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似噩梦,醒不来
完颜辉听我如此说,满面喜色,“望姑娘全力施救,以后任何要求,莫敢不从。”
我扶他起身,“汗王请起,不必如此,鹰符在我手上不见的,我自会想办法寻回。”
“在此之前,”我回身向玄晶他们道,“这里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们参与了,马上回缥烟山家中吧,你们离守,我总是怕不妥。”
鬼泣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正色嘱我道,“宫主,不可妄用移形换位咒,记住此术禁忌不义之财不可取,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任意回取,否则必遭反噬。”
我点头向他微笑道,“你放心,我自然知道。快动身吧。”
鬼泣一挥手,蓝色光影出现,家人们移向光影处,鬼泣还是有所担心,频频回头向我,我挥手让他们离开。
眼见他们消失在光影处,我看了一眼萧衍,屏息凝神默诵移形换位咒。
萧衍一把拉住我的手臂,“你做什么?刚刚鬼泣的话你没听到吗?”
我推开他的手,狡黠一笑,“他说的是不义之财不可取,鹰符本非曼纱之物,是她骗取汗王信任,还滥用鹰符权利在先,我取回鹰符并非不义,反而是义举一桩。你放心,不会遭反噬的。”
萧衍闻言半信半疑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我安慰他道,“没事,一下就好。”
当下灵力贯以全身,闭目诵咒,如此重要的东西,务必能取回才行,我心中暗自想着。
咒语一结束,我惊喜地感受到鹰符以在手中,我举眸向完颜辉和萧衍道,“成功了!”
而与此同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哪里不对劲,垂首去看正自脚至上在逐渐消失,萧衍和完颜辉大惊失色,呼道,“桃夭!”“任姑娘!”
我无暇多想,当下以鹰符割破掌心,血祭鹰符。
如此波折,无论怎样,先解了女真将士的摄魂术和傀儡术才是。
萧衍伸臂向我,想抱住我,痛呼一声“不”,却在那一刻鹰符脱手坠地,而我整个人不知抽离向什么地方。
转眼间,眼前一切不复存在,我似有曾经出入壁画世界的感受,心中苦笑不已,这次又是哪里?我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我怎样才能回到我的世界?
强烈的眩晕感让我一度失去意识,不知过了多久,醒来之时,看看身边景象,恍若还在边城外的战场上。
而奇怪的是,却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尸身血迹全都不见,地面如洗,四周也空无一人。
我定定神,起身向城门走去,准备去跟萧衍汇合。
直至快走到城门口,心中莫名地恐慌起来,路上未见一人也就罢了,城门没有守卫,大门虚掩,城头只有大梁的军旗在风中飘扬,也不见一个将士。
我本走向城中,去推城门,却忽然觉得看到的景象有异,退回城门外数丈抬头望去,赫然发现边城两字是反着的,宛若在镜中一般。
我脑中猛然忆起曼纱死前的话,“日月乾坤在上,我索琋愿献出三魂七魄,不堕轮回,打造异界空间,永生永世守护鹰符,不落入梁人手中。“
难道,难道我先下所处的竟是曼纱一手打造的异界空间?这里是一个镜像中的世界?
我边想着边拔腿奔向四方馆,而跑着跑着,我的眼泪便不住的滑落,一路上有字的地方都是反着的,一直一直未见一人。
待我到了四方馆,看到门上高悬的字与之前并无两样,我泪如雨下喊着“萧衍你出来!”快步跑到楼上曾和萧衍住过的房间,还是空空荡荡,只是房间里所有的摆设,桌几、床榻的位置都与原来相反。
我擅用了移形换位咒,鹰符从这里取出了,我自己却失陷在此。
这个世界莫说是一个人,便是飞禽走兽也未见过,想着我又跑想院中马厮,空空如也,死气沉沉。
这个鬼地方,我要离开这里,一息也不能呆下去。
我集中意念默诵移形换位咒,睁开眼睛却还是在原地。
我心中不信,闭了眼睛大声诵出,再次看去,仍未有变化。
我拿出法宝袋,去摇殷桃镜,想找鬼泣想办法,可是手臂要摇断了,却怎么也摇不亮。
蛇灵儿,我忽然想到它,大声喊着,“蛇灵儿何在?来带我回去。”
静下来等那五彩华芒闪现,却哪里有它的身影。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法器在此都失去了作用。曼纱心好毒,竟然造了这样的空间。
我奔回楼上房间,趴在榻上放声大哭,我是爱说爱笑的桃子,究竟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偏要我在一个无人的世界里,如此下去我会疯掉的。
萧衍突然就寻不见我,他会有多担心我。
还有缥烟山的家人们,婆婆一定会被我气死,姐姐也会埋怨我没心没肺不懂事。
我想回家,我要回去看我娘亲,我心中强烈地想念着缥烟山的一切,泣不成声。
在我哭够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却发生了变化,我发现我竟已置身于缥烟山丹霞峰我的寝殿之中。每一件物事都如此的熟悉,不过是都在相反的方向。
原来此间的世界可以随我的意念发生地点的变幻,我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婆婆,姐姐,鬼泣,你们在哪里?我回来了!”我四处奔走,不停地喊着大家,却没有任何回应。
一丝惊喜之后,又是一顿痛哭。
而哭着哭着,我忽然想起玄女峰上还有娘亲的水晶棺,马上闭目心中念着那里,再睁眼果然已身在玄女峰,水晶棺就在我眼前,而娘亲的灵体竟也在其中。
终于在这里找到我唯一的慰藉,没有任何有生命的活物,只有逝去的娘亲可以陪着我。
我向娘亲痛述着上天对我的不公,问娘亲怎样可以回去我的世界,娘亲却又如何答我,我扑在水晶棺上哭得晕过去。
醒来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特别想念婆婆做的绿豆汤和酒酿圆子。
闭目之后跟着就到了厨房,打开锅子,里面竟然真的有温热的两碗,原来老天并没有彻底放弃我。
我取出来后端到桌上,大口小口地往嘴里塞着,吃起来甜甜蜜蜜软软糯糯,和婆婆做得完全一个味道,想着眼泪大滴大滴到碗里,却吃得停不下来。
吃饱喝足后,思忖着还得继续找出路,再去试探,而无论我想到哪里,出现在哪里,兜兜转转,都没有丝毫收获。
一天下来已经无比疲倦,看看自己身上还一身战时的血污未净,回到寝殿,念着浴桶,眼前撒着花瓣的一汪清水已在那里,我除了衣衫洗净了自己,往榻上蒙头大睡,心中希望着无非是经历了一场噩梦,醒来时就已回到众人身畔。
223、镜像界,体人生
一觉醒来,周围仍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变化。我悠悠地叹口气,到书案边拿笔记录了来此第二日,我怕久了便不知道时间了。
我不死心的一连数日寻求离开的办法,终是一无所获,眼泪却渐渐哭干了。
唯一能做的,是把我曾经拥有美好回忆的地方逐一走遍。
想萧衍时,就去和他初识的日暮峡谷底山洞,宛若能看见他一身的伤被我治愈的样子。或是天泽岛上自己舞一段在他面前表演的刀舞《将军令》,走着和他一起走的山路,在许他一生一世的谷雨亭中看风云变幻,还有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许多地方;
怀念在兰陵行医济世的日子,便去桃庐,任家的药材在铺子里塞得满满的,我的医书在内室,随时可以翻翻;
想念子陵的时候,就回听潮阁,仿佛听到她说,快立夏了,我用五色豆加粳米做了五色饭,寓意五谷丰登,你尝尝。我走进厨房,盛了一碗,边吃边想着她和文易怎样了,是否还彼此悉心照料,医术是否有精进;
想到小王爷的时候,想着我拿睚眦吓得他抱头鼠窜的样子,会忍不住笑出来,我的睚眦长大了吗?听潮阁的海滩上萤火虫四散纷飞,小王爷曾以鲲鹏剑法把这些小东西挽成一条直线,他金贤寺塑大佛金身塑好了么?
我所熟识的人中,想到谁便去故地重聚,只不过皆是我一个人地欢聚。
无澜日子的日复一日,唯靠着回忆与思念支撑我活下去,我沉溺在不想做任何事的时光里,靠着意念取得我需要的一切。
一天清晨我忽得想吃婆婆做的西湖鱼羹,便去厨房找来吃。
未想一口下去,不是想象中的鲜美,而是抑制不住地呕吐。
狂吐之后,我以清水漱口,想着来此之后还从未吃坏肚子过,这是怎么回事?
蓦的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多日月事没来了,心中狂跳不停,右手颤抖着向左腕搭去,好久没有留下的泪水再次涌出。
我腹中竟是有了一个小生命,在这全无生机的世界,上天是可怜我才派他/她来陪伴我的吗?阿练你可知我们有了孩子,如果你知道一定与我一般开心。
实是难抑心中的喜悦,忽然觉得生命重新有了意义,我举步奔向寝殿,看我做得记录,原来来此已有五十余日,竟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久。
想着玄女峰,便已踏上山路,不多时来到水晶棺前,哭笑着喋喋不休地告诉娘亲,桃子也要做娘亲了,我会做一个好娘亲,一直陪着他/她长大。
一日两人三餐四季,以后我要自己动手给他做美食,不是,要从种植开始,鲜花蔬果,我所见所知所有美好都馈赠于他……
物换星移,季节更迭,我兑现着自己的承诺,成日与花花草草为伍,几乎化作农妇,我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调理饮食,餐餐做得精致而丰富。
而肚子也一天天见长,能感知他与我的交流越来越多,我把对他爹爹,我的亲人故人的思念说与他听,也把世间一草一木的变化描述给他,我相信他都能听到听懂。
我记录的日子九个多月了,到了临盆那一天,我觉得他要来了,便准备好了一切。
挨过几个时辰的疼痛,我撕碎了身边能撕碎的所有,汗水浸湿了我的长发,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阿练”之后,那个小家伙终于出世了,哭声嘹亮,是个健康的男孩儿。
我长舒了一口气,几息之后将他抱起,亲手剪了他的脐带,给他以温水擦洗身体,随着对周遭的适应,他的小眼睛启开,懵懵懂懂地看向我,漆黑的眸子,高高的鼻梁与他爹爹是何其的相似。
洗罢我给他穿上我亲手缝的衣衫,抱他吮吸**,对着他道,“萧望,望儿,还是忘儿?娘亲给你起名字叫望儿好不好?
在这个世界中,虽然见不到你爹爹,但是娘亲会带你去爹爹的所在,天天望向他。
若此生能再见到他,便是希望的望,若此生都不能再见,便是相忘的忘。娘亲望你随缘自在,只要你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
有了望儿的日子不再难捱,每一天都弥足珍贵,眼见他每日都在成长,都在变化。我时常抱他去娘亲棺前,让娘亲分享我为人母的快乐。
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他对这世界有无限的好奇,精力永远充沛。
除了教他认所见的一切事物,我画了我熟识人的画像给他讲是谁,有什么样的故事。
而自两个月的时候他见了萧衍的画像就表情迫切,“啊啊”地叫着,仿佛知道那是爹爹,已认识了很久一般。
记忆中任行远跟我说过,当年小罗于任府中寻他之时,他与靳氏曾带任真在花园中荡秋千,我便带了望儿去,抱他荡秋千,果然童稚的欢笑声声,充斥着花园,渐渐他自己也能坐住,荡了无数遍还是无比喜爱。
我掩去了他能看到的所有门头上的字,怕镜像的字误导了他,亲自写字教他,他三岁时便已认了不少字,也能背得不少诗词。
我已经越来越习惯于这样的生活,似是自来便如此。
有望儿作伴,无非冬雷震震夏雨雪,看尽风云,窗前又一春。
直至我二十岁生辰那日,我再次带他去娘亲墓前,告诉他我的娘亲,他的婆婆在我出生之前便算尽我一生福祸,为了我的幸福,将她的阳寿折抵给我,为母则刚,让他要向爱我一般爱婆婆。
望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忽得小手指着水晶棺道,“娘亲,婆婆!”
我转头望去,娘亲的灵体连同水晶棺呈现一片金光,我心中激动不已,难道是娘亲要带我们离开这里了?
未想转眼金光碎成片片金斑,一点点消逝在我二人面前。
“娘亲,不要!”我惊呼着去碰触,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望儿来抱我的腿,见我神情紧张,仰起小脸儿道,“娘亲,望儿怕。”
我抱他起来,安抚着他,送别娘亲消逝的地方,转身回到寝殿。
这些年,在这个世界我已能穿梭自如。
如若没有望儿在身边,不见了娘亲我会因为失去唯一的寄托,不知如何面对。有了望儿,我却想娘亲已伴了我二十年了,我该知足。
本还期待能被娘亲带离此地,而今便是没有可能也能安之若素,没有江湖纷争的日子,岁月静好,唯把思念放在心头,与回忆作伴。
哄睡了望儿后,我在书案上随手写下——
风由心事以性消,
花如酒留香入心。
雪纷纷得之空明,
月有缺我岂无憾。
224、追过梦,启新程(完)
写完这几句话,我徒自坐在案旁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望儿睡醒走了过来,胖胖的小手攀着我的手臂,爬到我腿上,看着我写下的话,用稚嫩的声音念道——
风由心事已性消,
花如酒留香入心。
雪纷纷得知空明,
月有缺我岂无憾。
念完问我,“娘亲,什么意思呢?”
“你只需记住,长大了自然能懂得。”我笑着应道。
他认真点头,“嗯,记住了。我要去院中骑木马。”
“去吧。”
望儿从我腿上滑下去,向前跑了两步,忽然回头道,“娘亲,这里,”他指指我额头,又指向自己的眉心,“生出一颗红艳艳的桃心,好看。”
我奇道,“你什么时候见到的?”说着起身去照窗边桌几上的铜镜。
“婆婆消失的时候。”说完,他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娘亲?你给我留了什么?”我轻触着自己眉间的桃心花钿。
外间,听得望儿骑着木马口中反复念叨着,
“马儿不吃草,马儿满地跑,跑过三座山,跑过八座桥,跑到哪里啦?还在屋檐下。”
不经意间,有人应道,“不错,你还会背什么?”
这声音,我心中梦中响过无数遍,竟是幻觉吗?我呆坐镜前,动弹不得。
“爹爹!”望儿也似有些惊奇。
“你这娃娃怎么能随意喊人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娘亲是……她人在哪里?”没错,是他,他在反应着,感应着。
“我说你是爹爹你就是爹爹,娘亲的画我都已经看了这么些年了,怎会不识得你。我叫望儿,萧望,三岁半了,”伸出三根手指,旋即又大喊,“娘亲,快出来,你心心念念的人,我的爹爹来找你了。”
望儿一股脑地说着,他小小年纪便能知道我心中所想,还当着萧衍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我又羞又恼,说什么也踏不出房门,却从窗口与他目光交织在一起。
时间仿佛就此停滞了一般,相逢的一刻我已憧憬过无数次,当来临之时心头还是震颤不已,眼见他也是泪水盈眶,不能自制。
萧衍俯身把望儿抱了起来,大步上前推门进来,风一般地至我面前,只唤了一声“桃夭”,伸右臂用力地把我揽入怀中,深深地吻着我额头,又去吻望儿,紧紧地把我们三人聚在一处。
望儿伸着食指,咯咯笑着,“爹爹,娘亲,望儿,一家人在一起。”
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无言也能体味着彼此从未消散的爱意,只因分离而更深厚。
良久我才醒悟一般地问道,“你怎会也进来这镜像世界?若出不去,天下岂非大乱?”
