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乘象国,望赐婚
卷六、天泽庆典续华章万紫千红练霓裳弱水三千择瓢饮一支梨花胜海棠
殿上一片寂静,都在等萧衍的反应,我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原先他对我说的在乎,怕就是此刻的心情。紧张,忐忑,怕他应允,又不知他不允会不会引起骚乱。我看不下去了,转向一侧,却正对上萧腾的目光,他紧紧皱着眉,比我还忧心的样子。
萧衍只片刻的停顿,看着玉恩公主微微一笑,“承蒙公主厚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朕虽未立后,但已有所慕之人,一生一世惟愿得此一人心。”他停了一下又道,“但,我大梁勇士又何止朕一人?今日殿上众卿家已见过公主绰约风姿,如有对公主倾慕之士,此刻不现身,更待何时?”
那玉恩公主本因萧衍的拒绝脸色有变,但听到此处,一双美目却跟着往两边扫去。
不知是这些王公士族是顾忌了玉恩的公主身份,怕不能门当户对,还是觉得对能否赢得美人心没有信心,殿内又是一阵沉默,静得怕是掉跟针也能听到。
突然萧腾起身,一个翻身到了堂上,对着玉恩公主一拱手,“小王不才,见过玉恩公主。“说罢挺身而立。
萧腾今日一身水蓝色的长衫,领袖腰带均绣银丝流云纹,衬着他年轻朝气的面庞,长身玉立在大堂之上,也是让玉恩公主眼前一亮。萧衍见到萧腾此时现身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曾有人说小王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公主觉得如何?“这是当时我在长公主面前为求平安拍他马屁顺口胡邹的,此刻他却拿来说与玉恩公主听。
玉恩公主道,“玉树临风是有,谁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有本事先夺了我的玫瑰再说。”说着便拉了架子待萧腾反应。
“小王得罪了。”萧腾语罢已到了玉恩公主眼前。
只见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单手攻向玉恩,忽左忽右,动作极快。那玉恩公主身手也是伶俐,但在萧腾跟前还是有点疲于招架。眼见萧腾的手到了玉恩公主嘴边,本以为玫瑰手到擒来,他手指却往下一滑,仅仅勾了一下公主的下巴。玉恩公主登时着恼踢向他肩膀,他抬臂挡了一下,手上一个虚招同时抬腿扫向公主脚底,公主中招仰身跌向地面,“啊!“玉恩公主一声惊呼,在场之人都跟着望去,她的同伴想抢上去救眼见已来不及。
这时萧腾背后的左手断然伸出,一个躬身稳稳地托在了公主腰间,右手接住了公主惊呼时脱口掉出的玫瑰。
玉恩公主本吓得不轻,忽然又被萧腾托抱,惊吓转眼变了娇羞,眼睛看着萧腾快速眨动了几下,想挣扎着起身,萧腾赶忙扶她起来,同时抽身退出数米,再次拱手道:“公主见谅,小王刚刚并非有意轻薄,实是玫瑰有刺,如果强取怕伤及公主,所以才出此下策。“
玉恩公主女儿家的娇赧一下涌现,脸红不已,看着萧腾,怯生生地道:“小王爷想得周到,玉恩没有怪您。”
萧腾跟着又道,“还有一事,小王刚刚下场参与,其实主要是为了公主知道,大梁有能之士岂止我皇兄和我,公主必是久居南境,不常远处走动,如果公主有时间,可在大梁多停留些日子,体验大梁的风物人情,享受大梁的美食美酒,至于缘分一事,所谓佳偶天成,以公主之容姿与才情,必有贤能之辈愿意追随,不过是早晚的事。”
玉恩公主一方面刚为萧腾所救,避免了人前难堪,心存感激,一方面对这意料外的接触心情有起伏,萧腾说的话她不再反对,顺着道:“小王爷所言有理,玉恩希望接下来的大梁之旅还得小王爷指点一二。”终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希望有萧腾陪伴。
萧腾连忙应声,萧衍见萧腾顺利收场,对着长公主微微点点头,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身边太监道,“快赏,再来汗王旁边设座。”
玉恩公主身边众人接了封赏退下,公主也入席,萧腾才转身回到位置上,他冲长公主做了个鬼脸,又跟我挤挤眼。
虽然对萧腾此番相助于萧衍我心中是有些感激的,但是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今日有萧腾挡了一个玉恩公主,明日后日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会对萧衍趋之若鹜,谁知道他哪一天会挡不住哪一个女子的情意。虽说他自己承诺了一生一世只爱一人,然而万一?这世上不怕一万,但怕万一。
这时听得司仪又报,京都最大歌舞坊罗袖坊献艺《蝶舞》,七名舞姬悉数轻盈登台,着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霓裳,舞衣的袖子与衣裳之间做了连接设计,一展开就如同蝴蝶双翼,她们不停地旋身舞动,就如同朵朵蝴蝶漫天飞舞,一时间眼前绚烂无比。而中间着红裳的女子是主舞,不仅容貌出众,舞艺明显更胜一筹。
看我眼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宫女靠近我轻声道,“这是头牌如薰姑娘,自幼习舞,十二岁于太后寿宴上一舞成名,京城贵族们不惜千金求得美人归,她从不假辞色,被传心比天高。”太后寿宴成名,果然太后看得满脸笑容,这便是她心目中的女儿家。
我眼瞧着如薰,耳朵听着宫女所述传言,心中已做了设定,既是心比天高,那她心里必是有地位极高之人。稍加留意,果然看到她眼波流转间,每到对着二王爷萧坚之时便会有短暂停留,原来如此。也再一次印证了我的想法,他萧氏一族得天独厚的身份,于爱人一事太过唾手可得。哪里有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怕是我想多了。
我对着宫女道,“帮我拿壶酒来。”
宫女骇然道:“陛下已经嘱咐过了,小姐不可喝酒。”
我叹了口气,“你是要我自己去取吗?”
宫女偷偷地看看萧衍,无奈道,“小姐只可一壶。若陛下怪罪,怪罪……”
“你放心,我自承担。”
45、先蝶舞,再飞天
卷六、天泽庆典续华章万紫千红练霓裳弱水三千择瓢饮一支梨花胜海棠
宫女执了一壶马奶酒为我斟上,我端起来一看,奶白色半清的液体,闻了一下有酸的味道,然后一饮而尽,略有酸辣,比起兰陵小刀入口绵柔多了,回味醇香而绵长,还不错。又指了一下杯子,宫女迟疑了一下,才又斟上。如是我一口气连饮三杯。宫女有些害怕了,把酒壶藏到了背后,我望着她向她伸出手,她只好慢慢地拿出来,“小姐,您若有事,奴婢死一万次也不够。”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慢慢喝。”她才又给我徐徐斟上。
《蝶舞》再精彩,我却已没有心情看,默默想着我的心事。
罗袖坊演出结束,满堂掌声,完颜辉也跟着笑着叫好,“大梁舞姬心思巧妙,这蝴蝶美人展现的入木三分呀,从服饰到武技都是精彩绝伦。”
萧衍笑道,“要说这舞艺精彩,谁人不知曼纱王妃的《飞天》才是名声远播,我们身在大梁也如雷贯耳。不知今日我大梁上下是否有幸见识一下王妃的舞蹈?”
“哦,这就要问爱妃了?“完颜辉转向曼纱,身体略微前倾,虽说是问,但姿态上已然是等待曼纱起身了。
曼纱王妃抬手轻推了完颜辉一把,起身向萧衍行礼道,“曼纱献丑了。”缓缓移步到大殿中央。
萧衍看了一眼身边太监,太监赶忙派人传了宫廷乐师丝竹,又着人抬上凤首箜篌。音乐声起,曼纱向后舒展双臂轻轻摆动,身姿无比轻灵婀娜,自肩肘到小臂到手指的每个关节仿佛都会起舞,她不疾不徐地变幻着各种姿态,粉色飘曳的纱裙,抬手袖间吐出舞动的长绸,衬着娇艳欲滴的面容,柔到了极处,媚到了极处,而海棠虽艳无俗姿,曼纱恰似佛教画像的飞天仙子,直看得殿上的权贵们目瞪口呆。
忽然她一抖飘带,扬起来的一端挂在了殿上最高处的梁木,整个人随着带子轻轻地凌空荡起来,围场整整转了两周。这曼纱王妃身上还用了西府海棠的熏香,随之所至扑鼻清香。
转到完颜辉跟前的时候另一根飘带抖出,卷了他跟前的酒壶,继续空中飞舞前行,缓缓到了萧衍跟前执壶斟上,道:“妾身代汗王敬陛下一杯。”语罢,颔首躬身退去,一个收势,刚好落回汗王身边的座位上。
“哈哈哈哈。”完颜辉看着身边的女人,纵声大笑,一把揽了过来,对着曼纱头碰了头一下,以示亲昵。
萧衍带头鼓掌,“汗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来,咱们大梁这杯敬贤伉俪。”说罢带头举杯一饮而尽。
殿上所有人也跟着举杯痛饮。
我本在自顾喝酒,可自打曼纱王妃上场,目光也不由自主被她吸引,唯这样女人中的女人才得汗王宠爱。不过那便有如何,还不是要与人分享所爱之人。想得失神,我随手又是一杯一饮而尽。喝罢才复想起刚刚对宫女的承诺,抱歉地看看她,但看她紧张得要命的样子,我猜想是我此刻可能酒劲有点点发作了。
此时听到完颜辉笑道,“陛下过奖,曼纱舞艺不错,不过我也早说过大梁卧虎藏龙,当日的凤凰于飞完颜辉至今印象深刻。”说罢跟萧衍相视而笑。
我低头饮酒,只当是没听见,因为太后的反对,我既已对任真否认猎场的人是我,那一页对我而言就已翻篇了。
司仪再次上场道:“太后恩惠,今日特加了即兴节目,请任怡姑娘入场。”
该来的终于来了,我坦然迎向太后的注视,起身行礼,不过不知是起得快了还是不胜酒力,竟觉得有些晕胀胀地,脸也微微发热。但却不能停顿,我望向止战,对他点头示意。旁边的萧腾一脸的惊讶,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止战拍了两下手,前两日一起狩猎的二十多名将士一起抬了一整套编钟总共65件入得殿内,我尽量稳着身体迎了上去,向将士们也行一礼。
一名坐在任行远旁边的大臣问道,“尚书可知这套重器可大有名头来着?”
任行远点头回道,“全套65件,饰有人、兽、龙纹,花纹讲究,铸制精美,是曾国国君使用,是传世之宝曾侯乙编钟。”听到这几个字,周边一片人一阵唏嘘。
不错,正是这有来历的古物,昨日我特意托止战传书文无涯帮我找来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太后面前我既已夸下,怎么说也得有点准备。再望向太后的时候她正细细端详这套编钟,她看到我在望她之时,我却一不小心打了一个酒嗝,她顿时一副嫌弃的神情。她前面的萧衍蹙着眉看我,我却偏不看他,想想都知道他此刻的样子。
霍彤与江峰再次进殿,抱了数支箭筒,萧腾低声问江峰,“这是要做什么?”江峰摇摇头,看着我等着我的指示。
我一把抓起了七支箭,一掷而出,呈一列均匀排开,连续掷出了七次,七七四十九支箭悉数箭柄插入地上,而,全部箭锋朝上。
备好这一切后,司仪再次问道,“任姑娘要献艺的是?”
