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入识海,看过往
“你要看到几时?”毕方奇怪我怎会一直杵在那里看下去。
“哦,神尊,耐心等一下,”我拖着他往院中凉亭石凳坐下来,托着下巴继续望着窗里的精卫道,“等精卫睡去了,你帮我进入她的识海,我还想看看精卫记忆中的青耕是什么模样,我还想知道他们平日如何相处。”
毕方一副随你去吧的样子,自顾趴到八仙桌上,不一会儿便瞌睡起来,偶尔还抬手赶赶四周的蚊子。
精卫似是精力胜于常人,连我都犯困了,她却依旧端坐那里,直到我眯了一觉醒来,才见她手撑着额角斜倚在榻上入了梦想。
我赶紧拍醒毕方,指指精卫,毕方睡眼朦胧地看看精卫,又看看我,反应了一下有些着恼地对着我随手一弹,瞬间我身形缩小如弹丸被一团金色光晕包裹着,升起至空中。
看着自己比豆粒还小数倍的手,觉得很是神奇,跟着流萤一般飘向屋内。而我飞入的速度过快,经过台基时,疾疾劲风险把架上的水粉色团扇冲倒,担心惊醒睡梦中的精卫,我赶紧飞回用背脊顶住它,这才给扶正回去。
吁了口气才又飞向榻上的精卫,细细端详了她的睡颜,在她额前转了两圈,一下撞入她的眉心之间。
让我惊讶的是,精卫的识海承载着太多的记忆,各种片段交错而来,不禁感慨这便是活得太久的负累。不想被她繁杂的过往牵绊,我游荡了片刻寻准了方向,一头往她记忆深处扎去。
经过不断地被精卫记忆震荡,终于我下落在一片炫目光晕中,揉揉眼睛,……
十几万年前,东海之滨。
艳阳高照,波光粼粼一望无垠的海水面前,是精卫忘我御仙术舞沙石的身影,那时年轻得她身着一袭轻纱黄衫,更显身姿婀娜动人。
只见她广袖舒展挥洒,不断旋身画圆,如同翩翩起舞的彩蝶,随之不知从何而来的沙石形成大大小小的气旋,依次翻滚着向海中涌去。
她不停歇地施法半晌,忽听得一阵银铃般的声音连着喊着“姐姐”由远处青山而近,一个身披翠水薄烟衫,碧绿色羽丝罗裙的女孩子,左手挽了一个草编果篮,右手手持一柄水粉色团扇,一阵风似的出现在精卫身畔。
想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妹妹青耕。忽又忆起那团扇我在精卫房中见过,还差点打翻,却原来是青耕之物。
她一见了精卫右手便轻轻为她摇扇,嘴里还嗔怪着,“烈日炎炎的,姐姐今日又是动了哪里的沙石,瞧你把自己累的?日复一日,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说着又递上了左手里一直扣着的一枚粉粉蜜桃给精卫,“快吃个桃子解渴。”
我好奇她的模样,跟着飞了过去,去看她正脸。
未想这一看,吓得我差点从空中摔下来,这女子长得和我竟有八分相似,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我震惊地一时嘴巴都闭不上,好在身处精卫识海,并无人发现。
无暇细想,再看精卫,一张俏脸确已香汗淋漓,鬓角微湿,她不以为意地笑着接过来,拉着青耕一起走到树荫下,才望着已入海水的沙石道,“怎能不急?洛河的汛期马上就到了,我引了附近山系的沙石入海,以免被洪水卷着没了附近的村庄。
再者清了河道淤泥,才易于洛神姐姐治理水系,防洪排涝。还有只有水清草绿鱼儿肥美,村民们结网捕鱼收成才好。”
青耕一边为精卫摇扇,一边夸赞着,“姐姐最能干了,把天下人的事都放在心上,独独不会替自己想半分。”
精卫宠溺地睨了青耕一眼,又捉了她右手的腕子,仔细瞧着她手中的团扇道,“这扇子极美,轻摇送爽,香风习习,瞬间耳清目明,哪里来的?”
“商丘一代暴雨后跟着有了疫情,村民们伤寒伴腹泻得厉害。我前几日去看过,回来研了方子,备了汤药给城主送了去,教了他们如何照做解救全城村民。
回来的路上遇到母神,她问我要什么奖励,我想了想说,救治世人本是修道之人分内之事。不过母神既要奖我,怎能不识抬举不给她老人家面子,就要把扇子给我最辛苦的姐姐摇扇解暑吧。
她老人家摇头笑着手中便出现了这把团扇,她用扇柄敲敲我脑袋,才说扇子是南极千年冰蚕吐丝,辅以玫瑰金汤的丝脉加固,天宫仙子用了九九八十一个时辰制成,凌厉无比,非必要不能蛮用。
我呢,瞧着团扇虽然法力高强,但扇面空空,光秃秃的不像女儿家用的,便用合欢花的花瓣捻了细丝,一针针绣了两朵桃花上去,才有了姐姐口中说得效果。”青耕一气说了团扇的出处,想想把团扇往精卫手中塞去,“不若直接送了姐姐,你就带在身边吧,累了热了随时用用。”
“青耕,这是你施药有功,母神奖你之物,我怎能据为己有?有你这份心,时刻记得姐姐就好。”精卫按住青耕的手,让她好生守着。
正在此时天空忽然一暗,蓦然间涌现了不知哪里来大片的云团,遮了太阳的光芒。我心里一阵激动,没记错按照毕方说的,该是脚踏七彩祥云的独角白马?疏到了。
天空突现异象,精卫挺身而起,右手寒气凛凛的长剑,左手持金光闪闪的金身环,把青耕挡在身后,严阵以待。
果然,随着云团压低,七彩流云从云团中翻滚而出,云层之上正是额前长着玉色透明独角,一双眼睛晶亮,身高健硕通体白毛神骏无比的?疏,昂首嘶鸣,飒沓如流星。
忽然想起萧衍送我的雪儿,不知后来它的腿伤如何了,没来由得一丝心疼。
看清它的模样后,精卫手中长剑缓缓垂下,青耕也跟着起身拽了精卫的袍袖,一脸欣赏的模样。
而在落地时,?疏躬身再抬头之际,已幻化了人形。
莫说精卫、青耕姐妹,连早有耳闻的我,乍见一身银白长袍,相貌俊逸,周身上下将温文尔雅和英武之气融合得极为顺眼的?疏,还是觉得心里为之一动,也难怪她姐妹后来会对他如此倾心。
165、法器合,缘起时
?疏人落于海滩上,彩云化去,太阳得以重现天空。他身未动远远得先颔首微笑,才缓步向姐妹二人走来,彬彬有礼地抱拳道,“?疏见过精卫仙子和这位小仙子。”
“你怎会识得我?”见来者无丝毫敌意,精卫手中两件法器随光芒闪现瞬间化为虚无,面上神色缓和,问向?疏。
?疏单手负于身后,文士气质娓娓道,“三界谁人不知精卫仙子为天下苍生日日劳作于东海,?疏来时云头之上已见仙子风姿,很是钦佩。不过此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你找我姐姐何事?啊,我叫青耕。”还不待精卫回应,青耕先一脸灿烂地出言相询。
“青耕仙子,”?疏见到青耕自报家门,报以暖暖地微笑再次拱手,才又对精卫道,“实不相瞒,沧澜江近日有恶龙诅横马上就要冲破上古封印自江底而出,家师共工正在闭关期间,为避免诅横复出祸患三界,所以让?疏前往收服。
但?疏修为上与诅横尚有差距,仅靠一己之力,法器犀灵角珠不足以收服诅横,家师提醒?疏世间另有一件法器,与之同用可大大助长犀灵角珠的灵力,才有胜算。是以?疏才赶赴东海求见仙子助我一臂之力。“
精卫唯一沉吟,左手金光闪现,金身环出现,“你说的可是此物?”
?疏右手向上,指向金身环,闪着动人的星眸点头道,“正是此物。”
“素不相识,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精卫同样回以温和笑容,机警地求证。
“有道理。”?疏赞许点头,跟着重现独角白马真身,在精卫面前微微低头,让精卫得以关注它头顶独角,彩芒一闪,犀灵角珠从它玉色角内显形冉冉升起,闪动着七彩光晕一直飞向精卫面前,停在她手边位置。
精卫注视着犀灵角珠未有所动,青耕见了珠子的华彩夺目,眸中跟着闪耀着星芒,双手拢着合抱胸前,嘴角漾着动人的笑容。
?疏再次化为人形,对精卫道,“这便是犀灵角珠了,正合适嵌入精卫仙子的金身环的环扣之中。如果家师共工推算无差错,两件法器相融法力将倍增,远不止我们想象,不信仙子可以一试。”
精卫思忖了一下,考量自己在跟前,?疏也不能抢走法器,遂抛金身环向海面空中。
一道金色弧线滑过天际,金身环于空中放大数倍。?疏朝向金身环骈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词,犀灵角珠跟着“嗖”地冲向金身环,纹丝不差地投身环扣。
精卫也催动着金身环,刹那两件法器宛如天生浑然一体,环扣中金镶角珠两端,中间悬空,角珠仍旧快速旋转滚动,带着金身环一路前行,七彩光晕不断放大,投射向海面。
所到之处如被炮击,一连串的“通通”声之后,是海水一次次被激起数丈,有不幸在左近的海中鱼虾跟着遭殃,被炸得皮开肉绽。
青耕一见于心不忍,忙喊“姐姐,快住手!”精卫高举左手向海面,召回金身环,金身环感知到主人所在,空中调转方向,飞也似地落回精卫手中。
看得我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还好没有硬来,这等厉害法器,我若是与他二人未敌,可就用在我身上了,那才是寻自己得不痛快。
精卫望着手中的法器,犀灵角珠依旧闪着七彩光在环上旋转,良久对?疏道,“便是这样,金身环从未离开我身边,再者,我就是传了你术法,你也未必能随心所欲地号令于它。
沧澜江,我就和你一起走一趟吧。关于恶龙诅横我早有耳闻,曾于上古为祸人间,为称霸三界不惜涂炭生灵,吸湿精魂以强大妖丹。今次你我就联手一同歼之,即便不能,重新封印它几万年也好。”
“能得仙子助力自是最好不过,但此行凶险,后果家师也未能卜出。本是我派事务,?疏怕连累了仙子。”?疏深深望了精卫一眼,踌躇道。
青耕右手轻摇着手中团扇,左手挽了精卫的手,歪着脑袋望着?疏不满道,“仙长此言差矣,同是修道之人,对诅横这等凶残妖兽,还分什么你派我派。事关天下,天下人皆管得,人人得而诛之。此行不光姐姐要去,青耕也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精卫看看青耕,笑而不语,抬了左手随手一抖,犀灵角珠从金身环环扣脱落,飞向?疏。
?疏收了角珠,望向仙龄尚浅的青耕,略显犹疑。
青耕皱皱鼻子,一副不要小瞧人的模样,挺身往海边两步,对着海面用力一挥团扇,一道数丈高的水墙斜刺里冲向海中央,海面被斩得一分为二,一息之后水墙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耕也是刚自母神处得了法器,并未上阵用过。这一挥挥出得威力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跟着是小小得意,轻摇着扇子回到精卫身边。
看着眼前信念笃定的二姝,?疏有些羞赧地一笑,“如此,倒是?疏狭隘了。有两位仙子同行,这一役定不负老师期望。”
而我看到这里,起源已知,初识的三人该是在与诅横的那场大战中,历经各种艰险而建立了深厚情谊,纠葛也自此开始。而他们既无事,诅横也必是得到应得下场。
时间有限,我任务在身,便抽身出来,重新投身精卫识海,决定再去看几处他们的日常和青耕如何仙逝。但青耕与我容貌极为相似这一点一直让我想不明白而耿耿于怀。
想着也未停下地穿梭在她回忆间,一幕里我似乎见到了发鸠山俩忘宫的另一处行宫,与精卫行宫素净不同,这里满是绿色,青耕把所有角落里都引入了山上的植物,但又装点的层次分明,生机盎然,清幽宜人的似呼吸可闻。
靠近细看是他们在桌几前下棋。
我停了下来,投身进入这段回忆。
“仙长先说这一局的彩头是什么?”青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疏。
“嗯,若我输了教你两式灵犀剑法,你输了制上次的百果酒我们喝。”
“我才不想练剑,剑法你还是教姐姐吧。前日我见到你案上的山水丹青了,你若输了,便画幅青耕像如何?”青耕满是期待,眼睛不眨地望着?疏。
166、博弈时,故认输
?疏余光扫过一旁正在煮茶的精卫,精卫一贯的眼波平静,无一丝涟漪。
?疏迎视青耕的目光微微一笑,“随你,青耕赢了再说。”
青耕眯眯眼睛,斜睨着?疏,伸出食指指了指?疏,才又伸手执了黑子开始布局,?疏完全不介怀地笑着执白子应对。
转眼间你来我往几十手已过,棋盘之上现出些许胜负端倪,青耕紧抿着双唇,全神贯注地落子,?疏一边点头一边速度也慢了下来,感叹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青耕仰着下巴“哼”了一声,接过精卫手中的茶,细品起来,似是游刃有余。
?疏思忖了良久手中白子的位置,终要落下才道,“这棋局是仙机库奕谱中上乘之作了,难得青耕一路下来竟毫无差错。”言罢,摆到一处位置上。
青耕听到?疏的赞扬,抑制不住地开心,可见了这一步之后,忽然愣在那里,一脸地难以置信,“你,你怎么可以自寻死路?”