“什么镜像世界?桃夭,明明是你消失了很久,现在终于回来了。”萧衍戳戳我脑袋,笑着道。
我惶惑了一息,看看四周陈设,何时竟发生了变化,我明明在缥烟山的寝殿中,这里虽熟悉,却绝不是我的寝殿。
我不能置信地起身向外跑去,一直跑到院门口,回看门头高悬的是“桃夭小筑”,字却是正向的。
看来我是真的真的回来了,回到我牵挂已久的那个世界。
在我生辰之日,该是娘亲还是帮我打开了回归的大门,而同时我放下执念,随性自然,意念中的镜像世界也就自然消失了。
萧衍抱着望儿跟了出来,我拭着泪水,打量着整间宅院的布局,既陌生又熟悉,自语道,“这里不是四方馆吗?怎么会成了桃夭小筑。”
萧衍神秘一笑,对我耳语道,“这是我们温存过的地方,当然不能再让外人来来去去。我已着人另建四方馆,这里的宅子做了翻新,添置了家具,只留给我们自己。
这几年想你的时候,我就过来看看。今日未想在这空置已久的宅院,竟看到了古灵精怪,和你一般神气的娃娃。望儿,再喊爹爹。”
“爹爹,什么是温存?”望儿歪着脑袋,不解地问道。
萧衍跟我相视一笑,轻轻捏捏他的小鼻子,“你哪来这些刁钻的问题?”
“哦,”望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你定是要和娘亲一样,说,你记住就好,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一句话说得我二人摇头齐笑。
“你可是与止战同来?他人去了哪里?”我想着萧衍该不会是独自出行,回头去找止战。
萧衍却揽着我往桃夭小筑内回去,“嗯,他可识趣了,每到这附近,他便带人去巡视边防,从不扰我,直至我自己再去找他。”
回了屋内,我煮着茶对他道,“你要抱着望儿到几时?放他去玩吧。”
他低头嗅了嗅,举着高地赞道,“儿子香,放不下。”开心地望儿脸上笑出花来。
忆起两个月的望儿见他画中的样子就激动的时候,才知这世上骨血是真真割舍不了的。
我沏好茶,端至他面前,想着三年来我心中件件放心不下的事,问他,“我离开那日鹰符的咒术顺利解了吗?女真将士伤亡如何?汗王父子现下怎样?”
他一会儿就教会了望儿猜拳,边跟他玩着,边应着,“解是解了,初时靠傀儡术撑着的士兵伤亡太惨重,十万精兵,剩下不到三万人,摄魂术去了都跪倒在汗王面前。
女真元气大伤,这三年一直在休养生息,汗王感激你拯救将士的义举,执意将你认作义妹,还在女真给你修了行宫。书信中每每问起你是否回来,邀我们去小住,说库鲁想你呢。“
“库鲁喊我姐姐,他认我做义妹。”我颇觉好笑,自斟自饮。
萧衍理所当然道,“那总不能说任你做义女呀,把朕摆在哪里?”
我笑而不答,想想又问,“突厥战事如何?”
“东突战败,斐罗以少胜多,以骑兵包围了敌兵,却故意留了活口,对方急于逃脱自乱阵脚,被一举拿下。这一役很成功,他已统一部族。年年岁贡,如今我们的战马质量好了很多。”说着他把杯子递给望儿,“我们开始加注了,谁输了谁喝,这次望儿输了,愿赌服输,喝水。”
望儿豪气干云地点头,举杯饮了下去,我笑,“他平时可不爱喝水了。”
“那是没有爹爹陪他喝。“萧衍宠溺地摸摸他的小脑袋。
“宫里如何?影都幕后之人可是已经拿下了?”
“按之前所说,大典之后死去的法能身现宫中,嘉茵吓得对当日云起峰之事供认不讳,说是一切皆是出自她的安排,但未料到我会对法能出手。
她求法能放过,必为他举行法事,待明靖带着大理寺的人现身之时,她当场就疯了。
疯与不疯她伙同法能诬陷我大梁未来皇后,皆是死罪,已赐她一丈白绫,如今去了也有三年了。
有史官为你正名,从此不必担心朝野内外再有嚼舌之人。
不过罪责嘉茵揽得倒干净,所以那一次并没有拿下太后。还是红叶,啊,后来名为浅浅了。
到了云南之后,女伴男装,进入镇南王府做管事,花了一年多时间,被老王爷庞铿发现才干,一级级提拔重用。
不仅所有往来帐目经过她手,整条毒脉利益链的名册也一应俱全,她信函通知了明靖,一路卧底,亲入宫中,经历无数凶险,而最终输送到的正是太后手中。
我找了理由邀镇南王来京,与明靖、浅浅成功里应外合,最终把这为祸多年的老太婆和庞铿一并打入天牢,同时之前数罪并罚,株连九族。
哦对了,说来此案最早发现的还是你爹爹任卿,你当是让我看的奏本里,各地呈报的年报,他对比之后提出疑议。所以给了他不少封赏。”
我暗忖,以我姐姐任真的经商之能,怕是任府对你的封赏压根瞧不上眼,嘴上却道,“嗯。怪不得当年浅浅让我给她改容改成二王爷的模样,原来不只是解思念之苦,把彼身作己身,更是为了日后女伴男装方便。
她真是心机深沉的女子,好在心地善良。后来呢?二王爷再见到她之后还是那爱惜羽翼,高高在上的样子么?”我听得过瘾,八卦之心又起。
萧衍忍俊不禁,“我早知是你设计红叶的“死”来惩罚阿坚的,其实大可不瞒着他。”
我眨眼默认,“快说!”
“阿坚当年被折磨地不成人型,如今于金陵府中宠妻上天,他家老大快两岁了,肚子里还有一个。”想想萧衍又道,“本以为朕落后了,好在望儿争气,更早一步来到世上。不过在数量上,比阿坚还是少了。”说着他回头瞧瞧我的肚子,眼神一动,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面上一红,不敢看他,接着问,“小王爷呢?也有封地了么?可有家室了?”
“娘亲,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不要和我抢爹爹,该爹爹出拳了。”望儿不依道。
“快了,快问完了,望儿,你自见了爹爹就一直在玩,忘了今日的课业了么?罚你写字去。”发现这小家伙竟然迅速跟他爹感情升温,我心中不爽。
“今日望儿放假一天,明日再学。”萧衍看着望儿宣布着他的恩泽。
望儿拍着手一阵欢呼,“好啊好啊,爹爹真好。”
我顿时气结,但心知萧衍多年的感情一下无处释放,只得睨了他一眼,嗔怪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来,香一个。“萧衍撅嘴向望儿,望儿眸子闪亮,小嘴巴也凑上前,亲了爹爹。
“阿腾的封地在吴越,因为柔然之战立了战功。现在盛世无战事,他有空会在任真的慧中女子学府中任武学助教。”
听闻此言我倒是有些诧异,“为何去做这么个差事?“
“那里的女夫子是止战的妹妹高雅,听闻二人初识是三年前阿腾醉酒,吐了人家姑娘一身,好在姑娘没计较。
后来阿腾金贤寺塑大佛金身回来,转性了一般,变得稳重多了。元宵节灯会猜谜之时又遇到高雅,两人默契十足,总是解相同谜题,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两人面皮都薄,相伴这么久了,却谁也不说破,不过早晚的事。”
“听着就会是桩不错的姻缘。”我抬手又把茶水满上,“说到止战,我姐姐倾心他这么久,又早到了婚嫁的年龄……”
我说着却被萧衍打断,“哦,你还不知,任真多次行商到女真,她能听懂女真语,一次无意中发现有个部族要叛变。
她想法子第一时间见到了完颜辉,告知了他这个消息,自那之后汗王倾心有加,大有立她为可敦之势。任真不舍年迈父母,还未下定最后决心。”
完全出我意料,三年不见,世界变化还真大。可我姐姐怎么就对止战死心了呢?这话我没有问出,回忆中隐约现着无涯看止战的眼神,不敢深想。
“桃夭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聊了这么久,望儿在他怀中都被他拍睡了。
我把望儿接过来,放到榻上,“一时没想起,想到再问。”
“这些年不见,你就不问朕有多想你?朕的后宫空置了这么久,就待你归来。望儿都三岁多了,究竟什么时候给朕个名分?”他坐到榻上,整个人斜靠向我。
我抬手抵住他胸膛,躲避着退向一侧,“我们的事,慢慢再说,况且,须知虽未有实事,你毕竟已是婚过一次的人了,对我极为不公,你要为我做九十九件事补偿于我,我才会考虑。”
“九十九件?”他不可思议般,嘴都气歪了。
我未理他,接着道,“再者我刚刚回来,心中还无比想念缥烟山的家人……”
而正说着,边看到屋内屋外的景致在发生变化,想来我震惊的表情让萧衍不悦的审视移向我目光所及之处,他也惊异地起身去看,此处竟已是缥烟山我的寝殿。
难道我已能随着自己的意念带着身边的人变换空间?不及细想,我跑向屋外,果然见到婆婆在院内摆弄着花花草草。
我摇亮殷桃镜,召集着大家,跟着从背后抱住婆婆,抽抽噎噎地哭着,“婆婆我回来了,桃子回来了。”
她颤巍巍地转过身,沧桑的眼睛深深地凹陷,拥我入怀拍着我,若小时我想娘亲时一般安慰我。
姐姐他们跟着现身,我环视每人,脸上皆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姐姐红肿着一双美目上前拥住我二人,陪我们流泪。
良久我才道,“姐姐,娘亲的灵体在镜像界不见了,玄女峰上……”
姐姐黯然,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当年你娘亲留下的,让我在你二十岁生辰交予你。她推演你除了此劫,而后顺遂一生,早做了准备。”
原来娘亲的灵体是天下至宝,是修士们觊觎已久的——玲珑魄。
她这二十多年吸收缥烟山龙脉日月精华将自己转化,并在我被困镜像界之时功成投入我体内,此刻我不仅比常人多了一魄,更能任意穿梭于不同时空之间。
娘亲终其一生地守护着我,这便是她一直隐瞒于我的秘密,也是以这些年来由家人们常年守护不得离开。
得此宝物忽然觉得自己会马上忙起来,我持了信向屋内跑去,打算告诉萧衍,却见他匍匐在地,正在被望儿当马骑。
不知为何我看得很是惬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彩蛋——
两个月后的一日,萧衍又问我何时大婚,我看看记录他才为我做了十一件事而已,只答道,“不急。”
他气急败坏,“上次你说要喝周董歌里的mojito,朕学了数日的调酒;再上次你要养梁朝伟在布拉格放得鸽子,朕还得异国他乡偷偷摸摸逮了点了哑穴带回来;桃夭,这次你又要什么?”
“我想好了,初雪的时候来份韩国的啤酒和炸鸡。”我满心欢喜地望着他。
“初雪,岂不是又要等数月?”
“可以不等,不要勉强。”
“罢了,许你一生的放肆,谁叫你名任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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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今日《寻》终于完结,会起这么个奇怪的名字,是因为多年以前做了个很长的梦,醒了细节莫名的清晰,于是随手记录了下来。其实就是书里楔子开始,一直到萧衍出现的部分。
突然有天心血来潮打算写文,就拾了这个篇头。入坑后才发现网文不仅仅是写作,实在是体力、耐力、精力的拉锯战。
不过也不后悔,毕竟疫情期间在困兽般的生活中给了自己一个不错的宅的理由,于书中随性打造着白云苍狗的快乐世界,同时还认识了一群作家,过程中跟大家学到了很多东西。
说来能写完这些文字,真的要感谢一路走来坚持相伴的作家和读者朋友。总觉得宫崎骏的列车论过于悲观,我宁愿相信人与人聚在一起是因为磁场,或多或少都是出于对彼此的认同,以及我们中国人传说中的缘分。
真心感谢大家,无论是激励晓鸥的每句话,还是支持《寻》的每一张票票,感谢点亮我在.asxs.的网文生涯,会一直一直记得大家,祝大家写作或者阅读愉快。
第56章 再扬智狐之名(一)
“田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苏勇气喘吁吁地问道。
又跑了一整天,实在是有些累了!
“去赤峰!”田峻头也不回地说道。
“赤峰?赤峰在何处?”苏勇不记得地图上有这个地名
“呃,应该叫松州吧。”田峻也气喘吁吁地答道:“因为其地有山褚赤,乡人……也称赤峰。”
大家都累坏了,可还得跑!
东部鲜卑一百多万人口,现在田峻打到了人家家里,鲜卑青壮几乎全都动员起来了,这得有多少军队啊,为了不被围杀,就只能不停地跑。
停下来,就是十死……无生。
没办法,再累也得跑!
后面有气急败坏的素利带着十万大军在狂追呢,而且,汉军一人双马狂逃了一夜,也只与素利拉开二十多里的距离,对骑兵来说,也就是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而已!
“不过,咱们先要在乌候秦水跟他们打一架!”
田峻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地图,沿着事先画好的箭头,将手指点在在一条名叫乌候秦水(今称老哈河)的河流位置上。
在这个位置上,有一个早就画好的红色的大“X”标记!
话音未落,典韦的瓮声瓮气的声音便从耳边响起:“好!打架好啊,再不找他们打一架,他们还真当我们是兔子了。”
看到典韦骑马的样子,田峻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一趟草原狂飚,最有意思的莫过于典韦,因为这厮原本是不会骑马的,而现在却骑在马上不肯下来了。
也许是因为出身草根,又或许是对自己的脚力充满自信,典韦是从来不屑骑马的。打仗也从来是步战,跑起来一点也不比战马慢。
所以,第一天,典韦硬犟着不肯骑马,给果跑了一百多里就跑不动了——比长跑,三条腿的典韦再强也是跑不过四五条腿的马的……
最后,田峻只好将这厮绑在马上跑了一天,晕得典韦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但这厮还真是天生禀赋异常,第二天,就只要将脚绑在马肚子上了,第三天,连脚都不用绑了,第四天,就敢在马上跟张飞打架了……虽然……虽然只一合就被张飞打到了马下……
现在是第五天,能骑在马上跟张飞打上两个回合了。
不过,这总归是好事,以后外出征战,只要会骑马,总能节省些体力用于杀敌。
……
“田将军,在松州的地方也有一把红色的“X”,是不是也是打架的地方?”张飞好奇地问道。
“是的。这两把叉的位置,便是我预设的两个战场。”田峻自信地笑了笑道。
顿了一下,田峻接着说道:此前,我一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次的作战计划,因为我担心有汉军将士因某种原因掉队而泄漏了军机。
不过,现在离预没战场不足三十里了,可以跟你们说了。但你们仍需保密,不可让下面的人知道!”
苏勇等将领一听,纷纷喜形于色,知道田峻又要“放大招”了。
田峻看了看众将,缓缓地说道:“同样的地图,我也送给了黄忠一份!”
“啊!”
众将中传来一阵惊呼声。
这一句话,短短几个字,传递出来的信息量非常大!
……
一个时辰之后,田峻所率的汉军来到了乌候秦水边上,
乌候秦水,在后世称老哈河,是中国辽河的西源和西辽河的上源,发原于七老图山脉海拔1490米的光头山,向东北流入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境内,于翁牛特旗与奈曼旗交界处,与自西向东流的西拉木伦河汇合后成为西辽河。
那张地图上打了叉的位置,正是在赤峰东南的老哈河上的一处渡口。
当田峻来到渡口时,早有五个壮汉在渡口等着了。
为首的壮汉向田峻行了一礼道:“黑冰阁成员,代号“灵猫九号”拜见将军!”
田峻点了点头,问道:“如何?”
“已完成!”灵猫九号惜字如金。
说罢,“灵猫九号”给田峻献上一块绢布。
田峻看了看上面的文字,让人拿出笔来,在上面打了个勾,又在下方签了个“龙”字,交还给“灵猫九号”道:“去吧!”
