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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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公子你醒醒,你醒醒!你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奴将来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无尽且又冰冷的黑暗中,飘飘荡荡的陈应良,隐约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哭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飘荡了不知多久的陈应良也象是被一股巨力拉扯一样,一下子被吸进了温暖的地方,眼前也逐渐出现了一点光亮。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又能听到声音了?”
陈应良心中纳闷,陈应良清楚记得,自己率领部下抓捕跨国毒贩,毒贩开枪拒捕,自己的额头上突然象是被重锤敲了一下,然后自己的意识就飞到了天空中,亲眼看到了自己穿着警服的尸体躺在了警车旁边,眉心处红色的鲜血与白色的脑浆喷涌,当时陈应良就明白,自己中枪牺牲了,或者说是公款吃喝玩乐、公款买iphone5当u盘的报应到了。
当时的枪战正酣,陈应良半点声音都听不到,可是现在,陈应良却能清楚听到这悲凄惨痛的哭喊声,还能分辨出这哭喊声来自一个老年男子,除了这哭喊声外,陈应良还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我这是在那?我是谁?”想到这点,无数的声音画面如同排山倒海般涌入了陈应良的脑袋,全是陈应良从没听过见过的声音画面,却又觉得无比熟悉的声音和画面,这些声音和画面来得太快也太猛,远超过了陈应良所能承受的速度极限,让陈应良头痛欲裂,也让陈应良忍不住开口惨叫了一声,“啊!”
“醒了!醒了!救醒了!”
“公子,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撕心裂肺的哭声变成了喜极而泣的叫喊,一张苍老面孔也出现在了陈应良的眼前,苍老的面孔生满皱纹,带着眼泪和鼻涕,虽然陈应良从没见过这个面孔,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无比的亲切和熟悉,一个念头也立即浮现在了陈应良的脑海中,“陈老三,我叫三伯,父母给我留下来的唯一仆人,也是父母病死后,我唯一的亲人。”
“公子,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陈老三又抱着陈应良痛哭了起来,一边大哭一边念叨,“你怎么能上吊?怎么能上吊?柴家……,柴家那些白眼狼,就算要和你退亲,你也用不着上吊啊!你可是陈家的独苗了,要是救不过来,老奴我怎么向太老爷和老爷交代啊?”
“上吊?退亲?柴家?什么意思?”陈应良又糊涂了起来,接着陈应良猛然想起,好象就在刚才不久之前,自己在一间陈旧破烂的房间里痛哭了一番,然后站到了凳子上,把腰带结成的绳套挂在了脖子上……
想到这里,无数的声音画面又象洪水奔流一样冲进陈应良的脑袋,速度快得让陈应良再次惨叫,“啊!”
“三伯,他三伯,你别勒着陈小哥,他才刚醒,你别把他又勒坏了。”
“哦,公子恕罪,恕罪,老奴不是故意的。”陈老三慌忙放开了陈应良,又拉住了一个衣衫简朴的白发老人,带着哭腔哀求,“疾医,你快给我家公子看看,看看,他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老人家,你放心吧,上吊的人只要能醒过来,一般就没事了,也不用汤药,你给他喂些米粥,让他多休息,过不了几天就没事了。”
“哦,谢谢疾医,谢谢疾医。老奴这就熬粥,这就熬粥。”
“这位小哥,你也想开点,天下也不是你一个被退婚的,退了就退了吧,你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俊俏,将来还怕找不到媳妇?”
“是啊,陈小哥,你想开点,姑娘家一定要退婚你也管不了,就让她退吧,等过些日子,大婶给你说一个更好的媳妇。”
尽管说这些话的人大都衣衫褴褛,穿着朴素,话语中的温暖关切却溢于言表,但也有不同的声音,至少有一个穿着破烂短衣的年轻人就吼了起来,“狗日的!柴家那几个玩意啥时候溜了?三狗子,走,把他们抓回来,给陈小哥掏汤药费!”
“走,抓回来!”
“二狗子,三狗子,你们给娘回来!你们发什么疯?你们知道那个柴家是什么人家不?那可是官宦人家,有钱又有势,你们去招惹他家,不想活了?!”
“呸!”短衣年轻人明显有些胆怯,停住脚步吐了口浓痰,又骂,“狗日的!把退亲的彩礼也带走了,再有钱,也他娘铁公鸡!”
杂七杂八的喧哗好不容易逐渐停歇,见陈应良已经没事,不太对症的疾医首先告辞,带走了陈老三从破木箱里花了许多时间才找出来的四枚五铢钱,本来还差一枚,陈老三也拱手作揖的向在场的人借,好在那位疾医也算有点善心,开口免了那一枚钱,又嘱咐了陈老三千万要看紧陈应良,免得陈应良又做傻事,然后就在陈老三的千恩万谢中走了。
其他的人也逐渐走了,大部分的人都在临走时劝陈应良想开点,不要再寻死觅活,然后陈老三又用破烂瓷碗给陈应良端来了一碗清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米粥,落着眼泪喂了陈应良喝下,黑沉沉的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陈应良也终于想起了许多的往事,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份,知道了整件事的由来过程。
陈应良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古代小正太,与自己同名同姓,是一个破落士族家的子弟,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除了陈老三这个老仆人外就没其他亲人,目前住在大兴城中,之所以悬梁自尽,是因为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父亲派人登门退亲,孤苦伶仃的小正太陈应良受不了这个打击,既没大哭大闹,也没答应与未婚妻退婚,找了个借口回了卧房,解下裤腰带就上了吊。
至于拿公款买iphone5当u盘的刑警队长陈应良,为什么会变成古代的小正太陈应良,陈应良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了。
还有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朝代,脑袋里仍然乱成一团麻的陈应良,目前也是一无所知。
很巧,陈老三这时又过来嘘寒问暖,陈应良便轻声问道:“三伯,现在是什么时候?”
“戌时初更的初刻刚过。”陈老三回答得既准确又没用,又道:“公子你睡吧,老奴守着你。”
“三伯,我是问现在是那一年,那一天?”陈应良低声再问,又道:“我脑子里乱,想不起来了。”
“公子,你……。”陈老三的眼圈又有些发红了,哽咽着答道:“公子,今年是大业九年,今天是五月十六。”
“大业九年?”脑袋里仍然一片混乱陈应良对这个年号有些印象,似乎在那里听说见过,却又一时回忆不起详细,便只得又向陈老三问道:“三伯,那现在的国号是什么?”
“公子,你连这都想不起来了?”陈老三落下了眼泪,哽咽着说道:“现在的国号叫大隋。”
“大隋?!”陈应良猛的抬头,脱口问道:“那现在的皇帝,是隋文帝?还是隋炀帝?”
“隋文帝?隋炀帝?”陈老三被陈应良彻底问糊涂了,收住泪水反问道:“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奴怎么听不懂?文帝?对了,记得九年前驾崩的大隋先皇,谥号是文皇帝。”
“文帝?隋文帝?这么说来,现在是隋炀帝时期了?!”陈应良的历史再差也知道隋朝短命得只有两个皇帝,既然陈老三说已经有一个大隋皇帝驾崩,那么现在也就必定是隋炀帝时期无疑了!
本来陈应良还想问天下形势,窦建德、王世充和李密这些猛人有没有造反,最终拣便宜的李渊李世民有没有起兵,但考虑到陈老三一个老仆人未必能够知道,陈应良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让自己至今还乱成一团麻的头脑先冷静一下,多接受一些古代陈应良的记忆。那边陈老三见陈应良不再说话,便又轻声催促道:“公子,天快黑了,你身子刚好,睡吧。”
陈应良茫然点头,又顺口问道:“三伯,我那个没过门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她家里到底是什么人家?”
“公子……。”陈老三怕又刺激到陈应良,但又不能不回答,所以犹豫了一下,陈老三还是答道:“公子,你没过门的少夫人是柴家小姐,叫柴倩,她父亲柴慎,是大隋的钜鹿郡公,官封太子右内率。”
“太子右内率?这是什么官?”陈应良好奇追问。
“这个……,老奴也不懂。”陈老三苦笑,又道:“总之是很大很大的官就是了,听说他的儿子也是朝廷里的大官,前不久还娶了一个更富贵的官家小姐。”
“哦,对了。”陈老三补充道:“今天柴家的人来显摆,说柴家新结那个亲家姓李,当过好多地方的刺史和太守,家大业大,还和现在的皇帝都沾亲,是富贵得不能再富贵的皇亲国戚。”
第2章 邻家公子
未来老丈人柴慎到底是多大的官,陈应良其实兴趣并不大反正人家都已经登门要求退婚了,柴慎的官再大都与陈应良没有半点关系了。陈应良比较感兴趣的,是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当初是怎么和柴家扯上了关系,还和柴家大小姐缔结了婚约?
用了一天多的时间仔细整理了新身体带来的记忆,陈应良找到了答案,原来陈应良的曾祖父陈欣,曾经官至北周熊州刺史,进爵许昌县公,当时也算得上一个名门世家,曾祖父陈欣瞪腿后祖父陈万敌袭爵,而柴大小姐的祖父柴烈当时是北周骠骑大将军,历任遂、梁二州刺史,封冠军县公,与老陈家关系十分亲密,两家就有了联姻结亲的念头,只可惜因为各种阴错阳差,陈柴联姻没能在陈应良的父辈那一代实现。
再到后来,杨坚代周立隋,陈万敌和柴烈虽然都没能及时抱上老杨家的大腿当上从龙之臣,却也都没有站错队和老杨家翻脸,家业基本相当,关系也依然亲密,所以十六年前陈万敌即将蹬腿时,就与柴烈订立了约定,让当时刚满周岁的孙子陈应良,迎娶柴烈儿子柴慎还没有出生的女儿也就是当时柴慎媳妇肚子里的女儿。
当然,如果柴慎媳妇生出来的是儿子,这门亲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柴慎的老婆还真给柴烈生了一个孙女,同时也算是给陈应良生了一个未来媳妇,取名柴倩,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柴倩出世的这一年,会变成了陈柴两家各自的分水岭,柴倩出世后,柴烈的儿子柴慎突然获得了隋文帝的赏识,官职连获升迁最终就任太子右内率,爵位也提了一级封了钜鹿郡公,家业益发兴盛。而陈万敌在同一年过世后,老陈家却倒了大霉,陈应良的父亲陈莳不仅没能袭爵,还接二连三的抱错大腿,投靠的官员权贵一个比一个倒台得快,用在他们身上的政治投资也全都打了水飘,最后家产全部折腾光了,陈应良的父亲陈莳也因为政治靠山倒台受到牵连,丢了好不容易买到的芝麻绿豆官。
再到后来就更简单了,家产败得精光的陈莳受不了打击气愤成疾,在陈应良十岁那年病死,老陈家的几个远房亲戚分光了最后一点家产就六亲不认,陈莳的妻子辛苦把陈应良拉扯长大到十五岁,两年前也染上了重病逝世,仅仅只留下一个都已经快六十岁的老仆人陈老三与陈应良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老陈家沦落凄惨到了这个地步,春风得意的老柴家再不生出退婚的念头那才是叫怪了,同时当年与陈万敌指腹为婚的柴烈也已经在三年前蹬腿,柴慎能够在守孝满了三年后才派人登门退亲,也已经算是一个很难的孝子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小正太陈应良悬梁自尽,公款买肾机当办公用品的刑警队长陈应良夺舍附身。
顺便说一句,其实陈应良并不觉得老柴家的嫌贫爱富要求退婚,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又灭绝人性的缺德事,因为如果换成了陈应良是柴家的现任家主柴慎,也绝对舍不得把女儿嫁给一个孤苦伶仃的穷小子。陈应良对老柴家最大的不满,是老柴家直接就要求退婚,没有尝试扶持一下未来女婿,给未来女婿一个机会看看发展再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陈应良这会至少也用着顿顿喝清得能够照出人影的稀粥了。
“公子,吃饭了。”
刚在遗憾顿顿食粥,陈老三的声音就钻进了陈应良的耳朵,紧接着,陈老三端着一个木盘走进了房间,把一大碗糙米饭和一大碗香气扑鼻的肉羹放到了桌上,枯瘦的老脸上尽是亲切与疼爱,温柔的对陈应良说道:“公子,快吃吧,你最喜欢的羊肉羹,老奴还放了胡椒,没膻味。”
“羊肉羹?”喝了一天多稀粥的陈应良大喜过望,赶紧冲了过来抓起筷子,但端起饭碗后,陈应良却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向陈老三问道:“三伯,你那来的钱买羊肉买米?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家早没钱了啊?前天你给疾医付诊金,好象还差一个钱付不出来。”
“公子你放心,老奴没偷也没抢。”陈老三微笑着答道:“是有位好心的公子,拿了一贯钱周济我们家里,让我买点米肉给你补补身子,老奴已经替你谢过他了。”
“谁这么好心?”陈应良惊奇的问锦上添花的人陈应良见得多了,雪中送炭的人陈应良还真没见过几次。
“公子恕罪,老奴答应过那位公子,不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也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陈老三摇头。
“为什么?做好事不留名,隋朝也有雷锋同志?”陈应良更好奇了。
“不知道,老奴也问过他,但他不肯说。”陈老三继续摇头,又催促道:“公子,你快吃吧,老奴已经再三谢过那位邻家公子了,等你将来发达了,重新光大了陈家门楣,我们再好好谢谢他。”
“邻家公子?是我们的邻居?”陈应良发现了陈老三话里的蛛丝马迹,接着又马上醒悟了过来,笑道:“明白了,怪不得不肯说名字,也不愿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这位公子还真是细心。”
“公子,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为什么?”陈老三好奇问道。
“他是怕将来招架不住,烦不胜烦。”陈应良答道:“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我们家这一带全是穷人,他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将来家家户户有事都找上门去,又都是邻居街坊,他怎么招架得了?所以他看我们家遭难可怜,可以救我们一次急,但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是啊,应该是这个道理。”陈老三鼓掌,赞道:“公子你真聪明,那位公子肯定怕人人都去求他帮忙,所以才不许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然的话,就我们这一带的穷人,一个人周济一个大子也让他受不了。”
陈应良笑笑,又向陈老三招呼道:“三伯,我们一起吃吧,好不容易有点肉腥,我们一人一半。”
“公子,老奴已经在灶上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陈老三赶紧推托,但陈应良那里肯信,硬是去厨房拿了一个碗来,把白米饭分了一半给陈老三,又亲手给陈老三盛了羊肉羹,把陈老三感动得是眼泪汪汪,唏嘘哽咽许久,陈应良花了不少力气才把他劝住,硬拉了他坐了下来与自己一起吃饭。
陈老三的手艺很一般,羊肉羹即便放了胡椒面也仍然膻味刺鼻,相依为命的陈应良和陈老三主仆两人却都吃得很香,还不断的互相推让夹菜,亲情融融。饭后,陈老三去洗碗筷,陈应良则到了自家的破烂小院中,一边散步活动腿脚,一边整理死鬼陈应良留下来的记忆,顺便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将来的出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陈应良当然不敢再指望能够回到现代社会,老柴家那边的婚事陈应良也不操心,柴家如果再登门要求退婚,陈应良一口答应就是了,柴家狗眼看人低看不起现在穷困潦倒的陈应良,颇有几分傲气的陈应良也不愿哭着喊着缠着一定要娶那位柴小姐,所以退就退了吧,将来指不定谁后悔。
陈应良有绝对的自信让柴家后悔,做为一个穿越者,兼备着武力与智力的市局刑警大队长陈应良,不仅有着超过这个时代一千多年的知识和见识,还有着一个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要不了几年,隋朝就将灭亡,李渊将取代隋炀殿广,建立中国古代最伟大的朝代,大唐!
知道这一点,陈应良自然首先就想到了最快捷也最省力的出人头地方法,让柴家后悔的方法,去投靠李渊!投靠不杀功臣的李渊和李世民父子,抱他们的大腿!
陈应良现在唯一头疼的,也就是如何去投靠李渊了,象李渊这样的大名人找到他并不难,可是找到了他后,如何能让他重用自己,给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陈应良总不能去告诉李渊,自己是个穿越者,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知识和见识吧?如果没有特别的机缘,不能展现出让李渊对自己刮目相看的突出能力,陈应良现在就算去投靠了李渊,也肯定是得从最基层的炮灰做起。
通过公务员考试考进警局,又从一个小警察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爬到市局刑警大队长位置上,已经吃够了苦的陈应良当然不想去当炮灰,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所以陈应良打算谋定而后动,先想出让李渊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法子,然后再去抱他的大腿。
用什么法子让李渊对自己刮目相看,陈应良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不过还好,隋炀帝还能蹦达好几年,李渊也还有好几年才会起兵造反,现在只有十七岁的陈应良还有的是时间准备,所以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时代的陈应良也没有太过焦急,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一旁,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这个时代的民居宅院。
陈应良现在居住的这座小宅院,是死鬼陈应良留下来的唯一不动产,位于大兴城南城的平民区,周围居住都是城市贫民,地段极差,又小又窄值不了几个钱,只有三间破旧低矮的土坯房,一间仅容一人的小厨房,院子里连水井都没有一口,只有一棵树皮斑驳的老槐树,破烂土院墙低矮得不用探头就可以看到院外,生满苔藓,一撞就有可能倒塌。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住在这样的鬼地方,喜欢附庸风雅的陈应良忍不住背起了一篇应时应景的知名古文,背着手大声吟道:“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好!好文采!好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院墙外忽然传来叫好声和鼓掌声,陈应良扭头一看,却见自家破烂低矮的院墙之外,不知何时站定了一名高大男子,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甚是俊雅。见陈应良转头看向自己,那高大男子亲切一笑,很有礼貌的隔着院墙拱手行礼,微笑说道:“陈公子勿怪,在下只是恰好经过,无意间听见公子吟颂词赋表明心迹,觉得公子才华非凡,词赋精妙,忍不住鼓掌叫好,打扰之处,还望恕罪。”
“你是……?”还没完全融合所有记忆的陈应良觉得这个高大男子有些面熟,似乎是死鬼陈应良的邻居,陈应良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前来探望陈应良抢救情况的邻居中,似乎也有这个高大男子,但他叫什么名字陈应良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乔松公子,怎么是你?快家里请。”陈老三从厨房中跑了出来,一边向那高大男子拱手作揖的行礼,一边扭头向陈应良使眼色,介绍道:“公子,他就是乔松公子,我们的邻居。”
说完了,陈老三又向那乔松公子连连拱手,解释道:“公子莫要见怪,我家公子被救醒后有些走魂,有很多事都忘了,所以把你的尊姓大名给忘了。”
“原来如此。”那乔松公子点了点头,这才明白陈应良忘记自己的原因,同时乔松公子也有些疑惑,问道:“陈三叔,疾医对你家公子的病情是怎么说的?悬梁后被救的人忘记以前的事?我记得医书没有类似的记载啊?”