原来?疏的白子落下,憋死的是一小片自己的棋子。他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不无遗憾道,“唉,此刻唯置之死地而后生。若不反其道而行之,南极仙翁的万年棋局还真是不容易破。”
?疏此举完全打乱了青耕的棋路,她满面失望,可怜巴巴地偷瞄精卫。
精卫趁转身添水之际,右手拂袖,露出左手的纤纤玉指连着笔划两个数字,提醒精卫接下来的点位,青耕黑子依样落下,去观察?疏的表情。
?疏端详了片刻,摇头笑道,“此子甚妙,青耕棋艺犹在仙翁之上,我认输了。”
青耕一双眸子瞬间绽放异彩,冲到精卫身边,拥着她道,“姐姐,我赢了,终于赢了,仙长可以为我画像了。”
精卫只是笑着拍拍她的手,却不言语。
青耕又一阵风似的飘回到座位上,对着本看着她二人满是笑意的?疏道,“仙长落子无悔,答应了给青耕画像,不可返悔。不,还是现在就画。”跟着不由分说便拖了?疏往书案跟前坐下,打开画纸,取出笔墨,又乖巧地跪坐一旁研磨,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准备好了一切把画笔往?疏手里一塞,才退回到玫瑰椅上,手持团扇坐在上面,深吸气后再屏息以保持气定神闲之态,好容易现出了三分娴静三分娇憨三分自信与一分热忱。热忱,目光中的那份热忱却是对着作画人的。
不仅我这个局外人看得明白,在一旁手持一卷书饮茶的精卫也是一眼通透。
?疏手中勾勒着轮廓,不时抬头看看眼前佳人,却独独回避着她有些灼人的目光,直到整个人所有细节雕琢完成,就差一双眸子的时候,才迟疑着举眸望去。
当正正对上青耕那脉脉含情的剪水双瞳时,?疏的眼神一触即开,几乎未作停留地又专注于画纸之上,提笔轻描,点上那徒具笑意的眼眸,而忽略了目光中的深意。
冰雪聪明的青耕对?疏的反应有一霎地失落,却在?疏完成最终落笔,道了声“成了”再次抬头的时候,整理好面上表情,重拾初时欢乐的模样,雀跃着上前拿起画来幸福地欣赏着,又捧到精卫跟前连声道,“姐姐姐姐,快瞧瞧,仙长画的青耕美,还是姐姐的青耕美?”
精卫放下手中书卷,细细端详了一下画像,再看看青耕,道,“青耕人美,仙长的画又极其用心,把青耕的形与神捕捉十足,自然与青耕一样美。妙手写耕真,水剪双眸点绛唇。”
精卫毫不吝啬地夸赞着两人,一个兴高采烈,一个回到桌几前自顾收拾残局。
我眼见他随手一白子落下,一片黑子无了生机,跟着收回到棋笥中。
那一刻他该是发现了精卫在帮青耕,而故意认输。
167、生辰宴,应何劫
看着这一幕我心中嗟叹,精卫、?疏围绕着青耕的心绪日复一日小心翼翼地隐藏各自的情感,难怪会让青耕幻想中那个美丽多彩的气泡日益膨胀。而气泡再美怎堪一击,终有一日换来青耕的香消玉殒,他二人的无尽悔恨和孤寂守望。
我重新退至精卫识海,匆匆飞略此后多少次的三人相处,无论是日常,还是各种外人在的场面,如赴东海龙宫参加龙王孙出生的喜宴、众仙相聚天宫的蟠桃会等,每一次精卫都以青耕开心为己任,?疏则看精卫脸色行事,看得我不住摇头。
终于来到青耕仙逝的前一天。
青耕提了果篮来到东海边上,见了精卫兴奋不已道,“姐姐,我备好的仙果放在这里了,今日我去密林深处采集时,见到三万年的人参娃娃在清风下窜过婆娑树影的身影,只一眨眼,便剩下地上斑驳树影随之晃动。
这家伙狡猾着呢,脚不沾地地嬉戏在大山每一处,我好容易才逮到它,红绳缚了在篮里,你休息时一定要吃掉。”
精卫赞许地望着青耕,“三万年的人参娃娃,食之修为可提升三千年,你等会儿我,与我同食。”
青耕连连摆手,“我就不用了,平日的仙果的灵力供给已经足够我用了,姐姐每日辛苦,还是你服用了。还有刚刚黄莺妹妹来传,说翼君和国师传我回族一趟,她还等着我呢,我去去就回。”
“他们何事找你?”精卫奇道。
“我也这么问的,黄莺妹妹说她也不知道,我尽早回来说与你听。”
精卫微笑点头,青耕旋身幻化翠羽长翎真身,看得我眼睛一亮,好美得青耕鸟,鹊身凤仪,振翅之时,长翎如拖曳长裙,仙姿动人。青耕围着精卫飞了一圈才转身而去,不远处一只小黄莺跟着飞走。
那夜青耕归来与往日不同,脸色苍白,失却了那份欢快。一回来就坐在榻上,鲜少言语,虽极力掩饰,但仍能看出隐隐不安。
我都能发现,何况日夜相守在一起的精卫。
精卫不依不饶一再追问,青耕无力道,“姐姐,明日本是我五万岁生辰,可翼君说国师推测出我明日有一劫,但是却未推测到如何历劫。
现下本不到我历天劫飞升上仙的时候,按理说该在七万岁时,有些奇怪。再者我平日懒散,不怎么练功,对历劫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一时不知如何面对。”
“我当是何事,青耕莫怕,明天一天我哪里都不去,会一直陪着你。还有?疏仙长回去迎共工上神出关已多时,按他说的日子明日也该回来了。我们二人一同守着你,合我们三人之力,还会有什么凶兽能胜过诅横不成?”
在精卫一番安慰下,青耕才重新露出动人笑靥,扑倒精卫怀中,轻轻抽泣着。而精卫陪在她身边,轻拍着她哄她入睡,一直到青耕入梦。
翌日晨起,青耕早早起身等着精卫醒来。
精卫醒时发现青耕已在塌边看她多时,起身整理着头发取笑她,“还是有心事睡不宁吗?怎么小懒鸟会醒的如此早?”
“姐姐,我想过了该来的总会来,怕也没有用。倒是不能耽误姐姐日日地劳作修行,所以今日我陪你一起去东海,如此我在你身边,你也不必担心我。”青耕泰然自若的模样。
只是听得我心头一动,不由得多瞧她两眼,“该来的总会来,怕也没有用,”这话我也是常说。
精卫拒绝道,“若不是你昨日自己已提及生辰,我本不愿这般说了的。不瞒你说,我其实早就跟翼后借了羽洛来做一顿仙家寿宴,今日我们哪里也不去,待仙长归来,就在寝宫给你庆生。”
“还是姐姐疼我,安排如此妥当。所以青耕更不能不懂事,为了小小生辰耽误姐姐除却神魔大战以外,从不间断地苦心修行。
这样吧,仙宴当然不能错过,待羽洛姐姐做好后,让她给送到海边,我带着早先酿好的白果酒,和仙长咱们三人便对着日月星辰,浩瀚东海,大快朵颐,一醉方休如何?”青耕说得豪气干云,完全不容精卫再反对的模样。
拧不过青耕,于是东海边近午时,直至精卫施法把大漠过境肆虐多日的风沙引至东海,悉数没入海底她才停下来。青耕赶紧拿了巾帕去给精卫拭去额角汗水,手里还摇着团扇。
此时羽洛已带齐了八十一道仙肴,拂袖一挥置于长桌之上,上前行礼介绍:”“羽洛见过两位仙子,今日所备全部仙肴为四鲜果、四干果、四看果和四蜜饯,时鲜海味,山珍异兽四十九道,点心茶食十六道,总共八十一道。祝青耕仙子寿与天齐,仙福永享。”
青耕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仙肴忍不住舔舔嘴唇,拍手道,“羽洛姐姐好手艺,青耕虽还没吃,眼鼻福先享了,谢过姐姐。”
“羽洛妹妹辛苦,这里是东海彩蚌仙子送与我的千年金珠,请妹妹收下。”精卫手中现出一个方形饰盒,一打开金光闪闪,光彩夺目杏子一般大小的珍珠。
羽洛一见忙推辞着,被精卫塞到手中,才谢过后拜别精卫、青耕二人退下。
“仙长怎么还没到?”平日都是青耕提及?疏,今日确是精卫有些着急,张望着去看。
反倒是青耕不急了,拖着精卫回身到桌前坐下,执了白果酒倒入杯中递给精卫安抚她道,“姐姐,仙长可能尚有事务在身,若饿了你先吃些。”
精卫睨她一眼,“岂有寿星不吃我先吃的道理?我不饿,待仙长到了我们一起吃。”
正言及此处,忽然远处天空的云彩扎推凝结,聚在一处翻滚不已,“仙长。”青耕起身冲向海边,抬头去看,却是乌云密布。
精卫眼见天现异象,与?疏来时完全不同,疾步上前将青耕拉到身侧,长剑和金身环已在手中。
此时云层翻腾更胜之前,似乎被大力地吸进又被吐出一般,而随着到了跟前,一只青色巨兽终于显形,比起身体头无比硕大,或者说嘴巴更大,猛一看没有眼睛,细看却在身侧。
青耕一见它的怪异凶悍模样,脸色惨白,或是在想自己的劫数到了吧。
168、悲喜变,须臾间
精卫毫不迟疑地向空中抛出金身环,口中念念有词,却在金身环结界金光刚刚要倾泻而出之时,云上青色巨兽已张开血盆巨口,随它“嘶”地吸气,青耕、和满桌的仙肴被席卷而起,一起向它口中而去。
“姐姐,救我。”青耕惊慌失措地伸手想去抓住精卫,却还没有碰到精卫衣角之际,已被飞一般抽离。
精卫本放大虹影剑,深入地面稳住身形,一见青耕被吸走,拔剑飞身向前追去。金身环的结界电光火石间被错落在身后了。
“青耕,冰丝扇。”精卫高喊着,一面空中翻身施展出一招长虹贯日,剑气劈向巨兽。巨兽一撩前爪,一股浊气盾牌般袭出,转眼化解了精卫的进攻。
听到精卫提醒,青耕忙不迭地躲着身后被吸来的八十一道仙肴,仙肴速度快过她地向前飞去,青耕如同躲避箭阵般小心翼翼。
青耕稳稳身形欲拿扇子对准巨兽扇去,谁知巨兽脑袋一甩,大部分仙肴已入它口中,却还“嘶嘶”不断地吸去。
青耕身子已被气旋卷的空中打转,完全失去控制,似又不忍随便扇扇伤及无辜,始终不肯出手,眼看就要被吸入巨兽口中。
我看得真切,明知自己是在精卫识海之中,不知为何却心如刀绞,亦无力相助。
身形已似一片风中落叶的青耕凄苦地望向精卫,嘴角浮现一丝告别的微笑,已闭目待死。
精卫大急,飞手掷出虹影剑,咒术催动空中放大着扎向巨兽口中。
千钧一发之际密布阴云的一侧,七彩祥云蓦然涌起,云层中?疏真身显现,猛地向巨兽撞去,巨兽一时不防被撞地打了个滚儿。
失去巨兽吸力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青耕直直坠向海面。
?疏顷刻间幻化了人形,手中犀灵角珠向金身环掷去,跟着飞身下落,靴尖轻点海面,在青耕落入水中前稳稳地接住她,向海滩飞去。
本以为大难将至心如死水的青耕猛然间被人抱在怀中,轻启双眸却恍然如做梦一般,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再三看去,才确信竟是被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所救。
刹那大悲化作大喜,只吐出“仙长”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一腔委屈地伸了双臂紧搂着?疏,靠在他肩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英气的脸庞,双肩耸动着抽泣不已。
?疏飞回途中又飞起一脚踢了要坠入海中的虹影剑剑柄,朝向飞身而来的精卫,眼见精卫出手接回虹影剑,跟精卫相视点头。
一落回海滩之上轻轻放下青耕,扶她站稳,回身向巨兽暴喝道,“大胆饕餮,逃离钩吾山太清真人的封禁,还胆敢伤人,今日受死吧!”