“刀舞,编钟曲《将军令》!”我朗声回道。
“这,你独自完成?”司仪疑问道。
“任怡独自完成。”
“请!”
我并未着急开始,而是抛出玉魄针,轻轻一带,我桌上的酒杯便到了我手里,对着太后我举了举杯子,微微一笑道“任怡敬太后!望太后不要忘了和任怡的约定。”她越是不喜欢,我越要做得。言罢,一饮而尽,杯子掷向一旁。
这已是我饮下的第六杯,走向编钟旁难免有些不稳,我踢掉了两只鞋子,露出了一双白皙的脚,然后一把扯下宫女之前给我的华丽披帛,扔在一边,又把我飘逸的头发用簪全部绾上去,此刻我不是桃子,我是女将军。旁边的人不明所以,只当我是醉酒,有的失声笑出来,有的却低声惊呼。
我已分不清谁跟谁了,呵呵一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46、将军令,洛神现
卷六、天泽庆典续华章万紫千红练霓裳弱水三千择瓢饮一支梨花胜海棠
言罢,我掷出玉魄针卷起编钟鼓槌,裸着脚轻轻跃上箭阵最中间的箭锋,在此处微微一稳我微醉的身形,同时扫视了大殿最高位那些人,便即旋身起舞。
所谓刀舞,就是在这七七四十九枚刀尖子上起舞。如同脚踩梅花桩,闪避腾挪,但此刻的难度系数却远远不止,全仰仗一身轻功,每踩到一处只能脚尖点踩,微微借力即再度弹起,靠得是速度与轻灵。
而手里更是不能停顿。昨晚连夜让汗颜姐姐教了我技法和重点,《将军令》分为四段,第一段是鼓角声声的场景,旋律紧张而神秘;第二段要勾画出智勇双全、威风凛凛的将军形象,旋律蕴藏着内在力量;第三段用持续加快的“快四点”技法,是士兵们编队急进的情形;第四段则是两军对垒、沙场厮杀、号角齐名、得胜回营的情景。全曲要一气呵成,节奏紧迫有度,乐曲富有气势。
普通编钟通常为9枚或者13枚一组,曾侯乙编钟却是普通编钟的数倍,音律必然更完整,无论模仿号角还是锣鼓比之其他乐器都会更胜一筹。
而复杂的是65件编钟通常是5-6个人合作完成的,好在我有玉魄针连同蛟筋弦,能够控制鼓槌的四处敲击,旋身腾挪间的速度完全不亚于多人合作。
从我跃上箭锋的那一霎,萧衍便暗暗捏把汗,他终于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若是平日或许还好,但此刻的我却带着酒献艺,他已完全没有把握,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酒杯,同时向离我最近的止战使了眼色,只待有变即出手相救。萧腾更是紧张得一手汗,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太后则把玩着手中佛珠,斜靠在椅上冷眼旁观,看我能玩出什么花样。
任行远见我上场本有些意外,正打算仔细看看我的样子,但见我后来的表现,也莫名得觉得担心。
女真那边库鲁小世子瞪大了眼睛,半跪了起来,完颜辉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没事的。
而我,入了箭阵稳了身形后,一起舞即觉得四肢百骸无比舒畅,仿佛那酒力打通了全身关节。
身随意动,手脚完美配合,身体在箭锋上快速旋转不停,双臂前后左右的摆动,鼓槌也上下翻飞,瞬间大家看到的满场都是我白色衣裙往来穿梭的身影,而脸上的神情也随着每段旋律的变化而变化,这些却只有在场修为极高的几个人能够捕捉到。
待得要进入第四段两军对垒厮杀的阶段,为了增加氛围,我扬起了一把玉魄针连续去击扫了大堂四角盛放的梨花,顿时片片雪白的花瓣在大堂空中纷飞,伴着我的衣袂飘飘,加上编钟的激昂音乐,我暗道我要你们记住这个画面。
终于到了《将军令》最后一节,曲终之时我整个人向下便倒,原本设计的是编钟戛然而止之时我最后一个动作为卧佛之姿,全身侧躺箭锋一下便即起身跃出场外。
谁知,热心人太多,只当我体力不支,我倒下去的那一刻,止战便掀了跟前的桌几掷了过来,撞倒了我身下那一片箭阵,想让我落在几上。而同时曼纱王妃在完颜辉的眼神示意下,袖间的飘带飞出也扫向同片箭阵。两下同时出手,结果飘带把桌几撞开,我身下顿时一片悬空,好在反应快,玉魄针飞出拉住了最大的编钟横梁,止了我的坠势,我凌空做了个卧佛姿势,为避免尴尬,更快速地一跃而起,落在场外。
这一切变故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还是完颜辉站起来带头拍掌,“啪,啪,啪”三声,他身边的将士,和我之前的战友们都起身异常热烈的拍掌,全场也跟着暴风骤雨般的拍掌。
我姐姐任真选的《丝路彩虹》是促进大梁、女真两国邦交,走的是上层路线,高位之人必然欣赏,而我选的《将军令》不涉及国家,仅仅从赞颂将士的沙场杀敌、浴血奋战出发,无论是屡次带兵上阵的完颜辉,还是两军有过战场亲身经历的将士无不感同身受,这些热血男儿的真挚情谊要暖了全场有何难。
我向完颜辉夫妇行了礼,然后微侧着身看向太后。她还是一副冰冷的神情,微微一抬手,便起身由宫女搀扶着离去了,而旁边的韩尚宫当即扑通跪下,先冲我磕了一个头,然后默默地自打耳光二十记。原本是让她对我当众道歉,那个叩首就是代替的她的言语,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发现,趁大家喝彩之时向我道歉。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也不跟她计较了。
人群之中,文臣那边听得人道,“这出《将军令》精彩,舞者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啊。”
“对对,不仅如此,此女出世容姿,笑靥浅浅,凌波飞花,洛神再世呀。”有人跟着附和。
任行远望着我的身影怔怔出神,任真轻轻推他,“父亲?”
任行远回望了她一眼,道“年纪大了,不胜酒力,走吧。”任真点点头,搀了任行远离场。
待人群安静下来,完颜辉举了杯子对着萧衍道:“陛下,这杯我们敬《将军令》,敬姑娘,敬天下将士。”
萧衍直到我平安落地,一颗揪着的心才放下,看到一切完美顺利,眉头才展开。此刻心中更是为我而骄傲,跟着完颜辉举起酒杯道:“敬!”说罢一饮而尽。
萧腾刚刚因为没来得及出手救我,本来吓呆在一边,看到我没事,跟着也激动起来,此刻和止战、所有将士一起端杯饮下。宫女赶紧给我端来了酒杯,我笑笑望她,终得堂堂正正地饮了一杯。
曼纱王妃微笑道,“陛下不赏姑娘吗?”
“赏!”萧衍止不住笑道。
太监正要把赏银端上,我道了一声,“醉了,民女告退。”穿了鞋子就往外走。
我可并未忘记玉恩公主那一节,我郁闷的心情并未平复,从那之后我甚至都没有看过萧衍。
47、坠水中,见真情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我心情一不好了,便拔腿就走,已不是第一次了,在无涯的萧衍已领教过。所以即便不知原因何在,但他也迅速反应到我是又恼了谁,只是人在其位身不由己,不能离席。跟着对一直在我身边服侍的宫女道:“送小姐回房休息。”
萧腾却无所顾忌,跟着便起身,长公主道低声道:“阿腾,阿姐坐久了身子僵,你扶我去外边走走。”
“阿姐,让姐夫陪你吧。”说着又转身。
“他醉了,你扶我。”长公主并不打算放过他。
萧腾无奈走到长公主身边,伸手搀了她往殿外走去,离得远了萧腾才抱怨道,“阿姐,你明知桃子醉了,我不放心想去看看她。”
“我便是知道,才没有让你去。”
“阿姐!”萧腾不解道。
“即便你先前不知道桃子的心思,春猎这一路上应该比谁都明白了。”长公主停下来望着萧衍道。
“阿姐你认出她了?”萧腾低下头。
“且不说你违纪之事,单说桃子她,”长公主停顿了一下,“她不是你可以驾驭的,更何况她与阿练彼此心系,容不得别人。所以别让自己泥足深陷。”
萧腾的伤口被长公主几句话给剥开,“我并未期望有所回报,只要能守着她,看着她就好。”
长公主沉吟了一下,接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桃子太好胜了,前途难免多舛,你要和她保持距离,免受牵连。”
“什么意思?阿姐,你知道什么?”萧腾抓住了长公主的手臂。
长公主拍拍萧腾的手,“你好自为之。”转身招了宫女回走。
刚刚在殿上我是集中了所有精神完成刀舞,而一旦放松下来,便觉得酒力厉害,一路走得歪歪斜斜不成样子。宫女拿了披帛一路跟着我,我却呵呵笑着,说什么也不跟她回去,还拔了发上簪子,让一头长发散下来,随风飞舞。
那宫女管也管不了,拦也拦不住,一路地嘟嘟囔囔。我也不知她在说什么,自顾地笑着跑在前面,才发现酒真是个好东西,我明明满腹心事无人诉,此刻却欢愉无比,甚至笑出了眼泪。一直顺着天泽岛山边小路走到河边,刚待脱了鞋子去泡脚,忽听萧腾大喊:“桃子小心。”我转身去看他,未料没转得利索左脚绊了右脚,“扑通”一下掉进河里。
幸亏河水不深,但凉水一激我一下清醒了许多,我正待起身上岸,“扑通”又一下萧腾跟着跳了下来,两下游到我身边,“桃子我救你上去。”
我懵在那里,这河水又不深,我站起来就能走上去,可是这哥哥已不由分说抱了我就往岸上走去,上了岸后我看着他道“放我下来。”看他迟疑了一下,我又指指地面,“酒醒了,我有手有脚,自己可以走。”
他这才放我下地,看着我裸着一只脚,便回身去河里捞上来,给我穿上。空里宫女赶紧把披帛拿来,给我连头发一起裹上,我对她道,“帮我回去准备热水吧。”宫女应声而去。
我和萧腾沿来时路往回走着,这几天来我已慢慢地感知到他对我的好,不是简单的朋友二字,以前是我不愿往深里想,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是看他的架势,我若再不明确地示意,越拖则越会害人不浅。
“小王爷,”这个开头的措辞还真不易,长这么大没怎么拒绝过别人。
“听着呢。”
“兰陵街上的早茶糁汤、油果子,兰陵小馆的烧牛肉,牛家皮影戏,张师傅捏人儿,你带我去玩过吃过的,你都与那玉恩公主说说。”我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玉恩公主?”