“灵猫九号”行了个礼,带着手下四名壮汉,很快消失在草丛之中。
田峻没有过河,下令全军就在河边下马休息,生火做饭。
吃饱喝足之后,田峻下令汉军选了块弧形地带,背河列阵。
这次田峻列的是雁行阵,左右两翼靠前,形似大雁两扇前拍的翅膀;中军稍微靠后。形似大雁的身躯。
整个阵形类似凹形阵,又没有凹形阵那么明显,使各部之间的连接结合更加紧密。
时间把握得很好,战阵列好之后不到半个时辰,素利的先锋坎哈便带着三万鲜卑军赶到了。
坎哈从柳城出发时,只带了素利给的两万人马,这一路收拢鲜卑青壮,追到此处时,手下人马已经涨到了三万,比田峻手中的兵力多出了两倍。
因此,坎哈丝毫不在意田峻摆的阵,纵马上前,对着田峻大声嘲笑道:“哈哈,田兔子,你不是很能跑吗?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田峻笑道:“你追得这么急,我实在是跑累了啊。”
坎哈狂笑道:“咱们的军师吴先生早就料到你会来草原玩那个围什么救什么之计,你这次死定了,想死好看一点的话,就乖乖投降吧!我保证让你死得很痛快,哈哈……”
“吴先生?这么厉害,他是怎么猜到的?”田峻装出一副惊诧的样子问道。
坎哈得意地说道:“我们吴先生说,你们汉军兵力不足,柳城和阳乐你们只能保着一城,而且,在丢了一城之后,另一城也无法保全。所以,你若想保辽西辽东,唯一的办法就是逼我鲜卑军回师草原。围什么救什么之计就是你田狐狸唯一的选择。
但是,你可知道,在我们素利将军心中,辽东辽西加在一起也没有你田狐狸一个人重要!你入了草原,就踏进了鬼门关!”
“我只是杀了素利几个孩子而已啊……”
田峻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素利再找女人生几个便是,有必要这么不死不休么?既然横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开战吧!”
说完,田峻令传令兵吹响号角,左翼苏勇和右翼柳毅各带着二千骑首先发起进攻。
坎哈见状,也各分六千人迎敌。
在坎哈看来,虽然汉军的装备精良,但两倍的兵力也该够了。
接下来就是中军:田峻六千人对坎哈一万人。
坎哈率先发动进攻。田峻下令弓弩对敌,弧形的地带弓弩集中射击,形成类似后世的交叉火力,给鲜卑人造成了大量杀伤。
待鲜卑人冲过了射程之后,田峻一声令下,三百重甲骑兵在张飞的带领下从阵中冲出,狠狠地撞进了鲜卑军中。
这些重骑兵人和马都裹在铁甲里面,冲击起来,如后世的坦克一般,将鲜卑人碾得人仰马翻。
鲜卑骑兵的攻势为之一滞。
田峻等的就是此刻,立即一声令下,典韦在左,王越在右,田峻居中,绕过重骑,直冲坎哈的中军。
——这就是田峻的一招……黑虎掏心!
之前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掩护和助攻这致命的一击!
……
鲜卑骑兵失了速度,又被重骑冲得慌乱,接着又被王越、田峻、典韦、张飞等猛将带兵一冲,立时混乱起来,被杀得连连后退。
鲜卑的中军一乱,两翼也就不稳了。
而鲜卑军的两翼一乱,雁形阵的真正威力也就发挥出来了——
将两翼敌军往中间赶,雁行阵就几乎变成了凹形阵,只给鲜卑人留下一个逃命的方向。
坎哈见事不可为,只好向后逃窜。鲜卑人争相逃命,兵败如山倒,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田峻随后掩杀了五里左右,但见东面烟尘滚滚,鲜卑大军漫山遍野而来,足有近十万人马!
素利的草原大军赶到了!
……
……
第57章 再扬智狐之名(二)
田峻见状,不敢再追,下令收兵往河边退去。
而且,退到河边之后,田峻直接带人骑马渡河。
此时河水水深不及马腹,刚好可渡。
汉军渡河到对岸,又回头面向河床列阵,准备射杀渡河的鲜卑人。
素利收拢了坎哈的残兵,了解到坎哈的兵败过程,对田峻更加忌惮,也更欲除之而后快。
“此贼子不死,必成鲜卑之心腹大患。当灭之,不惜一切代价!”素利看着河对岸,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将柯拉道:“坎哈将军战败,也为我大军争取到了半天时间,如今已经撵上了,当速攻之!”
素利点了点头,对身边众将道:“传令下去,杀田峻者,赏羊千只,牛三百头,美女百名!”
鲜卑人闻言,尽皆踊跃,如同吃了伟哥一样。
败将坎哈请命道:“请将军再给我一支人马,我愿再为先锋,一雪战败之耻!”
素利道:“好,本将再给你二万人马为渡河先锋,如果再败,你就死在战场上吧!”
坎哈大声道:“若再败,必战死!”
说罢,坎哈领了两万人马,冲下河床向对岸冲去。
河对岸,田峻端坐苍菟马上,手握猎日宝弓,不动声色,屹立如山。
看着越来越近,铺满河床的鲜卑军,田峻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伸手,三枝铁矢搭在弓上,两手一用力,弓如满月!
轻轻一松手,三个利箭带着残影,狠狠地射进了敌群,三个鲜卑士兵从马上坠下栽倒在河水之中。
田峻的箭就是命令,汉军们纷纷射出手中的箭,一片又一片遮盖天空的“乌云”飘向河床中的鲜卑人,河床上的天空为之一暗。
鲜卑军人马都在河中,行动不便,变成了汉军的箭靶子。
而且,此时河水虽然只及马腹,但从未在河水里洗过澡的鲜卑人,只要掉到水里,就稳不着身子,往往是在水里扑腾几下就随水飘向下游。
而那些被射伤的战马,在河里乱蹦乱跳,将无数鲜卑人颠下马来,也使得没有受伤的鲜卑人和战马陷入混乱。
鲜卑人也在射箭还击,但身在乱成一团的河水中射箭,射速和力度大减,再加上汉军铠甲良好的防护以及前排盾阵的阻当,对汉军造成的伤亡要轻很多。
坎哈没有回头路可走,素利一句“如果再败,你就死在战场上”的话,决定了坎哈已无回头路可走。
发了狠的坎哈给所有将士下令:“回头者,立即射杀!”
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每一个鲜卑战士身后都有无数的利箭指着,只要你一回头,身后的战士就会将你射杀!
每一个战士都是督战队,每一个战士又都是被督战的对象,前进尚有一丝生机,后退……便会被自己人立即杀死!
发了狠的鲜卑人无惧密集的箭雨,奋力向前,一步一步地缩短着到岸边的距离……
看到已经无法阻止鲜卑人登岸,田峻一声令下,所有人掉转马头,向后跑去,待跑出五里左右,又再圈回战马,立阵待敌。
鲜卑人在夺取了乌候秦水(老哈河)西岸之后,见田峻逃跑,并没有急着追赶,而是开始大举渡河。宽阔的河床之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鲜卑人。
约莫有两万人左右登上对岸的时侯,大河的上游突然响起了巨大的雷鸣声,一条足有五六米高的白色水线,如洪荒怪兽一般,从上游呼啸而来!
河沟里的鲜卑人都惊呆了,河滩上的鲜卑人也惊呆了,片刻之后,发一声喊,河滩河岸乱成一团……
河沟里的鲜卑人,有向东岸跑的,有向西岸跑的,有抽刀砍向身边同伴的,河滩上的鲜卑人,也在拼命圈着战马想尽快离开,同时挥刀砍向阻挡自己逃命的一切人或战马……
但是,太晚了!
对所有河沟里的鲜卑人来说,都太晚了!
对大多数拥挤在两侧河滩上的鲜卑人来说,也太晚了!
数米高的巨浪翻滚着、倒卷着、怒吼着,以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猛扑了过来,将河沟里和河滩上的鲜卑人,连人带马冲洗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田峻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当田峻在草原上带着素利的十万大军一路狂飚的时候,黄忠和成公英已经带着两万大军来到了乌候秦水的这处渡口,并且暗中在上游二十里处筑坝蓄水,预设阵地。
当所有人以为田峻是兔子时,其实田峻仍然是——那只狡猾的狐狸!
……
已经渡河的二万多鲜卑人被洪如切断了退路,登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田峻不会给这些恐慌的鲜卑人任何机会,带着士气爆棚的汉军,狠狠地杀了一个回马枪,将无数鲜卑人赶入河水之中,除了少数人趁乱逃脱之外,其它至少有一万五千人要么被杀死,要么被赶入河中淹死,前锋大将坎哈,也被典韦一铁戟拍扁了脑袋,死得不能再死。
在解决了河西岸的鲜卑人之后,田峻依旧在河对岸列阵待敌。
……
看着对岸被屠杀的鲜卑士卒,素利无声地流泪了!
近三万条活生生的鲜卑勇士,就被这一股大水和田峻的一场反击杀得干干净净。
吴斐看着对岸的田峻,心里也感到深深的忌惮。
吴斐咬了咬牙,对素利道:“田峻此人如此狡诈,如此狠毒,若不趁早除掉,鲜卑人难有活路!”
素利点了点头,他知道吴斐的意思。现在素利手上仍有七万多鲜卑战士,而田峻历经三场大战,只剩下九千多人,而且,这还是一天之内大战三场的疲弱之师。
只要待河水洪峰过后,挥军渡河,汉军便无处可逃。
就在此时,去上游查看的柯拉赶来禀报道:“禀报将军,上游约十五里处有汉军所筑堤坝痕迹。”
素利点了点头,问道:“筑坝的汉军有多少人?”
“约有200多人,在河水西岸大声喧哗,甚是嚣张!但上游河水较深,无法过河追杀,末将只好回来禀报。”
素利狠声道:“必是田峻分出小股人马前来预设战场!
待水势稍微平稳之后,我便挥军渡河,一定要将田狐狸抓了剥……皮……抽……筋,碎尸万段!只留下他的头骨,做成本将的……酒器!”
第58章 再扬智狐之名(三)
“田峻为何不逃?”
吴斐看着对面列阵休整的田峻,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按道理说,此时田峻应该抓紧时间逃命才是!
毕竟鲜卑虽败,仍有七万多人,而田峻虽胜,却只剩九千多人。相比起来,田峻仍是弱得不能再弱。
“也许,田峻是跑不动了吧,被追杀了五天,又在一天之内连战三场,虽然战胜,但人的体力总是有限的。”柯拉比较善于为田峻着想。
吴斐道:“柯将军说得有理,但田峻实在太狡猾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哼哼。”素利冷笑了一声道:“田峻一定是跑不动了,在河边列阵,其目的有二,
其一,休养体力。
其二,故弄玄虚,让我们觉得他还有后招,想要看看我们会不会被唬着而退兵。”
吴斐点了点头道:“以田峻狡猾的本性,确实有这种可能。其实田峻有没有后招,一试便知。”
素利道:“该如何试?”
“待水试稍缓,我们便做出一副准备渡河的样子。如果田峻心虚,必然会转身仓惶逃命!”
素利点了点头,便下令士卒们尽快休整并吃些食物,做出渡河准备。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河水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变得骑马可渡。
素利下令柯拉领二万人为先锋,强行渡河。
这边柯拉刚准备渡河,对岸的田峻便撤了战阵,向松州方向逃去。
“果然是故弄玄虚!”
看着绝尘而去的汉军,素利咬牙切齿地说道:“传令全军渡河,追杀田峻!杀田峻者,赏羊十万头,牛千头,美女百名!”
赏格增加了十倍,田狐狸身价倍长——这价格,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名贵的狐狸了。
……
松州,即后世的内蒙古赤峰市,赤峰市古称松州,因遍地油松,有“平地松林”、“千里松林”之称。
此刻,在一片占地几万亩的油松森林的东面,一支上万人的汉人骑兵正在狼狈逃窜。
在这些狼狈逃窜的骑兵后面,相距不到五里的地方,数不尽的鲜卑骑兵正漫山遍野追杀而来。
逃在前面的,正是又从“狐狸”变成了“兔子”的田峻的汉军。
而在后紧追不舍的,正是两天前在乌候秦水损失了三万多人马的素利!
素利咬牙切齿地追了一天一夜!
田峻惊慌失措地逃了一天一夜!
田峻一边纵马狂飚,一边大声下令道:“弟兄们,把铠甲脱了,丢掉!头盔脱了,丢掉!破烂兵器也丟掉一些!凡是影响逃跑速度的,尽量丢掉一些!”
“田将军,这已经是你第一百次下同样的命令了,能丢的全都丢了!再丢,就只剩兜裆裤了!”典韦在旁边大声嚷嚷道。
田峻回头看去,不禁哑然失笑,有不少人都是披散头发,精赤着上身了。
这哪还像一支军队,连乌合之众的马匪都不如!
而且,连续一天一夜的狂飚,让很多人都有些坚持不住了。
就连战马,也有些坚持不住了,不少战马口吐白沫倒在路边。好在战马有多,基本上是实现了一人三马,若非如此,恐怕早就被素利的大军撵上了。
“把武器也丢掉,每人只留一件兵器!”田峻断然下令道。
“将军,武器丢了,怎么打架?”这次是张飞这个大嗓门。
田峻笑道:“不是说每人留一件吗?再说,恐怕,这次也没什么架打了!”
“啊,俺还没打过瘾啊!”典韦笑道。
“放心吧,以后,以后机会多得是!”田峻大笑道。
田峻的命令传下去之后,将士们纷纷将随身的弓箭啊,佩刀啊什么的全丢在地上。
……
身后的鲜卑人见状,追得更欢了,一边纵马狂追,一边大声嘲笑道:
“汉军连武器都丢了,这还是军队吗?”
“谁说那是军队了?那是一群兔子!”
“谁说哪是兔子了?武器都丢了,那就是一群没了牙齿的兔子!”
“没牙齿的兔子也是兔子!”
……
很快,汉军来到了油松森林旁边,在这一片占地辽阔的油松树林中间,有一条宽约二十余米,横贯东西长达二十余里的通道。
田峻一夹苍菟战马,纵马直向通道冲去,后面的汉军紧随其后,如水银泄地一般,鱼贯而入……
片刻之后,鲜卑先锋柯拉便赶到了,紧跟在汉军的后面撵了上去。
素利带着中军来到油松林边,正要进入通道,却被吴斐给拦着了。
“将军且慢,谨防有诈!”吴斐大声阻止道。
素利勒着战马,气喘吁吁地问道:“是何道理?”
吴斐道:“兵家有言“逢林莫入”,其意便是遇到树林不要轻易进入,小心埋伏。现在状况不明,不要急于追杀田峻。”
素利道:“我们走的是松林中间的康庄大道,与“逢林莫入”何干?”
吴斐道:“道路狭长,两侧树林密布,若有埋伏,全军覆灭矣!”
素利看了看两侧树林,又看了看狭长的通道,心有不甘地道:“如果不追上去,过了这二十几里松林,田兔子又逃之夭夭了。”
吴斐道:“先锋柯拉两万人马已经追上去了。”
素利道:“恐柯拉不足以围歼田峻!”