原来是羽洛妙手烹饪的仙家寿宴的八十一道仙肴,无意中引来刚刚逃出钩吾山路过东海已经饥饿数万年的饕餮,以它的贪食无度不分青红皂白地要连人带肴地一并吞食掉,万幸?疏归来及时。
?疏言罢和精卫同时催动已经于半空合体的金身角珠环,绽放着夺目的异彩向饕餮爆射一连串的如炮弹威力的气波。饕餮本来对?疏突然出现搅了它的美餐很是着恼,正龇牙利嘴地冲向海滩上的三人,未想到金身角珠环的法力如此强大,以它修炼多年的身体本未去躲避,结果连挨了三四下重击,身上立现斗大的伤口,跟着黑赤色的血流如注,大片的海水被染,疼得它再不敢上前,惨烈嚎叫着遁去。
精卫无心恋战,收回法器,转身去看青耕如何,而青耕此刻眼中却只有身旁的?疏,精卫只好止步原地,望着受惊过度的青耕徒自心疼。
?疏见饕餮落败逃远才觉放心,回身看见青耕怔怔地望着自己哭得梨花带雨,拍拍她仍在颤动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事了青耕,已经没事了。”
话音未落,青耕摇着头哭着扑到?疏身上,双手紧紧扣在?疏颈后,伏在他肩头不顾一切地述说道,“仙长,你可知道,青耕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仙长了。
翼君说国师推测我今日有一劫,所以刚刚我真的以为如此生辰变死忌了。那一刻我想到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是,是虽然遇到了我心悦的人,却从未对他提及,日日夜夜地念着他的好,却只是放在自己心头。
那时我想着若是将这事带到坟墓里,怕是我死也不会瞑目。还好,还好仙长你来了,危机时救我脱离此劫,不仅给了我重生,更给了我表达的机会,我再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说到这里,青耕抬起头,饱含深情地望着?疏。
而?疏自青耕猝不及防地抱紧他那一霎,整个人僵直在那里,双臂下垂未有任何回应,却锁着双眉眼光穿过身边的青耕向不远处的精卫望去。
精卫面向大海,对面前的一切视若不见。
而我却看得一颗心狂跳,等待着接下来青耕的表白和被拒绝。
“仙长,”青耕语气中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和无尽的幸福,动情地唤着?疏,只待剖白心迹。
“青耕不要说。”?疏仓促地出言打断,收回眼神无比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初涉情事的小仙子,心知如此会深深地伤害她,却仍是不能让她说出口。
青耕一下不知所措,前一刻还沉浸在满满的爱意中,跟着便从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像受惊的小鹿般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在?疏脸上探寻着,?疏轻轻拿住她绕在自己颈后的手腕,微微用力挣脱。
青耕不解,后退两步,望着?疏怔怔地问着,“为什么?”
?疏本欲转身离开,青耕侧身拦住他,“至少告诉我,为什么?”
万般无奈之下,?疏举眸望向那个执着地守着东海,孤零零的身影。
青耕有些沉重地随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他对着精卫眼神才变得无限温柔的时候,手扶心口之上,深吸了口气笑着流泪道,“我懂了。你别走,我走。”言罢转身疾走。
精卫担心地喊了声“青耕”,转身跟上。
“姐姐,我没事。我回寝宫呆着,你晚些回来,让我独自静静。”青耕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回头给了精卫一个灿然的笑颜。
青耕离去之后,?疏踌躇着走向精卫,精卫却面无表情道,“你也走吧,留我一人静静。”
而后,青耕独自回寝宫那一段不在精卫识海中,对她如何故去一无所知,想来也是精卫多年来不能原谅自己的原因。
当精卫返回寝宫之时,却惊觉青耕躺在榻上已自绝心脉多时,旁边团扇旁留字:赠予姐姐。再无他言。
从来无声无息静若处子的精卫,抱着青耕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失声痛哭。更未想到的是这一段的记忆对她的伤害之大,我竟生生被震出她的识海,她在睡梦中痛苦不已的样子一如当日。
我怕惊醒她,连忙向窗外飞去。而经过台基时,又是那可恶的扇子,我明明没有碰到它,却啪地摔落,掠过我身边的时候,还破了毕方的术法。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现出真身伏在地上,正想观察一下偷偷爬出去,回头正对上精卫盯着我的眼睛。
169、冰丝扇,载残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有些尴尬地想要打个招呼,却不知从何说起。夜半入人家寝室,好在不是男子,没有采花嫌疑,不然跳进东海也说不清了。
而在我绞尽脑汁尚未出言之际,精卫望着我眼神无比温柔,苦笑着仿佛自语道,“你又来我梦里了。”
原来精卫以为我是青耕,以为是青耕入她梦。我窃喜,打算顺着杆子溜,趁着她不清醒赶紧飘出去,登时转身向窗口。
不想比我更快的是精卫,猛地离了床榻至我身边,口中道,“别走青耕,陪我聊聊天。”说着已经拿住我的袖子,跟着来握我的手。
我是该配合她还是挣脱她,犹疑之间她却激动不已道,“真的是你回来了,我不是做梦,你的手如此温热,”她双手捧着我的脸,眼泪潸然而下,“青耕,姐姐好想你。”跟着不由分说把我拥在怀中,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被她莫可名状地哀伤和无声的泪水惹得心酸,我只好伸手轻抚她后背,心道待她安静下来,我再跟她慢慢解释。
任她哭了一气,情绪才渐渐平复,拉我坐到榻上,但那已红肿的眼眸却始终不离我半分,宛似眨眨眼睛我都会消失一般。细细端详着我,挽着我鬓边的头发,终于出言问道,“当日你的身体竟消失于我怀中。我一直认为你会回来,这么些年,你去了哪里?”
自入识海看到她对青耕的真挚疼爱,又见她痛失姐妹后陷于无尽的自责与歉疚,我益发不忍心骗她了,思量再三对她柔声道,“说来话长,精卫仙子,你不识得我,但我识得你,我不是青耕,你仔细瞧瞧,时隔多年,或许你的记忆不那么清晰,我和她长得不一样。”
未想我的话竟让她从悲伤的情绪中失笑出声,“说什么傻话?我怎会认错青耕?你不是青耕又是谁?”
“我叫桃子,我也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和青耕有些相像。”我据实已告。
她弯着眼睛又笑了笑,深吸了口气才道,“果然还是这般爱说笑,”随手把我左肩前的那缕青丝撩到身后,随手拿了旁边柜子上的铜镜递给我,“你自己瞧瞧,就是有人能扮做青耕的模样,难道还知道青耕左侧颈上有颗痣不成?”
被她无语伦比的自信和有理有据地取证,说得我一蒙,持了镜子侧头一看,我的颈上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痣,我用手去擦拭去抓挠,皮肤都要破了还是在那里。
无意中自镜中我又发现自己本来穿得是和斐罗在一起时的一身粉红襦裙,不知什么时候化作了青耕的那身碧绿羽丝罗裙,这一惊非同小可。
耳中听精卫又道,“好了别闹了,看你,都把自己挠伤了,”说着取了一盒药膏来给我擦拭,又歪歪头道,“不光我识得你,它也识得你呢。”
我随她目光看去,在我身侧悬空着的又是那团扇,居然不死不休地跟在我身边。
我气恼地随手一挥,却压根没打着它,它似能感知我的情绪一般,先于我的动作躲了开去,跟着却又飞回我身边。
要疯了,难不成是被青耕夺舍了?可为什么我自己的意识如此清晰,我明明知道我还是我,身体却变成了她的模样。
我如何证明这一切并非事实,我说得才是真的?脑中一团乱,忽然忆起还有个毕方,他在小院里,让他来证明。
我冲向门口去找他,凉亭石桌旁早已空空入也,哪里还有他的身影。而身边团扇又悄默声地跟了过来,还真是不离不弃地跟着青耕。
精卫跟着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你要去哪里?还是你是在找什么?”
我徒自寻思着,这老家伙太不仗义,溜得这么快,弃我一人在此。而想知道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是让我真正心绪不宁的。
而在一旁看着我脸色变幻的精卫沉寂良久道,“你人都回来了,却不愿承认,是因为不肯原谅我吗?”