“今天在殿上不是你邀她在兰陵多呆些时日体验兰陵美酒美食吗?她还让你给她指点一二。”
“她要是再问我,我便告诉她。”萧腾不以为意。
我点点头,试探着道,“我瞧着她有心让你陪她一起去玩的。”
“桃子,难不成你看不出,我是因为你当时着急担心,才站出来替皇兄解围的。我可没有空跟她去玩儿。”
唉,转移目标失败。我咬了一下手指,硬着头皮道,“自我来兰陵,一路承小王爷关照,帮我开桃庐立足,送我睚眦作伴,还为我违纪带我参加春猎,桃子心中是非常感激的,已把小王爷当做最好的朋友。”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朋友两字明明在拒我于千里?”他看了我一眼,泄气地低下头。
“不不,我没有,人道还君之名珠,谢君之尺素。”下两句是赠君以慧剑,盼君斩相思我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转而道:“桃庐和睚眦我都不会还你的,小王爷送的这两样都甚得我心,就是,就是……”就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还是说不出口。
看着我干着急憋不出下文来,他终于哈哈笑了起来,“好了,你不用说了,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放心,我早就想明白了该如何自处,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他抬手摸了摸我脑袋,说道,“逗你呢。”
我抬手一拳捶在他胸口,“死萧腾,害我难为情。”他手扶胸口喊好痛,我白他一眼佯装生气地向前走去,心里感激他的君子,他的正气。他确实在痛,却不是我那一拳打得痛。
太后榻上,韩尚宫奉上茶,太后接过来喝了一口道,“把那丫头处理掉,干净点。”
韩尚宫貌似有顾虑,回道,“此刻陛下对她青眼有加?”
“正因如此,不是我们的人,更要灭在萌芽之中。”太后白了韩尚宫一眼。
“太后,此女看起来不似寻常女子好对付,她来历不明,以猎场三场的手段,及今日殿上的身手,……”韩尚宫心里有阴影。
太后听得一阵上头,不待她说完手里的茶杯猛地扔到韩尚宫脸上,“她来历不明你也说得出口?此刻还长他人志气,怎么对付她要我教你?用用你的脑子!四两拨千斤懂不懂?”
48、接主令,设构陷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天泽岛外的大路上,女真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毛色油亮的一众马儿得空便低头吃草,也知道回城漫漫先填饱肚子。
萧衍与完颜辉一家道别,“汗王确定不随朕再在兰陵多盘桓几日了?”
“这一来一去时日已不少,这些日子蒙陛下款待,完颜辉就不打扰了。来日请陛下到草原一聚,大漠虽比不得兰陵,但也自有一番风情。”完颜辉道。
“哈哈,好,咱们一言为定。”
曼纱对萧衍行礼后,带着库鲁先上了马车。
完颜辉看到她二人已上车,才对萧衍附耳道,“到时候也希望陛下能携美同行。”跟着翻身上马,哈哈大笑。
萧衍会意一笑,对着完颜辉的马屁狠狠拍了一记,“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汗王我们就此别过了。”
完颜辉笑着一踹脚蹬,挥挥手道,“来日再见。”
近五月了,时值春末夏初,天幕湖湖心岛在兰陵城是日照最充足的地方,柳絮飞落,牡丹吐蕊,樱桃红熟,本是一派宜人之色。而微雨的夜,伴着杜鹃声声夜啼,却让人觉得格外寒凉。
未央亭中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一前一后,前面的女子低声道:“主上有命,尽快除掉天泽岛刀舞者任怡。”
“除掉?此女乃不世之材,敢问尊者为何要除掉?”后面的女子有些惊异,小心翼翼地问道。
“主上一向只下命令,你照办就是。”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感情。
“是。”后面女子躬身道。
被称为尊者的女子转身递过一张纸条,“女真可汗一家的通关文牒上有离程日期,你的任务是在最后一晚子时三刻动手,取世子性命,嫁祸于任怡。”
后面的女子一听更是心惊,“如此便不是单取任怡性命的事了,女真若因此与大梁产生嫌隙,恐会引发战乱。”
“那是你要操心的事吗?”尊者有些不耐。
女子双手接过纸条,“驿站四方馆内有官兵把手,耳目众多,女真可汗又自带护卫,尊者可有安排?”
“告诉你子时三刻动手便是因为有人策应了,你只管按纸条所示,行动即可。”
“是。”女子应道。
尊者停了一下,缓缓又道,“你的喘鸣症近日可有再发作?”
“谢尊者关心,时值夏初柳絮、花粉日多,是容易发作的时候。”语气中带有一丝惆怅。
“这里是主上赐的清心丸,你按量服用,不可随意增加。”尊者似关心地嘱她。
“请尊者代属下谢过主上。”女子再次低头双手接过。
“主上一向恩威并失,这些年你已得到许多恩赐,养兵千日,此番行动一定要做得不露痕迹。”
“属下明白。”
尊者不再言语,走上停靠在岸边的小舟,船夫一摆浆向远处驶去。
剩下女子看看手中的纸条和清心丸,另一只玉手却忍不住用力地攥成拳头,微咬着嘴唇,目视与尊者离去相反的远方。看到尊者离开,未央亭旁边花园里另一女子撑着一把青罗伞走来,“小姐,若是不想做,我们舍了一切离开便是。”
“走?谈何容易?天大地大,却无我容身之处。”女子有种意兴阑珊地淡漠,把纸条撕了一截递给婢女,“去地下兵工厂找老昆头,我要这一模一样的针。”说完徐步向另一条船边。
终于回到听潮阁,还没进门,我吹了声口哨,睚眦就一下窜了出来,跃到我怀里,一双小眼睛巴巴地望着我。
一见到它我顿时眉开眼笑,“小东西,你是想我呢,还是想我的肉干呢?”
它“吱吱”两声,仿佛在应我,我更开心了,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片小肉干递到它嘴边。又是“吱”一声,低头啃起来。
“不错不错,还懂礼数,吱我一声才吃。”我很满意地爱抚它,往门边走去,正待推门,子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桃子,你回来了?”
我转身看去,子凌抱着木盆和在河边浣洗完的衣裳,向我跑来。
“哦,回来了,昨晚连夜骑小王爷的快马回来的,可乏死我了,一会儿我要好好睡一觉。”我昨日跟萧腾找了托辞,着急回桃庐,打算要了他的马先回来,他放心不下,觅了皇家马队里两匹快马,一直陪我到兰陵街,才被我撵回王府去休息。
子凌点点头,一手夹着盆一手推开门,“要睡也先吃了饭再睡,踏实。”
我没反对,“桃庐这几日怎样?”
“放心,一切都好,我听了你的,贴了告示,桃先生外出,五日内每日只给固定方子续药,坐诊只上午半天,一切都很顺利,再就是给日常小病抓药,以前你都教过。没啥问题。”
“那便好。”我把睚眦放到桌边,让它陪着我吃饭。
子凌放下盆子,便给我盛饭,“快立夏了,我用五色豆加粳米煮了五色饭,寓意五谷丰登,你尝尝。”
子凌服侍我一直都很用心,极尽她所能的调剂着餐食,同时洗洗涮涮不停,不论是听潮阁还是桃庐都被她打理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虽说都是女儿家,且日渐亲密,但是我的心事终是我的心事,还是没到能和她全然分享的那一步。
“嗯,好吃,煮的火候好,香香糯糯。”我吃了一口忍不住赞道,“想想离家这几天,我都没正经吃过饭,还是子凌的饭最好吃。”
“春猎不是皇家大典吗?怎么都不好好管饭吗?”她看我吃得那么香,有些难以理解。
“哦,有心情的时候没功夫吃,有功夫的时候又没有心情吃了。唉。”我随口解释道,接着扒我的饭。
她还是不能理解,但是表示同情地看我。我只得道,“我这几日前前后后经历了太多事,一半时也交代不清楚,有趣是有趣,改日说与你听。”她认真地点点头,一脸期待。
餐后我抱了睚眦回房,送它回笼里,这笼子自萧腾拿来,我已经改造成开放的了,不会局着它,笼底还铺了绒布,原来小门的位置加了格子,存它的零食,结果它还是更爱我的床,已经先于我钻进了我的被子,只露出个小脑袋。
我也是惯着它,便拥着它酣然入梦了,浑不知已是要山雨欲来了。
49、兵器库,订制针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这老昆头儿真是脑袋有问题,建个地下兵工厂选哪里不好,非得在这乱葬岗,来一次一次,每次回去都得病半个月。婢女萼儿嘟囔着顺路边抽了根长芦苇叶,一路摔摔打打,又仿佛要抽掉周边那些看不见的不干净的东西。
下过雨的山路湿滑泥泞,尤其不好走,萼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沾了一鞋的泥巴不说,有一回甚至鞋子陷入在泥里脚出来了,鞋还在那里,费了半天劲才拔出来,气得萼儿心里又是一阵骂。好容易捱到兵工厂跟前,是一个不起眼的大坟丘,前面立了个木碑,却什么字都没有。
萼儿在上面轻叩,一,一,五,八,每轮之间一个停顿,几轮之后,木碑向左“吱嘎”移开,坟丘正面裂开一个口子,刚好一人可通过,萼儿提了裙角小心的沿着台阶一级级向下走去,洞口还是暗的,越往下越亮,一气下了100多级,终于到了平路上,来到第二重门前,萼儿喊了一声,“昆老爷子,红叶姑娘让我来见。”
“啪嗒,”门上一人高处落下脑袋大小的格子空位,一张黑黢黢的脸出现在门那边,头发乱七八糟的像个鸟巢,嘴里喷着熏死人的烟味,只有眼珠子还能看到些泛着血丝的混黄,正是红叶让萼儿找的老昆头儿,脸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锻造兵器被烈火熏得黝黑发亮,牙是常年烟不离口渍得黄黑。萼儿努力抑住心头的恶心,忍着没捂嘴巴,脚底却轻轻退后了半步。
“赶工,要啥快说!”老昆头儿眼珠子本来就大,这一说话又是一瞪。
萼儿赶紧把红叶给她的那一截纸条递了进去,“要这一模一样的针,材质透明,三枚。”
老昆头儿举到眼跟前看了一眼,“材质罕见不好找。”
“要多少银两?”又来这套。
老昆头儿伸出一根手指。
“100锭纹银,好的取时我拿银票来。”
“黄、金。”老昆头儿眼珠子又是一瞪,倨傲的一字一顿。
“怎么不去抢?亏得咱家姑娘跟你老合作这么多年,莫要趁人之危。”
“砰!”格口的小门拉上了。
萼儿肺都气炸了,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又撒娇道,“老爷子你不要跟萼儿一般见识,你说多少就多少。”
“啪嗒”格口又重新拉开,“什么时候要?”