“那天疾医救醒公子就走了,老奴没来得及问。”陈老三一边打开院门,一边解释,“昨天本来老奴想去问问疾医,可是公子身边不能离开人,老奴身上又一个大子都没有,就没能去打听,不过托公子你的福,老奴一会就去问。”
“听三伯的口气,难道救济我和三伯一贯钱的,就是这位乔松公子?”陈应良听出陈老三话里的破绽,对这位乔松公子也一下子好感大生象这么能雪中送炭的好人,古往今来可都不多。
这时,那位乔松公子已经在陈老三的邀请下大步走进了院内,让陈应良颇为意外的是,这位慷慨解囊又彬彬有礼的乔松公子衣着得十分朴素,粗布长衫洗得都发白了,布鞋和裤子上还有补丁,衣服穿戴看上去比起穷光蛋陈应良都强不了多少。不过陈应良又很快发现,这位乔松公子的举止气质相当不俗,儒雅之中不失威严,即便身着布衣,也给陈应良一种出众脱俗的感觉。
“陈公子,你现在好些了吧?”乔松公子主动开口询问,神情关切,甚是真诚。
“多谢乔松公子挂怀,小弟已经没事了。”陈应良拱手答谢。
“没事就好。”乔松公子点头,又微笑说道:“陈公子,你前天可差点没把你三伯吓死,想开点,为了你已经过世的父母,也为了辛苦照顾你的三叔,别再做那样的傻事了。你这么年轻,将来还怕……?”
“就在这里!就在这!”
院外新传来的叫喊声打断了乔松公子的话,陈应良和乔松公子扭头看去,却见被陈老三打开的院门外,不知何时跑来一个豪门家丁打扮的男子,指着院门向道路上大叫,“在这里,就是这,姓陈的就是住在这。”
“谁来了?”
陈应良一楞,那穿戴整齐的家丁指明了陈应良的小院所在后,又径直闯进了陈家小破院中,神气活现的冲着陈应良和乔松公子喝道:“你们俩,谁是陈应良?”
陈应良表情冷漠,懒得理会那狗仗人势的家丁,乔松公子笑吟吟的也是不说话,惟有胆小怕事的陈老三过来,向那家丁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小哥,陈应良是老奴的少主人,你找我家少主人有何吩咐?”
“姓陈的小子好事来了!”那家丁益发的神气活现了,大模大样的对陈老三说道:“皇帝陛下亲封的千牛备身,钜鹿公柴郡公的大公子!亲自来探望姓陈的小子!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姓陈的小子到门外跪地迎接?!”
“柴大公子亲自来了?”陈老三张大了嘴巴。
“当然。”那家丁很是满意陈老三的惊讶态度,又得意洋洋的喝道:“你们陈家祖上积德,快叫姓陈的小子出门跪接!晚了,你们别后悔!”
听到这话,陈应良面露不屑,懒得动弹,旁边的乔松公子却拍了拍陈应良的肩膀,柔声说道:“应良贤弟,愚兄比你年长一些,就叫你兄弟了,听愚兄一句劝,不管怎么说,柴家与你陈氏也是世交,柴公子亲自登门来探望你,不管来意如何,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出门迎接,别亏了礼。”
陈应良也是一个听得进劝的人,觉得乔松公子的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答道:“多谢乔兄指点,小弟明白了,请兄长稍侯,小弟出门去迎接他,暂且失陪。”
陈应良对乔松公子的称呼明显有点问题,乔松公子虽然发现却没有在意,还道陈应良是气恼至极说错了话,便又嘱咐道:“应良兄弟,大气度些,你还年轻,还有将来。”
第3章 被欺少年穷
听了邻居乔松公子的好心劝说,陈应良还是选择了大度行事,按礼节出了院门迎接,也乘机亲眼目睹了一把这个时代权贵出行的庞大排场。
老柴家的排场很大,十二名穿着整齐的家丁排成两个纵队,步行上前开路,个个腰挎横刀脚步整齐,昂首挺胸目中无人,一名白衣白袍的贵公子骑着高大白马走在家丁中间,四名彩衣丫鬟左右簇拥,步行跟随,背后还跟着同样列队尾随的十几名高大家丁,队伍从头看不清尾,宽度几乎把狭窄小街堵塞,浩浩荡荡,气势压人。
陈老三早就跪下了,陈应良纹丝不动,还硬拉起了陈老三,陈应良虽然不是很懂古代的礼仪,却也知道古代同辈之间不需下跪迎接,眼前这个柴公子算是陈应良名誉上的未来大舅子,陈应良自然不愿向他下跪。
白衣贵公子在陈家门前勒住了马头,定睛看了陈应良一眼,陈应良也毫无畏惧的昂首去看他,发现这名白衣贵公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甚是英俊,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两道剑眉入鬓,俊美之中带着勃勃英气,看架势铁定就是那个嚣张家丁口中的柴大公子无疑了。
陈应良打量柴大公子的同时,柴大公子当然也在打量陈应良,发现陈应良的相貌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些,还带着稚嫩的小脸蛋还算看得过眼,即便穿戴寒酸也勉强算是一个俊秀小伙子,但陈应良那双镇定的眼睛却让柴大公子极不舒服,陈应良的眼神中,丝毫平民百姓看到柴大公子时的敬畏和讨好,平静得就好象看到身份相等的普通人一样这一点,正处于意气风发年龄又在内心中极度蔑视未来妹夫的柴大公子自然难以接受。
这是陈应良与柴大公子的第一次见面,这次见面的结果,是双方都看对方有些不顺眼,没能在对方眼中留下一个好印象这也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和了。
柴公子默不作声的在陈应良面前甩缰下马,家丁牵开高大白马后,然后向陈应良略一拱手,勉强挤出了一点微笑,问道:“你就是应良贤弟吧?初次见面,钜鹿柴郡公是我的父亲,柴陈两家曾为世交,你就叫我嗣昌兄吧。”
“嗣昌兄,小弟陈应良,拜见兄长。”陈应良抱拳拱手,模仿着古人向柴公子一拜,又在心里悄悄嘀咕,“柴嗣昌?没听说过,小角色。”
“居然不下跪磕头,好大的胆子。”柴公子心里对陈应良益发不舒服,勉强压下了不爽念头,道:“应良贤弟,愚兄今天是来探望你的,还有些事想和你商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不能进你家里再说?”
“当然可以。”陈应良很有礼貌的一笑,让开道路做了一个邀请姿势,微笑说道:“嗣昌兄请。”
柴公子点点头,昂首进了陈应良家的破烂小院,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又看了看陈应良家那几间东倒西歪的土坯房,眉头皱了皱,干脆就在小院中站定了脚步,转向陈应良说道:“应良贤弟,愚兄一会还要进宫办差,就在这里说吧。”
“请嗣昌兄赐教。”其实早就猜到柴公子来意的陈应良点头。
“那愚兄就不客气了。”柴公子微一颌首,直接说道:“应良贤弟,愚兄今天登门拜访,有两个目的,一是来探望你,愚兄听说前天,贤弟你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担心你的情况,所以今天特地来探望于你,也替家父来探望于你,表示慰问。”
“多谢兄长关心,多谢柴伯父关心,小弟现在好了。”陈应良拱手还礼,又在心中冷哼,“担心我?是担心你们柴家的名声吧?”
“既然贤弟已经康复,这自然是最好不过。”柴公子假惺惺说了一句,又说道:“第二件事,还是关于三妹与你的事。”
说到这,柴公子举起手来拍了两下,院外立即有一名家丁捧着一个锦盒进来,到柴公子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把锦盒高举过顶,柴公子顺手打开锦盒,露出满满一盒白银,然后微笑着向陈应良说道:“应良贤弟,看到了吗?白银一百两。”
“看到了。”陈应良点头。
“看到了就好。”柴公子满意点头,微笑说道:“只要贤弟愿意,这些银子就是你的。”
陈应良冷笑,明白柴公子的意思却懒得开口,干脆就来一个笑而不语。
“混帐匹夫,不见棺材不掉泪!”柴公子心中有些火气,说道:“应良贤弟,愚兄来意,想必你心里也清楚了,一百两银子,足够你吃喝半辈子和娶一房妻子了,除此之外,我还会再给你一个补偿。”
“兄长请说。”陈应良笑笑。
“我的岳丈大人,现在正在怀远为皇帝二征高句丽督运粮草。”柴公子说道:“我可以写一道举荐信给你,你去拜见我的岳丈,他会给你一个职位,虽然职位不会很高,但也可以保证让你今生今世衣食无忧。”
“但我还有一个条件,你永远不许再回到这大兴城。”柴公子补充道:“这点你必须做到,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还要我离开大兴?永远不许回来?”陈应良有些诧异了,疑惑问道:“为什么?小弟为什么不能再回这大兴城?”
“为了我们柴家的名声。”柴公子坦白答道:“虽然我是让你自愿退婚,但你继续留在大兴城中,对我柴家的声望还是有一定妨碍,所以你必须离开大兴,以后也别回来。”
陈应良开始火大了,心说这世上还有这么霸道的家族?嫌贫爱富悔婚就算了,竟然还要逼着被退婚的对象离开所居城市,永远不许回来?这他娘的不是欺人太甚,是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啊?
“柴大公子,你开恩啊。”陈老三突然哭喊了起来,扑通一声冲柴公子双膝跪下,嚎啕大哭道:“你不能这样啊,我家公子和柴家三姐姐的婚事,是太老爷当年和柴老太爷亲自订下的啊,还交换了信物,你不能言而无信,不能又把我家公子往死里逼啊!”
嚎啕大哭着,陈老三连连的向柴公子磕头,可惜柴公子连眼皮都不肯眨一下,看都看陈老三一眼,自然更不会陈老三的号哭哀求。
看到柴公子的冷漠神情,陈应良火更大了,拿公款买肾机当办公用品的陈应良虽然并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好习惯,可是做为一个现代人,陈应良却还是无法接受一个白发老人向自己磕头跪求,还能够做到视若无睹的地步。愤怒之下,陈应良放弃了一口就答应退婚的打算,一边去搀扶哭喊不止的陈老三,一边冷笑说道:“嗣昌兄,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柴公子疑惑反问。
“很简单的一句话。”陈应良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莫欺少年穷!”
看了一眼神情傲慢的柴公子,陈应良冷笑说道:“你现在是有钱有势,可以蔑视我这个穷苦少年,可以觉得我配不上你的妹妹,但你敢不敢扪心自问,这些荣华富贵是不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乌鸦能变凤凰,丑小鸭也有变成白天鹅的一天!我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出人头地!今天你退了婚,将来你可别后悔!!”
柴公子脸色顿时极度难看了,陈应良又笑笑,刚想开口主动提出退婚,旁边却有人鼓起掌来,大声叫好道:“好!千古名句!好一个莫欺少年穷!此句当载史册,以警后人!”
“你说什么?!”满肚子火气正没处发的柴公子大怒扭头去寻叫好之人,陈应良和陈老三等人也一起扭头循声看去,却意外的发现,鼓掌叫好之人,竟是那名穿着补丁裤子还给陈家雪中送炭的好邻居,一直站在院角的乔松公子。
与锦衣华服的柴公子相比,粗布长衫的乔松公子当然在穿着上无法相比,但是在气势上却丝毫输给柴公子,柴公子脸色铁青的怒视乔松公子,凶狠的眼神都快可以杀人了,乔松公子却比陈应良更加毫无畏惧,还向柴公子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柴公子勿怪,在下冒昧,听到陈公子妙语忍不住鼓掌叫好,打扰之处,还望恕罪。”
“你是什么人?”柴公子脸色极不好看的问道。
“陈公子的邻居。”乔松公子指了一个方向,“过去第三家,院子里有棵梧桐树的,就是在下的陋宅。”
“果然也是个穷光蛋。”柴公子心中冷哼,脸色更加难看的喝道:“既然你不是陈家的人,那插什么嘴?马上滚,别自找麻烦!”
“柴公子,别这么大的火气。”乔松公子毫无惧色,微笑说道:“现在的陈公子确实是少年落难,但是他刚才那句话难道说得不对,莫欺少年穷,柴公子动辄以权势压人,传扬出去,不仅对公子的声名不利,柴郡公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吧?”
柴公子脸色铁青了,双手紧握拳头,怒视乔松公子,柴公子带来的家丁也毫不迟疑,立即就上来左右包夹住乔松公子,虎视耽耽随时可能动手,陈应良大怒,上前一步与好邻居乔松公子并肩而立,大声问道:“嗣昌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打小弟的客人?”
“我想揍你!”柴公子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先挥手让家丁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冲陈应良说道:“我懒得和你废话,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到底退不退婚?”
“我要是坚持不肯答应退婚呢?”陈应良冷笑反问。
“那你就死定了!”柴公子大怒。
“柴公子,倚强凌弱不成,难道还想杀人灭口不?”乔松公子也看不惯柴公子的态度,插嘴冷笑说道:“柴公子或许有胆量这么做,可这大隋天下也不是柴公子你能一手遮天,煌煌史册,悠悠众口,自有公断,皇帝陛下一定会知晓此事,到了那时候,看公子如何向陛下国法与世间公论交代!”
“你……!”柴公子又怒视乔松公子,乔松公子毫无惧色,冷笑回视柴公子。
看到柴公子这副张狂模样,满肚子火气的陈应良干脆说道:“嗣昌兄想要退婚,行,要我同意退婚可以,我只有一个条件,很简单的条件,只要嗣昌兄答应并且做到,我就立即退婚!并且永远立即离开大兴,永不回来!”
陈应良此言一出,脸色一度铁青的柴公子放缓了脸色,点头说道:“想要什么条件,说吧,从八品的官职,白银千两,够不够?”
“小弟不要嗣昌兄的官职,也不要嗣昌兄的银子。”陈应良摇头,微笑说道:“很简单的条件,记得大兴城最豪华的酒楼是天兴楼,店中客人几乎都是达官显贵,当世名流,小弟斗胆,想请嗣昌兄出面,在天兴楼中大摆酒席,宴请几十上百名的达官贵人,贵人越多越好,但绝对不能低于百人之数。”
“你想干什么?”柴公子脸色有些微变了。
“当众宣布退婚啊。”陈应良笑道:“请嗣昌兄当众把这件事公诸于众,说明你的退婚原因,还有要求小弟离开大兴条件,然后就有人把嗣昌兄今日之事分成九集,每天轮流不停的讲,听众应该不会少,再然后小弟就当众答应退婚,永远离开这大兴城了了。怎么样?嗣昌兄,这小弟个条件很简单吧?”
“匹夫!你找死!”柴公子勃然大怒,一个箭步跳起来,重重一脚踹在了陈应良的胸口,会些格斗技巧的陈应良本能的想要躲避,可惜眼下这具身体却远比不上之前那具刑警队长的身体,被柴公子一脚踹在胸口上,顿时就摔了个五脚朝天。
“公子!”陈老三大喊起来,扑了过来用苍老之躯护住了陈应良。
“柴嗣昌!”乔松公子也是勃然大怒,拦住了柴公子,指着柴公子的鼻子大喝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大隋国法?失约毁婚在先,几乎逼出人命,动手打人在后,简直无法无天到了极点!别以为你是柴郡公之子就可以肆意妄为,大隋还有国法在!世间还有公理在!”
“匹夫!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柴公子又逮到了一个出气筒,握拳就冲乔松公子大吼,“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柴家面前如此放肆?!”
“嗣昌兄,我们的事还没完。”陈应良怕好邻居乔松公子吃亏,赶紧一边挣扎着站起,一边强忍着胸口剧痛,大声笑着问道:“嗣昌兄,小弟提出的条件,你已经知道了,选择把,是接受小弟的条件,还是让小弟与柴姑娘完婚?”
柴公子脸色又青又黑,差点又想扑上来把陈应良当场撕了,乔松公子则挺胸拦到了柴公子的面前,防着柴公子再次暴起伤人。
“嗣昌兄,没办法选择了吧?”陈应良冷笑了起来,大声说道:“你的时间宝贵,我的时间更宝贵,废话也别说了,你可以走了!你也用不着拿银子和官职收买我退婚,我现在就休了你妹妹!听凭另嫁,绝不反悔!”
“你说什么?”柴公子的小白脸变成小黑脸了,冲陈应良喝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休了你妹妹!”陈应良大声说道:“你们柴家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们柴家的姑娘,所以我要休了你的妹妹!我们两家的婚约,就此作废!”
“小子,敢对我说这话。”柴公子表情狰狞异常,一字一句说道:“你将来,别后悔!”