看到她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我满心不忍。此刻自己如何不重要了,还是要开解她走出那段过往才好。
我思索着如何对她阐明我作为局外人看他们之间的纠葛,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天旋地转,伸手抓了门框才得以立稳。精卫一见忙扶我回榻上坐下。
而我脑中似接连电闪雷鸣,突然出现了大段大段不属于我的记忆片段,满满的青耕周边人物的影像和她的喜怒哀乐各种情绪,一路膨胀得若要挤爆我的脑袋。
我双手扶头痛苦无比,精卫看着我的样子紧张地坐立不安,忽然想到什么,冲到门边喊着,“瑶鸽,瑶鸽,快去请?疏仙长,告诉他青耕回来了,她身体不舒服,让他马上过来。”
当脑中的回忆慢慢串联起来,那种压迫感渐渐消失。但我还是我,只是多了青耕的记忆。
此刻看到团扇竟也不再抗拒,我伸开左手,它稳稳地落入我手中,我打量着它,一如老友。
“你好些了吗?”精卫端了杯水递给我,“我已经要瑶鸽请仙长了,若,若你不想见我也无妨,便让他来陪你。”
我摇摇头,“姐姐,”一开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精卫虽看到我的表情,但还是很欣慰我能再喊她一声姐姐,顿时热泪盈眶,想来企盼已久。
我顿了顿,才又对她道,“冥冥中似有天意,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是拥有青耕记忆和模样的另一个人。我思来想去,或许跟这团扇有关,青耕仙逝之时似留了一丝残识在这团扇之上,那是她的不忍和执念。
今日刚巧碰到,碰到她属意的人,把所有意识传递给我,透过我对你,你们说出当日她没能说出的话。
刚才唤你那声姐姐非我本意,是忽然她的意识涌上,情不自禁喊出口的,所以你无需担心,在她心中从不曾怪你。
她怪的只有自己,年少轻狂,爱一个人便眼中只那一人,无端端忽视了你和那人的感受,不,感情。”
“青耕你在说什么?不是你说的那样。”精卫习惯性地保护着青耕,矢口否认道。
我拉着精卫的手,安抚着她,“请听我说下去,青耕生辰那日,曾鼓足勇气要对?疏剖白心迹,却在要言及之时,被仓促制止,因为比起青耕,?疏更不想伤害的是另一个人,一个心中从来只有别人而没有自己的人。”
就在这时,我看到门边另一个落寞的身影,正定定地望着我,复杂眼神一如当日,静静听着我述说着他多少万年来从未说出口的话。
170、仁义礼,独缺情
“?疏前辈,请进来坐。”在精卫的寝宫,我反客为主地邀请?疏进门,尽我可能给他一个明丽的笑容,希望他不会因为再次见到这张脸而涌起当日拒绝青耕致她仙逝的负罪感。
“仙长,”精卫抑制着起伏的心绪轻唤一声,她寻求着?疏对我的辨识,在她内心仍旧盼望是青耕真的回来了。
?疏身披月光缓步走向我,不愧是他姐妹二人心系之人,霁月风清,风度翩翩,这是在精卫神识之外,我清晰得见他本人。
礼貌地微笑后,我坦然地迎视他柔和中带有审视的目光,“前辈也认为我是青耕吗?”
?疏不置可否地落坐精卫旁边的椅上,淡然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是否那缕残识再见到他有所悸动,我忍不住对着手中冰丝扇低头莞尔,“那日与你们分别之后,青耕回到此间,回顾了与你们一同相处的每一分时光。
最初东海相识之时是她对你一见倾心,你们三人合力大战恶龙诅横那次,为救没什么临阵经验的她,你失血重伤,是义。此后日常相处中,你对她的各种玩笑无理取闹百般包容,是礼。你知她对你情愫日升,却始终保持距离,尽可能回避不伤害她,是仁。
而从头至尾,独独缺了的是,如她那种发自肺腑的钟情情感。
还记得曾经你们对弈,青耕说若仙长输了便给她画幅人像。其实是她在你的案上见到的是,你山水丹青中的精卫的身影。
绘的是东海之滨初见之日的情景,山水辽阔奔放,意境逼真,见画若能闻得阵阵海浪声,而画中小小人像的每一笔却更为细致用心,设色清雅,风姿秀美,便是侧影也轮廓分明,传神动人,精卫前辈一往无前的韧劲跃然纸上,完全不弱于背景的震撼。
她心心念念盼能得你一画,这才设计了棋局的彩头,挖空心思地想要赢你。虽然你面对面的给她画了人像,但她心中总觉得与你案上丹青相比有所欠缺。
直至那天她才明白,那是精卫前辈于你心中的深刻烙印,一眼万年,而对她,哪怕相对你也故意无视她满腔柔情。”
我言及此处,精卫黯然的眼眸似有所动,却仍是回避着?疏,?疏已习惯了她的疏离,只是安静地望着她一直以来留给他的侧影。
我只得继续道,“更让她愁肠百转的是,精卫前辈因她自始至终回避着你的各种关切,明明不是无情之人,却偏偏要对你冷漠。不止如此青耕还每日把相处中的点滴心绪在夜晚跟前辈分享,想来对前辈也是无尽的折磨。
她本一生一世心系一人,执念太深已不知如何自处,又为自己的不懂事耽误你们彼此的情意而深深内疚,这才选择自绝仙脉,永别人世。
她仙逝前曾誓言天地,不求正果亦不堕轮回,不惜形神俱灭,唯以愿力守得你二人永生永世幸福。
只是自她仙逝那刻我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此刻看来该是与你们羁绊太深而留下了这缕残识在这冰丝扇上。
或许就是因她太了解你们,担心如果不言明此中种种,以你二人的性情宁愿守望下去,也不会走到一起。
如若你们仍是不能放下过往,彼此真心相待,偿青耕心愿,相信她亦一直不能安息。所以这不仅对你们是不公的,对已仙逝这么久的她来说又何其残忍。”
只有谈及会伤害青耕,精卫才又现出不安神色,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对精卫如此固执的人,我的言辞若不激烈些,怕是不能触动她,正想要不要再添点猛料。
忽然我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脑壳里似要被抽空一般,痛得我扶着脑袋大声道,“青耕,是青耕要离开我的身体了。”
他二人本见我不适便一同围上来,听我如此说,精卫神情更加紧张一把拉了我的手,泪水夺眶而出,“青耕不要走,你怎么忍心让自己形神俱灭,与姐姐永生不见?”
我脑中青耕的身影不断闪现,反复叠加在我身上又抽离,她的残识便要挣脱冲出,疼到我不能自已,“姐姐,仙长,是青耕不懂事,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二人难道还不能满足我心愿吗?”直至我也不知是源自青耕还是我自己的意识哭着大声道出了这些话。
“答应你,”精卫紧紧拥住我,又伸手拉了?疏的手,看着他失声痛哭道,“姐姐答应你,今生今世我与仙长珍惜彼此,永不分离。你永远是我们最好的妹妹。”
?疏忍住眼中浸满的泪水,伸手揽回精卫,凝眸对我只说了几个字,“对不起青耕,仙长答应你。”
我的头痛戛然而止,在留下最后一丝笑意后,虚脱着晕倒在榻上。
171、睡梦中,被试探
阳光耀目,一觉醒来,望着枕边青耕那柄水粉色的冰丝团扇,方忆起自己身在精卫寝宫,这一觉居然说不清的惬意。
或是自进入这壁画世界以来一直的颠沛流离,不是在战斗,就是感受这世间难得一见的入骨苦情,总之心累。
直到卸下所有,才得以酣然一梦。
我翻了个身,却见精卫坐在一旁看着我,一丝宠溺的笑意,“醒了?”
我一骨碌起身,看到?疏竟也在,正端了杯茶递给精卫。
“精卫前辈,我占用了你的床榻一夜,真是对不住。”我抱歉地双手合十道。
她喝了口茶,带着些许倦意微笑应道,“无妨,你睡的是青耕的床榻。”
“你相信我的话了?你已知我不是青耕对吗?”我掀了身上的薄被的同时,发现青耕的那身碧绿羽丝罗裙已不见,身上已是我原先着的粉红襦裙了。
我知晓此刻在他们面前我又是我了,还是本能地去摸了一下颈上青耕那刻朱砂痣的位置,精卫笑着摇摇头,意思是已经消失了。
“前辈可是彻夜未眠,一直陪着,陪着我?你既已知我不是精卫,为何还如此挂心?”
?疏又端了杯茶过来,递到我手中,代精卫道,“这十数万年来,她对青耕的思念便若海水不可斗量。青耕已经一去不返了,你的出现让她对青耕无处安放的关切有了寄托。昨夜你是晕厥过去的,她怎能放心安睡?执意在此伴你到醒来。”
我手里接过茶,心道于是你也是如此伴了她一夜,不过终归你二人能真心以对,陪个不眠夜,倒也是美事一件。
忽然又意识到精卫若视我为青耕的替身可就麻烦了,姒婳亚昱还等着我,我得早日抽身才是。
想到此处,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青耕一生有前辈这样的姐姐真是幸事,桃子感同身受,但毕竟不是青耕,前辈的情谊受之有愧。”
精卫瞟了一眼我枕边的冰丝扇,眼眸里载着一如当年对青耕的柔情道,“即便青耕残识已去,冰丝扇却与你寸步不离,连她曾经拥有的法器都能认主,说明你与青耕之间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知你是桃子,你就安心住下来吧,此后这寝宫有你一席。”
怕什么来什么,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因姒婳亚昱已经深陷其中,绝不能再添羁绊。
想罢,我决定还是开门见山来得干脆,“前辈,此刻桃子已代青耕完成她的使命,偿了她多年心愿,对你二人却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前辈能否答应。”
精卫与?疏相视一眼,仍是微笑模样,“说来听听。”
“实不相瞒,我此次不远万里赶赴昆仑,是为了救一个朋友……”我把结识姒婳亚昱夫妇二人以来的欣赏交好,后来如何发生了亚昱的意外不幸,在赴昆仑的路上意外救了地宫中的毕方,得他指点一路走来的种种讲与他二人听。
最后承认我夜半深入俩望宫其实求的是他二人的法器,也是信物——金身环和犀灵角珠,助我在登昆仑顶时凑齐七件,以换得亚昱重生。
言尽我有些担心他二人会否因为我深入俩望宫且动机不纯而着恼,结果精卫脸上无一丝愠怒,只是默默收起眼底的隐藏地失望,换作有些玩味地笑看着我问道,“那斐罗又是谁?”说完有些俏皮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疏,?疏笑而不语。
未想听到这个名字触得我心中隐痛,抑制了悲伤,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二人,回顾我此前述说,未曾记得我有提起过他。
精卫见我困惑神情,温柔解释道,“是你昨夜入睡不多时内息紊乱,血脉不畅,梦呓之时提到不止是姒婳亚昱二人,还有这个,斐罗,听来桃子也委实担心此人。”
原来如此,我尽可能平静道,“他是和我一起来这里的人,本相约救回亚昱之后一同离开,此刻却被埋葬在曾封禁毕方的地宫之中。因为要护得姒婳亚昱一路平安,需求此身无虞,我便弃了他一人孤零零在地下,会梦到他是我心中有愧。”
惯于隐忍的精卫怎会看不到我的悲从中来,眉头一锁,执了我的手道,“怪我提及,万没想到是此种结果。昨夜仙长曾导你睡眠中讲述了姒婳亚昱那一段,与你刚才所说一致。
只是问到斐罗之时你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垂泪,我看怕是触到你伤心之处了,便让仙长赶紧停了下来,渡你真气助你安眠。”
听得我心头一惊,果然数十万年能修炼成精,防人之心不分是谁,试探我在先,搅乱我内息又渡我真气在后。
刚才也幸我没有信口雌黄,杜撰些故事来应付他们,否则别说还想借他们的至宝法器,怕是今天不打一架真的没法收场了。
果然精卫接下去道,“桃子,不管你最初来意为何,只要你没有骗姐,不,骗我,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倾力相助。
毕竟,你是那个人,那个十几万年来青耕选了来渡我们之人。万幸有你,我们三个人才得以走出各自心灵的牢笼,不致抱恨终生。
所以不止是法器,待你登上昆仑顶之日,若有需要,我二人亦不会袖手。”她眼神中一片温润,言罢把另一只手伸向?疏,?疏轻握柔荑,跟着她的手盟约似的一起握住我的手。
瞬间我感受到了他二人此刻真挚深沉的关爱,获得了莫大勇气,心头却若万千雨丝滑过,感动不已,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怯生生地道,“桃子可以唤一声姐姐,仙长吗?”
