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习射随黄忠
……
“请问我夫人在吗?”田峻走到夏育府上,对着夏雪的闺房高声大叫道。
“谁是你夫人了!”夏雪从闺房里跑出来,对着田峻就是一剑刺来。
田峻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叫道:“夏一跳,我又被你一跳!”
两人一追一逃,跑着跑着就来到了一间没人的厢房。
田峻转过身来张开双臂,夏雪扔了手中的剑,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田峻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搂在了一起,恨不得溶化在对方的怀抱里。
一别两个多月,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出现在眼前,夏雪高兴得几乎哭起来,紧搂的着田峻,全身酥软,任由田峻轻薄……
……
良久……良久……
“峻哥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夏雪伏在田峻怀里道。
田峻轻轻拍了拍夏雪光滑的脊背道:“雪儿,再等等,我先想法让夏伯父去辽西。”
“嗯,我听你的。”
夏雪将俏脸贴在田峻的胸膛上,听着田峻的心跳,温顺得像一只小羊羔,与刚才拿刀砍砍杀杀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隔了一会,夏雪才又说道:“天色不早了,我父亲快回府了。”
田峻点了点头道:“是得起床了,要是夏伯父知道我拱了他的小白菜,一定会拿刀追砍我的。”
“什么意思呀?”夏雪有些不懂。
“嗯,你就是夏伯父的小白菜……”田峻轻轻地笑道。
“去死!哈哈……”夏雪终于明白了田峻的意思,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又温存了一回,才互相给对方整理好衣服回到客房之中。
几乎是两人刚刚走到客房,夏育便回到了府中,田峻与夏雪两人对视了一眼,暗叫好险。要是被夏育当场逮着,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看来得尽快拿到“驾照”,这样偷偷摸摸地无证“开车”,迟早会被人“捉奸捉双”!
于是,田峻决定鼓足勇气,想向夏育提一提关于“驾照”的事。
“夏伯父,你家的小白菜……”田峻吞吞吐吐地说道。
“小白菜?峻儿想吃小白菜?来人啊,今晚做小白菜吃……”夏育大声吩咐道。
田峻只好又说道:“我……我不是想吃,是想……想拱……”
夏育大手一挥:“这有何难?来人啊,拿些白菜过来让峻儿拱……呃,峻儿你为什么要拱白菜,你属猪的么?”
夏雪乐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嘎嘎嘎嘎笑过不停……
“老爷,白菜送来了。”下人们动作很快。
看着下人们搬来的几株白菜,田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父亲,拱白菜就是吃白菜的意思,快拿去让人煮了吧。”夏雪及时为田峻解了围。
一刻钟之后,两大盆煮好的白菜出现在田峻眼前。
田峻满脸无奈,一咬牙,拿起筷子: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吃饱之后,田峻伸手擦了擦嘴巴,对夏育道:“辽西胡人势大,非强将不能守也,朝廷可能会让伯父出任辽西太守,记得带上白菜……哦不,带上雪儿一起来。”
说罢,田峻双手捵着肚子,逃也似地离开了夏府。
……
……
第二天,田峻又带着厚礼去拜访了陈耽,这是当今世家士族的代表,不能不去“烧香”。
见到陈耽之后,陈耽笑谓田峻道:“天子欲升小将军的官职,为老夫所阻,小将军不怨恨老夫么?”
田峻道:“岂敢岂敢,正如陈伯父所言,晚辈年方14岁,若升官太高,那是害了晚辈。陈伯父对晚辈爱护之心,令晚辈不胜感激。”
陈耽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小将军少年成名,未必是好事啊,当戒之慎之。”
田峻道:“多谢陈伯父教诲,晚辈必铭记于心!”
陈耽又问道:“小将军觉得辽西、辽东之势如何?”
田峻乘机说道:“辽西、辽东最早为汉人所治当始于西周。周武王攻灭殷商后,纣王之大臣箕子带着部分汉人迁徙到辽东,建立了箕子朝鲜。
春秋时,辽西辽东名义上属于燕国,燕昭王即位后,开始大规模的开发和移民,并筑建了襄平城(今辽宁省辽阳市)。自此时起,辽东正式为中原朝廷的一个郡。
但是,自从汉人进入燕山以北之后,汉人与胡人的争斗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周边胡人众多,有东胡、夫余、高句丽、朝鲜、契丹、蒙古、女真、乌桓、鲜卑等十几个胡人种族。杀之不清,灭之不绝,往往是灭掉一部,又会有另一部强大起来。
加上山林众多,地域辽阔,汉人在辽西辽东的治理其实并不成功。
所以,欲治燕山以北,必有精兵强将。
如今虽有家父去了辽东,但辽西太守空缺,若辽西无人治理,则柳城和卢龙道为胡人所有,辽西与幽州道路断绝矣。
若能以夏育老将军镇辽西,卢龙道和柳城在手,则辽东稳固,右北平郡亦无胡人之患也。”
陈耽道:“小将军所虑极是,吾将上奏陛下,请以夏老将军为辽西太守。”
田峻连忙拜谢道:“晚辈代家父及辽东百姓拜谢陈司空。”
接下来,田峻又道:“按惯例,郡丞将由朝廷委派,晚辈听说钜鹿人田丰,广平人沮授,东阿人程昱,皆才学不凡之人,不知陈伯父能否帮忙通融?”
陈耽笑道:“这有何难?田丰在朝中做侍御史,其秉性刚直,因不容于宦官而早存去意,若能去做一郡丞,恐怕做梦都会笑醒。沮授现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若派去做郡丞,也属破格提拔。只是这程昱,名气甚大,却不接受朝廷征辟,不是很有把握。”
田峻大喜,深施一礼道:“如此,就多谢陈伯父了!”
……
该办的大事都办过了,接下来就是等这些大佬们去运作了。
田峻也并不是很着急。
此时离黄巾起义还有还将近五年,曹操还在顿丘做县令,刘备还在卖草席草鞋。孙策才三岁。
孙权……呃,孙权要再过三年……才变成小蝌蚪……
……
日子闲下来了,倒让田峻又想起了练习射术。
田峻的射术,学自田晏,虽然也算不错,但与草原射雕者和黄忠这些人相比,却要差了很多。现在有黄忠这种绝顶高手在,自然是不能放过求教的机会。
黄忠对田峻本就非常欣赏,虽然拒绝了田峻拜师的恳求,但在指点和教导田峻的射术上,却从不藏私。
“公子欲练强弓,须先练两臂伸张之力,檀石槐这张猎日弓,乃天下少有的良弓,非臂力过人者而不能用也,如今公子虽然能拉满弓,但臂力不足,便不能收放自如。
要练好这张弓,须每天拉弓300次以上,如此坚持二年,方有小成,若要大成,则须有五年以上的不懈苦练。”
院子中,黄忠正在耐心地指点田峻射术,突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喊:“破虏将军田其泰……可在府中?钜鹿田丰田元皓前来拜见!”
田丰田元皓来了!
田峻心中大喜,连忙跑过去开门,想要亲自将田丰迎进院中。
见面之后,田峻正要客气几句,哪知田丰脸孔一板,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屁孩!你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朝廷下令将我调往辽东那苦寒之地?!”
小屁孩?
你丫的,老子站着比你高一个头好不好?
田峻心里不爽,脸上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地“请教”道:
“请问先生,你见过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小屁孩么?”
田丰愣了一下,反问道:“你这身高和腰围都有八尺么?”
田峻不答,又恭恭敬敬地“请教”道:“先生之才德,令人“高山仰止”,请问这“高山仰止”的山,又是几尺高?”
田丰闻言,哈哈大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果然有点胆识。想来也是,能砍下檀石槐人头的少年,又怎能被我一句话给唬着?”
田峻神色不变,依旧是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先生专程过来找我,就是想站在门口唬我一下么?何不进来一叙?”
田丰道:“田某家贫,无晋见之礼也能入得了侯府之门么?”
田峻道:“先生请看这府门上的牌扁,上面写的乃是“田府”。先生回到自己家里,何须晋见之礼”
田丰又道:“钜鹿田氏与凉州田氏是否一家,尚需考证。”
这是故意为难我么?
田峻心中吐槽,嘴里却说道:“这天下间的文字,最有趣的莫过于咱们田氏的“田”字了,不论是颠过来,倒过去,横着看,竖着看,都依然是田字。既然先祖造字,都如此有意思,我们又何必分钜鹿田和凉州田?”
田丰这才又笑道:“其实不论是凉州姑藏田氏还是钜鹿田氏,都出自齐地田氏。说来数百年前应该也是一家。”
说罢,田丰也不客气,抬腿便跨进院门,径自往客厅走去。
反客为主,就如在自己家中一般。
到了客厅之后,田丰才又问道:“我与小将军及令尊从无接洽,为何会举荐我去辽东做郡丞?”
“因为辽东百姓需要先生这样的人才去帮助他们。”田峻恭敬地答道,用词很是冠冕堂皇。
田丰摇了摇头道:“小将军少年成名,必是万千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她们都需要你,你能全娶过来么?”
第31章 田丰和蔡邕
田峻哑然失笑,没想到田丰也会打这种比方。
只好又换成一种诚恳的语气道:“其一,先生为人刚直,才学过人,但在这雒阳朝堂,却未必有先生施展才华的机会。整日与一群营营苟苟之辈为伍,岂不空耗岁月?
其二,辽东偏远,少了朝廷的掣肘,正好可供先生施展才华。
其三,辽东地处边境,若能为大汉朝拓疆扩地,岂不是留名青史的美事?”
其四,咱们田氏一族,先祖也曾盛极一时。然,自秦灭六国后,便一蹶不振,咱们同为田氏子孙,何不一起奋进,共振家声?”
田丰笑了笑道:“足够了,你说了四条理由,其实只要其中任意一条就可以了。说吧,什么时候启程?”
“呃……”
就这么简单?
田峻有一种被捉弄了的感觉——貌似田丰心里早就哭着喊着想去,只不过故意逗自己这个“小屁孩”玩似的……
不过,只要能拐到田丰,被捉弄一次又有何妨?
田峻想了想道:“待先生交接好朝中之事,应该就可启程了。”
随后,两人又在一起说了一些辽东的情况,田丰才告辞而去。
……
几天之后,夏育就任辽西太守的圣旨也下来了。
与夏育的任命圣旨同时下来的,还有对田峻的任命:驻守辽东,战时节制辽西、辽东兵马!
破虏将军本是级别很高的杂号将军,但是平时并无兵权,只在战时临时统军的。
田峻受皇帝委派驻守辽东,战时节制辽西、辽东兵马,就意味着若是遇上战争,田晏和夏育的军队都可由田峻统一节制。
由此可见,皇帝和朝廷,对田峻是非常信任和器重的。
……
程立(昱)没有接受朝廷的征辟,声称要在家里陪老娘尽孝。
沮授是田丰的好友,在田丰的联系下也同意去辽东任职,双方约定在途经冀州时汇合。
于是,辽东郡的组织架构便可以定下来了:太守田晏,郡丞田丰,长史沮授,郡司马黄忠,郡都尉鞠义。
接下来就是辽西。
辽西郡丞已经有朝廷任命的韦端担任。为了加强辽西的控制,田峻通过与夏育协商,由夏育向朝廷举荐苏勇为长史,晏昭任司马,郭顺和鞠忠为都尉。
如此一来,辽西的军权就基本上都是田峻可以遥控的了。
接下来,田峻又任命华雄和柳毅为田峻自己的正副亲卫统领,成公英为军师,级别与郡都尉相当。五千西凉劲卒也因此成了田峻的直属军队。
转眼间十天过去,出发的日子临近了。田峻去了趟皇宫想向皇帝刘宏辞行,没想到,却连刘宏的面都没见到。
此时的刘宏,因除掉了檀石槐这个心头大患,更加耽于享乐了。
卖官鬻爵,开裆裤,裸游馆,宠信宦官,不理朝政……
这就是统治着6500万人口的庞大帝国的决策者!田峻为此而感到深深的悲哀。
据东汉官方户口统计,在永寿三年(157年)时,全国有1077万户人口5647万人,后世学者考虑到当时被豪强地主霸占或荫庇的大批徒附、宗族、宾客、部曲、奴仆等人群未纳入户口统计,故认为东汉人口峰值达6500万人。
然而到了三国后期,三分天下的魏蜀吴三国,在籍总人口竟不到800万,后世学者认为三国末期人口附以豪强,隐藏人口现象更加严重,所以,汉人的总人数应该在3000万左右。
好吧,就算如此,整整3500万人口死亡!
想到这些冰冷的数据,田峻的心一阵阵地刺痛!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五胡乱华的屈辱历史?
想到3500万人的死亡,想到五胡乱华时代,汉人被称作“两脚羊”的屈辱,再想到皇帝的昏庸,田峻的心情有些失落,漫无目的地在雒阳街头穿行着。
……
此刻的雒(洛)阳,还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在籍人口总数超100万人,房屋节次鳞比,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让人很难想起十一年之后白骨露于野的沧凉景像。
田峻置身其间,感慨万千,忍不住低声吟道:
水南冠盖地,城东桃李园。
雪销洛阳堰,春入永通门。
淑景方霭霭,游人稍喧喧。
年丰酒浆贱,日晏歌吹繁。
……
正走着,突见前面来了一队羽林军,正押着一辆囚车往皇宫方向而来。
“蔡邕?”
田峻定睛一看,忍不住叫出声来。
囚车上的人,正是蔡邕!
田峻紧走几步,挡在囚车之前,向领头的羽林郎问道:“蔡议郎不是在东观著书吗?怎么会在囚车之上?”
羽林郎们都认得是名动京师的田峻,不敢怠慢,连忙对田峻行了一礼道:“卑职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清楚具体原因。”
田峻道:“我有事请教蔡议郎,不知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羽林郎不敢得罪田峻,只好对田峻道:“侯爷有命,属下不敢不听,只是……不能耽误太久,属下职责在身,也是迫不得已……”
田峻从口袋中摸出二串铜钱,塞在羽林郎手中道:“兄弟请放心,不会误了兄弟的差事。”
说罢,田峻走到囚车前,向蔡邕行了礼道:“蔡伯父在上,晚辈有礼了。”
蔡邕苦笑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回应。
田峻走到近前,问蔡邕道:“蔡伯父这是犯了何事?”
蔡邕叹了口气道:“因得罪宦官曹节、程璜等人,被诬欺君,这次恐怕性命不保矣,侯爷休要与我说话,恐被牵连。”
田峻摇了摇头道:“竖宦可恶,吾亦深恨之!蔡伯父天下楷模,今遇奸人迫害,吾又岂能坐视不管?伯父放心,吾当助汝一臂之力!”
蔡邕感激地看了田峻一眼,叹了口气道:“多谢贤侄,若事不可为……,吾有一事……相求。”
田峻问道:“伯父但说无妨。”
蔡邕道:“吾今获罪,竖宦们必不肯放过我的家人,吾有一女,呃,你见过的,若我有不测,希望贤侄护得周全……”
田峻心中暗喜,问道:“你是说琰儿?现在何处?”
蔡邕点了点头道:“就在后头。”
说罢,蔡邕往后示意了一下,田峻抬眼看去,果见远远的有个丫环抱着个女孩跟在后面,那女孩犹自哭过不停。
田峻又给羽林郎塞了串五铢钱,让丫环抱着小女孩过来与蔡邕相见。
少顷,小女孩来到囚车边,拉着囚车放声大哭。
蔡邕对小女孩吩咐道:“琰儿莫哭,为父不会有事的。在为父不在期间,你要听这位哥哥的话。”
见蔡琰哽咽着点了点头,田峻才又上前对蔡邕道:“伯父放心,愚侄一定会尽力为伯父求回公道!”
羽林郎见时间耽误太久,有些为难,便上来对田峻道:“侯爷,你看这时间……”
田峻点了点头,让丫环抱了琰儿让到一边,目送囚车远去。
待再回过头来时,身边已经围了十几个人,问了蔡琰,才知是都是蔡府的丫环家丁。
蔡府已被官府贴上封条,不可以住人了。田峻只好将这一大家子带回田府暂住。
为了安慰蔡琰,田峻又去了夏育府上,向夏育说明情况,想让夏雪也过来暂住照顾蔡琰。
夏育不放心女儿,唯恐小白菜被田峻提前拱了,便也跟着住进了田府。
田峻也不为意,反正院中房间够多。
只是有夏育在,两人有些不太方便,晚上得偷偷摸摸爬窗户……
……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田峻便带了一箱从柳城缴获来的东珠,让黄忠驾了马车,望陈耽府上而去。
第32章 暗夜偷香遇扫把
“小侯爷,你……你这是太看不起老夫了!”
听到田峻说明来意,陈耽很是生气地说道。
田峻连忙道歉道:“晚辈年少无知,望陈伯父海涵。”
陈耽接着道:“搭救蔡议郎,乃老夫份内之事,老夫自会拼尽全力,何须你来送礼?”
说罢,陈耽叹了口气,又说道:“不过,尽力归尽力,此事却极为棘手。曹节现在任职大长秋,权力比张让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蔡邕得罪了曹节,可不是件小事。”
田峻问道:“能保住性命么?”