“明日辰时我来取,行动紧急。”
“再加20两!”老昆头儿一口回道。
萼儿忍不住道,“你老人家怎么还坐地起价呀?”但是语气已不敢如之前强硬,生怕又被拒了,此事迫在眉睫的不能耽误在自己手里。
“谁不急?刚说了,我这赶工呢,这是要放下别的主顾的活儿,还要今晚不眠不休连夜打。再说,万一人家索赔我了怎么办?已经都照顾红叶不收定钱了。”
他一说多了喷的嘴里烟气就多,萼儿闻着这味儿就窒息,只好赶紧点头,“行行,你是兵器祖宗,你说咋办就咋办。明晚我再来。”说完就想快点离开。
“等等,要不要淬毒?见血封喉,三刻化水,再加10锭就行。”老昆头儿追问。
萼儿心里骂道,老财迷,刚才还说来不及,此刻又这么多废话!嘴上道,“你老不用自己发挥了,要什么就做什么,化了水还怎么留下证据陷害……”突然发觉自己话多已失言,赶紧改口道,“抓紧做吧,别耽误大事。”说完扭头就走。
“砰!”格口的小门又拉上了,老昆头儿吧唧吧唧嘴,自语道,“透明材质还要这么细,得我用箱底儿的缅甸老坑冰种翡翠,连雕带磨,就这材料、这工要你100两黄金一点也不多,不多。”
“小姐,这人皮面具画的这么精细,昨晚怕是你又一宿没睡吧。”婢女萼儿端着盘子,进了门来,看到晾在架子上的人皮面具道。
红叶立在窗前,望着远处烟雨中的天幕湖,背影纤瘦而萧瑟,听到了萼儿的话也未作答,轻轻咳嗽了一下,缓缓转过身,走到书案旁边,提笔写下: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
“又开了整夜的窗子,不知道你的身子根本就受不了这寒气吗?”萼儿放下盘子就去关窗。
“不要关,憋气。”红叶头也不抬,自顾写着字。
萼儿叹了一口气,去拿了斗篷给她披上,又端了杯子和碟子过来,“清心丸,先服了吧。”
红叶坐下来,微蹙着眉,捡起碟里那小小的一粒清心丸,接过萼儿手中的水咽了下去。
放下笔,红叶端详着写完的字,问道,“老昆头那儿已经好了?”
“好了,就是他太贪得无厌,我们辛苦挣来的银子,他一掘就掘走大半。”萼儿撅着嘴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盒递到红叶手上。
“不必与他计较,有些事不是眼前利益的问题。”红叶打开盒子,看着这三枚玉针,轻轻捏起一枚到手中,对着光看了看,“冰种翡翠。”回身随手一掷,那枚针已插入屏风上刺绣的立在山涧的一只仙鹤眼中。虽是第一次使用这针作武器,但是显然手法老练,驾轻就熟。
“我知道。”萼儿看见了也不觉得惊奇,显示见惯了红叶的身手。她走过去拔下针,重新交回给红叶,又问道,“小姐,这人皮面具一定要带吗?你的脸这么敏感,一带此物,怕是又要几天不能见人。”萼儿道。
“那就不见,做戏要做全套。”红叶宛若除了任务,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立夏便是王爷的生辰了,小姐可还有另一个身份。”萼儿有些着急道。
“没忘,左不过是寿宴上的一道菜。橙香她们谁爱去便去吧。”
“她们肯定是争着抢着的愿意,可如果王爷点名小姐呢?”
“就说我病了。”红叶敷衍道。
“那王爷若是因此而失望呢?”
“萼儿,这么多年了,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我们这样的女子哪里值得他失望。”
50、四方馆,出事端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大梁边城四方馆内,驿长周慎已提前获悉了女真汗王的抵达日期,早做了安排,于是随完颜辉一家及女真将士近亥时到达站里,即安排好了上等的房间,接着又命厨房端上好酒好肉伺候着。毕竟四方馆是这次大梁之行的最后一程,得了上面嘱咐,便一点也不敢怠慢。
除了女真将士,随可汗出行的还有侍者、军医、车夫等,这一众人一坐下,大堂的酒桌上登时人就满了,不多时但见桌上地上一堆堆的空酒壶,还有人在吆喝着“上酒”。
周慎还着人将所有马匹带到马厩里喂了上好的饲料,这日行百里的快马加鞭,人要补给,马更要补给。好在边城的四方馆房间多,驿卒多,所有安排还都跟上了。
周慎是会做还会说的人,把前前后后相关准备一说,完颜辉便表示了对驿长的招待甚是满意,私下嘱济尔博特打赏银两,酒桌上也没忘跟周慎喝了两杯。亥时过半,曼纱便先让库鲁回房睡觉了。
一直过了子时,眼见这些女真汉子没有丝毫要散场之意,曼纱终于忍不住在桌子下面用脚踢踢完颜辉,完颜辉便识相地站了起来,举着杯对着一众将士道:“明日还要赶路,今夜不要喝太多,待回了家解决了阿不罕部落的事,弟兄们再一起喝个痛快。干了这一杯,我先回房休息了。”将士们都连声称是,跟着举杯饮了。
完颜辉便拥着曼纱上楼休息。一进了房间,曼纱刚走到床前,完颜辉便跟了过去,扮醉酒一下子挂在曼纱身上,下巴抵着曼纱的肩,闭着双眼,双手则牢牢环住她。曼纱轻轻抵开完颜辉双臂,微微转过身,捧着他的脸,问道,“咱们的汗王这点酒就醉了?”
完颜辉调皮地眨了眨眼,“汉人不是有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吗?本汗有妻倾城,怕是要醉上一辈子了。”
“哦?我还当汗王到了大梁,眼中便只有大梁的倾城绝色,早就忘了身边还有臣妾。”边说边绕到外侧,猛地把完颜辉推到榻上。
完颜辉哈哈一笑,“老夫老妻的,爱妃还吃哪门子醋?”边说着边要把曼纱拉到身边。
曼纱一双柔荑被握,可偏扭着双肩不肯近前,“曼纱可小气了呢,汗王心里装的国事家事天下事,已经分去了大半,再有人分去了对臣妾的宠幸可如何是好?”
“本汗的江山便是曼纱的江山,无论在处理哪一件事,也都是为了曼纱。”完颜辉耐心哄着。
曼纱半推半就地被完颜辉拥着坐在榻上,“那可不好说,可敦已经故去多年,库鲁我都抚养到现在了,还就是汗王的爱妃。再过得几年,臣妾便年老色衰了,谁知汗王眼里还会不会有臣妾?”
完颜辉听到此处,反而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库鲁的额娘是女真的英雄,当年在我出征之时内廷叛乱,她是拼了性命才护住了四岁的世子。为了她做出的牺牲,我才为她誓守可敦称号十年。曼纱你从来不只是本汗的爱妃,可敦去世后,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为我分担所有国事家事,这次阿不罕部落因为春猎食人鱼和山魈事件牺牲了族长之子而引发的异动,还是你最敏感,先察觉到异样,我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不然真的打起来造成的冲突可能更大。”
曼纱静静听完完颜辉的诉说,没有再去争取可敦之位,而是顺着往下道,“阿不罕部落多年来虽没有什么战功,但是女真最强的战马都是阿不罕培育出来的。战场之上女真将士若没有了战马,便相当于斩了双腿,有了阿不罕的战马,便是如虎添翼。此番回去,汗王能游说则游说,不动干戈地解决问题最好。”
完颜辉点点头,“曼纱放心,不出两年,本汗一定给你个交代。”
曼纱恭顺地点点头,轻轻地偎向完颜辉身边。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喊,“不好了,马厩走水了。快来人哪,救火了!”
四方馆宅院甚大,不过完颜辉却在第三层的上房,为整间宅子的最高处,他与曼纱对视一眼,迅速起身向窗边靠去,果然外面已经火光冲天,但奇怪的是,马儿居然没有一丝声音,随行的战马都属于部落神驹级别,完颜辉道,“糟了,战马若不是被药放倒了,便已被毒害。”
曼纱道,“快去看看,若没了战马回去晚了,部族之间必然战乱。”
两人从窗户翻下,直奔后院马厩,待赶到跟前,济尔博特已在现场,果然是一片人仰马翻,喂马的马夫已经倒地不起,而几十匹快马悉数口吐白沫。加上草垛起火,烟雾弥漫,直呛得人眼睛流泪,驿站的驿卒和把守的官兵拎了一桶又一桶的水前去灭火,现场混乱不堪。驿长周慎吓破了胆,酒完全醒了,看着完颜辉一个劲儿地道歉,“汗王,下官失职,下官马上派人再调集附近城中最好的马匹,保证汗王明日的行程。还请不要怪罪下官。”
完颜辉虽然心疼这些战马,但是碍于大梁皇帝近几日的情面,一时也不好翻脸,只好点头应允。忽听曼纱道,“我们和将军都在此处,谁在保护世子?”
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而不待完颜辉作出指示,济尔博特已经飞身往四方馆顶楼上去查看。
刚到了世子房间门口,就见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出,是个女子的身影,济尔博特喊了一声,“站住!”
那女子听到声音,微微回头一看,跟着手指一拢,向济尔博特丢出了暗器。济尔博特侧身接过,那女子已经翻身上得房顶,济尔博特无暇细看暗器,却知道手里接住的是一枚细针,赶紧跟着翻了上去,猛地向前一跃,跃到女子前面,拦截了她的去路。同时出手攻向女子,那女子蒙住了脸面,下手动作招招狠绝,急于脱身,而济尔博特毕竟是女真大将第一人,电闪雷鸣的过到了第十招,一个近身快手扯下了女子的面巾。
而见到女子面容之后,济尔博特登时呆住。
51、重创子,分两路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被摘掉面巾的却戴着那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的脸,对着济尔博特嫣然一笑,而手底却暗暗一动,蓦然间又是一枚飞针射出,直向济尔博特面门。待济尔博特反应过来,仰身向后翻去躲过第二枚飞针之时,黑衣女子早已几个起落,翻出四方馆外,落在之前备好的快马上疾驰而去,眨眼间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济尔博特赶紧回身去查看,此时世子房间里已是灯火通明,一群人围在榻前,却没有丝毫动静,人人脸上一副焦灼之色。驿长周慎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用余光观察着周遭一切。看到这架势,济尔博特心中隐约已觉得不好,立刻向前走去。一见大将进来,将士们纷纷自动避开,让出一条路,有人还冲他微微摇头。
到了近前,只见小世子库鲁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完颜辉坐在床边,双眉紧蹙,满脸的关切与担忧,曼纱轻轻地扶着他的肩膀,看到济尔博特便用眼睛询问他追踪怎样,济尔博特缓缓摇头,曼纱忍了一下没有出声。
而随行的老军医察哈正跪在床前为库鲁摸脉检查,片刻又俯身上去轻轻扒开库鲁眼睛,对着光看了看他双瞳,一番察看下来,老人微微摇头,面露难色。
“怎样?”完颜辉疾声问道。
察哈吓得一哆嗦,“汗王恕罪,世子的症状罕见,目前气血运行极慢,双瞳微散,乃突发昏厥,却看不出原因。”
“就说如何能治?”完颜辉已急不可耐,一把抓住了察哈的领口。
老人憋得一口气上不来,曼纱赶紧上前拉开,对着察哈道,“快说。”
“臣先用老山参王给吊着,然后,然后要在一天之内找到合适的医者,如果找不到,找不到……”已不敢说下去。
“什么叫吊着?找不到又怎样?!”完颜辉攥紧了拳头,重重地对着榻上锤了一记,胸口顿时堵得满满的,察哈说的话他怎么会听不懂,却完全不能接受。
曼纱转身使了个眼色,对察哈道,“还不快去取来给世子用上?”