精卫眼波盈盈,玉手轻抚我面颊,拥住我道,“你可知姐姐等这一声好久了。”似是对我说,又似是对她心中牵挂的青耕说。
精耕确是言而有信之人,跟着和?疏交予我他二人的两件珍贵法器。
神识之外我亲见金身环、犀灵角珠聚在一起,整间寝宫光芒大盛,便如那二人金风玉露一相逢一般。
?疏拂袖一挥,掩去两件法器光芒,我会意收入法宝袋。本要做别离开,却发现那团扇又跟在我身边。我给它指了指台基上的木架,遣它回去,它却毫无反应。
精卫见我一脸无奈,抬手取了冰丝扇塞入我手中,“已经说了它是认主了,你且好好收着吧。”
“姐姐,我清晰记得青耕曾留字,赠予姐姐,这是她给你的纪念,还是你收好。”我婉拒。
“那是青耕有信息传递于我,如今得你历经残识附体痛苦,把一切告知。冰丝扇与我之间的缘分也就尽了,我尊重它的意愿,更何况,这粉粉的扇子,在桃子手中,才是相得益彰。”
172、真虚境,青丘狐
见精卫如此坚持,我只好道,“却之不恭,谢谢姐姐,这冰丝扇桃子就收下了。”
发鸠山俩望宫下,我辞别精卫?疏二人,准备回去当初约定的山洞寻姒婳与毕方。待我走远再回望之际,那二人正相依偎着往东海方向而去,阳光下的剪影无比动人。替他们开心,也不禁慨叹,爱情是以万年的孤独,直到遇上那个矢志不渝地守护你的人。那一刻,所有的苦涩都有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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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便见到姒婳在洞口焦急望我的身影,一如初见,她等待亚昱归来的样子。
待我走近,她扬着脸迎上来挽着我往山洞里走去,“桃子,你昨晚一晚没回来,我可担心坏了。对了,你对精卫和?疏可都了解清楚了?是要按照之前你给我们讲得计划进行了吗?”
那口气俨然是老江湖了,我瞧她的样子好笑,忍不住逗她,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她小脸瞬间挂霜,紧张到不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故意不答,却见到山洞内毕方仰在一块大石上左腿架在支起的右腿上怡然自得地席地而眠,鼾声如雷,顿时心情不美丽。
我走上前俯身不客气地喊了声,“神尊。”
毕方如若未闻,继续打鼾。
老家伙,给我装,我对姒婳做了个手势,让她推着亚昱躲到山洞外面去。
姒婳面带疑惑,不过还是推了亚昱出去。
“神尊,我还没试过青耕冰丝扇的威力,据说这是母神赐给她的法器,我数到三,若你老继续躺下去,我可就挥扇了。一,二,……”
还未数到三,毕方被踩了猫尾巴一样地怪声打个呵欠,伸了个懒腰,睁开了一只眼睛偷瞄我。
我就蹲在他脸旁盯着他,一见到我眼神不善,他嬉笑着道,“丫头,你回来了。还顺利吗?”
我同样对他笑着,突然道,“三!”猛地起身右下往上斜着挥动了冰丝扇,虽然只是略用了那么一点点气力,毕方毫无防备,瞬间被冰丝扇的劲力扇得整个人离了大石,飘向空中,我一撤手,他又往地上摔去。
他空中转身,单身单脚先着地,跟着翻落到大石后面,灵活得不像只鸟,倒像只猴子,只露出脑袋佯装发怒,“我不是起来了吗?你怎么还扇?”
“你人是醒来了,但是还躺在石上。还有,有你这般的吗?昨夜一见事态不对,立马溜之大吉,只把我扔在俩望宫,一人独自对付精卫。”我说着就恼怒不已。
毕方指着我手中冰丝扇道,“你说就说,扇子先放下。”
“你先出来,我就放下。枉你一代神尊,遇事畏首畏尾,真是给昆仑七圣丢人。”
被我一激,毕方终于拔身而起,自大石后面跃到我眼前,瞪大眼睛道,“我才不是怕她精卫,一来我知你不会有事,二来我不想看女人见面哭唧唧的场面,所以才先走一步。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脑中快速反应着他的话语,他早知我不会有事?他猜到精卫见我会泪目?
“神尊,你当初许诺助我一起上昆仑,怕就是因为看到我的面容神似青耕,觉得有可用之处,才答应得如此干脆吧。”
毕方未答,我继续道,“所以我当时设计要你配合演出戏,让他们知道失去彼此的痛苦而决定在一起,其实根本是你的替补计划对吗。你一早就觉得当精卫看到我的脸这事就有转圜,金身环、犀灵角珠两件法器刷脸就能拿到是吗?”
“丫头悟性不错,还都猜到了。”毕方得意手抚胡须,微笑赞我。
“那你为何不早说?害得我一路又费思量伤脑筋,又心惊胆战,而且好在我不忍骗精卫,若没说实话,今日一早就被?疏拆骨了。”我越说越气,调转扇子,用扇柄照着毕方肩背一顿猛敲。
他边躲向大石后边喊,“丫头,你要讲理,十几万年了,我又不是精卫?疏,只依稀记得你和青耕相似,而且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他俩现如今的脾性是否和当年一样,我怎摸得着。所以不可说,一说全是错。冥冥中一切自有命数,知道吗?”
“拆伙吧,要紧的事就你自己知晓,总是藏着掖着地说一半。你说的,赤羽绫是我救你出地宫应得的,我不还了。你可以走了,此后的路我们自己走。我就不信凭我桃子不能登昆仑顶。”我负气不看他。
毕方也气得吹胡子瞪眼,叫嚣着,“没良心的臭丫头,过河拆桥,你有了精卫?疏撑腰就厉害了。你上你的昆仑顶,我回我的地宫。”
“等等,你说什么?你不是说地宫塌陷,黄沙遍布,已经再也不进去了吗?”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你进不去了,不代表我进不去。哼!”毕方又作势要往外走。
“别走。”这个骗子,放他走了,我如何回去找被深埋的斐罗。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无耻,我提高声音恨恨道,“我不准你走。”
姒婳本一直趴在洞口关注着我们的对话,此时快步进来代我哄着毕方道,“老爷子,消消气。桃子昨夜必是经历了我们想象不到的事,你老也要体谅她的不易。她一时赌气的话,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我烤了红薯,香喷喷的,给你来一个。”说着,去洞外用树枝从火堆中扒出来两个红薯,穿了两个,给了毕方一个,我一个。
“看在姒婳和红薯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毕方蹲在一旁,边吹边要吃起来。
我突然用扇柄给他拨掉,“下一宫是什么人?说清楚才准吃。”
毕方剜了我一眼,拾起地上的红薯,狠狠咬了一口,烫地不停在嘴里翻着,终于明白我是为他好,只得再次放下,张嘴对着舌头扇风,半晌才道,“第三宫是在青丘地界了,你所要面对的天上地下唯一一只九尾银狐白家老七,白璃。
她脸上永远带着半张面具,遮住了眼睛,这么多年了连我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何面目。
还有,她身居真虚境,所谓真虚境,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多少人因为深陷其中,或被自己脑中幻象也即心魔逼死,或被真实存在的险恶环境害死。
究其原因,据说曾有人害白璃伤心,具体不知,或是情事。只知所有靠近她,对她有所企图的人,她都不放过。
她的法器和信物也是相同,就是她九尾中的一尾。九尾狐绝对不会轻易断尾送人的,再来女人和女人本就不好相处,尤其相貌都分外好看的女人,有,仇。所以丫头,你会不会折在这一宫,就看你造化了。”他煞有介事。
173、离恨天,桃花障
如毕方所说,我心中也觉得这一宫恐怕不易过得,但面上也未现出,以免姒婳跟着担心,“你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吗?”
“关于取得白璃的信物,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她曾对上天赌咒,若有人能破此咒,她甘断尾。只是多少万年来都不曾有人能接近她,更别说了解她曾为何事赌咒了。我们六圣虽和她一起参与战事,却没有人会去打听这事。”毕方思忖着答我,顺便也断了我从他嘴里得知的念想。
“意思是,真虚境内我不仅要克服真的假的种种阻碍,找到这位曾被伤害,如今变得如同刺猬一般的大神,还要和她先交心,套话后再破咒。”我捋了一下步骤,向毕方印证。
“不错丫头,正是如此,吃完了红薯就可以出发了。”说罢他低头自顾吃起红薯,边吃边赞姒婳的手艺。
姒婳敷衍地跟毕方点头,却心事重重地看着我,终忍不住安慰我道,“桃子,你这样善良的人怎么会有心魔?小心应对身边的危险就好了。”
“嗯,姒婳言之有理,我一定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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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传说中的青丘,路过集市,望着那些熙熙攘攘来往不绝的村民,一路打着招呼,欢声笑语的,姒婳却有些惊恐地回避着,推着亚昱低头前行。
一路走到人少的地方,我才小声对她道,“都说青丘出了名的民风淳朴,你却为何神色慌张?”
“我一想到他们都是一群浑身毛绒绒的,有爪子有尾巴的东西变得,我就背脊发凉,实在害怕。”她伏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走在前面的毕方突然止步,锁着眉头回头瞪她,姒婳一见未回过神,有些莫名。
我不由得轻笑出声,向她眨眼道,“神尊不也是如此,我也未见你怕。”
“那怎会一样?老爷子是,是神鸟。再说老爷子一路护着咱们,于咱们有恩。”姒婳认真道。
亏她想得出来,鸟就鸟呗,还缀饰了“神”字,毕方倒是听得洋洋自得,又负手大步向前给我们带路。
一路行至青丘最高峰顶,在一片万古长碧的藤蔓之中见到石壁上三个大字“离恨天”。细瞧是层层叠叠的石块搭建了与外界隔离的只容一人进出的山门,只因周遭植物太过繁茂而隐匿其中了。不知为何,对这三个字我似有印象,却一时未能忆起。
毕方在石阶前停下来挽臂对我道,“丫头,真虚境便在这离恨天之中了。我们在凉亭等你,你自己保重。”
这还是他首次提醒我保重,可见凶险程度。
我郑重点头,又对姒婳道了声“等我”,一闪身往山门进入了。
青丘常年处于夏季,气候温润,所以才为植被覆盖,古木参天。
离恨天虽在青丘山顶,但也不该温差过大,何况此间植物也不比外面少,按理一样温润才是。
未想我自进入后,便觉得一阵蚀骨阴冷,明明风景更为宜人,却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便似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走过初时狭长的密林,眼前渐渐开阔。
让我惊喜的是不远处漫山遍野的百里桃林,清风徐来花海之中,深红浅红桃花妖娆,花瓣漫舞灼灼其华。
这场面何等熟悉,便似回到我缥烟山的桃林,我的家园。我忍不住疾步向前,让自己置身于桃林中,手持冰丝扇竟有掩面而泣的冲动。
忽又觉得有些不安,回头去看刚刚穿行过的苍翠密林方向。不知何时已发生变化,映入眼帘的是云雾中的又一道山门,上书正是“真虚境”。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入境,我眼前的桃林是真是假?我闻到的桃花香也能做假?这是白璃送我的糖衣吗?包裹着的又是什么?
