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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里的瓜     汉末孤峰txt下载     汉末孤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8、滟澜山,茅草屋

    “谢谢兄台,我们初来乍到,经过一片洪荒赤地才辗转至此,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这一天下来的确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只肥鸡来得太及时了。”我眉开眼笑地对着他道。

    猎户也正走到火堆旁边,他身形高大步子却轻盈,全身浅褐色的皮肤,肩臂因常年狩猎,看来充满力量,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露出白白的牙齿,“姑娘不必客气,这里是滟澜山,今日赶上收获了两份猎物,亚昱便请远道而来的客人一份。”说着他也望了斐罗一眼。

    斐罗依旧冷淡,之前道过谢后便不再言语,动手把野鸡穿在树杈上,搭了架子,开始烧烤。我腹诽着,这人是做王做惯了吧,似乎觉得别人奉献再多也是情理之中的。

    “滟澜山,好名字,白天看这里一定好山好水,风光绮丽。不过亚昱,有道是无功不受禄,但我们也是误入贵地,未曾有准备,我身边没有其他东西,只有这支白玉簪还值几个钱,送给你吧。“我抬手拔了头上的发簪,递给了亚昱。

    斐罗余光扫过,却并未言语,我才忆起这是到了他那里后,巴沁给我整理发髻时候给我插上的。虽然是他的财产,但送我了便是我的,自由我做主。

    亚昱倒没有推辞,顺手接了过去,持在手中细细打量了一下,“白玉发簪?”他重复着,思索着,又看看我的一头长发没了发簪之后便散落肩头,旋即理解了它的用途,“那就谢谢了,我送给我女人,拾掇她的头发,看来白日做事时用了发簪很有用处。”

    看来在他们的时代,发簪一物还没有出现,所以他并不知晓,不过我心底暗赞他的悟性。又想到另一件事,想来他既有家室,应该也有住的地方,我可不打算跟斐罗今夜餐风露宿,单独相处,便直言问道,“还有件事,不知道是否方便,我们来此没有地方容身,今晚能不能请亚昱收留一晚。”

    亚昱咧嘴一笑,“这个好说,我住的地方比较简陋,只要你们不嫌弃,且跟我走,姒婳她既善良又好客。只是离此处还有些距离,不如吃过烤鸡我们就动身。”

    “嗯。”吃食住宿都有了着落,我心里踏实多了。而说到烤鸡,我已经闻到肉烤地香酥的味道了。

    斐罗别的也就罢了,烤鸡似乎是有一手。他神情专注,在柴火上很有耐心地慢慢翻动着那只野鸡,确保每个面都均匀地受着火焰地炙烤。不多时那本来就饱满的躯体,更显膨大,还“滋滋”地滴出油水,肉香弥漫在空气中。

    我忍不住舔舔嘴巴,巴巴地等着分食这肥美的烤鸡。终于见他扬起树枝,看了我一眼之后,拾起地上的一片树叶,捏住了一条鸡腿,微一用力便撕了下来。

    我咬着嘴唇,正要伸手去接,他却抬手递给了亚昱。亚昱看了我一眼,知斐罗是在逗我,笑着接了过去,大快朵颐起来,还不忘冲斐罗竖了竖拇指。

    我低下头,肚子里五脏庙却像是喇嘛开大会奏了乐般,叫得可欢了。一气之下,我拾起小树枝在土地上画了一个个圈圈,又在上面狠狠地画上叉叉,暗暗诅咒斐罗一万次,小声嘟囔着,“小肚鸡肠,伺鸡报复,长得呆若木鸡,让你今夜睡得鸡犬不宁。”

    此时,另一只鸡腿伸到我面前,引得我抬头望他,才问道,“画了这么多饼,充饥吗?”

    我眯着眼扫了他一眼,一把把鸡腿拿了过来,张口狠狠咬了一大口,好烫,不过外酥里嫩,我在嘴里翻滚着鸡肉,不住地对亚昱赞道,“好吃!”

    “是这位老兄手艺好,”亚昱用力地拍拍斐罗的肩膀,又不忘夸赞,“与我女人有的一比。”

    我正大嚼着鸡腿肉,见此情景差点喷出来,曾几何时有人敢如此对那个不可一世的突厥王。斐罗却似乎放下了他的身份,并未和亚昱一般见识,徒自啃着手中的鸡翅膀。

    一顿饱餐后,我的衣服也烤干了,外袍还给斐罗后,我们起身虽亚昱往他的家而去,他家便在这滟澜山的另一面。

    行走至山顶时,望着山间的流水,终于知道滟澜山缘何得名——水光潋滟,波澜不止,如玉带连绵缠绕,山色空蒙,宛如仙境。

    滟澜山下,我们来到亚昱的宅子,是两间如同大蘑菇一样的茅草屋。不过扎在木架上,远离地面三尺左右,已经足以避过潮湿蛇虫。

    远远便见到一个女子在篱笆小院外候着,而忽然我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亚昱扛着那只乳羊,见了女子,还是更快地奔过去,打着招呼。姒婳,他的女人。

    亚昱将他背上的猎物卸下,放在旁边,拉了姒婳过来,显然也已说明来意。

    姒婳,人如其名,长得眉目如画,和亚昱一样爱笑,“客人,来家里住吧,简陋是简陋些,遮风避雨,有张榻子歇息总还是可以的。”姒婳抬手向里面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我向院里看去,茅屋前有个比桌子略大些,高度却是可以直接坐上去的家具,上面堆满了好多野果。茅屋墙边摆了些亚昱狩猎用的器具,旁边有个半人高的水缸,以及一个木盆。

    “谢谢收留,今晚打扰了,有地方容身已经知足了,我叫桃子,他是斐罗。”说到最后一个字,才忆起他不喜欢别人喊他名字,偷眼看去,他只是望向那宅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桃子,随我来吧。”姒婳伸手挽了我的胳膊,往宅子走去,“两间茅屋,一间我俩原来住的,今晚你们住,还有一间原先存放杂物的屋子,我和亚昱收拾一下就能睡。”

    “不不不,”我连连摆手,“那怎么可以?我来收拾就好,就是一晚,你们在原来的屋子好好歇着。”说完我又看看斐罗,今晚看来只能将究一下了。

    “那我俩一起去收拾吧,”她应着,又望向亚昱,一脸温柔地嘱咐着,“水备好了,你累了一天,快洗洗吧。”

    如花美眷,殷殷关怀,亚昱脸上顿时乐开花,二话不说,把身上兽皮和衣衫一把脱下,打了赤膊,便向木盆而去。

    至此,我确切地忆起,是了,便是那画中一幕,与此刻一模一样的情景。这善良的夫妇,男子竟成了最后作妖的妖人。

    一时间,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望向斐罗,他幽深的眼神中无任何变化,不置可否等在矮桌一边。

    不知当时哲哲与我一起看画的记忆是否留在了他脑中,他对此作何判断。

149、床榻间,有长剑

    待姒婳与我一起收拾完屋子,在地上铺了厚厚的茅草,上面又加铺了层兽皮毯子,算是把简易床榻准备停当了。

    其间我曾问过有没有两张兽皮毯子,可姒婳摇摇头。为了少打搅她,我没有再提出更多地要求。

    姒婳离开后,斐罗过了片刻才进了茅屋,随手掩上了门。看了一眼地中间铺的草塌,和促膝坐在上面的我,也走过来坐在边下。

    一阵静默,还是我先开口,“今夜情况特殊,你可以在这茅屋里休息。但是只有这一张兽皮,你若不介意,下面的茅草可以拨一些过去……“

    话没说完,他却回头眼神怪怪地望着我,我一时不明所以,思索着我哪里说得不合适了。

    哪知斐罗身形一动,已坐至我身边来,吓得我本能往边上躲去,却被他一把拉回到身边,同时伸手捂住我的嘴巴。不待我反应,便伏在我耳边低声道,“难道今晚你打算真得在此安睡?你不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听他如此一说,我做出我会配合的表情,他才把堵住我嘴的手慢慢放下,我也轻声道,“原来你所有事都记得,我自然知道他们是谁,你打算怎么做?”心里很怕他说出那个我不想听到的答案。

    斐罗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似已洞悉我的心思,最终还是淡然道,“按照画里发生的一切,只有尽快促成亚昱一步步转化,我们才能在彻底杀掉他之后找到这画的出口。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今晚我们就动手。”

    我的心瞬间坠入冰窟,果然冷血,一点没意外,“你怎么能在受了人家的恩惠之后,毫无顾忌地就要取人家性命?他们夫妻二人是何其善良的人。”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本来还抱持着一丝丝幻想,企盼着进入画中世界的斐罗不在其位,与之前会略有所不同。

    “是一只鸡的恩惠?你不是还了白玉簪了吗?你清醒一点,如果不是我们动手,亚昱在遇到那两个恶人之后一样的死于非命,他们夫妻的命运不会因为你出现而得以改变,终究逃不过彼此离散。

    而且人妖殊途,你得明白来此非你本意,踏足幽灵船,除魔为道,免后人再无辜枉死才是你的初心。”斐罗总是能用最直接犀利的语言,如利刃般抵在我的心头,但他说的每个字又是不争的事实。

    我摇摇头,内心无比痛苦,扯了斐罗的袖子,不知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对他倾诉,“离开缥烟山踏入江湖至今,只有治病救人,从未伤及一条性命,如今却要为了自己早日脱困,去害无辜之人,还是一对善良朴实,恩爱有加的夫妻,无论如何我也说服不了自己。”

    斐罗托起我的下巴,直视着我的眼眸重申着,“牢记,今日是人,他日是妖。况且,不必你动手,我来。”

    言罢,他起身便要向门口而去,眼看着他抬手要去拉门,我内心惶恐不已,一旦他人出了这个门便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跟着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住他,“不,斐罗,你容我再想想,等我一下。”

    他人僵在门口,并未转身,我浑不觉自己情急之下搂他搂地有多紧,脑中只是飞速回忆着画卷中的每一个画面,希望可以找到方法说服斐罗,最后的画面,昆仑山下的弱水河,亚昱转化的地方,便是那里。

    我一想到后便转到斐罗身前,急切地低声道,“昆仑山下的弱水河,出口便是在那里,我们可以去找。至于亚昱,我们先护他过了此劫,免他受歹人迫害。如果真的我们去了弱水仍旧找不到出口,你再做什么我不阻拦。”

    如今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拖得一时是一时,当一切与既定背离,变数产生,结果极有可能发生反转也未可知。

    “你是认真的?是说我们留下来,等着那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人出现,加害于他之时,再做他的保镖,出手料理了那两个人,然后再去昆仑山下弱水河畔寻找出口,找不到出口再折返回此地,重新再来一遍亚昱夫妇画中的经历。”他讥诮的口吻一成不变。

    看着斐罗不为所动的模样,我只得盯着他的眼眸柔声道,“算我求你,就这一次。既是命定的,想来不会等太久,我们就设定一个期限,三日,如果三日之后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直接去弱水河找出口。这三天里,滟澜山风景如画,我们可以跟在亚昱后面,全当是游山玩水了。”我一气说出我接下来的设想,希望足够丰满以打动他。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眼中似有星星闪过,唇角现出柔软的弧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表情,有些莫名。

    回顾我之前说的,呵,他是想我再求他一次,这有何难,只要能保得亚昱夫妇平安顺遂,再说十遍又何妨,我笑眯眯地道,“算我求你,算我求你,算我求……”

    “好,今夜我睡兽皮榻上,我不介意你一同睡,或者下面的茅草你可以拨一些过去。”他竟厚颜无耻地提出要占用我铺好的床榻,见我一张脸垮下来,他克制着要泛滥的笑意,“怎么,你该知道求人是有代价的,你不愿意撤回也可以,我现在就去……”

    斐罗伸手作刀切样,在他颈子上笔划了一下。

    我赶紧挡在门前道,“尊贵的王,你请榻上休息,我睡茅草。”

    他甚是满意的模样,走过去坐到榻上,看着我示威似的踢掉两只靴子,才整个人呈大字仰向榻上,还抬手摸了摸身下那兽皮顺滑的皮毛,“不错,熊皮”。

    我悻悻地走到榻边,把边上的茅草一点点拨出来,心道若能铺满也只有薄薄地一层,而且还很扎,顿时无比怀念荏萝宫我的寝殿,还有在兰陵时公主姐姐赐的听潮阁,曾经走到哪里都被视若珍宝,何时沦落到睡地板了。