察哈如获大赦,赶紧称“是”躬身退下,一溜儿小跑回房取参,片刻即切了薄片回来给库鲁含上。
完颜辉心痛地一手紧握着库鲁的手,不停地亲吻,一手去摸他的头,一会儿才道,“孩子,一个时辰以前你还好好地,好好地。”说到这里便没有声音了。
“济尔博特,现下说说今晚你到世子房间时的情景,所见何人?为何以你的身手却失手了?”曼纱质疑道。
完颜辉这才想起来,转过头来望向济尔博特。
济尔博特单膝跪地,“属下失职。我到的时候只见一黑衣蒙面女子正从世子房间离去,就要逃走,我和她确实交手了,虽然她身手不错,也还不是属下的对手,让她跑了的原因,主要是扯下她的面巾后属下太过震惊,一时失察。让她趁机跑掉,再者她在四方馆外备了快马,馆内所有马匹已经在马厩中毒而亡,属下见没有可能追上,便急于返回查看世子情况。”
“震惊?是认识之人?”完颜辉与曼纱对视一眼。
“是的,就是在春猎之时曾舍身救过世子的任姑娘。”济尔博特特别强调了一下,表示对此的疑惑。
“没有道理,此事必有蹊跷。”曼纱说出了完颜辉心中想法,“但不管如此,既然将军看到了是她,要想查清此事,以及找到救世子的方法,就需要从此人入手。”
完颜辉点点头,转而道,“驿长大人何在?”
周慎赶忙从人堆后面冒出头来,上前两步,跪倒在地,“下官在。”
“此刻最快传讯到京城皇宫的方式是什么?”
“四方馆到皇宫1200里,按照馆内最快马匹的脚力,路上换乘5次,半日之内可到。”
完颜辉皱了下眉头没有出声,周慎立刻反应到四方馆所有马匹一夕之间都没了,一拍脑袋,赶紧补充道:“传讯的话最快还有信鸽,大约2个时辰便到。“
“周大人,我来写信笺,你找人准备好信鸽。另外时间宝贵,我不能等到皇宫返回讯息再行动,最短的时间内帮我调来最近的快马,我要即刻往京城方向去着,再让梁帝派人与我们中途汇合。此事刻不容缓,必须同时进行。”完颜辉走过去扶起周慎,拉着他边说边往门口走去,迫切地心情通过手上的力道让周慎了然于胸。
周慎基本是被提溜着出了门口,吓得手心全是汗,躬身应道:“汗王放心,信鸽马上送到。快马我也已着人前往边城守将张蕴那里,不到2个时辰内给调集40匹来。寅时即可出发。”
“好,周大人劳心了。”完颜辉点头道,目送周慎下了楼去。
回头又看了一下屋内,道:“你们先退下。”
“是。”众人迅速退去。
掩得门来,曼纱已在书案旁研磨,一双美目看着完颜辉道:“太多事有凑巧,汗王可觉得?”
“说说看。”完颜辉走过去,坐到椅子上。
“战马亡,杀手至,世子困,延军机,族内乱,谁得利?”曼纱只用了十八个字,敲得完颜辉心头一震,自发现库鲁出事,他脑袋里面一团乱,总觉得有很多片段有问题,却没能串联起来思考,此刻突然觉得事情远比表面看到的更为复杂。
“曼纱,为今之计,我们二人需要兵分两路了,你带副将温迪罕和将士们先回族里,与阿不罕一族的交涉已经不能再耽搁。我和济尔博特留下带库鲁回大梁诊治,顺道摸摸究竟是否梁帝所为。”说到最后,眼中阴鸷可见。
“汗王,曼纱不放心你。”曼纱放下手中的墨条,靠向完颜辉身边,“如果真是梁帝所为,你的处境便再危险不过。”
“这是最坏的情况,也可能萧衍并非我们所想的宵小之辈。”完颜辉揽着曼纱安慰道。
“那也得想个万全之策,做出最坏的打算才行。”曼纱不依道。
52、临危中,授鹰符
“那曼纱认为如何才稳妥?”完颜辉凝重地望着曼纱。
“要么,有梁帝在意之人拿到手上,必要时可作为人质交换,要么,武力震慑,让他们有所忌惮。”曼纱寻思着,慢慢地说道。
完颜辉略一沉吟,一手执起曼纱的手,一手从怀中摸出一物慎重地交到曼纱手中。
曼纱面带疑惑地看着手中不大却精致的缀着红蓝玉髓银饰的牦牛皮囊,在完颜辉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一看,立刻道“汗王不可。”说着,连忙把此物往完颜辉手里塞回去。
“曼纱,事急从权,梁帝在意之人一时之间我们已无从下手,如你所说当下我们唯有武力震慑一步可走。而且即便没有梁帝作梗,我也有此打算,你带温迪罕回去,阿不罕一族接受调和固然是好,如果不接受呢?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能调兵谴将才能保护自己,必要时也才能救我于水火。”
说道最后两字,曼纱一下将完颜辉的嘴巴捂上,“汗王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完颜辉握住曼纱的手,把她揽到腿上道:“看你,刚刚你还说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我早说了,本汗的江山就是曼纱的江山,这鹰符你好好收着,如果连你都信不过,我还能信任谁。”
看完颜辉态度坚决,曼纱只好道,“臣妾遵旨。”说着,站起身来,盈盈拜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这在女真代表了至高无上权利的鹰符。
完颜辉交给曼纱后把她重新扶起,抬手取了笔,在信笺上写下给梁帝的话
梁帝望悉,今行至边城四方馆境内,遇贼人毒害战马,重创库鲁,日内需良医诊治,不能贻误,本汗即刻启程携子赶赴天泽岛,盼能再会共策库鲁康健。又则大将见下手之人乃任怡,虽于理不合,但须由此查证,还女真一个交代。完颜辉。
信中已不再称呼陛下,而改称梁帝,原先双方走近的一步又何止退回原地。
周慎早已派人将信鸽鸽笼和签筒送到门口,鸽子一直咕咕叫个不停。待完颜辉写完,将信交曼纱卷于签筒,再缚于信鸽脚上,鸽子扑簌着双翅急欲飞出,曼纱刚一松手,便展翅冲向天空,那冲劲不禁再度燃起完颜辉心中的希望,他看了一眼曼纱,缓步走到库鲁榻前,合衣躺在儿子身边。曼纱识趣地关了窗子,掩好房门,退了出去。
寅时,京城皇宫内进奏监的太监一路小跑儿奔向乾正殿,到了后向殿门口的太监耳语几句,又从袖中摸出了一枚签筒递了过去。门口太监脸色微变,赶紧转身轻轻叩门,压着嗓子道,“梁公公,边城飞鸽传书急讯启奏。”
“等着。”里面的总管太监梁公公不耐烦地道,片刻走了出来,一边推开门,一边系着长襟上的扣子,“这谁啊?还没到陛下晨起时间呢?着什么急?”
“梁公公,边城飞鸽传书急讯启奏。”小德子又重复了一遍,说着双手呈上签筒。
“边城?四方馆?”梁公公吸了口气,琢磨着这是女真该到了的日子,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许道。
小德子回道,“正是。”小德子也对梁公公耳语了一番,梁公公眼一瞪,赶紧拿了签筒转身向殿内跑去。
一进殿内直奔龙榻而去,到了萧衍跟前,扑通跪在地上,“陛下,陛下醒醒。”一边小声喊着,一边看着萧衍的脸色。
萧衍睁开眼,头微侧,“何事?”
“陛下,边城四方馆飞鸽传书急讯启奏。”
听到四方馆三个字,萧衍微蹙了一下眉头,立即起身,“拿来。”
梁公公赶紧取了信笺,打开交到萧衍手中,跟着又去取了石青色常服外衫待给萧衍披上,不料萧衍一把夺了过来,直接套在身上,登上两只黑底银丝龙靴,催道:“备马,朕要出去。”说着走到盥洗盆跟前洗了两把脸,接了宫女递来的毛巾,坐到几前示意宫女快点绾发。
“陛下,这马上早朝了。”梁公公小声道。
“早朝取消,让止战,安相,刑部明靖御书房等我,我去去就回。”起身宫女又给加了披风在身,萧衍便直奔宫门而去。
天没亮,我睡得正酣,突然感觉有双手在轻轻地抚摸我的脸,很熟悉的感觉,但扰我清梦,起床气登时发作,一睁眼看到是萧衍,新账老账一起涌上心头,我几掌连续辟出直攻向他,他快速闪躲,边出手阻我,边道,“野丫头,又来这套。”
亏就亏在我尚未睡清醒,浑身酸软,力道不足,片刻左右手分别被紧紧制住,压在床边,动弹不得,我恼他还一脸坏笑,猛地双腿联动,踢向他脑袋,他一个翻身,飞身而起,手只稍稍松了一下,不待我抽出,只躲开了我的脚,便复又被按住,而且整个人已经落到了我的榻上,顺道一勾把我的腿也压在身下。这个姿势可让我太难堪了,我脸上一阵发烧,低吼道,“混蛋,快放开我!”
他哈哈一笑,“不这样你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以为这样姐姐就没辙了吗,我打了个哨子,睚眦滋溜一下从被窝角落里探出个小脑袋,一见我召唤快如闪电扑向萧衍的颈子。
萧衍一见睚眦来势汹汹,不敢怠慢,立马弹起身来回退着躲过这一扑击,顺着睚眦的扑势更快速地一伸左手捏住了睚眦的颈子,手指微微一用力,睚眦的嘴巴便被挤开,萧衍落在桌旁的椅上,一条大长腿缓缓抬起,悠闲地架在了另一条腿上,而右手从我给睚眦备的笼子格口里取出它最爱的零食牛肉干一下塞进它嘴里,然后看着我说,“谋杀亲夫吗?”
睚眦这小畜生,吃了他喂得零食,立马变得乖巧无比,他抱在怀里,一边抚摸它丝滑柔顺的毛羽,一边看我的反应。我对睚眦的享受很是生气,又打了个哨子,它一个激灵,滋溜跃回到我身边,趴在我腿上,眼巴巴地看我。
53、被栽赃,思绪乱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我瞪了一眼此刻扮可怜的睚眦,恨恨地道,“没有原则和立场的墙头草,不识时务,一点吃的就可以贿赂你!你可知背叛是大罪?罚你三天吃不到牛肉干!”说罢,扔了被子角蒙上它的脑袋,眼不见为净。
萧衍在一旁看我一板一眼训斥睚眦看得乐不可支,用手轻拍着桌子。
“还有你,”我转而继续向他泄愤,“大半夜的敢问陛下跑到野丫头家意欲何为?就不怕辱没了你高贵的身份?京城里皇族贵胄、王公大臣之女比比皆是,更多的是什么丞相国还是将军国的公主之流,前赴后继的美人、才女、公主还不够你应酬,偏偏大老远跑到听潮阁来扰人清梦。你们姓萧的怎么都一个德性?”
我话一秃噜快了就容易不过脑子,一不小心忽略了萧衍的醋坛子本体,本来我每说一句他的笑意都更甚,直到我无意中说到最后一句,他皱了眉头一个箭步跃到我身边,一把搂住我,“你是说阿腾?他胆敢随意进你房间?”
“陛下请自重,我此刻若放声喊一句淫贼,你猜会怎样?”我挣脱不开他的胳膊,只好狠狠地威胁他。
“不好好回答我的话,我就让你见识什么是淫贼。”他毫无惧色,更反将我一军,直接做势要将我放倒在床上。唉,可不嘛,这听潮阁单单是先帝御赐长公主的楼阁,是依海而建的独座,前后左右方圆几百米没有邻居,就怕被人扰了清净。我就是喊破喉咙,能听到的也就一个子陵,更何况我这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他是太了解我。
后悔自己说了不当的话,反被制住,赶紧改口道,“放开我且离我三尺之外就说。”
他斜睨我一眼,把我扶了起来,双手貌似规矩地放到腿上,却并不离开我身边。
我没好气道,“刚住进听潮阁的时候,他在门外以为我有危险,才冲进来。”尽量淡化地解释了一句,“后来被我警告了,便再也没有擅自进来过。”
萧衍点头正色道,“萧氏一族的男儿别的不说,于品性这一节上还是无可厚非的。”
我无语了,转而问道:“请陛下回话,大半夜的究竟何事?”