正想着,初时氤氲在真虚境入口的雾气已快速向桃林袭来,且在遇到桃花时雾气刹那化作一片七彩斑斓,十分迷人,而浓密得连日光也遮了。
我心道不好,是桃花障。只得屏气一路向前快步而行,而速度再快也未快过这桃花障的速度,不多时便要呼吸,掩住口鼻也是吸入了瘴气,随吸入得越多,越是乏力,双腿不停使唤,我背靠一株桃树,慢慢滑落坐在地上。
初入体的桃花瘴气有酒可解,此时我却到哪里去找酒去。只能被它一点一滴地侵蚀,随感到眩晕,我抬手轻触面颊,已经温热得厉害,怕是比这桃花还要红。
而与普通桃花障不同的是,这里瘴气破坏灵力,我觉得自己曾有的力量似已溃不成军。白璃手段果然非同一般,还未战,身已废。此时她若想取我性命怕是易如反掌。
但我不会就此放弃,须得先走出这片桃林,才知后面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到此处我玉魄针在手,刺向自己百会穴保持头脑的一丝清醒,又刺向足三里,舒筋活血给腿部恢复些力量。终于能撑着慢慢起身,抑制了眩晕,扶着一棵棵桃树费尽力气地艰难往前走去。
奈何仍旧要呼吸,走出数丈外已是再次脱力,更惊心的是听到四周传来异动,我赶紧止步凝神去听。
“嘶嘶”不停,蛇,我反应着去看,果然,大大小小无数的蛇昂首吐信地似被人驱使,向我包围而来。赤链蛇,五步蛇,竹叶青,还有巨蟒,剧毒的,无毒却凶猛的,多到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只得再次席地而坐,想布个结界隔离它们。试了两次却都未成,眼见它们越来越近,似是转眼便要将我分食一般。
我本能地从法宝袋里掏出萧衍的黄龙玉佩,借助它的力量,终于一团金光瞬间现出,将我罩在结界之中。
一条本离我近在咫尺的银环蛇正赶上结界生成时探头过来,立时被震飞出去,跌落地上,扭动了几下身躯便死了。
众蛇意识到结界厉害,渐次退避开去一段距离,我才稍稍松口气。
“人到了此处,竟能伤到我的银环?丫头有些手段。”空中传兰白璃的声音。
我赶紧大声道,“前辈,桃子并无恶意,盼前辈现身,见面一叙。”
“哼,别以为我的蛇儿伤不了你,你就平安无虞了,我们且走着瞧。待你真能活下来,再见面也不迟。”
174、知幻境,甘堕入
一阵响彻桃林上空的狂肆笑声后,白璃再无声息。而她驱动的蛇阵毫无退却之意,仍旧对我虎视眈眈。与此同时,那七彩斑斓的桃花障也依旧不散。
随不停地吸入瘴气,我渐渐觉得脑袋益发沉重,第一次陷入无尽失望,想不到如何自救,也不知自己在这真虚境内能撑多久。
只知道无论我的意识先一步瓦解或是灵力耗尽,结果都是结界覆灭后会遭万蛇之噬,届时七窍流血浑身浮肿一定死得难看。我宁可给自己来个痛快,我把库鲁送我的匕首执在手中,就待那最后一刻自行了断。
恍惚中,我眼前浮现出了我的寝殿,荏萝宫里竟有一袭宽大的轻纱白袍清丽出尘的女子立身窗前,雪裹琼苞,眼神空灵,望着云雾中的淡墨勾勒一般的缥烟山,随口吟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罢了是一声悠悠的叹息,那一声直叹到我心深处,感同身受地哀伤。
娘亲,是我的娘亲,才情过人聪明绝顶的罗华盖。
残有的意识告诉我眼前的一切幻境,娘亲早已在十六年前已经逝去。可对除了水晶棺中见她睡颜之外,连她在世时一面都未曾见过的我来说,能一睹她真容,胜过离世前给我任何其它慰藉。
我落着泪贪心地对自己说,看一会儿,只再看娘亲一会儿,哪怕是失了结界被蛇咬死。
听到敲门声,娘亲身姿婀娜地回转过来,只有腹部明显隆起,她轻唤了一声,“兰姨,进来吧。”
那时还年轻的婆婆从门外进来,端了汤药和一枚通体血红掌心大小的仙果,眼神无比悲伤。
我识得它,火菟丝仙果,娘亲就是在生我前的四十九天服了它之后,便入了水晶棺自绝于人世,而就是靠得这枚仙果和日月精华给了我必要的补给,我才得以在足月时自娩而出。
娘亲把柜子打开,对婆婆道,“这里是我给桃子缝的衣裳和鞋子,出生的,满月的,半岁的,和以后每一年的,婆婆只需到时候拿出来给她穿就好了。”一件件从小到大的衣服下面,对着摆放着一双双从小到大的鞋子。
婆婆看到后别过身用衣袖抹着眼泪,低着头静静听着娘亲吩咐。
娘亲手扶着肚子,慢慢坐回椅上,端起婆婆熬好的汤药,喝了下去,轻轻地抚着肚子道,“我曾用卦象推演过,桃子这孩子性格倔强,一生命运难免波折坎坷,不过就缥烟山的龙脉和我算好时间的离世及墓地的选择,加上这些年荏萝宫于世间所作的功德,皆可化为福报,以保得她一生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娘亲的话让我如遭雷击,这些年来,无论是汗颜姐姐告诉我的,还是我亲耳听任行远诉说着他是如何对不起娘亲,都让我误以为娘亲是因得不到我爹的爱,任性到以死殉情,却不想根本是因为我,因为太爱她还没出世的孩子,娘亲不惜穷尽所能折了自己的阳寿,来干扰我的命数,换我的一世平安。
可笑我还因此离家,曾准备为娘亲找爹寻仇,而不知害娘亲早逝的真凶便是我自己。
“关于远哥,便让汗颜告诉桃子,说是他负了我,以致于我想不开而离世。希望能让桃子断了对他爹的念想,就在缥烟山好好地长大,有兰姨你和玄晶他们几个守护她,我也放心了。”说到此处,娘亲拿起了那枚火菟丝仙果。
“不,娘亲!”我满面泪水地喊着,用尽力量向娘亲冲过去,蹲在她身前,一把拦住她的手,仰望着她道。
我蓦然地出现,让娘亲为之一怔,她细细打量了我一番,却没有把我推开,有些不可置信地颤声道,“你叫我什么?”
“娘亲,我是桃子啊,我是你腹中的胎儿,此刻是十六岁的我。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我泪如泉涌,向她解释着,希望她能信我。
娘亲目光柔和清澈,深深地望着我似在我脸上寻找她和任行远的痕迹,还好我有着与她极为相似的脸,我眼见她唇角挂着笑意而热泪盈眶,她已相信我所说的话。
我又转头向婆婆道,“婆婆,我是桃子,是新一任的宫主,在缥烟山是你把我一手带大,不过此刻我要跟娘亲说说话,请你先退下。”
婆婆为我的气势所震慑,一脸茫然地看看我,又看向娘亲,娘亲缓缓点头后,婆婆退了出去。
“娘亲,我不要你吃这鲜果,不要你早早离去,我的命运自有我自己担。我需要的是娘亲在我身边伴我长大,我不要做个没人疼的孤儿。”我急急地劝阻着娘亲,生怕错过这唯一一次见到她的时机。
娘亲扶着我起身坐在她身旁,满目慈爱地望着我说,“未想到我在离去前能见到我的桃子成人的样子,你已经长得这般出众了,又是可以号令荏萝宫的宫主了,娘亲再也无憾了。”
娘亲竟完全没有要接受我劝解的意思,我止不住地流泪道,“娘亲,你要好好活着看着这一切发生呀。”
“傻孩子,许多事是命中注定,由不得你我。比如,火菟丝仙果是用来给尚在我腹中的你提供补给的,刚刚喝掉的那碗汤药才是娘亲为离去而准备的。还有,你不必为娘亲难过,娘亲这一世虽不长,但人世间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唯一的遗憾本是没有见到我的孩子。老天有眼,今日在我离去前也让我见到了,我心中只有感谢,别无他求了。”娘亲美眸闪着光亮,语气却平静地如同在说别人的际遇。
“都怪我,是我来晚了,”我扑到娘亲身上,放声痛哭,从未想到娘亲的怀抱是如此温暖可依。片刻又想起来抽泣着对她道,“娘亲,我曾去任府找过任行远,他因为见到我与你神似,而大病了几日,还是我给他开了方子诊治。他说自那日你离去之后,他与靳氏便没有再在一起了。我知这是事实,因为靳氏甚至出家为尼十几年了。而小罗至今仍然是他心尖上的朱砂痣。”
我一声“小罗”,娘亲听得微微颤栗,瞬间的失神,跟着嫣然一笑,本已开始失血般苍白的脸上若美玉生晕。
175、黄龙珮,引回魂
娘亲温暖的手抚过我面颊上的泪痕,柔声叮嘱,“若再见他,不必提我,时过境迁,尘缘已了。时辰到了,孩儿珍重。”
说着起身缓步向窗台,“素香淡影,词心媚骨,远世不招人妒。送尽东风,闲看碎红无数。称心是,无拘生涯,自在是,无羁人旅。泠泠弦音,漫传心语。红尘一梦,是坎坷,此生未尽,终不悔。”吟罢身边白光乍现,是移形换位咒,娘亲要去玄女峰水晶棺。
“娘亲,不要丢下我,我与你同去。”我追入那片白光去牵她的手。
娘亲回眸望着我,又是一声叹息,“你当真要和我一起?”
我倔强地点头,“尘世于我同样也没有可留恋的,不若随娘亲离去。”
“罢了,那就随我来吧。”娘亲毅然带着我坠向水晶棺。
却在此时,斜刺里金光一闪,一股极强的劲力把我从娘亲身边生生震开,刹那我二人向两端甩出老远。
娘亲向我伸出手,满脸的不舍,我一见正要再次追去,忽然被人空中一把拉住,“桃夭,你清醒些,这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
听得我心一惊,多久没听到这个声音如此唤我了,回身看去,竟真的是萧衍,我冷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去哪里要你来管?”我不由分说使出拈花三式的惹花式对着他当胸一掌,打算要挣脱他去追娘亲。
他却不闪不避,深深望着我摆明了要受我一掌,竟是在赌我不忍伤他。呵,云起峰祭坛前我早已见识了他的选择,他的决绝,难道今日要我对他网开一面?我手下不停,力贯掌心,狠绝地对他拍出。
“砰”他一口鲜血喷出,强自笑着对我道,“解气了吗?不够再来。”
我抑制心底生出的一丝不忍,趁他重伤抽回我的手腕,可再回身看去,哪里还有娘亲的身影,“娘亲,娘亲——”我欲哭无泪声嘶力竭地喊着。
萧衍上前揽住我,回身往来路冲去,边对我道,“桃夭,你听着,那不是你娘亲,纵然之前你所见的一幕是真的,但后来答应带你离去的那人必然不是你娘亲。你想想,为你宁肯折尽阳寿的娘亲怎会轻易同意你赴死?她图的是什么?”