陈耽想了想道:“应该能求得皇帝免其死罪,但纵然免死,恐怕也会被流徙边疆。”
田峻又道:“如果是流徙边疆,能否去辽东?这样,小子在辽东,也可照顾一二,不致使得蔡伯父受苦。”
陈耽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吧,这一箱礼物,也带回去吧!老夫收礼,也是有原则的。义不容辞的事情,是绝不受礼的。”
田峻只好再次道谢,带着这箱礼物回到自己府上。
……
回到田府时,天色已晚,府中众人都已就寝,田峻也洗嗽一番,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白天发的的事情,给田峻触动很大。
首先是皇帝刘宏的荒唐,让田峻很是愤怒,接下来是蔡邕的遭遇让田峻很是担心。
倒是一向让田峻有些反感的陈耽,这次表现得还有些读书人的风骨。
心中有事,便有些翻来覆去难以睡着,睡到半夜,干脆披衣起床走到院中打了一趟通臂拳,让身子暖和暖和,然后向夏雪的厢房走去。
夏雪住在厢房的阁楼,此时厢房的门是关着的,开门声会惊动别人。要想上阁楼去偷香,就只有爬窗户了。
……
轻手轻脚地走到阁楼之下,抬眼向上看去,窗户是半开着的!
田峻心中暗喜:这小妮子,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会应该在上面等急了吧!
想到这些,田峻感到浑身一阵燥热。
慢慢蹲下身来,然后长身一纵,双手便攀着了屋檐下的横梁,借着月光从窗户上往房里看去,正好看到穿得很少躺在床上的夏雪。
田峻激动得眼红耳热,血脉贲张,伸手轻轻搭在窗沿上,就要往窗户里钻去。
突然,一声断喝声从身后传来:
“蟊贼,看打!”
紧接着,一把利剑带着冷风从后袭来!
田峻大惊,用手一拍窗沿,一个倒纵向院中跳去,人刚落地,便又往地上一滚,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如影随形袭来的利剑。
再站起时,才看清是一个异常高大的黑衣人正持剑朝自己砍来。
“有贼啊……”田峻手无寸铁,只好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呼喊。
喊声刚落,阁楼的窗户打开,夏雪穿窗而出,一剑直刺黑衣人后背。
黑衣人长剑后撩,与夏雪的长剑碰了一下,竟将夏雪震得连退三步,手中长剑差点飞出。
黑衣人愣了一下,收了剑,转身就走。
“狗贼,哪里逃!”是夏育的声音。
“贼子,看刀!”是黄忠的声音。
“哼哼,还怕了你们不成!”黑衣人冷哼一声,长剑荡开夏育的宝剑,又迎上黄忠的大刀。三人在一起杀得难解难分!
田峻担心夏育年老不敌,从夏雪手中抢了宝剑,上前替下夏育,与黄忠双战黑衣人。
院中的打斗,早惊地了田峻的100名亲卫,亲卫们各执武器,将打斗中的三人围在核心。
田峻越战越是心惊,这黑衣人也太厉害了!
自己因不懂剑术,只拿剑当刀使,战力有所下降,但黄忠可是拿着他的大刀的。两人合战黑衣人,打了数十招竟占不到半点便宜!
机灵的夏雪发现田峻兵器不趁手,便从亲卫手中夺过一柄长戟抛给田峻。
田峻一戟在手,威力大增,与黄忠互相配合,终于抢占了一丝上风。
但也仅是一丝上风而已!
黑衣人冷哼一声,剑势一变,出手更加飘忽而又凌厉。三人再次打成平局。
在一旁观战的夏育突然出声叫道:“莫非是王剑师?”
黑衣人道:“草民正是王越!”
田峻和黄忠一听,连忙抽身后退。
黑衣人见田峻和黄忠后退,也是收剑立于场中不再进攻。
此时亲卫们已经点起了火把,田峻借着火光看去,但见场中的黑衣人年约四旬左右,身材高大,气势不凡,站在场中渊渟岳峙,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把古朴的利剑一般!
人如剑,剑如人,大汉第一剑客,果然名不虚传!
“王剑师深夜来访,所谓何事?”夏育问道。
田峻吓了一跳,这王越要说出真相,不知道夏育会不会立马来追杀自己?
田峻双腿微屈,不丁不八,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做出类似田径赛万米跑前的预备动作……
“草民深夜追一小贼,听到府中有动静,才翻墙过来查看,没想到让小侯爷误会了。惊动了侯爷和将军,多有得罪,请侯爷和将军责罚。”王越眼睛看着田峻,向夏育行了一礼道。
“呼……”田峻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王越不笨,知道把“偷香”的真相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灵机一动,田峻弃戟于地,上前对王越施了一礼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必是在下半夜起来“习武”,惊动了路过的前辈,前辈把在下当成了小贼,才有这场误会。”
王越意味深长地笑道:“正是,正是!”
田峻笑了笑,对周围的人叫道:“没事了,都回去睡觉吧,快去快去!我有几句话要与王前辈私下说说。”
众人纷纷散去,夏育看了看阁楼的窗户,欲言又止,却被夏雪拉开催着去睡觉了。
这是怀疑自己半夜爬他女儿窗户了啊!
田峻苦笑一声,见众人都走开了,才对王越道:“帝师王越之名,如雷贯耳,为何又自称草民?”
王越恭敬地施了一礼道:“草民不才,桓帝时,曾因功得授“虎贲将军”一职,并有幸指点过先帝几招剑术而已。不过,两年前的党锢之祸,草民也受了些牵连,失了官位……,如今已是……白身!”
原来如此!
来自后世的田峻,对王越之名如雷贯耳:
辽东燕山王越,18岁匹马入贺兰山,只身取羌族首领首级而归,无人敢当其锋;30岁周游各州,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他力大无穷,豪气盖世,据说连吕布都不是其对手。此人曾做过虎贲将军,教过皇帝剑术,被称作帝师王越。
但让人奇怪的是,据说此人后来失了官位,到处求官无果,最后却只能在洛阳开武馆谋生。
如今听了王越之言,田峻才明白,原来是受了党锢之祸的牵连!
“前辈可是辽东燕山人?”田峻明知故问道。
“草民正是辽东燕山人。”王越道。
田峻道:“本将因有些微功,不日将前往前辈的家乡镇守,不知前辈是否愿意助本将一臂之力?”
王越大喜道:“愿效犬马之劳!”
田峻道:“那就先在本将手下做个校尉如何?”
王越道:“谨遵将军军令,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田峻看了看那扇紧闭的窗户,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是我未婚妻!”
王越笑道:“打扰了将军雅兴,罪该万死!”
田峻笑道:“无妨,“偷香”之事,来日方长,能与前辈相识,才是三生有幸。”
说罢哈哈大笑。然后,田峻让王越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来报到。
待王越走后,田峻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轻轻地丢到那扇窗上。半晌之后,窗户轻轻打开,夏雪站在窗前,向田峻晃了晃手。
田峻大喜,又重复先前的动作: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来,然后长身一纵,双手便攀着了屋檐下的横梁。
夏雪依旧站在窗前,手“招”个不停,一副很猴急的样子。
这小妮子,不至于急成这样吧……为夫这就过来了!
田峻身子一晃,双手搭上窗沿,就要往里钻去。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暴喝从后传来:“臭小子,你给我下来!”
是夏雪他爸——夏育的声音!
田峻吓得手一哆嗦,从窗户上跌了下去,“嘭”地一下掉在地上,屁股裂成了四瓣!
抬头一看,只见夏育拿着扫把,凶狠地冲了过来!
田峻顾不得屁股上传来的剧疼,跳起来就逃……
夏雪“呯”地一声关上窗户,羞怒地笑骂道:“呆子,摇了半天手,手都摇酸了,他还要来,活该!”
想了一下,夏雪干脆穿好衣服,走下楼,打开大门向院子中正在追逐的一老一少走去……
宅院之中,亲卫和家人们全都惊动了,所有的人都涌到院子里,全都靠墙站好看热闹,还不时地出声:
“公子,往这边……这边!”
“侯爷,快向右拐弯!往右拐啊!”
“老爷,往左……往左……对了,用力打!唉!又……没……打……中!”
田峻一边跑,一边吐槽:老子今年是不是遇到扫把星了?上次在这里被父亲拿扫把追,今天在这里,又被老丈人拿扫把追!我……我……我最恨卖扫把的人了……呜呜……
第33章 鞘中宝剑夜有声
父亲!你闹够了没有!”夏雪对着夏育大喊一声。
夏育一怔,将扫把一丢,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你是属兔子的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说完之后,夏育冲着看热闹的众人大声叫道:“都回去睡觉吧!我与我乖女婿闹着玩,你们凑什么热闹?”
众人闻言,知道好戏已经谢幕,纷纷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去睡觉。
不过,此时已到四更时分,过不了多久就得起床,如此兴奋之下,估计也没人睡得着了。
田峻长吁了一口气,走到夏育身边,拱了拱手,改口伯父为岳父道:“岳父大人,小婿有礼了。其实,其实刚才小婿只是……”
夏雪道:“父亲,是房间有老鼠,女儿害怕,才叫峻哥哥来抓老鼠的。”
夏育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看来为父真是老糊涂了。当年为父也是经常去帮你娘抓老鼠的,这人老了,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哈哈哈。”
“父亲!你……”夏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育笑了笑对田峻道:“你这许多房子长年空着,确实也是老鼠不少,我女儿平生最怕老鼠,你就去帮帮他吧?为父累了,先去睡了。”
说罢,一边笑,一边望自己房间走去。
“耶!”田峻比了个OK的手势,拉起夏雪,朝阁楼跑去。
两人到了阁楼之后,就是一阵瞎折腾:抓老鼠……抓老鼠……抓老鼠……
……
再说王越回到武馆,连夜将史阿、许岳等徒弟叫醒,聚在一起商议道:“我今晚闲来无事,逛到一家大院外面,听到有人练武之声,一时好奇,便攀上墙头观看。没想到……”
史阿问道:“没想到什么?”
王越笑道:“没想到是名传雒阳的田峻田其泰!”
“啊,是破虏将军,柳亭侯田峻田其泰?后来呢?”许岳问道。
王越笑道:“后来我就进去指点了几招。破虏将军见我身手不凡,已经许我校尉之职。”
史阿道:“师父以前曾做过虎贲将军,这校尉一职是否太低?”
王越叹道:“为师以前那个虎贲将军只是个称号而已,从未带过一兵一卒,更没有了打仗建功的机会。为师这一身的本事,却只能在雒阳虚掷光阴,如今年已四旬却一事无成。”
说罢,王越走到堂上,取下挂在堂上的一个长长的匣子。
拂了一下匣子上厚厚的灰尘,王越轻轻地将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把带鞘的足有五尺长的宝剑!
王越刷地一声拔出剑来,对众徒弟道:“为师18岁时,曾持此剑独闯胡营,杀胡300余人,取胡人首领人头而归!胡人无人敢当!!
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为师却只能像这把宝剑一样,躺在雒阳这个匣子里!一事无成!虚掷光阴!!
四十岁,已是“不惑”之年,若是再没有机会一抒心中壮志,这一辈子,恐怕就只能老死在匣中了!”
众徒弟闻言,皆是唏嘘不已!
王越猛地长剑一抖,将剑匣挑在空中,随手一挥,将剑匣劈成两半!
然后,王越收剑入鞘,对众徒弟道:“我欲投靠破虏将军,去边疆杀胡立功!尔等有愿从者,速去准备,不愿者,则各自回家。这武馆,明日就封馆了!”
史阿等人闻言,纷纷表态愿往,只有少数几人确因家中有事,王越也不强求。
清点了一下人数,愿随王越投田峻者,竟有三十余人。王越让众人各自下去准备,待天明便去田峻府上投效。
……
见到王越的那把长剑之后,田峻终于相信王越也是可以骑马打仗、冲锋陷阵的了。
一直以来,田峻都觉得这个时代的猛将普遍偏好长兵器,而剑太短,不适合骑马冲锋。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三尺青锋遇上丈八蛇矛,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所以,直到昨天晚上,田峻都还是认为王越不适合骑马作战,只适合做保镖之类。
直到见到王越这把剑,田峻才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这是一把长约1.6米,重约25斤(12.5kg)的重剑。剑柄有大约40cm长,适合双手握剑;两侧开刃,中间有三道血槽!可劈可刺,与斩马刀(陌刀的原型)有很多相似之处。
这种剑,非力大如牛者不能用也!田峻记得刘备用的是两把剑,莫非也是力大如牛?田峻很是好奇。
“好剑!可惜闲置太久了!”
田峻将剑归还王越,对王越道:“王将军就如这把剑一样,被尘封多年,现在,到了杀敌饮血的时候了。”
说罢,田峻掏出匕首,在长剑的剑鞘中刻下了两句话:
“鞘中宝剑夜有声,
休待英雄壮志老。”
王越一见,登时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田峻见效果不错,趁机道:“吾欲以王将军担任裨将军一职,王将军除了可以独统一军之外,还可组建一个五百人的“特战营”,人员可在军中挑选,亦可由王将军在徒众及江湖侠士中筹集。你看如何?”
“特战营?”王越有些不解道:“何为特战营?”
田峻道:“所谓“特战”,即是特种作战的意思,皆以精通各种格杀之术的江湖高手组成,用于特殊情况下的斩敌首领、骚扰、护卫、救援、奔袭、侦查等特军事行动,此军用好了,虽只五百人,却胜大万大军!”
王越大喜道:“请将军为此军命名!”
田峻想了一下,貌似后世中国有一支威名赫赫的特战队名叫“雷神”,于是,田峻便对王越道:“此军,就名“雷神特战营”吧!”
王越对田峻深施一礼道:“必不让公子失望!”
对田峻的称呼不再是“将军”,也不是“侯爷”,而是改成了“公子”。
以田家人自居,这与称田峻为主公其实没有多大差别了。
……
两句稍做修改的诗句而已,便收得一员猛将之心。
田峻心中颇是得意,脸上却依旧一脸郑重地道:“吾相信自今日起,将军必如出鞘之剑,随吾征战北疆,荡尽胡尘,斩敌立功,封妻荫子,名留史册。”
王越再次被激得握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向田峻深施一礼道:“愿以公子马首是瞻,赴汤蹈火,绝不皱眉。”
田峻扶起王越,让黄忠带王越及其徒众下去妥善安置。
……
又拖了两日,蔡邕的事情也有了结果:免死罪,全家徙辽东边疆!
小蔡琰也不再伤心哭泣,又恢复了活泼可爱的天性。整天陪着夏雪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天真可爱的小蔡琰,田峻心中很是感慨。
如此活泼机灵的小姑娘……会是哪个写下史上最悲诗赋的蔡昭姬么?
田峻又想起了每念一次就哭一次的《胡笳十八拍》: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
“峻哥哥,你怎么哭了?”小蔡琰看着眼眶湿润了的田峻,拉着田峻的手,关心地问道。
“呃,峻哥哥没哭,只是……只是被风沙迷了眼。”田峻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和鼻涕,强颜欢笑道。
“风沙?”小蔡琰茫然四顾,“这哪有风,哪有沙啊?”
“将来会有的,哦不,再也不会有胡笳十八拍的……”田峻语无伦次地说道……
……
第三天早上,田峻与夏育等人打点行装,会同田丰,王越等人,带着朝廷派给夏育的三千北军精骑和田峻在城外的九百亲兵,一路向北而去。
出城五十里之后,田峻让夏育先行,自己则带着本部人马及小蔡琰,停下来等待被发配辽东的蔡邕。
到傍晚时分,一辆囚车在一队衙役的押送下来到田峻驻营的地方。
田峻给衙役送了些钱财,将蔡邕开了枷锁,接入军营中与蔡琰相见,父女俩相拥而泣。
田峻好酒好菜招待衙役,衙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再去管蔡邕戴枷的事情。
从此之后,只有白天路上行人较多时,才给蔡邕戴上枷锁,其它时候都是坐在田峻为蔡家父女准备的豪华马车上。
等到出了邺城,田峻干脆许以钱财,让人假扮蔡邕坐在囚车上。反正所率人马都是亲信或亲卫,谁也不会说。
……
田峻特意绕道广平,在广平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沮授沮公与。
在原本的历史上,在袁绍入主冀州后,沮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帮助袁绍夺取青州、并州、幽州而统一河北。
沮授曾对袁绍提出奉迎天子,反对诸子分立,提出三年疲曹的战略,但袁绍并不听从。在官渡之战中,沮授提出缓进战术,但不采纳。在袁绍大败后,沮授被俘获,拒绝投降。后来,沮授欲回河北,事败被杀。
回头想一想沮授为袁绍提出的这些建议,哪怕袁绍只要采纳了其中一条两条,这汉末三国恐怕也就没曹操什么事了。
以致于连曹操也曾叹息:“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
由此可见,沮授之才,比之郭嘉诸葛亮也不惶多让,所不同的,是跟错了主公。
曹操用好了郭嘉和荀彧等人而成就了霸业,刘备用好了诸葛亮成就了蜀汉,孙策孙权用好了周瑜而成就了东吴。
如果袁绍用好了田丰和沮授,则曹、刘、孙都是浮云!
……
田丰与沮授都是军事和内政全才,但两人比较起来,田丰在内政方面稍强于沮授,而沮授在军谋方面又稍强于田丰。
所以,田峻才通过关系,将田丰征辟为郡丞,沮授征辟为长史。
至于将来是否愿意奉田峻为主的事情,则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直到田峻碗里来……
第34章 沮授田间论国事
让田峻很意外的是,田峻竟然是在一片水稻田中见到了沮授。
汉代的冀州,主要种粟为主,水稻也开始小面积推广。
此时正值春播,田野中一片忙忙碌碌的景像。
沮授并没有下田劳作,而是站在田埂边看着下下人们劳作。
……
“小侯爷亦知农事之重要否?”
