息,想想还是别拂了她一片心意,我只得起身打开门,对着她强自挤出一分笑意,“好啊,我们便下去瞧瞧。”

    子凌笑着拉我下楼,带我到偏厅,一打开门,看到这朝服的瞬间,虽我并不重这些身外物,但还是有点被震撼到了。十字形的一人半高的木架上,最高处的中间木梁上扣着的是朝冠。

    朝冠顶饰分三层,绣三只小金蝶,饰有珍珠,最顶端有一颗大东珠;红帽缨周围还有七只小金蝶,装点名贵的猫眼石、珍珠;翟尾由五串珍珠编就,共数百颗珠子。

    朝服是明黄色的云锦料子,前胸后背绣着金菊,穿插五色云朵,下有海水纹。朝褂似坎肩,朝裙有叠褶,长尾拖地。织绣华丽,做工极为精细。

    子凌一直看着我的表情,又笑着围着这朝服转了一周,“桃子,送来的公公说,这是几十个裁缝、绣娘昼夜不停赶出来的,若姑娘不满意,还可以抓紧再制。但让我看,你若穿上这朝服,便如皇后娘娘一般了,高贵而美丽。”

    我淡淡道,“我未嫁入皇室,这朝服无一处绣凤,也算不得皇后服。华丽也只是让我这个站在他身边的人,得做到相应的陪衬罢了。”

    子凌忽然意识到我提及萧衍的语气不似以往,有些诧异地望着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想想她又端起旁边的木盒的珠翠来,一只一只拿起来看,也尽是些镶了宝石的蝴蝶簪,珠花掩鬓,金镶玉步摇等,确是没有一件凤钗。

    她难掩一丝失望,却安慰我道,“还不是早晚的事,未嫁都能参加大典,这荣宠敢问何曾有过?”

    我望了她一眼,笑着拍拍她肩,“我没放心上,你不用挂心。先都收好吧。”

    她点点头,又从木盒首层的薄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纸给我,我打开一看,便是萧衍说的让礼部准备的祭祀礼程了。

    收了这礼程,本待上楼去细看,忽听外面有人紧急敲门,我示意子凌去看。

    子凌快步去开了门,问了话,慌不迭地返回我跟前,“桃子,公主今日沐浴出来的时候,滑了一跤,现在见红了。太医院的大夫和稳婆去了一堆人了,到现在还没生出来,婉儿姐姐差人请你赶紧过去看看。”

    公主毕竟是子凌的前主子,关心之情溢于言表,而我更是受了她的恩惠,在兰陵才有了听潮阁这样的居所。我放下那页礼程,提了我随身的药匣,转身往门口奔去。

    马车上,我琢磨着按照之前给长公主搭的脉象至今这胎已有七个多月了,之前我还一直给她准备了安胎的方子,她也定期服用。按理说这胎儿应该是稳的,难道是摔了一跤胎位变了,才一直生不下来?

    随着带我来的府兵,一直到了公主府公主姐姐房间跟前,门口见到三个扎堆讨论的太医,和团团转着唉声叹气的驸马李享,此人之前在天泽岛见过一次,被他盯得不舒服,因此并未给我留下好印象。

    一见到我他几步上来握住我提着药匣的手腕道,“姑娘可来了,锦儿最信任的就是姑娘,求姑娘一定要尽心救救她母子。”

    我屏气抑制住内心的嫌恶,去推他的手,“既是如此,请驸马安心等待,民女必将竭尽所能。”

    李享终于撤手,但指腹却透着力从我腕上滑过,低着头笑着看我的反应,我顿时觉得如同吃了苍蝇般的恶心。可怜长公主为给他李家续香火,此刻人在里面还生死未卜,他却在外面做出如此行径。

    毕竟人前,我不能再用对付萧腾的办法以玉魄针公然刺他,显得我莫名有意为之,却必要给他个教训。

    我手中对药匣横梁一用真力,顷刻震断了木梁衔接之处,一大盒的药瓶药材加木匣自身的重量,轰然脱落,直直地砸向李享的脚面,落到地上的时候,“哐”地一声。

    “唉吆喂~”他吃痛顿时满面通红,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脚大呼小叫起来,“来人,快来人,我的脚,我的脚废了!”