我捂着耳朵不想听,“胡说,我不信,娘亲怎么会骗我?”
萧衍不再言语,食指蘸了衣上的鲜血,在我眉心轻轻点了一下,灵台终于一瞬清明。我安静下来思索了见到娘亲的前后事端,心知萧衍说得没错,我是无形中被诱了自尽。
看着旁边被我重伤的萧衍,我虚弱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做这些事?”
萧衍迟疑了一下,才道,“是黄龙玉佩的玉灵带我来此的,若非如此,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我仍沉浸在失去娘亲的哀痛中,感觉他并未直言,似有所隐瞒,却无力去想。而无意中看到他印堂明显发黑,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试着问道,“你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萧衍粲然一笑道,“无事,就是和你分开数日不见,想你想的。”
他越是如此,我越觉得不对,“你是真龙天子,有百灵守护,你的生魂不会随便离体,便是玉灵也带不走。你究竟是怎么了?若不在濒死边缘,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着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颗心便狂跳不已,盯着他待他给我答案。
萧衍仰望天空悠悠道,“什么都瞒不过桃夭?我如果就此去了,你可会记得我?”
竟是真的,萧衍也会出事,我心乱如麻,“可是怎么会?你身边多得是有能之士保护你,止战呢?无涯呢?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跟我说清楚。”
“自那日你云起峰被人救走后,我张榜悬赏四处找你,你却如同平地蒸发毫无音讯。数日后还是无涯的惊云十二骑得到消息,说你可能被突厥人劫持了,人在任家的商船上。
我急于找你,仅和止战二人便服出门,未想在途中遇到埋伏,厮杀中中了毒箭,是见血封喉的毒。”萧衍笑着说道,“该是老天在惩罚我吧,云起峰那日没能一直站在你一边。
不求你谅解,那刻眼见要发生的水患的确让我心惊。桃夭,我不敢拿万千百姓的性命去赌。但即便我让他们出手阻止你,也绝无伤你之意。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眼底满是无奈和隐痛。
“此刻你的身体在哪里?带我去。”在知道他从未想弃我于不顾之时,曾经的种种离恨怨由顷刻消散荡然无存,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消失殆尽。
“在我寝宫之中,御医们暂未能解此毒,但也不至于立时就恶化。”
借助黄龙玉佩的玉灵指引,我们穿越层层金色光环,终于至萧衍寝殿外。七八个御医正讨论会诊,太监宫女们一路小跑着拿着方子外走的,端着药进来的络绎不绝。
萧衍牵了我的手进殿,而行至他榻前,却见到那个我最不愿见到之人陪侍在侧——郡主嘉茵,正用打湿的巾帕在给病榻上的萧衍拭汗。
“她怎会在这里?”我止了脚步问道。
萧衍蹙眉道,“我一直昏迷未醒,必然是太后准了的,现下也无法遣走她。”
“罢了,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正好要给你搭脉,暂且借她身体一用吧。”我上前用力一撞,瞬间进入嘉茵的身体,眼眸一亮,挺直了背脊,已经是我了。
我把巾帕放在一旁宫女端的金盆之中,回身细看榻上一脸黑气无比憔悴的萧衍,忍不住指尖轻触他印堂上那条黑纹,纵是他当日所为再让我心碎,我也从未想过要他有今日的结果,毕竟对大梁而言他是热爱臣民的好皇帝。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将他深藏在心底不想去碰触,怕的是不能面对自己的伤口。而此刻,我怕的是面对他的伤口。
我挽了袖子,解开他右臂的缠布,已经蚀骨的毒,虽被处理过,但并未重新生肌,说明毒性还在。回身对宫女道,“把当日陛下中毒的毒箭拿来我看下。”又抬手搭向他的脉门。
176、为人作,嫁衣裳
萧衍的脉象明明是孱弱无力的,但体内却真气充盈,该是有人为了给他续命而隔不久便注入的。而这人多半不是别人,我猜正是大将军高止战。
就在这时宫女捧了托盘进来,里面是一枚小于平常飞镖数倍的黑色流星镖,扑面而来的腥臭味,淬过毒嗜过血才有这样的味道。我忍了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仔细打量着,轻嗅了一下未沾过血的地方,是混合了两种剧毒的毒药,毒箭木和断肠草。
此外这镖打造得极为小巧精致,刃薄似柳叶,镖尖细若针,也是为了掷向目标人物时更轻更快更不易被发现,但极为考验使用此镖的人的技巧和功力。该是为萧衍而精心准备的。
“参见郡主,请问郡主怎么会突然对这镖感兴趣?”止战的声音自我背后传来,“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往来的人太多,而我刚刚的精力又专注在这镖上,止战也是刻意敛息靠近,是以我都没有发现他在观察我。想来这枚镖之前该是保存在他手里的,宫女传话嘉茵郡主要看此镖,引得他心有疑窦,随之而来。
“将军此行护驾辛苦。”既不能说不力,也不能说有功,毕竟萧衍重伤,但也还是由他力保才能留着半条命回来,说着我把手中的流星镖放回托盘内。
“保护陛下是下官分内之责,郡主何出此言。”止战已行至我身边,转头望向我,想知我是讥讽还是其他。
“当时凶险虽未亲见,但见过这镖,想来伏击之人必然都是身怀绝技达巅峰之境,且有备而来。陛下所中之毒见血封喉,若不是将军果断出手封住陛下周身大穴,击退敌人,又一路照拂,隔段时间便输入真气替陛下续命,才得以护他回宫为太医会诊救治,不是一般的劳心费力。”我借着嘉茵的嘴,守着宫内一众人脱了他的不是,分析了他的不易,传扬出去的是他的忠心护主。
普通人听了必然感恩戴德,止战也向我行了礼,嘴上客套着,“郡主谬赞,止战更佩服郡主的高明,仅凭一枚镖便若此行亲身经历过一样。”眼神中却暗藏诸多揣测,必是难于理解嘉茵突然地示好有何目的。
唉,云起峰那日祭坛之上虽然你对我拔剑相向,但桃子我毕竟是明是非之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萧衍有命我也可以理解。关键此时,在他身边依然是虎狼群伺,真正在意他守护他的人我自然都要维护,以免给歹人可乘之机。
“闲暇之时我曾研习过些末医道,没想到今日可以用上,我这里开两张方子,一张给陛下解毒,还要辅以刮骨,另一张给将军补元气,希望将军也能早日康复。”我对止战报以微笑。
“郡主博学,止战感激不尽。”止战难掩惊讶,还是抱拳道。
当下宫女取来纸笔,退在一边,我先写了萧衍祛毒的方子:雷公藤、金银花、绿豆、甘草、荔枝蒂,交给宫女照方抓药熬制。而最重要的是要加以血引,这血却是需要我的血,服用过火菟丝仙果的四阳女之血,只是这一节未能对他们提及。
另一纸上,我写给止战的却是:止战,我是桃子。黄龙玉佩玉灵带我来救治萧衍,我借助嘉茵之躯给他治伤,给他刮骨后便要回到我的身体里去,因要采我之血作为药引,才能解他所中的两种剧毒混合的毒性。请守候在他身边,我会设法传到杯中给你,待你收到后混入他的汤药喂他服下即可。
我写罢递给止战,他双手接过快速扫视一遍,再看向我的眼神中有原来如此之意,以及会心微笑。
我作势去案上给止战倒了杯茶,却是拿了空杯递给他,对他出言邀请道,“将军,待会儿给陛下刮骨之时,还请在旁护法,万一我体力不支,还请渡我真气以能为陛下尽快诊治。”
止战接了杯子,垂首道,“请郡主放心,止战必尽全力。”
我让宫女跟太医取了刮刀来,同时准备了水盆、巾帕、烈酒、金疮药以及针与线,又让两个太监持了他的手臂固定在塌边,嘱咐他们待会儿用巾帕不停地拭掉流出的鲜血,以免我无法看清伤口。
看着尚人事不省的萧衍,饶是心疼也还得下手医治。烈酒冲洗了伤口后,我执刀屏息由浅入深层层割开他右臂溃烂的肌肤,肌肉,脓血汩汩流下,血帕转眼便染红了净水,连着换了几盆,才放掉毒血。
直至见到已被毒药侵蚀的暗黑的臂骨,我咬着嘴唇一刀刀浅浅地剜下去,而即便是昏迷当中,萧衍的表情也极为痛苦。作为医者我却只能视而不见,终于刮到臂骨再无毒根,我才二次用烈酒冲洗后撒上了金疮药,又取了针给他缝合及包扎。
完成了所有步骤,我望了一眼萧衍因失血而更加苍白的脸庞,知不能多待,眼神向止战示意后,借嘉茵疲惫体力不支的晕厥而从她身体中离开。
当看到萧衍虽未醒,生魂却已归位,心中些许安慰。我默诵移形换位咒,瞬间回到壁画中青丘真虚境我的体内。
我摇亮了殷桃镜,以能看到萧衍那边的进展,而我也再无力气在他榻前守护了,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我取了库鲁匕首自掌心割了一条长长血口,再次以移形换位咒滴向止战手中的杯子。
止战本伸了左手在给嘉茵输入真气,见到右手杯子有鲜血滴入,眼神一动,抬高了手半遮着侧过身。而在嘉茵醒转以前,我的血已“吧嗒吧嗒”满了一杯。
止战命人扶嘉茵到偏殿休息,手持我的血直至宫女端了汤药进来,被他喊了过来,“药端过来,还是我来吧,扶陛下起身。”
“是。”宫女送药给止战后,即去扶萧衍。
止战快速把杯中鲜血倒入汤碗,才向萧衍走去。当那碗以我血为引的汤药悉数喂萧衍喝下之后,他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我一颗心才又放回肚里。
而就在此时,听门外太监喊道,“太后驾到。”
止战和一众太监宫女跪地迎接。
一袭华贵雍容茶色锦袍,永远居高临下神色的太后居然带着文武百官出现在萧衍榻前,端详了半晌后,开口道,“郡主嘉茵救驾有功,择日与陛下大婚冲喜,以加速陛下痊愈。”
177、没想好,别惹我
我一心只顾诊治萧衍,情急之中借了嘉茵的身体,万没想到竟被太后拿来做文章。直听得我脊背寒凉,浑身颤抖。
太后身后百官无不面面相觑,站得远些地低头私语。
太后一回眸之际,所有人都垂首不语,“礼部洪大人何在?”
“回太后,臣在。”缩在人堆里的洪鹄无奈出列。
太后回转身来,逼视洪鹄道,“怎么?哀家所言于理不合吗?”