他看着我,收起笑容道,“出大事了。”然后默默从袖中取出完颜辉的书讯递到我手上。
多大的事,突然之间就变严肃脸,我心中犯着嘀咕,打开仔细瞧了一遍,看完之后就觉得脑充血了,把信笺扔回到萧衍身上,“怎么一夕之间我就从救了库鲁的恩人变成了谋害世子的贼人?再者,如果我们大梁不给他完颜辉一个交代又如何?他还要举兵来犯?还有,也不知道库鲁现在怎样了?”我又是生气,又是替这本性淳良的孩子担心。
萧衍听完竟是一脸笑容,我纳闷道,“陛下喜从何来?我都要郁结而亡了。”
“桃夭你刚才说我们大梁,这几个字很是动听。”他满意道。
上头,这档口他还在拿捏那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的用词!
我白他一眼,一手掐着腰,一手扶着脑袋,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说说接下来会怎样?如果我被他们构陷,而又无可辩驳,你便要把我交给他们是吗?如果不交给他们,大梁女真一战,两国百姓跟着遭殃,而我就成了那个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是吗?”
萧衍看着我来回走着,反而闲适地靠向床榻,“利害关系倒是考虑到了,方向不对。这么说桃夭,不是你做的事情你可会认?”
经萧衍一提醒,我不禁道,“当然不会,我必须自证清白。”
萧衍接着问道,“然后呢?你会怎么做?”
“唉,先救人,库鲁是无辜的。”我本能反应道,而说着我回忆了一下信笺里的内容,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关键点,“被重创的世子,是两国此番矛盾的根源,救了他便不会有战争的理由了。而那个陷害我之人需要追查出来,否则还是不能脱我挑起两国战争之嫌,对吗?”我脑袋里重新理顺了一下方向,心下登时变得澄澈。
萧衍看着我赞许地点点头,“朕的桃夭冰雪聪明。”
虽是被他夸赞,但是我怎么隐约觉得又入坑了呢,说说简单,如果说救世子我还相对有把握,而现下如何自证清白我却完全没有头绪。
见我想得入神,他坐起身来,拉我到跟前坐下,柔声安慰我,“不要有负担,我不会让你独自承受。你已经很勇敢了,遇到这么大的事却没有想逃走。做朕的爱人,不可避免要与朕共抗连天风雨。”
听了萧衍的话,心里总算有了些藉慰,结果他却接着道,“不过此刻你既是重大嫌疑在身,为不落他人口实,朝廷的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
我不明所以地望向萧衍,他握着我的手道,“刑部会要求监禁你,按大梁律法谋害世子是重罪,需要打入天牢候审,但一来你是能救世子之人,也是能解开矛盾根源之人,二来你要力证自己清白,并许诺于短时间内能查得真凶。我便可找人保你,只要你能保持自由身,我们就一定有机会翻案。”说着,他不无心疼地望着我,补充道,“就是委屈朕的桃夭了,你虽不需下狱,也不必带枷锁,我却知道对你的侮辱更甚于此。”
我当然明白朝堂上关系势力复杂,不是萧衍想要护我就可护我,要平衡各方面便需要作出短暂的让步,确然此刻我心在滴血,但我暗暗发誓,必要为自己查出真凶,以证清白,让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也渐渐明白了萧衍今日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跟我逗乐陪我笑,看起来表面上是如斯的轻松,而心里却背负了这桩桩件件的糟心事,他是怕一上来就跟我说这些,过于沉重会吓到我。我又怎是那么容易束手就缚之人?于是我反过来安慰他道,“阿练,不用担心,我命由我不由天。”
54、马共乘,入皇宫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萧衍听到我喊他阿练的时候,便轻轻地托起我的下巴,一双眸子变得无比深邃,深得好像能把我淹没,我整个人如同沐浴在一泓温暖的清泉里,说不出的惬意,只听他幽幽地道,“把脸洗干净,快些更衣跟我走,时间不多。”
好大一盆冷水,自头淋到脚,我赶紧别过脸,偷偷揉揉眼角,灰溜溜地去洗脸,还愤愤地道:“所以说女孩子的房间你们怎么能随便进来!等姐姐有空了,一定四处设上机括,让你们有得来没得回。”没能好好梳洗打扮又不是我的错。
这次萧衍倒没作声,我边擦洗边偷眼看他,见他从地上捡起刚刚我扔掉的信笺,又瞧了一遍才收起来。
看来他心中确有负担,我赶紧简单收拾了自己,选了件相对稳重的钴蓝色缠枝花长裙套在身上给萧衍看,他赞同地点点头牵了我的手便要向外走去,我摇摇头“再等下”,冲到桌旁,提笔留了字条给子陵,嘱她不必担心我,以及应对桃庐的生意,然后才跟着萧衍下了楼。
出了院子,萧衍玉兰树跟前利落地解了坐骑的绳索,一个飞身率先上马,又向我伸出了手。我一看好一匹高大神骏的黑色战马,还第一次见到马都有如此恢弘的气场,全身黝黑,没有一丝杂毛,蹄子却都是白色的。倒不似别的马得空就吃草,自我见着它,它的一只后蹄就在有节奏地踢腾着,就像下一秒就要冲出去的样子。见萧衍伸了手我仍在盯着它看,它一耸马颈,昂首嘶鸣了一声,仿佛见不得我无视主人,催我。
我看了心中大爱,忍不住摸了一下马鬃,才把手递给萧衍,他轻轻一拉,我一跃而起跟着上了马。萧衍道,“抓紧。”我赶紧搂住了他的腰,而这马一秒不带停顿,四蹄腾空而起,须臾就在百米之外,奇得是负了我们两人,尚却没有马蹄声,我忍不住问道,“它好厉害,叫什么名字?”
“凌云骢,女真五年前的岁贡,父皇在世时皇家狩猎,我拿了头名,特赏我的。”
“白色马蹄,奔驰起来没有一点声音,犹如在云端,速度像地上的龙。这名字起得极好。”我赞道。
“若不是我带着你靠近,生人都近不得它身,我也是训了两年,它才真正认了主。性子烈得很。”
我暗道,你能搞定睚眦,我还搞不定它吗?转而问道,“此刻我们去哪里?”
“皇宫。”
听到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我搂着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又紧了紧,把脸伏在他肩上。也许是我已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了,对未知的一切不再盲目的自信,又或许是我开始习惯了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觉得有他在便是晴天。
大梁皇宫远看在阳光下琉璃黛瓦,金碧辉煌,正殿磅礴,飞阁流丹,而后则殿殿相连,层叠有致,佳木葱茏,花繁叶茂。我不禁想这么多相似的殿宇,得记好了才成,走丢了岂不是丢人。
跟着萧衍到了他的寝宫乾正殿,他对我说,“我先去御书房议事,你吃点东西,唤你的时候再过来,记住我说的话。”见我点头,又嘱了小太监一句,“给朕好生伺候着。”小太监赶紧全身跪拜在地。
萧衍快步离开,老太监跟着出了殿门。
我刚开始打量萧衍的寝殿,小太监就凑上前来,躬着身问道:“请问主子早膳想用什么?”
“陛下不在此处,不必如此恭谨,抬起头来说话吧。”看他的样子年纪和我相仿,但伺候人惯了,难免畏首畏尾的,不禁有些不忍,冲他笑着道。
听我的语气他终于敢抬起来看我,不无感激道,“您是陛下第一次带进这乾正殿来的姑娘,也是皇宫里唯一对奴才这般和颜悦色的主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德子去做。”
这小德子甚是会说话,长得白净又机灵,一上来就给了我不错的印象,“不用一口一个主子,我叫桃子,给我来碗面就好了,一会儿还要赶路。”
“桃主子稍等,这就给您上来。”
我笑笑,看来这养成的习惯是改不了的。
萧衍的寝殿四根汉白玉柱子支撑,四周墙面地面均是白色玉石所砌,龙榻包了浆的花梨木,黄澄澄的,极有厚重感。我对那些牛角、象牙、琉璃的器物摆件没什么感觉,只走马观花的看看,偶然间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便往侧面走去,数米之外是一方清池,水面上氤氲着一层薄雾,源头是白玉雕的龙头吐着滚珠走着水,还隐隐有着龙涎香的香气。就是这股气息让我觉得熟悉,与搂着萧衍时的味道是一样的,我二人共乘凌云骢时一直在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倒不觉得,此刻想起来脸上没来由的一热,赶紧用双手按在脸上降温。
恰在此时小德子端了食盒进来,看到我的动作有些好奇却也没问出口,只道,“桃主子,请用膳。”边开了盒子,拿出大大小小一只只白玉盏。
我走过去,坐下来一看,一碗面,四道凉菜,两个果盘,一道甜食,幸亏我只说了来碗面吧,这已经是摆了一桌。先尝了一口淡棕色的面汤,一入口顿觉鲜香无比,“这是蕈吧?菇子做的汤就是鲜美啊。”我不禁赞道。
“回桃主子,正是。今日当值的御膳坊大厨是虞山人,主子想吃面,他便做了家乡的名堂,这种面的浇头是正宗的产自虞山的松树蕈,这是一种附生在松树根部的野生菌。虞山多松林,每到春秋季节,特别在雨后,就会长出许多蕈来。这蕈的颜色一如松树皮,形似开了伞的蘑菇,但更细长;质地也略带一点松树的坚韧,其味也更胜一筹。”不容易,脑袋瓜好使,多半是大厨边做边介绍,他还都记下了。
然后又给我介绍了四种花做的小凉菜,“凉菜是二厨做的,云南人,擅长以花入菜。”
嗯,这些我可是熟悉的,跟着道,“青花椒,折耳根,茉莉花,石榴花,每种各有其味,又兼有养生药性。”小德子对我肃然起敬。
我这边美食佳肴地赏味着,御书房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55、众卿辩,论立案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萧衍一进御书房,止战、老丞相安祈宸、刑部尚书兼大理寺卿明靖都早已在等候,见了萧衍齐齐拜倒行礼。
“起来说话。”萧衍一坐到龙椅上,即从袖中取了完颜辉的留字递给止战,止战看了一遍,看看萧衍没作声,只把信笺传给安相,安相看完又至明靖,众人依次看了一遍,最后明靖把信笺重新放回到书案上。
“说说看,三位有什么想法?”萧衍想想又补充道,“任怡有印象吗?天泽岛庆典表演刀舞《将军令》那个姑娘。”说完,接过梁公公递过来的参茶喝了一口。
三人中虽止战关系与萧衍最近,军功也高,但安相毕竟年近花甲,又是三朝元老,位份上还是要高一些,所以默契上都是待安相先开口。
“前事不知,这任怡与女真可有渊源?汗王虽说于理不合,但明显还是以要交代为重。这伤害世子是重罪,处理不当,则有战乱可能。大梁女真能有今日之谊已属不易,老臣认为大理寺若能彻查清楚固然是好,如果不能给汗王一个交代便是。”言下之意就是宁愿错杀,不能放过。
止战解释道,“任姑娘曾于危难中救过世子库鲁,所以汗王才说于理不合。”又对明靖道,“明大人怎么看?”