“将来你才别后悔!”陈应良冷笑,忍着胸口剧痛大声说道:“话搁在这里,三年之内,我必然要让你们柴家后悔今天的选择!”
柴公子咬牙切齿的怒视了陈应良许久,突然掉头就走,大吼道:“姓陈的,你给我走着瞧!”
“奉陪到底!”陈应良大声答道。
听到了陈应良这话,柴公子又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想要回头,却又觉得和陈应良再闹下去有失身份,同时也有损自家的名声,一咬牙还是昂首走了,柴公子带来的武装家丁赶紧跟上,还每个人都在出院时都对陈应良是横眉怒眼,陈应良毫无惧色,冷眼以对。
“应良兄弟,愚兄是真的服了你了。”也是到了柴家的人都走光后,乔松公子才转向陈应良,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能够做到这一点,天下人那是屈指可数。”
“乔兄过奖了,小弟愧不敢当。”陈应良勉强一笑,说道:“小弟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成这样,是他欺人太甚。”
乔松公子点点头,又微笑着说道:“不过贤弟,这位柴公子可不象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你今天如此顶撞他,将来可得防着他事后报复。”
陈应良也点点头,也看得出那位柴公子不是什么干吃亏的主,自己和他闹成这样,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得赶快想办法应对他可能随之而来的报复。瞟了一眼气度不凡的乔松公子后,陈应良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去抱李渊大腿的大事,忙乘机向乔松公子问道:“兄长,你比小弟年长见识广,请问一下,兄长可知道李渊这个人?”
“李渊?!”乔松公子一楞,刚想说叫这名字的多了,却又因为某些缘故一下子想起了一个人,脱口反问道:“贤弟问的,可是前周的唐国公李渊?现在官居卫尉少卿的李渊?”
陈应良当然不知道李世民的老爸现在是什么官职,但听到‘唐’这个字就足够了,所以陈应良赶紧点头,说道:“对,对,就是他,唐国公李渊。”
“贤弟问唐国公做什么?”乔松公子表情有些古怪了。
“想打听他住在那里,现在在什么地方。”陈应良答道。
乔松公子的表情更古怪了,半晌才答道:“唐公目前正在怀远,为皇帝陛下二征高句丽督办粮草。”
“在怀远,为隋炀帝二征棒子督办粮草?”顺利打听到李渊下落的陈应良先是一喜,接着又猛的一楞,惊讶说道:“这话,我怎么好象已经听过一次了?”
“柴公子刚才也说过。”乔松公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他说他的岳丈大人,正在怀远为皇帝陛下亲征高句丽筹办粮草,想推荐你到唐国公的麾下谋取职位,结果贤弟你一口拒绝了。”
“什么?”陈应良这一惊非同小可,指着柴公子离开的方向惊叫问道:“刚才那个柴嗣昌,就是唐公李渊的女婿?”
“嗣昌是那位柴公子的表字。”乔松公子的回答彻底粉碎了陈应良的最后希望,“他的名字叫柴绍,去年迎娶了唐国公第三女为妻,贤弟你和他也算是世交了,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刹那间,陈应良连冲出去追赶柴公子的心思都有了。
第4章 (上) 柳暗花明
“我竟然和柴绍结了仇?这家伙可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啊,一直死抱李世民的大腿,又和老李家是近亲关系,我和他结了仇,还敢再去投靠老李家么?”
“对了,柴绍那个老婆李秀宁更厉害,文武双全,还是个军事天才,娘子关就是因为她守关改的名字!我今天顶了她老公,休了她小姑子,她对我还能有什么好印象了?我再去投靠老李家,还想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么?我就算对老李家再忠心再能干,抵得过这个女人在她老爸面前的一句话么?”
躺在又小又窄的床上,陈应良很是长吁短叹了一段时间,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休掉柴绍妹妹的话已经喊出来了,已经咽不回来了,去柴家登门赔罪这样的窝囊丢脸事,陈应良可绝对做不出来,在已经难以投奔李渊的情况下,陈应良还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我何必一定要抱李渊的大腿?他能得天下,是因为王世充、李密和窦建德这些牛人耗空了隋朝的实力,又自相残杀自己耗空了自己的实力,这才让躲在太原的他拣了大便宜!”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就没想过换一只大腿抱?不管是王世充、李密还是窦建德,都未必没有得天下的实力和机会,甚至就连隋炀帝,也未必保不住他的江山朝廷,有我帮忙,他们未必就赢不了李渊!如果有机会有运气,我甚至还可以自己拉一支队伍,自己当老大和他李渊争天下!”
“李渊,我和柴家的事,你不插手便罢,如果你敢插手,我就让你后悔找了柴绍这么一个女婿!”
想通了这些,一度无比失落的陈应良重新振奋了起来,恰在这时,陈老三进来叫陈应良到堂屋吃饭,陈应良也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脚步轻快的大步出了门。
饭菜仍然很简单,又是菜叶粥就一小碟咸菜,还有一碗用来给陈应良滋补身体的羊肉羹,尽管陈老三坚决推辞,陈应良还是硬把羊肉羹分了一半给陈老三,感动陈应良终于懂事了许多之余,陈老三突然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停住筷子说道:“公子,今天光顾着替你担心了,老奴忘了一件大事,我们家和柴家的订亲信物还没换回来。”
“订亲信物?什么订亲信物?”陈应良没留心到这段记忆。
“当年我们家老太爷和柴老太爷给你和柴家三姐姐订亲的凭证。”陈老三解释道:“老奴听夫人说过,老太爷给柴家的是一支镶翡翠的金簪,是老太爷当年请高手匠人打的,翡翠我们家自己出都花了好几十贯钱,柴家老太爷给你的,是从他身上解下来的玉佩,听说还是柴家老太爷的心爱之物,还是祖传之物。”
“玉佩在那里?值多少钱?”陈应良赶紧追问道。
“公子你怎么问我?”陈老三苦笑答道:“夫人过世时,亲手把那块玉佩交给了你,要你小心保管,十八岁时拿着玉佩到柴家提亲,后来玉佩一直由你藏着,老奴怎么能知道你放在那里?”
“是吗?”陈应良仔细搜寻身体前任主人的记忆,发现好象是一块很珍贵的精美玉佩,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藏到那里,便说道:“是有这块玉佩,也肯定没丢,只是我一时想不起藏到那里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就在这家里,我慢慢想,顺便也等等柴家那边的消息,如果柴家想把祖传之物讨要回去,就拿我们家的金簪来换,如果他们不想要了,那我们也不用换了,就算价钱方面吃点亏也没什么了,懒得和柴家计较了。”
陈老三也知道陈应良上吊后记忆有些混乱,便只是催促了几句让陈应良尽快找回玉佩,免得柴家再次登门时手足无措,穷困潦倒的陈应良点头答应,心里则开始盘算如何把那块玉佩卖一个好价钱,给自己的出人头地换取第一笔启动资金。
“院门没上闩,我这恶邻就直接闯进来了,应良兄弟可别介意。”门外传来乔松公子的笑声,接着白天帮了陈应良不少的乔松公子大步进来,右手抱着一个酒坛,左手里又拿着一个小酒瓶。
陈应良和陈老三慌忙让座,又邀请乔松公子一起吃饭,乔松公子也没客气,直接就坐到了陈应良对面,先把酒坛往桌上一放,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叶包放在桌上,笑道:“饭我已经吃过了,和应良兄弟喝几杯,酒菜自带,酱肉薄酒,给我准备一双筷子一个碗就行了。”
说着,乔松公子又把小酒瓶递给陈应良,笑道:“秦岭良医孙思邈的跌打酒,白天柴绍在你胸口上踢那一脚可不轻,涂在淤青处,免得落下病根。”
柴绍那一脚确实不轻,在陈应良的胸膛上留下一大块青紫淤痕,到现在都还疼得厉害,只是陈应良怕陈老三担心没有说出来,同时陈应良更没想到好邻居乔松公子会留心到这样的细节,真心感激之下,陈应良忙起身拱手道谢,“乔松兄,小弟多的话也不说了,若有机会,定当厚报兄长今日之情。”
“客气,谁叫我们有缘做了邻居?”乔松公子大度的挥手,反过来招呼陈应良坐下,“一点邻里之谊,要什么报答?”
说话间,陈老三已然拿来了碗筷,乔松公子毫不客气的自己动手倒酒,又给陈应良倒了一碗酒,端起酒碗来说道:“应良兄弟,这碗酒是愚兄敬你的,敬你的铮铮铁骨,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也敬你的才高八斗,出口成章,能结识应良兄弟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少年才子,是愚兄的生平大幸。”
“兄长太过奖了,小弟愧不敢当。”陈应良赶紧抬起酒碗,破天荒的在酒桌上说了一句真心话,“兄长,这碗酒应该是小弟敬你的,兄长你扶危济困,给小弟家中雪中送炭,不畏强暴,面对权贵也仍然敢据理力争,大恩不言谢,小弟无以为报,今天借你带来的酒,敬你一碗。”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乔松公子也谦虚了一句,然后与陈应良酒碗一碰,笑道:“套话就不说了,咱们干!”
陈应良大力点头,与乔松公子一起把碗中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放下碗对视大笑,彼此都觉得对方顺眼投缘,一见如故。
连干了三大碗酒,天色已然渐黑,陈老三摸索想去点灯,可是老陈家穷得连吃饭都要靠人周济,又那里找得出灯油点灯?乔松公子听了陈老三战战兢兢的解释后哈哈大笑,道:“三叔,今天月色甚明,还用点什么灯?把门打开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应良兄弟说。”
陈老三抹着眼泪答应,打开房门后去了厨下忙碌家务,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乔松公子才好奇的问道:“贤弟,有件事愚兄很奇怪,贤弟你今天为什么突然会想起向我打听唐公李渊的情况?难道贤弟的长辈与唐公有什么交情?想请唐公出面,教训柴绍强行退婚的横蛮之举?”
“当然不是。”尽管已经放弃了去投奔李渊的打算,陈应良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然后如实说道:“不瞒兄长,小弟是想去投军,谋一个晋身之途,寻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唉……。”
“投军?”乔松公子对陈应良的这个回答颇为意外,疑惑问道:“贤弟怎么会想去起投军?贤弟的家世愚兄也有所耳闻,虽然有些没落了,但也算是名门之后,怎么会突然想起当兵吃皇粮?”
“投军是苦,也危险,但机会也最多。”陈应良坦然答道:“乱世出英雄,现今天下群寇四起,已露大乱之象,正是英雄用武之时,所以小弟才想到去投军立功,寻一个安身之所,也争取重新光大已经衰败的家业。”
“天下已露大乱之象?”乔松公子看了看陈应良,又喝了口酒,这才说道:“贤弟,你说这天下已露大乱之象,此话是否言过?不错,短短两月之内,齐鲁一带是数传噩耗,孟海公、孟让、郭方预和郝孝德等十几股逆贼聚众作乱,再加上年初在灵武造反的奴贼白瑜娑,始终没有剿灭的清河高士达与东郡瓦岗贼,算得上是狼烟四起,是对于大隋天下来说,这些蝼蚁小贼不过是疥癣之疾,举手可灭,贤弟为何要说天下已露大乱之象呢?”
“兄长,天下大乱的根源不在这些乱贼,在皇帝身上。”
无知者无谓的陈应良一句话,惊得乔松公子差点也跳起来了,可是没点油灯的房间里看不清楚乔松公子的紧张恐惧神色,所以陈应良又继续说道:“当今皇帝确实是雄主,凿运河通南北,加强南北联系,平边患抗突厥,护我华夏子民,又数征高句丽,不惜代价要把高丽蛮夷亡国灭种,永除东北隐患,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足以永载史册、造福万世的大业伟业。”
“可是,皇帝太心急了,他一心只想流芳百世,却忘了百姓负担。”陈应良又说道:“本来要五十年才能做完的事,皇帝偏偏要在五年之内做完,这些雄功伟业又需要从百姓身上征收赋税钱粮才能完成,五十年的赋税要在五年之内从百姓头上征收完成,这一点让百姓如何能够承受得了?”
“所以小弟认为,皇帝如果再这么心急下去,再这么好大喜功下去,这些看似蝼蚁的逆贼就永远无法剿清剿灭,还只会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逆贼越剿越多,越剿天下就越乱,最终疥癣之疾变成心腹大患,甚至变成我大隋亡国的掘墓人…………。”
陈应良说的这些话,当然是后世对隋炀帝的评价,在后世绝对不足为奇,可是在大业九年隋朝京城大兴城里敢说这番话的,绝对也就有陈应良刚刚从现代社会来到这个时代才两天的愣头青了。结果是陈应良敢说,乔松公子都不敢再听下去,赶紧向陈应良连打手势,低声说道:“贤弟,够了,够了,别再说了,这样的话可不是能够随便乱说的,贤弟到了外面,可千万不能再这么直言无讳,否则小心有性命之忧。”
得乔松公子的提醒,又想起古代的言论管制,陈应良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冒险,便也赶紧住嘴,尴尬笑道:“兄长勿怪,小弟这些话也就是敢在你面前说说,到了外面,小弟绝对不敢胡说八道。”
“贤弟敢说,愚兄都不敢听啊。”乔松公子苦笑,又叮嘱道:“贤弟,这样的话今天出了你口,进了我耳,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倒没什么,可是到了外面,贤弟可千万不要再这么直言无讳,小心祸从口出。”
陈应良也知道乔松公子是为了自己好,便也一口答应,乔松公子这才稍微放下些心来,再细一回思陈应良刚才的议论,乔松公子却又马上发现,陈应良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现在这个皇帝干的几件大事,其实出发点都非常好,只是太过好大喜功,太过心急想要成事,所以才造成了现今这个民变四起的局面。
惊奇陈应良这个十七岁少年能有如此见识之余,乔松公子不由生出了继续试探之心,便又说道:“贤弟,有个话题我们可以继续谈谈,你刚才说皇帝征讨高句丽是雄功伟业,永除华夏东北隐患,可是高句丽已然臣服我大隋,先帝时高丽国王还上表以辽东粪土臣元自称,对我大隋已然俯首称臣,贤弟为何还要坚称他们为东北隐患?”
乔松公子不提高丽棒子还好,提起高丽棒子陈应良就满肚子火气,因为在后清时,曾经有南棒子丢了钱包到局子里报案,又没提供足够的线索破案甚至记不得在何时何地丢了钱包,让陈应良的部下大感为难,一时难以破案,结果南棒子就不高兴了,一边举出某地的后清捕快为倭寇找车的例子,坚决要求陈应良的部下立即破案当天就破案,一边找到陈应良的上司大闹,害得正在尝试冲击副局职位的陈应良前功尽弃,从那件事起,陈应良就对棒子恨之入骨,痛恨程度还在对倭寇的愤恨之上。
忿怒之下,陈应良干脆背起了网上流传的千古名句,大声说道:“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
第5章 (下) 柳暗花明
背完了某人的名句,颇为熟悉隋唐历史的陈应良又问道:“兄长,你可知道皇帝第一次亲征高句丽,是因为什么原因?”
“知道。”乔松公子也是博闻广识之人,答道:“朝廷发现高句丽派遣使者联络突厥,皇帝担心二者勾结犯我中原,就以此为借口,出兵三十万亲征高句丽?”
“兄长,你看过我们华夏的地图没有?”陈应良又问,然后比划着说道:“高丽棒子的位置,恰好位于辽西平原的边上,北面是通古斯禽兽,西面是突厥铁骑,南面是我们大隋的辽西走廊,辽西走廊的南面就是华北平原。”
“如此一来,高丽棒子如果真的和突厥联手犯我中原,那么立即就能对我大隋的辽西平原形成夹击之势,辽西平原这块战略要地一旦沦陷,我大隋不仅将丢失东北产马之地,还将被迫在辽西走廊屯驻重兵加强防御,付出更多的钱粮军队代价,因为如果辽西走廊再丢了,我们大隋的华北平原就无险可守了,高丽棒子却可以对我大隋形成泰山压顶之势,无时无刻不将威胁我中原腹地的威胁,守无可守,想要反攻,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一定要让高丽蛮夷亡国灭种!”陈应良挥手,激动的说道:“高丽蛮夷和突厥蛮夷一样,早就对我富庶繁华的中原土地是垂涎三尺!我们大隋如果不出兵把高丽棒子打服打怕,进而杀光灭绝,那么我们华夏的东北边陲就永无宁日!”
“因为棒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见风使舵助纣为虐的癞皮狗,一有机会,他们绝对不会错过猛咬我们大隋一口的机会!那怕是给其他蛮夷当狗当奴才,这些棒子也会仇视敌视我们华夏,说什么都要抢走偷走我们华夏的一切东西!”
乔松公子一直凝神细听陈应良的见解,觉得陈应良对高丽的仇恨虽然有些偏激,更不明白陈应良为什么要骂高丽为棒子,却又觉得陈应良的分析很有道理,战略上的判断也十分正确。暗暗点头过后,乔松公子又问道:“贤弟,那以你之见,皇帝二次亲征高句丽,前景如何?”