    “驸马,真是对不住,民女看公主姐姐心切,带了太多药材,不想药匣年份长了,不经使唤误伤了您。”我转而对身边府兵道,“快请太医们给驸马瞧瞧,另外把太医院的药匣给我拿进来。”

    语罢头也不回的向屋内走去。一推门,婉儿正对着门口观望,见到是我,便快步迎上来,一副要急哭地模样,“桃子,快来看看公主吧,见红一个时辰了,孩子到现在没生下来,她人都晕过去了。”

    而榻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七八个稳婆,还有边上一堆婢女,看得我眼晕。

    “婉儿姐姐,还是让她们都出去吧,人多了浊气重,屋内此刻又不能通风,这里只留你和我就够了。让她们门口候着,需要再传。”

    婉儿抬头望了一眼门口,所有人鱼贯而出,瞬间屋内清净了许多。

116、剖腹产,母子安

    我终于行至榻前见到了公主姐姐,长发早被汗水打湿,凌乱地散落在枕边,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便是晕过去也是眉头蹙着,痛苦地双目紧闭,整个人虚脱乏力,气若游丝,腹上盖着一块白布。

    女人一生之中便是在此刻最为无助可怜,失了半条命的样子,前途未卜,哪里还是那个在萧腾府中初见之时有着星月之姿的会说会笑的绝色佳人。

    再想到李享那张龌龊无耻的嘴脸,登时觉得身为女人所托非人的不值,便是高高在上如公主,也不例外。

    我伸手摸了她的脉,隐隐还有,但已是时断时续。再向她腹部按去,原来胎儿的头偏右横位,所以一直产不下来。

    想想在缥烟山也曾为小鹿施过剖腹取胎术,今日便为公主再施一回吧。

    我看了一下旁边桌上的白玉茶盏,找了一只过来,以玉魄针割破掌心,又用力攥了一下,瞬间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滴了进去,一会儿就放满了一杯。

    婉儿瞪大眼睛问我,“姑娘,这是何故?”

    我道,“我的血里面有能助母体和胎宝宝保住元气之物,所以这杯血要喂公主姐姐喝下去。”边说着,边从药匣里找了块布子,把割伤的手快速缠了一下,用牙齿咬着打了个死结。

    再以玉魄针刺了公主的人中,以及对手指做了十宣放血,片刻公主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终于得见醒转,见到我缓缓眨了眼睛示意。

    我蹲下来伏在她耳边对她道,“公主姐姐,这里有杯血,能护胎元,我喂你喝下去。”

    她又眨了一下眼睛,我扶她头微抬高,杯子递到她嘴边,她似吞咽都没有力气,半天才把一杯喝完。

    我轻声对她道,“公主姐姐,你的孩子淘气了,在肚子里面打了滚儿后就赖着平躺着了,所以你才生不下来。拖得时间久了,对你和他都有危险。你相信我,一会儿我会替你剖腹取胎,以保你二人平安可好?”

    也是那杯血饮下,她恢复了些气力,对我挤出一丝笑意,算是应我的建议。

    我抬头对婉儿道,“姐姐,太医院的药匣里面的布子,一块开水烫了凉一下给我,剩下的干布都放在我旁边,对了匣子里还有麻沸散,取来用用。”

    “嗯!”婉儿一见长公主醒来,仿佛一下子又找到了主心骨儿,笑着点头应声,接着去一一准备了给我。

    我热水洗了手,回到公主跟前,掀了白布,用手试了试胎头的位置,接了婉儿递来的布子给她腹上细心擦拭了一遍,才把麻沸散涂在了要剖开的位置,再运用真力以拈花三式的点花式封住了她腹部周边的穴道,避免过量出血。又点了公主姐姐的昏睡穴,避免万一麻沸散药力不够,遭太多罪。

    算着时间,觉得麻沸散的药力也该有了,我摇亮了殷桃镜,递给了婉儿,对她温言道,“姐姐,一会儿要是我动手之时,你瞧着怕了,可以闭上眼睛或看向别处,但是这光亮要一直在,我才不会误伤公主姐姐。”

    婉儿有些惊恐地看着我,但是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没事,姑娘放心,我一定办到。”

    我笑笑低头,借着殷桃镜的光亮开始专心我手上的活计。我以玉魄针轻轻划开她腹部的皮肤、脂肪内层、筋膜层,又分离出肌肉层,打开腹膜层,终于见到了孕育胎宝宝的小屋子。

    我直直身,深吸一口气,再用玉魄针划开胞宫浆膜层、肌层,最后划破了胎膜,拿起旁边的干布,一块接一块地吸净羊水。

    最后终于伸手探向公主姐姐腹中胎宝宝的颈子,轻轻捏住,顺着切口,慢慢地把他滑出来,托在手心里。一个像小猫咪一样蜷曲着的浑身粉粉的小家伙儿,虽然还不会哭,眼睛亦为睁,但是努力张着小口吸气的样子,证明着他对生命的渴望。

    而之前给长公主的安胎方子是起了作用加之本身公主每顿餐食也有厨子调理着膳食,虽然才不足八个月,但这娃儿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孱弱。