    正想着,斐罗忽然一伸长臂勾了我肩膀,把我按向兽皮上,抢在我发作前出声道,“看你可怜,分你一半的位置。安心睡,我的长剑就放在榻中间,你不放心可随时拔剑。”

150、今姒婳,故桃子

    斐罗自顾地说完,不管我是否接受就向左侧面翻身过去,背转向我,而他的那柄长剑也已置于床榻中央。

    望着他的背影,我一阵无语,反应了一下才回弯儿,这榻子本来就是我备的,凭什么被他占去了再分回来给我一半,我还要感激他了。毫无道理可言,恼了自己似的跟着也翻身向右躺下,背对于他。

    早上的阳光穿透窗格间的缝隙,刺到我眼上的时候,我手遮着眼睛醒了过来,脑中第一个念头昨夜睡得好踏实,一顿饱食,又泡了冷水澡,加之整夜未醒,终于觉得彻底解乏,满血归来的感觉。

    当我带着笑意睁了眼睛,正准备伸个懒腰起床的时候,忽然看到在我脸旁不足一掌的距离,斐罗晶亮的眸子正玩味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一时心绪大乱,胸口如小兽乱撞,止不住狂跳,“你怎么可以在我近旁?快走开。”

    斐罗抬手指了指我头下方,我小心地躲避着微侧头看去。一看之下,我竟枕在他的右臂上,再回看我昨夜躺下得位置,现下是空空如也,中间的长剑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卷到了我外侧的地板上。

    要被自己窘死了,我猛然坐起身来,脸烧着了般,背对着他道,“对不住,我一向自己一个人睡一整张榻子,昨夜,昨夜定是睡着睡着忘了有你在,这才……”

    斐罗也跟着坐了起来,揉着那被我枕在头下的手臂,不经意地应着,“嗯,昨夜毕竟没有被毯,半夜你该是睡冷了,才靠向我取暖。”

    取……暖……我究竟是还做了什么?被他如此一说,我更加抬不起头了。

    正在我难为情地不知如何接话的时候,他忽然转身伸左臂至我面前,我立时伸手去格挡,睡着了我不知道怎样,醒着的时候怎能由他……

    他右手果断接招拦了我出掌的招式,斜倪着我,左手继续向前,竟是越过我取了地板上的长剑回去,且再次瞟了我一眼,仿佛在说,你都在想什么,然后才起身向外走去。

    我一阵眩晕,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仰回榻上,拽着那兽皮一端翻了个身,把自己卷在里面再也不想出来。

    哪知斐罗却还没有走出门去,忽又对我道,“这个时辰亚昱该早出发了,难不成你打算就在这里窝到晚上再宿一夜?”言罢,拉了门离开。

    听他终是出了门,我一松手,放开兽皮毯,直挺挺地坐起来,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恨恨地道,“才怪!”

    跟自己别扭着,磨蹭了一会儿,我才也出了房门。见斐罗正在一边从木盆里舀了水出来洗脸,一边与姒婳在说着什么。而姒婳头上已经绾上了昨日我送给亚昱的白玉簪,姿容更添几分俏丽。

    她一见我出来,便笑着向我招手,“桃子,快来,洗把脸,吃果子了。”

    我应声走过去,却不想看斐罗,他像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用袖子擦拭了脸上的水,走向矮桌去吃果子了。

    姒婳笑吟吟地帮我舀了水过来,我用手接了也洗了把脸。

    待我也擦拭干净,她上前一步拉着我小声道,“亚昱说这个发簪是你送的,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物件,玉簪上三朵小花怎么做上去的,跟林子里开的真花一样。有了这枚簪子,再不怕天冷的时候百花没落了。

    对了,亚昱说你大概是这么用的,给我比划了一下,我自己琢磨着试了下,用的可对吗?还有他说我用了好看,真的好看吗?还有啊,这一头长发被束着,摘果子、处理猎物、整理屋子也都方便了。”

    这姑娘兴奋地就像当年的桃子,不知怎么想起萧衍的话来,如雀儿一样叽叽咕咕个不停。

    看着她,我心中不由得格外怜惜,“好看,我们姒婳本来生得就美,发髻上加个点缀更是画龙点睛,而且姒婳聪明伶俐,学东西一学就会。当然这发簪的用法有很多种,待我晚上回来一一教给你。”我拥着她,也往桌边走去。

    “好呀好呀,不过你要出去呀?”她似乎有些失望。

    我只好跟她解释道,“嗯,我们到此地能停留的时日不多,昨夜已感受到滟澜山那么美,白天想出去走走,好好见识一番。”

    “也是,那你先吃些果子充饥,再带一些在身上。”说着她挑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几种果子塞到我手里,“这些个都好吃的,你尝尝。”

    我一看我手中一捧果子里,有黄澄澄的梨子,青油油的枣子,紫凌凌的葡萄,里面当属那小小的红艳艳的浆果最是吸引我,闻起来便芬芳馥郁。

    我拿了一颗扔到嘴里,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水顿时浸满舌尖,果肉绵密松软,好吃得我一连吃了几颗,极其满足地向姒婳问道,“这个浆果好吃,是莓子的一种吧。”

    “我也不知道名字,就是觉得好吃。”姒婳有些不好意思。

    斐罗本在一旁啃着梨子,此刻见我大赞浆果美味,从桌上也拣了一颗起来,丢到嘴里,眉头耸动了一下,咕咚一下咽下去,没言语继续啃着他的梨子。

    噗,我忍不住笑出来,酸甜是我们女孩子的最爱,这位仁兄明显是享受不来。

    姒婳体贴地道,“亚昱也吃不了这浆果,我去拿皮袋来给斐罗多装些梨子。”说着进到屋内去找皮袋了。

    “你刚才可是问了姒婳,亚昱去了哪里?”我压低声音向斐罗问道。

    “没有,不过寒暄几句,”斐罗又拣起青枣吃着,随口道,“不需要问。”

    “不问?滟澜山这么大,不问清楚我们去哪里找他?”

    正说到这里,姒婳已经从房内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个半尺多长的皮袋,一过来就往里面拾着果子说,“若你们往滟澜山靠赤地一面走,就多带些,若往相反一面走,这边的林子结果子得多,可以随吃随摘。”

    我看着她,想张口打听,又抬头看看斐罗,见他微微摇头示意,我便不再出声,心里却在想不知他打得什么算盘,怎么这么有把握。还是接了姒婳的话道,“少带,我们路上自摘。”看装了半袋了,拍拍她的手,便接了过来。

151、食其髓,知其味

    姒婳把我们送到门口,又目送我们走远,一如她对亚昱的迎来送往。走在山路上回头远远看去,那小小的身影还在向我们不停地挥手。

    而直至一路登上滟澜山山顶,我才问斐罗,“我们这是走去哪里?如何能才找到亚昱?”

    斐罗并未理会我的问题,觅得一棵大槐树树荫之下的一块大石,撩了袍子坐上去,望着眼前的景色,说道,“你不觉得滟澜山是很奇怪的地方,靠近赤地的北面总觉得浮云蔽日,天昏地暗,但山以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所在,天气澄合,风物闲美,也是以如姒婳说得果子繁多,气候宜人,适合居住,也是以村落也分布在南面,虽然疏离。”

    我虽不喜他卖关子,但也知道若他不想说的时候,再问也得不到答案。

    于是也走至大槐树下,摘下肩上姒婳装了果子的皮袋,往树上倚了上去,屈膝单脚撑着歇息。而寻着他的目光望去,还真是满山遍野郁郁葱葱中,间或夹杂着星星点点亚昱家一般的蘑菇屋。

    “与兰陵城的繁华不同,定居这里倒也静谧悠然,而且民风淳朴,确是难得的世外桃源。”不知为何我心中特别羡慕亚昱和姒婳单纯的爱情,没有纠葛,没有阻扰,没有负累,想着便觉得怅然,不觉眼神迷离。

    斐罗看在眼中,出言打断我的思绪,“民风淳朴也未见得,不是所有人都与接触之人一样。这么说吧,两种方法可以寻到亚昱,追踪致他被害,一种是只知结果,一种是可知原因,你选哪一种?”

    “自然是希望获悉原因。”我眼神一动,盼着他说下去。

    斐罗下巴向亚昱家的方向点了下,“那我们原路返回,往来处去。”

    “为何?”我望向那此刻看来比芝麻大不多的小茅屋,不解。

    “你可曾记得那画中亚昱如何被害?”斐罗提示我。

    我回忆着那画面,“是亚昱全神贯注准备要捕获猎物的时候,趁其不备,被两个恶人以大石猛击其头部才暴毙。”

    “你认为那两人袭向亚昱的原因是什么?”斐罗目光如炬,紧跟着问道。

    他不提我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然而,确然如此,害人的人自然有其动机,我思虑了片刻,“害人左不过为财,为色,寻仇中其一,为财,亚昱家我们又不是未见过,几乎一穷二白;若是为猎物,其时仍未捕获,那二人便有所动作,再稀罕的猎物也吓跑了;为色?难不成那二人有难以启齿的恶趣味,喜欢死了的男人……”

    说得我猛得摇头,自己起了一身的小米,接着分析道,“再或是寻仇?可亚昱不过一个猎户,况且其为人的磊落好客,何来仇家?”所有答案又被自己一一推翻,我望向斐罗仍旧一脸迷惑。

    斐罗笑笑从地上皮袋里面掏出梨子,递给我一只,“你背得辛苦。”

    我瞟了他一眼,接着啃了起来,汁水甜腻得很,梨肉细软完全没有筋,不禁赞道,“滟澜山真是出果子的好地方,若我有分身,便留在这里做一个幸福的果农,自种自吃一辈子。”

    斐罗打开袋口,往里面看了看,挑了姒婳给我备得莓子浆果,抓了几颗出来,蹙着眉一枚接一枚往嘴里丢去,那何止遭罪的表情差点害我被最后一口梨汁呛到。

    “有趣吗?既是不能吃酸,又何苦找虐?”我指尖绕着发梢儿,看戏似的瞧着他。

    他望着远处村落,不经意地道,“我以为食髓知味,或许吃着就习惯了。不然,你做了果农,种了这么难吃的果子卖与谁去?”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的话能从斐罗的嘴里说出,那个曾一次次从身心上毫不留情伤害我的冰块儿脸。

    我已不是当初刚从缥烟山初入尘世的桃子,虽是反语,也知其味。可是为何,我却不想去想。只好当作未曾听到,说回之前的话题,“既从亚昱身上寻不到答案,便如你所说,我们折返回他家中去看看吧。”言罢,不待他回应,徒自往山下走去。

    斐罗几步撵上我,负了来时我背的皮袋,与我并肩走着,“答案其实就在你分析的可能里,我们且看看。”

    我们一直走到亚昱家的篱笆外数丈外,当见到姒婳的身影后,斐罗一把拉了我闪到旁边的土丘后,在那里看着她。只见她忙碌着清扫完屋子和小院,几番进出后,背起屋旁的小竹篓,出了院门。

    看着她顺门前的路往山顶看到村落相对集中的方向走去,斐罗示意我们跟上。

    姒婳虽是一身茶色粗布衣裙,**着白皙莹润的手臂与小腿,与我昨晚之前发髻一样,以白玉簪半绾着长发,背上的竹篓似有些分量,但她哼着曲子走起来无比轻盈,还时不时伸手碰触路边的花草,看来心情极好。

    随着她前行了一阵,终于知道她要去的所在,便如我们的市集一般,虽然铺子数量有限,且极其简陋,都是木柱撑着,用布拉得棚顶,下面就是几张桌子,放着或青铜器,或玉,或工具等的商品,看来是他们交易的地方。

    而铺子虽不多,往来的人却还不少,我和斐罗轻易地掩在人群之中,一路尾随于她。

    姒婳走过几家铺子都未有停顿,一直来到一家放置着布匹的铺子跟前,向主人问着好,把竹篓放下,打开盖子,小心取出来的是亚昱前一晚猎到的乳羊。昨夜她未吃烤羊,原来是要拿到此处来交易的。

    那老板问道,“姒婳,今日换这么大一块布匹,用来给你和亚昱缝衣裳呀?”