“凶多吉少。”也就在嘴上发泄一下却不敢把无理取闹南棒子暴打一顿的陈应良叹了口气,又喝了一碗闷酒,一边倒酒一边闷闷不乐的说道:“皇帝的目的很对,但方式错了,对付高丽这群棒子,用得着动用几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动用这么多军队,跑这么远的路去征讨高丽,不仅老百姓受不了,我们大隋军队的后勤也很难保障,战事一旦陷入持久,我们大隋老百姓就负担更重,前方的粮草军需也更难保证,要不了多久就得被迫粮尽退兵。”
重重放下已经快要见底的酒坛,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陈应良再次端起了酒碗,一边喝着酒,一边对凝神倾听的乔松公子说道:“小弟认为,现在的情况,我们对付高丽最好的办法就是对耗,派偏师征讨,讨伐的军队不用多,每次三五万精兵就足够了,这样出征规模我们大隋绝对承受得起,可是高丽棒子却不同,他们国小民少,那怕是应对我们的偏师也得倾国之力。”
“如此一来,高丽棒子就惨了。”陈应良打着酒嗝说道:“我们也不求偏师一次就灭高丽,只需要每次都逼迫高丽棒子起倾国之兵迎战,每次杀一些高丽的士兵百姓,毁他们一些农田城池,耽搁他们的农时,见好就收就退兵,让高丽棒子疲于应付,永无宁日,如此要不了几次,高丽棒子就得国力耗尽,无兵可征,无粮可食,内乱自起,我们大隋再出重兵把他们杀光杀绝,那就是易如反掌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口干舌燥的陈应良又低头去喝酒了,乔松公子却是彻底的震惊了,心中暗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竟然能够提出如此正确合理的灭敌方略!如果皇帝能够采取这个方略用兵,剿灭高丽蛮夷,那真的是易如反掌啊!”
顺便说一句,这个方略就是大唐最终消灭高句丽的战略,是陈应良从后世抄来的,而提出这个方略的人,恰好就是第一个说出‘彼高丽者,边夷贱类’这句话的人。
盘算了许久后,乔松公子突然又向陈应良问道:“贤弟,愚兄还有个问题,既然你想投军立功,那为什么会想起去投奔唐公李渊,到他的麾下效力?”
“这个……。”陈应良犹豫了一下,这才答道:“小弟听说唐公李渊求贤若渴,用人只重才能不重门第,觉得到了他的帐下能多些机会出人头地,所以小弟才生出了去投奔他的念头。”
“原来如此。”乔松公子点头,又看了看陈应良,这才说道:“贤弟,唐公好交四方豪杰,愚兄也是有所耳闻,但据愚兄所知,唐公再是求贤若渴,也不是什么人都结交都重用,贤弟既没有深厚背景,又没有显赫名声,贤弟就算去投靠他,也很难得到重用吧?”
“那就从基层做起呗。”陈应良自信的答道:“小弟并非好高骛远之人,自信只要能有机会为国效力,就一定能够大放光彩,展露才华,所以小弟不会在意职位的高低,待遇的好坏,小弟只要一个机会,只要一个初展拳脚的机会!”
“说得好,有志气!”乔松公子鼓掌,又犹豫了一下,极为欣赏陈应良韬略见识的乔松公子下定决心,微笑说道:“应良贤弟,为兄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就是不知道你可愿意接受。”
“兄长可以给我这个机会?”陈应良一楞。
“对。”乔松公子点点头,说道:“不瞒贤弟,愚兄我也曾经是在职官员,虽然现在赋闲在家,但我的父亲却一直都在为朝廷效力,目前正在我们刚刚谈到的辽东战场上担任监军一职,前日家父有书寄来,说是辽东军中紧缺文职官员,询问我可愿前去辽东军中效力。”
“贤弟,你的书法文字我见过,算是不错,文才方面我今天也几次见识了,深为钦佩。”乔松公子笑吟吟的说道:“你嫂子正有孕在身,如今我实在脱不开身,但机会放在这里,若是贤弟有意前往辽东军中效力,我可以把这个机会转让与你,替你写一道举荐信,你拿着举荐信去辽东见我父亲,必有职位让你大展拳脚。”
又看了一眼已经张口结舌的陈应良,乔松公子微笑说道:“当然,鉴于贤弟之前没有功名爵位在身,刚去的话,职位肯定不会很高,一般是在某位将军帐下担任记室或者主薄之类,但这些职位却亲近将帅,甚至可以参谋军机,待遇也比同等武职要好一些,贤弟若是想大展拳脚,刚入仕途,这样的职位怎么都比郡县官职更加合适。”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发愁找不到机会步入仕途的陈应良当然是顿时大喜过望,赶紧点头说道:“小弟愿意,小弟愿意,小弟可以保证,一定不会辜负兄长的举荐,一定不会让兄丈和伯父失望!”
“贤弟愿意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乔松公子点头,又提醒道:“不过贤弟,愚兄有言在先,现在辽东可是交战的前线,我大隋军队与高句丽军队在那里激战正酣,贤弟去了那里,虽然机会很多,但危险也同样的大!”
“富贵险中求!”陈应良借着酒劲一挥手,大声说道:“怕死怕危险不敢出去闯荡,出人头地的机会难道会从天上掉下来?就这么定了,小弟愿去辽东投军,无论结果如何,绝不后悔!”
乔松公子微笑点头,还是满意陈应良的勇气与志气。但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忙问道:“兄长,你父亲到底是谁?既然你父亲的官职如此之高,那你为什么还穿成这样?住在大兴最穷的南城?”
“家父的名讳是房彦谦,现在官居扶余道监军一职,他老人家为官清廉,常教导愚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许愚兄居豪宅,穿华服,奢侈饮食。”乔松公子微笑答道:“愚兄不敢违背严父教导,所以就住在了这里,平时也刻意低调,没让周围邻里知道家中情况。”
“还有。”乔松公子又补充道:“只是愚兄没有想到,居住在此,竟然能结识贤弟这么一位少年英才,看来父亲的话是对的,寒门之中多俊才。”
“原来如此。”陈应良先是恍然大悟的点头,接着又发现了一件怪事,忙问道:“兄长,你不是姓乔吗?刚才怎么又说,你的父亲姓房?”
“谁说我姓乔了?”乔松公子比陈应良还糊涂,道:“愚兄姓房名玄龄,字乔松,怎么,贤弟你连这都不知道?”
“兄长恕罪,小弟真不知道……。”
陈应良赶紧拱手请罪,可是话还没有说完,陈应良却猛的一蹦三尺高,指着乔松公子象杀猪一样的大叫道:“什么?房玄龄?乔松兄,你就是房玄龄?!”
“愚兄就是房玄龄啊,怎么了?”房玄龄反问,接着又惊叫,“贤弟,贤弟你怎么了?怎么摔在地上了?”
陈应良确实摔在地上了,一个原因是受不了与千古贤相超近距离接触的打击,二是身体问题别看乔松公子带来的只是一坛寻常薄酒,可是对于一个在很长时间靠野菜粥充饥的少年来说,一口气喝下大半坛酒还是绝对受不了的。
“醉倒了?应良贤弟,你这酒量,也太浅了吧?”仔细检查了陈应良情况,发现陈应良只是不胜酒力醉翻在地上,房玄龄这才放下心来,稍微松了口气后,房玄龄又在心中默默念道:“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
“奇怪,这文风,怎么和我的文风如此相象?”
“或许是巧合吧,应良贤弟,看来我们兄弟俩真的是非同寻常的投缘啊。”
第6章 路遇
尽管陈老三一再反对陈应良前去辽东投军,甚至还跪了下来恳求陈应良重新考虑,千万不要去前线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冒险,断了陈家的香火,但陈应良根本不听,也没办法接受陈老三的好意规劝。
陈应良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按正常的历史进程,四年后李渊就会从太原起兵,吹响灭亡隋王朝的号角,五年后,隋炀帝就将在江都被杀,正式宣告隋王朝灭亡,王世充和李密等一干猛人即将崛起,甚至已经在悄悄的崛起,陈应良如果还想加入这场天下争霸的游戏,所剩下的准备时间已然少得可怜,一分一秒都不能再浪费。
房玄龄给陈应良提供的机会不大,但陈应良必须牢牢抓住,大兴是后来的长安城,也是隋朝的西都,城中达官权贵和官绅子弟多如牛毛,就算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发达机会,也轮不到陈应良这个破落世家的子弟。更何况,陈应良还和风头正劲的柴家结了仇,柴家也不可能容忍陈应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崛起,离开大兴到外地发展是陈应良最明智的选择。
陈应良并不在乎职位的高低,赵大要过饭,明太祖也要过饭还当了好几年的和尚,野猪皮给李成梁当过奴隶,箩莉杀手当过郎中,伟人也干过图书管理员,和他们比起来,陈应良步入仕途就能担当隋军高级将领的秘书职位,起跑线还比他们强得多!所以,陈应良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因为这也许是陈应良迅速崛起的唯一机会!
依附高官,展现能力,建立声望,出人头地,积累实力,然后见机行事,进则争霸天下,退则当带路党当保皇党换取荣华富贵,这是陈应良给自己重新制订的人生规划!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休息了一段时间,好生调养了身体,也彻底融合了死鬼陈应良留下的记忆,熟悉了这个时代的基本情况,陈应良立即着手了开始准备前往辽东投军,先是在房玄龄的帮助下,把柴家始终没有派人来换回的定亲玉佩卖了一个好价钱,换得了路费和生活费,然后陈应良给自己买了一匹马,两套路上换洗的结实衣服,然后又独自一人到了大兴城里的铁匠街,准备给自己买出门防身的武器。
古代的士人都喜欢仗剑游天下,户籍上仍然属于士人的陈应良却不喜欢宝剑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直接给自己买了一把糅钢锻制的横刀,这玩意劈砍起来威力极强,远比铁匠师傅吹上了天的宝剑实用。同时让陈应良暗暗欢喜的是,将门出身的死鬼陈应良记忆中竟然还有一套军中刀法,虽不稀奇精妙,却也不至于让陈应良连刀都不会使。
买好了刀挎在身上,时间尚早,想想自己一两天内就要离开大兴城了,乘着有点时间,陈应良便挎着刀在大兴城内的街道上游荡了起来,欣赏这个时代的街景和风俗民情,也顺便让自己和大兴城告个别这一走,陈应良真不知道自己要过多少时间回来了。
大业七年后天下渐乱,但关中一带却少有战乱,做为大隋西都的大兴自然是繁华依旧,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特别繁华的几条街道上还时常拥挤得水泄不通,陈应良就在这么一条街道上,被挤得满身臭汗,好半天都没逛完这条不到两里的街道。
好不容易走完了这条繁忙的商业街,陈应良汲取教训,没敢再去过于的繁华街道游荡了,选了一条比较冷清的街道闲逛,准备买点酒肉带回家去回请房玄龄,结识房玄龄这些天来,房玄龄已经请陈应良喝过几次酒了,陈应良承情颇多,现在手里稍微宽裕一点,陈应良自然生出了回请房玄龄的心思。
“你们想干什么?让开,让开!你们知道这位姐姐是什么人么?别自己找死!救命!快来人!快来人啊!”
不男不女的声音从路边小巷子中传来,陈应良好奇的走到了巷口一看,却见小巷中并肩站了几个泼皮打扮的男子,拦住了一个没胡子的白发老头和一名容貌清秀的绿衣少女,口中不干不净的说些下流话,那没胡子的白发老头急得满头大汗,用身体护住了那绿衣少女,用兰花指指住了那几个泼皮用娘娘腔大骂,“你们几个小畜生,还不快滚远点?敢碰到我家这位小姐一个头发,要你们全家的狗命!”
“老不死的,滚远点!”一个泼皮一把将那白发老头推翻在地上,伸手就去拉那绿衣少女,吓得那绿衣少女连连后退,淫笑道:“小娘子,用不着怕,哥哥们就是看你游街寂寞,想请你喝杯酒,没别的意思。”
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在现代社会吃惯了这行饭的陈应良也没多想,下意识的大喝了一声,“干什么?放开她!”又下意识的摸腰间配枪和手铐,结果枪和手铐都没摸到,倒是摸到了今天才买的横刀,陈应良也没犹豫,立即就拔刀出鞘。
不过有这声大喝也足够了,听到了陈应良的声音,正在怪笑的几个泼皮立即回头,看到陈应良手握横刀站在巷内,几个没武器的泼皮难免都是脸色一变,那绿衣少女松了口气,那白发老头则是赶紧爬了起来,一边用身体重新护住那绿衣少女,一边叫嚷道:“小哥,快杀了这几个混帐,我给你负责,出人命我负责!”
“小子,聪明的话赶快滚远点,别自己找死!”一个首领模样的泼皮恶狠狠的威胁道:“大兴县衙门的王班头,那可是我姐夫!”
“哈!”那白发老头笑出了声来,扯着公鸭嗓子笑道:“县衙的一个班头,算什么东西?我家主子的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捏死他全家!”
“我管你姐夫是谁。”陈应良没理会那白发老头的话,冲那几个泼皮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聪明的话磕头赔罪,马上滚!不然的话,老子砍死你们也是自卫杀人!”
“操你娘的!”那泼皮大怒,一边从地上拣石头,一边吼,“哥几个,上,打死这个多管闲事的混帐小子!”
“打死他!”
几个泼皮显然是常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惯了的,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陈应良赶紧提刀准备迎战,可就在这时候,陈应良忽然听到双耳风响,一左一右各有一名男子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和那几个泼皮动起了手,还三下两下就把几个泼皮打翻在了地上,彻底破坏了陈应良英雄救美的难得机会。但那两名男子仍然不肯罢休,仍然对已经摔在地上的泼皮拳打脚踢,下手还特别的狠,专打要害,招招式式都是伤筋断骨,其中一个泼皮还干脆被一脚踏中胯下要害,痛得杀猪一样的惨叫了一声,直接就昏了过去。
把几个泼皮全部打成了重伤,那两名男子又立即向那绿衣少女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小人等救护来迟,请小姐恕罪。”
“你们这两个混蛋,怎么现在才来?”那白发老头又气焰嚣张起来,指着那两个男子大骂,“你们知不知道,小姐她差点就遇危险了,要是她掉了一根头发,回去你们就得被主子碎尸万段!”
“小人等罪该万死!”一名男子磕头,解释道:“小人等和小姐走散后,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这里,小人等保护小姐不周,请小姐治罪。”
那公鸭嗓子的白发老头本来还想诈唬,那绿衣少女却拦住了他,声音温柔的说道:“谢叔,算了,他们能及时赶到就行了,我没事,别骂他们了。你们都起来吧,不用担心,回去我不会告诉娘的。”
说罢,那绿衣少女又抬起头来,向陈应良盈盈一拜,柔声说道:“多谢公子拔刀相救,小女杨雨儿,谢过公子大恩。”
杨雨儿给陈应良留下的印象极好,生得清秀可人也就罢了,言语举止还异常的温柔有礼,正是陈应良最喜欢的女人类型娶了这样的老婆,就算找了小三又暴露也不用担心太过危险的后果。所以陈应良也赶紧把刀回鞘,向那杨雨儿拱手还礼,谦虚道:“杨姑娘不必客气,在下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惜的救人只救了一半,我这刀倒是拔出来了,救下姑娘的却不是我,。”陈应良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逗得杨雨儿莞尔一笑,对陈应良同样是颇有好感。
这时,巷口已然围满了听到打斗叫喊声过来看热闹的路人,其中还出现了穿着公衣的公差身影,见此情景,杨雨儿向旁边的白发老头使了一个眼色,那白发老头会意,立即上前去与公差交涉,杨雨儿的另外两名随从则守住了巷口,不许闲人进内,陈应良也意外的获得了一点与杨雨儿单独交谈的短暂时间。
“对了,还没请问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方。”杨雨儿很有礼貌的说道。
“高姓大名不敢当。”陈应良答道:“我叫陈应良,就是大兴人。”
“陈应良?”杨雨儿的反应十分奇怪,先是露出了一点回忆神情,然后又突然向陈应良问道:“陈公子,你可认识柴郡公府上的柴倩姑娘?”
“杨姑娘,你怎么会知道她?”陈应良大吃一惊。
杨雨儿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既神秘又动人,道:“我和倩儿姐姐是朋友,还是很好的朋友,我还知道,前不久你还休了与你指腹为婚的倩儿姐姐。”
“你连这事都知道?”陈应良有些傻眼了。
杨雨儿点点头,抿着红唇轻笑道:“倩儿姐姐听到这事,找你拼命的心都有,如果不是柴郡公死死拦着,不许把这事张扬出去,以倩儿姐姐的脾气,肯定早就提着宝剑到你家门上砍人了。后来倩儿姐姐对我说起这事,还把你给……,给骂了几句。”
陈应良有些苦笑,也不说话,不愿和杨雨儿在这个问题继续下去,不料那杨雨儿却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又微笑问道:“陈公子,其实倩儿姐姐也是一位好姑娘,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说几句好话,替你和倩儿姐撮合一下,把你们的事继续下去?”
“多谢杨姑娘好意,但不必了。”陈应良坚决摇头,答道:“我和她之间,绝对没有任何可能。再说了,是她家里的人主动提出退婚,我如果再去求她,岂不是让她更加瞧不起我?”
杨雨儿的神情竟然有些惋惜,又看了陈应良一眼,这才柔声说道:“陈公子,既然你我有缘相识,你又救了我,那么倩儿姐姐那边,我会替你说话的,本来柴郡公想等风头过了,再找你……。不过你放心,我会拦住他们的。”
杨雨儿不这么说还好,听了她的这番话后,陈应良对柴家的火气顿时又升上来了,心说好啊,原来你柴家父子果然在打秋后算帐的主意,准备等风头过了再找我报仇,还封锁消息怕有损你们的名声!行,咱们走着瞧,看是你们找我算帐,还是我报柴绍那一脚之仇!