“如果是大理寺的意见,便是尽快立案侦查,取证候审,待一切水落石出便可知晓。但天泽岛任姑娘确实给人印象时刻,人虽不羁,演绎将军时正气凛然,且依高将军所说,任姑娘既救了世子又怎会重创世子,如果草草交代,牺牲了一个大梁人才不说,关键背后女真是否有其他阴谋仍未可知,今日要任怡我们交了,明日再要其他人我们也照给吗?”
“哼,一段《将军令》就让大人青眼了?一个姿色出众的舞姬最易别有身份,蛊惑人心,大人可不要着了她的道?我看若以她的身手,想出手伤个世子又有何难?救了人就不能再害人吗?谁知前面救人是否是障眼法?”
“你,”明靖本是品性端正之人,被安相如此一说心里顿感不快,“我不过是分析可能性与厉害关系。安相空口无凭,定论为时过早,这一口咬定任姑娘所为,该是根本在于安稳日子过惯了,害怕战事吧。”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已是极不客气。
“明大人此言差矣,历史上前车之鉴还少吗?这夏有妹喜,商有妲己,周有褒姒,晋有骊姬,越是美貌的女人,便越是祸国殃民。陛下明鉴,一定要早早地除掉此女,以绝后患。”
萧衍听不下去了,心道这要是桃夭听到了,还不得与他拼命,清了清嗓子,“在安卿的眼里,朕便同这几位君王一般?而若朕真如他们一般,安卿的大不敬之言怕早已被凌迟了。”
安相一脑门子汗,赶紧跪下,“陛下明鉴呀,刚刚臣是对明大人的言论就事论事,绝无它意。陛下乃是尧舜禹汤再世明君,请原谅老臣一时失言。”
萧衍手扶了脑袋,肘臂支在案上,对着安相说了句,“起来吧。”又扫了止战一眼,止战会意,赶紧道,“陛下,依臣之见汗王的关注点乃是在世子之伤,毕竟在大梁境内出事,我们有义务全力施救,不管下手者有意还是无心,那都是后话,只要医好了世子,一切便可从长计议。”
萧衍点头道,“此言有理。”又看了看安相和明靖,道,“按照三位卿家所言,朕理一下,为今之计,首要是救治世子,按照进奏监推算的时间,完颜辉他们先于我们自边城四方馆启程,马车行进虽慢些,我们也要抓紧带医者出发了,这样才能赶在完颜辉之前到达天泽岛,医者人选朕已确定。还有,我们再次登岛是计划外的,虽说现在居民不似以往排外,但是我们上岛还要借用其宅子设施,所以止战要尽快与族长打招呼,以保证我们此行畅通无碍。”
止战躬身称是,安相、明靖也均自点头。
“其次便是立案,不管凶手是否是任怡,如完颜辉所说,这是唯一的线索,既任怡与本案息息相关,必须提审,暂已嫌犯论处。众卿可有异议?”说着,一双眼睛扫视了现场几人。
这下安相与明靖相视点头,止战仍是不语。
“人犯朕已亲自带到。”萧衍看了梁公公一眼,梁公公高声道,“宣任怡。”
这话说完了,另两位大人心里反应了一下。
我吃了美美的一餐,餐后甜品雪媚娘凉凉甜甜的,而浆果树莓、蓝莓又都是我的心头好,吃得我心情大好。小德子说对了,我这个年纪的姑娘怎会不喜欢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
吃撑了正想起来走走,就听到宣我去御书房了。小德子又变回那一副恭谨的表情,领着我在回廊上绕了几绕才到了御书房门口,还说这是走了近路。
进的门去,我看到萧衍旁边除了止战,还有两位不认识的大人,于是行礼道,“民女任怡,见过陛下。”
萧衍对明靖道,“明卿,你来问话。”
明靖称是,转而对我道:“大理寺明靖,现就女真世子被害一案问你几个问题。”
“大人请问。”
“昨夜亥时到丑时之间你在哪里?”
“在听潮阁民女家里。”听到听潮阁三个字,明靖和安相对视一眼。
“可有人证?”明靖接着问道。
“有,民女的侍女子陵。”
“也有证人见到你在边城四方馆重创女真世子,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陛下寅时见到民女,如果说昨夜我还在边城,按到此少说也要半日的路程吧,时间上怎么来得及?更何况我之前救过世子库鲁,与他交情不错,怎么可能会去伤他?”
安相听我提及寅时见到萧衍,怔怔地望着我失了神。
明靖点点头,“目前尚未见到汗王一家,无法当面对质,所以此刻只能委屈姑娘,世子受创涉及两国邦交,为一级重案,嫌犯须得下狱,取证候审,等一切真想大白,再还姑娘以自由。”
56、七日内,找罪证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大人容禀,民女任怡认为此案的关键点有两个:一是医治世子之伤,只要世子平安无事,女真便没有挑起战事的理由了,二是扮做民女行凶之人,只有抓住此人,才知究竟有无背后操控。民女自幼学医,如今在兰陵经营医馆桃庐,医术如何民间自有口碑,就是皇室的几位也是知晓的。民女请命天泽岛为世子疗治,一方面先解了汗王燃眉之急,避免与女真进一步的冲突,另一方面盼能参与到现场查案中,以尽快寻得证据,摆脱民女挑起战乱的嫌疑。所以民女目前仍需自由之身,请大人斟酌。”
我按照事先的计划悉数说了出来,明靖听得认真,显然已在思量,中间他抬眼观察萧衍脸色,萧衍微微垂了眼睛示意同意,又瞟了一眼安相,明靖点头道,“任姑娘分析得不无道理。安相认为如何?”
安相立在一边抄着手,已沉默了有一会儿,听到明靖问他,才抬头看看萧衍,向萧衍拱手道,“陛下刚刚已经说过医者已有人选,想来就是任姑娘了,既是陛下亲自去请,姑娘的医术毋庸置疑。至于取证一方面,术业有专攻,大理寺有明大人在,查案交给他们便是,姑娘还是恪守本分,做好应做之事即可。一旦汗王追究起来,……”后面没有再说下去,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萧衍说的。
即是女真再找麻烦的话,还可以拿我去交差的意思。我转而对他道,“安相是吗?民女有礼了。安相可有想过,案犯既是扮做民女,与民女的差异谁最清楚?要查证线索,由此岂不是不是最快?”
他未料得我会再申辩,有些诧异,但随即反应道,“最快是多久?”这老头儿盯上我了。
“七日。七日之内如果任怡拿不到凶犯,任由各位处置。”我看着在场的人朗声道。
“好!就如姑娘所说。”安相对萧衍道,“老臣再无异议。”
萧衍看向明靖,“明卿?”
“请陛下赐笔墨,明靖现场立案,任姑娘签字画押。另还有一事,姑娘需要有人担保,才能行动自由。有了这些手续,对女真汗王先期的交代便足了。”说着,看向止战,“这保人将军是否可为?”
萧衍一口否决道,“不合适。保人最好是无朝廷背景的民间人士,在女真能有一定的口碑,能得汗王信任之人。”
“还是陛下思虑周全。”明靖拱手道,这时梁公公取来纸笔,置于案上,明靖一旁挥毫立案。
止战想了想道,“臣心中有一人选,为任姑娘此案做保人尤为适合。”
我和萧衍对视一下,一同望向他,“说来听听。”萧衍道。
“户部尚书任行远之女任真。”止战轻轻吐出几个字。
任真的大名一说出来,我心中暗暗叫绝,自天泽岛庆典见识了我姐姐的风范,便知这些年她如何行走大梁女真出入自由,把任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自有她的手段,有她作保汗王必信任有加。
“就这么定了。时间紧迫,一会儿这边我们和明卿先出发,止战你带着案纸尽快去一趟任府,任真签了后即刻往天泽岛追我们。安相可先回府休息了。”
“是。”“老臣告退。”
明靖的字写得很漂亮,只是我却没有心情欣赏,离开缥烟山竟还惹上了惊天官非,要是让我那些家人们知道了,怕是他们会先灭了搅事者,再笑话我个三天三夜。我眼望着天的签字画押。
出了御书房,往宫门走去。小德子和另一个小太监牵了一黑一白一褐三匹马过来,一匹正是凌云骢,小德子只牵了它一匹还牵得有些尴尬,凌云骢不太搭理它,看到萧衍后,动作才加快了。而那匹白马款款走来,步子优雅,仪态万方,毛色柔顺而纤长,立在凌云骢身边,宛如一对神仙眷侣,太招人爱了。
我快步迎过去,一手接了小太监手里的缰绳,一手抚摸着白色的鬃毛,道,“陛下,白色马儿是我的坐骑吧?”
萧衍笑道,“是啊。它叫飞雪,性子温和,容易驾驭。就是这次汗王来京送朕的,这些日子看它适应的还不错,我早想送你,一直还未得空,正好你试试。”说着他和明靖两人也都翻身上马。
“飞雪,我的雪儿,”我搂着它,在它耳边低声轻唤,它歪歪脑袋,也回蹭我,“太乖了!”说完我翻身上马,轻轻一拉缰绳,“驾!”飞雪便像离线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它跑得极稳,我只觉得耳畔生风,回头看看萧衍、明靖已经被我甩在身后,我得意的回头微笑。
萧衍哈哈一笑,双腿微微一用力,凌云骢撒开蹄子,转眼间便也跟上。明靖也催动了褐色战马,与凌云骢、飞雪相比,本来那马赶得也有些吃力,他倒不抢,直接保持了一小段距离跟在我们身后。
止战离了皇宫,直奔尚书府而来。下人见是高将军来了,赶忙去通禀。止战在厅里喝茶,不多时任大小姐便款款走来。
“真儿见过将军。”任真向止战行礼,复又问道,“将军这么早登门,想必是有急事吧?”任真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姐心思玲珑,一语即中。确有急事,止战就直说了。小姐可还记得汇仁药材行李东一案曾出手相助小姐的任怡?”止战先捧了任真,又提了我出手相助的往事,便是为了任真能答应了尽快作保。
“当然记得,将军今日是为她而来?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任真奇道。
“正是。女真汗王一行昨日返程行至边城四方馆,于当天夜里世子库鲁遭人重创,有人证亲见乃任怡姑娘所为。一来任姑娘曾救过世子,没有理由再伤害于他,二来从时间上判断,也无此可能。但此事涉及世子,乃一级重案,嫌犯本当下狱,任怡姑娘不仅要赶赴天泽岛救治世子,还要亲身查案摆脱嫌疑,需要有人作保才有自由之身。”止战望着任真一气说完了过程,然后才道,“我和陛下反复思量,作保之人小姐是最适宜的人选。”
“如果,我拒绝呢?”任真道。
57、选对人,做保人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意料之外的回答,止战不禁一滞,看着任真一双清澈无比的眸子,又不似在开玩笑,难道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女人心,海底针?只得苦笑道,“止战实在想不出小姐拒绝的理由。”
“将军还不知道吧,前些天我和桃子已经在桃庐拜了姐妹。”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止战的眉头又紧了一分,只觉得看不穿眼前的女人,只盼她能赶紧说下去,于是点点头,带着疑问地看着她。
“只是我这个妹妹身上似乎有着太多的疑窦,”不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她面带一丝怅然,边说边转了身过去,摆弄起边桌上的那盆兰草。
止战愣了一下,很担心她就这么折腾着忘了自己,打算再转到她前面,让她至少能看到自己,刚往前迈了一步,没想到任大小姐突然要转身回来,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这一下正正装了个满怀。撞击力量过猛,任真险些跌倒,止战连忙出手一把把任真揽住。任真没有慌着去躲,淡定地对止战点了一下头,止战稳着她慢慢松了手。
任真居然继续刚才的谈话,“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我妹妹的人品。”
听到这话,止战松了一口气,觉得有戏了,任真接着又道,“真儿还有个问题?”