吴斐无奈,只好说:“如果一定要追,可以将军队分成几队,递次进入,相互之间拉开距离。万一有埋伏,也好相互策应。”
素利也觉得确实有些风险,便让部将鲁格再领两万在前,待鲁格两万人进入通道数里之后,素利才让后军开始进入,而素利自己的一万卫队,则坠在了最后。
心性警惕的吴斐,似乎嗅到了某种危险,一直心神不宁。
心中不安,便更不敢贸然而入这险之又险的松林道。可是,又碍于素利将令而不敢违抗,吴斐只好借口身体不适,磨磨蹭蹭的,直到所有人都入了松林道,才跟在后面进入。
但是,才刚进入松林道不到百米,断后的斥候就跑过来,向吴斐汇报了一条重大发现:有大队汉军向松林的入口方向而来!
吴斐闻言大惊——这是要堵死咱们的退路啊!
完了,来不及了!
看了看已经远去的素到,吴斐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派两个人,速去通知素利将军,其余的人,跟我走!”吴斐大叫一声,带着数百个亲卫,打马狂奔,退出了松林道,向草原深处落荒而逃……
……
柯拉一路狂追,眼看就快追出松林,就在此时,前面响起了一片嘎嘎、嘎嘎的声音,紧接着,通道两侧大量高大的松树倒在了通道上,将二十余米宽的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好,中计了,快……撤……啊!”
柯拉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
……
可是,现在才知道中计,晚了!
长约二十余里,仅二十余米宽的通道里塞满了鲜卑人,要撤谈何容易?
而且,就在此时,两侧的油松林里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油松林的地面,都铺了几尺厚的干燥的松针,油松树树枝上的松针,本身就干湿参半,经火势一燎,便呼拉拉的烈焰滚滚,浓烟冲天!
无处可逃!也无路可逃!
二十余里长的通道两侧松林很多地方几乎同时被点燃,人又能逃多远?
乱哄哄的逃不过几十步,便会被浓烟燻倒在地,然后被高温烤干或点燃!
……
最后进入通道的素利还是转身冲了出来,跟在身边的将士不足一万人。
可是,当素利冲出松林通道时,一支约一万五千人的汉军骑兵等在了外面,为首一员大将,正是田峻手下第一大将——威名赫赫的黄忠黄汉升!
黄忠在松林里已经呆了足足三天了,各个放火点和放火后的撤出线路早就规划得好好的了。
一共两万人,五千人负责放火,一万五千人负责堵鲜卑人的退路!不给鲜卑人一丝活路!
直到此刻,素利才明白:不是自己在追田狐狸,而是田狐狸在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从一开始,自己就落在了田狐狸的算计里,自己的每一点想法,都被田狐狸算得死死的!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
逃跑?半点机会都没有!
虽有近万人,但是,狂追田狐狸一天一夜,早就人困马乏,又被烟燻火燎,口干舌燥,此刻已是马跑不动,人也举不起战刀!
而黄忠的手中,却有养精蓄锐的一万五千汉军精兵。
黄忠没有把自己堵在火场,而是在外面等着自己,就是算好了自己的这些残军根本就跑不掉!
此刻,身后的这些鲜卑军,比小羊羔还要虚弱,而汉军,是一万五千头凶残的恶狼!
投降?所有人都可以投降,唯有他素利不行!
因为田狐狸已经杀了他素利四个儿子,又怎么会相信他素利……能放下仇恨?
素利举起战刀放在脖子上,使劲一拉……
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有一丝明悟:自己遇到的……不是兔子,也不是……狐狸,而是一只……狐……狸……精!
第59章 人无一物予天
素利自杀身亡,九千多鲜卑人放下武器投降。其余的五万多人马,全烧死在油松林中间的古道上!
其状之惨,震古烁今!!
田峻没有回头的路可走,只好绕道松林边缘。
曾经走过的路上,油松林依旧在燃烧,烈焰冲天,浓烟滚滚。
数万鲜卑人和数万匹战马在松林中燃烧,空气中传来一股烤肉的香味。
如此大胜之下,“衣衫不整”的汉军将士们都欢呼雀跃,看向田峻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崇拜!
由于田峻担心计谋泄露,事先知道做战计划的只有黄忠、成公英和沮授三人,其它所有的人都是听命令行事。
田峻手下的这些士卒一直都不知道田峻有这样的图谋,因此,他们当中很多人也曾经怀疑田峻这次仆街成了一只兔子,一只害得他们被追得丢盔弃甲,差点连兜裆裤都丢掉的兔子。
直到冲出油松林间的通道,看到数万在烈火中绝望哀嚎的敌人,将士们才终于明白:他们的将军不是兔子,也不是狐狸或赛狐狸,依旧是他们原本心中的战神!
战士们都在欢呼,而田峻却没有表现出一丝高兴。
因为……实在“太惨了”!
惨到连田峻这个始作俑者都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实在是有伤天和啊!
这是一种违背了人类道德底线的行为!
可是,在这个时代,田峻没有别的选择。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为了阻止五胡乱华,为了汉民族的文明不要被野蛮肆意践踏,田峻只能选择不停地去杀人,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杀人。
以杀止杀,是现阶段唯一的选择。
只有当自己足够强大了,才能考虑民族的同化……
在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火烧三千藤甲军时,望见那些被烈火活活烧死的人马,也是负罪感油然而生,忍不住长叹一声:“有伤天和,必折阳寿”。
而此刻,被烧死在油松林中的鲜卑人,不是三千,而是数万!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外如是!
……
于是乎,田峻也装出一副悲天怜人的模样,在将士们的欢呼雀跃声中,跳下马来,往前走了十余步,对着烈焰翻滚的松林,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然后,田峻深吸一口气,用异常悲怆的语气仰天大呼:“真他妈的……太……惨……了!”
声震寰宇,经久不绝。
将士们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对田峻的“仁德”深表感动。
良久,安静的气氛中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好香!”
这是典韦典凶神的声音。
“烤人肉原来也这么香,比起烤猪肉似乎……似乎还香一些。”
这是张飞张凶神的声音。
呃,都已经垂涎欲滴……饿得有些快要……饥不择食了!
好吧,一场狂奔下来,大家确实是又累又饿了。
可是,食物早就在“逃命”的时候丢得干干净净的了,只能杀马取食了。
正当田峻要下令杀马时,黄忠和成公英也带着大军从燃烧的松林边沿绕道前来迎接。两军相会,皆欢欣不已。
埋锅做饭,吃饱喝足之后,田峻对黄忠等人说道:“现在素利已死,十几万鲜卑大军覆没,东部鲜卑这块草原上,已经无人可与我军抗衡了!
是时候扫荡草原了,我们需要更多免费的劳力,辽东的发展,离不开鲜卑人无私的奉献!”
黄忠大笑道:“这有何难?没有了素利的东部鲜卑,就是一窝一窝的兔子,哈哈……”
一直被人骂成兔子的田狐狸田峻,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田峻对黄忠道:“我再多留给你五千人,青壮雄兔我要十万,少了一只,别回辽东。”
“遵命!”黄忠行了个礼,接着又问道:“那其它兔子呢?”
“那个嘛……人类不能只向草原索取,也要懂得回报。草原上的这些花花草草,也需要人血去浇漼,需要死尸去喂养滴。”
田峻用手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巴,接着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雌兔挑些长相好能生崽的吧。”
随后,田峻跨上苍菟战马,让王越和苏勇点了五千身体较弱或身上带伤的汉军,押着九千被烟燻火燎如同雷公一样的俘虏,踏上了回辽东的归途。
而张飞和典韦这两只噬杀成性的凶兽,则被田峻留在黄忠身边,继续发挥他们的特长。
……
柳城里面,如今已是“大佬”云集。
得知田峻进了草原,被素利十万大军追杀之后,辽西辽东很多人都不淡定了。
首先是甩手掌柜田晏,接着是田峻的未婚妻夏雪和“小三候选人”蔡琰,再然后是气得扬言要罢工的田丰和沮授,这些人,在接到消息之后,全都心急如焚地跑来了柳城。
到了柳城见到夏育之后,两只威猛老头又差点打起来了。
“姓夏的!你在那臭小子身边,为什么不劝着那臭小子?!他是你女婿,他要有事,你女儿……你女儿就成寡妇了!”田晏的吼声响如洪钟大吕,声传数里。
夏育眼睛一瞪,“那只小怪物谁能劝得了?再说了,我女儿还没嫁过去呢,就算嫁了,大汉朝也不禁二婚!”
“呃,你……你……你……”田晏被噎着了,“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雪上前扶着田晏,对着自己老子凶道:“谁要二婚了?峻哥哥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哼哼,好啊,你还骂峻哥哥是只小怪物,那还不是你自己挑的女婿!”
女生外向,夏育欲哭无泪。
蔡琰上前劝道:“峻哥哥那么厉害,你们瞎担心什么呢?当初他在太子河上打虎的样子,哇!好帅啊~~……”
蔡琰一脸花痴模样,眼中满是星星,众人都是无语……
沮授和田丰等人,也是叹息不已,心急如焚。
如此煎熬,度日如年!
……
几天之后……黄昏时分。
夕阳从西边山坳上缓缓坠落,只留下半张脸,将余辉洒向大地。
在柳城外面,一群骑马的“难民”背对着夕阳而来,在夕阳的余辉里拉出一道道长长的身影。
这是一群特殊的难民!
其特殊之处不仅在于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甚至赤身露体。
其特殊之处更表现在,他们押着一群“黑鬼”!眉毛、胡子全被烧焦,满脸油烟的黑鬼!
“敌袭……备战……”
出于对未知生物的恐惧,城上的守军们大喊了起来。
田晏等人也全被惊动了,都屁颠屁颠地往城头上跑,连腿上有伤的夏育,也由亲兵抬着来到了城头。
渐渐的,那支古怪的队伍近了,那群衣衫不整的生物明显是人。而且……有点象是是汉人,而那群“黑鬼”,似乎……似乎是鲜卑人打扮。
有眼尖的士兵突然大叫起来:
“田将军,是田将军回来了!”
“田将军凯旋归来了?!”
……
城门打开了,人们疯狂地涌出城去,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年近花甲的老头子田晏。
田峻很是感动,也跳下战马向田晏跑去,一边跑一边张开双臂,激动地大声叫道:“父亲,我回来了!”
突然!!
田峻一个趔趄停了下来,惊恐地看着飞奔而来的田晏,吓得扭身就逃。
因为……因为田峻惊恐地发现:田晏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令人恐怖的……扫把!
……
第69章 “土特产”是唐周
光和六年(公元183年)冬,各地太平道徒众都已经在传唱“苍天已老,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而光和七年(公元184年)正是甲子年。
有识之士都知天下将乱,而刘宏却依旧终日穿着开裆裤在裸游馆中享乐。
所有关于太平道危害的奏折,都被太平道在宦官中的内应徐奉、封谞等人扣留不予上报。而那些上奏折的忠直之士,也有很多人遭到徐奉、封谞等人的迫害。
……
光和七年(公元184年)正月初八。节庆(春节长假)过后,大汉朝廷开始上班了。
久未上朝的刘宏出场接受百官朝贺,说了些吉祥祝福的话,再给百官们发了些开工红包(礼品)之后,便打着哈欠回后宫去了。
开工第一天,朝中官员们也都只是来报到领礼品、收红包的,领完老板的礼品红包之后,便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河南尹何进回到何府门口时,门口依然排着长长的送礼的队伍。
随手打开豪华马车上的窗帘,何进很是惬意地看了看这些送礼的人群。
自从春节过后,这送礼的人就从来没有停过。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想起以前起早贪黑杀猪杀羊的日子,何屠夫感慨良多……
何进没有想去理睬这些送礼的人,因为这些人自会有何府的管家去应对。
不过,就在何进想要放下马车的窗帘时,何进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异样:
在这些排队送礼的人群中,何进突然看到了一个很特别的情况——有一人用板车推着一个超大号的箱子。那箱子又长又宽,足有八尺多长,四尺多宽,比其它人的箱子大了几倍都不止!
这会是什么礼物呢?
何进心中有些好奇,再仔细看向那箱子旁边站着的汉子,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何进想了半天想不起来,
“这会是谁家的呢?”
何进一时想不起来,也就不再去想。顺手拉起窗帘,就要催促马车从中门入府。
突然,何进看到了坐垫靠背上的那张硕大的虎皮!
心中一动,立即想起来了:“田峻田其泰!田其泰的随从!”
何进再次拉开窗帘看了看,终于确定,那就是随田峻一起来拜访过自己的田峻的随从。
何进又想起了田峻,那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居然断言自己不出十个月,就能登上大将军之位!
算一算,现在已经过去九个月了,自己离大将军的位置,何曾有过一枚五铢钱的关系?
真是胡诌!当咱家何屠夫是好忽悠的么?
不过,那小子的礼倒是不错,那一箱子价值不菲的东珠也就罢了,还有这张硕大的,没有一点损伤的虎皮,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不知这一次,那超长超大的箱子里,装的又是什么礼物?何进很是期待。
对马车边的侍卫轻轻交待了一句,何进便催促马车从中门进入了院中。
何进在客厅中等了没多久,那个汉子就被带了进来,那个巨大的箱子,也被下人抬到了堂中。
未待来人说话,何进先开口道:“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田破虏的手下吧?好像是姓柳名毅字弥坚?”
柳毅连忙行了一礼道:“下官正是柳毅,乃田将军手下校尉。受田将军所托,来给侍中送一份大礼!”
“哦,是何稀罕之物要送给本官?”何进很是期待地问道。
“呃,一点“土特产”而已。”柳毅恭敬地笑道。
“土特产”,呵呵!
“又是“土特产”?上次的士特产是东珠和虎皮,不知这次的土特产是……?”何进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柳毅道:“这次的土特产却不是辽东土特产,而冀州土特产。我家将军说了,这个土特产,可助何侍中荣登大将军宝座!”
何进心头一凛,皱了皱眉头,盯着柳毅道:“究竟是何物?”
“侍中大人请稍候。”
说着,柳毅没有再卖关子,让随从撬开箱子,往外一倒,一条五花大绑的昂藏大汉被从箱子里倒了出来。
何进吓了一跳,站起身来,惊问道:“这……这是何意?”
柳毅道:“此人名叫唐周,乃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的徒弟,洞悉太平道的图谋和计划,侍中一问便知。”
说着,柳毅拔出唐周嘴里塞着的布巾,踢了唐周一脚道:“不想被灭族的话,就老实交代吧!”
唐周赶忙翻转身子,跪伏在地上,对何进磕头道:“上官饶命,草民愿意自首,将功赎罪!草民唐周,原乃张角门徒,受张角委派,前来联络雒阳太平道举事!”
“太平道举事?!”
何进大惊道:“此话当真?”
唐周道:“千真万确,时间就定在三月初五,洛阳城内道众与全国各州百万道众同时举事……”
……
事关重大,审讯完唐周之后,何进连夜进宫,向皇帝刘宏请旨,然后全城搜捕太平道徒众,捕杀数千人,正在洛阳(今河南洛阳东北)的大方首领马元义被捕,车裂而死。
随后,刘宏又命三公及司隶校尉一起追查皇宫及京师奉事张角之道者,宦官封湑、徐奉等人尽皆落网,全遭诛杀。
灵帝随即下令冀州官府搜捕张角等人。
张角派人急告各方提前起义。
于是,在正月底,三十六方同时起义。张角称“天公将军”,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
一个月内,全国七州二十八郡都发生战事,黄巾军势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黄巾军在各地攻城夺邑,焚烧官府,扫荡豪强地主坞堡。
南阳黄巾攻克郡城,杀太守褚贡。
汝南黄巾打败太守赵谦。
广阳黄巾军杀幽州刺史郭勋和太守刘卫。
巨鹿黄巾军俘虏了安平王刘续和甘陵王刘忠。
豫州黄巾主帅波才率军二十多万,进军颍川,兵锋直指京师雒阳。
震动京都,天下大乱!