这时,那白发老头已然回到了杨雨儿的身边,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几名衙役公差进了巷子后也不追问事情经过,只是默不作声的把几个泼皮给拖了出去,杨雨儿也又向陈应良行礼说道:“陈公子,时间不早,小女该回家了,我们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陈应良拱手行礼,主动让到了路旁,让杨雨儿领着那白发老头和两名随从出巷。
目送着杨雨儿离去的背影,陈应良又在心里嘀咕道:“杨姑娘,看来我们真的只能是有缘再会了,身边跟着一个不男不女的老头,两个武艺高强的随从,让公差都不敢作声的背景,还直接说了你姓杨,你以为我真的猜不出你的身份么?不过嘛,我们相差太远了,象你这样的姑娘,现在的我,还真不敢打你的主意,有没有缘分,我们以后再说吧。”
与此同时,那白发老头也凑到了杨雨儿的耳边,低声说道:“公主殿下,奴婢没敢暴露你的身份,只亮了奴婢自己的身份,说你是奴婢的远房亲戚,那几个大兴县的公差,会替我们好好收拾那几个泼皮。”
杨雨儿点点头,对白发老头的处理十分满意,又回头看了一眼巷中的陈应良,心中暗笑:“嘻嘻,生得挺俊,斯文有礼,还很有侠义心肠,倩儿姐姐,你说不定真要后悔了,这样的公子,不正是你一直所期盼的如意郎君吗?”
第7章 郑重声明
杨雨儿这件事过后的第二天,把路上吃的干粮也准备好了,陈应良决定在次日出发赶往辽东了。
陈老三仍然拦着不想让陈应良去辽东战场冒险,陈应良怎么说陈老三都是哭哭啼啼的阻止,直到陈应良说了柴家准备对自己秋后算帐的事,真心为了陈应良好的陈老三才流着眼泪同意陈应良离去,还表示愿意随陈应良同去辽东。
陈应良谢绝了陈老三的好意,陈老三的年纪太大了,去辽东又有千里之遥,与陈应良同行不仅帮不了忙,还会成为陈应良的拖累,所以陈应良只是给陈老三留下了十贯钱度日,又说自己一旦安定下来后,就立即想办法把陈老三接去身边,至不济也要给陈老三捎来生活费,好说歹说才让哭得天昏地暗的陈老三同意留在大兴。
出于谨慎起见,已经决定报复柴家的陈应良又少不得叮嘱陈老三,说柴家如果有人来打听自己的去向,要陈老三告诉柴家,说自己去了川中投奔祖父的旧部谋求发展,还捏造了一个地名、一个人名和一个关系教给陈老三,陈老三含泪记住,并答应陈应良的另一个要求,在无法度日又联系陈应良的情况下,把陈家这座最后的小宅院卖了或者租出去,活着等待陈应良归来。
天色全黑的时候,房玄龄又拎着酒来到了陈应良的破烂小院里,给陈应良送行,也给陈应良带承诺的亲笔举荐信,心细的房玄龄故意没把书信封口,让陈应良看到书信内容,在书信上,未来的千古贤相房玄龄给了陈应良许多溢美之词,力请他的父亲、现在正当红的辽东监军房彦谦对陈应良予以重用。
历史上房玄龄有没有对其他人如此推重,陈应良真不知道,但是能够毫无利益予对方的情况下,能够得到大名人房玄龄如此的无私帮助,陈应良胸中的感激之情还是难以言表,只能是端起了房玄龄自己带来的酒,道:“乔松兄,大恩不言谢,小弟将来若有出头之日,这份大恩,小弟必然百倍回报!借花献佛,请了!”
“贤弟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何劳言谢?”房玄龄笑着谦虚,又举起了老陈家提供的破烂酒碗,道:“来,贤弟,为兄祝你这次远赴辽东一帆风顺,大展鸿图,干了!”
“多谢兄长,干了!”陈应良含笑答应,与房玄龄一起把碗中薄酒一饮而尽,豪气万丈。
与房玄龄连干三大碗后,说了一些互相保重之类的话,又拜托了房玄龄代为照拂陈老三,陈应良突然问道:“兄长,这次伯父打算举荐你到辽东为官,因为嫂子有孕在身你去不了,那么以后兄长打算怎么办?以兄长的经天纬地之才,长期这么闲居下去,岂不可惜?”
“走一步算一步了。”房玄龄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微笑答道:“为兄心中虽然也有一些抱负,可是既没有那样的机缘施展抱负,又没有贤弟这样的勇气出外闯荡,敢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为兄现在打算谋定而后动,先在大兴都城之中观望天下形势,待到机会出现,再做决定不迟。”
“记得你是在李渊起兵后,就在这长安投靠的李二,看人的眼光和抓机会的本事是不错。”陈应良心中嘀咕,暗道:“可惜,你只会坐在家里等机会,不敢出门去找机会,所以也就是给李二当副手的命。”
嘀咕完了,陈应良乘机对房玄龄说起了酝酿已久的话,道:“兄长,那么小弟有一句话想斗胆问你,如果将来有一天兄弟能够出人头地,能够开府建衙,不知兄长可有兴趣到小弟的幕府之中大展拳脚,施展抱负?”
房玄龄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我这位贤弟可真有意思,现在还在靠我举荐入仕,就已经开始考虑开府建衙后的幕僚问题了,还想让我到他的幕府之中效力,这份高瞻远瞩,也远得未免太过份了吧?暗暗捧腹之下,房玄龄微笑说道:“贤弟,你未免考虑得太远了吧?愚兄为你举荐的主薄、记室职位,距离开府建衙可不是只差着十七、八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象兄长这样的大才,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陈应良微笑答道:“小弟现在只想求兄长一句话,他日小弟若真是能有开府建衙、自建幕府那一天,兄长的官职又还在小弟之下,敢请兄长答应,届时务必要到小弟的官署之中效力。”
“那好,愚兄今天就应承了你。”房玄龄含笑答应,道:“如果贤弟真有开府建衙那一天,届时贤弟又不嫌弃为兄才疏学浅,我就一定到小弟的帐下效力。”
“击掌为誓。”陈应良得寸进尺,干脆举起了手掌,房玄龄笑笑,伸手与陈应良的手掌重重一拍。
“野心好大的小子,举荐你入仕为官,真不知道是对是错。”房玄龄心中嘀咕。
“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陈应良也在心中暗叹,“以我现在的情况,如果叫房玄龄跟我走认我当老大,说不定他一个大耳掴子就抽过来了,也只能是先埋个引子,等以后再说吧。”
是夜,陈应良与房玄龄尽欢而散,次日清晨,同时也是大隋大业九年六月初五的清晨,大兴城门刚开,陈应良就辞别了相依为命多年的陈老三出发上路,还没走最近的安化门出城,牵着马独自一人绕了不少远路,从大兴西城的延平门出了城,又城外办了些事,这才策马赶往东面的潼关方向,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离家闯荡之旅。
…………
钜鹿郡公柴慎的府邸位于大兴城内靠近西都皇城很近的太平坊,六月初五的这天早上,这位陈应良曾经名誉上的老丈人就一直右眼皮跳个不停,老是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道不对劲在了那里,为此,柴慎还拿丫鬟当了出气筒,打了端洗脸水不稳的丫鬟两记耳光。
正午过后,这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因为入宫当完值后,当柴慎领着一大群家丁回家享受新纳的第十三房小妾时,路上忽然有不少人对柴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多是一脸的想笑不敢笑表情,柴慎对此满头雾水,差点以为自己穿错了衣服,或者是脸上不小心沾了什么污渍。
更让柴郡公疑惑不解的还在后面,进了权贵聚居的太平坊街区,柴慎迎面就撞到了政坛上的对头太子左内副率裴信,对于这个贪财好色又志大才疏的同事,柴慎虽然不惧,却也不愿过于得罪他背后的关陇大世族闻喜裴家,便向往常那样在马上拱了拱手就准备擦骑而过,但柴慎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平时里仗着家族势力趾高气昂的裴信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主动的拦住了柴慎的马,和柴慎客套聊天。
裴信和柴慎聊天说的全是废话,唯一谈起的一件公事,说的也是两天前在宫里已经议定的事,柴慎暗笑裴信记性被狗吃光了之余,又突然发现裴信眼睛里尽是笑意,稍不留心还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得既古怪又神秘,就好象刚碰到了什么说不出口的开心事了,明明都已经在肚子里笑开了花,却又不能把声音笑出来,憋得难受,痛并快乐走。
东一榔头西一锤聊了许久,直到柴慎自己都受不了了提出告辞,裴信才领着他的随从队伍告辞离去,然而两支队伍背道而驰的走远之后,柴慎好象又听到了裴信莫名其妙的爆发出狂笑声音,弄得柴慎忍不住回头去看情况,见到裴信队伍飞一般的逃开,柴慎便忍不住在肚子里骂了一句,“有病!吃错药了?”
被裴信这么一耽搁,柴慎回到了家中时,今天同样到皇宫当值的儿子柴绍已经找到了一步,还来到了大门前迎接柴慎,亲自把柴慎搀下了马后,不及进门,柴绍直接就对柴慎低声说道:“父亲,事情好象有点不对,孩儿从宫里出来时,回家的路上一直有人在对孩儿指指点点,还不断偷笑。”
“什么?你也碰到这情况?”柴慎一楞,然后心中刚当了一下,忙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我们和陈家的事,被人张扬开了?我不是已经再三严令,不许府里的奴仆家丁提起这件事吗?”
“应该不是。”柴绍答道:“刚才秀宁已经分析过了,如果是我们府里的奴仆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事也只会慢慢传开,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事情张扬得众人皆知,也不可能传得这么快。”
“那会不会是姓陈那个穷小子自己散播的风声?”柴慎警惕的问这也是柴郡公最担心的事。
“应该也不太可能吧?”柴绍也有点拿不准,答道:“如果那个穷小子想把事情张扬出去,早就张扬了,何必要等这么久?再说了,我们和陈家又没有白纸黑字的婚书,就凭一块玉佩,那个穷小子就算把事情张扬出去,又能有多少人相信?”
“这倒也是。”柴慎仔细一想发现也是,以陈应良现在的家庭情况和个人地位,想要把退婚的事迅速传开并且让人相信,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陈应良就算这么做了,散播消息的期间,也不可能瞒过柴家在京城里的耳目,所以柴慎很快又否决了这个念头。
稍一盘算后,柴慎吩咐道:“派人出去打听一下,看市面上有没有不利于我们柴家的传言。再有,再过段时间,想办法把那穷小子除掉,永除后患,但记住,要保密。”
“明白。”柴绍点头,又表情狰狞的说道:“父亲放心,孩儿这次要亲自出手,解决那个又穷又硬的混小子,绝不给他出头之日!”
“姐夫!姐夫!”
说话间,一匹快马忽然从街道的尽头冲了过来,远远就冲着柴家父子大喊大叫,还直接奔到了柴家父子旁边才勒住马,正准备进门的柴慎和柴绍扭头一看,却意外发现马上骑士竟然是柴绍的妻弟、唐国公李渊的次子、方才年仅一十五岁的李二郎大名叫做李世民。
“二郎,何事如此焦急?”柴绍惊讶问道。
李世民没有答话,只是迅速甩鞭下马,冲到了柴绍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姐夫,倩儿姐姐是不是有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
“什么?”柴绍先是一惊,然后迅速醒悟过来,摇头说道:“那有这样的事?二郎你别听外人胡说八道,你倩儿姐姐至今还是待字闺中,那有什么指腹为婚的亲事?”
“没有?”李世民也是一楞,疑惑说道:“那为什么有人在延平门外的告示栏上,贴了一张用词别致的郑重声明告谕全城,宣布与倩儿姐解除婚约?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就象是真的一样,弄得半个大兴城都轰动了。”
“什么?!”柴绍和柴慎同时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那个穷小子,贴了告示告谕全城?”
“对!”李世民点头,飞快说道:“小弟是听家里下人说的,听说延平门那边都已经轰动了,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小弟的家人废了大好的劲,才挤进去远远看到。”
“走!马上去延平门!”柴慎柴郡公毫不迟疑,马上冲向自己才骑回来的坐骑,上马间踩滑了马镫差点摔了一交,家人上来搀扶,却被柴慎一脚踢开。那边柴绍也是满脸铁青的飞快上马,与李世民、柴慎一起飞骑赶往大兴商贸最集中的延平门。
差不多是飞一般的赶到了商贸发达人流量庞大的大兴延平门外,告示栏那一带果然已经是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其中还有相当不少是穿着仆役服色的权贵家丁,更有人高声朗读告示内容,让不识字的百姓知道情况,笑声不断此起彼伏,人声鼎沸到了极点。
见此情景,爱面子的柴慎父子简直是脸都白了,赶紧翻身下马,冲到告示栏前查看情况,可是告示栏前已经围得是水泄不通,柴家父子那里能够直接冲到近前?焦急之下,柴慎父子干脆动用了马鞭抽打开路,结果这么一来,被马鞭抽到的人就不乐意了,纷纷问道:“你们是谁?凭什么打我们?”
“大胆,还不快让路?!”人群中突然有权贵家丁叫嚷了起来,大叫道:“这位就是柴郡公,还有柴绍大公子,敢拦他们的路,你们想找死啊?”
“原来是柴郡公啊?”被打的百姓转怒为喜,赶紧退后让路,脸上带着笑意让路,其他的老百姓也是惊叫不断,纷纷后退避让,眨眼间就给柴家父子让出了一条直通告示栏的道路。
“糟了,怎么是宇文家的人?”柴慎和柴绍都认出喊话那家丁乃是隋朝重臣宇文述的家丁,心里顿时更是叫苦,知道这件事怎么都肯定传进宇文述家中了。但事到如今,柴家父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赶紧冲到了告示栏前查看情况,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柴家父子的肺也顿时差点气炸了。
告示栏上有一张很大的崭新告示,楷书工整,加有这个时代从所未见的标点符号,文字格式也与这个时代的普通告示截然不同,标题就是柴家父子这辈子从没见过的‘郑重声明’四个大字,内容则是:
“本人陈应良,前朝许昌县公陈万敌之孙,大隋大兴人氏,家住大兴南城大通坊青石街,现郑重声明如下:一,本人与本朝右内率、钜鹿郡公柴军公之女柴倩解除婚约,并非柴郡公嫌贫爱富,愿承认柴老太公与本人祖父订下的婚约,不肯将爱女柴倩下嫁与指腹为婚的本人,而是本人自愿解除婚约,休掉柴郡公的女儿,听凭另嫁,绝不反悔!
二,柴郡公之子柴绍登门退婚,逼迫本人上吊自杀未遂在先,殴打本人在后,实属一片爱妹之心,并非倚强凌弱,乒贫困,这一点本人十分理解,所以本人绝不会计较此事,请柴绍公子放心。
三,柴郡公父子为了面子,打算在风头过后将我杀人灭口,不过只是民间传言,本人相信柴郡公父子绝没有这么心狠手辣,鼠肚鸡肠。
以上信息之真伪,本人愿负律法责任,详细情况尽可咨询本人的街坊邻居,定有满意答复,并欢迎各位艺人将本人故事收录入书,改编为戏曲、评书、话剧、歌剧或舞蹈剧等文艺节目交流传播,本人绝不收取任何版权费用,也不追究版权责任。特此声明,声明人,钜鹿柴郡公曾经的未来女婿陈应良。”
“混帐!匹夫!老夫要你的狗命!”
咆哮着,眼睛赤红的柴慎嘴唇和全身都哆嗦了,伸手就去扯布告,可惜陈应良故意用糨糊把纸质布告贴得极紧,半天多时间过去早就粘死在了布告栏上了,柴慎又那里扯得下来?试了几次无用,柴慎干脆拔刀在手,挥刀猛砍起了布告栏,同样双血红的柴绍也是毫不犹豫的拔刀猛砍,围观的大兴军民百姓却是笑声震天。
“这个陈应良,做事还真是绝情!就算柴郡公不对,你也用不着把事情弄成这样吧?”陈应良留给李世民的第一印象是这样的。
“应良贤弟,你还真是够狠啊。”人群中的房玄龄苦笑,又回忆道:“不过,你在文中加那些点点圈圈倒是挺别出心裁来的,读起来好方便。”
“把这个布告栏,给我彻底砸碎,烧成灰,一点都不许剩!”这是柴慎气昏前的咆哮,“再把那个兔崽子给我抓来,老夫要亲手劈了他!”
顺便说一句,柴府家丁虽然把这个布告栏烧得连灰都不剩,可是让柴家父子气得手脚冰凉的是,当天夜里,大兴外城的七门城门之上,竟然都被人贴上了抄写的陈应良郑重声明!至于是谁下令誊抄了原文,又是下令张贴到大兴外城七门的城门告示栏上,柴家父子就怎么查都查不到了。同时当朝太子左内副率裴信裴大人可以对天发誓,自己虽然很希望把那个该死的‘副’字去掉,却也不愿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是谁落井下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柴郡公父子原本就很大的名声这下子是彻底的轰动大兴了,轰动到了让柴郡公和柴绍公子不得不连续告假数日的地步不敢进皇城去看同僚的古怪目光。同时从陈老三口中问得陈应良去了川中后,柴郡公又派出了大量的家丁私兵,由柴绍亲自率领,沿着各条入川道路去追赶追杀,说什么都要把败坏自家名声的不肖女婿陈应良抓回来,亲手剁成肉酱!
还有,与之相应的是,当事人之一的陈应良也因为这件事声名鹊起,鹊起到了陈应良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妻柴倩咬牙切齿的地步,“狗贼!等老娘把你抓住,一定要把你一刀一刀的割死!!”