    姒婳摇摇头,笑着答道,“老景叔,是用来做毯子的,我家里有远道而来的客人。”

    “哦,远客呀,姒婳真是贴心,准备得周全。”老板边说边给姒婳卷好了布匹,帮她放到了竹篓里给她背上。

    我听得心里一阵暖意,这姑娘还惦记着昨夜没有被毯给我的事情,定是胡乱塞了水果充饥,给我换毯子。

    姒婳道着谢,又往前走去,见到一家贝壳类首饰铺子前停了下来,盯着一大堆物件当中,细细地看去,最终拿起一串白色的贝珠项链仔细看了看,眸子闪亮亮地道,“店家,我想要这珠子。”

    店家立即起身,“姑娘会挑,这珠子都是黄豆粒大小,表面匀称,颜色一致,光泽度好,你人美肤白,带着一准而好看。你拿什么来换?”

    姒婳再次放下背篓,从里面掏出一条白色像兔毛的围巾,递给店家,店家看了看道,“如果是狐狸毛的可换,这个……”

    “不够的话,我再做几个过几天送来。”姒婳急切道。

    店家打量了姒婳一眼,“或者你发上的物件可以拿来换,瞧着是个好东西。”

152、改犀利,抚心绪

    那店家不经意地提到,让姒婳以白玉簪置换珍珠项链,而不知为什么我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

    我看向和我一起隐在树后的斐罗,他挑了一下眉,眼神示意我继续看下去。

    姒婳一听,眯着眼睛耸着肩膀笑出一双梨涡来,抬手摸了一下发簪,才摆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个不行,这是我远方的朋友送我的。今日若不能换,我下次再来就是了,会尽快来的。”

    店家也笑着点点头,“珍珠项链给姑娘留着,再来。”

    姒婳道着谢,背上竹篓,转身折返,我们又往树身后躲了躲。待把她让到前面,前行了小段。我打算再跟上的时候,斐罗一把扯了我手臂,摇摇头没让我动。

    随着他的目光向另一侧看去,一高一矮两村民眼睛盯着欢脱得像只小鹿一样的姒婳背影正在嘀咕着什么,脚下也跟着她一起前行而去。

    待他俩走远了,我和斐罗也赶紧跟上。我脑中浮现出当日幽灵船所见画上的画面,此刻跟着姒婳的两个人竟与谋害亚昱的人有几分相似,不由得越想越觉得不安,但是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竟是我无心的一份礼物引出了一场血腥的杀戮,乃至情深意笃的二人生离死别。

    斐罗随我前行着,看出我的脸色越来越差,淡淡地道,“不必过于自责。”

    我心中一动,终又是被他发现了,不无难过地脱口而出,“原不该如此。”

    我满腹心事,回着斐罗的话,眸子盯着远方的姒婳一时分了神,完全没有发现有个屠户推着个装满屠宰了牛羊的木车,招呼着让路走了过来,险些被撞倒之时,斐罗飞速伸臂把我揽向另一侧护在怀里。

    那人也在将要撞倒我的时候,拉了一把手中的车,对我的不知避让甚是不满,嘴中絮絮叨叨个不停。而我罔若未闻,犹自在想着接下来是否会发生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斐罗冷峻的眼神向他脸上扫去,微微晃了一下左手中所持长剑,那屠户见了一哆嗦,禁了声低头推出继续前行。

    待那人走开,斐罗放开我,望着我低声道,“画中的世界本来也不是真实的,如果是,今日我们所见之人也都是已故去的人。

    当你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这里接触到的人已经与画中初始的经历开始发生不同的际遇了,他们的气运自然受到了影响,发生任何变化都有可能。

    你不是已经打算出手干涉他们对亚昱的伤害了吗?那就不用去理会起源了,只要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

    第一次,觉得斐罗的分析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刚好能安抚到我纷乱的心绪,不由得感激地对他报以微笑,他却目视前方道,“跟丢了。”

    我回首望去,别说姒婳,跟着她的两个人也齐齐都失去了踪迹。我心里担忧又起,“山路这么多,她是往哪里去了?该是回家了吧。”忽然我忆起一事,宛若黑夜里重见光明,向斐罗印证道,“你曾说两种方法可以寻到亚昱,追踪至他被害,一种是只知结果,一种是可知原因。”

    “是。”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待我说下去。

    “我当时选择了希望获悉原因,现下原因大概也知道了,是时候去找亚昱了,我们只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就好,姒婳该是和他在一起才有那二人谋害亚昱的理由。

    而今早我要问姒婳他人去哪里的时候,你又说不必问,所以你定是有手段可以寻到他的所在的,对吗?”我边说边观察着他的神情,盼一切能如我所想。

    “似是有长进。”他眸子更加幽深,却似隐含了浅浅笑意,负着手向前走去。

    终于一颗心放回肚里,我也负着手向前走去。

    “你是对亚昱用了怎样的手段?难道下了我看不到的无隐五灵环?”我好奇道。

    他瞥我一眼,有些不满,似在说是个人便可用吗?不过还是对我的揣测应付道,“嗯,之类的。”

    说着我们走到山边岔道前,举目望去,滟澜山峰峦重叠环绕,山路蜿蜒曲折,遍地古树丛生,想找个人,靠这一双肉眼是绝迹不能的。

    只见斐罗从袍袖里掏出了一枚精致的白色小陶罐,打开罐口,一只有两只蜜蜂一样大小,全身羽毛也类同蜜蜂黄褐相间,不过却是赤褐相间的美丽灵动的小鸟极快地振动着翅膀飞了出来。

    “好可爱,”我从未见过,一时兴奋伸了手出去,盼它能落到手上,看个仔细。

    “啪”,未料被斐罗一掌拍开,“这是赤蜂鸟,与蜜蜂一样有螯针,不过它脾气本就极端暴躁,又饿了它那么久,所以不要惹它。若犯着了它,天涯海角追着你蛰回来,不死不休。”

    我暗暗咂舌,“你是在亚昱身上点了专门喂食它的蜂蜜吧,为了让它找目标,不给食吃,也太残忍了些。”

    斐罗并未理我,只是望着赤蜂鸟,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往其中一条山路上飞去。这赤峰鸟毕竟体型过小,翅膀振动速度虽快,飞得却不是很快。

    我和斐罗灵力加身,一路跟上并不吃力,但是行进有了方向,我心中踏实多了。

    跟着赤峰鸟山路上七拐八拐的,太阳便已至头顶,该是近午时了。我们转过山壁,来到相对平缓的山坡上,远处出现了滟澜山得名的连绵不断地山涧瀑布,也终于出现了那让我最不放心不下的夫妻二人,而跟着姒婳的两人却不见了踪影,但也不意味着他们不在附近,许是同我们一样躲在暗处。

    一见到他俩,斐罗立时拉我在灌木丛后停下来,他摊开右手,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中已握了一只玉色的小瓶。打开后我问到了淡淡的蜜香味,那只赤峰鸟本来一直向着斐罗飞去,此刻突然折返回来,嗖地钻进了瓶中大快朵颐去了。

    只见亚昱在钻木准备引燃柴火,姒婳在一边拿了树枝把亚昱之前捕好的鱼串起来,一边对亚昱道,“亚昱哥,阿牛哥为什么让你帮他推车到集市口?”

    “他娘浣衣扭了脚,他送他娘回家去了,让我先帮他送去在那里等他。”亚昱应着,那堆柴火也燃着了,鱼也架上了。

    随之炊烟袅袅,香气四溢,看得我有些饿了。心道好在亚昱热心,给村人帮忙,这才正好接到了姒婳,免她受恶人所害,不过按画卷里面大致走向来看,她此刻也该是安然无虞。

    姒婳翻烤着鱼,抬头对亚昱道,“不知桃子他们住到几时离开,怕他们走得早,所以今晚哥哥一定要给姒婳猎一尾狐狸回来,我要做了围巾明日再去集市换那珍珠项链送她。”

153、以成全,换擦肩

    在灌木丛后的我于姒婳所说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怜惜着,傻姑娘,何需再送我礼物,你已待我不薄,心意我全部收到。

    而亚昱看着姒婳,宠溺地应着,“好,今晚我就在野狐谷守着,若不给你猎到一尾,我就住在那里不回来了。”

    “亚昱哥最乖了!”姒婳笑眯眯地撕了块鱼肉,放在嘴边吹了吹,往亚昱嘴里塞去,亚昱张口接住鱼肉,更闪电般地啄了一下姒婳白皙的手。

    姒婳小脸儿腾地红了,不依道,“在外面,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瞧见这一幕地我立时有些尴尬,一时不知眼睛该看向哪里。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梨子,斐罗在我耳畔低声道,“最后一只。”

    我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偏偏在此刻,肚子“咕噜”一声出卖了我,我闭上眼睛开始默默地咒骂它的不争气,而手里却被塞进了那只梨。

    我偷眼去看斐罗,他已转头望向那柔情蜜意的小情侣,我也跟着望去。

    而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就在斐罗与我为避免尴尬,推让梨子的间隙,刚刚跟踪姒婳那两人竟自亚昱、姒婳的背后出现了。他俩一人搬了一块大石,小心翼翼地靠近二人,此刻正举过头顶准备要下手向亚昱姒婳头部击去。

    我和斐罗同时飞身跃出灌木丛,刻不容缓地齐齐出手,瞬间玉魄针和斐罗的长剑掠过那你一口我一口还在吃鱼的二人头顶,直取身后那两恶人要害。

    而就在此时,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仿佛感知了冥冥中的变化,眨眼狂风骤起,乌云密布,天地变色,黑暗降临,天象突变,让我觉得心中惶惶不安。

    亚昱毕竟是猎户出身,在长剑飞临头顶之时发觉异样,跟着回身去看,只见斐罗的长剑刺向高个的胸口,当场一剑贯胸,而我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玉魄针直直射入矮个的印堂,徒留一个红点。那两人甚至来不及出声,便仰面朝天,倒地而亡。

    姒婳随着亚昱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吓得钻进亚昱怀里,再也不敢抬头,以至并未发现我们已到跟前。

    狂风不减,电闪雷鸣,亚昱护着姒婳,轻轻拍着后背安抚着她,片刻才对我们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手?”语气中竟有着陌生和疏离,而设身处地也难怪他会有此疑问。

    然而这背后种种何其复杂,我若说这一切本是他画中命运,我和斐罗被意外卷入,在受了他二人帮助,了解他们为人之后,盼能改变他们的不幸,才一路跟踪,待得关键时刻出手救人。如此曲折经历便是说与我自己听我也不会相信,竟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而姒婳一听亚昱如此说,缓缓自他胸口抬头,露出受惊的眸子,直到看到是我们才赶紧推开了亚昱,却还是慌张地说不出话来。

    斐罗不理会亚昱的疑问,走过去拔出他的长剑,在高个贼人的身上来回擦了擦,拭干净了血迹,持剑回鞘。

    我抬头看看那让我隐忧不已的天色,对亚昱道,“请相信我,说来话长,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回你家中再从头细说。”

    说到此处,抬手以拈花式从那矮个头顶吸回我的玉魄针,收回袖中,转身向姒婳示意我们一起回走,姒婳对亚昱点点头,转身去背了她换了布匹的竹篓。亚昱见了我的身手,面上现出一丝犹疑,终是未再说什么,也跟着往河边收他的鱼篓。

    万万没想到,在亚昱蹲到水边,去解开缚在石崖上的绳子,准备要把浸在水中鱼篓提走的那一瞬间,天空中突现一道炫目诡谲的紫红色闪电,宛若要把黑色天幕撕裂一般,狰狞着一路劈下。

    我心中分明觉得要糟,却已来不及出声示警,电光火石间,便在我们三人面前不偏不倚击中了水中亚昱的后心,猝不及防亚昱被击得连连震颤,转眼便瞪着双眼望向姒婳,满面焦黑地倒在河滩上,没能留下一句话。

    那一刻,大雨倾盆,思绪漫随流水,感伤一梦浮生。莫说姒婳,我的心瞬间也似被掏空,再也站立不住,无力瘫坐地上,为何会是如此?倾尽心力所做得一切都是徒劳的,明明已经解决了带给他威胁的人,却终是不能为他逆天改命,且最后一刻所经受的凄苦惨烈更不亚于之前画中经历。即便是这一幕的结果是他命中既定,我却完全无法接受。

    姒婳一见亚昱被电击,疯了一般拔腿便要冲过去,被斐罗死死拉住,她拼命挣扎着抗拒着,却又怎么能挣脱斐罗的控制。我看着她尖叫着泣不成声,哭成泪人,跟着心痛不已却失却了安慰她的能力,只能陪着她一道心碎。

    直至妖异的紫红色闪电消失于天际,斐罗才扶着她走向亚昱,姒婳伏在暴雨中已满身泥泞的亚昱身边悲泣不止。此时说什么都是苍白的,我只能过去她身旁,跪坐在地拥住她任她哭泣。