双方见礼之后,沮授随口问田峻道。
田峻道:“夫天下之治理,无农不稳,无兵不安,无商不活,无工不富,无才不兴。田某虽愚,亦知农事乃国之首要根本,百姓无粮,则天下必乱!”
沮授和田丰都是一惊,没想到田峻会说出这番话来。
沮授道:“侯爷之言,虽廖廖数句,却道尽治理天下之根本。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今这天下……唉!”
沮授长叹一声,欲言又止。
田峻从沮授的神态中看出了沮授心中的无奈和失落。
难道……沮授看到了天下将乱?
田峻试探着问沮授道:“沮伯父可知当今天下之隐患?”
沮授闻言,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非常认真,甚至有些惊讶地打量着田峻,似乎要重新认识这个少年一样。
从田峻的身上,沮授能感受到的不止是英武之气,而是比寻常少年多了一份属于成年人的稳重和睿智!
“侯爷且试言之。”沮授又把皮球踢回了田峻。
不知不觉中,沮授已不再叫田峻为“小侯爷”,而是改口成了“侯爷”。
田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蹲下身来,在新翻的泥地上捡起一块结成一块的泥巴。然后,将这一块坚硬的泥巴塞到沮授手里。
沮授诧异地伸手接过泥块。
仔细地打量了半天,也不明白有什么玄机。抬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田峻,似乎又不是开玩笑。
旁边的田丰见状,从沮授手里接过泥块,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泥块中有金子之类的奇怪的东西……
“这……这就是一块普通的泥块啊,有何不妥?”田丰诧异地问道。
田峻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泥块,而是这个天下。”
“天下和这块泥巴有什么关系?”田丰愈发不解。
“有的!”
田峻非常认真地说道:“结块的泥巴多了,禾苗就长得不好,泥巴大面积的结块,禾苗也就没了生机!”
沮授有些震惊地看着田峻,又与同样震惊的田丰对视了一眼,才迟疑地说道:“侯爷不妨直言。”
田峻对沮授和田丰的表情洞若观火,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田丰和沮授已经看出了这天下将乱!
田峻不敢在这个时候对任何人暴露自己的野心。
现在还是公元178年,离黄巾之乱还有将五年多时间,所以,田峻只能试探。
通过刚才的试探,田峻大致摸清了田、沮两人的想法。这才叹了口气,满脸凝重地开口说道:“天下之患,亦在于“结块”二字。不过,结块的不是泥巴,而是“世家”!”
沮授大惊,低声喝道:“人多口杂!侯爷慎言!”
然后,沮授让周围随从全都退下,才对田峻道:“现在只有我们三人,侯爷不妨直言。”
田峻点了点头道:“当今的社会,首先是一个由豪强世家组成的“结块社会”。这些世家大族互相联姻,盘根错节,兼并土地和人口,使得“结块”现象越来越严重,其直接导致的后果有三点:
其一,国家财税越来越恶化,无力养军甚至难以维持正常的官员奉禄。
其二,结块的豪族势力庞大,便会削弱朝廷对地方的控制,朝廷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则天下难安。
其三,百姓没有土地,没有粮食,除了饿死,就只能造反。
遇上风调雨顺的年景,百姓或许还能勉强求活,若是……若是遇上大的旱灾、蝗灾,百姓会何处何从?”
田丰和沮授闻言,都震惊无言。
他们之前虽然也看出了一些问题,却从没有田峻这么清晰的想法,也从没有意识到问题会如此严重!
虽然两人也都是世家,但是,天下兴亡,孰重孰轻,两人还是分得清的。
何况一旦天下大乱,世家未必就能讨到什么好处!
家国天下,何处何从……?
看着茫然发呆的田丰和沮授二人,田峻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半晌,田峻突然出手!
一把从田丰手中夺过那块大泥巴,高高举起,狠狠地砸在田埂上,又用脚踩上去,使劲地碾了几下,将泥块碾成粉末!
然后,才对沮授和田丰笑了笑道:“时间不早了,该启程了。”
沮授和田丰似乎什么都没听到,都怔怔地看着被碾成了粉末的泥块……
良久,田丰走上前去,撕下一块衣袍,将那一堆泥土粉末细心地包了起来,揣在怀中,然后拉着沮授的手,沉声说道:“走吧,去辽东!”
沮授也紧紧地拉着田丰的手,坚定地说道:“好吧,去辽东!”
此刻,两人虽然身还在冀州,心却到了辽东。
因为,在辽东,那里将是一片新的天地:世家很少很弱;朝廷皇权很远;幅原辽阔,土地肥沃。
只要有一支强军做为百姓的蕃篱,就可以去建设一个他们想像中的社会,然后,以此为蓝本,来推动大汉朝廷的改革!来改变这个充满危机的社会!
……
此时此刻,这两人还是有些忠于朝廷的,还是对复兴大汉充满幻想的。
田峻摇了摇头,田峻心里清楚历史的走势,可田峻现在还不能说。
其实,事情又哪里会像沮授和田丰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世家“结块”是天下祸乱的根源,可是,导致世家“结块”的根源又是什么呢?
是文化知识的垄断!
世家对文化的垄断,又导致了官员选拔只能找士族世家。从而士族越有文化,就越有权利,越有权利就越有文化。
世家因垄断了文化而累世做官,累世做官的结果是财富(田产)和人脉(门生故吏)的积累量越来越庞大,从而使整个社会变成了世家豪族组成的“结块社会”。
那么,再多问一句:导致文化知识被垄断的根源又是什么呢?
是学习文化知识的成本太高!
造纸术和印刷术的落后,导致学习文化的成本高昂,只有少数富贵人家才能学习文化,这就造成了世家对文化的垄断。
所以,在当前情况下,这个“结块”问题是无解的!
……
历史上是谁打破了社会的结块?
是隋朝,是隋文帝杨坚的科举制度,造纸和刷术发展得比较好了之后,再用科举制度打破世家对官吏的垄断,社会的“结块”现象才稍有好转,才有后来的唐宋盛世。
……
这些想法,田峻只能放在心里,以后再慢慢推进。
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
现在,还不是谈那么多的时侯。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在田垄间,彼此想着自己的心事。
……
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空气中传来新翻的泥土气息。
孩子们穿着沾满了泥浆的衣服,在新翻的水田里抓小鱼,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快的叫声。几个老农驱使着耕牛,正在忙碌地翻地。
突然,田峻停了下来,对着正在翻地的老农施了一礼道:“这位老丈,能不能让我来试试?”
“这是我们这些下人干的粗活,公子哪里能干?”老农有些惶恐地说道。
田峻笑了笑,脱了长衫,卷起裤管便下了水田。
从老农手中接过犁架,又夺了赶牛的棍子,“啪”地一声抽在牛屁股上,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熟练地耕起地来……
前世的田峻,本名就叫王耕,一听这土得掉渣的名字,就不是什么“城里人”。
王耕的母亲,就是在耕田的时节,把孩子生在了田垄里,才给孩子取了王耕这个名字。
那是改革开放前的时代,那个时代的农民很苦很苦……
王耕从小干农活,一直到考上大学,寒暑假还得在地里干活,所以,田峻对于耕种之事,不仅熟悉,而是精湛!
驱着耕牛在田里翻了一圈地之后,田峻将犁架交给老农,又走向了另一位正在播种的老农。
这是一位年岁很大的老爷子,看到田峻走来,立即放下手里的竹篓,对田峻施了一礼道:“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田峻看了看篓里的稻种,又看了看秧田,开口问道:“稻种下田之前,不浸种发芽吗?”
老农摇了摇头道:“浸种是啥意思?”
“呃……”田峻愣了一下,又问道:“老伯可不可以给晚辈讲一下种稻的过程?”
老农闻言,恭敬地道:“先是整一块秧地,然后撒上谷子,待谷子长成三寸秧苗,分而栽之。”
田峻又向道:“分栽之后,待秧苗长高一尺有余,会不会排水烤田?”
老农皱了皱眉道:“公子所言,草民从未听说过。”
田峻又问道:“亩产如何?”
老农道:“盛年可达两石半,寻常年间,只在两石。”
在汉代,一石约29.95kg,两石是59.9Kg,若按平2.5石计算,亩产才74.9公斤!
这与田峻前世了解到的大致相当。根源前世的一些记忆资料,汉朝水稻亩产是63kg,魏晋是90kg,唐朝亩产138kg,宋朝亩产225公斤;明朝亩产333公斤,
而到了田峻所在的时代,普通稻亩产达到400~500公斤,杂交稻亩产800~1000公斤。
……
“候爷,你这掌犁之术又是如何学到的?”沮授很是奇怪。
田峻笑了笑道:“本侯幼时贪玩,故习得此道。”
田丰眉头一皱,不解地向道:“侯爷重任在身,却在此耽误半天时,是何道理?”
田峻笑了笑道:“若我有办法将水稻产量增加一倍,变成亩产四石(120公斤)呢?”
第35章 辽东田晏陷重围
“此话当真?”田丰和沮授几乎同时问道。
亩产增加一倍,这还得了?
可以养活多一倍的人口,千秋功业,莫过如此!
田峻笑了笑道:“可在辽东试之!”
“辽东也可以种水稻?”沮授问道。
田丰也道:“据我所知,燕山以北,是不种水稻的。”
田峻笑了笑道:“不种水稻不等于不能种。高句丽可种水稻,辽东自然也可种,而且,辽东土地肥沃,亩产只会更高。
沮授道:“那,要不咱们带多点稻种过去。”
田峻道:“稻种可以带一些去试种,只是冀州的稻种,未必适合于辽东,辽东所需稻种,须得从高句丽手中去获得。”
田丰道:“那还不快点赶路,休要误了农时!”
“无妨,辽东农时稍晚,还来得及。不过,我们也是得尽快赶路了。”
说罢,田峻也不再耽搁,稍做收拾,便与沮授、田丰回到沮授家中,歇息一晚之后,会合了大队人马,一路向辽东而去。
接下来,行军速度很快,由于都是有马代步,用三天时间便赶到了柳城。
柳城现在晏昭带着八千人在驻守。
柳城的位置非常重要,田晏手上总共只有三万人马,却在辽西的柳城留了八千人驻守,由此可见柳城的重要性。
此时的柳城,是位于卢龙道北部的最重要的节点城池。
其重要性在于:在汉朝这个时候,从幽州去辽西、辽东,有……且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卢龙道!
由于“横北郭”的燕山山脉的阻隔,历史上进入辽西辽东也只有三条路:
其一,走卢龙塞(即今喜峰口)——在宋朝之前只有经卢龙塞走卢龙道这一条道可走。
其二,走古北口——这是辽国兴起之后才开劈出来的道路。
其三,走山海关(也叫沿海道)——这是到明朝之后才开劈出来的道路。
在这三条道中,走沿海道(山海关)最近。
但是,在汉朝这个年代,沿海道还是原始森林,而且有很多地方还浸在海水里。
古北口次之,但是古北口这条道要到宋朝时,才由辽国开辟出来。
所以,现在唯一能通中原的,就只有卢龙道(喜峰口)这一条路可走了!
因此,在卢龙道这一路线上的“上中下”三个节点——柳城、松亭关(卢龙关)、蓟县,就显得非常关键。
而柳城,便是卢龙道上部(北部)的节点城池,其对于辽西辽东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也正因为如此,田晏才在柳城留下了重兵驻守。
……
田峻一行在柳城休整了一个晚上后,于第二天赶到辽西的郡治阳乐。
驻宁阳乐的是鞠忠。
田晏给阳乐留了四千人马!
得知田晏的兵力分配情况,田峻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田晏一共才三万人马,在肥如放了二千,在松亭关(原卢龙关)放了二千,在柳城放了八千,在阳乐放了四千,田峻带走了一千。
这样算起来,随田晏去辽东的顶多就是一万人马!
而辽东群胡环视,高句丽,夫余,鲜卑,乌桓等等,哪家胡人都能出兵五万以上!
……
“老爸,你可千万别挂了!”
田峻心急如焚……
必须立即带兵前去增援!
救兵如救火!
夏育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因夏育有三千北军随同上任,夏育便让田峻将鞠忠的四千兵力全部带走
于是,田峻赶紧整合自己的亲卫和鞠忠的兵力,一共五千余人,快马加鞭,直往辽东襄平(辽阳)而去。
……
一路昼夜兼程,于第三天凌晨赶到襄平城外大约三十里处。
田峻一边让军队在隐蔽处扎营休整,一边让人打探消息。
没多久,负责哨探的柳毅便匆匆赶回来禀报道:“襄平城正在大战,不过攻城的却不是田晏,而是高句丽。”
田峻一愣,随即又问道:“高句丽有多少人马?”
柳毅道:“大约有五万多人,由高伊夷模统军。”
田峻闻言,长长地吁了口气,心中暗自庆欣。
田峻最担心的是田晏没有进城,在野外被高句丽大军给围上。
如今听说田晏已经进城,有城可守,田峻也就稍稍放心了。
在仔细询问了原由之后,田峻才知道……襄平城其实一直都没有丟,一直都是在汉军手上!
据柳毅的斥候打探到的情况,在原来的辽东太守和军司马被鲜卑人杀死之后,有一位叫阳仪的曲军侯收拢残军,在城内的汉人青壮的帮助下,死死地守着了襄平城。
后来檀石槐死后鲜卑退走,高句丽以为有机可乘,便又兴兵大举来犯。
而当时还在辽西的田晏了解到这一情况后,便星夜兼程赶往辽东,终于抢先高句丽几个时辰赶到了襄平城,然后堵死城门,把高句丽的大军挡在了城外。
……
看来,自己这个老爸打仗还是有一手的,不愧凉州名将之称。
田峻欣慰地笑了笑,问柳毅道:“这个高句丽的统帅……高伊夷模是谁?”
柳毅道:“高句丽的国王叫高伯固,高伊夷模是高伯固的大王子,此人英勇善战,有万夫不挡之勇。”
田峻点了点头,走到柳毅所绘的地图前,让柳毅对着地图给自己介绍此时辽东周边的一些情况。
从地图上看,在辽东周边主要有五大势力,分别是高句丽、鲜卑、夫余、辰韩和弁韩。
这五大势力分布如下:
其一,高句丽此时势力最大,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在辽东半鸟和朝鲜半岛上独领风骚。其国土区域包括了后世地图上的吉林省和黑龙江省的大部分地区。东部濒临日本海;南部控制了汉江流域;西北跨过辽水;北部到达辉发河、松花江流域。
其二,鲜卑居于辽东的西北方向的草原;
其三,夫余在辽东郡的北部,即玄菟郡的东北地区,因为玄菟郡已被高句丽人占领,辽东郡此时并不与夫余接壤;
其四,辰韩在朝鲜半岛南部靠日本海一侧,现在不与辽东接壤;
其五,弁韩在朝鲜半岛南部靠近黄海一侧,现在也不与辽东接壤;
……
而此时的襄平城以东和以北地区,几乎全都落入了高句丽之手!
“高句丽的势力有点大啊……”田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
看来……自己是有点托大了。
自己手中只有五千人马,面对的却是十倍于己的高句丽精兵。
而且,这还只是正在围攻襄平的高句丽军队。
万一……高句丽再从其国内调兵,兵力可达十几万甚至二十万人之多!
田峻有点怀疑自己挑选辽东为发展根基的正确性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想太多也没用,还是先打好这一仗再说。
于是,田峻对黄忠道:“事关重大,我欲亲自去察看敌营虚实,军营的事就先交由黄将军吧。要注意隐蔽,不让敌方敌道我军的存在。”
待黄忠应喏之后,田峻便叫上柳毅和几名斥候,一起向襄平城方向潜去。
几人不敢纵马奔驰,只敢在偏僻小路上潜行,走了两个多时辰,才来到襄平城外离高句丽营地数里的山上,借着树枝杂草地伪装,悄悄地爬上山顶,俯瞰高句丽的营地。
……
高句丽的营寨扎得非常整齐,看来高伊夷模还真有些军事才能的。
在离高句丽营地数里的地方,一队高句丽士兵正在攻打襄平城。
攻城战似乎打得不是很激烈,高句丽人只是站在高大的井阑上与城上用弓箭互射。
田峻看了一会,低声对柳毅道:“城头的反击很弱,箭矢的密度还比不过高句丽人的井阑。”
柳毅低声道:“汉军士卒们拉弓射箭,看起来像力气不够一样,也许是城中缺粮导致。高句丽人没有强攻,可能也是在等城中粮尽。围城将近一个月,高句丽人肯定认为城中粮草应该已经用尽了。”
田峻突然轻轻地笑道:“高句丽人大举攻城,可能也就在这几天了。”
“主公不担心?”柳毅道。
“担心?”