第8章 改变目标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这句话用来形容陈应良离开大兴后的心情,那是再恰当不过了,再没有了陈老三好心的唠唠叨叨,也没有了狭小房屋街道带来的灰暗压迫感,更不用担心老柴家的排挤打压,只剩下天高海阔,未知环境存在的无数危险与机会,不甘人下的热血沸腾,出人头地和升官发财的执念比当刑警大队长时更加强烈,兴奋之下,天生的野心家陈应良在离开大兴的当天,就骑着马疾驰了七八十里路。
哦,顺便说一句,陈应良会骑术是沾了死鬼陈应良的光,死鬼陈应良好歹祖上曾经阔过,家道还没中落时受过文武方面的专门训练,当然也就学过骑术这个武将最基本的技能,虽说骑术不算太精,却也不至于催马挥鞭都不会,结果也就白白便宜了现在的陈应良继承了死鬼陈应良的所有记忆,也就用不着辛辛苦苦的从头学习骑术了。
陈应良着急赶路还有很多原因,一个重要原因是临走时主动招惹了有权有势的老柴家,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老柴家出手报复,虽说陈应良布有迷阵制造了自己入川的假象,但为了谨慎起见,陈应良还是希望尽快远离大兴的好。
第二个原因同样重要,做为一个穿越者,陈应良当然知道隋炀帝三次亲征高句丽都是无功而返,这次亲征当然也不会例外,陈应良如果要想抓住房玄龄提供的这个机会展露头角,一显身手,甚至帮助出发点并没有错的隋炀帝扭转战局,改变征讨高句丽失败的命运,那么自然是越早赶到辽东战场越好,而大兴距离辽东又有千里之遥,陈应良当然得尽可能的加快行程。
目前还算太平的关中地区也为陈应良的着急赶路提供了最基本的安全保障,让陈应良一路都没有碰到任何的风险波折,只用了三天时间就从大兴赶到了潼关,陈应良还抢日落闭关前顺利通过了这座千古名关。在潼关以东的客栈中休息了一夜,陈应良又立即沿着官道东进,准备到东都洛阳再渡过黄河,取道华北平原直奔辽东。
行程继续一如既往的顺利,一路急行的陈应良也就用了一天多时间就赶到了陕县,距离东都洛阳已然只剩下了两天时间左右的路程,然而在陕县休息了一夜继续向东时,陈应良就逐渐的发现情况不太对了,不知道为了什么,官道上来往的官差驿卒突然多了许多,骑着快马,穿着胸背带有驿站字样的衣服,行色匆匆,其中有几个驿卒的背上,干脆还插着代表十万火急的红色小旗,碰到行人拦路就直接大吼,“快快让开,紧急军情,拦路者死!”
“出什么事了?”第三次遇到这样的驿卒后,陈应良隐约的察觉情况不妙了,同时陈应良还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这些背着红色小旗的驿卒,都是从东面的洛阳方向疾驰而来,一路赶往西面的大兴方向。凭这一点,陈应良可以肯定,东面的某个地方,肯定是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发生大事的地方很可能还距离极近,因为当天下午快到渑池的时候,陈应良又看到了许多百姓商旅从东而来,或是背着大包小包,推着独轮小车,或是赶着牛羊马车,扶老携幼,呼儿唤女,争先恐后的向西奔走,就好象前方已然发生了战乱了一般。
“前面肯定出大事了!”陈应良的心中一沉,还立即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难道是瓦岗军打到洛阳了?可不对啊,瓦岗军现在还只是一小股土匪,那来的实力攻打洛阳?”
惊疑之下,陈应良赶紧下马站到路边,拦住了一个背着包裹的中年男子,向他问道:“大叔,前面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逃难的人?”
“出什么事了?出大事了!”那中年人显然是个脾气不好的角色,冲陈应良咆哮道:“上柱国杨玄感起兵造反了!还打到东都边上了,马上就要打渑池,我们不赶快逃,留下来等死啊?!”
咆哮完了,那中年男子急匆匆的拉着家人走了,陈应良却是在原地呆若木鸡,脑袋里雷鸣作响,“我怎么把杨玄感兵变这样的历史大事都忘了?隋炀帝第二次亲征高句丽,根本就没打,因为杨玄感起兵造反,才刚到辽东就掉头回来了!”
“杨玄感!你这个王八蛋坑死我了!”陈应良叫苦不迭了起来,“老子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起步机会,就这么被你折腾没了!现在老子别说还去不了辽东了,就算能到辽东又有屁用?隋炀帝的军队都撤回来收拾你了,房玄龄他老爸还怎么把我推荐给隋朝大将当秘书?!”
叫苦不迭之下,陈应良一脚踢在路边的行道树,继续咬牙切齿的在心里破口大骂,“去不了辽东了,老子怎么办?回大兴?刚把柴家得罪到死,老子现在回去不是找死么?去瓦岗?现在的瓦岗就一个土匪窝子,去投他们不仅太危险,路还不一定通!杨玄感,你这个蠢货啊!明明输定了,你造个屌的反啊?!老子算是被你坑死了,坑死……,等等!慢着!”
在心里破口大骂到了这里,陈应良的心里忽然一动,突然又想到了一条更加光明的宽广大路,暗道:“我怎么钻牛角尖了?就没有反过来想想,杨玄感造反也是我发达的好机会啊!历史上这个蠢货造反,没过多少时间就被回援的隋朝军队主力给灭了,最后输得不能再输,死得不能再死!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就近投奔镇压杨玄感造反的隋朝大将,跟着他收拾杨玄感?和必败的辽东战场比起来,必赢的平叛战场,捞功劳赚资历不是要容易上一百倍?!”
想通了这个关节,陈应良顿时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晚上也不抽筋了,立即开始盘算如何投奔隋军平叛大将拣功劳了。不过陈应良现在对前方的情况基本一无所知,想琢磨晋身之计也缺乏必要的情报支持,只能是赶紧想办法打听前方的详细情况,掌握更多杨玄感兵变的具体细节。
也是凑巧,恰在此时,有一家拖儿带女逃难的百姓从陈应良身旁经过,家中的小男孩不停大哭说是口渴,可那家人却忘记了携带饮水只能是让儿子忍着,可一个小孩子又能忍到什么时候,继续的大哭不止,陈应良见了灵机一动,忙解下了自己马鞍上的羊皮水袋,向那家人招呼道:“大叔,大婶,让你们的孩子喝我的水吧,天这么热,小孩子缺水会落下病。”
“这,怎么好意思?”那家百姓的男人有些迟疑。
“没事,我到前面有水的地方再装一壶就是了。”陈应良笑着说道。
见陈应良一片好意,孩子又渴得厉害,那对百姓夫妻这才谢了陈应良的好意,接过水袋喂了儿女,又对陈应良是千恩万谢,陈应良假惺惺的谦虚,乘机问道:“大叔,我刚从大兴过来,不知道前面情况,杨玄感打到那里了?渑池和洛阳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说杨玄感打到东都东面的汜水了。”那对夫妇答道:“渑池的县老爷命令全城戒严,四门都关闭了,不许百姓出入,我们这些都是住在城外的百姓,在城里没房子也没亲戚可以投奔,就只好尽量的跑远点,免得被乱兵祸害。”
“那东都的情况呢?”陈应良追问,那对百姓夫妻摇头表示不知,陈应良无奈,只得又问道:“大叔,那么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
“就是今天早上知道的。”那对百姓夫妻答道:“今天早上,县老爷下令全城戒严,说是上柱国杨玄感造反,在汲郡渡过了黄河,带着无数的贼军杀向东都来了,渑池距离东都只有一天路程,乱贼的军队说不定也会来打渑池,为了预防万一,县老爷只能让县城戒严,又要我们这些城外的百姓疏散,免得乱贼的军队打来,害了我们。”
“渑池今天早上通知的疏散百姓,我也是今天才看到那些背着红旗的驿卒。”陈应良心中分析,“官府的情报传递速度要比民间快,杨玄感这个倒霉蛋造反,这么重要的消息肯定是六百里加急传递,六百里加急把消息从洛阳送到渑池,也就是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这也就是说,洛阳很可能是昨天晚上、甚至今天清晨才发出的军情急报,照此推算,杨玄感现在距离洛阳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我去投奔平叛军队,时间上肯定还来得及!”
大致猜出了杨玄感叛军的位置,陈应良再不迟疑,赶紧谢了那对百姓夫妻,重新上马继续向东,全速赶往洛阳东都。
手里不宽裕的陈应良买的坐骑很一般,速度远赶不上驿站传递军情的上好快马,即便一路都是不惜马力的快马加鞭,陈应良也只是在下午申时左右抵达了渑池城下,而此刻的渑池早已是全面戒严,大白天都是四门紧闭,城墙上全副武装的守军来往巡逻不断,同时城外的城下町也是家家户户关门上板,居民百姓逃得干干净净,留下满地的垃圾杂物。
进城已经不可能了,住店也没有多少希望了,陈应良也不着急,仗着在陕县补充的干粮还算充足,还有农历六月的夜晚绝对不算寒冷,陈应良干脆绕过了渑池城继续东进,争分夺秒的赶往洛阳。
是夜,陈应良露宿在了渑池通往洛阳的官道路边小树林中,还只睡了两个时辰,就借着月色继续东进。
陈应良的速度算是够快了,可惜陈应良却严重低估了杨玄感的进兵速度,更不知道杨玄感身边有个坏种叫做李密,建议杨玄感全速进兵不给洛阳守军准备机会,就在陈应良知道杨玄感兵变这个消息同一天,杨玄感亲自率领的叛军主力,已然越过了虎牢关,兵分两路沿着洛水全速西进,距离洛阳仅仅只剩下了一天路程。
陈应良也低估了洛阳守军的反应速度,还是在同一天,大隋东都留守樊子盖,已然派出了两支军队东进迎战杨玄感叛军,一支军队由河南县令达奚善意率领,兵力约五千人,一支军队由河南赞治裴弘策率领,兵力八千人,分别迎战杨玄感的两路前锋。
陈应良更不知道的是,第二天的上午,就在他遥遥看到大隋东都洛阳的宏伟城池时,几乎是同一时间,裴弘策和达奚善意率领的两路平叛军队,也已经分别洛水南北两岸,和杨玄感叛军的两路前锋杨积善、杨玄挺交上了手,而等待大隋平叛军队的,将是两路溃败加惨败!
第9章 投军
坐骑还是差了些,尽管为了买这匹马,花了陈应良变卖订婚玉佩得来的一大半铜钱,但冒着把这匹马跑废的危险飞骑赶到东都城下时,时间还是已经到了六月十一的正午,东都新城已然戒严,内外城门紧闭,挡住了陈应良进城投军的脚步。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陈应良当然不肯死心,稍一琢磨后,陈应良围着东都绕了小半圈,转到了东都东北角的安喜门外,从城外建筑判断出安喜门应该是百姓可以出入的城门,这才下马步行,牵着马慢慢走近城门,结果刚靠近护城河,还没来得及走上护城河的石桥,城门上方就已经传来了大喝声音,“站住!眼睛瞎了?没看到城门已经关了,上桥想干什么?”
陈应良循声看去,见在城墙对自己喊话的人是一名穿着明光铠的隋军将领,同时城墙箭垛后也亮出了一排拉弦欲发的弓箭,陈应良多少还是有些心慌,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大声喊道:“将军,不要误会,小生是大兴人氏,听说逆贼杨玄感造反作乱,威胁东都,特地前来投军为国效力,诛杀逆贼杨玄感,请将军收纳!”
“投军?”陈应良的回答让那隋军将领一楞,居高临下的打量了陈应良几眼,这才大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到二十一岁没有?”
“小生今年十七岁。”陈应良如实回答,同时又有些疑惑,心说问我年纪干什么?
“混帐小子,你消遣我?”那隋军将领大怒,咆哮道:“本朝律法,府兵必须年满二十一岁,十七岁的小娃娃,跑来搀和什么?滚!想加入我右武卫,满了二十一岁再说!”
“隋朝当兵还有这规定?”这次轮到陈应良傻眼了,因为陈应良确实不知道隋朝军队有这规定。
“快滚!不然放箭了!”那隋军将领是个急性子,催促道:“想当乡兵辅助兵,到洛阳旧城去,这里是东都皇城,不收乡兵,马上滚!”
“军爷,你能不能让我近前说话?”陈应良开口哀求,想要近前出示房玄龄那道举荐信,看看东都城里有没有识货的人。
“少废话!滚!”那隋军将领没搭陈应良的茬,喝道:“东都戒严,不许闲杂人等出入,想当兵吃粮,到西面的旧城去,或者到白司马坂去,那里在打仗,或许会收你!”
“白司马坂在打仗?”陈应良一喜,忙问道:“将军,那白司马坂怎么走?小生愿去前线效力!”
“哈哈哈哈!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小子啊!”那隋军将领大笑了起来,旁边的隋军将士也是个个哄堂大笑。也没法不笑,要知道,就在昨天东都留守樊子盖决定出兵迎敌时,东都城中的将领士兵可是个个都害怕被挑中自己的队伍,结果没被挑中出城迎战的个个欢天喜地,被挑中上阵的个个哭鼻子抹眼泪,现在陈应良却楞头楞脑的打听那里有战场往那去,侥幸没被派上战场的东都守军真是想不笑都没办法了。
大笑过后,那隋军将领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还真给陈应良指明了前往白司马坂战场的道路,还好心告诉了陈应良,说率军平叛的主将是河南赞治裴弘策,陈应良大喜再三拜谢,还真是立即上马赶往东面战场。看着陈应良欢天喜地的离去背影,城墙上的隋军将领士兵个个前仰后合,捧腹大笑,然而乐极生悲,正当他们笑得无比开心时,身后却传来了威严大喝,“笑什么?值守城墙重地,何故失态?!”
听到这呵斥声,众人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收声立正行礼,原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带着大批督战队的东都留守、现在东都城中的最高军事民政长官樊子盖!
年近七旬的樊子盖已然是满头白发,身上却依然穿着数十斤重的明光铠,甲胄整齐,苍老身躯站得笔直如松,神情威严无比,气势压人,喝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都笑成这样?”
“禀留守,刚才有个小鬼想来投军,说是想要为国效力,诛杀逆贼杨玄感。”之前那名隋军将领如实奏道:“因为他只有十七岁,末将就没收留他,说是他如果想当乡兵辅兵,可以到白司马坂的前线去,结果那小鬼还真愣头愣脑的往前线去了,弟兄们觉得稀奇,就都笑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樊子盖勃然大怒了,怒道:“看看人家的志气,十七岁就想为国效力,就想诛杀逆贼杨玄感,再看看你们自己,到底谁更可笑?!”
在场的隋军众将士都哑口无言了,樊子盖却又喝道:“还有,别以为他才十七岁,就注定做不了大事!告诉你们,齐郡赞治张须陀,今年新收了一名小将叫做罗士信,才十四岁!这名十四岁的小将,在潍水战场上杀了多少敌人,你们知道么?说出来吓死你们!潍水一战下来,他一个人斩杀的乱贼将领就有三人,乱贼士兵二十五人!”
“十四岁的小鬼,这么疯狂?!”
听到这话的隋军将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有人惊叫出声,樊子盖却重重冷哼了一声,说道:“刚才那名十七岁的少年,老夫虽没见到他的人,但就凭他的这份志气,老夫就敢说,你们错过了一个人才!将来有得你们后悔!”
“留守大人,那要不要末将派人把他追回来?”之前那名隋军将领怯生生说道:“他才刚走,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用了。”樊子盖摇头,道:“他既然往白司马坂去了,那就肯定是去投奔裴弘策,裴弘策在那里迎战乱贼杨玄挺,正好可以给他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如果这小子真是个人才,老夫以后就一定还能见到他。”
那隋军将领唯唯诺诺的答应,退到一旁,樊子盖却把目光转向了东面的战场方向,心中喃喃,“应该已经到激战阶段了,裴弘策,达奚善意,你们千万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
还是折回来看看陈应良的情况吧,辞别了指路的隋军将领,陈应良本想快马加鞭的直奔战场,但跑出了两三里后,已经连续奔走了好几天的陈应良胯下驽马就有点吃不住劲了,速度越来越慢,还开始嘴里流白沫子,陈应良也没办法,为了不让这匹坑爹死贵的驽马累死,陈应良只得重新下马,牵着马步行一阵以节约马力。好在白司马坂距离不算太远,步行也能在天黑前抵达。
心里琢磨着见了率军平叛的裴弘策该如何的阿谀奉承,陈应良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出了七八里路,见坐骑已然恢复了一定体力,陈应良便又重新上马,准备继续策马东进,然而上马后小跑了还没多久,陈应良就突然听到了前方喧哗声大作,一名穿着明光铠却没戴头盔的骑士策马狂冲过来,后面还跟着十来个拿着武器的骑兵,不断的大呼小叫,“追!追!抓住他!抓住这个当官的!”
“出什么事了?”陈应良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勒住坐骑,赶紧拔刀在手。
“咴!”距离陈应良只有十来步时,那无盔骑士的胯下战马忽然惨嘶一声,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看到那无盔骑士的战马身上带伤,马血还已经把一条腿染得通红。同时战马倒下后,还把那披头散发的无盔骑士压在了马身下。
“哈哈哈!”追赶无盔骑士的骑兵狂笑起来,争先恐后的大吼,“抓活的!抓活的!”
“小兄弟,救我!”那无盔骑士也大叫了起来,带着哭腔哀求道:“救救我,快救我!”
“怎么办?!”在对情况丝毫不知的情况下,电光火石间,陈应良做出了决定人生方向的选择,“宁可雪中送炭,绝不锦上添花!救人!比帮胜利者收获更大!”
决心一下,陈应良立即拍马冲了上去,到了无盔骑士马旁,跳下马把他拉出战马,又把他推上了自己的坐骑,后面的追兵见了大怒,个个破口大骂,“小子!你找死!站住!站住!不许跑!”