……
骄奢淫逸的刘宏,也终于从裸游馆中走出,褪掉开裆裤,换上龙袍,开始疏理朝政。
刘宏以何进侦破太平道谋逆有功,封何进为大将军,令何进率左右羽林和五校尉营镇守洛阳,在洛阳附近增置八关都尉。
随后,刘宏又派皇甫嵩及朱儁各领一军,控制五校、三河骑士及刚募来的精兵勇士共四万多人,讨伐颍川一带的黄巾军。令卢植等调集各地精兵,进剿冀州黄巾军。
独占了侦破太平道谋逆大功的何进,自然不会忘记为田峻争取立功的机会。于是何进向刘宏奏道:“辽东太守田峻,能征善战,可堪一用。”
刘宏准奏,下旨破虏将军、辽东太守田其泰节制幽州兵马,负责进剿幽州黄巾军。
……
第74章 董政之谋
在十五万黄巾大军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原卢植统领的北军将士,因多次被黄巾打败而尽皆失色。
而随田峻从辽东来的将士,则因曾在幽州连翻大捷,依旧士气高昂,对黄巾军狂热的呼喝声不屑一顾。
田峻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却也暗暗吃惊。
田峻终于明白卢植为何而败了。
卢植就是败在这黄巾将士狂热的呐喊声中!
黄巾虽是乌合之众,但若人人在这呐喊声中狂热起来,悍不畏死地冲击,以其人数之多,足以毁天灭地!
对面的黄巾军开始冲锋起来了,漫山遍野,一边大喊着口号,一边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没有队形,甚至没有编制,但却人人奋勇争先……
这就如一群蚂蚁一样!
蚁贼!难怪黄巾军被称为蚁贼!
……
“全军撤退!”
没错,是撤退。田峻没有下令进攻,而是下令全军撤退。
在这种情况下,以三万军队迎着十五万狂热的宗教信徒的进攻,一定会败得很惨!
既使通过死战得胜,汉军将士也会伤亡过半。
无论是惨败还是惨胜,都不是田峻所能接受的,所以,田峻果断地选择了撤退——步兵在前,骑兵断后,快速有序地撤退!
撤退不是溃退,汉军的撤退,是成公英所献计谋的一部分!
“带着黄巾军跑”就是计谋的第一阶段。
黄巾在开战之前已经跑了三十里,此时被张角鼓起狂热的士气全力冲锋,又还能冲多远?
而汉军不仅训练有素,体能远好过黄巾军这群乌合之众,还比黄巾军少走了三十里路!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歇”,黄巾将士纵然狂热,人力有时而穷,又能坚持多久?
……
道理就这么简单!
黄巾军见汉军“仓惶”逃跑,更加狂热起来,人人奋勇追敌,本来还有点建制的,反而彻底放羊了……
论体能,黄巾军与汉军相差太远,加上本来就有接近2里的距离,很少有黄巾军将士能追上汉军。再加上,黄巾军中本来就缺少骑兵,少数冲得快的骑兵和飞毛腿士卒,也干不过田峻的安排断后的辽东骑兵。
如此一追一逃,逃跑的汉军没死几个人,反而是追杀而来的黄巾军被射杀的人更多一些。
不过,黄巾人山人海,死几百个人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依旧毫不停歇,一路猛追。
当田峻的汉军往后退了大约十里时,黄巾将士们终于“退烧”了,口号也喊得很小了,脚也抬不动了。
张角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正要下令停止追杀“汉狗”时,已经晚了。
左边号角声起,张飞带着五千辽东骑兵冲进了黄巾军的左翼;
右边号角声起,王双带着五千辽东骑兵冲进了黄巾军的右翼;
前面号角声起,田峻的一万五千骑兵分成三路,返身冲进了精疲力歇,目瞪口呆的黄巾军中。一万北军步兵也跟看骑兵返身杀来,借机扩大战果。
黄巾军本是乌合之众,只是缘于宗教的狂热而亡命“冲杀”,如今精疲力尽,又完全跑乱了建制,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
十五万人各自为战,要多乱就有多乱!
再被几万骑兵冲杀,就变成了……要多惨就有多惨了。
……
于是乎,十几万失去建制、精疲力尽的乌合之众,在数万骑兵的冲杀下迅速崩溃,其状甚惨……甚惨……
缘于田峻在幽州时不杀黄巾俘虏的好名声,很多黄巾军纷纷跪地投降。
杀敌两万多人,俘虏八万多人,很多黄巾军在旷野中逃散。
……
张角也是有一支三千多人的骑兵的,这些骑兵全是黄巾力士组成,属于张角的亲兵。兵败之时,张角领着亲卫骑兵,从自家的乱兵中杀出一条血路,向广宗退去。
田峻领着五千骑兵紧追不舍。
混乱之中,王双弯弓搭箭,射中张角右肩。危急之时,张梁亲自带领黄巾力土断后,死命拖着田峻的追兵,张角才得以退回广宗城中。跟着张角逃回的黄巾将士,不足一万……步兵,实在是跑不过骑兵!
张角大败亏输,出征时十五万人,回来时仅剩一万多人!就算加上留守广宗的五万人,张角上可用兵力也才六万人。
最关键的是,田峻的骑兵又跟了过来,屯兵在广宗城外。
……
此消彼长,张角知道此时田峻的汉军实力,已经远超自己在广宗城内的这些乌合之众了,只好谨守城池,与手下大将们一起商讨对策。
手下大将褚飞燕向张角献策道:“地公将军张宝在下曲阳城中,尚有三万将士,不如将其召来。”
张角摇了摇头道:“不可,田峻用骑兵屯于城外,恐怕地公将军的人马未及入城,就会被田峻的骑兵中途截杀!”
人公将军张梁道:“何不死守广宗,召其它各地军队来援?”
张角苦笑道:“这样自然是好。不过,冀州黄巾已经难有援军,从青兖调兵,一来一回,迁延日久,我担心以田峻兵锋之盛,广宗恐怕很难坚持到各地军队来援。”
又有大将董政向张角献计道:“我军在冀州势力大损,何不退入兖州?”
“退入兖州?”张角愣了一下,接着问道:“董将军是如何想的?”
董政道:“我军势力太过分散,很容易被汉军各个击破,如今既然在冀州受挫,不如南下兖州,与卜已的黄巾军汇合,再沿途收拢各处零散的军队,裹胁一些百姓,聚拢数十万军队,再与汉军决战?”
张角沉思良久,才说道:“计是好计,但有两点难办啊:
其一,我军该如何从广宗脱身,田峻可是有数万骑兵啊。
其二,若我们去了兖州,田峻也必会追着我们去兖州啊。”
董政道:“田峻只是负责冀州战场,要进入兖州,须得汉狗皇帝重新下旨,就算汉狗皇帝同意田峻去兖州,一来一回,也是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我们刚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聚拢军队。只是……我们要从翼州脱身,并不容易。”
张角沉思良久,不能决断。
董政断然道:“广宗危矣,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而况三军统帅?末将请天公将军暂离广宗,轻骑南下,末将愿率一支人马,死守广宗,拖着田峻。”
第80章 一箭三雕真与假
待柳毅和成公英走进会客厅时,会客厅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大将军府的下人们的工作效率之高,让人咋舌!
不过,何进犹自余怒未消,用一副“屠夫看猪”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柳毅和成公英道:“田其泰那臭小子,为何如此混帐?!”
成公英上前一步道:“大将军息怒,在下成公英,忝为田将军的军师幕僚,奉田将军之命,特来向大将军禀明此中因果曲直。”
“什么因果曲直?”
何进怒道:“为了忠义,死一个父亲又有何妨?死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换来满堂儿孙的世代富贵,何乐而不为?!”
死一个老人,换来满堂儿孙的世代富贵!
这就是所谓的“忠义”!
君君臣臣的所谓“忠义”……依旧是一桩明码实价的买卖!这是一个……连屠夫都明白的道理:道德节操,都是有价码的!
成公英上前一步,对何进道:“我家公子派在下来见大将军时,曾对在下说,这一切都是大将军您安排好了的,我家公子一直是在按您的意思在做事!”
“什么?是我叫田其泰抗旨不遵的?”何进愣住了。
何进不傻,要不,仅靠妹妹何真的美貌,也不可能做到大将军的高位。
恰恰相反,何进此人非常精明,绝非一介屠夫那么简单!
从成公英的这句话中,何进立即听出了其中的玄机。
何进吁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子,语带威严地问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绕什么弯子!”
成公英从贴身处掏出一封书信,交给何进道:“我家公子说,只要把这封书信交给大将军,大将军必然会赏我们……美女十名,黄金百两。
成公英乘机讨要“好处”黄金百两是其次,美女十名才是重点,所以——美女在前,黄金在后。
毕竟,军旅征战,已经两个多月“不知肉味”了……
何进诧异地接过书信,认真地看了起来……渐渐地……何进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然后,有了笑容……
然后,看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看得心花怒放,大叫一声:“来人,赏千金,美女五十名!”
……
待柳毅和成功英离开之后,何进又回到了皇宫求见刘宏。
刚换回开裆裤的刘宏,与宫女们玩得正嗨,听说何进求见,心里很是不爽。
不过,此时天下未靖,当朝大将军求见,刘宏也不得不见。
犹豫了一下,刘宏还是让人通知何进,在裸游馆的偏殿里见驾。
……
进了偏殿之后,何进的眼光色眯眯地看向那些开裆裤宫女,哈拉子流了一地,直到太监提醒,何进才对刘宏行了一礼道:
“陛下,臣有机要之事要奏明陛下……”
刘宏闻言,挥了挥手,命所有开裆裤宫女及太监退出三十步之外。
何进见所有人都退走了,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刘宏道:“陛下,臣有一事瞒着陛下,请陛下责罚!”
“哦?”
刘宏愣了一下,问道:“说吧,你有何事瞒着朕?”
何进道:“那田其泰抗旨,其实……是……是臣暗中授意,并为他担保过的!”
“什么?!你……竟如此大胆?!”刘宏坐直了身子,双眼如两把利刀一般,狠狠地瞪着何进。
何进吓得哆嗦了一下,伏在地上,惶恐地说道:“陛下,臣这样做,是因为臣思得一计,想一举将贼首张角兄弟三人全灭了啊!”
刘宏依旧怒气不减地喝道:“说吧!你今天要不说出个让朕信服的理由来,你这个大将军……也就当到到头了!”
何进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对刘宏道:“谢陛下,陛下你想啊,张角陈兵濮阳城外,如果田峻带兵南下,张角会怎么办?”
刘宏想了一下道:“应该会……吓得继续逃窜……”
何进道:“陛下圣明,张角被田峻打得大败,闻田峻四万大军南下,必闻风而逃,从此成为流冦。然后一边流窜一边整合他在各处的百万徒众!到那时再与朝廷军队决战,朝廷如何应对?
臣要是张角,臣就不会让黄巾徒众们分散在各州郡而各自为战,臣会将全国大小数千支黄巾整合起来,以百万之众据守几个州郡,再与朝廷决战!”
刘宏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真如何进所想,张角一边流窜,一边滚雪球一样,整合起百万狂热的信徒,那……这天下恐怕……恐怕……危险了!
“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刘宏问道。
何进道:“所以,微臣就想,必须在张角明白这个道理之前,将张角关起来!”
“关起来?如何关?”刘宏惊问道。
何进见效果不错,接着道:“关在濮阳城里,以濮阳城的城墙为牢!”
刘宏皱了下眉头道:“所以你故意让田峻不救濮阳,放任张角攻破濮阳,让张角觉得有坚城可守,从而不再去滚雪球……一边逃窜一边滚雪球一样整合百万徒众?”
何进高呼道:“陛下圣明,正是如此!先让城墙给张角以安全感,再用城墙为牢笼将张角关起来。”
刘宏点了点头道:“如此……也确实可行,只要张角进了濮阳城,再以重兵围困,张角外无援兵,内无粮草,纵然能坚守数月,也只有败亡一途。”
何进再次高呼:“陛下圣明。所以,在濮阳未陷落之前,让田峻南下是战略上的错误。”
刘宏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有几份道理,起来回话吧。”
何进如释负重地站起来道:“谢陛下!”
“别忙着谢,朕还没问完呢!”刘宏狠狠地瞪了何进一眼道。
何进连忙又行了一礼道:“请陛下责问,臣知无不言。”
刘宏道:“既然您想设计将张角关在濮阳,那你让田其泰呆在冀州,迟点南下就行,何必让田其泰远征东莱?”
何进道:“陛下你想啊,如果我们将张角和张梁都困歼灭在濮阳城,那接下来谁会是黄巾首领?”
刘宏道:“自然是……张角的二弟张宝了。”
“陛下圣明!”何进道:“所以臣就想干脆将张宝也灭了!”
“有点道理。”刘宏点了点头,又道:“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还有一个原因是。”何进道:“如果田峻去了青州,张角才会更放心地进攻濮阳。”
“这个我自然明白!”刘宏怒喝道:“朕问你,还有没有别的要说!”
何进吓得一哆嗦,又跪下了。
刘宏走到何进身边,狠狠地瞪了何进一眼,然后缓缓地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而且非常高明,可谓是“一箭三雕”之计。不过朕要问的是,你何不早点跟朕讲?!”
“请陛下恕罪!”何进道:“臣没有提前跟陛下说,是担心走漏了风声!陛下你知道的,太平道无孔不入,上次宫中就查出了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一千多人是太平道信徒!焉知没有漏网的余孽?宫中如此,那些大臣的家丁奴仆,就更不用说了。
您知道,一旦走漏了消息,让张角明白了他战略上的失误从而调整战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宏想了一下道:“朕有点被你说服了,但你又为何挑现在这个时间跟朕来说此事?”
何进道:“因为濮阳城已经被张角攻破了,而且,田峻也已经击杀张宝,很快就要回师濮阳了!”
“什么?田峻已经杀了张宝?你……你如何得知?”刘宏再次吃惊道。
何进道:“捷报和张宝的人头,已经在今天下午送到了臣的府上,只是臣为了保密,故意未交给朝廷。”
说着,何进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捷报,交给了刘宏。
刘宏看完捷报,终于欣慰地笑了,上前亲自扶起何进道:“朕真是小看了爱卿,没想到爱卿还有如此本事,真朕之臂膀也!”
“多谢陛下信任!”何进赶紧谢恩,随即又道:“臣现在先给陛下看捷报,希望陛下暂时保密,等到剿灭张角张梁之后,才公之于朝廷。”
“如此甚好!”刘宏大喜道。
何进见刘宏高兴,乘机向刘宏请战道:“陛下,濮阳之战,事关重大,只要在濮阳再灭了张角和张梁,其它各处黄巾也就再也难成气候了。臣想亲自去濮阳督战,不灭张角,誓不回军!”
刘宏想了片刻道:“这……确实是一个“一战而竟全功”的机会啊。只是……此事不要在朝堂上张扬,你就从洛阳八关的守卫中,抽调五千精兵,秘密前往濮阳吧。”
何进大喜,连忙领旨谢恩。
对何进来说,这可是捞取军功的好机会啊!只要灭了张角,谁还敢讥讽自己是屠夫出身?
……
将功劳让给何进,然后让何进给自己背书——这便是沮授所献三策中的“第一策”。
这一策,不仅化解了因抗旨不遵而留下的隐患,也为以后埋下了许多伏笔。
用沮授的话说,便是:按常规,朝廷是不可能在战后仍然让田峻还呆在辽东的,一定会做太守之间辖区的调整,只有提前布局,才有继续呆在辽东的机会。而让功给何进,便是其中的布局之一。
……
几天之后,当朝大将军何进告病休假,并谢绝任何拜访,朝臣都诧异无比。
而在某天深夜,五千精兵从雒阳出发,悄悄出了旋门关进入成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
田峻的军队在离弧县城与何进相逢,看在何进为田峻背书的份上,田峻对何进执礼甚恭,并且又送上了几箱“土特产”道:
“末将参见大将军,一点“土特产”,请将军笑纳。”
何进很开心,这是自己的福将啊!