田峻轻松地笑了笑道:“我家老头子若是如此不堪,那他早就死了一千次了。”
“可是,万一……”柳毅还是不放心。
“放心吧,那老头鬼得很,就算我们不来,高伊夷模也不一定干得过他。”田峻看了看城头的情形,得意地说道。
柳毅想了想,也想通了,笑了笑道:“确实如此,这老头……呃,老爷确实很厉害。”
田峻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们既然来了,就有更好的打法了。”
说着,田峻从身上掏出一块白布,仔细地绘制着敌军营盘图。
……
高句丽营寨之中,高伊夷模正在给手下将领布置任务。
“关于攻城之事,各位有什么想法?”高伊夷模随口问道。
部将李捷道:“围城已经将一个多月了,从我们观察到的情况看,城内已经完全断粮了,连战马都吃光了。”
高伊夷模大笑道:“敌人的反抗越来越弱了,我看他们连拉弓的力气都快没了。让大家中午再好好地吃上顿一下,下午发动总攻!”
“大王子英明!”
大帐之中传来一阵欢呼声。
……
午后,大队大队的高句丽军队从营寨中开出,大量的云梯也从营中推出。其攻城器械之周全,与汉人无异。
看来得重新评估高句丽的战力!
田峻有些惊嗟。
看来之前一直把高句丽人当成胡人的想法是错误的。
差点又忘了高句丽人的祖先,其实有很多是来自商朝的箕子遗民。
箕子是商朝帝辛(商纣王)的叔父,名胥余,称箕子,与比干、微子并称为商纣王时期的“三贤”。
周武王灭商之后,箕子带着五千人移民辽东,之后又去了朝鲜半岛并建立了政权,史称箕子王朝或“殷氏箕子王朝”。
燕昭王时,箕子朝鲜曾和所统治的胡人一同归属燕国。后来燕国被秦国所灭,很多燕国人也都投奔了箕子朝鲜
到西汉时期,投奔朝鲜的燕国人卫满发动政变推翻了箕子朝鲜,建立了卫氏朝鲜。
卫氏朝鲜曾经一度非常强大,其国土还包括后来的高句丽、真番、临屯、沃沮、夫余五国之地,方圆数千里,疆域远超箕子朝鲜。
原来的箕子王朝的一些王室成员跑到朝鲜半岛南部,建立了辰韩。而很多的平民百姓,则加入了朱蒙的军事集团,形成了一个由古朝鲜遗民、三韩人、濊貊、扶余人、靺鞨人组成的多民族国家,即高句丽。
所以,高句丽文明其实是中国汉族文明的一个分支。
大量汉人的投奔,给高句丽人带去了汉人的文化科学知识,也带去了军事知识,田峻所能看到的与汉人相似的攻城器械,其实不足为奇。
说实在的,看到这么完备的攻城器械,田峻还真为他老爸田晏捏了把汗。
……
“终于画完了。”
田峻将画好的地图住柳毅怀中一塞,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你将这张图带给黄将军,让黄将军与田丰、沮授、成公英等人一起商量,设法在今夜四更夜袭!”
柳毅大惊道:“主公,你这是要去襄平?不可以,太危险!”
田峻摇了摇头道:“其一,我虽然不担心襄平守不住。但是,如果我能将援军到来的消息带到城里,城内汉军必能士气大振,我军伤亡就会少很多!
其二,我们只带来了五千援军,而高句丽人却有五万,十倍于我!纵然是夜袭敌军后营,如果没有城内汉军的配合,也很难成功,所以,我必须去安排城内的汉军配合夜袭。
其三,我就这么一个父亲……呃,别误会,我的意思是父亲就这么一个,我若知道他有危险而不在他身边,是不孝也!”
柳毅不知道“就这么一个父亲”和“父亲就这么一个”有什么区别,但大汉以孝治天下,孝悌之道深入人心。见田峻为了父亲奋不顾身,也非常钦佩,毅然道:“主公,属下愿代主公冲阵去城内报信!”
田峻摇了摇头道:“你武艺比我稍逊,若冲阵不成,岂不误事?”
柳毅还要再争,田峻严辞拒绝道:“事关重大,休要再争!快去送信传令吧。”
柳毅无奈,只好应允。
两人走下山来,在山谷中与看守战马的斥候会合。考虑到田峻冲阵时可能会用到较多箭矢,柳毅又将自己的箭袋也挂在田峻的马上,然后,才带着斥候离开。
第36章 独闯孤城何惧死
目送柳毅等人走了之后,田峻才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装备,将猎日弓跨在背袋里,执了虎头戟,牵着苍菟马向城北绕去。
田峻敢去冲阵,其实并非是鲁莽的行为。
因为高句丽人用的是“围三阙一”的攻城方法!
而北门,则正是属于围三阙一中的“阙一”。除了一队大约五六百个高丽兵之外,便再无别的兵力在北门驻守。
田峻在山谷间绕了一大圈,直到襄平以北,才走出山谷。然后,不紧不慢地,一人一骑向城门方向缓缓走去。
起先,并没有引起高句丽人的注意,直到离城快两里时,才有一什斥候过来询问:
“来者何人?”为首的斥候问道,说的是标准的汉语。
田峻没有理睬,抬手便射,连射三箭,箭箭夺命!
在高句丽斥候反应过来之前,田峻将猎日弓往弓袋里一插,顺手从得胜钩中掣出虎头戟,两腿一夹战马,凶狠地冲了上去。
高句丽斥候兵见状,也纵马前来阻挡,却又被疾冲而来的田峻又连杀两人,余下的几名斥候不敢靠近,纵马向两旁闪开,并向城门外的大队人马出声示警。
城门外的高丽兵也早就惊动了,约五百多人全都翻身上马,向田峻迎来!
田峻伏在苍菟马上,长戟斜拖,快如一道闪电般向城门冲去。
在闪过稀疏的几支箭矢之后,田峻一人一马狠狠地冲进了敌群之中。
一戟斜斩,将左边一名敌骑连肩背削成两半,戟柄磕开右边另一支长矛,长戟划了道光弧,将右边的敌骑一支胳膊齐根削落。
另一支长矛闪电般袭向田峻左肋,田峻来不及变招,闪身让过,用戟柄倒撞敌骑战马头部,正中敌骑战马耳部,敌方战马倒地身亡。
才一过照面,电光火石之间,连杀两人一马!
敌军曲长大为惊恐,不敢亲自上前拦截,只命士兵上前送死。
田峻长戟左劈右刺,所遇之高丽兵无一合之敌,被田峻连杀十余人,冲出了高丽兵的拦阻包抄,仗着马快,直往北城门冲去。
敌军曲长率部紧紧追来,一边追一边向田峻射箭。
田峻一边纵马,一边舞动长戟,将射向自己和战马的箭矢全部磕飞。
苍菟马快,才几个纵跃便脱开了敌骑弓箭的射程。
田峻脱开了敌军射程,但是,敌军却没脱开田峻强弓的射程。田峻强弓的射程,比普通弓箭的射程足足超出二十步以上!
“现在该我了!”
田峻将长戟挂在马上,左手取弓右手取箭,一翻身,连珠三箭射出!
敌军曲长避过两箭,第三射正中面门,坠马而亡。
其它敌军皆不敢再追,只是远远地坠在后面……
城头之上早己沸腾了起来,汉军们都在大叫:
“少将军威武!”
“少将军威武!”
……
田峻来到城门口,圈回马头,拉开弓箭,却不知该往哪射——敌军都跟得远远的,一见田峻驻马拉弓,纷纷向两侧逃开……
随后汉军打开城门,田峻在汉军的欢呼声中进入了襄平城。
田峻的到来,立即给城内的汉军打了一剂强心剂,本来还打得有些艰难的汉军,士气大涨,一个反击,便将攻上城头的敌军杀死大半,赶下了城头。
城内的情况,果然不出田峻所料。
城内不仅没有缺粮,粮食还多得足以支撑三个月之久!
此前田晏故意装出一副缺粮的样子,不过是惑敌而已。
田晏好歹也是打了几十年仗的名将,当初攻下柳城时,粮草堆积如山,又岂能只带一个月粮草过来?
而故意杀掉一些多余的战马,又让将士们装出有气没力的样子,不过是想诱惑高句丽人来强攻坚城而已。
“臭小子,你是不是皮痒了!”见到田峻之后,田晏勃然大怒!
“父亲,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块皮都没掉呢?”田峻讪笑道。
“什么叫一块没都没掉!独自一人就敢闯进来,你想让我老田家绝后吗?”田晏怒气更盛。
“我……我这不是来看看您还在不在嘛,你要不高兴,我这就冲回去得啦!”
说罢,田峻转身就走。
“哎!哎,乖儿子,别闹了,来了就别走了!”田晏只好让步,换了缓和点的语气对田峻道:“说吧,带了多少人来,准备何时夜袭?”
“不错啊,父亲,连这都能猜到,看来根本不需要我来报信,要不,我还是走吧。”田峻又作势要走。
“别走,乖儿子,你不就是想要指挥权嘛!为父老弱不堪,城内的事就全交给你了。”田晏无奈地说道。
不过,嘴上说得如此无奈,心里却乐开了花: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田峻心知肚明,看了看红光满面的“老弱不堪”的父亲,田峻开心地说道:“父亲也不必佯装“老弱不堪”了,我虽只是个杂号将军,却有天子圣旨,天子让我屯兵辽东,于战争期间节制辽东、辽西军事。”
说罢,田峻取出贴身藏好的圣旨,交给田晏。
田晏大笑道:“臭小子,何不早说?来人,通知军侯以上将领,来南城门楼开会!”
待众人都到了之后,田峻先将天子圣旨传阅众人,然后才开口说道:“天子旨意大家都知道了,我虽只有五千直属军队的名额,但是,在战争期间,辽东辽西的所有兵力我都有节制之权。”
众将齐声道:“愿遵将军军令!”
田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有带来五千援军,现在由黄汉升将军统领,位于城西三十里处。今晚四更,会对高句丽人发动夜袭。
不过,城外只有五千汉军,而高句丽人却有五万,纵然是夜袭,也难彻底打败高句丽人。
所以,在城外汉军发动夜袭时,城内的汉军必须同时配合。这就是本将为什么甘冒风险突入城内的原因。”
众将尽皆大喜,纷纷出声道:“请将军下令!”
田峻看了看大家,见所有的人都士气高昂,暗暗点头:
效果不错,军心可用!
接下来,田峻将城内所有人马分成四队,以田晏领二千青壮守襄平;以伯仪领原辽东守军及青壮共两千人为左冀;以鞠义领三千人为右翼;剩下六千人马由田峻和华雄亲自统领为中军。
安排好之后,吩咐几位统兵大将各自去准备,却将阳仪留了下来。
这阳仪可不简单啊!
在太守和军司马、校尉全都战死了之后,还能以一个曲长的身份,领导全城军民守着襄平城!
而且硬是在鲜卑两万多人的进攻下守了足足一个多月!
汉制,一曲是500人,曲军侯平常只是领500人的军官。而伯仪收扰的残兵及城内青壮达五六千人,在鲜卑人攻城之时,伤亡过半而城不破。
这绝对是天生的有勇有谋的将才。
原本历史上公孙度称霸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主要靠的就是柳毅和伯仪这两员有勇有谋的大将。
……
“阳军侯辛苦了,辽东幸得军侯之力,才免于失陷胡人之手,阳军侯当为此战首功!”田峻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壮实青年,满眼都是激赏。
阳仪向田峻行了一礼道:“谢破虏将军谬赞,若非破虏将军斩杀了檀石槐,鲜卑人也不会退兵,因此,说起来,在下这条命也是将军所救!”
果然是聪明人,一开口,就透着机灵,不仅说话条理分明,还将姿态摆得很正,没有半点居功自傲的意思。
田峻摇了摇头,很是欣慰地说道:“阳兄不必过谦,此战首功非阳兄莫属。若是阳兄不嫌弃,就在本将帐下做个校尉如何?”
从统兵500人的曲长,一下子提升到2500人的校尉!
阳仪心中大喜,向田峻说大礼称谢。
……
柳毅被骂惨了!
被骂得……有些生不如死……
柳毅被田峻赶走之后,其实并非有走远,一直远远地跟在田峻后面,直到田峻入了襄平城,才放心地回去营地。
尽管如此,柳毅还是被骂了。
而且是被很多人轮流着骂!被骂得如狗血淋头!
尤其是性格刚直的田丰,将柳毅足足骂了半个时辰,若非黄忠一直在为柳毅解围,柳毅恐怕要被唾液淹死。
这一刻,柳毅想死的心都有了……
关键时刻,还是随行而来的蔡邕劝道:“元皓兄就别怪柳将军了。田峻乃至孝之人,如今其父被围城中,生死不知,又岂是别人能劝阻的了的?”
田丰这才怒气稍减。
黄忠也乘机说道:“时间紧迫,还是议一议今晚的夜袭吧。”
沮授道:“柳将军与侯爷约定的时间是四更袭营,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此时不宜行动,恐会惊动敌军斥候,须待天黑之后才可行动。至于具体行动,可参照侯爷的地图,长驱直入,直取敌军中军即可。”
成公英也道:“确实如此。有城内守军出城夹击敌军,我们不必担心陷入重围,直取敌军中军帐便是最好的打法,敌军在被前后夹击之时,若中军溃乱,必然会是兵败如山倒的结局。”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汉军人数本来就少,仅仅只有五千人,若再分兵,恐怕很难达到夜袭的效果,只能采用直取中军的打法。
黄忠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此战当用锋矢阵!”
“王越(柳毅)愿为锋矢!”王越和柳毅同时请战道。
王越是急于想要立功。
而柳毅,则是想去拼命……
黄忠心知肚明,爽朗地大笑道:“好,那我们三人就同为锋矢!本将为前锋,王将军与柳将军分列本将左右,有我三人冲锋在前,何人能挡!”
……
高句丽营中,高句丽人也开始发现了异常。
“田晏这个糟老头子……狡猾得很!”
高伊夷模满脸凝重地对手下将士道:“看来我们被骗了,城中汉军现在还没有缺粮,所谓的“缺粮”,只是他们用的“骄兵之计”而已,让我军白白损失了两千多人马。”
有高句丽智者之称的李模道:“听说今日有汉将突入城中,恐怕会出变故,大王子须得小心谨慎才行!”
高伊夷模点了点头道:“下令全军加强戒备,岗哨加倍!”
……
襄平城内,一切准备工作在有序地执行着。
田峻让汉军早早地休息,只留下城头的巡哨。
二更时分,所有汉军被叫醒,吃了些水和干粮,然后,人衔木,马束口,悄悄在城门口集结。
三更时分,城门悄悄打开,一万二千人马在城外列成三个方阵。静待高句丽军的后营乱起。
……
第37章 铁骨铮铮少年兵
……
月黑风高,正适合杀人放火!
黄忠的五千人马早已赶到,隐蔽在高句丽营寨以南数里的地方。
看看时辰将近,黄忠一声令下,全军上马,向着高句丽的后营驰去。
高句丽人已经加强了戒备。
不过,加强戒备的是前军和中军。没有人想到会有一支人马来自后方!
很快,后营简陋的寨墙被折毁了一大片!
黄忠一马当先,王越和柳毅分列左右,五千汉军将士紧随其后,虽在敌军营地中突进,却类似阵战中的锋矢阵,一路向前,直往敌军中军大帐方向突进。
敌军后营大乱……
就在此时!
早就出城静候的田峻,也率领汉军也对高句丽营寨发起动了进攻。
田峻用的是与黄忠一样的战术,也是快速向中军帐方向突进。
高伊夷模半夜被亲兵推醒,见到营中到处火起,大惊失色,慌忙披甲指挥应敌。
刚刚骑上战马,但见后营中已有一支人马向中军杀来,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壮硕,大刀翻飞处,无人能挡。
高伊夷模手持三尖两刃上前迎敌。与黄忠大战十余招不分胜败。但就在此时,田峻所率的汉军也杀进了高伊夷模的中军,高句丽的中军开始溃败。
高句丽军的左右两营因为遭到阳仪和鞠义所率汉军的攻击而无暇救援中军,如今中军溃败,败兵四处逃窜,左右两营也立即被冲乱!
兵败如山倒!
高伊夷模见大势已去,奋力逼退黄忠,率所部亲兵精锐向东撤退,却又遇上王越,才交手数合,便被王越一剑斩断马头。
高伊夷模也坠下马来,幸有亲兵拼死抵挡,才从王越剑下逃得一命。
高伊夷模骑上亲兵所让的战马,亡命逃窜。才逃出数十步,又被柳毅给盯上了。
柳毅张弓搭箭,直射高伊夷模背部,正中右肩,箭矢透甲而入,将高伊夷模的右肩射了个对穿。
高伊夷模因右肩受伤,连三尖两刃刀也拿捏不住掉落到了地上,只好伏在马上,在亲兵们的拼死保护下自顾逃命而去……
黄忠和田峻领兵随后掩杀二十余里,杀敌数千人而回。
当田峻回到襄平城外时,战场上再次沸腾了起来,所有汉军将士都高声欢呼:
“破虏将军威武!”
“大汉威武!”
“少将军威武!”
……
此战以有心算无心,打得简单快捷,酣畅淋漓,让一直被闷在城内挨打的汉军都大呼痛快。
被围城一个多月,没有人想到数倍于己的高句丽军会被如此干脆利落地击败!
所有的人看向田峻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爱戴和崇敬,就连一向严苛刚直的田丰,也欣慰地对沮授和蔡邕道:“此子年方15岁,却如此智勇兼备,必成一代名将也!”
田峻纵马走向战场,老头子田晏正带着人在打扫战场,时不时放声高喊:
“马尸全运回城中,交给蔡邕那老夫子,分发给城中军民食用!”