后面有十几个追兵,陈应良当然不会不跑,二话不说就爬上坐骑,坐到了那无盔骑士的身后,和他一起夹马向西逃命,后面的追兵不肯罢休,继续紧追不舍。
按理来说,就陈应良骑的这匹昂贵死马,载了两个人后很难跑得太快,但还好,后面那些追兵的战马体力可能也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了许多,所以陈应良与那无盔骑士同骑狂奔了两里多路,才有一名追兵勉强追到了陈应良的侧后,挥刀来砍陈应良,陈应良赶紧挥刀招架,使出死鬼陈应良记忆中留下的军队刀法,与那追兵横刀相碰,奋力荡开那名追兵马刀,那追兵咦了一声,二话不说又是一刀劈来。
“娘的!拼了!”乱世之中,陈应良不想砍人,但也不想被人砍,见那追兵接连两刀都想要自己的命,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陈应良也豁了出去,既不躲也不闪,大吼一声抡刀直接去砍那追兵的脑袋,用出了同归于尽的无赖打法。
“狗日的!”那追兵被陈应良的无赖打法吓了一跳,又胜利在望不愿与陈应良同归于尽,只能是赶紧在马上侧身,躲过陈应良的致命一刀,同时他砍陈应良的一刀自然也落了空,而那替陈应良操纵坐骑的无盔骑士乘机连踢马腹,逼迫陈应良那匹死贵驽马加速,重新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
“站住!”又有一名追兵追近,挺矛来刺陈应良脊背,陈应良避无可避,只能是回身挥刀猛砍长矛,口中大吼,“死!”
砰一声,让陈应良颇为意外的是,一刀砍在长矛上,他那把只能算是普通好刀的鞣钢横刀,竟然一下子砍断了矛柄,陈应良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矛杆竟然颇为粗糙,乃是普通杂木削成的矛杆,品质十分粗劣,自然挡不住陈应良使出了吃奶力气砍出的一刀。
“好样的!”那无盔骑士用眼角余光看到,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小兄弟,我的兵如果都象你,今天就不会输得这么惨!”
陈应良根本无心理会那无盔骑士的言语,只是冲着路旁的一片小树林大喊,“弟兄们,快出来!我把人引来了,出来杀人抢马!快!出来杀人抢马!快啊!弟兄们!”
“有埋伏?!”后面的追兵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起扭头去看小树林,不知不觉的放慢了马速,小心提防从树林里杀出的伏兵,陈应良则乘机用刀柄猛敲马臀,坐骑吃疼惨嘶狂奔,重新拉开了与那十几名追兵的距离。
也不知道是因为陈应良的骗术得手,还是东都的城墙城楼已然遥遥在望,那十几名追兵见陈应良跑远后,终于没有再次追来,大骂着选择了掉头往来路返回,回头看到了这景况,陈应良和那无盔骑士都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驻步,仍然是继续催马狂奔,一起拼了老命的逃向东都。
大概是命中的注定吧,那名无盔骑士控制着坐骑,竟然把陈应良带回了之前投军遭拒的安喜门外,而在距离城门不到一里的地方时,陈应良的死贵驽马也终于支撑不住如此剧烈的载重狂奔,惨嘶了一声吐着白沫摔在了路上,带着陈应良与那无盔骑士也一起摔在地上,不过好在追兵已然远去,危险已经消除,所以无盔骑士和陈应良不仅没有惨叫恐惧,还躺在地上一起大笑了起来。
无比庆幸笑够了后,陈应良从马身下抽出了腿,手扶地站起身,又一次把那名穿着沉重铠甲的无盔骑士扶了站起,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发现这无盔骑士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脸上除了汗水和泥土之外还带有鲜血,明光铠上也是血迹斑斑,象是刚经过了一场激战。除此之外,陈应良还细心的发现,这无盔骑士的身上只有剑鞘,宝剑却不见了踪影。
“小兄弟,今天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就死定了。”无盔骑士先拱手道谢,然后又问道:“对了,还没请教你的高姓大名。”
“举手之劳,不敢言谢。”陈应良假惺惺的谦虚,又答道:“小生陈应良,大兴人。”
“原来是陈兄弟。”无盔骑士点头,又好奇问道:“陈兄弟,你刚才怎么会往白司马坂去?你不知道那里在打仗?”
“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往白司马坂去。”陈应良如实答道:“小生受人举荐,本欲前往辽东投军为国效力,谁知到了渑池后,就听说了逆贼杨玄感起兵造反的事,小生气愤不过,决定投奔军队参与平叛,打听到白司马坂是交战前线,就打算那里投军,结果没想到恰好碰上了将军你不幸蒙难,侥幸帮了将军一把。”
“你往白司马坂去,是打算投军?你不怕死?”那无盔骑士满脸的惊诧。
“为国家效力,为皇帝尽忠,何惧之有?”陈应良恬不知耻的答道。
“那你打算去投奔谁?”那无盔骑士问道。
“河南赞治,裴弘策裴大人。”陈应良继续如实回答,“小生听是他是朝廷派出的平叛军主帅,就想去投奔他,到他麾下效力,参与平叛战事。”
说罢,陈应良又灵机一动,忙又向那无盔骑士拱手说道:“大人,小生与裴大人素不相识,又出身寒微,即便前去投奔于他,恐怕也很难得到他的亲自接见,不知大人能否开恩,为小生引见一二?”
“不必引见了,我就是裴弘策。”那无盔骑士苦笑答道:“可惜你来晚了一步,我的八千军队,已经是全军覆没,就剩我一个光杆主将了。”
“啊!”陈应良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不是吃惊裴弘策的全军覆没,而是震惊自己能碰上这样的好运,去投军能够救下目标军队的主帅!
震惊过后,陈应良赶紧向裴弘策跪下,必恭必敬的行礼说道:“小生陈应良,见过赞治裴大人,小生身无长技,惟有一心愿为朝廷效力,愿为大人效命,斗胆恳请大人收留
第10章 白救他了
裴弘策还能有什么说的,陈应良既救了他的命,丝毫不摆救命恩人的架子,还向他行大礼请求效力,裴弘策如果再开口拒绝,那么他也许是连个‘人’字都担当不起了。所以裴弘策也没有拒绝,立即就双手搀起了陈应良,苦笑说道:“应良小兄弟,你愿意投入我的麾下为国效力,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你也要明白,我可是刚吃了大败仗的人,八千军队打得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光杆主将,丧师辱国,自身难保,你现在投入我的麾下,我可不敢给你保证什么官职。”
“废话,这点我当然知道,我如果连这点都不懂,不是白干两年刑警队长了?你现在是落难,可你要是东山再起了,给你雪中送炭的我,就是想不发达都不行了。就算你一落到底,我这个在你落难时不离不弃的部下,最起码也可以落一个忠心耿耿的美名,再想投靠其他权贵也容易得多!”
心里冷笑着,陈应良的嘴上却象抹了蜜一样的说得好听,表情异常诚恳的说道:“大人请放心,小生孤身在外,只求能够有一个容身之所,有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官职高低有无与否,小生并不在意,也不敢奢求。”
听陈应良说得动听,刚刚死里逃生的裴弘策也颇满意,夸奖了几句,然后就准备领着陈应良返回东都城内,但此刻裴弘策已经是累得连脚都已经抬不动,便暂时坐到了路旁休息,向陈应良问道:“有干粮和水没有?我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
“有,有。”陈应良赶紧答应,忙从马背上取下了水袋,又拿出了两块在陕县买的麦饼,一起捧到了裴弘策面前,裴弘策也不客气,接过干粮和水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吃得急了被干麦饼噎着,赶紧又往嘴里灌水,擅长讨好上司的陈应良也赶紧给裴弘策捶背,也是到裴弘策恢复了正常,陈应良才好奇的问道:“大人,今天的战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带去的八千兵马,怎么会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都是被达奚善意那个蠢货害的,还有我手下那帮蠢货害的!”
陈应良不问还好,一提起这事裴弘策就满肚子的火气,经过裴弘策介绍陈应良才知道,原来今天清晨裴弘策率军与杨玄感叛军交战时,是洛阳令达奚善意率领的隋军先在洛水南岸与叛军偏师杨积善的队伍碰面,结果两军尚未交战,胆小如鼠的达奚善意就第一个带头逃命,他率领五千隋军也瞬间崩溃,大部分投降了杨玄感之弟杨积善,剩下的全都当逃兵开了小差,迅速逃得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在洛水北岸迎战杨积善的裴弘策部军心士气自然不可避免受到极大影响了,虽说从没经历过战场的裴弘策也还算聪明,命令士卒修建工事抵挡叛军脚步,采取守势迎战气焰正盛的杨玄感叛军,可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经历战事的东都隋军士气本就十分低落,再受到隋军达奚善意部的溃败影响,士气斗志更是彻底崩溃,被杨玄感另一个弟弟杨玄挺率领的叛军队伍一个冲锋就突破了防线,八千军队瞬间溃散。
还别说,文官出身的裴弘策还真算是有点骨气,第一次战败后并没有气馁,后退了三四里又立即组织溃军重新布防,可惜他麾下的将领士兵却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叛军又一个冲锋,裴弘策的麾下队伍马上又再次崩溃,裴弘策再次组织队伍重建防线,还是被叛军一个冲锋就击溃,如此反复五次,五战五败,后来裴弘策虽然还想第六次组织防线,但是他麾下的隋军将士不干了,不是争先恐后的投降叛军队,就是扔下武器盔甲撒腿逃命,最后只剩下了裴弘策一个光杆司令,被迫也是撒腿逃命,还被叛军骑兵紧追不舍,如果不是陈应良恰好赶往白司马坂投军,战马受伤的裴弘策铁定就得丢掉小命,甚至被叛军骑兵俘虏。
听了裴弘策的这番介绍,陈应良也总算是相信关于面条国军队的二战笑话了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么搞笑的军队啊!惊奇之下,陈应良忍不住问道:“大人,那么和你交战的叛军队伍,有多少人?”
“你问我,我问谁去?”裴弘策的回答让陈应良差点气绝,理直气壮的答道:“越王和东都留守樊子盖,只是派我率领八千军队迎战叛军的前锋杨积善部,没告诉我敌人有多少兵力,两军阵上,我那来的时间清点敌人兵力?”
“那大人你就没派斥候侦察敌人的兵力数量?”陈应良难以置信的追问道。
“这个……。”裴弘策犹豫了一下,这才苦着脸答道:“派了,可我是第一次上战场,忘记了交代斥候侦察敌人兵力情况,只让斥候侦察敌人的动向,告诉我敌人的位置。”
说罢,裴弘策又苦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就算交代了估计也没用,留守东都的右武卫,已经十好几年没打仗了,以前那些老兵精兵也被皇帝带到了辽东,现在的斥候都没上过战场,未必就有本事能够查明敌人的兵力数量。”
陈应良翻白眼了,也开始担心东都这些老爷兵能不能挡住杨玄感叛军的进攻了,但转念一想后,陈应良却又觉得这点对自己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东都守军越是菜鸟,越是无能,陈应良就越有机会大展拳脚不是?
这时,裴弘策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同时陈应良那匹死贵的驽马也能够重新起身了,裴弘策开始领着陈应良返回东都城了。在回城的路上,裴弘策少不得向陈应良询问出身来历,陈应良把自己的家世来历如实相告,也说明了自己是得房玄龄举荐准备到辽东投军的事,仅仅只是隐瞒了自己在大兴与柴家结仇的事老柴家可是关陇门阀,陈应良才刚刚投入裴弘策麾下,还拿不准裴弘策敢不敢为了自己与柴家对抗,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陈应良自然需要暂时隐瞒关于柴家的事。
让陈应良稍微意外的事,听完了他的自我介绍后,裴弘策竟然神情有些诧异,道:“你是前朝许昌县公陈万敌的孙子?这么说来,我和你可能沾亲啊。”
“小生与大人沾亲?”陈应良也有些诧异。
“对,有可能沾亲,只是远点。”裴弘策答道:“我是闻喜裴家的人,我的族人里有一些人,和太原王家有一些姻亲关系,我记得你祖父陈万敌有个姐姐还是妹妹,就是嫁到了太原王家,所以我和你说不定有亲戚关系。”
“这家伙是闻喜裴家的人?”陈应良这一喜非同小可,房玄龄在与陈应良闲谈时提及关陇门阀,曾经告诉过陈应良,说闻喜裴家是目前的关陇第一大门阀,从汉代至今已然出过二十二个宰相,三十六个将军!目前隋炀帝面前的第一宠臣裴规,就是老裴家的第二十二名宰相!所以房玄龄再三警告好兄弟陈应良,和柴家这样的小门阀闹翻或许没多少关系,但是千万不要和闻喜裴家做对!
惊喜之下,擅长拉关系套交情的陈应良毫不迟疑,马上又向裴弘策双膝跪倒,大声说道:“叔父在上,请受小侄陈应良三拜!”
说罢,看在了荣华富贵和升官发财的份上,陈应良还真向裴弘策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裴弘策则是又好气又好笑,笑道:“你急什么?我还没查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你就急着磕头了?说到亲戚关系,其实你和……,不过算了,你和我儿子年纪差不多,叫我一声叔父也没错,以后我们就以叔侄相称好了。”
陈应良大喜,赶紧再次行礼拜见叔父,裴弘策也搀起陈应良口称贤侄,于是乎,一对刚刚相识的嫡亲叔侄也就新鲜出炉了,至于这份叔侄关系能够维持多少时间,那就是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的问题了。
与裴弘策拉上了叔侄关系后,陈应良也随着裴弘策回到东都的安喜门外,这一次有裴弘策出面叫门,城门守军自然不敢刁难,赶紧打开城门迎接裴弘策,向裴弘策打听交战结果,再有就是用惊讶的目光打量陈应良,刚吃了大败仗的裴弘策则无心理会打听战况的守门将领,领着陈应良只是直奔东都皇城,到皇城去拜见代替隋炀帝坐镇东都的越王杨侗和留守樊子盖,禀报战情。
领着陈应良毫无阻拦的从宣仁门进了东都皇城,又经承福门一路到了重光门前,期间陈应良身上虽然一直穿着百姓布衣,但有东都重臣裴弘策引领,宫门侍卫只是稍做询问,便也立即放行,同时托裴弘策的介绍之力,陈应良在战场上救下裴弘策的光辉战绩迅速传遍东都皇城的侍卫队伍,惹得众侍卫纷纷对陈应良侧目,全都惊奇于脸上还带着稚气的陈应良能够立下如此大功。
到了重兵戒备的重光门后,裴弘策不敢再领着陈应良径直往里闯了,乖乖的按规矩向守门卫士提出了晋见请求,也大概说了平叛战况和介绍了陈应良的身份情况,卫士入内禀报后,进了皇城后就满脸担忧神色的裴弘策也更加的提心吊胆了起来,盘算了片刻后,裴弘策甚至还向陈应良低声说道:“贤侄,一会我入宫晋见越王后,如果有什么不测,你就到东都西城的修业坊去,找我的儿子裴行方,把我和你的关系告诉他,帮着他替我料理后事,他比你小两岁,又没经过多少风浪,你要多帮衬他。”
“叔父,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应良大吃一惊。
“贤侄,叔父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次可能要对不起你了,你救了我,我却什么报答都给不了你。”裴弘策哭丧着脸答道:“叔父有一种预感,这次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不会吧?”陈应良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叔父你偶然小挫,越王殿下难道还会把你推出宫门斩首?”
“越王殿下倒不会杀我,他才九岁,还什么都不懂。”裴弘策的表情更是哭丧,压低了声音答道:“关键是樊子盖樊留守,现在东都的军政大权是他掌握,生杀予夺都是由他决定,叔父我和他平时多有不和,这次又败得这么惨,怕他不会轻饶了我。”
陈应良张口结舌,却并不觉得裴弘策这话夸张因为陈应良自己就用这样的手段收拾过窥视自己刑警大队长宝座的副手。稍一盘算后,陈应良赶紧低声说道:“叔父,小侄斗胆说一句,就算你平时与樊留守多有不和,其实也没多少关系,现在拉交情也还来得及叔父难道就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舍财保命?”
“你的意思是,贿赂樊子盖?”裴弘策低声反问,见陈应良点头,裴弘策顿时苦笑了起来,低声说道:“你如果想我死得更快更惨,就劝我这么做吧。樊子盖那个老东西,是出了名正直清廉,从不受贿,更见不得官场上的这些手段,叔父与他平时多有不和,就是因为叔父还兼着将作监的差事,管着朝廷的土木事务,老东西总是怀疑我的帐目不对想要查帐,都被我想办法给挡了。”
“挡着不让查帐?这家伙,果然是个贪官。”陈应良也苦笑了起来。
陈应良的苦笑还没有笑完,脸色就马上变了,因为承福门内,已经走出了一队衣甲鲜明的皇宫卫士,还径直走到了陈应良和裴弘策的面前,然后为首的卫士队长大声说道:“奉越王殿下与樊留守令,押裴弘策入见!裴大人,得罪了。”
说罢,那卫士队长把手一挥,两名卫士立即拿出绳索捆绑裴弘策,裴弘策面如土色,却又不敢反抗,乖乖的束手就擒。而那卫士队长又转向了陈应良,说道:“你就是那个救下裴弘策裴大人的少年吧?请跟我们走,樊留守要见你。”
“是,请将军带路。”陈应良很有礼貌的拱手,又看了脸色苍白的裴弘策一眼,心里嘀咕,“这家伙,我该不会白救他了吧?”
第11章 (上) 再救一次
跟着押解裴弘策的皇宫卫士进了重光门,陈应良被领到了一座高大宏伟的宫殿之中,一路上,陈应良虽然身着布衣,神色举止却毫无慌乱,镇定自若得如同行于街市,倒也让在旁边监视陈应良的皇城卫士暗暗钦佩。
陈应良还真没什么可怕的,救回裴弘策实打实的功劳放在这里,裴弘策全军覆没又不干陈应良屁事,出身再是寒微,身份再是草根,陈应良又有什么必要害怕?