    我欣喜地把他举到婉儿跟前,像献宝似的,“婉儿姐姐,你看这娃娃的大眼睛和梨涡像极了公主姐姐。”脑中偶然闪过一道影子,眼睛似乎更像另一个人,舅舅萧腾。再一抬头却看到婉儿脸色煞白,几近虚脱,该是姑娘家没见过这样血腥的阵仗。

    此时见到了小宝宝,婉儿终于咧嘴笑着哭了出来,一哭就停不下来,“公主,是个小世子,您快睁眼看看哪。”说着把殷桃镜放在一边,把小世子接了过去,拿起准备好的小毯子先给包上了。

    我赶紧安慰她,“姐姐,传人进来伺候着吧,一会儿胎衣娩出来,我就得给公主把伤口缝合了。这之前公主还是睡着好。”

    婉儿吸着鼻子,使劲抑了抑哭腔,沉声喊道,“玉儿、笛儿,还不进来伺候小世子。”

    门外有人应声,接着进来俩姑娘,一个负责抱着小世子,一个给擦拭身上的血污。

    我又把殷桃镜递给婉儿,此刻不是切腹,而是缝合了,也许是有了经验,她接得痛快多了。

    我给公主做了子宫的内部清理,才用玉魄针穿了蛟筋弦,把伤口一层层地缝合回去。我告诉婉儿,我的蛟筋弦是用珍惜草药喂过的蜜蜂的蜂蜜和王浆混合泡制的,对创口愈合有很好的效果,让她放心,公主姐姐的伤口很快就会恢复。

    婉儿道,“有姑娘在,婉儿还有什么担心。公主果然没看错人,当日她送你的妙手仁心也非你莫属。”

    我处理完了公主的伤口,重又唤醒了她,给她垫了枕头扶她半躺着,喂给她一支我随身带的金花峰琼浆,补她气力。而一醒来她一双眸子就张望着四处去找,婉儿赶紧把小世子抱至长公主面前给她瞧,一见到宝贝儿子,长公主拉着我的手不放,喜极而泣。

    我拿了帕子沾去她的泪,嘱她月子中哭多了会伤眼睛。

    不过确实,多大人的人儿也是人是衣裳马是鞍,小世子收拾了脸面,穿上了大红色绣着莲生贵子的小肚兜,裹了襁褓,戴了虎头帽,眼睛也睁开了,小模样登时精神了好几分。我在一旁都没瞧够。

    婉儿又传婢女进来,收了所有血衣,布子,水盆等杂物,现场清理了个干净,才请了驸马进来。

    不知哪里找来的轮椅,驸马给推倒门口,抬了进来,身后跟着的萧腾。

117、选真话,或假话

    一进门,李享便忧心忡忡地唤了声“瑾儿“,萧腾也蹙着眉,满目忧色上前道,”阿姐。“

    长公主只对萧腾点了头,一双眸子便向轮椅上的李享望去。

    萧腾见到长公主安好,才眉头略微舒展,又向我望来,我只当未见,一直和婉儿一起逗弄着她怀中的小世子,他只好默默退到一侧。但见他昨日的衣服仍未换,一身的褶皱,只是头发重新整理了出的门,猜是回去后也继续睡了,半道听了下人传公主姐姐难产,才又匆匆赶至此处,他脸上的胡茬子都又有明显了几分,不过还好昨晚给他用过伤药后,他唇上的伤已看不出了。

    至于这位极品驸马,从我今日见到他,前后已变了几张脸,人前装腔作势地心焦不已到在我面前的真实猥琐,再到此刻见到公主后一副既心疼地饱含深情又激动地喜悦无比的样子,演技饱满得我真得无话可说。

    老远他就对长公主伸出了一双手,“瑾儿,我的瑾儿,你受苦了!老天有眼,你吉人天相,为夫要担心死了,生怕你有什么不测,呸,乱说话,我关心则乱,瑾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长公主没理会他说的什么,关心地问道,“享哥,你这是怎么了?“小半日不见,驸马就坐上了轮椅,长公主不免担忧。

    “我,“驸马一时语塞,余光扫了我一眼,而我并未理他,起身去桌上开长公主和小世子的补方。

    驸马赔笑安抚长公主,”我无碍,这不是挂心你的安危,于庭院里面踱步时不慎绊了一下。“

    “看你,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如此不当心?“长公主嗔他,说着眼睛又瞟向婉儿。

    婉儿赶紧把小世子递到驸马手中,一脸喜色道,”恭喜驸马,贺喜驸马,是个小世子,还请驸马给小世子起个名字。“

    李享一手托着世子,一手轻轻点他额头,感叹道,“都是你这娃儿,让你母亲受此煎熬,公主,这孩子要一生铭记你今日的付出,如此,名李铭,字念恩可好?”