    而未料到,姒婳哭着哭着忽得拔了头上发簪,回手往胸口刺去,吓得我一把握住她的手,她双手死死地拽着我的手,红了双眼嘶哑着求我,“桃子,求你放手。”

    “不,不,姒婳,不是这样,你不要做傻事,”我大声斥她,一用力夺下白玉簪,扔到河中,回忆着画中的经历,重新燃起一线希望,捧着她的脸告诉她,“亚昱,我们有办法救他,你信我,在昆仑山有一处所在,有有能之士可以起死回生,亚昱不会死,只有你活着才能救他。”

    “你骗我!”姒婳摇着头,无论如何也不信。

    雨水和着她的眼泪遍布她面上,我强忍心痛,再次强调,“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他只是经历了一次劫难,会再次醒来,会变得更强大,不信你问斐罗,我没有撒谎。”

    为了她能平安,我不觉顺着画卷的情境描述了下去,虽不是我所期望的画面。

    姒婳无助地看向斐罗,斐罗缓缓地点头,她终于安静下来,伏在亚昱肩上,双手环住他的颈项,满眼的眷恋。

    而一闪念间,我心不死,此处改不得,未必后续也改不得,还有很多机会,我不放弃。

    姒婳,天涯海角,我陪你去,今生的擦肩,还你是成全。

155、一起来,一起走

    而在我下定决心要护他二人之时,内心深处似乎有种力量在一点点苏醒,涌动,逐渐汇集成一股暖流在筋脉中流转贯通,连忙盘膝坐下,闭目凝神调息修复,一个周天后,灵识中一片的澄净清明,更有金色光芒充斥。

    我细细感悟那股能量,气海翻涌升腾,一次次的在我体内冲撞,我试着一次次的竭尽全力运息调试,直至新生能量与我自身灵力完全交融,我才意识到原是金色内丹突破气旋已然成形,它的力量激荡在我体内,那一刻我感受到自己未有过的强大。想来竟是强烈的守护感带给我不可思议的力量,今日才有此造化。

    当我再次轻启双眸之时,已雨过天晴,碧空如洗,世界完全不一样了,而视野更加宽广及辽远,放眼青山村落,触目所及无比清晰,心头一阵雀跃。

    斐罗只望了我一眼,也已感知到我的不同,眼神微动似有所思,表情却无变化。

    姒婳已在亚昱身旁坐起身来,撕了一截衣衫,蘸了河水一点点地清洗擦拭亚昱身上的泥污。

    不想吓到姒婳,也不想让斐罗知道我此刻的确切力量,所以并未尝试拈花三式的威力,反倒是娘亲的移形换位咒更适宜练习。

    我集中精神,闭目心中默念“沙玛桑巴玛哈都如扎雅莫开梭哈巴日哇搭那尼地修日吽”,双手摊开,平平捋向两边,终于未让我失望,那具古琴重新出现于我膝上。

    我心中激动不已,又再次诵咒,将琴变走。确信我曾有的灵力失而复得甚至更强大,接下来,便要寻回我失去已久的东西了。

    我举眸望向斐罗,他眼看着我展示的能力,抬手拍了拍掌,淡淡道了声“不错,”移步向我身边蹲下来,从怀中掏出我的法宝袋递给我,“完璧归赵。”

    倒是识时务,免于尴尬了,我笑笑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殷桃镜、赑屃珠、和库鲁送我的匕首都在,收起来后我又低头看向脚踝处的无隐五灵环。

    “就这么想脱下来吗?”斐罗眼神悠远,语气中一丝不悦,“难道你就未发现于你而言它并不像你想象的,仅仅是束缚?”

    我自然明白如若没有这无隐五灵环,深陷于这画中世界的此刻仅有我自己了,极有可能至此时我仍走不出那洪荒赤地,甚至已经殒命那里了。他能追随而至助我一路走来,我心中万分感激,但事关我的自由,又岂是任何其它外物可以交换的。

    而见他并无主动收走的意思,我默默闭目,准备以移形换位咒移除它,耳中却听他悠悠地说道,“不必费力气了,已经说过,除了我无人能解开。这咒术不能说凌驾于其它任何咒术之上,却是因独门术法,而无任何人可奈它何。”

    一丝凉意侵蚀心头,认识斐罗至今,他虽是蛮横无礼且任意妄为,却不曾骗过我,而既是如此,不试一下我怎甘心?

    “沙玛桑巴玛哈都如扎雅莫开梭哈巴日哇搭那尼地修日吽”,心中默念三遍,念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必看也知它还在。

    “劝你还是把气力用在考虑如何送他二人去昆仑吧。若没记错,在壁画上,昆仑刚好是在赤地的另一端,过了洪荒赤地之后是无边荒漠,荒漠尽头不断上行越过万年冰川才得以到昆仑山顶。这一路下来要历经多少时日,多少坎坷,不提前做打算,怕是要在这画中耗上半辈子了。”斐罗不痛不痒地如在述说着毫不关己之事。

    我却知他所说皆是事实,放下自己的心事,再看向姒婳,那一脸写满了绝不屈服的倔强表情,让我想起画中她弱小的身躯负着亚昱一步步攀上昆仑的画面。

    我既要鼎力助她,便要付出最大的努力,想到此处,我对斐罗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成或不成还需要试试。”

    斐罗摊摊手,颔首道,“姑且放手一试。”

    我看着他慧黠一笑,起身行至姒婳亚昱身畔,一手握着姒婳的手,一手握着亚昱的手,对姒婳有些惊讶地凝视投以安抚地微笑。再次垂眸,心里想着姒婳的蘑菇屋,用我全部的念力默诵移形换位咒。

    缓缓启开双眸之时,看着眼前简陋的一切,篱笆围墙,小小茅草屋,矮木桌,心中却狂跳不已,激动万分,心道娘亲你看到了吗?我已能若鬼泣一样想来便来,想去便去,我终于做到了。

    想罢,又紧紧抱着看到忽然自河边转而身处自家小院,一脸懵然不知所措的姒婳,开心笑着一气不停地道,“姒婳,我成功了,你看,转眼之间我把你们带回家了。我还能带你们去昆仑,昆仑山在冰川上,快去准备些保暖冬衣,保护好你自己和亚昱的躯体,亚昱很快会回到你身边的。”

    姒婳梦呓般在我耳畔道,“桃子,像在做梦一样,怎么会?”

    她慢慢回神,自我身边转望向躺在地上的亚昱,双手拉着他的手低语倾诉着,“亚昱,你看我们回家了,桃子说能带我们上昆仑,那里有人能帮你回到我身边,我信她。”

    一句我信她,说得我俩相对着,顷刻泪目。

    忽得我脚踝处无隐五灵环五彩光芒突现,铃铛震颤不止,我便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跟着意料之中,斐罗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就是你的尝试?”他一把拉了我起来,声音中透着不快。

    我不愠不恼,望着他认真点头,“我深觉你说得有理,到达昆仑之路何其遥远,我们岂能把时间耗在漫漫征途,既是修行之人,又何必用常人手段。”

    “我看你明明是想知道是否能逃离我的追踪,怕是让你失望了吧。”

    我摇摇头,“怎会?是我毕竟灵力刚刚恢复,术法也初成,能力有限,带了他俩已是不易。我只是刚好借了你这法器的力量,要知道昆仑之上的六个巫师也非善类,斐罗是我不可或缺的盟友,必要之时只有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怎么会在此刻撇下你独自离开。”

    他将信将疑,重重抛下五个字,“你明白就好。”望向一旁,再不理我。

    我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也有些不忍,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句,“既是一起来,要走一起走。”

156、向昆仑,要跟上

    我声音虽小,而斐罗的听觉也非常人可比,他未回头,但侧颜笑意隐现。

    姒婳初始望着我俩还有些紧张,看到这一幕也才放心。

    我看看亚昱,想着便是能带他省去些路途跋涉,一直躺在地上也终究不是回事,走至斐罗身边,和他商量道,“我尚不知我的灵力能带他们行至何处,如果此行能有辆轮椅推着亚昱,会更省力气更方便,于他也更体面一些。”

    斐罗目视远方,不以为然,“为什么要同我说,你能耐大着呢,不是会变吗?去变一辆出来给他用。”

    “移形变位咒仅适用于我个人私有之物,轮椅我怎么会有?我若可以任意觊觎别人的财物,天下还有王法吗?这是此术唯一禁忌,如果我用了必遭反噬,那后面的计划就全泡汤了。”我耐着性子给他解释,关键还是有求于他,这种重体力劳动,还是需要他出面,总不能我去伐树劈木的。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去做这些粗活儿?”进入这画中世界后,他还是首次强调他的身份。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怅然地望着已开始为远行忙碌的姒婳的身影,叹了口气,轻声自语,“求人不若求己,必要之时我替你负他前行。”

    斐罗闻言由上至下打量我一番,便如重新认识了我一遍,“看来是功力恢复了,有劲儿没处使了。”

    “碰上心肠冷硬之人,实属无奈。”我赌气地学着他目视远方。

    斐罗像是被气乐了,“有求于人的正确做法应如昨夜,那才是该有的态度。”

    不提昨夜还好,一说就来气,明明被他霸占了床榻,还似是我占了他便宜,亏欠于他一般,我没好气道,“不求,谁知道你又会提出什么非分的条件。”

    “果然不识好歹!算了,瞧在姒婳给我带梨子的份上。”

    见他转身负手向屋后走去,我抿嘴微笑。

    这期间姒婳也未闲着,已经给亚昱换下了身上的污衣,梳理了头发。又从屋里拿出几件压箱底的皮氅,给我披上一件白色狐毛的,执意让我转个圈,瞧瞧甚是满意的模样,才取下来整理了打好包袱才递给我,“里面还有件黑色皮氅是斐罗的,你说昆仑是极寒的天气,纵然你们习武之人体魄强健些,但毕竟也是肉身凡胎,御寒衣物也都一起准备了。”

    而斐罗在屋后呆了阵子,拿着一片劈下的木板出来,我搭眼看去,上面似是雕刻了轮椅的版图,他手持木板,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

    我行至门口远远地观望着,斐罗在村落间闲逸地溜溜达达,前后共找了四个村民,不知许了人家什么好处,可喜的是半天的功夫,于日落之前亚昱的轮椅便已成型了,由其中一个村民随在他身后,喜滋滋地给推了回来。

    姒婳见到当真喜不自胜,她和那村民一起扶起亚昱坐到轮椅上,让他脚踩踏板。身量宽窄刚好,亚昱身前还放下一节横木作为保护,以免无意识的他在颠簸中摔向前方。村民摇了一下旁边轴臂,展示了椅背可以放到,踏板可以升起,避免亚昱长时间一个姿势,以调整休息。

    姒婳前前后后地审视,又围着篱笆推着亚昱转了一圈,大赞这轮椅的妙处,感谢着送了村民离开。

    斐罗靠在院墙上休息,我忍不住问他,“你可是给了这几个村民什么好处?他们怎肯替你干活儿?”

    “嗯。”他应着,却不肯说下去。

    “这就完了?”我恼他。

    “口渴。”他理所当然地望着我。

    好想踢他。我去倒了杯水递给他,他徐徐饮下,才又道,“你们汉人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教了他们一项谋生技能,以后可以长期使用谋生。”

    我拿出一个梨子递给他,追根究底道,“怎么会有四个人跟你去做呢?”

    “我把式样图分成四份,一份主要负责原料,两份负责不同部位的两个主体的制作,还有一份负责配件和组装。否则什么时候能做好,而且短期内他们会好好合作,避免竞争,生意长久些。”

    我琢磨着似乎有些道理,这时姒婳把亚昱推进院内,凝重而略显急切地问我道,“万事俱备了,我们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我拍拍她的肩,让她放松下来。

    而后,“今夜,”我和斐罗竟异口同声,他比划了一下,意思让我先说,我对着姒婳道,“今夜亚昱有了新床,我陪着姒婳休息。”

    斐罗点头,“不谋而合,亚昱躯体不能再受外物侵扰,避免出意外,今夜交给我守护吧。”

    第二日大早,小院内姒婳给轮椅上的亚昱擦洗了面容,又把小羊换来的布毯给他盖在身上。我们整装待发。

    “此行目的虽是昆仑顶,但以我目前能力尚不知会到得哪里,按照壁画途中无一处不是恶劣险境,你要快点跟好我们哦。”我郑重其事地嘱咐着斐罗,不知为什么没来由的担心,或者是怕没有他在,会少一份力量。

    他把昨日姒婳给我打包皮氅的包袱从我肩上取走,抬手随意扬了一下,算是回应。我还真是见惯了他这德行,告诉自己尽量无视就好。

    我又扯了姒婳袖子安慰她道,“别怕,无论到哪里都和你一起。”

    她微笑的双眸含着无限的期望和信任,反手挽了我的胳膊握住我的手,我另一只手握着亚昱的手,全神贯注,不断升腾体内灵力,唤醒内丹的全部力量,闭目诵咒,只盼再睁眼之时一切顺利。

    强烈的念力让曾经伴着鬼泣穿行的蓝色光影转化为金色光影,将我们三人团团裹住,而当我感受到已带他二人成功于空间穿行之时,忽然灵识中遇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对抗阻力,本已炽热的内丹,似瞬间遭遇蚀骨寒气,竟似要被冰封一般。

    我惊异无比,倾尽所有力量催动灵力以抵御,已至内丹元阳与那暴寒之力猛地冲撞在一起,“砰”的一声,我们三人摔落天际。我心底大震,会害他俩跟我就此摔成肉泥吗?