“各种器械分类堆放,不要放过一块铁片。金银财物,全都送进帐中由成公英统计……”
“一切有用的东西都不能浪费了,敌军尸体都要剥光了垒成尸山,衣服收集起来着人清洗干净,用于以后救济流民。”
“喂,那个谁,兜裆裤怎么没剥?……什么?太脏太臭?那好歹也是块布!……剥下来剥下来……”
田峻哑然失笑,没想到老爷子还有这么“节俭”的时侯。
不过,想想也是,这年代还没有棉花,在这辽东苦寒之地,冬天里多一块布,就可能多救一条人命……
……
田丰见田峻来到战场,便跑过来禀报道:“侯爷,战果已经初步清点出来了,共杀敌一万多人,俘虏八千多人。缴获战马两万多匹,粮草辎重无数。”
田峻点了点头问道:“田伯父,我军伤亡如何?”
田丰道:“我军伤亡二千四百人。”
“什么?怎么会有如此高的伤亡?”田峻大惊道。
“啊,什么叫如此之高?”田丰诧异地说道:“死亡才四百多人,重伤三百多,其它都是轻伤。”
“呃……原来如此,不过死亡四百多人,重伤三百多,这损失也不小了啊。”
顿了一下,田峻又道:“我们去看伤员吧。”
说着,田峻便朝安置重伤员的帐篷区走去。
……
重伤员区。
这里,充斥着的……是呻吟和绝望……
与战场上将士们的欢呼雀跃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排十几顶帐篷里面,躺着三百多重伤的汉军将士,只有十几个士卒在给他们做一些简单的照顾。
没有医者,为数不多的几名医者,都被安排在照看轻伤员们。
——而这些重伤员,都是已被放弃了的……“将死之人”!
偶尔有几个士卒抬着刚刚死亡的重伤将士……从这片帐篷区离开……
田峻满脸凝重地走进其中一顶帐篷中。
帐篷中的呻吟声停了下来,几乎所有的重伤员都转过头来看着田峻,绝望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欣慰。
一位断了右臂,小腹缠着渗血的麻布的骨架非常粗壮的少年士卒挣扎着坐了起来,想要给田峻行礼。
待左臂举起时,才发现只有一只手,行不了抱拳礼……
士卒的左手僵硬地举在空中,停了半晌,才无力地垂下,泪水从倔犟的双眸中流淌了出来……
田峻走到这名士卒的身边,缓缓地蹲下身子,用手为这名少年士卒拭去脸上的泪水。
这是一张很年轻的稚气未脱的脸,应该不超过13岁。
若是在后世,这还是一个正在上小学六年级的少年!
可是在这里,却已经是浴血疆场的战士了,并且,还在战斗中被敌人砍掉了整只手臂!
“你叫什么名字?”田峻轻轻地问道。
“我叫雷熊,雷公的雷,狗熊的熊。”少年轻声答道
“雷熊?好样的!你……父母呢?”田峻有些心庝。
“死了……”少年轻轻地回答,无悲无喜,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又似乎他父母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你还有兄弟姐妹吗?”田峻又问道。
“也死了……”依旧是无悲无喜的回答。
见惯了生死的少年,还这么年轻,心就已经麻木了么?
“你……不伤心?”田峻依旧轻轻地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那眼神却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如噬血的野狼!牙齿使劲地咬合着,仿佛是要用力将一根骨头咬断一样,少年仅剩的左手青筋暴起,用力地握着拳头。
使劲地喘了几口粗气,少年才冷静下来,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他们……杀了我一家七口,连我两岁的弟弟都没放过!而我……我才杀了五个,还欠两个!可惜……可惜我却不行了……”
说罢,少年士卒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田峻的眼眶湿润了,轻轻地扶着少年躺下来,为少年擦去眼泪……
穿越以来,田峻一直有一种在梦幻中的错觉,但是此刻,第一次,田峻觉得现实是如此的真实而残酷!
田峻转过身,用征询的眼光看向闻讯而来的医者。
医者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位兄弟的两处创伤,虽然……虽然暂时已经止血,但在这个春夏交接的季节,难免会恶化溃烂……”
恶化溃烂?!
也就是……缺少消毒的酒精!
田峻脑中灵光一闪:有酒精……就可以救下很多条人命!
……
“不,我有办法救他们!来人啊!”田峻突然站起来,大声喊叫道。
“将军有何吩咐?”柳毅过来抱拳道。
“柳兄,战利品中有酒吗?”田峻问道。
“有300多坛!”一旁的田丰代替柳毅回答道。
“很好,将这300多坛酒全部运到太守府中,任何人都不可以动用!”田峻大声命令道。
然后,田峻又转过身来,对少年士卒大声说道:“安心养伤吧,我有办法让你不死。高句丽人还欠你的两条人命,我会帮你去十倍取回。至于你自己,等养好了伤,再娶几个婆娘,生几个儿子传宗接代吧。”
少年士卒激动得又哭了起来。
田峻愣了愣,问道:“我叫你娶婆娘生孩子,你怎么又哭起来了,下面那里……没受伤吧。”
少年忍俊不禁,一边擦眼泪一边笑道:“没事,那里还好得很呢!”
田峻哈哈大笑
随后,田峻又着对其它伤员道:“其它各位兄弟也一样,我去给你们弄最好的清创药,你们一定要好好养伤。待养好了伤,我会将你们安置在郡县做衙役领奉禄,只要下面没受伤的,每人安排两个女子做婆娘。大家说好不好?”
伤员们都非常感动,纷纷大声叫好。
刚才还充满绝望和呻吟的重伤营,仿佛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充满了阳光和生机。
接着,田峻对柳毅道:“走,带我去城内铁匠营!”
……
看着田峻离开的背影,雷熊泪流满面,怎么擦也擦不完……
在这个世界上,雷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很久没有人给过自己一丝关怀和一丝温暖了!
冰冷的心里,除了悲伤,便是仇恨,除了仇恨,便是绝望……
而此刻!
雷熊的心里却多了一份温暖、多了一份祈盼,更多了一份……渴望!
田峻让雷熊感到了一种大哥哥般的关怀和温暖!
雷熊祈盼着能再见到田峻一眼,祈盼着能像刚才一样呆在田峻身边!
渴望……渴望能对田峻叫一声……大哥!
即使伤发而亡,只要能叫田峻一声大哥,似乎……今生也是无憾……
……
天黑了,月亮出来了。
月光透过薄薄的篷布洒落下来,照着少年晶莹的双眸,双眸之中,似乎……有星光在闪耀。
倔强的少年紧咬牙关,彻夜未眠……
……
第38章佯醉府衙一壶酒
田峻将战后的各项事情交给田晏,自己则和柳毅在铁匠铺里呆了整整一个晚上。
通过一个晚上的现场指导和不断改进,铁匠们终于打制出了一套简单的小型蒸馏设备。
然后,田峻又与柳毅关在一间厢房里,开始了试制烈酒。
田峻先将缴获的一坛普酒用蒸馏器蒸馏三次,得到大约75度左右的食用酒精,再分做两小瓶,一瓶封存用于消毒,另一瓶兑入一些同样蒸馏所得的蒸馏水……
……
两人正在忙活着,突然,屋外传来田晏的一声大叫:“峻儿,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父亲,没干啥,我啥都没干!”田峻大声回应道。
“哼哼,偷酒喝?哪里来的这么香的酒?快开门!”田晏一边敲门一边大叫。
“呃……”
没办法,田峻只好开门把田晏放进来。担心田晏喝他的酒,连忙开口解释道:
“父亲,我在制做一种消毒……酒精,用于清创,可使伤口减少溃烂或免于溃烂,能救很多人的性命呢!”
“酒可清创?真的假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田晏疑惑地问道
“千真万确!这是孩儿很久以前,用脚丫子想到的!”田峻斩钉截铁地撒谎道。
“能不能喝一点?”田晏实在受不了酒的香味。
无奈,田峻只好交出兑好的烈酒,给田晏和柳毅每人倒了一小杯。
田晏端起酒来看了一眼,又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大叫一声:“好酒!”
能不是好酒么,颜色与香味远胜这个时代的任何酒!
汉朝这个时代还没有蒸馏酒,这个时代的酿酒之法,是粮食发酵之后,用麻布过滤酒糟,其酒度只在15~20度且酒质浑浊兼有酸味。
而田峻蒸馏出来的酒,酒质晶莹澄澈,酒香扑鼻,饮之清淡爽口,使人感到不甜、不苦、不涩,只有烈焰般的刺激和浓郁酒香,较之那些普通的酒,简直就是仙酿!
柳毅也喝了一口,大赞道:“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佳酿。”
“得如此佳酿而饮,夫复何求?”田晏大笑道。
“父亲,你就只想到这酒好喝么?”田峻看着田晏那颗硕大的脑袋问道。
“呃,刚才峻儿不是说,还可以清创疗伤么?”田晏道。
田峻摇了摇头,正要开口损他老爸几句,旁边的柳毅开口道:“主公,这酒要是拿到洛阳去卖,恐怕要值千金!”
田峻心中一喜,这柳毅是个可用之才啊,难怪历史上能成为公孙度手下最信任的人。
田峻欣慰地点了点头,对柳毅道:“嗯,看不出你还真有些商业眼光,知道我为什么只让你一人知道这酒的秘密么?”
“主公是想让我酿酒?”柳毅道。
田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道:“柳兄为人天性机敏,我想让柳兄帮我办两件大事。”
柳毅一听,立即行礼道:“愿为主公赴汤蹈火!”
田峻拍了拍柳毅的肩膀,让柳毅坐下,然后才说:
“柳兄是我最信任的人,那两件事,只能辛苦柳兄了。不过,咱们今天得先把疗伤的酒精弄出来了,待忙完这阵子,柳兄来找我,我们再详谈。”
接下来,田峻将几个绝对信任的田府家丁交给柳毅,让柳毅继续蒸馏酒精,自己则提了一桶蒸馏好了的酒精来到军营,教会军医及护理的医者用酒精消毒之法。
用酒精给伤口消毒虽然很疼,但疼过之后,效果还是不错。
原本很多等死的重伤病人,最后也都幸存了下来,这其中,也包括那位“雷公的雷,狗熊的熊”。
而那些轻伤员,在用酒精消毒之后,伤口的愈合也快了很多。
田峻又乘机教了一些后世的医疗常识给军中的医匠,比如麻布及医用器具用开水消毒,用火烤刀片消毒,用羊肠线缝合伤口等等。
在田峻的指导下,医匠们的专业水平得到很大的进步,辽东伤员的死亡率也大幅降低。
……
两天之后,田峻将柳毅叫到自己房间,对柳毅道:“我之前曾说有两件大事要交给你,这第一件事,便是秘密酿酒。这件事,我交给你亲自去做,其它任何人不可插手。你必须守着酿酒的机秘!你可知道该如何做?”
柳毅想了一下道:“烈酒技术的保密其实也不难,先将酿造和蒸馏分开在两块地方,酿造无需保密,而蒸馏又不需要多少人。即使再大的规模,蒸馏用人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田峻点了点头,又问道:“这负责蒸馏的几十人如何管控?”
柳毅道:“其一,蒸馏作坊放在单独的坞堡中,用重兵守卫。
其二,将几十人的孩子作为人质。
其三,连坐制,有一人泄密,这几十人全杀之,其孩子及家人亦全杀之!这样,便可使这些人互相监督!”
娘的,够恨!
不过,干这种事就得用狠人!
田峻欣慰地笑了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造酒之事,就交给你负责了,而关于卖酒之事,因牵涉到商业渠道的问题,我会另找人负责。”
停了一下,田峻又道:“现在我们谈第二件事,这件事,比酿酒之事重要百倍!”
柳毅道:“请主公指示。”
田峻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建立情报组织。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情报网络,不仅要面向边塞胡人,也要面向大汉内地。”
柳毅有些为难地道:“主公,此事事关重大,属下年轻识浅,恐怕做不好。”
田峻道:“无妨,慢慢来,先把架子搭起来,用心做起来,待以后有合适人选,再把你调出来带兵也是可以的。”
说罢,田峻递给柳毅一叠绢布做的小册子道:“柳兄,我有一些想法写在这绢布上,供你参考,你先估摸着去做吧,尽力而为即可。”
柳毅打开绢布,取出册子,但见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黑冰阁》
“黑冰阁?”柳毅不解地问道。
“没错,是黑冰阁。”田峻道:“这是我给我们的情报组织的命名。”
柳毅打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的是:
目录
……
柳毅奉若至宝,再次向田峻磕谢道:“谢主公授此秘技!在下无以为报,今生今世,唯主公之命是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有食言,天诛之!”
田峻其实也不是很懂,只有因为来自后世,看过无数小说和电影,便试着整理了一些纲领性的东西,至于具体如何实施,还得靠柳毅自己去考虑。
随后,田峻任命柳毅为第一任黑冰阁组长,负责组建情报网络打探天下情报。
之所以有黑冰阁第一任组长的说法,是因为在田峻的计划中,情报工作是应该给重要的谋士主管的,柳毅只是一个过渡。
现在先这么说,就是变相告诉柳毅,以后可能会有其它人来做“第二任”或“第三任”,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在以后工作交接时柳毅心中不会有别的想法。
关于筹建情报组织的人选,本来沮授会比柳毅更合适,在原本的历史上,袁绍的情报组织,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沮授在负责的。
但是,现在天下未乱,沮授虽然来了辽东,却还是对汉室有一份忠心的。
真正认田峻为主公的人只有柳毅和华雄两人,而在这两人中,不论是可信任度和谋略,柳毅都要强过华雄很多。
因此,在当前情况下,也只有柳毅才最适合负责情报组织。
安排完柳毅的事情之后,田峻带了一坛兑好的烈酒,向太守府的府衙大堂走去。
……
府衙之中,大家都忙得团团转。
辽东历经数月战火,千疮百孔,需要处理的事堆积如山,战后的善后事项也迫在眉睫,急需处理。
突然,一股浓郁的酒香从衙门口传来。
“什么酒?这么香?”
众人全都停下手上的事,向门口看去。
但见门口人影一闪,走进来一只东倒西歪的醉鬼,正是他们的“不务正业”的少将军田峻!
田峻一手抱着大酒坛,一手拿着个超大的酒杯,一边脚步跄踉着往里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蔡邕闻言一愣,随即大声惊呼道:“好湿!好湿!真是好湿啊!”
沮授看了看天,皱了下眉头:“大白天的,哪有月亮?”
成公英道:“公子莫非想夏雪姑娘了?又或者是向夏雪姑娘求欢不成,借酒浇愁?”
身为郡丞的田丰眉头一皱,拍案而起,对田峻大声斥道:“胡闹,府衙大堂,岂是饮酒买醉之地!来人啊,给我拖出去。”
“且慢,且慢,田伯父且慢。”田峻吓了一跳,立即“酒醒”了。
田峻来到田丰案前,将酒坛住案上一放,对田丰行了一礼道:“晚辈刚才故做轻狂,请田伯父恕罪。”
田丰皱了皱眉头,缓和了一下语气道:“诗是好诗,酒也是好酒。可这府衙之上,却不是饮酒作诗的地方,要胡闹,去别的地方吧!”
田峻指着酒坛道:“我这可不是胡闹,我是给田伯父送这个来的。”
田丰眉头又皱了一皱,耐着性子道:“拿回去吧,老夫从不在公堂上饮酒!”
田峻道:“呃……,田伯父,你是被你的眼睛给欺骗了啊,这哪是什么酒,这分明就是一座金山。”
“金山?”田丰看田峻的样子不像胡闹,立即便似乎明白了什么,疑惑地问田峻道,“莫非这美酒是公子自己造的?”
田峻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请田伯父先尝尝看。”
说罢,田峻将手中的大酒杯放在案上,倒了满满的一杯,递给田丰。
田丰接过酒,轻轻地抿了一小口,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突然放声大笑道:“果然不是酒,是一座金山。”
田峻道:“错了,是半座金山,这半座金山我送给太守府,另外半座得留给我自己。”
田丰道:“你一个年轻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不妥,最多给你……四成利!”