“小姐请说。”
“今日将军来请真儿作保,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将军的意思?”
“两者有何区别吗?”止战忍不住问道。
“倒不是真儿不给将军面子,真儿只是想知道桃子在将军心中的分量。”
好在这姑娘够坦诚,不然这个问题说不定真的就答错了,止战赶紧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任姑娘和陛下之间渊缘很深,一切皆是陛下的主意。虽然任姑娘也曾出手助过止战,但止战仅是敬重任姑娘为人,绝无他想。”
任真嫣然一笑道,“既是如此,便最好不过了。其实且不说桃子已是真儿妹妹,自不会置之不理,单承陛下看重真儿出任保人,也让汗王有个台阶下,世子能顺利接受桃子诊治这一点来说,比起之前在庆典上做得再多的锦上添花,这雪中送炭才更深得人心。更何况如果看着两国真的就此关系破裂,兵戎相见,任家多年才得以扎根的经营受影响不说,更会有多少的百姓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所以,这保做也要做得,不做也要做得,只是真儿不想做得心中有芥蒂。”说完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再说,相信桃子也不会失手,这单生意铁了亏不了。”
慧黠灵动的眸子随着说辞而熠熠生辉,止战除了对女人瞬间阴晴不定的情绪变化感到好笑外,也不禁被眼前女子的才智气魄和真性情所打动,看着任真道,“果然是咱们大梁的任家大小姐,见识不同于常人。”
任真纤纤玉手一伸,“拿来。”又对着门口伺候的下人道,“取笔墨来。”
止战把案纸双手递上,任真快速看了一遍,在保人处留下了任真二字,并按了指纹。
卯时出发,我们一路马不停蹄,仗得良驹脚力好,终于在酉时之前到了天泽岛,而酉时过半止战也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而幸得止战托了无涯提前安排,一到岛内族人便迎了我们到大厅落坐,我们抓紧用了已备好得膳食,萧衍又陪着我围着岛上转了转,却不是为了夏初天泽岛上的美景,而是采了些创伤用的草药,为救治库鲁做准备。而止战和明靖则前往天泽岛入口去迎接完颜辉一行。
直到戌时完颜辉和济尔博特的马车才到,才两日不见,原先那个像豹子一样的男人,此刻已是面上忧色冲冲,整个人都憔悴了,料得库鲁现在情况必不乐观。他站在门口,看到我和萧衍,却没有任何表示,我本想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一下却说不出口了。
萧衍迎上前去,道“汗王,若信得过朕,事出在大梁境内,立案也好,追凶也好,大梁必对汗王有所交代。当下最紧急的还是先看看世子的伤情,桃夭的医术汗王请放心,我们会全力施治。”
我也跟着上前道,“任怡见过汗王,听说世子重创,凶犯又是扮做任怡下手,任怡心下比任何人都难过,此刻虽是嫌犯之身,但救过库鲁一次,又怎会看着他出事?请汗王相信任怡,定要保世子周全,更要自证清白。”
完颜辉看看我们,点头道,“上岛的路上明大人和高将军已经把一切都说过了,如果不是出于对陛下的信任,完颜辉又怎会携子去而复返?”又对我道,“姑娘若能再救库鲁一次,完颜辉愿听凭调遣。”他的眼睛里赋予的殷切期望,让我一个从小没有父亲的孩子相信父爱如山所言非虚。
“尽我全力。”我允诺道。
济尔博特扛了库鲁进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榻上。我在榻边坐下,那个曾经和将士们一起在猎场冲锋陷阵,争强好胜的小库鲁,那个送我匕首,给我唱大漠童谣的小库鲁,如今已经面如白纸,气若游丝,我伸手去摸他的脉,一碰到他时身体已经是凉得了,不禁眉头一皱,赶紧再搭上脉试了试,脉象隐隐约约,时断时续。我又轻轻剥开眼皮,双瞳也散了,我暗道,坏了,对普通医者来说这孩子基本已经折了,若要救他,又得动用非常手段。
“昨晚几时受伤?”
“大约子时过半。”济尔博特道。
我又扒开库鲁嘴巴看了一下,果然是含了参片,钓的一时半刻。
“姑娘,世子究竟怎样了?”
“下手之人异常狠毒,世子心脉被暗器所封,血液无法回供,晕厥了这么久,便是救治回来,……”
“怎样?”完颜辉凄声道。
“恢复到以前也得有段时日。”其实本来应是行动也会受限,我于心不忍,便改了说辞,无非是我拼了自己,再付出一些。
58、设结界,再救人
卷七、满怀心事寻谁说钩月无言挂角楼浮生不做无根草人在天涯休诉愁
听我说世子尚可恢复,完颜辉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姑娘,这里还有一物请姑娘过目,”济尔博特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打开呈到我面前,又道“就是那日凶犯使用的暗器。”
我拿起来看了一眼,轻弹了一下,不禁冷笑道,“呵,这功课也是到家了,乍一看和我的玉魄针确实相似。”我一伸手亮出一枚我的针,守着众人轻轻弹了一下,“玉魄针的异处在于冰心泉里的千年白玉,常年受流水冲击与浸润质地可硬可软,于我这不是一件武器,主要还是在能医病救人针灸之用,这件赝品则形似而神非,采用的冰种翡翠,通体透明,却坚硬异常。还有,你们自己看,当日我家人做了送我的时候,上面可是有桃子标记的。”说着,我把针我的玉魄针也放在了济尔博特的布上。
明靖上前取了在手中对比,回头对萧衍和完颜辉道,“仔细观之,果然不同,差异明显。”
萧衍微微点头,又嘱我道,“先救人。桃夭,我们能做些什么?”
我心道,也好,只有你们走开,才方便我用禁术。于是走到书案旁,提笔开始写药方,虽然对于救库鲁的作用微乎其微,但目的在于让他们去忙起来,离开我就好。
只听明靖道,“陛下,这里估计我们也帮不上太多,任姑娘虽承要自证清白,但查案毕竟是大理寺分内之事,臣也希望此重案能尽快斟破,所以望能与济尔博特将军再回一趟四方馆,把当日事发经过梳理一遍,按照进奏监所得驿长呈报,当晚四方馆走火,女真所有马匹中毒而亡,马夫也被灭口,臣相信现场一定有迹可循。”
萧衍看向完颜辉,道,“汗王意下如何?”
完颜辉道,“我本也打算得空与陛下再谈此事,如此大将就与明大人再走一趟吧。”
济尔博特迟疑了一下,看看库鲁,又看看完颜辉,完颜辉点点头,“无事,去吧。”济尔博特才与明靖一起离开。
我写好了方子,递给了止战,“这里是煎了内服的活血复元汤,川芎,丹参,五灵脂,凌霄花,马鞭草,这里是红花,鸡血藤,血竭熬制后泡到浴桶中,世子泡浴用的,一定要不断加热水,不可凉,泡足两个时辰。唯内外兼用,方可将凝血化瘀,促进痊愈。”
止战应声带了人去准备了,屋内只剩完颜辉,萧衍和我,他俩关切地等在一边,“二位若信任我,就请放心把库鲁交给我吧,你们一路奔波先去休息一下,等我治疗结束,库鲁还得你们轮流照看。这第一夜又是紧要,如果顺利的话,明日午时便可醒转。”
完颜辉道,“我只一旁看着,绝不妨碍姑娘,你只管放手医治就是了。”
我刚要再拒绝,萧衍却道,“我想知道桃夭你打算如何治疗?能说与我们听听吗?虽不懂医理,但了解了汗王与我都可放心。”
我支吾道,“还能怎么治?当然是先取出暗器,再下针催血脉运行了。陛下,用人不疑,时间紧迫,我就不多解释了,你们先出去吧。”
“既是如此,我和汗王在此,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萧衍明显不信我说的话,他的反常行为引起了完颜辉的注意。
“我的治疗采用独家秘术,家训不可外露,你们在此我便不能施治。”我瞪着萧衍,不客气地反驳。
完颜辉一脸忧思,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紧要关头我二人会因此而起争执,劝道,“陛下,没事,我相信任姑娘,我们不妨外面等候。”
萧衍叹了一口气,道,“真的是独家秘术吗?虽不是医者,但以世子目前的状态,明眼人都知不是普通手段可以救得,桃夭,你实话实说,是不又要用什么玄门禁术?”
居然被他猜到了,我没有吱声,完颜辉一下明白过来,“姑娘不可,若有什么禁术,完颜辉是库鲁的父汗,只管对我下手即可,绝不能因此而伤了姑娘。”
我幽幽地说道,“世子已经血僵瞳散,几乎丢了性命了,取了那针后,还要换掉周身血液,重新激活命元,而只有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全阳之人的血液方可做到,敢问汗王可是吗?”
“这个,完颜辉确实不知,我写下来生辰请姑娘看看便知。”便要去拿笔写下。
我反对道,“不必了,一百万人中也找不到其一。”
“那怎么办?我们此时再到哪里去找全阳之人?”完颜辉无力道。
“不用找了,便在此处。”我突然出手,双手各持一把玉魄针攻向他二人。
完颜辉没有防备,本能后退躲避,萧衍却时时刻刻在观察于我,见我出手,不但不躲,还出手接了我的玉魄针,扯了蛟筋弦要冲向前来。我一攻不成便知再没有机会,只能退而求其次,快速取了黄龙玉,借助此的灵力在我和他俩之间布下结界,以保证他们半分不能再近前影响我救库鲁。
萧衍一见我设了结界,蛟筋弦登时撤手,拼尽全力试了两次没能冲过结界,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地质问我,“好样的,桃夭!你竟拿我的黄龙玉佩对付我?为什么我的玉设的结界,我却进不去?”在他的认知里,黄龙玉佩和他是一脉的,识他护他是此玉的使命,今日却叛变了。(就如同人工智能识别技术而突然脸盲了。)
我回身往榻前走去,边回答道,“此刻,我不想浪费多一分的灵力,只能对不起陛下了,我还加了独门手法,所以便是你也进不来。要看便看吧。”
完颜辉也跟着冲上来两次,也均被结界弹了出去。
“不必费力气了,汗王,耐心等我一个时辰,还你活着的库鲁。”
那张黄色的网横亘在我们中间,不在掌控范围内的事总是让人崩溃。萧衍不再言语,心中懊悔着是他一手促成的现在的结果,是他又一次让我深陷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