157、地宫中,冰与火

    那一刻,我感知自己是遇到了劲敌,是强大的结界护住了我所要去的昆仑顶,带着亚昱姒婳被强行推出,即将摔落在未知之境。

    忽然忆起初入画中的斐罗是如何观察形势而自救的,于是逼着自己睁大眼睛去看下界的一切。一看之下,深深庆幸,下落之处本是遍布火焰的山丘,但不远处有座巨大无比的圆形沙丘,看样子不是天然形成,来不及想那么多,但至少是能承载我们的下落之势,这就有了生机。

    随我们接近火焰山丘,汹涌的热浪袭来,我看着姒婳脸色越来越难看,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滑落,知她在默不作声地忍耐,奈何我灵力有限,只有落至接近的位置掌力反推才最有效。

    终于临近山顶之时,我燃起内丹,用全部的灵力使出拈花三式的惹花式,双掌拍向山顶,刹那间金色的光芒把那火焰山丘的炽热外焰压制地低下数十丈,巨大的反推之力把我们三人弹向圆形沙丘。

    “姒婳,”我喊着去抓住她,历经我掌力反弹,护在我们三人周围的光焰被击破,姒婳也被震晕了过去,迫得我忙伸手一手抓住她,一手抓住亚昱,跌落时也不能分开,以避免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

    想着便要落下,我紧闭双目,屏住呼吸,庆幸着至多在这沙丘上摔一嘴沙。跟着我们三人便一齐没入无尽的黄沙之中。

    而忽然让我心里没底的是,我发现于这黄沙之中我们陷落的速度奇快无比且似无止境。是流沙,我脑中闪念,完了,这下死得干净,连埋骨都不必假手他人了。还有,如何告知斐罗,若他此刻跟来,岂不是白搭上一条性命。

    正在我万分纠结之时,脚尖竟触底了,心里一阵喜悦,死死地拉住另外两人不肯松手。当屁股也随着着地的时候,却突然又是一阵陷落,与此前不同的是并非在沙中,而是直落,我用力摇着头甩着脸上的浮沙,正要睁眼望去的时候,人却摔在了地上,好痛!

    无论如何平安着地,我放开那两人,抹了把脸,一边啐着口中的沙子,一边环视四周。原来是身处于一处空荡荡的石壁地宫之中,除了几处窗台上有火把燃着,得以视物,别无他物。

    抬头看刚才陷落之处,此时已是完好的圆球顶天花板,看来那处该是翻盖设计。

    我又去看身旁的姒婳,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浮沙,而在这震荡之中,她也醒转了过来,第一句便是,“桃子,我们没死是吗?”

    “没有,你不痛吗?”我瞟了一眼先着地的屁股,笑着对她道。

    她也笑了,起身看向亚昱,“那就好,我们还得救亚昱哥呢。”

    亚昱整个人被拦在轮椅中,仍似睡着了一般,未被经历的一切打扰,而下落时轮椅一起跟着着地,看来材料工艺扎实,竟然也完好。

    蓦然间火把齐齐灭掉,地宫陷入一片黑暗,姒婳一把抓了我的手臂,紧张道,“桃子。”

    “嘘!”我让她安静,正准备掏出殷桃镜摇亮照明。

    忽听得有个若破锣一样难听地声音,四面八方地传来,“大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竟有人敢闯我宫殿?”

    这声音既喑哑又洪亮,宛若能从七窍钻入脑中,听得我混身都不舒服,但在人家的地盘,还是客客气气道,“前辈,不是我们想打扰,纯属无意陷入贵宝地。请网开一面,告知如何离去,我们绝不耽搁,这就退出。”

    “这里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边走的地方,好久没吃烤肉了,今日便要饱餐一顿!”

    说着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姒婳吓得快要捏碎了我的手臂,我拍拍她的手,“前辈要什么都可商量,我们负责给您老人家取来就是。”我拖延着时间,盼他再出声,好仔细分辨他的方向,才有可能准确地搏命一击。

    “哼,你们这两个女娃娃便是这天下难得珍馐了,乖乖受死吧!”

    言罢,正前方一团火焰气势汹汹迎面扑来,还未至眼前热浪已化掉我一截衣袖,我知凶险,不容分说起手一掌拍向姒婳和亚昱,把他二人击出数丈之外。

    远处姒婳撕心裂肺地喊着,“桃子,快走。”

    我向她喊道,“你呆好了,别动,我自有办法。”心知自己却再也无暇躲过,闭目准备死在这熊熊烈火之中。

    便在此时脚踝处一阵震颤,随无隐五灵环的五彩光骤然亮起,五色间的冰蓝色光芒益发明亮,遍布至我周身,光源的森冷竟似隔离了那烈火,我分明感到灼热感在下降,不似之前滚烫的皮肤要爆开的感觉。

    “什么人敢阻挡本尊?还不现身?”那怪声再次传来,声音暴跳如雷。

    随着他一声断喝,火焰打着滚得再次袭来,一丝火舌窜入冰蓝色的结界,噌地卷了我发梢,我边抬手捋灭边后退,却至墙壁再也无路可退,心底大惊放声喊道,“斐罗,你快出来!”

    话音刚落,斐罗已出现在我身前,高抬右手,冰蓝色的光芒转眼充斥了整个地宫,阻挡住了那便要肆虐的火焰,迫人的热力终于消退。

    片刻之后,地宫里已经飘起了泛着冰蓝色光芒的晶莹雪花,我伸手接了,看小小雪花在我掌心消融成水滴,不知为什么眼睛跟着湿润。又想到原来这也是斐罗与哲哲不同的能力,冰与火。

    随那道火龙不断后退缩小,我知道斐罗已经控制了局面,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我长舒了一口气。

    “哼,若不是本尊常年被困于此,缺乏补给,怎会败给你小子的寒冰真气。”语气中全然不服。

    直至火焰消失,终于见到那声音的本来面目,竟是一只一人高形似丹顶鹤,全身红羽,却只有单脚的鸟,脚上还拴着一条巨大的铁链,连在地宫通道尽头的石柱之上,石柱之上旋转上升闪现着各种符咒,看来是被封印在此。

    我脑中思索着娘亲上古典籍中,似有这鸟的形象,但一时想不起来。

    斐罗见那大鸟已然住手,才回头望了我一眼,我脱口道,“我没事。”

    斐罗扫了一眼我被大火燎去半截袖子的手臂,我也跟着望去,才发现小臂皮肤已经通红,还起了几个水泡,对阵之时未察觉,此时顿觉灼痛起来,但还不是研究如何疗伤的时候,也没有草药。

    我不禁把手臂往背后藏去,却被斐罗手疾地一把抓住。我吃痛刚要吼他,忽觉一丝凉意自他手上传来,冰蓝色的光芒缓缓溢出,我的疼痛一点点消散,待他撤手之时,我小臂已经恢复如初,他的寒冰真气还有治愈作用。

    我欣喜地看着手臂,又想起一事,低声在斐罗耳边道,“你似乎很善于和鸟类打交道,金刚,蜂鸟都被你调理得不错,这个,这个,啊,对了毕方,你一定能搞定。”

    “你个小丫头,怎知本尊大名?”毕方已然听到,桀骜质问于我。

158、被利用,近崩溃

    “因为,神尊你长得很有特色。”我认真地回答毕方。

    “什么意思?”他思索着我的话,单脚往前移动着,地上的铁链拖得哗啦啦地一阵响。

    斐罗一见他有所动,微侧身形,将我护在后面,我却已觉得毕方并不如想象中可怕,往外探了身继续道,“就是表面意思,神尊的样子很是与众不同。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你可是上古典籍中的名人,既可吞吃火焰,又可撒下火种,御火有术,因而得名。”

    “哈哈哈哈,”毕方听了有些得意,忍不住仰天大笑,“你个女娃娃不要以为说得如此动听就能改变你们的命运。我即使打不过他也无妨,你们过不了多久就饿死了,早晚还是我腹中美餐,哈哈哈。”

    毕方大笑着,负着一双羽翅回走,铁链随着拖回。

    斐罗回看向我,我眨眨眼睛,微微一笑,对毕方道,“神尊有所不知,初始我以为此间有结界布防,离开不易,而刚刚经过试探,已经发现这结界防得不是别人,却是神尊。小女不才,若想带他们离开,该不是难事。

    之所以没走,是觉得神尊也是异界名人,却多年来被困于此,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如说来听听,我们能帮到神尊也未可知。”

    听我此言,毕方忽然停在原地,如在思考。

    斐罗似有不解,蹙眉看我,必是觉得我又多事了。

    我只当未见,继续对毕方道,“外面世界那么大,神尊就不怀念天地山河日月星辰吗?还有对神尊行此不仁之事的仇人,神尊未考虑过为自己雪恨吗?”

    我一番话说得他似有心动,静默片刻却恼着回身厉声道,“巧言令色,就凭你们?你以为本尊不想风云再起?镇压我在这里的天罡柱,数万年来,我试了各种方法都不能解开咒术,结界根本没有可能打开,还有这上古玄铁链,连我毕方的火术都熔不掉它,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斐罗自进入这地宫一直未开口,此刻望着毕方所说的天罡柱,缓缓道,“我有办法,或可一试。”

    “太好了!若能解开咒术,这玄铁链交给我。”我拍着手,信心十足地从斐罗身后走出来,此时姒婳也小心翼翼地推着亚昱靠近我二人。

    “说吧,如此费尽心力帮本尊,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毕方转过身来,面向我们,问到正题。

    见他上道,我也没客气,上前抱拳道,“如此,我也开门见山了。有两件事,需要神尊帮忙,其一,以神尊的资历,想必知道这昆仑顶究竟是何人控制?为何有如此强大的灵力,不瞒神尊,我们便是往昆仑顶的途中,被结界弹出,才误打误撞落入地宫之中。”

    “你们又为何要登昆仑顶?那里岂是寻常人随意可以去的地方。”他不答反问。

    看来不交底是不行了,我只好看着亚昱对他道,“这是我们的朋友,在一场意外中故去,听说昆仑顶有能人可以起死回生,所以才前往救治。”

    “哼,他们一向以交易出手救治,上昆仑顶的人必须臣服于他们,徒步登顶。企图用术法的登顶人还未接近,便被头领感知,你能进去才怪。”毕方不屑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也所以在壁画上,姒婳是以她弱小身躯负着亚昱,一步步登顶的。

    “一来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二来如果不按照他们的要求交易,就没有办法救治我们的朋友了吗?”不按牌理惯了,我只管提出自己的问题。

    “哈哈哈,问得好,他们越不想帮你做的,我越要助你完成。”

    不知为什么毕方本来难听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渐渐入耳了。若真能得他帮助,此行相信要顺利得多。

    “另外一件事是什么?”毕方还没忘了我的请求。

    “那个,需要助你脱困于此之后再解决,对你而言,小菜一碟。”我随口道。

    他一双鸟眼却依旧望着我,我解释道,“在落入地宫之前,我看到眼前有座火焰山,那里是通往昆仑的必经之路。如果不能使用术法直达昆仑顶,便需要熄了那天火,我们才能更快通过。”

    毕方如同搓手一样,对搓了他的羽翅,“那本来就是本尊设置的屏障,为了避免昆仑派打扰本尊,想撤掉就是一息的事。”

    “那最好不过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快些离开这地宫吧。”这话我是对着斐罗说的。

    斐罗理解了我的用意,蓝紫色的双眸望着我道,“若想解开天罡柱的咒术非得施咒之人,我把寒冰真气的力量发挥至极,可以暂时冰封住这天罡柱,它的咒术也随之冰封。但是也只能争取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在那期间,你须得能断了这玄铁链,带着他们一起出去。”

    我俯身拾起拴在毕方脚上的比我手臂还粗的玄铁链看了看,算了下时间,笑着道,“够了,且让我做点准备。”

    说罢,殷桃镜已落入我手中,我轻轻一摇,随之一亮,鬼泣出现在镜中,“宫主,有何吩咐?”