“成交!”田峻抓起田丰的手,狠狠地拍在自己手掌上,然后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唉,本来只想要三成利的……”
田丰看了看被拍得生疼的手掌,欲哭无泪,蓦地端起案上的一大杯烈酒,一饮而尽!然后……然后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在府衙中踉跄了几步,卧倒在地……
第39章 惊喜殷氏三父子
田丰是敬业的,至黄昏时酒醒之后,便连夜来找田峻。
首先是好说歹说苦口婆心地一顿劝谏,迫使田峻将卖酒之利的分成改成三七分,即辽东府库占七成,田峻的破虏将军府只占三成。
接下来,两人又在一起谈了生产销售的事情。双方约定:关于酒的蒸馏加工部分由田峻安排柳毅负责,其它购粮、酿造、销售等环节主要由太守田晏和郡丞田丰负责,田峻只做辅助。
在销售渠道方面,其实是不用太担心的,田丰和沮授都是出自大世家,田丰更是在洛阳做过几年京官。因此在短期之内,是不用担心销售问题的。
之后,根据田峻的建议,辽东烈酒根据酒度高低分成三种,第一种最烈的酒度约55度的,取名“酒鬼醉”,第二种酒度约为45度的,取名“酒仙醉”,第三种酒度得为35度的,取名为“罗汉醉”。
然后,将酒鬼醉、酒仙醉、罗汉醉统称为“辽东三醉”。
除此之外,为了迎合市场,田峻又为田丰提供了后世的一些销售理念,包括:一,精美高档包装。
二,特供酒如“虎鞭酒”,“人参酒”等等。
三,限购限售的促销理念。
四,广告效应
这些层出不穷的营销理念,听得田丰佩服不已,长声嗟叹道:“将军如此年少,却深谙坑蒙拐骗之道……真是天生的奸人啊,若是去从商,恐怕比陶朱公犹有过之……”
……
酿酒的事安排好了之后,便是该处理试种东北稻米的事情了。否则农时季节错过了,就得等到明年才能试种了。
襄平大战之后,襄平以东各县仍在高句丽人手中。田峻将收复辽东各县的事情全交给田晏处理,由田晏带着黄忠和鞠义等人去扫荡襄平以东各县,而田峻自己,则集中精力专门负责辽东水稻的试种事项。
……
辽东试种水稻,首先遇到的问题便是稻种的问题。
由于辽东特殊的气候条件限制,使得辽东的水稻必须具有耐寒且生长周期短等特点,所以从中原地区带来的稻种,应该是不适合在辽东种植的。要在辽东种水稻,稻种就得先从朝鲜半岛去弄,但最好的稻种,是在日本的北海道!
农村出身的王耕(田峻),对东北水稻的历史一直比较关注。
据田峻所知,吉林大米历史文化悠久,早在1300多年前的唐朝时期,卢城之稻就已享誉华夏。唐王朝时的藩属国渤海国就在今天的吉林省境内,渤海国的王都中京显德府和府领卢、显、铁、汤、荣、兴六州均在吉林省境内。当时的卢城之稻就是今天的吉林大米。
中国近代有确切记载的东北水稻,是由逃难进入东北的朝鲜人试种并推广起来的,而后来高产的良种,则是从日本北海道引种过来的。
不过,此时的北海道未必有稻种,即使有,也不一定能弄到,看来只能用朝鲜的稻种了。
朝鲜的稻种亩产只能做到150公斤左右,但相对于汉朝的平均亩产63公斤,已经是高出了一倍多了。再考虑稻种的选种进化,田峻估计,朝鲜的稻种在汉末,即使用上后世的曲辕犁深耕、浸种和烤田等技术,也只能达到130公斤左右。
不过,也足够了!比汉末的亩产63公斤高了一倍!
东北平原只要稍微开发一下,广种薄收,足以养活上千万人。
……
关于古代朝鲜是否有稻种的问题,田峻一点都不担心。
朝鲜(韩国)有着1.3万年以上的水稻种植历史,虽然中国的江南地区1.5万年前就有种植水稻的历史,但自大的韩国人依然“自称”是全宇宙水稻种植最早的国家。
好吧,暂且不管韩国人是如何自大,凡事有利有弊,也正因为韩国人的这种“自大”,使后世的田峻了解到朝鲜在这个时代是有水稻种植的。
然后,就是要如何获得稻种,田峻把主意打到了那六千多高句丽俘虏的身上。
高句丽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汉人同胞,有些甚至本身就是被高句丽占居的乐浪郡的汉人。
田峻首先让人将长相与汉人相似的人挑出来,清点一下,竟然有两千多人。田峻将这些人单独关押到一个俘虏营中。
田峻让人在这个俘虏营的中间搭了一个台子,台上放了十几个装满东西的箩筐。
然后,田峻施施然地走到台上,对俘虏们说道:“我把你们找到一起来,是因为你们的长相与汉人一样,所以,我想放了你们!”
就因为长得与汉人一样,就要放了我们?
俘虏们一片哗然,纷纷窃窃私语。
田峻很满意这先声夺人的演讲效果。
待俘虏们的议论声稍微平息了一下,田峻又道:“当然,这也是有条件的!”
呃,神转折!原来是有条件的!
俘虏们有些失望,但听得更专心了,大家都想听一听是什么条件。
田峻一脚将身边的箩筐踢倒一个,再一脚又踢倒一个,从箩筐里倒出来的,全是一串串的五铢钱!
然后,在俘虏们热切的眼光中,田峻开始谈正事:
“各位兄弟,你们在家中有种过水稻的,请到左边站好,没种过水稻的站在右边。”
很快,俘虏们便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代表种过水稻的左边人数稍少一些,只有大概六百人左右。
田峻面向这六百多人道:“你们中间,有父子兄弟亲人都在这里的,站到最前面来。”
人群骚动了一下,很快便有五十多人站到了前面。
田峻接着道:“本将欲在辽东试种水稻,现在急需稻种,你们有亲人同在这里的,留下一人为质,另外一人回去给本将购买稻种,按时带稻种返回的,赏三千钱,自己和亲人也可立即获得自由。”
说罢,田峻又转向所有的俘虏道:“你们所有的人,都需要为本将种稻一年,一年之后,本将就会放了你们。
在这一年里,本将也不会让你们白忙,本将会给你们丰厚的薪金,如果有人试种的水稻让本将满意了,赏三万钱!”
三万钱!
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俘虏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待俘虏们的讨论声稍稍平息之后,田峻又道:“为了表示本将的诚意,回去拿稻种的,现在马上领二千钱,待交回稻种之后,会再领三千钱,而且带回的稻种,本将另以三倍价钱购买。
其它在场的所有人,也先每人发给一百钱,以示本将诚意。”
俘虏们终于沸腾了,甚至有些人在大呼“可惜”,可惜这次出征没有带上老父亲或小兄弟一起来!
接下来,田峻开始学习袁世凯,亲手将钱发到每一个人手上。
在将钱交到每个人手上时,还不忘亲切地跟每一个人打声招呼,就好像对方不是俘虏,而是自己的亲兵一样。
俘虏们都很感动,有些俘虏甚至决定待获得自由后,便跟随田峻。
……
惊喜总是在最后!
当田峻忙完了发钱的事之后,有一个年老的俘虏带着两个年轻点的俘虏来到前面,对田峻施了一礼道:
“草民……草民……在迁去乐浪之前……曾经在辽东种过水稻……”
田峻大喜,上前扶起“老俘虏”道:“老伯不必多礼,请问老伯贵姓?”
“草民姓殷,名叫殷经!”
“啊?!竟然有这种名字?”田峻吃了一惊。
老俘虏惶恐地看着田峻解释道:“草民的祖先来自商朝的京城殷,所以就以殷为姓。又因草民的父亲听说过汉人有一本书叫诗经,故此,才给草民取了之个名字。”
田峻长吁了一口气,欣慰地说道:“嗯,那就是正宗的汉人了啊!”
随即田峻又指着那两个年轻人道:“他们俩是你的儿子?”
“是的,老大叫殷道,老二叫殷淳,厚道的道,淳朴的淳。”殷经恭敬地回答道。
“呃……”
田峻觉得自己快要晕了,做父亲的叫殷经,两个儿子一个叫殷道,一个叫殷淳,这……这究竟是啥子逻辑关系……?
田峻强忍着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从1数到30,然后,才一脸平静地问道:“你们是如何在辽东种稻的?”
殷经道:“草民本是辰韩人,因犯了事,跑到辽东的一个山沟里,在山沟里种了几年水稻。后来,又被高句丽人裹挟去了乐浪,父子三人都被强征入伍。”
田峻大喜,赶快问道:“老伯生活过的山沟,是否还能找到稻种?”
殷经道:“少数几株,应该还可以找到,但现在稻谷尚未发芽,为稳妥起见,草民还是去家中取稻种为好。”
田峻点了点头。随后,田峻只留下年龄最小的殷淳在营中,让殷道去家中取稻种。
而殷经,则带着几个士兵去那个山沟里寻稻种,因为那些山沟里的稻种,是已经适应了辽东环境的,试种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其它有亲人同时被俘的俘虏,也都放回一人回去取稻种。
田峻的打算是通过多人试种的方式,找到最适合辽东的高产稻种。
剩下来其它这些俘虏,田峻安排阳仪负责,让他们抓紧时间开垦稻田。
那些胡人俘虏,也全都交给阳仪,用于拓荒开田。轰轰烈烈的辽东大拓荒运动开始了。
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被一把火烧掉,然后砍掉树茬,挖掉树根,平整土地,引水灌溉……
十几天之后,回去取稻种的俘虏们陆续返回,田峻给了他们每人一笔丰厚的奖励。
然后,田峻给那五百多有种稻经验的俘虏,每人划了一块水田,让他们各自试种水稻。
同时,田峻自己也在破虏将军府后面,开劈了五亩水田,用殷氏父子提供的稻种,以后世的水稻种植方法试种水稻。
……
除此之外,田峻还将这个时代的直辕犁进行了改进,由直辕犁变成曲辕犁。
汉代的犁是长直辕犁,耕地时回头转弯不够灵活,起土费力,效率不很高。
改进后的曲辕犁,操作时犁身可以摆动,富有机动性,且轻巧柔便,利于回旋。犁壁不仅能碎土,而且可将翻耕的土推到一侧,可以减少耕犁前进的阻力,并可适应深耕或浅耕的不同要求,使调节耕地深浅规范化,便于精耕细作,效率也大大提高。
如此忙活了一月有余,当田峻的稻种经过浸种发芽,并开始下种到秧田时,田丰派人来请田峻,说是高句丽的使者到了。
第40章 自古棒子如夜郎
在田峻忙着试种东北水稻的这段时间里,田晏带着黄忠和鞠义等人,横扫襄平以东各县,已经将辽东郡16县(含辽东属国)全部收回辽东郡。
这样一来,在东北这块地方的势力格局,现在变成了:
一,高句丽势力最大,占居辽东的东北(今吉林省和黑龙江省)及乐浪(今北朝鲜)等大片区域。拥兵可达二十万以上。
二,东部鲜卑次之,占据辽西以西及以北大片草原,若征青壮男子为兵,兵力亦可达二十万以上。
三,夫余人势力第三,占据玄菟郡以北的大片草原。可用兵力在十万以上。
四,汉军势力第四,占据辽东郡和辽西郡。兵力接近四万人马。
五,乌桓在辽东郡以北和辽西以西,兵力虽超过汉军,但论战力,会差于汉军。
六,辰韩和马韩居朝鲜半岛南端。
七,室韦(蒙古),挹娄(女真)等十几个少数民族,则分居在辽西以北和以西的广褒草原。
若是只从“横北廓”的燕山以北来看,汉军的实力并不足以在辽东、辽西立足。但汉军有大汉朝这个超级“奶妈”,可以通过卢龙道这根“奶管”给辽东辽西不停地“喂奶”。
所以,汉军人数虽少,但在接连打败了檀石槐和高句丽王子之后,倒也没人再敢轻捋虎须。
……
田峻来到辽东太守府府衙时,谈判已经在太守田晏的主持下开始了。
田峻站在门口,便听到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府衙中传来:
“我们“大高句丽国”自古以来就是燕山以北的主宰,辽东郡和辽西郡都曾经是我们“大高句丽国”的领土,希望太守大人尽快归还我们的领土,释放俘虏,并赔偿我们的损失。否则,我们“大高句丽国”必起倾国之兵而攻之,“大高句丽国”的领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好像!
像后世“宇宙第一大”的韩国人的语气!
想起后世以“自大”闻名全球的高丽棒子,田峻不禁哑然失笑。
后世的韩国人说孔子是他们韩国人,屈原是他们韩国人,孙中山也有他们韩国血统;端午节、中秋节和祭孔大典都是“大韩国”的历史文化遗产,并且向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申遗……
原来,原来是有“自大”传统的!
夜郎自大,棒子更自大!
……
“高句丽很大吗?难道比夜郎国还大?”田峻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问道。
“夜郎国在哪?怎么有我们“大高句丽国”大?”高句丽使者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堂上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田峻走到使者面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高句丽使者,认真地说道:“本将田峻,檀石槐的人头就是本将砍下的。
本将很好奇,你们的国王高伯固的脖子,是不是比檀石槐的还要硬!你回去吧,让高伯固那老鬼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
声音不大,却杀气盈野!
高句丽使者吓得连退了三步,眼珠一转,立时换了一副脸色,点头哈腰地说道:“原来是田破虏,幸会幸会!本使李权,见过破虏将军。”
这就是高丽棒子的属性:嘴巴上的自大,其实是源于来自内心的严重的自卑和欺软怕硬,你拿棒子敲他几下,他立马就软了。
田峻冷哼一声,又道:“我大汉朝有六千多万人口,我们的军队可达五百万人以上,我们的军队比你们的人口总数都还要多数倍!你高句丽在我们汉朝面前,也敢称大?请问高句丽是哪里大了?是胸大还是屁股大?”
李权见田峻来硬的,再不敢嚣张,惶恐地答道:“自然……自然是汉朝大,不论是胸还是屁股……呃,我的意思是高句丽大,汉朝更大!”
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田峻见李权服软了,才脸色稍稍缓和下来,用严厉的语气道:“在高句丽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也是中原人的分支,本将才给你们一个和平相处的机会,若要不知轻重,口出狂言,那就早点滚回高句丽去吧。高伯玉的人头,本将自会去取!”
李权赶紧道:“田将军息怒,本使是带着诚意来的。”
田峻这才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本将也就不为已甚,先给这次谈判定个调:
其一,领土问题不容谈判。
其二,俘虏都已自愿为本将拓荒,不需再谈。
其三,要谈的话,可以谈和平与贸易。由田郡丞和沮长史跟你谈就可以了。”
说罢,田峻在上首的位置坐下来,倒了杯烈酒,喝了一口,又向田丰举了一下杯子。
田丰会意,倒了一杯烈酒,递给李权道:“这是我们汉朝新出的美酒,名叫酒鬼醉……”
……
接下来,和谈几乎变成了贸易谈判。最后达成了双方开边市,以马牛羊换美酒的贸易协定。
对田峻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此时辽东郡势力还太小,并不足以消灭高句丽。
除此之外,田峻也不愿在此时消灭高句丽,要是把高句丽、夫余、鲜卑都打败了,田峻也就没有理由再呆在辽东了。
天下还没有乱,现在还得养寇自重。
得等,等黄巾之乱后,才可以有大的动作。
现阶段要做的,就是“种田”,积蓄势力,以待乱世!
……
与高句丽停战之后,田峻又将主要精力放到了发展之上。
不论现代还是古代,一个地区的发展都离不开钢铁。
而辽东,恰恰是铁矿非常丰富的地区。不仅铁矿丰富,煤矿也非常丰富!
后世的辽宁是钢铁大省,仅是大型国有钢铁企业就有:鞍山钢铁集团,本溪钢铁集团,北台钢铁集团,东北特钢集团等等。
穿越人士来到辽东,岂有不炼钢铁的道理?
不过,很可惜!
田峻虽然知道高炉炼钢的原理,却从没有实践过,也没有去炼钢厂参观过。只是在高中时学习了一些原理而已……
没办法,这炼钢就像当年在大学时追女朋友一样:有条件得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于是,田峻决定豁出去了!首先是矿山的寻找,这并不难,辽东铁矿多得是,
后世探明的辽阳铁矿带,面积达600Km2以上,铁矿储量超过21亿吨,其中最大的矿区在就在弓长岭和西黄泥等地,该区铁矿保有储量18亿吨,年产铁矿石1000万吨。
且在春秋战国时期,燕国太子丹就曾在辽东炼铁打制兵器,太子河就是为纪念太子丹而命名的。
田峻很轻易地便找到了太子丹开采过铁矿的弓长岭矿区。
不过,以这个时代的开采水平,也只能露天开采。没有爆破物资,没有先进的机械设备,采矿是非常艰难的。
现在采矿的方式是:将矿区的地表泥土全部剥光,然后,用木材烧,再浇上冷水,利用热膨胀和冷收缩原理,使岩石开裂,然后,再用铁钎一块一块地撬下来……
冶铁的燃料,这个时代用的是木炭,但田峻知道后世用的是焦炭。
按照田峻还记得的半瓶子物理和化学知识,木炭燃烧放出的热量比焦炭还要多,田峻也不知道为什么焦炭会更好。
但既然是成功的经验,田峻也就果断地决定用焦炭。
焦炭的炼制原理与木炭其实一样,田峻小时候陪父亲上山炼木炭,就是建一座窑,把木柴堆在中间密闭起来,然后在封闭室外烧火,让木柴在高温下慢慢炭化。再封窑3~5天,开窑之后,木柴就成了木炭。
这其实就是中学时学过的练制焦炭的干馏原理。
不过,得先找到煤炭。
这个时代在辽东还没有开始烧煤,但田峻知道辽阳煤矿很多。
煤田主要有辽阳-海城、烟台、寒岭三处煤田,主要分布区域是在西马峰、西大堡、尖台子、铧子、西大窑、张台子、寒岭、徐往子等地。
派了几千个士卒去找黑石头,很快就在铧子山和西马峰找到了煤矿。
因铧子山煤矿易于开釆,田峻便选定了铧子山做为采矿点,采出的煤运到一个秘密的山沟里炼成焦炭,再运到弓长岭铁矿山。
然后,在离铁矿山数里的地方建了一座坞堡,用于高炉炼铁。
由于只知道原理,田峻与工匠们忙活了三个多月,也只能练出铁来,要练出钢,估计还得改进工艺才行。
但小高炉炼铁的效率却是传统炼铁窖的数十倍,五座小高炉每天能出一万多斤(汉斤)铁,也就相当于后世的2.5吨铁。
这个生产能力在后世不值一提,但在这个时代,却把田晏、田丰、沮授等所有人都惊呆了也乐坏了。
由于铁质让田峻不太满意,田峻下令将现在生产出的生铁,主要用来加工成农具,只有少量用来打制兵刃和铠甲。
……
此时,已经是农历七月了。
农历三月底种下的水稻,已经快要抽穗了,田峻只好暂停炼钢的研究,将精力放回试种的水稻上。
农时是最不可以耽误的,往往是耽误几天,在农作物的重要生长期没照顾好,就可能导致大量减产甚至绝收。
第41章 北大荒上建根基
田峻之前在冀州时,曾经当着沮授和田丰的面,扬言要将水稻产量增加一倍,其实,这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因为田峻发现了这个时代水稻种情技术与后世的差异。
其差异具体体现在以下几点:
其一,土壤耕耘的深浅。这个时代用的是直辕犁,而后世牛耕也是用曲辕犁。曲辕犁更适合深耕。
其二,是浸种。这个时代虽然掌握了分秧技术,却是没有浸种这个技术环节的。而后世的种稻技术,都是先在家中浸种,待种子发芽才撤到秧田中的。
其三是烤田。这个时代是没有烤田这项技术的,但是在后世,烤田是水稻栽培的一项至关重要的技术!