何进觉得,自从遇上田峻之后,自己就交好运了。何进一直以为,若没有田峻帮忙抓了唐周,自己就没机会当这个大将军。
而这次也一样,若没有田峻的那封信,自己就没机会在皇帝前面露脸,更没有这种捞取战功的机会。
“其泰啊,此战过后,有什么打算,要不来朝中任职?”何进笑眯眯地问道。
田峻吓了一跳,莫非……又跳进自己挖的坑里了?
流年不利啊……总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进去……
想了一下,赶紧装成一副怕怕的样子道:“朝廷……不不不……末将没那个本事,玩不转的。”
何进道:“无妨,有本将在,何人敢与你为难?”
田峻眼珠一转道:“大将军啊,末将的本事只在战场上,真到了朝堂之上,不但帮不了您,还会给您添麻烦的。而且,末将以为,末将不在朝堂,对将军更好。”
“哦?”何进道:“此言何意?”
田峻道:“古人云:不要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咱们两个人四个鸡蛋……呃,我的意思是,大将军与我,一个在朝一个在野,正好可以互相借力,权倾朝野……”
“胡说八道!”何进佯怒道:“何出如此目无君父之言耶?!”
“权倾朝野”这四个字,正说到了何进的心里,但这却不是什么官冕堂皇的好话!
田峻赶紧解释道:“如今十常侍弄权,为祸甚烈!致使天下大乱,如果朝臣之中,无人可以制约得了十常侍,天下将永无宁日。大将军身为三公之一,又是未来国舅,岂能看着十常侍祸乱您外甥的天下?所以,末将以为,大将军只有权倾朝野,才能诛除竖宦,清扫寰宇,还天下万民一个朗朗乾坤。”
何进闻言,这才笑了笑道:“你说得也有几份道理,这事容后再叙,先说剿贼之事吧!”
田峻道:“谢大将军。如今张角已入瓮中,是瓮中捉鳖的时候了……”
……
濮阳城中,张角又昏倒了——这已经是第三次吐血昏倒了。
第一次是在钜鹿,听到董政投敌,钜鹿城破时吐血昏倒的。
第二次是听说波才在颍川大败,皇甫嵩杀俘五万,并将战死和俘杀的八万尸骨垒成京观。
而这一次,却是三条同时传来的坏消息:波才在陈国战死、彭脱在阳翟战死、张宝在东莱被杀!
张梁及黄巾诸将们围在张角的病榻前,皆不知如何是好。
……
少倾,张角攸攸醒来,对众将道:“如今吾教受挫较大,然……汝等不必灰心丧气。自古以来,欲成大业,磨难甚多,此亦天道也。”
众将齐声回复道:“谨遵大贤良师教诲!”
张角喘息了一会道:“为师旧病复发,时日不多矣。恐怕最多也只有数月阳寿了……若为师归天,汝等当以人公将军张梁为帅,继承吾未竟之志。
喘息了一会,张角才又说道:“造反还未成功,汝等仍需奋进……”
第87章 牧千猪和屌炸天
转眼隆冬又至,中原大地,朔风呼啸,大雪纷飞。
有粮的人,都躲在家中猫冬。
没粮的流民,仍在风雪中寻找着存活的希望。
天虽寒,风虽大,雪虽厚!
在通往东莱郡的道路上,依旧有络绎不绝的流民在挣扎着前行。
不过,今年的流民却与往年大不一样。
今年的流民与往年相比,显得又多又怪!
首先是数量不一样——正所谓:流民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然后就是今年的流民充满了怪异——正所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具体怪在哪里?怪在三个方面:
其一,往年的流民,都是往各个大城镇中汇聚,希望能从官府或某些善人手口讨得一口续命的稀粥。
但今年的流民,却如万千条小溪小河汇聚成长江黄河一样,由万千条小路汇聚向各条大路,然后顺着各条大路汇聚到到更大的路,最后汇聚到一南一北两条大道:
北的……如滚滚黄河,通往幽州的卢龙道,
南的……如滔滔长江,流向青州的东莱郡郡治黄县。
其二,往年的流民,眼神中充满着惶恐和绝望。
但今年的流民,却眼中充满着希冀的光芒。似乎……他们的流浪,是受到了神的指引,在走向一个充满着希望,充满着温暖的阳光的地方!
其三,往年的流民,“路边倒尸”者甚多,各条大道两旁都不乏冻饿而死,无人收敛尸骨的流民。
但今年的流民,却很少有“路边倒尸”者,即使是他们想死,也有人不让他们死!
因为……在某些人眼中,他们不再是人,而是钱粮!
把他们看做“钱粮”的人,就是那些不把流民当人看的……“臭名昭著”的人贩子们!
人流之中,到处充斥着如下的粗话:
“他娘的,活得不耐烦了是吗?想死?没那么容易!”
“你这汉子,穿那么少,想让老子破财?快把这几件衣服全披上了!”
“喂,你这娃儿,到处乱跑个球啊!?你个狗杂种,你要跑丢了,老子跟谁要钱去?”
“你这浑球,老子就看了一眼你那媳妇儿,动都没动她,你居然绝食?哎呦喂,老子求你了,吃点东西吧……”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弱肉强食的丛林规则,也无处不在!
此刻,在北海郡即墨县,前往东莱的大路上,有一群两千多人的流民队伍正在艰难地行走着。
这可是一支不小的队伍,二千多人,对人贩子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东莱郡对流民的“收购”价格是:粮四石+钱二百铢,此外还会根据流民籍贯的路程远近,给予路费补贴!
二千流民,只要送到东莱郡,除掉路费,还可以领到粮八千石+四万钱。
四万钱并不多,没什么收引力,有吸引力的是八千石粮食!
此时的粮价已经从二百多钱一石涨到了四百钱一石!八千石粮食若折成钱的话,足有320万钱!
不过,人贩子们是不会将粮食折成钱的,只会将钱折成粮食!
在这乱世,粮食才是保价的硬通货!
……
长长的流民队伍中,大约有近两百名身穿黑衣、头扎黑色头巾的精壮汉子在不断地吆喝着,偶尔也骂骂咧咧地用刀鞘驱赶着走得慢的流民。
这些黑衣黑巾的精壮汉子便是人贩子,而那些流民,在他们眼中不是人,是粮食和钱!
在他们口中也不叫人,而是一种……叫做“肥羊”的动物。
“周老大,又有两个人傻屌肥羊昏倒了!”
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汉子,跑到一个魁梧如铁塔般的壮汉身边,嘴里喷着热气,喘得跟头驴似的,焦急地说道:“额头滚烫滚烫的,怕是要破财!”
周老大牛眼一瞪,怒骂道:“臭小子,那还不快去叫随行的医者?要是死了,俺拿你和你婆娘去顶!”
那瘦汉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又跑去找随行的医者了。
……
就在此时,一骑快马从前面飞跑了过来,马上的骑士来到壮汉身边,大声地禀招呼道:“周大哥,形势不太好啊,前面有一伙人挡道,想劫我们的肥羊!”
壮汉眼神一凛,问道:“蒋老弟,可知对方的底细?”
那骑士答道:“是泰山帮的管老大……绰号“牧千猪”的管亥!”
“来者不善啊!”壮沉吸了口冷气,问道:“可知对方来了多少人?”
那骑士“蒋老弟”道:“足有两百多人!全都是跨马舞刀的壮汉!”
“蒋老弟”话音未落,但见前面人喊马嘶,约有两百多骑顶风冒雪狂冲而来!
周老大见状大惊,大叫一声:“让肥羊们结圆阵自守,兄弟们上前应敌!”
流民队伍顿时乱了起来,百余名人贩子气急败坏地将“肥羊”们驱赶到一堆,去结成所谓的“圆阵”。
人贩子们气急败坏,而流民们却一点都不紧张,他们……反正知道自己是肥羊,给谁做肥羊还不都一样?
费了老大劲,人贩子们才将流民们赶到一堆,弄成一个多边形“圆阵”。然后又火急火燎地跑到周老大身边,紧张地戒备着。
……
没多久,那两百多骑便来到了周老大这群人的前面,拦着了周老大他们的去路,列成整齐的骑兵方阵。
稍后,从方阵中走出一名特别魁梧的壮汉。
周老大抬眼望去,但见此人长得身高足有八尺五寸(1.96米)以上,膀大腰圆,阔口狮鼻,面相凶悍异常。正是“臭名昭著”的特大人贩集团——泰山帮的老大,绰号“牧千猪”的管亥
管亥纵马来到周老大之前二十步左右站定,冲着周老大冷哼一声道:“来的可是九江的“屌炸天”周泰?”
周老大手握刀柄,沉声喝道:“正是周某!天寒地冻的,管老大不在泰山牧猪,跑来拦着俺的去路,是何道理?”
管亥狂笑道:“够屌,果然不亏“屌炸天”之名。”
说着,管亥脸色一黑,对周泰冷冷地说道:“你一个九江水贼,不远千里跑来青州抢生意,不觉得捞过界了么?须知这青州……可是俺老管的地盘!”
周泰也哈哈狂笑道:“你的地盘?这里可不是泰山。真是奇了怪了,莫非管老大不做山贼,倒成了青州刺史或北海郡太守了么?”
管亥也不生气,依旧冷冷地说道:“就你这一百多个兄弟,想在青州耍横?还是早点回九江去吧!”
周泰笑道:“比人多是么?听说你牧千猪在泰山有上万的人马,都是些黄巾军的精卒。可是,你敢带这上万的人马到北海郡来么?怎么这次只带了两百来人?”
管亥道:“彼此彼此,你屌炸天的九江水贼也不少,不也只带了两百多人?我只是不明白了,你跑这么远来干这送“肥羊”的卖买,莫非是在九江不好混了?”
周泰道:“实不相瞒,周某虽被人送了个“屌炸天”的外号,却从不在贫民百姓面前屌,周某从不抢劫百姓,因此,最近粮草有些不够,便想到了送些肥羊换点粮草。没想到你管老大鼻子这么灵通,这才第一趟,你管老大就赶过来了。我说你这鼻子怎么这么灵,该不会是属狗的吧?”
管亥笑了笑道:“青州这地方,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我老管?你也休要多嘴,俺老管念你也算是条好汉,就跟你说说吧。行有行规,你想入这“送肥羊”的行业,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遵守这一行的规矩。”
周泰问道:“不知管老大所说的规矩是什么?”
管亥道:“凡是走青州这条道的,我要抽三成!”
“三成?”
周泰怒道:“你……你怎么不去抢?”
管亥也怒道:“抢又如何?这已是给你“屌炸天”的面子了!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把你和你这些手下也抓了,全当成肥羊,一起交到东莱去换钱粮。”
周泰拔刀在手,喝道:“你想得很美……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刚才也是在想,把你和你这些手下也抓了,全当成肥羊,一起交到东莱去换钱粮。”
此言一出,就……把天给聊死了……
管亥也拔刀在手道:“果然够胆、够屌!俺牧千猪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能将俺抓了当肥羊换钱粮!”
说罢,管亥一夹战马,策马举刀冲向周泰。
周泰也不示弱,纵马上前迎战,两人在雪原上激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败。引得双方人马都叫好之声不绝。
而那一群“不知死”的流民,全无当“肥羊”的自觉,早就散了那所谓的“圆阵”,全跑过来看热闹了。
就在两人打得难能难分,流民们叫好之声震天动地,不绝于耳之时。
又有一群两百余骑兵从东往西,顶风冒雪疾冲而来,为首一人,身高九尺,气宇轩昂,手持虎头戟,跨下汗血马,人如虎,马如龙,正是北中郎将、辽东太守、柳乡侯田峻田子泰!
……
田峻本来是想赶在年前来东莱郡看一下他老爸田晏,也顺道慰问一下王越和华雄等将士的。
没想到,才到东莱,就接到黑冰阁传来的消息:管亥出现在北海郡,想要打劫一批数量较多的“肥羊”!
管亥!这可是在原本历史上统领三十万黄巾,后来与关羽激斗数十招,为关羽所斩的黄巾悍将啊!
这可是一只“肥羊”!
人贩子管亥把流民当“肥羊”,须不知,在田峻眼中,管亥也是“肥羊”!
听到管亥的名字之后,田峻想都没想,立即带了典韦、张飞及两百多名亲卫,换了平民的装束,便往西来寻管亥这只“肥羊”。
为什么带这么少人?怕吓跑了……管亥这只“肥羊”啊!
为什么都要换成平民的装束?也是……怕吓跑了管亥这只“肥羊”啊!
……
紧赶慢赶,终于在北海郡的即墨县给遇上了。
看到又有两百多骑士过来,管亥与周泰立即停止了打斗,各自回阵,小心地戒备着。
管亥和周泰并不认识田峻,但从田峻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来看,就知道是来者不善!
而且,以周泰和管亥老辣的眼出,早看出了这群令行禁止、整齐划一的骑土……很有可能是官府的精兵!
不过,管亥和周泰并不是很紧张,因为“送肥羊”这种事,是被官府默许甚至鼓励的!
对这些地方官府来说,流民不止是压力和累赘,还是巨大的麻烦。能有人将流民送走,附合所有官吏及士族豪强们的利益。
“阁下是何人?意欲何为?”最先开口的,是屌炸天周泰。
周泰很紧张,担心这些人也是来抢他的“肥羊”的。
田峻看了看周泰,又看了看管亥,都不认识啊。
田峻只知道这两人中有一人叫管亥。不过看起来这两人刚恶斗了一场,似乎不分胜败!
于是,田峻便多留了个心眼,笑了笑道:“在下王耕,正是为这一批流……呃,肥羊而来。”
管亥一听又有人来搅局,心里有气,便大声喝道:“你这姓王的,也想到俺们青州来抢“肥羊”么?”
田峻笑了笑,心道这便是管亥了。
故意不理管亥,田峻转向周泰道:“这位兄弟贵姓?这批肥羊是你的么?”
周泰道:“俺老周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乃九江屌炸天周泰,这批肥羊,正是为我所有!”
田峻心中一愣,没想到在此遇上周泰,这可是……比管亥还要重要的“肥羊”啊!不为别的,因为辽东的水师,正需要周泰这种擅水战的大将!
田峻心念电转,脸上却风淡云轻。笑了笑,又转向管亥,问道:“那么,这么兄弟……是想要劫了这群肥羊了?”
管亥道:“俺老管便是牧千猪管亥,本来只想坐地抽成的,不过,这屌炸天够屌,硬是一根屌毛也不肯拔,所以……”
“所以什么?”田峻饶有兴致地问道。
“所以……俺老管想要将他的的屌毛全拔了,让他变成一只光屌,再把这只光屌也当成肥羊送到东莱去!哈哈哈哈……”管亥得意地狂笑道。
“好主意!”田峻大笑着鼓掌道:“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你……你也想劫肥羊?还想……连屌炸天一起劫了?”管亥惊问道。
田峻笑了笑道:“牧千猪……果然要比猪聪明很多,竟然……猜对了一半!”
“才猜对一半?!”
管亥和周泰都同时大惊道。
……
第97章 黔首的怒火,布衣的疯狂!
张敞想了想,又问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何时可以发动?”
公孙昭道:“刚接到细作传来消息,阳终和阳仪将军会率五千精兵前来策应,阳将军到达襄平的时间便是今晚,所以,起事时间……也定在今晚。待阳将军率军攻城之时,便是我们“虎穴计划”发动之时!”