    “鬼泣,给我准备一斗汗颜姐姐的化骨液。”

    “是。”鬼泣抱拳,随之消失在镜子里。

    斐罗还是第一次见我使用殷桃镜,对它的神奇程度有些意外,对着我微微点点头。姒婳见了手遮了嘴巴,还不住往镜子里看去。

    唯毕方听了我对鬼泣的指示,跟着重复着,“化骨液?”

    我晃晃他的铁链,应道,“是的,化骨液有强烈的腐蚀作用,待会儿咒术被封住后,玄铁链的法力也跟着减弱,我再用化骨液浸泡,相信能解决掉对你的这万年束缚。”

    说着殷桃镜又一亮,鬼泣旁边一个斗大晶瓶,盛装着绿色油状液体,“宫主,化骨液来了。”随着蓝色光影出现,鬼泣把化骨液传送至我跟前,跟着又消失在那端。

    我拎着铁链,对准化骨液的容器,嘱咐毕方道,“神尊,一旦化掉这玄铁链,时间也不多了,请跟好我,我会带你一起出这地宫。”

    他郑重地点头,眼神中不无期待和忐忑。

    我向斐罗示意,可以开始了。

    斐罗走向天罡柱,抬手轻触柱体,凝眸运力。几息之后,斐罗的手掌出现层层冰冷的雾气,很快氤氲着两人合抱粗的天罡柱,一圈圈地升腾,自下至上渐渐结了厚实的白冰。

    斐罗整个人也如同要冰冻一般,脸色苍白,睫毛、鬓角全都凝了白霜,我有些担心,喊了一声,“斐罗。”

    “无事,继续。”待得他说完,整个天罡柱完全被冰封住,原先转动闪现的所有符咒瞬间停滞。

    我把玄铁链扔进化骨液容器,“滋啦啦”白烟冒起,化骨液翻滚着沸腾着,铁链在里面渐渐变形,最终断裂成一块块。

    刻不容缓,我望了斐罗一眼,便一手拉住姒婳,姒婳拉住亚昱,我另一只手抓住毕方的羽翅,默诵移形换位咒,咒语念完,我们已在地宫之外的沙漠上了,面前不远处便是火焰山,此刻只待斐罗随无隐五灵环出来与我们汇合了。

    而我无意间回望沙丘,竟发现那圆形沙丘迅速坍塌下陷,我匆匆往前几步去看究竟。

    只听毕方淡漠道,“天罡柱的咒术被破坏,地宫自然坍塌。这也是当年他们为防止我逃出,做的手脚。”

    他说得轻巧,听得我头嗡得一响,回头喝道,“你怎不早说?”边蹒跚着跑向沙丘,边喊道,“出来,你出来!”

159、桃花珀,暗许诺

    “你要我说什么?我们交易的内容是你助我脱离地宫束缚,我助你达成心愿,上昆仑救治你轮椅上的朋友。此外与我有关系吗?”毕方无谓地说着行至我身边。

    我心急如焚,恨恨地向他看去,他离开地宫禁制,已经幻化人形,身着红色羽袍的中年男子,硬朗倨傲的面孔,一双常人行走的腿,声音也变得接近常人。

    无暇理会他,眼见圆形沙丘的大半已经失陷在流沙中,我不假思索默念移形换位咒,即要回去地宫之中,却被毕方执了手腕制止道,“地宫结构已经改变,入内通路尽毁,现在进去只是被沙石掩埋,根本不可能到达中心。

    本尊地宫乃龙珠石所建,石料强硬无比,你的同伴此刻必然已被碾成碎末了。破坏昆仑规矩绝非易事,你还是为那俩人好生准备,随我再上昆仑吧。”

    此时姒婳也跑了过来,吓得面上苍白,死死地拉住我的手,“桃子,不可。不是我自私为了救亚昱,而是你不能再有事。”

    “姒婳,他是斐罗,他怎么会轻易就死去?我不信。”我不知是在安慰姒婳还是自己,忽然感到脚踝处有异动,我低头看去,笑着喊道,“斐罗!”

    一道微弱的白光闪现,“啪”的一声,随光芒闪现,不是我期待中的人,而是一枚晶莹剔透红色的物件,刚好落在我脚边,在沙漠强烈的日光下绽放着异彩,我眼睛一花,心里却失色,这代表了什么?他真的被困在地宫底了吗?真的永远不再回来了吗?

    膝头无力,我跪坐在灼热的沙砾上,却依旧浑身冰冷。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是进入壁画的第一晚,在河中斐罗险些溺水拾起的那枚血珀,那枚有着桃花瓣的血珀。

    不知何时已经被他雕琢完成,便是栩栩如生桃花模样,嵌在其中的亿万年前灵动的桃花瓣做了此刻五枚花瓣之一,另外四枚却完全是雕工技艺的体现,形神兼具,亦真亦幻,瑰丽不可方物。

    触手可得,我却不想去碰触,“不是这样的,要送你自己拿来送我。”我神思恍惚地看着桃花珀对着它失声道,却无所回应。

    还是无法相信斐罗好端端一个人地说没就没了,纵是他有一万种恶,他无礼、他毒舌、他趁人之危抢我法器,还给我套上了限制我自由的无隐五灵环,甚至从认识我那一刻便动机不纯要以我为人质以备与大梁交易。

    但,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自进入这画中世界,他一路只是陪伴,从未拂我之意。明明还有说好一起要做的未尽之事,还允诺一起出壁画回楼船。可此刻,生死须臾,阴阳两隔,一切便灰飞烟灭了?

    “收了就走吧。”毕方看了一眼,负手转身离开。

    姒婳见我未动,拾起桃花珀,用衣袖拭去上面的沙砾,塞入我手中。

    “等等,”我盯着桃花珀,向毕方喊道,“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吗?我们挖了他出来一起上昆仑。”

    毕方驻足冷冷应道,“躯体完整的起死回生才有意义,肉身可用。残肢断臂甚至碎成渣的,救活了有用吗?”

    为冰封天罡柱,地宫之中斐罗整个人凝霜的最后画面,依然在我眼前,一阵噬心之痛却欲哭无泪,我暗自攥紧了手中桃花珀。

    而看看身边姒婳和亚昱,我知自己此刻不能弃他们于不顾,只能默默许诺,待我完成昆仑之行,必拿毕方回来见你,不管是什么模样,哪怕就剩一截小指我都带你出壁画。

    “众生没在生死海,轮回五趣无出期。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犹如迷人,四方易处,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譬彼病目,见空中华及第二月。”毕方的声音渐行渐远。

    姒婳看着我的神情渐自镇定,伸手扶我起来,又去推亚昱的轮椅,可轮子陷入沙漠,已经纹丝不动。她正焦急,不知如何是好,走在前面的毕方袍袖一挥,姒婳面前立时现出一条石面坦途,轮椅顺利向前。

    而我们离火焰山尚有段距离,便见得重山秃岭,寸草不生,赤焰滚滚,不时有迸出的火星飞向天际,留下条条黑色的痕迹。

    毕方在离我们稍远的沙漠高坡站定,睥睨眼前熊熊烈火,张开嘴巴,漫天火势瞬间化作气旋若龙卷风一样,却在到达毕方跟前的一刻乖巧地向他口中钻去。

    片刻,绵延数百里的山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地气依旧蒸腾,和一望无尽的黑黢黢的山脉。

    “便是灭了这山火,这炽热程度也不是我们可行走在上面的,此地与昆仑相距又何止千里?如何能通过还请神尊明示。”我望着眼前的情景心知还得觅得其方法尽快通过才是。

    毕方并未回话,却陡然现出真身,比地宫初见之时大了数倍,他张开双翅,伏低身子向我们挥羽,声若洪钟:“你们上来。”

    我执了姒婳的手,扶着亚昱的轮椅,轻轻一纵一齐跃上毕方硕大的脊背,他微一用力带着我们三人冲上天空,躲在他的羽翼之中安稳且温暖,只觉两耳生风,形状各异的云絮自身边不断闪现又飘过,一路向前飞去。

    我尽量靠向他耳边,大声道,“神尊,与我们说说昆仑吧,那里不是有结界吗?我们如何能进去?还有接下来我们将面对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说破除昆仑规矩并非易事?”

    “丫头,你的问题太多了,”毕方语带嫌弃,“昆仑此刻的结界并未对我禁止,他们尚不知我已出了地宫,所以我要进去自然不是难事。

    此行,若不肯按照昆仑规矩给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换取你朋友重生,你便要一路与昆仑四宫的人对阵,只有过得四宫,最后昆仑顶之人交给本尊,拿下她后,便可以救你朋友。”

    一听毕方此言,姒婳神色凝重,“他们会想要什么,我们给他们便是,不要桃子和什么人对阵。”

    我苦笑,心道若不如此,你的躯体会被他们夺取,你的灵魂却进了弱水河中的一尾小鱼身上。

    而我之于毕方的意义在于为他清理沿途荆棘障碍,看来他与昆仑顶的头领夙愿已深,只为保留实力殊死一战。

160、章莪殿,美人颜

    我只好安慰姒婳道,“我已经好久没舒展筋骨了,正好拿他们练手,不练习怎么会成长?人一旦有了惰性,怕是会毁了自己。再说,早日助亚昱重生是正事,以免夜长梦多。”

    听我如此说,姒婳若有所思,不再反对。

    我继续向毕方问道,“要过的四宫主人皆是什么人?想来也跟神尊一样有通天之能,神尊若不提点,我怎能一路顺利过关,早日抵达昆仑顶。”

    毕方听着很是受用,开始悉心指点我,“丫头,镇守四宫的是五位法师,每破一宫须取得法师信物,加之昆仑顶的一共六件,也是能换你朋友重生的宝物。

    暂且我们只说第一宫,章莪殿的守护者遂峥,真身是玉面白狰,信物是颈间绳穿饰物,实为峥之獠牙,当年为女娲娘娘降服它的印记。

    遂峥的法器是混元天罗伞,伞开能吸收对手法器,也能做兵刃用。更有遂峥容颜世间罕有,不要被他勾去魂魄,救人不成无辜丧命。本尊赠你一物,好生佩戴不过章莪殿不可脱下。”

    不待我回应,毕方说着从他颈间拽下一片赤色细羽,轻轻一抖变成尺于长薄如蝉翼的红绫掷向我面门,瞬间飞来绕在眼睛周围自主打结系于我发束后,而我尚能视物,只是略有朦胧。

    “咳咳,”被他一席话说的我一阵咳嗽,“天尊你是对我太没有信心了,难道我是花痴吗?看他一眼便误终生。你这宝物虽能视物,但还是不若直面对手,更容易在对战中胜出。”

    “戴此赤羽绫不止为了遂峥,整间章莪殿是世间最华贵所在,全部为瑶碧筑造,日光下遂峥和他的神殿华彩夺目,怕是你连眼睛都睁不开。你就听我一言,本尊岂会害你。”毕方大言不惭,他只说对他有利的,利用斐罗脱离地宫我便已领教过。

    混元天罗伞,吸收法器兼做武器,真正难于对付的该是这伞。想想我身上的法宝袋,我确有些担心,好容易收回身畔的,不能再随意丢失,尤其黄龙玉佩还在我身上,须得想办法解决才是。

    而凭我一己之力,能对付遂峥已是不易,如果没有衬手的法器应对混元天罗伞,只有挨打的份儿了。想着,我突然有了主意,对毕方道,“神尊,要过这第一宫,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丫头,除了昆仑顶那位,其余的人是你分内之事,这些人和我有些渊源,我不会出手的。”毕方都没有听我的想法便断然拒绝。

    我还未及说下去,毕方已载着我们飞到昆仑山下,山门的两个守门人一见毕方,大惊失色,回身便往山上跑去,待要通报。

    毕方吐出两道如电火舌,两人慌不迭地躲闪着,还是转眼就成了焦炭。毕方再一张口,火舌卷了那两人齐齐被吸入毕方口中,被他一口吞下。

    姒婳见了很是不忍,把头别向一侧,我轻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毕方却若脑后长了眼睛,“本尊已多少万年未能进补,之后还将要有一场鏖战。之所以忍住没吃你们,要感谢你这朋友,若不是有交易在,你们也是一样下场。”

    我见已入昆仑地界,为防四周有未见耳目,轻声道,“神尊,不必你直接出手,只需如此这番。”说着伏在他耳边把我的办法告知于他。

    他听后缓缓点头,算是答应。

    不多时便飞落第一宫,章莪殿前寸草不生,而看着通往神殿入口的长长的被太阳映得明晃晃的楼梯,我信了毕方的话。

    我取了法宝袋中的殷桃镜和雄库鲁匕首收在身边,又取了黄龙玉佩,催动我的灵力集合黄龙玉佩的力量,布防了金色结界,只把姒婳亚昱护在里面,再把黄龙玉佩置于法宝袋内交给姒婳,嘱她收好,呆在结界里等我归来。

    毕方放下我们之后,已重新幻化人形,见了我的结界不满道,“你这结界,连我都防了。”

    “神尊,以你的能力,于这昆仑山还需要我的结界吗?我只是不想浪费更多灵力而已。”

    “哈哈哈,你这丫头,一张巧嘴。”

    趁他笑得开心,我一抖殷桃镜招来了鬼泣,让毕方助我做了准备。

    刚刚准备完毕,便听到章莪殿传来击石般铿锵的声音,“毕方,是你吗?十万八千年了,你终于回来了。既然回来,怎不入殿相见?”