烤田又称晒田、搁田或落干。即:在水稻有效分蘖末期至节间开始伸长的期间,通过排水和曝晒田块,增加土壤的含氧量,抑制无效分蘖和基部节间伸长,促使茎秆粗壮、根系发达,从而调整稻苗长势长相,达到增强抗倒伏能力以及提高结实率和粒重的目的。
其四,施肥,这个时代很少施肥,而且也没有掌握在不同的作物生长时期,施肥对农作物的影响,更不懂什么时候所需要的肥料的种类。比方说,水稻抽穗之后,不能再施含氮量高的粪肥,而应该施以草木灰之类的含钾、钙、磷的肥料等等。
在田峻前期的指导下,水稻的生长都很好,但很明显的,有些已经开始抽穗,有些却还在长苗。
田峻逐一巡视了500多名俘虏种的水稻,又给了他们一些鼓励和支持。这样三十多天时间便过去了。
辽东的天气开始变得寒冷了,约有半数水稻已经成熟可以收割了。有些谷子还在收浆期,而从冀州带去的粮种才开始抽穗。
最先收割的,是殷氏父子三人的水稻,田峻自己种的水稻用的也是殷氏父子的稻种,却比殷氏父子种的水稻晚了五天收割。
究其原因,田峻认为是因为禾苗长势茂盛一些。
最后比较两块地的亩产量,田峻的达到了亩产四石半,相当于135公斤,这个产量,是汉代水稻的63公斤亩产的2倍多了,略低于唐朝的138公斤亩产。
与后世的普通稻亩产400~500公斤(杂交稻亩产800~1000公斤)相比,仍然相距甚远,其原因,应该是上千年的优选粮种的结果。
殷氏父子种的水稻,因为有田峻的指导,也达到了三石,相当于90公斤,远高于这个时代的63公斤!
除此之外,也有十几个俘虏种的水稻达到了殷氏父子的同等产量,只是时间稍微置后了几天而已。
田峻下令将在收割期内成熟的那些稻种全部分类存放,用于来年复种,以期挑出最优质的稻种来。
……
田丰和沮授震惊了!所有人都震惊了!
从没想到辽东真的可以种稻子!
更没想到田峻在辽东种出来的水稻,可以将水稻产量超过冀州亩产的两倍!
“这是千秋功业啊!虽圣人亦不过如此!”蔡邕仰天嗟叹。
田丰满眼含泪地给田峻施了一礼道:“这是活人无数的功德啊!下官代表辽东百姓……哦不,……代表天下百姓感谢少将军的厚德啊!请少将军受吾一礼!”
天下百姓……轮到你来代表么?
强忍着到了嘴边的吐槽,田峻扶起田丰道:“田伯父谬赞了,晚辈只不过是在田伯父的严厉管教下,做了一件小事而已,哈哈……”
田丰想到平时多次喝斥田峻不务正业,心存歉意,又要向田峻行礼道歉,却被田峻用力扶着道:“田伯父何须客气,古人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先生为人刚直,正好可以做为晚辈的一面铜镜!”
话声未落,蔡老夫子在一旁惊呼道:“咦,精僻!这是哪个古人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呃,这是一个叫李世民的老头说的。”田峻一脸认真地说道。
田丰感动不已,执意给田峻行了一个大礼道:“公子之才德,古今罕见也!确如伯偕所言,虽古之圣人,亦不过如此!”
沮授也嗟叹道:“论领兵作战,公子斩檀石槐破高句丽王子,恐怕当年霍嫖姚也不过如此。论技艺,炼铁、种稻,虽公输般不及也,论公子这德行……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只可惜当今陛下……陛下若是能够以人为镜……唉……”
沮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成公英心中一动,乘机接腔道:“听说……听说陛下卖官益甚,更耽于享乐,早先曾从宫中传出流言,言陛下于裸游馆中,半月之内宠幸120余人,这天下……再这样下去,恐怕……恐怕百姓又要遭殃了……”
成公英对朝廷本无忠心,又是被田峻从草原所救,心中早已认田峻为主,自然也猜到了田峻的一些心思,因此,才故意说出这段话来,想看看田丰和沮授的反应。
田丰和沮授是何等聪明之人?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田丰岔开话题道:“这要是多开些稻田出来,就可以多养活些人口啊?!”
沮授也道:“要是将辽东和辽西之间的辽河平原开垦出来,养活数百万人口都不成问题啊!”
田丰和沮授所不知道的是,他讲这一块地方,正是闻名后世的“北大荒”产粮区!
而来自后世的田峻知道,东北产粮区可不止有“北大荒”。而是整个东北平原!
东北平原又称松辽平原或关东平原,是中国三大平原之一,也是中国最大的平原。由三江平原、松嫩平原、辽河平原组成,地跨黑龙江、吉林、辽宁和内蒙古四个省区,地处大、小兴安岭和长白山脉之间,北起嫩江中游,南至辽东湾,南北长约1000公里,东西宽约400公里,面积达35万平方公里。
东北平原土地肥沃,是全球仅有的三大黑土区域之一。地处于温带和暖温带范围,有大陆性和季风型气候特征,冬季漫长而寒冷少雪,夏季短促而温暖多雨;非常适合粮食的耕种。
后世的中国,东北四省粮食产量占全国总产的三分之一,是中国最重要的粮食产地!
也就是说,在后世,东北的粮食养活了超过四亿的中国人口!
而大汉朝现在才6500多万人,只要将东北的粮食开发好了,养活全汉朝百姓都不成问题!
在汉末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
呃……,当然是人才最重要,然后呢?然后便是粮食。除了人才,便是粮食最重要。
有了粮食就有人口,有了人口就有实力。
而汉末人口从6500万降到3000万,死掉的3500万人,至少有2500万以上是饿死的!
少饿死点人,为民族多保留一份元气!才能确保不会再出现五胡乱华的悲惨剧面!
这才是……为什么田峻要选择辽东做为种田称霸的基业所在地的原因!!
……
田峻见田丰和沮授岔开话题,也假装不知,转头看向辽河平原上茂密的原始森林,开口说道:“我需要人手来垦荒造田,需要很多很多,各位可有办法?”
田丰想了一下道:“下官有个办法,可助小将军获得垦荒的人手。”
“请田伯父指教。”田峻诚恳地说道。
田丰道:“可由田太守向朝廷上疏:其一,将各地需要流徙的犯人送往辽东安置;其二,将冀州和幽州无地可种的流民,也送往辽东安置。”
田峻想了一下,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辽东种水稻及其产量多少之事,不必跟朝廷提起,否则,必引来各方势力角逐争斗,那样一来,我们便不能在辽东安心发展了。”
田丰点了点头,对田峻道:“我有一言,不吐不快,又恐让小将军为难。”
田峻心中一动,随即笑道:“这有何难?田伯父但说无妨?”
田丰道:“愿闻小将军之志。”
尼玛,我能告诉你我想造反吗?还当着这么多的人说?
田峻脸色一正,郑重地说道:“本将之志,欲为大汉之蕃篱也。然,当今朝政黑暗,相互倾轧,若不积蓄实力,难遂心中之志。
故此才来辽东发展,先求自保,再图报国。如今才稍有小成,若是闹得天下皆知,那本将恐怕连自保都难了。所以,但凡辽东之成就,最好是先不予上奏朝廷,待吾之实力壮大,可在朝廷倾轧中得以自保时,再宣之天下不迟。”
田丰和沮授都对田峻行了一礼道:“田将军之志,亦吾等之志也,愿鼎力助之!”
言语之中,已将之前的“小将军”换成了田将军。
从此之后,除了华雄和柳毅叫田峻为主公外,其它人都称田峻为田将军或公子,而田晏同志,则“一夜变老”,被称为田太守或田老将军。
之后,沮授又向田峻献计道:“要大片垦荒,绝非易事,当用胡人战俘为之。现在胡人战俘不够,何不去扫荡鲜卑草原,抓些鲜卑青壮前来垦荒和挖矿?”
田峻大笑道:“先生之言,正合吾意!”
言语之间,将之前的“沮伯父”换成了“先生”。
从此之后,无人再称田峻为小将军,田峻也不再称与田晏同辈的人为伯父,呃……除了……除了小白菜的父亲蔡邕……
第42章 抓奴入草原
田峻很高兴,一方面因为得到田丰和沮授的大力支持,另一方面,因为要出兵鲜卑草原抓青壮,得从辽西柳城出发,田峻又可以见到夏雪了。
田峻在想着去草原抓免费劳力的时候,鲜卑人在广袤的万里草原上正打成了一锅粥。
早在一月底田峻奇袭柳城,砍了檀石槐人头,又放回了素利之后,辽东辽西各地的鲜卑,也都闻讯退兵。
退回草原的鲜卑人,大部分加入了素利的东部鲜卑,也有些回到河套地区,加入了和连的中部鲜卑部落。
三月份,和连在弹汗山鲜卑王庭继位鲜卑单于,但和连的能力和魄力都不足以统治檀石槐留下的广袤草原。
于是,鲜卑开始陷于了内战之中。
这种内战,还不止是东中西三部之间的内战,同一部内部,各部落首领之间也是经常争战不休。
好战的鲜卑人,有时为了一头羊,一个女人,或一顶绿帽,都会杀个你死我活。
没有了檀石槐的草原,鲜卑势力进入了无秩序的丛林时代。
越是丛林时代,就越需要强者!
只有强者才能建立秩序和维护秩序,在新的强者没有出来之前,或者没有形成互相制衡的几大势力之前,就只能是不停地内战。
草原上到处都在厮杀,每天都在流血,据后来田峻的估算,因为檀石槐的突然死亡而导致的鲜卑人口损失,至少在80万人以上。
原来东西两万里,南北七千里的广袤草原上生活着的近450万人口,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少了将近一百万人口。这其中有死于战争的,有死于饥饿的,有死于暴风雪的,也有向西迁入欧洲的,还有一些西域部族宣布独立建国的。
想想汉末及三国的内战导致3500万人口的损失,就会明白这种内战比起对外的战争,其实要残酷很多很多。
……
田峻来到辽东已经五个月了,却一直忙得脚不沾地,以至于一直也没去辽东见夏雪。
借着去草原抓免费劳力的机会,田峻带了黄忠、华雄和王越,领了八千人马来到辽西郡治阳乐。
与夏育和夏雪相见并在阳乐休整了两天后,田峻又从柳城的守军中调出四千人马,与辽东带来的人马合在一起共计一万二千人。
然后,以王越统领三千人为左军,黄忠统领三千人为右军,田峻与华雄领六千人为中军,在草原上拉网一样,搜索包抄离柳城比较靠近的部落。
战争是非常残酷的。
为了给各自的民族争取生存的空间,每个民族都在不遗余力地削弱对方的实力。
汉军所过之处,凡所遇部落,都是先将青壮男子和年轻女子绑了让人押回辽西,然后再将全部落除老人之外的其它人口杀光,所获牛羊马也让人送回辽西。
因为田峻当初杀檀石槐后,不但没有再杀入草原,还放了素利的数万人马,使得鲜卑人产生了一种田峻不愿与鲜卑人为敌的错觉。再加上东部鲜卑与中部鲜卑之间的内战,导致大量东部鲜卑的部落为了避开两部之间的战场,而向离战场较远的、靠近柳城这边的草原迁陡,所以,在靠近柳城的草原上,生活了不少的鲜卑小部落。
这为田峻的扫荡行动带来了丰厚的收益,五六天的时间里,田峻便捕获了五千多青壮俘虏和两千多胡人女子,战马和牛羊也缴获了不少。
就在此时,田峻从俘虏口中获得了一条让田峻很震惊很诧异的消息:和连单于连战连败,已经被素利包围在弹汗山老巢,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与历史不符啊!
而且这样的情况完全不是田峻想要的啊!
在详细了解具体原因后,田峻才知道,这竟然是田峻自己犯下的错误!
当初檀石槐死后,很多来不及返回王庭的中部鲜卑军队,被素利给收拢合并了,这样就导致了素利的实力大增而和连的实力大降,也就进一步导致了和连的中部鲜卑打不过东部鲜卑了。
“必须想办法解救鲜卑的和连单于啊,这样才能让鲜卑人接着打下去!”田峻对成公英说道。
成公英想了想道:“要救和连,可以用围魏救赵之计。素利与和连在弹汗山争战,其在鲜卑山的老巢必然空虚。”
田峻点了点头道:“成公兄之言,正合吾意。”
于是,田峻下令黄忠和王越两部向中军靠拢,然后合军一处,全部一人双马,昼夜兼程向鲜卑山奔袭而去,开始了作死的折腾。
两天一夜之后的凌晨丑时,田峻来到了离东部鲜卑老营地20多里的地方,田峻下令全军休整两个时辰,于卯时复又全军上马,向鲜卑老营进攻。
素利留在鲜卑山老巢的兵力不过五千余人,在毫无防备之下,仅一个冲锋就被田峻的汉军夺了营寨,除少数鲜卑人逃走之外,大部分营地的鲜卑人成了汉军的俘虏,这其中包括素利的妻妾和四个孩子。
素利虽然才二十五岁,但因妻妾众多,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其中大儿尤苛已经十岁,其它三个儿子也有6~7岁了。
这次事出突然,逃跑不及,被田峻来了个“一锅端”,素利的老婆孩子全成了汉军的俘虏!
鲜卑山被称为鲜卑人的发源地,在檀石槐将王庭搬到弹汗山之前,这里曾经是鲜卑人的王庭。而在王庭搬到弹汗山之后,这里便成了素利的老巢。
素利祖孙三代人,总共近百年的劫掠所得,身家不菲,金钱珠宝及各种物资堆积如山。
田峻来不及点算,下令全部搬上马车或驮上战马带走。
接下来就是马牛羊,共计缴获战马三万多匹,牛八千多头,羊的数量来不及清点,估计在二十万只左右。
然后就是人口:一共解救汉人奴隶三千多人,抓捕鲜卑青壮年男女二万多人(其它人全杀光了)。
……
看着丰富的俘获和缴获,田峻开始犯愁了!要怎样才能将这些东西全部带走呢?
如此多的俘获和缴获,要全部带到相距一千多里的柳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是素利派出一支人马前来拦截,又或者草原各部落组织起来围杀这支汉军,那田峻的处境也是非常麻烦的。
更何况,逼素利从弹汗山撤军也是此次围魏救赵的战略目的所在。
所以,怎样做才能逼素利从弹汗山撤军,又不至于让缴获被鲜卑人截寺,成了当前必须设法解决的问题。
田峻与成公英讨论了很久,最后成公英向田峻献了一个“瞒天过海”之计。
于是,田峻给了王越五千人,又将解救的三千汉人百姓武装起来交给王越,使王越手上的可用兵力达到八千人。
然后,田峻让王越押送所有俘获和缴获南下柳城,临行之时,田峻将素利大儿子尤苛交给王越。
而田峻自己,则带了素利的另外三个儿子,与黄忠华雄带着汉军主力大张旗鼓地向西南方向而去。
向西南走了一百多里之后,田峻命人将素利的三个孩子全杀了,割下人头,让几个被俘的素利家的亲卫将人头给素利送去。
正在弹汗山攻打和连的素利,在接到鲜卑山被田峻袭破的消息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军,毕竟只要攻破弹汗山,素利的损失也是可以得到弥补的。
可是,当素利看到自己三个儿子的人头,又得知田峻正向弹汗山方向杀来时,素利终于暴怒了,咬牙切齿地大叫道:“田狐狸欺人太盛,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一不做二不休,素利当机立断从弹汗山撤军。
于是,素利让副将格利领四万人马断后防止和连追击,
自己则带着六万大军便向田峻的所在位置扑了过去。
田峻在将素利小孩的人头送给素利后,依然一路扫荡向弹汗山而来,同时远远地放出斥候,密切关注素利的动的。
直到两天之后,得知素利六万人马与自己仅相距百里时,田峻才带着七千汉军,转道向南,目标却不是柳城,而是上谷郡方向。
素利得知田峻在逃往上谷郡的路线上,立即分兵三万前往上谷郡方向拦截。
田峻此时的七千人马,已经实现了一人三马,行动非常迅速,在向上谷郡方向运动了一天之后,又突然转道向北。
这样一来,素利愣了:这田狐狸究竟想干嘛呢?