……
凌晨时分,天光刚刚开始放亮。城头突然响起了战鼓的声音。
阳终和阳仪率军杀到了襄平。郭顺和田丰、沮授等人赶紧率领军队和民壮上城墙守城。
然而,就在此时!!
城内突然四处火起,数千黑衣人手持各式兵刃,从城中数十处宅子涌出,聚在一起向太守府杀去……
黑衣人的目标不是去夺取城门,而是……攻打太守府!
因为,在太守府里,有田峻的老婆和孩子!
攻破太守府,活捉田峻的老婆孩子,逼田峻就范——这就是徐荣的……虎穴计划!
……
这些黑衣人就是公孙氏的家兵,足有三之多!其首领,便是公孙氏的家主公孙昭。
公孙昭带人来到太守府外后,立即将人马分成两部:
第一部一千人由公孙明率领,用来阻挡可能来自城墙方向的辽东兵援军。
第二部两千人,则由公孙延和张敞率领,全力攻打太守府。
而公孙昭自己,则策应全局。
……
此时的太守府中,只有四百多亲兵,由夏雪的从兄夏尚担统领。
当公孙家私兵杀来时,亲兵队长夏尚立即带人关闭了府衙大门,并用巨石将府衙大门堵死,然后凭借高墙死守府衙。
但是,公孙氏私兵人多势众,又提前准备了梯子和勾爪等器械,很快就有很多黑衣人翻墙进入了院中,并搬开了堵门的巨石,墙外的黑衣人鱼贯而入,夏尚等太守府亲兵陷入了苦战之中。
……
府外的喊杀声,也惊动了府衙后院中的夏雪。
夏雪知道此番事情无法善了,二话不说,将小孩田获交给蔡琰,让蔡琰带着小孩先去地窖中躲藏。
然后,夏雪便开始披挂铠甲,拿了柳叶刀,背上强弓前住大院中助战。
此时的大院中,已经有近千黑衣人杀了进来,正在与亲卫们大战。
田峻这四百亲卫,都是军中挑选来的劲卒,战力非同一般,与杀进太守府的近千黑夜人相斗,丝毫不落下风。
而夏雪的加入,更加鼓舞了亲卫兵的士气,反而将数倍于己的黑衣人杀得连连后退。
眼看黑衣人就要被赶出府衙的院子了,然而就在此时,张敞、公孙延两人也一个接一个杀进了院中。
首先进入院中的公孙延。公孙延一翻进院子,就找上了亲兵队长夏尚,仅仅不过十余招,就将夏尚一刀砍死。
夏雪见从兄横死,伤心不已。
不过,此时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夏雪银牙紧咬,一刀将与之对敌的黑衣人砍死,然后趋步上前拦着公孙延厮杀。
公孙延见杀过来的是一位美貌的女子,心中略有轻敌之心,哪里知道夏雪的刀法,走的正是轻灵快捷的路子?
夏雪乘机锁定先机,刀出如风,一招快似一招,杀得公孙延手忙脚乱。交手不过十招,失神轻敌的公孙延便被夏雪砍掉一只手臂,倒在地上翻滚哀嚎。
然而,正当夏雪想要将公孙延一刀砍死之时,忽见一条非常高大的壮汉,举着一柄硕大的斧头向自己砍来,夏雪连忙举刀格挡,但听“嘡”的一声巨响,夏雪被震得连退五步,以刀撑地才不致倒在地上。
“你是何人?”夏雪惊问道。
“渔阳张敞!”壮汉高声答道。
来的正是公孙度手下大将张敞!
夏雪一招不慎,被张敞的巨斧震得手臂发麻,长刀差点脱手飞出。
张敞以巨斧指着夏雪道:“你莫非就是田其泰之妻?”
夏雪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
张敞道:“束手就擒吧!只要田其泰服从董相国的安排,我们无意伤害你们母子二人!”
“原来是想要劫我们母子为质,真是卑鄙!”夏雪冷哼一声道:“堂堂八尺男儿,却来欺负我这种弱女子,不害臊么?”
“你……你是弱女子么?”张敞看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公孙延道。
“他……他心术不正,活该!”夏雪故意装出一副气愤的表情道:“他自己撞到我刀上来的!”
故意示弱……用的是“惑敌计”!
张敞果然上当。放下指向夏雪的大斧,叹了口气道:“投降罢,反抗是徒劳的。”
张敞此人并非坏人,只是各为其主罢了,其本性,还是有较好的道德情操的。
不过,“君子可欺之以方”,张敞的道德情操,这正是夏雪想要抓着的弱点!
夏雪刚才仓促间硬接张敞一斧,被震得两臂发麻,经过这几句交淡拖延了片刻时间,便已完全恢复了。而且,通过刚才一番交谈,也成功地挑起了张敞的轻敌之心。
“张将军不想打了么?”夏雪狡黠地笑道。
张敞举起大斧晃了晃,又放下道:“投降吧,某不想……跟女人动手!”
“可小女子却很喜欢跟男人动手。”夏雪大笑一声,柳叶刀快若惊鸿般削向张敞的脖子。
张敞大惊,连忙仰身闪避,哪知夏雪这一招却是虚的,在张敞仰身时,柳叶刀突然中途变招,自上而下……削向张敞因仰身而挺起的肚子。
张敞也是厉害得很,眼见就要被开膛破肚,连忙以斧面磕向柳叶刀,将柳叶刀撞开。
不过,夏雪的武艺绝不止如此,虽然力气与张敞相差太远,但速度却快过张敞很多!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夏雪一招领先,步步领先。
柳叶刀在斧面上轻触一下,顺势削向张敞左腿,在张敞左腿上划拉出一道口子,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张敞也是条汉子,忍着剧痛,后退几步稳着身子,咬紧牙关又与夏雪苦战在一起。但此时腿上挨了一刀,已不再是夏雪的对手。
周围的黑衣人见张敞吃了亏,也纷纷趋前抵挡夏雪,双方再一次打成了僵局。
不过,府衙的守军毕竟人少,逐渐地开始有些支持不住了……
……
就在此时,府衙外突然传来了排山倒海般的噪杂声!
数不清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向府衙赴来!
人群不是来自城墙方向,而是……四面八方!
府衙出现变乱时,正在应付阳仪攻城的郭顺,也派出了一千多人前来救援府衙。可是,这一千多人还没到达府衙就被公孙昭和公孙明给带人拦着了。
而且,因为兵力不足的原因,郭顺只能派出五百郡兵和八百民壮,所以战力大受影响,竟然被一千公孙家私兵给堵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抵达太守府。
然而,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
——郡兵被拦着了,而民众……却觉醒了!
“贼人攻打太守府了,一起去救太守府啰!”首先在街上大喊大叫的是一个独臂青年。
接着很多人从各自的家中冲了出来,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一边大喊一边冲向太守府方向。
“有贼人要对田太守家眷不利啊!”
“报恩的时候到了!”
“去救田太守的亲眷啊!”
“同去同去!大家一同去啊!”
“没有田太守,我们早就饿死了,不怕死的跟我们走!”
“跟贼人拼了!”
“拼了!跟贼人拼了!
“拼了!拼了!”
“拼了!拼了!”
“拼了……”
城中沸腾了,人群疯狂了!
老人、妇女、青壮、孩子、残疾人……
什么样的人都有,全都拿起着各式各样的农具,疯狂地朝太守府冲去……
独臂青年手举一把大铁锤冲在最前面,紧跟在后面的是一群举着锄头和粪叉的“疯了”的百姓……
这些百姓,有辽东本地的百姓;
有之前官府送过来的流民和“实边”的犯人;
有被田峻抓来并妥善安置的黄巾俘虏;
有被田峻从草原上救回来的汉人百姓;
有被汉化了的高句丽战俘;
有被人贩子当成“肥羊”从中原各地贩卖到辽东的流民;
有历尽千辛万苦流浪到辽东被收留的流民……
……
数万的百姓,有数万个曲曲折折的不同的故事。
但这数万个不同的故事中,却都有一段相似的经历和一个相同的结果……
这一段相似的经历便是——因为田峻的某些决策或行动而活了下来。
这个相同的结果便是——因为田峻的善政而从此过上好日子!
在这些人的心中——
田峻就是他们的恩人;
田峻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田峻……是值得他们生命去守护的……最亲的人!
……
而如今——
却有贼人乘田峻不在,而要伤害田峻的老婆和孩子?!
他们怎能……不着急?
他们怎能……不愤怒?
他们怎能……不疯狂?!
……
正在进攻太守府的公孙氏私兵们慌了。
听到城中如山呼海啸的的声音时,私兵们全都吓得两脚发抖!
张敞也吓得面如土色。
知道这次任务已经无法完成了,张敞只好下达撤退的命令。
可是,晚了!
往哪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愤怒的百姓们如洪水一般涌向太守府,如蚂蚁一样从围墙上攀附而上进入府院之中。又如洪水一样淹没了公孙家的私兵……
张敞忍着腿伤的剧痛冲出府衙大门时,立即便有几十样农具招呼了过来,其中一柄大铁锤直接砸向了张敞的脑袋,将张敞的脑袋砸得脑浆迸裂!
紧接着,数不清的粪叉和锄头一起招呼过来,将张敞的尸体扎得支离破碎,砸成一滩肉泥……
可怜原本历史上辽东的一员猛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
愤怒的百姓将围攻太守府的公孙家私兵全都砸成了肉泥之后,又转向正在与郡兵作战的公孙昭等人,将公孙昭、公孙明以及手下千余和兵全部砸成了肉泥……
然后,激动的百姓们又涌向城墙,向田丰和沮授请愿,要求参战……
群情汹涌,众意难违!
田丰和沮授只好接见了百姓派出的代表。
……
“你……我好像见过你……”沮授指着独臂的高壮青年道。
“草民名叫雷熊,雷公的雷,狗熊的熊!”
青年向沮授行了一礼道:“沮长史是见过我的,那时候,我才是个十三岁的娃子。”
“雷公的雷,狗熊的熊?”沮授默念了一句,突然大笑起来:你……你就是那个伤兵营里的那个少年伤兵?”
沮授终于记起来了,这个身高八尺的高壮青年,就是当年田峻救活的那个少年伤兵!
当时,沮授也是在场的。
而且,正是因为要救这个少年伤兵,田峻才把酒精试制出来,并进一步弄出了“辽东三醉酒”。
“对,草民就是那个断了一臂的少年兵,是田太守用酒精救了我一命!草民现在也被安排作了巡夜的更夫,娶了媳妇,有了两个娃儿。”说着,雷熊激动得泪流满面,向田丰和沮授深施一礼道:“草民这条命是田太守给的,愿为田太守死战!”
“壮士快快请起。”
田丰赶紧上前扶起雷熊道:“壮士也无需担心,如今城内贼人已经清除,襄平城便再无危险了。壮士……就清帮忙安抚一下百姓,让他们各自回家吧……”
“城外的贼人还在嚣张,请田郡丞允我等出城杀了阳仪那个叛贼!”雷熊再次请求道。
田丰摇了摇头道:“主公曾经说过,“不教而战谓之杀”,你们未经训练,就让你们上战场,就是让你们去送死啊。我若这样做了,主公必会怪罪于我。”
雷熊道:“我若从这数万百姓中挑选千余壮士,未必就会输给这辽东郡兵!”
田丰依旧摇了摇头道:“你们可以组织起来维护城中治安,但是……城外的敌军都是阳终带来的渔阳精兵……”
“田郡丞休要瞧不起人!”
雷熊急了:“你是看我只有一条左臂吧!我这些年一直苦练左手锤法,虽只有一只手,却未必输给人家两只手,若我出战,必能击杀阳仪那个叛贼!”
能击杀阳仪?
口气不小啊,阳仪可是辽东有数的武艺高强之人!
田丰闻言,再次仔细地打量了雷熊一番,这才发现雷熊虽然只剩一条左臂,但这条左臂……却非常……吓人!
这是一条比普通人大腿还粗的手臂!
手臂上肌肉坟起,青筋虬盘,着实……吓人!
第314章 鞠义有难,田峻料敌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两支先登营!
先登营在鞠义的军中地位尊崇,鞠义是从来不会用他们去打扫战场的。而且,在前一场战争中,先登营担任主攻,体力消耗较大,鞠义正让他们在一旁将养体力。
当鞠义大叫“备战”的时侯,先登营立即便快速向鞠义身边聚拢了过来。
不过,此时的先登营,刚经过一场大战,休息才一个多时辰,依然有些人困马乏。而且,先登营也是有伤亡的。
此次在与韩莒子的三万骑兵对战中,担任主攻的先登营战死和重伤的加在一起有一百多人,受轻伤的也有两百多人。伤亡的人数还来不及补充,两支先登营总共一千六百名战士,此时能参加战斗的才一千二百余人。
而且,还有一个相当不利的是……此时虽然还未天黑,但是太阳已经开始落山,这意味着,先登营前排将士手中的“明光大盾”,已经不能借助反射光来致盲敌军的战马了。
……
田军将士们训练有素,反应很快。
在知得敌情后,将士们都在向鞠义的帅旗所在位置快速汇聚过来。
不过,夏侯渊的骑兵更快,在鞠义的两万断后部队还没有完全归队之前,便冲了过来!
强悍的先登营再次顶在了前头!
但是,夏侯渊早有准备,他们不与先登营硬碰,而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从先登营左右两侧绕过,直击先登营后面的田军步兵和骑兵。
鞠义见状,连忙下令苏勇带骑兵上前阻敌,然后步兵结成圆阵防守。
但是,鞠义的骑兵才七千多人,且这些骑兵刚经历一场大战,此时已是人因马乏!
而夏侯渊的骑兵足有两万五千人!如此一来,苏勇的骑兵便立即陷于了苦战之中,伤亡非常惨重。
在与曹军对冲了两轮之后,苏勇不得不停下来收缩兵力,以便整队再战。
此时,鞠义见已方圆阵已成,便鸣金召回苏勇的骑兵,并将骑兵置于圆阵中央,以步兵用防守阵型来对付夏侯渊的骑兵。
夏侯渊很是讶异于田军的快速反应。原本以为凭借两万骑兵突袭,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打散这支田军的,没想到,一番冲锋下来,虽然给敌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敌军却还是结成了圆阵。
“夏侯将军,敌军圆阵初成,建制混乱不堪,尚可再冲!”副将李典向夏侯建议道。
“没错!”夏侯渊点了点头,对李典道:“你我各率一万人马,快速绕到圆阵两侧,然后两队骑兵同时向圆阵对冲!只要将圆阵一切两半,敌军必然溃败。”
“将军英明!”李典大笑道:“左右用骑兵对冲,圆阵就不再是圆阵了,而成了被我军夹击的扁阵,哈哈!”
夏侯渊也闻大笑。此战已无悬念,鞠义的失败只是迟早之事。
想到此处,夏侯渊心情大好,一边放声大笑,一边与李典各领一万骑兵,分别绕向圆阵两侧,然后向着圆阵恨恨冲去……
……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永远没有那么绝对。
物极必反和乐极生悲,不仅适用于鞠义,同样适用于夏侯渊。
夫欲使之亡,必先使之狂,当然也同样可以适用于夏侯渊!
……
天空渐渐地黑下来,天边,消失了最后一缕霞光,满天星斗开始在天穹上眨巴着它们的眼睑。
在离战场约十余里的地方,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庞大骑兵正在向战场赶来!
一万五千人的骑兵部队……很庞大吗?
没错,很庞大!