    这声音和毕方的声音还真是不相上下得让人浑身不舒服,难道这就是那位绝无仅有的美男子遂峥?也或是在他神殿,此刻怕是真身,只图逍遥自在,才有此声音。

    毕方双手叉腰,眼睛一瞪,大声向高处神殿道,“你记得倒是清楚,不过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不和你动手已经是最大的仁义了。”又向我道,“丫头,你还不上去,更待何时?”

    我吐吐舌头,正正眼上缚的赤羽绫,燃了内丹,待灵力充斥全身,纵身向上跃去。暗忖不过几丈的楼梯,一步步走上去可太没气势了,得直落殿上,方显得我不怯这些上古老怪物们。

    理想很美好,却在我脚尖落地的那一刻,发现地面打磨得光可鉴人,而我整个人如同在冰面上一样,完全没有着力处,仰面便要摔倒。整间章莪殿瑶碧所筑,我怎么就忽略了毕方说的这一句?

    曾经我万试万灵的玉魄针,想掷出去缠绕高点以撑我身体不倒,可偏偏楼梯上神殿外是一片广场,没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

    无奈之下我只来得及调整姿势让自己摔得好看点了,于是伸出左臂侧撑着头斜着身子,“砰”地一声落在地上,眸子四处去看有没有人发现。

    而在我扫视一周,回头之际,一个一身白衣银襟,满头银发,鬓如刀裁的男子便在我身后看着我。黑金色的动人眼眸,鼻正唇薄,玉色肌肤,左手中托着一柄白色长伞靠在肩上,遂峥,章莪殿正主,不过那伞此时看去并无异处。

    那人确如毕方所说,罕见的美人。美人,我竟想到这个词,可若遂峥穿了女装,说天下第一美人也无不可。但,颈间衣领中,我看到了那枚獠牙,不敢想象,真身和人形差异如此巨大。

    “痛吗?”果然已和刚才声音不同。

    他若不问,我都没意识到我仍躺在地上,挣扎着坐起身来,刚要勉强回答不痛,他却已经越过我,走向楼梯前。

    如此滑的玉石,他如履平地,身姿飘逸,风仪动人。

    我试着想站起来,可接着便劈了横叉,若要在此动手,我可太吃亏了。

    遂峥径自向下面毕方悠悠道,“这么些年了,你竟只记得那些仇怨,都未曾想过我?昆仑七圣中咱们的感情何人能比?章莪殿可是咱们共寝多年的神殿,你就不想上来看看。”

    “哼,我在地宫数万年,你又可曾想去看过我?”毕方依旧双手叉腰,气呼呼道。

    “嗯,哼,”我姑且盘膝坐在地上,清清嗓子道,“遂峥前辈,不想妨碍你二人叙旧,可否借你一物用用,我速去速回,好借好还。”

161、天罗伞,收鬼泣

    遂峥对我出言打断似是极为不满,媚眼回眸睨我,“我与他说话岂容你来置喙?”

    这姿容,这性情,这神态,若不是他身着男衣,我完全看不出他是男子,而以他对毕方说话的语气,我怎么听着都觉得似有故事,腹诽着我是担心你说多了,我听着尴尬,不过若你都不介意,我自也无妨。而出于尊重,我只对遂峥挥手做了个请继续的姿势。

    “多年不见,毕方的眼界可是有所下降,还是在地宫寂寞久了,饥不择食,我章莪殿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遂峥翻了下眼睛,语出不逊。

    我暂按下不悦,摆摆手,耐着性子和颜解释,“不是前辈想象的那样,我和神尊只是顺路往同一个方向而来。”

    遂峥不依不饶,“你眼眸所缚的赤羽绫怎么解释?那是他颈上最柔软的朵羽,凭什么就给了你?是要护得你在我章莪殿来去自如吗?”

    噗,我在心里乐了,喝的可是口万年陈醋,但还是谦虚道,“来去自如,难道前辈看不出我在你神殿里连站都站不起来?不如这样,若前辈肯借你颈上绳结给小女一用,我愿即刻退出章莪殿,把这赤羽绫拱手相送。”能不打最好,本来我也无必胜把握,更何况在他的神殿,他熟悉的环境。

    殿下的毕方听我如此回应,大声道,“丫头,本尊送你的东西,怎能随意与人交易。你是不想救你朋友了吗?”

    我脑中迅速反应着,遂峥曾说昆仑七圣,难道不是壁画中的六位法师,昆仑真正的法师是七位?另外六位法师都要取得信物,赤羽绫却是毕方的信物?他是在提醒我妥善保管?

    不想毕方不出声还好,他一提示,遂峥更加着恼,“你也配与我交易,我遂峥想要什么还得不到。”话音未落,人已旋身向我,伸出一双玉手待要启那混元天罗伞。

    毕方已如此说了,赤羽绫我自要小心护得,更何况未出章莪殿,若就这么被天罗伞吸走,我还真怕我一双眼被闪瞎,我赶紧出声道,“前辈,等下。”

    遂峥一双妙目虎视眈眈望着我,他这暴脾气,看来非要打一架了。我也只好豁出去了,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两只鞋子整齐地放在旁边,这是继天泽岛庆典《将军令》刀舞后,我第二次赤足上阵了,如此站起来果然稳当多了。

    “前辈,不是我想跟你动手,若是伤了前辈盛世美颜,可莫要怪罪,小女失敬了。”我拱手之后,灵力已贯全身,迎面左手蛟筋弦缠绕的玉魄针一把撒出,直取混元天罗伞各伞角,以避免他撑开那天罗伞。

    “狂妄!”遂峥见我掷针的时候,已经拔身而起,手托天罗伞向前尺余。

    而我右手的一把玉魄针也早就算了他要跃起的高度,直向他面门而去,我可是已经提醒过他注意脸面了。

    在遂峥仰面避针之际,一同被开启的混元天罗伞被玉魄针勾了伞角,开到小半却撑不开了,这倒是让他很是意外,忽然锁眉正视于我。手中伞不急于开启,反手伞尖向前,“啪”探出三寸利刃,挺身向我刺来。

    难得能控制他的天罗伞开启,为把握时机,我未躲避他的直刺,右手未停,一抖抛出去的玉魄针,取向他颈间绳结。

    遂峥未想到我上来便如此拼命的打法,毕竟占了蛟筋弦的长线优势,玉魄针已在他身侧,他要刺向我却需要时间。在他迫不得已躲闪之际,对我的攻势自然也减弱了,且终还是被玉魄针勾住襟领。

    我从容空中翻身躲避他的伞尖,一拉一扯间,他的衣服被拉下半片,露出雪白结实的胸膛。

    遂峥恼羞成怒,嘴上却不肯服软,“小瞧你了。想要坦诚相见,丫头怎不直说。”言罢,全身真气膨胀,“砰”爆开上衣,布片瞬间散尽,一头银色长发也被冲得纷飞不止,额上青筋暴起,只有颈间獠牙绳结还在,他是对自己太有信心。

    而随这股真气天罗伞上玉魄针皆被震出,“前辈承让。”我紧急回撤全部玉魄针想置于袖内。

    就在此时,混元天罗伞已被遂峥高举开启,登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只有那柄伞光芒耀眼,伞面竟是双层,上层白色已为祖母绿、夜明珠、辟尘珠、辟火珠、辟水珠、消凉珠、九曲珠、定颜珠、定风珠所有串珠的缤纷色彩所映染。

    内层红色伞面旋转不停,凌厉劲风扫过,便似整个神殿都在晃动,我勉强运力抵御强烈的冲击,而手中的玉魄针本是一端由蛟筋弦打结系住,另一端缠绕我指间,此刻却自我手中脱节滑走,悉数飞向天罗伞内。

    虽我已有心理准备,也打算以此为代价,换取遂峥的轻敌,而眼见天罗伞一下收了我两件常伴身边的法器,还是被这上古法器的灵力所震慑。

    遂峥轻移天罗伞对准我眼上赤羽绫,我回身闪避,显我不敌,纵身跃往神殿巨型碧玉石柱后面,游走着躲去。

    他手托天罗伞跟着飞身追来,在他快要追上我的时候,我突然摇亮手中殷桃镜掷向空中,对着遂峥和天罗伞照去。

    殷桃镜自身的光芒及映出天罗伞的光芒,瞬间反射了天罗伞的灵力,跟着天罗伞于遂峥手中逆向旋转,生生震开遂峥双手,自行悬于空中。

    这种异相想来是多少万年来遂峥不曾遇到过得,他惊诧无比,口中咒语不停,挥手骈指指向天罗伞,企图施法重新控制天罗伞。

    片刻,天罗伞的快速旋转才渐渐停息,而就在要闭伞的刹那,在殷桃镜映射的掩护下,我放出了我的杀手锏,之前毕方法力协助下缩小了鬼泣的真身,“噌”地如被收去的法器,一起闭合在天罗伞内。

    遂峥抬手便要收了天罗伞,却忽闻伞中鬼孩哭泣的声音,他意识到被我动了手脚,飞身接了伞,对我怒目相向,那美丽的容颜都变得狰狞,似要原形毕露,举伞快速挽了花地向我刺来。

    我悠闲地坐在碧玉石柱前面的翡翠梯上,双手托腮看他,“前辈,我家宝宝要出世了。”

    正说着,天罗伞内传来鬼泣多少年来穿人骨骼食人心脏的利齿在啃食伞支骨的声音,实是不太顺耳。

    遂峥连忙止住身法,伸手撑伞查看,还未开启,鬼泣仙人抓已出手,眨眼整个伞面从中段被他撕扯了一圈下来。他人出来的时候顺道把带着蛟筋弦的玉魄针给我掷了回来。接着蓝色光影一闪,鬼泣恢复了身高,闪入殷桃镜消失在另一端,殷桃镜自空中落回我手中。

    遂峥不能置信地看着他手中支离破碎的天罗伞,整个人被击垮了一般跪坐地上,“我输了。”

162、俩望宫?俩忘宫?

    看到遂峥痛失天罗伞的样子,我感同身受,不过我的法器顺利回归而已。

    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了,“前辈,法器之于修行之人在漫长的岁月中的契合陪伴无异于手足臂膀,不是情非得已出于自保,我也不愿这上古法器被折损。但是我知道这世上有一人能还原这混元天罗伞,你可愿让我一试?”

    他失魂的双眸似因我的话而重新点燃,本已覆下的长长睫毛慢慢掀起,星眸晶亮,望着我一字一顿,“若能修复它,我愿把狰之牙双手奉上。”

    正合我意,我抿嘴一笑,行至他身边,从他手中接过混元天罗伞,左手轻摇殷桃镜,随之一亮,鬼泣出现抱拳,“宫主,有何吩咐?”