本来对素利来说,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再分兵两部:一路尾追,一路在汉军南面的草原堵截。
但是在成公英的计谋误导下,素利之前已经分出三万人马堵在了去上谷郡的路上,此时素利手上只有三万人马。
虽然仍远大于田峻的七千汉军,但慑于“田狐狸”的威名,素利不敢再次分兵,只好跟在田峻身后一路狂追。
这下正中田峻下怀,田峻在草原上忽东忽西又晃了两天,估计王越已经到了柳城,才转道东南,直奔柳城。
沿途又顺手牵羊劫掠了几个部落之后,田峻于第三天回到了柳城。
当田峻回到柳城时,王越带回的缴获和俘获,已经在送往辽东的路上了。
此次草原劫掠,历时二十多天,由于袭破了素利的老策,收获非常庞大。共计获得金十五万两,银一万多两,铜钱数亿;
除此之外,前后共劫得“劳工”三万多人,战马五万多匹,牛九千多头,羊二十万多只。
田峻又拿出一部分缴获的钱财分给出征的将士,汉军将士无不欢欣鼓舞。
但由此导致的后遗症也是不少,安静了半年的辽东辽西,又再次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第43章 取舍明得失
“公子这次杀了素利的三个孩子,素利岂肯善罢干休,必来进攻柳城。”成公英对田峻道。
“一场大战恐难避免!”田峻点了点头道:“素利若来进攻,兵力应在十万以上,”
黄忠道:“柳城守军再加上我们从草原返回的兵力,也只有一万五千人,要对付十万鲜卑军,兵力太过悬殊,恐难有胜算。”
“无妨。”成公英笑道:“这一点,恐怕早就在公子算计在内。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知我者,成公英也!”
田峻大笑道:“我只杀了素利三个儿子,还给他留了个大儿子,就是为这件事准备的。况且那鲜卑单于和连,也并非毫无反抗之力。和连虽然不怎么样,但其麾下大将步度根和柯比能,可都是一顶一的好手呢。”
“公子所言极是。”黄忠也笑道:“想来素利死了三个儿子,应该不想看到最后一个儿子也被割下脑袋吧。”
……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田峻所料。
两天之后,素利的十万大军便来到了柳城。
将十万大军在柳城外列好方阵之后,素利带了一队亲兵,打马来到城下,对城头上的田峻喊话道:“狡猾的田狐狸,自你来辽东之后,我与你互不相犯,为何突然侵我草原,杀我亲人?!”
“我也不想侵你草原杀你儿子啊,可是有人出了高价,要买你四个儿子的人头。”田峻一本正经地胡扯道。
“是谁?莫非是和连那杂种?”素利自动脑补道。
“哦,天啦,素利将军你真是太聪明了,跟你这么聪明的人为敌,非我所愿也!”田峻大声惊呼道。
能得到田狐狸夸奖,素利感到非常荣幸,得意地看了看左右,然后对着城头又大喊道:“我的大儿子呢?还没杀吧?”
“还没呢,这不好好的嘛?”
田峻将素利那五花大绑的儿子尤苛往前一推,对城下的素利大声说道:“我也是那种比较聪明的人,到现在还没收到和连的一毛……呃,一个五铢钱,怎么可以杀你最后一个儿子呢?这个……要杀,也得等收了钱才杀啊!”
素利眼珠一转,咬了咬牙,对着城头的田峻抱了抱拳道:“既然田将军只是为钱办事,那我这个儿子,我是不是也可以用钱买回来?”
田峻一听,立即用迫不及待的语气回复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出价比和连高,我现在就砍了你儿子脑袋卖给你!”
说罢,田峻将尤苛往前一推,举起大刀就要往下砍!
“什么?!”
素利见状大惊,连忙高声阻止道:“哦不,我不要他的脑袋……呃,我要他的身子,哦不……我全要……要活的!”
田峻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之前还有点担心,担心素利一怒之下以大局为重不要儿子呢。现在看到素利如此紧张他这个儿子,田峻心里更有底了。
笑过之后,田峻放下战刀,对城下的素利道:“全要的话,要稍微贵一点,毕竟也是好几十斤肉啊!”
明白被戏弄了一下的素利咬牙忍了忍,才又对城头的田峻道:“田将军你开个价吧,他和连出得起,本将也出得起!”
田峻想了一下,故做为难地说道:“自古以来,哪有带着十万大军来谈生意的?何况……何况那步度根和柯比能的大军,已经在来交钱收货的路上了……哦不,我说错话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什么?步度根和柯比能跟过来了?”
鲜卑军中一片哗然!
和连虽然被素利多次打败,但仍有数万大军在弹汗山王庭,尤其是步度根和柯比能,那可是草原上有名的悍将!
若是在素利退兵之后,步度根和柯比能乘势杀入东部鲜卑草原,那可就麻烦了。
素利之前就一直担心这种可能,所以才留了三万军断后,但能不能挡着步度根和柯比能,素利的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的。
此时被田峻提起,更是被截中了心思,心中担忧不已。
沉默了半晌,素利满脸凝重地问道:“说罢,田狐狸,你想要怎样?”
田峻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态,煞有介事地说道:“退兵吧,你的这个大儿子我暂时不会杀,先帮你养着。若我所料不差,和连的大军已经在劫掠你的大草原了。再不回去,你手下将士们的女人都被抢走了,孩子也都被杀光了!”
素利手下的将士闻言,都是一脸惶恐之色。
素利盯着城上的田峻,脸上阴晴不定,隔了很久,才咬牙切齿地对田峻说道:“好,我今天就放过你一回,为表诚意,我给你留下战马五千匹,但你要是敢伤了我的大儿子,我必倾全草原之兵,灭了你!”
说罢,素利掉转马头,带领大军,头也不回地离柳城而去。
……
就这样走了?
看着城外留下的五千匹战马,城头上的汉军们都觉得难以置信:你丫的是来打仗的还是来送礼的?
十万大军前来,就聊了几句天,然后……留下五千匹战马就走了……
这太让人震惊了!
城头之上安静了半晌,突然有有军士大喊起来:
“田将军威武,汉军威武!”
接着,所有将士都大喊起来:
“田将军威武,汉军威武!”
“田将军威武,汉军威武!”
……
田峻没有做声。
看着率军离去的素利,田峻陷入了沉思……
良久,田峻才转过身来,亲自为素利的大儿子解了绑绳,开口说道:
“尤苛公子,本将不愿与你父亲为敌,此番因听信那和连的谗言,多有得罪。本将这就将你送回你父亲身边。城外这五千匹马,你也带回去吧?”
周围的汉军将士闻言,都是一脸谔然。
黄忠也是一脸不解地问道:“田将军这是为何?多好的人质就这么放了?还将到手的五千战马也如数退回?”
言下之意,只差没说:你这是怕了素利么?就算是怕素利,更应该将人质握在手上啊!
田峻慨然道:“素利将军真英雄也,我欲示好于他,以保边境平安!尔等休得多言!”
黄忠还想再争,却被成公英拉着,只好做罢。
田峻暂时不理黄忠,命华雄去释放素利的妻妾和二百鲜卑俘虏,让这些俘虏护着素利的妻妾和大儿子尤苛,赶着五千战马尾追素利而去。
……
待尤苛离开柳城之后,田峻才对黄忠道:“黄将军,赶快备战吧!”
“田将军,你,你这是何意?”黄忠诧异地问道。
田峻笑道:“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田将军,我们具体该怎么做?”黄忠还是满头雾水。
“问一下成公英吧,他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别做这个军师了,哈哈!本将现在要去放松……呃,休息一下……”田峻心情大好,一边大笑,一边拉了身边的夏雪,转身走下城墙,往城中府衙走去……
汉军将士们都面面相顾,不明所以。
黄忠和王越等将领则全围着成公英,想看成公英怎么说。
成公英苦笑一声,对黄忠等人问道:“如果你们是素利,你们会怎么想?”
黄忠似乎明白了一些,开口说道:“放回素利的大儿子,连战马也退回,素利必然以为咱们是怕了他或想示好于他,因此……因此失去戒心?”
“没错!正是如此!”
成公英道:“失去戒心,就想不到我们会去进攻他。如果此时,我们再夜袭素利,结果会如何!”
黄忠这才恍然大悟道:“公子……公子真是太狡猾了,比草原上的狐狸还狡猾……”
成公英笑道:“为将者,当明取舍之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主公之智,非狐狸能及也……”
……
第44章 万国尽征戍,何乡为乐土
尤苛和素利的妻妾们,在天黑时份追上了素利。
看到被田峻放回的大儿子尤苛和妻妾,以及退回的五千匹战马,素利心里很是不解。
“这……这怎么可能,田狐狸为什么会将你们放了?”素利急切地问道。
尤苛道:“父亲带兵离开之后,那田……田狐狸似乎是害怕了,亲自给孩儿解了绑,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素利焦急地问道。
“那可恶的田狐狸说,父亲是真英雄,欲示好于父亲,以保边境平安!”尤苛对素利道。
“那田狐狸真是这么说的?”素利有些诧异地盯着尤苛问道。
“确实如此,那田狐狸的手下将军有意见,还被田狐狸喝斥了几句呢。”
素利想了一下,突然阴恻恻地笑道:“田狐狸自寻死路,这番可怨不得别人!”
手下大将坎突顿不解地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素利道:“之前我没有攻柳城,是因为怕他对我儿子不利,如今他将我儿子放了,手中再无人质,我自然是要回军去杀了他!”
尤苛道:“父亲,田狐狸不是将我们放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杀他?”
“他还杀了你三个弟弟!我又岂能放过他?”素利冷哼一声道:“他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说罢,素利对手下将士道:“传本将命令,今晚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就杀回柳城,抓了田狐狸,碎尸万段,为我那三个儿子报仇。”
众将闻言,都面面相觑。
因之前在柳城时,田峻“善意”地忽悠他们说,和连正在劫掠他的的老家,使得他们一个个都是归心似箭,都想早点回去救自已的部落和亲人。
但此刻素利却要回军再攻打柳城,岂不是会耽误他们救援亲人和部落的时间?
所以,诸将们都有些怨言,可是,慑于素利平时的威严,又不敢违抗素利的命令,只好面面相觑,希望有人出面劝说素利。
最后,还是坎突顿比较大胆,出面对素利说道:“可是……可是那和连正在劫掠我们的草原,将士们……将士们都想着早点回去将和连他们给赶走呢。”
素利断然道:“和连所剩兵马不多,不必太过担心。先杀田狐狸,再去灭了和连。快去传令吧!”
众将见素利有些生气了,虽心有怨言,也只好做罢。
只是这样一来,本来就不担心会被夜袭的鲜卑军,因大家都心存抱怨,夜间的警戒就更加松弛了,军队的士气也变得非常低落……
四更时份,夜色如墨,寒风呼啸。
鲜卑人的军营显得特别安静。
这正是一天中最困的时刻,鲜卑营中几乎是毫无防备。
汉军已经示弱,放回了素利的大儿子和妻妾,连白送的五千匹战马都一并送回了。
所有人都认为汉军这是被吓破胆了,没有人会认为汉军还敢对鲜卑军不利,何况汉军才一万五千多人,而鲜卑营地,有近十万人马。
所以,鲜卑营地的防御罕见的松弛:没有寨墙栅栏,营地外没有挖掘壕沟,没有放出斥候,少数几个放哨的,也东倒西歪地在打着呼噜。
田峻带着人绕了一圈,绕到上风口的位置,这样做,是便于在夜袭时放火。
几乎所有的夜袭,都是一边突袭一边放火烧营,这是老套路了,但放火也是属于技术活的。
要顺风放火!
否则,烧不到敌人反而把自己烧死,那就悲催了。
此时已到深秋,草原上刮的是强劲的西北风。
所以,田峻才带人绕到了西北面。
呼啸的西北风吹散了悄然行军的声音和战马身上的气味。一万五千汉军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鲜卑人的营地。
前锋斥候悄无声息地干掉了营地外正在打呼噜的鲜卑哨兵,汉军顺利地突入了鲜卑军营。
田峻点起火把,点燃绑着油布的箭矢,然后一拉猎日弓,箭矢带着一团火光扎在了两百多步远的一顶大帐篷上,在呼啸的西风吹拂下,立即在帐篷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就是进攻的命令!
汉军将士们也全都快速地射出手中的火箭,然后一夹战马,大声吆喝着向敌营杀去,一边放火,一边大砍大杀,杀声震天,吼声如雷!
鲜卑军营立时人喊马嘶,乱做一团,整个营地都沸腾了起来。
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马找不到人,人找不到马。
很多鲜卑战士光着身子从燃烧的帐篷中窜出到处乱跑……
没有马匹,没有兵器,甚至很多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便在汉军的驱赶下,向东南方向的营地倒卷而去。
东南方向离得稍远的鲜卑营地,本来已经开始集结兵力准备抵抗,可是,兵力尚未集结好,便又被疯狂逃命的自己人给淹没了。
于是,真正的“兵败如山倒”出现了,而且,这还是夜间的“兵败如山倒”!人马之间的互相践踏比之白天更甚百倍!
素利在亲兵的保护下,从自己的部下中杀开一条血路突围而出,跟在身边的鲜卑将仅两万多人。近七万鲜卑人要么被杀,要么被烧死踩死,要么被俘,要么……四散逃入了广褒的草原。
就连刚被田峻放回的大儿子尤苛和那群妻妾们,也全都没于战乱之中,不知所踪,不知是死是活。
素利放声大哭,对田峻恨之入骨,却又再也不敢有丝毫耽搁,在安排了几员亲信去收拢逃散的残兵之后,便纵马逃进了草原深处。
田峻下令黄忠和华雄追敌十里而回,然后打扫战场。
……
战场之上,死尸枕籍,血流成溪,断肢残躯遍地,其景甚哀,其状甚惨……!
纵然是心肠早已坚如如铁石的田峻,也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何乡为乐土,安敢尚盘桓。
弃绝蓬室居,塌然摧肺肝。”
坐在一块土坡上,看着狼籍的战场,田峻没有一丝的高兴,反而觉得有些恍忽失落。
看了看自己骨节粗壮的双手,田峻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来到汉末这个时代已经快一年了,死在这双手下的敌人早已上百了,而死在自己手下将士手中的敌人,早已上了十万!
杀人,杀人,不停地杀人,这就是自己的初衷么?
田峻很讨厌杀人,其实田峻更愿意去“活人”!
可是,在这个乱世之众,不杀人又怎么能“活人”,不杀人连自己都“苟活”不了。
就像这一次,如果不是自己设计杀败这群鲜卑人,恐怕辽东辽西的汉人就会被素利的十万大军杀得净光。
呃……,当然,是自己先杀了人家才不到八岁的三个孩子……
可是,有区别吗?这人迟早得杀!
族群的对立,在现阶段只能用手中的刀来解决,每一个民族都在做着同样残酷、残忍的事情,都在不遗余力地削弱对方,为本民族争取生存的空间。
只有待自己足够强大了,才能推动民族的融合。
田峻咬了咬牙,站起来,抬腿踢开一条断腿,踏着被鲜血浇灌得有些泥泞的草地,向战场走去。
“黄将军,此次战果如何?”田峻来到黄忠身边,开口问道。
“禀报田将军,杀敌二万余人,俘虏三万,已收得战马两万多匹,将士们还正在周边草原搜寻,应该还可以找到一些。”
“哦?怎么俘虏这么多?”田峻点诧异。
黄忠指着一群正被押送过来的俘虏笑道:“很多鲜卑人连衣服都没穿好,没有兵器,没有马匹,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要我们的骑兵赶上去,除了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田峻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料到了鲜卑人戒备松懈,却没想到会如此松懈。”
成公英道:“据俘虏交代,是素利下令天亮后回军攻打柳城,引得鲜卑将士们心怀埋怨、士气低落所至。因为这些鲜卑将士,都想着早点回去救他们的部落和亲人。”
黄忠问田峻道:“田将军昨天在柳城城头诈呼素利,说和连会劫掠素利的草原,究竟是真是假?”
“既然是“诈呼”,自然就不是真的了。”
田峻笑道:“据我所料,和连此时应该在整合人马,没那么快出兵东部鲜卑。”
见黄忠等人不解,田峻解释道:
“其一,和连并不知道素利从弹汗山退兵的原因。
其二,就算和连知道素利退兵的原因,他也不知道我军的情况和战略目的,又怎敢轻易出兵势力强大的东部鲜卑草原?”
听田峻如此一说,黄忠等人都明白过来了。
唯有脑袋有点“卡”的华雄不太明白,还在讷讷地问道:“那素利为什么会相信主公的话,认为和连会劫掠他的地盘?”
成公英笑道:“因为之前田将军对素利说,我们汉军是受和连之邀,才出兵草原去杀素利的儿子的。
这样就让素利以为我们汉军是与和连串通勾结好了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会变成,当素利与我们汉军开战时,和连必定从素利的背后策应我们汉军。”
“原来如此!”
终于明白过来的华雄,暴发出一阵惊呼,随后大声嚷嚷道:“以主公之智,不该被叫做田狐狸,应该叫做“赛狐狸”……呃不,我说错话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