慑于太后淫威,洪鹄战战兢兢地退后一步躬身道,“这,微臣说一下大梁择后册封的程序吧。首先人选,其一是高贵的出身,皇室或位高之臣的女子优先,才能对陛下的江山社稷有辅助作用,才能母仪天下统领六宫。
其二择优,品貌需为佼佼者,会对所有条件符合的女子,会进行选拔。其三验身,这里就不细说了。最后既是为陛下选后,自是要经过陛下首肯。
关于册封,先由礼部和工部将制好的册封送交内阁,礼部奏请,命大学士、尚书一人充册封使,侍郎、学士一人充副使……“
“够了。嘉茵本是皇室背景,品貌更是人中龙凤,便是置于人群中选拔,必可脱颖而出,这些是有目共睹。至于陛下,既然他还未醒,不妨先大婚,待他醒来册封后位还是贵妃都由得他。
以嘉茵之资,位份不会再低于贵妃了,更何况中宫虚空多年,并无更合适人选。洪大人说的册封程序就等后面再操办吧,现下先安排大婚,让国师这两天选个吉时拿给我看。“言罢无视在场群臣反应,在婢女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好嚣张的妇人,趁萧衍反抗不得,她自说自话地就安排了他的人生。
而他曾允诺此一生只我一人,他说若我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他娶我之后听潮阁便是我们的家,每日他上朝处理国事后便回来陪我。恍如昨日,言犹在耳。
这些日子以来我本努力克制着不去忆起关于他的一切,可当他再次向我走来,我才发现我封存于心底的回忆是如此不堪一击,所有往事随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打上烙印般的卷土重来。
有那么一瞬我甚至盼望这是真虚境内白璃为击溃我而设下的幻境,可是真的是幻境吗?为什么我见到止战满眼忿然,焦虑地四处寻找着什么,该是盼望我能亲见且有所行动,可眼下我已自顾不暇。
我懊恼着自己的轻率,忽视了深宫险恶,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不断下沉,躯体冰冷。我从不在意所谓的后位,却绝不能容忍别人觊觎我的阿练,分享他的爱,他的人。
噬心之痛难忍,一口鲜血上涌呛出,我俯身之际法宝袋摔落身畔,法器散落在地。我周边的结界随之颤动,更缩近数尺,群蛇电光火石地迫近,却仍是与结界保持了小段距离。
我无力地看着面前我视若珍宝的件件法器,却无动于衷,唯眼泪跟着止不住地流下。
而在一滴眼泪无意中滴落滚出的桃花珀上之时,却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随那滴泪水晕染在整枚桃花珀上,花心中跟着升腾起一阵浓浓雾气,渐渐显作人形,越来越清晰,我茫然地注视着,直至云雾退散,他完整地出现在我面前。
是我无比熟悉的面孔,是曾让我满怀愧疚之人,他锁着双眉眸子里宛似燃起了一团碧色幽火,闪电般地上来就紧紧扼住我的颈项。
我本已为适才之事觉得无法呼吸,此刻也不差他来找我寻仇。
我望着他凄楚一笑,闭目待死。
他却缓缓松开了手,转而捏着我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为何如此狠心,弃我于不顾自行离开,我待你不薄,你心能安?”
“你是这世上我唯一亏欠如此之多的人,于这幻境中虽知你是假的,但与其死在他人手中,不如还命于你,黄泉如能再见,我心里也能好过些。
再有,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当日已起誓,在我助亚昱重生之日,必重回地宫找你,哪怕你就剩一截小指,我也带你出壁画。我答应过你,一起来,一起走。”我再次闭上眼睛,待他动手,而我肩上的手陡然一松。
“看着我,你当真肯为我去死?”他左手食指托了我下巴,迫我看向他,而他眯着深紫色的双眸似在揣测着我的真实想法,一如初见的冷漠,呵,傲慢的阿史那斐罗。
“不求你原谅,这是我欠你的。”我迎视他的目光。
他蓦然把我推开,抬手恨恨地轻敲了我脑袋一下道,“若非当日你对着桃花珀说的每句话我在地宫之中都听到了,你今日早就死在我手中了。你当真以为我是来寻你索命的?”
他此言一出,我整个人石化了,“你说你在地宫里听到了,难道你没死吗?”我猛然低头看向脚踝,反应着,“不对,你是幻象,无隐五灵环没有变化,你是从桃花珀里出来的,所以,你是白璃造出来骗我的。”但我又分明觉得眼前的他是无害的,反而生出几分安全感。
斐罗粲然一笑,“还记得本王赐你的无隐五灵环,不错。”说着,突然伸手捏了我脸一把,“疼吗?”
我恼羞成怒,脸色一沉,一把打开他的手,思忖着管你是什么,再干犯我要你好看,灵力贯至全身,蓄势待发。
他一副见我不可救药的样子,无奈道,“我的手可是温的?你一会儿以为我死了回来索命,一会儿又觉得我是幻象,是被这真虚境整得糊涂了吧。”
我闻言回顾了一下,我的脸是疼了,他的手似是温的,也所以,他真的没死,活得好好的。抬头看到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我忍不住扑上前去,抱住他捶打着他痛哭道,“没死你为什么不早早出来?害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负罪这么久。你可知道这一路闯关我自己一个人多辛苦,你怎么可以撇下我不管。”
不知是否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斐罗迟疑着伸臂抱住我,我本以为他会轻拍我脊背安抚我,却未想他越拥越紧,低下头在我耳畔呼吸可闻,道,“来了,这不是来了吗?”
我心中一惊,莫可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可不是这样,我侧身避开他温热的脸庞,浑身僵硬地一点点挣脱他,抬手拭干泪水,退至安全距离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没跟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地宫中最后见你的样子已经周身凝霜了,我以为你真的……”
他不悦地看着我,隐忍了片刻才道,“若你还没想好,便不要招惹我。”
178、蛇形环,蛇灵现
“你不知这些天我都经历了些什么,心里着实觉得委屈,”我回避着斐罗的眼神,拾起地上的法宝袋,边把法器一件件装回去,边捻着绳结讪讪地回道,“以至见到你一时忘形,如同见到了家人一般。但终归是我不对,以后绝不再犯。”
言及此处,我偷偷瞥了他一眼,而斐罗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恼我的神情似乎一点未减,我的回答还不够有诚意吗,我已经坦陈了自己的错误。
他似乎有意地让气氛继续凝结,让我觉得不自在,但总算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不打算与他计较了。当拾起桃花珀的时候,指尖轻触它圆润饱满纹理清晰栩栩如生的花瓣,我低低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说说看,我算你哪门子家人?”他却不打算放过我,一手按住我握着桃花珀的手,臂肘撑在一双长腿上,侧头问我。
“缥烟山的家人们。”我轻吐出这几个字,正思忖着原来无形中已和他走得这般近了。
耳中却听他不屑地道,“你是说我在你心中,我便和你那个侏儒跟班无异。”
我本内心一团糟了,一直在克制的情绪被他的无礼彻底激怒了,“请你慎言,鬼泣的不幸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态,他自来努力,无所不知,永远迎难而上,倾全力爱护家人。
在我心中,我的家人们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在乎他们犹胜自己。我绝不容许别人如此诋毁他们,哪怕是我曾亏欠于你,这完全是两回事。
于这真虚境中的今日本是我有生以来最糟的一天,与至亲之人生离死别,究竟哪些是真相哪些是幻象一直在折磨着我,我心中几番起起落落,苦不堪言。乍见你的欣喜让我有片刻地忘却,而你为何要连一刻的喘息都不给我地逼迫我。”我手抚胸口,觉得憋气地厉害,再也不想理他。
斐罗把我一把揽入怀中,抚着我后背道,“家人就家人吧,我只是想听你说几句真心话,比之前已经有进步了不是吗。不要去想那些让你难过的事了,说给你听你想知道的事。地宫中为了冰封天罡柱,我用尽自己的寒冰真气,你见到的我身体凝霜只是开始,直至我与天罡柱一同被自己冰封,但也只是躯壳,我的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
在地宫坍塌的时候,天罡柱折断与龙珠石形成了夹角,而我周身的冰层也形成了对我的保护,老天有眼不幸中的大幸我并未受伤。只是在功力恢复以前,我无法冲破冰层而已。
至于桃花珀也让我感到惊讶,当你真心情愿的收下的那一刻起,似乎我之前跟无隐五灵环之间的连接能力便转至桃花珀了,我甚至能听到你对它所说的一切。
几日来我的功力逐日恢复已经解了大部分的冰封,而在你的眼泪滴到桃花珀上的时候,我身上最后的冰层当即被融掉,我才能借助桃花珀的力量出现在你面前。”
在斐罗的安抚下,我的心情渐渐平复,执了桃花珀细细瞧着,却又忽然想起来,问道,“那意味着无隐五灵环失灵了吗?我可以脱下它了?”一想到曾经它给我的束缚感就让我不痛快。
“就这么想逃离?哪怕是对你再好。”他剜我一眼,食指戳着我的额头把我推开,挑眉道,“我与它的连接断了,已经不能号令它了,至于它是否听你的就看你了。我一早就告诉过你,它于你而言不只是束缚,还有很多妙处你没有体验到。”
“比如呢?”
“比如,收服眼前的群蛇对它而言若烹小鲜。不信,你唤一声蛇灵儿试试。”斐罗信心满满,头一点,挽臂望向我脚踝。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解不了白璃的蛇阵让我伤脑不已,总担心自己会死得难看。蛇灵儿何在?”我双手合十心中拜着各路神仙,盼它快快现身。
我一声呼唤,自脚踝处五彩华芒生腾丈余,一条浑身五彩斑斓的巨蟒随之直冲天际。蛇灵儿一出现蛇阵中群蛇无不翘首仰视,如见蛇中真龙天子般地恭敬。
蛇灵儿在空中打了个滚儿,忽得俯冲下来,在我面前旋转着下落,缩成一团,瞪着一双大眼睛憨憨地眨了几眨,调皮地吐了吐粉嘟嘟的信子,甜腻腻道,“蛇灵儿见过主人,主人有何吩咐。”
我迫不及待的手向前一指,道,“破阵。”
“蛇阵还是桃花障?还是二者?”蛇灵儿回望了一下,眨眨眼睛向我求证。
超我预期,它竟然还看到了桃花障,“可以的话,二者皆破。”
“啊嘞。”它甩了一下脑袋,脩地冲回空中,一张嘴巴呲出两颗长长的尖齿,随它一双眼睛扫到的地方,地上的群蛇跟着四处乱窜,它的蛇信子弹射出地面,一扫一片地把大大小小的有毒无毒的蛇悉数卷入嘴里。
片刻后不知是被它食光了,还是余下的蛇四散着逃走了,眼前除了桃林,地面上已经退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痕迹。而蛇灵儿肚子滚圆,打了个饱嗝道,“好久没吃这么饱了,谢谢主人,每餐一顿。”
我难掩心中激动,望着斐罗道,“它竟有如此能耐。”
斐罗点点头应道,“我只知这蛇形环的蛇灵厉害,能吃毒蛇,也未想到如此厉害,遇强则强吧。”
“等我下,我消化消化,酝酿一下。”蛇灵儿在我跟前横向飞来飞去,对我挤了挤眼睛道。
“蛇灵儿,你要如何对付这桃花障?”我想不到答案,有些纳罕。
“当然是以毒攻毒喽,我吃这么饱,总得排点出来,不然不成了貔貅了吗。”
“难道你要……”我掩面躲到斐罗身后不忍去看这场面,斐罗笑得肩膀不停抖动。
“主人,你想到哪里去了?长大眼睛看好了。”蛇灵儿暴喝一声,“嘶!”
我从指缝中偷眼看去,蛇灵儿竟是凝结了刚刚一众毒蛇的毒液,转化为它的武器,对着空中七彩瘴气一同喷射,雨雾般的毒液瞬间击没了遮蔽天空的桃花障。
我刚要拍掌赞它,忽见空中一道寒芒向它迫近,心道,糟了,连破两道法阵,白璃要下狠手,赶紧喝道,“蛇灵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