    遂峥一见到鬼泣,横眉冷目,心头之恨难消,但见我说能修复天罗伞,也不便此刻翻脸,强自忍耐。

    我对着鬼泣晃晃手中被他一手废掉的混元天罗伞道,“鬼泣,带它去见婆婆,告诉她老人家,我需要她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修复这法器送回。”

    “是。”鬼泣应道。

    我闭目默诵移形换位咒,瞬间混元天罗伞自我手中消失,在镜子那端鬼泣手中出现,鬼泣童声颔首道,“宫主进境神速,可喜可贺。”

    少拍马屁,外人面前我只是眯了下眼睛瞟了他一眼,鬼泣嬉笑着消失在镜中。

    “前辈,小女急于登上昆仑顶,此后一路仍要费些周折和时间,就不在章莪殿多耽搁了。待法器修复成功,鬼泣一定会完璧归赵。还请前辈不计前嫌,不要忘了刚才允诺我的事。”我微笑提醒他道。

    遂峥一伸手,手中多了件白色外衣,重新披上,稍作整理,也郑重复我,“放心,遂峥言出必践,狰之牙我会交予他手中,也盼如你所说,用完归还。”

    我向他抱拳,“就此告别,小女一定早去早回,信物早日归还。”

    言罢,去拾起玉石地面上我的两只鞋子,轻轻一跃飞出章莪殿,落回来时毕方、姒婳等我的地方,才重新穿上。

    姒婳见我这么快归来,跑过来挽着我的胳膊左右端详,“桃子,你没事吧,刚才你在上面的时候好一阵子天昏地暗地动山摇的,可把我担心坏了。我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一个劲儿求菩萨保佑你。”

    “托姒婳的福,大慈大悲的菩萨关照了我,遂峥前辈都没跟我当真,就随手过了几招,便放我回来了。”说着我抬头向楼梯上面的章莪殿望去,遂峥正站在殿前不知是在望着毕方,还是在听我们说话,已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又是绝世至美的模样。

    毕方却负着手背对着我们,看向远方,似是对战况不甚关心,又或是对结果有把握。

    我笑眯眯地行至毕方身边,一把扯下眼上的赤羽绫,托在手中对他拱手道,“昆仑七圣,这份厚礼可是天尊的信物?”

    “能助我出地宫,这是丫头你应得的。保管好了,回头用的着。”他嘱咐道。

    姒婳听了赶忙把我的法宝袋递给我,我笑着收了进去。

    我又想起殿上那位望穿秋水的遂峥,不禁向毕方道,“天尊,前辈似乎一直企盼能跟你说说话,你真不打算回章莪殿去瞧瞧。”

    毕方却头也不回,已径自向前方宽敞的山路而去,我赶紧跟姒婳招招手,她推了亚昱跟上来。

    “天尊,接下来的第二宫在哪里?什么人镇守?信物又是什么?”不管他此刻心情如何,我只作不知,厚着脸皮跟在后面问道。

    “发鸠山,俩忘宫。”毕方回答得极其简单。

    “俩望宫?好奇怪的名字,俩俩相望还是俩俩相忘?”我顺口说出内心的感觉,又忽然想到一事,扳着手指数了数,向毕方印证道,“天尊曾说登顶前要过得四宫五位法师,如此说来,发鸠山上该是两位法师了。”

    毕方这才对我点点头。

    “对付遂峥一个人我都手忙脚乱的,这一下来俩法师,”我挠着头小声嘀咕着,还怕被姒婳听到,一边担心着自己如何应付,一边偏偏八卦之心又起,“听来像是对情侣,他俩真身为何?用什么法器?”

    正说着,忽见得山边河中一尾大鲤鱼跃出,我想都没想手中玉魄针便已掷出,跟着卷了回来,双手紧紧抓住。

    那鲤鱼不下十斤,在我手中不停扑腾着,想必知道命不久矣,我跟着抬右手,点花式使出点了它穴道才消停。

    我对行进的毕方招呼道,“天尊,借点火用,燃把柴火,我烤了它来孝敬你。”

    毕方白了我一眼,显然嫌弃我拿他大材小用了,但还是转身回走过来。

    只要能填饱肚子,我才不介意他是什么表情。抬手用雄库鲁匕首在路旁桑拓木上几下劈下一把树枝,递给姒婳,正好这树油性大,易燃。

    姒婳很快架好了支架,用树枝穿过鱼身,放在上面。

    毕方拇指与中指相对,一连弹出了几个火球,分散在堆好的树枝四周,瞬间柴火就燃了起来。

    人在饥饿时看到美食会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姒婳还没吃就满足的小脸被火堆映得红红的,手里时不时地翻动着手中的树枝。

    而我促膝望着毕方,“天尊,给我们讲讲俩望宫的故事吧。”就等着他讲故事了。

    估计是自古男子就不爱嚼舌,毕方一脸不耐,又想三言两语打发我,“知己知彼才有胜算,以一敌二,我是多不容易地为天尊一路扫清障碍。”我伸了手指补充道。

    毕方仰天叹气,无奈开始讲述,“俩忘宫在发鸠山的两座山峰,左边住着?疏,真身是一匹有着独角的白马,法器和信物都是他的角珠,此珠可辟火,但也可吸食对手灵力化为己用。

    右边住着精卫,真身是一只形似乌鸦却艳丽的鸟,头部有花纹,嘴白足赤,法器和信物都是金身环,石魂所铸,通体碧绿,环边嵌金身,日吸天地之气,夜聚星月之灵。与角珠一正一反,有此环罩身,可形成保护,避免灵力被侵蚀。

    若拿到角珠,扣到金身环的环扣中间,合成金身角珠环的法器法力更是大增。”

    “哦,相生相克的两件法器。那俩忘宫究竟是相凝望还是相遗忘?天尊一直没说呢。”

163、待下去,唯错过

    “那要说回十几万年前,精卫曾有一个妹妹,叫青耕,真身若鹊,浑身青羽,眼喙尾白色。

    她姐妹自来情谊甚笃,精卫是有执念的人,日日劳作于东海之滨不停息,青耕便每日采集仙果去陪伴姐姐,日子简单却也逍遥。

    一日二人在东海之时,遇到脚踏七彩祥云驰骋而来的独角白马?疏。在他幻化人形的刹那,姐妹二人同时倾心于?疏。

    但精卫与青耕性情不同,在发现天真烂漫的妹妹青耕心悦?疏之时,便把对?疏的情意深埋心底,只字未提。”

    “那?疏呢?他喜欢姐姐还是妹妹?”虽我也好奇,而姒婳比我更先问出这个问题。

    “?疏属意的本是精卫,但精卫对感情讳莫如深的态度,让他担心袒露心迹后会失去精卫,所以一直隐忍,想寻合适的机会再表露。

    在青耕的邀请下,?疏在发鸠山陪姐妹二人常住下来,俩望宫曾是姐妹二人的行宫,因为?疏的到来,青耕搬到精卫的行宫去住。

    在之后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青耕对?疏的感情越来越深,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对?疏表达了心意。

    ?疏其实一直以来都知道,但在青耕开口之时,却不得不拒绝。

    在青耕一再的追问下,?疏望向精卫的时候,一切显而易见了。”

    “于是,青耕因为不能接受?疏不爱自己的真相,便选择了永别于人世。

    以精卫的性格,必是觉得有愧于青耕,此生不会给?疏机会,而?疏则认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心中深爱精卫,但因他而死得不是别人,还是精卫挚爱的妹妹,自然觉得再也无法面对她。

    自此俩望宫也变成了那二人岁岁年年相守下去却因为伤痛不得不遗忘的俩忘宫。”听到这里,我把猜测的结果说了出来。

    “你怎知道?”毕方盯着我,一脸的纳闷儿。

    我耸耸肩,去接了姒婳手中用树叶撕下的烤鱼肉递给毕方,“猜的,一开始的时候神尊就说了精卫曾有一个妹妹,那就是后来没有了。”

    而我所知道的是,在娘亲的典籍中,青耕鸟比精卫更具执念的是爱情,一生之中认定的便只有一人,爱情是她生命的全部,如果得不到爱人的回馈,宁不苟活。

    姒婳又分了一块香味四溢的鱼肉递到我手中,评价道,“这就是?疏的不对了,其一,最初知道青耕喜欢他的时候就该拒绝,因不说害青耕泥足深陷,再追悔莫及。其二呢,既然青耕已经没了,他却还不珍惜眼前人,应该对精卫更加主动才是,难道等错过了再后悔一次。”

    我咀嚼着鱼肉思索着,情之一字在心中的分量只有当事人自知,看?疏和精卫小心翼翼地揣了不是一天两天,十年八年,而是十几万年,偏偏又如此不离不弃,这种折磨自伤又岂是局外人所能体味。

    不过姒婳说对了的是,若任由两人就这么等待下去,待仙寿尽了,终将错过。

    想多了竟食不知味了,我咽下口中鱼肉,向毕方求证道,“神尊,那这些年来他们便一直没有接触吗?”

    “那倒不是,每次遇到为天下苍生大战的时候,或是外人入侵昆仑的时候,?疏一定是守护在精卫身边的。只是战后即各自回宫,避不见面。”毕方对我能考虑到这点,目光中还是嘉许的。

    那就是说如我来犯,他二人必会合体同声同气地对付我了。久不见面的两人一致对外的时候是他们默契最佳体现之时,出手断然不会客气。

    这可不是跟遂峥对战,用点出其不意的手段就能搞定的。

    还有他二人那相生相克的法器,我或许都没有机会伤到他们。

    若正面挑战,胜算不大,只有试试别的办法了。

    我抬头间,望见看我脸色不断变化而一脸迷惘的姒婳,想起她说的那句,“珍惜眼前人,难道要再后悔一次”,有了主意。

    “神尊你位列七圣,跟这些人颇有渊源,所以不会出手对付他们。但是若请你配合我演场戏,不必真刀真枪,不会伤害他们,总该可以吧。”我试探着问道。

    毕方靠向背后大树,手枕脑后踌躇了一会儿,总算没有一口回绝于我,“丫头,你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这回我是打算管档闲事,做回月老,牵跟红线成全那二人。”然后把我的想法细细说与他二人听,“如果这样都不能打动他们给我信物,我也没办法,就只好再打一架了。”说着我一拳捶在旁边毕方倚得合欢树上。

    满树的粉红色绒花雨随震荡摇曳着缤纷落下,巧的是一阵微风袭来,轻盈的朵羽起起落落,如梦似幻,看得心都跟着融了。

    毕方本来倚得好好地,被我这说来便来的一拳惹得有些不悦,斜眼睨我,但见此情景锁着的双眉也舒展了,表情柔和了许多。

    姒婳笑眼弯弯,起身旋转着伸了双手去接合欢花,“桃子,好兆头,我觉得这主意能成,不打最好。”

    毕方再次现出真身,载了我们三人飞向昆仑第二宫发鸠山。

    下落之处我对姒婳道,“如此,找个山洞,你和亚昱在里面等我们,生人气息一接近便被法师们发现了,就安心待我们归来吧。”

    姒婳给我整理了一下肩上头发,点头应道,“那你多加小心。”

    发鸠山一左一右两座山峰直入云霄,崖顶的两间宫殿在月夜显得犹为孤寂。两殿主人多少年的相对无言,把这份清冷晕染到整栋楼,整座峰。无爱的世界一片萧瑟,连我初来乍到都觉得随之心寒。

    “你要先看哪一边?”毕方问道。

    “精卫。”我往右侧山峰指去。

    毕方袍袖一甩,不仅我们的气息,连人也一并隐去了,只我们彼此能见。他摆了下手,我跟着他往精卫行宫而去。

    云白光洁的大殿,在月光下更显空灵虚幻,殿内灯火通明,台基上檀香燃着,烟雾缭绕。

    案前有着万年如一日不老容颜的精卫一身素赏,绾着朝天髻,额顶正中饰雕纹白玉冠,表情肃穆,细看五官精致,只是坚毅中有些郁结神色,唯脚上一双朱色凤翼缎鞋显得有些朝气。虽手执一卷书,目光却似穿透竹简落向未知之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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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孤峰介绍:
孤峰独瞰万重山,野鹤闲云不胜寒。主角王耕因黑拳违规被丟进大海中喂鲨鱼,遇到古战场海市蜃楼,魂穿到汉末名将田晏之子田峻的身上,此时正值公元177年田晏与檀石槐草原大战惨败,田峻率二千亲卫断后,身陷绝境。绝地求活后,立下功勋,努力争取到辽东太守职位。在广褒的东北平原上大力拓荒,收容(收购)流民,护住民族元气,败鲜卑、高句丽、夫余、辰韩、马韩,建立根基,潜心发展势力。待天下变乱之时,南向而争天下。汉末孤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孤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孤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