    “李铭,这个名字好,享哥,这娃儿不光要记得母亲生育之恩,也要铭记今日桃子的再造之恩。若不是桃子果断剖腹取胎,哪里还有什么吉人天相,我母子二人恐怕早就……唉,大喜之日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婉儿,赏,黄金百两,锦缎八匹,即刻差人给送到听潮阁去。”

    长公主随口吩咐着,李享也在旁附和道,“对对,该赏!重赏!”

    打落牙齿活血吞,我心中暗笑道。

    “谢公主姐姐赏赐。月内姐姐和世子的补方桃子已经开好了,刚刚已经嘱咐笛儿如何服用了。过几日我再入府看姐姐。”我向长公主行礼告辞。

    长公主微笑着拍拍我的手,“今日桃子受累了,让阿腾代我送送你。”

    我赶紧谢绝,“想来小王爷才见到公主姐姐,还未说话,就不劳相送了。”

    “这孩子和我能有多少话,便是亲眼见我平安就足矣。”言罢,笑盈盈地望向萧腾,萧腾顺从地上前两步,立于我身旁。

    我不好再推辞,只得依了她的意思,跟婉儿点了头向门口走去。

    屋外离了喧闹的公主宅院,往前一路宁静清幽,夕阳西下,清风徐徐,奈何我心中思潮汹涌,不能平静。

    暗忖此时相遇还真不是一般的尴尬,不知昨夜之事萧腾醉成那样,是否还记得?若记得是全部都记得呢?还是只记得一部分?我是该当做没有发生与平日一样?还是该对他的所作所为不假辞色?

    我纠结不已,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干脆什么也不说。

    一直临近公主府大门口,我目视前方对他道,“到此为止吧,不必送了。”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再无下文。

    我等了一下,见萧腾未言及其它,便准备离开出府去乘马车。

    “我……”又是一个字便打住。

    “你究竟要说什么?”我不耐地问道。

    “我想知道,于你,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完全未曾考虑过,突发此问,如何回答。

    我脑门一冲,脱口而出,“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他似已感知真话未必好听。

    “原先于我,小王爷是这世上最仗义的朋友,是我可以无所顾忌分享一切喜怒哀乐之人,是我可以痛痛快快一起喝酒吃肉并肩战斗之人,可是如今你自己毁了这一切,现在的你,已经让我觉得不知如何面对,甚至,甚至有心回避。”我不客气地一气道出。

    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看着我一时说不出话,但也似在考虑如何回我。

    而在此时,远处响起杂沓的马蹄声,转瞬浩浩荡荡一队人马便行至眼前,有太监在门口通传,“陛下、太后驾到。”

    门口守卫飞速向府内奔去,通知接驾。

    真是不愿在此刻见这么多的人,而我想走已经来不及,萧衍已经下马,往门口走来,太后也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遁无可遁,只好跟萧腾一起向萧衍和太后行礼。

    “阿腾见过皇兄、太后。”“民女见过陛下、太后。”

    “平身。”萧衍对我二人道,接着笑着对我道,“朕今日陪汗王父子洛岩山参道回来便听说桃夭你办了一件大事。幸亏你医术高超,给阿姐做了这剖腹取胎之术,才保得她母子二人平安。阿姐赏过了吗?朕要再赏。”

    距离如此近,萧衍的声音却提高到远不止我们能听到,该是说给太后听得。太后在婢女侍卫的簇拥下,路过我们身边未有停顿,继续往里面去了。

    萧衍见我未答,忽然觉得气氛有异,又去看萧腾。萧腾更是脸上藏不住事的人,被我一番数说,脸色岂能好看。

    萧衍从上至下打量了他一遍,目光玩味着停留在他憔悴的脸上,复又蹙眉望向我,眼神似要穿透人心般。

    他沉默半晌,终于冷冷地问道,“堂堂一个王爷,衣衫为何如此不整?今日无故不上早朝又是何事?你当朝廷是你要来便来要去便去的所在吗?此刻朕要去看阿姐,但明日上朝你要给朕一个说法,不然此事不会如此作罢。”言罢,拂袖而去。

    萧腾朗声道,“皇兄,不必明日了。此刻便说清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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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孤峰介绍:
孤峰独瞰万重山,野鹤闲云不胜寒。主角王耕因黑拳违规被丟进大海中喂鲨鱼,遇到古战场海市蜃楼,魂穿到汉末名将田晏之子田峻的身上,此时正值公元177年田晏与檀石槐草原大战惨败,田峻率二千亲卫断后,身陷绝境。绝地求活后,立下功勋,努力争取到辽东太守职位。在广褒的东北平原上大力拓荒,收容(收购)流民,护住民族元气,败鲜卑、高句丽、夫余、辰韩、马韩,建立根基,潜心发展势力。待天下变乱之时,南向而争天下。汉末孤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孤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孤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