因为,马上的骑士虽然只有一万五千人,但却每人有三匹战马。四万五千匹战马的队伍,能不“庞大”么?
而在这庞大的队伍最前面,为首一将,银盔银甲(明光铠),坐下苍莬马,手中虎头戟,身背猎日弓,正是骠骑将军田峻田其泰!
田峻身后,紧跟着太史慈、雷熊、周泰、阎柔、白雀等数员大将。
实际上,田峻已经接到了鞠义送来的,大败韩莒子的捷报。
实际上,田峻也已经……与带着主力先撤的成公英相遇。
实际上,连成公英都认为鞠义既然大败了追兵,在短期内便不再会有敌兵追来。
但田峻依然过内黄县城而不停留,不仅不停留,还直接留下一万五千将士,而将另外一万五千将士由一人双马变成了一人三马!
田峻很不放心啊!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因为,这次的对手可不是公孙瓒和袁绍之流,而是彪炳史册的大军事家曹操!
而且,这个大军事家手下的智士,还是顶级谋士郭嘉和荀攸。
与曹操、郭嘉和荀攸这些人打交道,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一人三马,换马而不换人,几乎一路都是全速在奔驰……
在奔出内黄县五十多里时,前面探路的斥候赶来禀报道:“前方十里处,鞠义将军正在曹军大战!”
田峻心中“格登”一响:果然让自己给料中了,鞠义的断后军有危险!
“敌军多少?”田峻大声问道。
“回禀将军!”斥候道:“天色太晚,双方又混战在一起,敌军具体人数不清,但大致估算,约有骑兵两万以上。”
田峻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敌将何人?可曾看清敌军帅旗?”
斥候道:“敌军主将帅旗是“夏侯”两字,副将帅旗是“李”字。”
“必是夏侯渊无疑!”田峻点了一下头,又问道:“战况如何?”
“战况不利,敌军从两侧夹攻,圆阵将破!”斥候道:“恐怕……恐怕坚持不了半个时辰了。”
“主公!若是倍速而行,我们只需两刻钟!”太史慈道。
“没错!”田峻冷哼一声,下令道:“传令全军,倍数而行!”
……
战场上,夏侯渊正在与鞠义大呼酣战!
没错,是与鞠义本人!
鞠义仓促建成的,显得很乱糟糟的圆阵已经被夏侯渊和李典用骑兵对冲的方式切成了两半。
但是让夏侯渊诧异的是……田军竟然依旧没有溃败,虽然伤亡惨重,依旧在各处统军校尉和司马的带领下拼死反抗,显得韧性十足。
就在此时,夏侯渊和李典几乎同时看到了……敌军的主帅鞠义!
“只要干掉鞠义,敌军自溃!”李典对夏侯渊道。
夏侯渊点了点头,对李典道:“李将军暂代本将指挥作战,待本将前去击杀鞠义,取其首级、夺其帅旗!
说罢,夏侯渊一夹胯下战马,直向鞠义所在的位置冲去。
而鞠义,此时也看到了夏侯渊,并且,也存了同样的心思……干掉敌军主帅夏侯渊,则敌军自退!
于是,鞠义也一勒战马向夏侯渊冲去……
两人在乱军中相遇,双刀并举,杀得难舍难分。
……
第328章 调虎离山,中心开花
张南也是成名的宿将了,一听马邑骚乱,立即便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就在张南惊恐不已的时候,雁门关外又来了一支骑兵,远远地看那旗号,竟然是……“骠骑将军田”!
“是田狐狸到了?!”
张南倒抽一口冷气,引得肺部一阵抽搐,大声咳了起来。
随着那支骑兵越来越近,张南终于看清了:那巨大的帅旗下,有一员银盔银甲(明光铠)的大将,其人身材高壮,胯下苍菟马,手中虎头戟,身背猎日弓,气宇轩昂,威风凛凛,正是被天下诸侯称为“田狐狸”的骠骑将军田峻田其泰!
田峻纵马来到关前,先是与张燕打了声招呼,对张燕笑道:“张将军带兵太少,本将唯恐张将军兵力不足,前来给将军送兵来了。”
张燕道:“回禀主公,因事出紧急,有违军制……”
“哎~等等!”田峻止着张燕的解释,大声说道:“本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又怎么会不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今后切不可如此冒失。”
张燕感动地再次抱拳施礼道:“多谢主公信任!”
田峻对张燕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然后对雁门关上的守将大声叫道:“关上可是张南将军?本将今日前来雁门做客,何不开门纳之?”
张南眼神一凛,冷哼一声,大笑道:“本将从不做开门揖盗之事,更不会做引狼……呃,引狐狸入室之事。”
又被人当面骂做狐狸!
田峻苦笑一声,正要再说几句,旁边恼了张燕。张燕以长枪斜指关上的张南,厉声骂道:“竖子无礼,待我攻破关城,必将你碎尸万段。”
“真是痴人说梦!”张南哂笑一声道:“雁门雄关,凭你一万多骑兵就能攻破?莫说你只有一万多骑兵,便是你有三十万步兵,也休想攻破此关!”
“当真如此么?”田峻大笑道:“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攻不破的雄关。张将军不要太托大了。须知这世上,决定战争的永远不是武器和雄关,而是人心。正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袁本初人心尽失,败亡就在眼前,区区一座关口,又怎会救得了他败亡的命运?”
“无稽之谈!”张南大笑道:“既然如此,田狐狸不妨前来攻打一番试试?”
“不急不急。”田峻笑道:“本将远道而来,将士们也都颇为辛苦,待我军养足了力气,便来取关!”
说罢,田峻便不再与张南啰嗦,转身带着人马,与张燕合兵一处,退到三里外扎营。
田峻这一退,张南就不谈定了。
因为,现在张南担心的不是雁门关,而是雁门郡!
——现在马邑已经出现了骚乱,连县令都被杀了,县城现在也控制在叛军手中。如今田峻在关外扎营,张南就不敢抽调太多的兵力去平叛!
看着城外有些……似乎有恃无恐的田军,张南感到心中一阵慌乱。
身旁的焦触见状,对张南道:“城外只有敌军一万五千人,我军五千人守关足矣,如今雁门关有兵两万余人,将军何须担忧?”
张南摇了摇头道:“田狐狸以骠骑将军之尊,亲自来到此地,又岂能只带这么一点人马?”
“将军是说……田峻还有后军?”焦触问道。
“无法断定啊。”张南叹了口气道:“田狐狸亲自出马,不应该只带这么一点人来。但是,我们现在无法知道曹操和吕布的情况啊。按理说,在曹操和吕布数十万大军攻打之下,田狐狸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啊。”
顿了一下,张南又道:“田狐狸也许真有大军在后赶来,如果那样的话,必是曹操和吕布已经败于田峻;也许……也许……没有大军在后赶来,如果这样的话……坏了!”
说到这里,张南的话嘎然而止,与焦触面面相觑,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恐!
“里应外合!”焦触低声道:“必是里应外合!”
“没错!必是如此!”张南道:“田峻在此拖着我方大军,而马邑的西凉军叛乱……应该不止是马邑,其它各县都有西凉兵,若是联合起来叛乱,则雁门郡便不复我军所有,雁门关也便成了一座孤城!”
“那……那该如何是好?”焦触惊恐地问道。
张南咬了咬牙,正要出声,便见又有一人从阴馆方向打马狂奔而来,其人盔歪甲斜,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经过一番厮杀,并且受了重伤!
张南抬头仔细看去,正是张南的族弟张居
“坏了!”张南低呼一声,对焦触道:“必是阴馆出了大事!”
焦触闻言,也是心惊不已。
阴馆是雁门郡的治所,张南此前听说张燕带兵来犯,便带兵来了雁门关,而留在阴馆的,只有五千人马,由郡军司马张居和校尉李利统领!
邻县马邑两凉军叛乱,而李利……李利乃是西凉李傕的族侄!
果然!
张居被扶到关上之后,对张南放声大哭道:“李利反了!”
张南赶紧上前,扶着张居,厉声问道:“你……你跟我说,李利是如何反的?”
“兄长离开阴馆后,阴馆城中便只有了五千军队,而这五千军队中,有两千人是李利的西凉兵!”
张居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当马邑西凉军叛乱的消息传到阴馆之后,李利就突然带兵围攻太守府,末将措手不及,拼死逃出城来报信,此刻,阴馆城已被李利控制了!”
“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张南怒骂道:“田狐狸……够狠!”
没错!这就是调虎离山之计,更确切地说,应该叫“调虎离山,中心开花”!
不过,这计却不是田峻所出,而是李儒(李优)所出。
这也是为什么张燕来不及等到田峻批复,便带着五千人就星夜疾驰赶到雁门关的原因,为的就是配合李儒的“调虎离山,中心开花”之计。
李儒在委托黑冰阁送给张燕的信中,要求张燕在五天之内赶到雁门关外,至于所带人马,可多可少——因为张燕乃是并州战线的主帅,只要张燕到了雁门关外,哪怕只带两三千人,也会惊动雁门太守张南,因为张南会担心这只是先头部队,后续恐有大军赶来。
这样的话,张南因为需要用重兵守卫雁门关,便会从郡内各县抽调一部分守军,使得各县兵力空虚,利于李式等人实施“中心开花”之计,夺取雁门郡各县甚至郡治阴馆城。
只是李儒没想到的是,张南因不信任李利,没有带李利去雁门关,这样反而使“中心开花”之计执行得更加到位,让李利轻而易举便夺下郡治阴馆城,使雁门关变成了一座孤城!
……
第336章 险断一臂,谋圣“五势”
田峻眯着眼睛沉思片刻,问李儒道:“是否风险太大?”
“恰恰相反。”李儒道:“主公若是在太原城按兵不动,风险才更大。”
田峻闻言,依旧摇了摇头。
这步子迈得太大了,步子迈得太大,就会扯着蛋。
现在的情况,是兵力不足,摊子却铺得特别大!
田峻和张燕带过来的军队,总共只有一万五千人,夺了雁门郡之后,收得西凉兵、刘林家的青壮、降兵等等,共一万六千人;这次夺了太原城,又收得西凉军、降兵、青壮一万二千人。也就是说总兵力有四万三千人……呃,是四万三千大杂烩,真正的“乌合之众”。
然后,在雁门郡留下了八千人,太原城的留守兵力也不能少于一万,否则,在这并州腹心之地,四面皆敌,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
如此一来,田峻真正掌控的机动兵力只有两万五千人,其中一万三千人由张燕和焦触带了去“骗”苇泽关了,如果田峻再出兵攻打壶关,能动用的兵力最多只有……一万二千人!
一万二千人客地作战,在敌军腹心之地纵横,面对并州十几万甚至动员起来可达二十万……还是本土作战的二十万敌军,这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田峻的想法,是稳打稳扎,先出兵帮助张燕拿下苇泽关,解决掉吕旷吕翔,再回头对付上党壶关的袁尚和高干。
李儒见田峻摇头,心中有些着急,开口便道:“唉,狐狸终究是狐狸!”
“什么?”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都忍不住出声惊呼——有这样说主公的么?!
田峻也是心中大怒,眼神一眯,狠狠地瞪着李儒。那眼神之中,竟然有了一闪而逝的……一丝杀意!
是该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董卓余孽”了!
李儒在董卓手下,久居高位,在西凉军将领中,地位尊崇,若不敲打敲打,还真要爬到自己这个主公头上来拉屎拉尿了!
田峻此刻,是真的怒了,不过,田峻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李儒。
田峻没有说话,田峻手下的将领们可都恼了!尤其是阎柔和雷熊。
阎柔视田峻为师,雷熊视田峻为兄长,又岂能容忍李儒当面“羞辱”田峻?!
“放肆!”阎柔大吼一声,“刷”地一声将佩刀拔出一半,那握刀的手,青筋虬盘,隐隐有些抖动,一双厉目紧盯着李儒,似欲将李儒生噬了一般。
那雷熊雷猛子则更加冲动,大叫一声“你找死”,举锤便向李儒挥去!
这情景,像极了原本历史上的许攸之死——许攸当着众人的面叫曹操为阿瞒,结果,被气不过的许褚一刀砍死。
眼看李儒就要死在“雷猛子”的大铁锤下,田峻大喝一声“退下”,然后一闪身,连刀带鞘撩向雷熊的铁锤,于电光火石之下,险之又险地救了李儒一命!
这一下可把这个“董卓余孽”给吓坏了!
李儒吓得脸色苍白,直打哆嗦。
田峻玩味地看了李儒一眼,心中暗乐,嘴上却大骂道:“好你个雷猛子!一言不合就挥锤,滚出去,去……去军法处自领三十……呃,自领十鞭!”
雷熊应了声喏,狠狠地瞪了李儒一眼,怒气冲冲地出门领军法去了……
……
李儒“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刚才,确实是……吓……吓吓吓到了!
田峻上前扶起李儒,对李儒道:“先生并非鲁莽之人,方才之言,必有深意,还请先生指点。”
“老夫……呃……属下,属下的话还没说完啊……”李儒委屈地说道。
“我就知道嘛。”田峻大笑道:“这雷猛子太不象话了,传令下去,加十鞭!”
待传令亲兵屁颠屁颠走了之后,田峻才道:“还请先生畅所欲言。”
李儒道:“主公可知,为何天下诸侯都称主公为田狐狸,而不称主公为田老虎?”
田峻摸了摸后脑勺,诧异地问道:“你道是为何?”
“主公用兵,奇谋迭出,其诈……呃,其“智”如狐。”李儒道:“但主公还只悟到了用“智”,没有悟到用“势”……呃,于用“势”一道,略有不足。”
顿了一下,李儒接着说道:“狐狸胜在智,而猛虎……则胜在势!”
田峻错愕了一下,脸露喜色,回身叫道:“那个谁,传令下去,给那雷猛子再加十鞭!”
李儒接着说道:“如今并州的情况是,主公本来就兵少,若是居城而守,用兵就缺了一份凌厉无畏的“虎气”,在这四面皆敌的并州腹心之地,若是缺了一份虎气,便是周遭的那些“野狗”,也会想着扑上来咬上一口好建功立业,而那些原本想要投效主公之人,见主公缺了气势,便会心生怯意,坐守观望。如此一来,主公能不危险么?”
田峻点了点头,示意李儒继续说下去。
李儒见田峻没有反对自己的观点,才又面色一整,断然道:“主公若是以一万两千骑兵,大张旗鼓地奔袭上党,周遭的郡县必然认为主公有十万大军自雁门关而来,那些野猫野狗谁敢动弹!”
深吸一口气,李儒依旧用断然的语气说道:“而那些心向主公之人,比如说各郡县中的西凉兵以及感念主公恩得之人,还有那些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必然会认为主公后续还有大军,认为主公胜券在握才有如此“虎气”!他们便会很快做出明智的选择,投效唯恐太迟!
至于主公所说风险,无非是担心井陉道上有七万袁军。但主公应该知道,那七万袁军中,其中有五万在攻打磁县,想要回援壶关最少也得一天一夜……呃,加上传递消息,至少也得两天。
而在壶关城内,只有袁尚的两万人马。袁尚无谋小儿,要是看到主公的军队纵贯南北——自最北的雁门而来,数天间便到达最南的上党郡,他不被吓得尿裤子就是好的了,如此气势之下,袁尚必会弃关而逃,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只恨他父母少给了他两条腿!”
说到这里,李儒突然声音高亢起来,大声说道:“此乃势也!善用势者,当知“五势”之精妙,此“五势”者:附势、度势、借势、驭势、造势也。用兵若能贯通五势,则……“势”如破竹,迎刃而解,何人可挡?!”
静!!
大堂之上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田峻才开口说道:“传令,将那雷猛子,再抽十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