卫士直接把裴弘策押进了大殿,陈应良也没客气,抬步就跟进了大殿中,守卫殿门的卫士本想阻拦,殿中却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让他进来吧,让老夫早些看看这个少年英雄,到底长什么模样?”
卫士依令让开道路,陈应良镇定走进大殿中,举目一看,却见除了两旁的卫士外,宽大的殿内仅仅只有三人,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高坐大殿正中,肯定就是隋炀帝的次孙越王杨侗,杨侗左侧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长须垂胸,神情威严,右侧则坐着一名文弱的中年男子,面带病容,陈应良进殿时还咳嗽了几声,很明显的身体不怎么好。
裴弘策早就跪下了,战战兢兢的磕头说道:“罪臣裴弘策,叩见越王殿下,叩见留守樊大人,叩见皇甫将军。罪臣丧师辱国,罪该万死,求越王殿下与樊留守宽恕,求皇甫将军宽恕。”
“草民陈应良,叩见越王殿下,叩见两位大人。”陈应良也学着裴弘策行礼,朗声说道:“草民不知二位大人官讳,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陈公子请起。”九岁的杨侗开口,颇熟练的用成年人口气说道:“公子救回朝臣有功,可起身答话。”
“谢越王殿下。”陈应良又行了一个礼,这才站了起来。
“你就是陈应良陈公子?”白发老头开口说道:“老夫是东都留守樊子盖,老夫问你,你今天除了救回裴弘策外,可曾还到安喜门外请求投军效力?”
“禀樊大人,草民是曾到东都一座城门请求投军,只是草民初到东都,不知那座城门的名称。”陈应良如实回答。
“还真是你。”樊子盖威严的面孔上露出些微笑,道:“你如果晚走半柱香时间,老夫就能早些见到你了,老夫再问你,你才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为什么会想到投军效力?”
“禀樊大人,草民投军有两个目的,一是想为国效力,为皇帝陛下尽忠,二是草民家道中落,生活无以为继,想要投军吃粮,谋一个前程。”陈应良继续如实回答,又把自己的出身来历介绍了一下,说明了自己是前周许昌县公陈万敌唯一的孙子,家道中落得已经只剩自己最后一人,出生在大兴,也是从大兴来到东都投军。
“陈万敌的名字老夫听说过,看来你也算是一个将门之后了。”樊子盖点头,又好奇问道:“可是不对啊,你如果想要投军吃粮,为什么不就近在大兴投军,偏偏要跑到这东都来投军?”
“禀大人,草民其实是想去辽东投军的,只是在途中听说奸贼杨玄感造反谋逆,率领反贼攻打东都,这才临时决定来东都投军的。”陈应良苦笑,把自己来东都投军的经过大概介绍了一番,还说了自己身上有一道房玄龄的荐书,把自己举荐给扶余道监军房彦谦。
“什么?”樊子盖的反应有些剧烈,失声问道:“房彦谦的儿子,把你举荐给房彦谦,让房彦谦给你谋一个为国效力的职位?”
陈应良点头承认,还主动拿出了房玄龄的举荐信,早有卫士上来,把举荐信转递给了樊子盖,樊子盖接过没封口的信,打开仔细看后,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房孝仲啊房孝仲,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宝贝儿子举荐给你的人,竟然会自行投到我的麾下!老夫今天,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了!”
“樊大人,你认识房大人?”陈应良察觉到樊子盖的话语中有些不对,也悄悄开始紧张起来。
“当然认识!”樊子盖的神情有些愤怒,冷笑说道:“不但认识,还有点仇!”
陈应良吓了一大跳,坐在樊子盖对面的病弱中年人也是一楞,忙问道:“樊留守,你何时与房孝仲有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几年的朝廷官员考核着,姓房的一直霸占着第一的位置,老夫一直排第二,你说老夫和他能没仇吗?”樊子盖恶狠狠答道:“他就是占了家无余财的便宜,老夫吃亏在家里有些田地产业,所以那些考核官员老是把他排第一,让老夫排第二!不然的话,若论清正廉洁,老夫比他差了?”
病弱中年人笑了,咳嗽着笑得颇开心,陈应良则悄悄松了口气,也一眼看出了樊子盖的弱点所在好名!尤其是好清名!
果不其然,樊子盖故作凶狠的说完后,很快又面露笑容,对陈应良微笑道:“不错,房孝仲的这个儿子还算有点眼光,就凭你敢孤身远赴辽东投军和敢在逆贼追兵下救回裴弘策,就当得上他在举荐信给你的评语!既然你愿意来东都投军,那成,房孝仲儿子的这道举荐信在老夫面前同样有用,留下吧,一会老夫看给你安排一个什么职位。”
陈应良大喜,赶紧向樊子盖行礼道谢,那病弱中年人则微笑说道:“樊留守,这小子很有胆色,我喜欢,他既然是来投军,那就别我和抢人,把他安排进我的右武卫吧。”
“这事一会再说。”樊子盖挥手,然后转向了裴弘策,神情威严的盯着裴弘策,直到裴弘策被他的锐利目光盯得浑身发抖和汗出如浆了,樊子盖才冷冷的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脸回来。”
“樊留守,下官已经尽力了啊!”裴弘策满头大汗的喊冤,“下官和叛军打了五仗,打了五仗啊!是达奚善意带头逃命,是下官麾下的那些士卒不争气,一个比一个逃得快,下官才**连败的啊!”
“住口!”樊子盖怒喝道:“亏你还有脸说**连败,达奚善意也听你指挥,一万三千右武卫军队,一万三千装备精良的右武卫军队,不到一天时间,就被你丢了一个干干净净!无能至此,朝廷养你何用?本官奉天子旨意留守东都,约束东都百官,又留你何用?!”
“越王殿下饶命!樊留守饶命!饶命!”裴弘策拼命磕头,带着哭腔喊道:“下官已经尽力了,尽力了,是贼势凶猛,是贼势凶猛,下官实在抵挡不住啊!”
“你抵挡不住,本官换人抵挡。”樊子盖冷哼一声,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喝道:“来人,将裴弘策推出皇城,当众斩首!首级传示东都九门,以正军法!”
“诺!”殿中卫士答应,上来架起裴弘策就往外走,魂飞魄散的裴弘策拼命挣扎,直接就痛哭出声,疯狂哭喊道:“樊留守饶命!越王殿下饶命!皇甫将军饶命!下官是有罪,可下官罪不该死啊!求你们法外开恩,饶下官一命啊!”
年仅九岁的越王杨侗默不作声,那病弱中年人咳嗽着也不说话,对裴弘策的哭喊求饶熟视无睹。樊子盖却又喝道;“罪不该死?亏你还有脸说这句话!上东门那边也逃回来了几名士兵,都说你指挥的军队一触击溃,连乱贼的一个冲锋都没有挡住!如此无能无用,如此丧师辱国,你不该死谁该死?!推出去,斩!”
裴弘策继续哭喊求饶,挣扎着不肯起身,可惜樊子盖在东都的威信太高,殿中卫士根本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干脆就把裴弘策给抬了起来,硬抬着往外走,裴弘策哭喊得更是大声,但根本就没人理会。
“且慢!”裴弘策即将被抬出大殿时,石破天惊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众人惊讶循声看去,却见开口喝止之人,竟然是刚刚才得到樊子盖许诺职位、身着布衣的十七岁小正太陈应良!
“樊大人,且慢,草民有话要说!”陈应良上前两步,向樊子盖双膝跪下,大声说道:“樊大人,草民认为,裴大人不仅无过,还对朝廷有功,至少也是功过相抵,罪不当死!还请樊大人刀下留人!”
“什么?!”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裴弘策本人更是震惊得连哭喊都忘了,说什么都没想到刚认下的远房侄子,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的远房侄子,敢在这种环境下说这样的话!
“陈应良,你疯了?”那病弱中年人也震惊得连咳嗽都忘了,喝道:“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么?!”
“大人所言极是,草民确实身份低微,不应该插言朝政!”陈应良也是豁了出去,神情严峻的大声说道:“但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今逆贼杨玄感起兵谋逆,兵锋已临东都城下,大隋东都正值危急存亡之秋,樊大人身为东都,却以功为过,赏罚不明,屈杀有功之臣,大失人心!草民身为大隋子民,正处其地,若是不直言劝谏,那就是上对不起天子陛下,下对不起黎庶同胞!”
那病弱中年人的嘴巴张成圈形了,裴弘策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越王杨侗与殿中的其他卫士也比他们的表情好不到那里,因为自打隋炀帝让樊子盖留守东都之后,还没有什么人敢这么对樊子盖说过话!还简直等于是指着樊子盖的鼻子破口大骂!
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樊子盖本人,听了陈应良的胡说八道,樊子盖头上的雪白银发简直一根根都竖起来了,雪白的胡须也在不断颤抖了,指着陈应良咆哮道:“大胆鼠辈!竟敢如此辱骂老夫!老夫如何的以功为过了?又如何的赏罚不明了?!你今天要是说出一个子丑寅卯,休怪老夫治你一个羞辱朝臣的重罪!”
裴弘策这样的东都重臣,樊子盖都是说杀就杀,隋炀帝的孙子杨侗,还有很可能就是右武卫老大皇甫无逸的病弱中年人连个屁都不敢放,陈应良却还敢对樊子盖这么说话陈大队长当然不是疯了!
第12章 (下) 再救一次
陈大队长的算盘打得精着呢,从裴弘策不敢对樊子盖的行贿这点,还有从樊子盖要和房玄龄老爸争夺天下第一清官这点,陈大队长就已经看出了樊子盖是个清白正直的老古板,这种老古板固然脾气暴躁,宁折不屈,可如果他能够觉得陈应良的言之有理,觉得裴弘策罪不该死,那么陈应良就一定能救下裴弘策,即便救不回来,陈应良小脑袋落地的可能也并不大。
如此一来,陈应良的收获就大了,第二次救下了裴弘策,裴弘策不把陈应良感激到骨子里才怪,已经出了二十二个宰相、三十六个将军的闻喜裴家大族,陈应良再想抱上他们的大腿和争取他们的支持自然是要容易许多。救不回来也没关系,只要话语中能够稍微打动古板正直的樊子盖,陈应良被杀的可能就微乎其微,然后陈应良敢言直谏的美名,不也就赚到了?
在电光火石间权衡清楚了这些利弊,陈应良横下心来,昂首大声说道:“樊大人,草民斗胆,想请问你一句,你可知道杨玄感逆贼,现在有多少军队?军队之中有多少骑兵?多少步兵?多少精锐战兵?多少辅兵?多少辎重粮草?”
“这……。”樊子盖张口结舌,半晌才答道:“老夫只是探到杨玄感逆贼从者甚众,具体有多少兵力粮草,不知道。”
“草民读书不多,却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陈应良大声说道:“不知而知己,胜负各半!裴大人在对敌情丝毫不知的情况下战败,敢问这对敌人军情的失察之罪,可能全部算到他的头?!”
樊子盖哑口无言了,那病弱中年人则点了点头,咳嗽着说道:“你这话有点道理,不知敌情这条罪名,不能算在裴大人头上,最起码不能全部算到他头上。”
“但老夫也不是因为这条罪名杀他!”樊子盖重新提高了声音,怒道:“老夫是因为他指挥不力,导致一万三千朝廷大军全军覆没,这才要杀他以正军法!”
“草民斗胆,再请问樊大人一句。”陈应良毫无惧色,又问道:“请问樊大人,一万三千大军在出征前,准备了几天?准备了多少粮草军械?又安排了那些百战老将和有经验的战将,辅佐从未上过战场的裴大人迎战杨玄感逆贼?”
“这……,只准备了不到两天。”樊子盖回答得有些迟疑,又赶紧补充道:“但是军队武器,自从老夫收到了怀州刺史唐大人的报急后,就立即发放到位的,粮草更是充足,他只要够争气,老夫可以让他一年之内粮草不缺!”
“樊大人,不到两天的时间够吗?”陈应良放缓了口气,平静的问道:“请问樊大人,右武卫已经多少年没上战场了?听说最后的老将精锐也被天子带到了辽东,一帮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新兵蛋子,去迎战密谋反叛多时、准备充足的杨玄感叛军,敢问樊大人,如果换了是你统兵,能有多少胜算?”
顿了一顿后,陈应良又语气诚恳的说道:“诚然,如果换了是淮阴侯韩信那样的军事天才,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领着准备不够充足和缺乏实战经验的军队,照样能够百战百胜,可是樊大人,你能因为裴大人没有韩信之才,就要把他推出皇城斩首吗?”
樊子盖的神情终于放缓了,然后马上又狰狞了起来,怒道:“就算是这样,他五战五败,把朝廷好不容易组建装备的一万三千军队丢得精光,也是死罪一条!”
“樊大人,你这话就错了!”陈应良也重新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裴大人他不是五战五败,而是五败五战!不仅无过,还有大功!”
“此言何意?”樊子盖有些糊涂了。
“大人博学多才,一定听说过兵败如山倒这句话。”陈应良大声说道:“自古以来,战场之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家的败兵!因为前军一败,不仅动摇军心,溃散的军队还会冲乱阵容整齐的后军,如同决堤洪水,再也收拾不住,反过来成为敌人的先锋!自古以来,被自家败兵践踏而死的军队士兵,绝对不被敌人杀死的士兵之下!”
“今天的情况,草民也已经听到了,在洛水南岸迎敌的洛阳令达奚善意畏敌如虎,临阵之际带头逃命,导致洛水南岸的五千朝廷大军群龙无首,瞬间溃败,严重影响到了在北岸迎战的裴大人队伍军心士气,也使裴大人队伍的侧翼露出破绽,随时可能被乱贼两路包夹,腹背受敌!”
“在这样的情况下,裴大人的八千军队能够取胜,实际上已经是毫无可能了。但是裴大人呢,他在前军溃败的情况下,仍然毫不气馁,坚决率军迎敌,迎敌虽败,仍然锲而不舍,再一次组织已经溃败的军队临阵迎敌,屡败屡战!屡败屡战!五败五战!五败五战!!”
“试问樊大人,普天之下,有几人能够在初次上阵之时,做到这一点?能够把士气丧失殆尽、并且已经彻底溃散军队的重新组织成团,继续抵挡敌人攻势?!”
“这还没完!”陈应良继续唾沫横飞的演讲道:“五败五战过后,在已经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裴大人仍然没有向达奚善意那样单骑逃命,只顾自身性命安危而不顾国家大事,仍然在乱贼的追杀之下奔回东都,向大人你禀报军情,磕头请罪!而那达奚善意至今不知所踪,九成九已经是投降了乱贼,成为杨玄感逆贼的帮凶!对比之下,孰优孰劣?!”
说到这,陈应良干脆站起身来,向樊子盖拱手大声问道:“草民最后请问樊大人,今后的平叛战场上,大人是希望我大隋将士人人都象裴大人这样,屡败屡战,宁死不屈?还是希望我大隋将士人人都象达奚善意一样,未战先逃,甚至从贼谋逆?!”
大殿中鸦雀无声,樊子盖脸上古板倔强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沉思,病弱中年人却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才向樊子盖说道:“樊大人,给裴大人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吧,今天这场仗,最大的罪人是达奚善意,你我也有干系,裴大人虽然兵败,在战场上的表现却也算得上是可圈可点。”
众目睽睽下,樊子盖继续默不作声,雪白的眉毛纹丝不动,又过了许久,被卫士抬着的裴弘策都已经急得重新满头大汗时,樊子盖才轻轻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放了吧。”
卫士依令放开裴弘策,死里逃生的裴弘策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赶紧冲着樊子盖拼命磕头,连声说道:“谢樊留守不杀之恩,谢留守大人不杀之恩。”
“别谢老夫,谢你旁边的小子。”樊子盖冷哼道:“如果不是他,你今天是死定了!但记住,没有下次!”
裴弘策又向樊子盖磕了几个头,这才扭头来看陈应良,嘴里虽然没有说话道谢,但那感激涕零的眼神,却也一切尽在无言中。
“陈应良,听你刚才的谈吐,好象颇知兵事啊。”那病弱中年人向陈应良微笑说道:“怎么样,愿不愿意到我麾下来效力?我的麾下,正缺你这样的人。”
“谢大人厚爱,但草民更想继续跟随裴大人。”陈应良朗声答道:“樊大人既然给了裴大人立功赎罪的机会,那么草民想要陪着裴大人立功赎罪,以谢今日咆哮朝堂之罪。”
“那么随便你。”那病弱中年人笑了笑,道:“别后悔噢,我的官比他大。”
“草民只求为国效力,不敢贪图官职高低。”陈应良嘴上说得无比动听,心里却冷哼道:“你当老子傻啊?老子救了裴弘策两次,他又是个大贪官,跟着他不仅可以混一个忠心耿耿的美名,还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睡美女,跟着你,你敢保证给我这些么?”
“那你就随着裴弘策戴罪立功吧。”樊子盖挥手说道:“你们下去休息吧,明天开朝会讨论军情,别来迟了。”
裴弘策和陈应良一起答应,行礼告退,然而就在陈应良跨出殿门时,樊子盖突然又说道:“陈小子,你的口舌技巧不错,把屡战屡败换了个秩序,变成屡败屡战,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别当老夫是老糊涂,这点口舌技巧,老夫还懂。”
“草民该死。”陈应良赶紧又转身行礼请罪。
“你一个草民咆哮朝堂,早就该死了。”樊子盖冷笑,又挥手说道:“不过看在你说得算是有点道理的份上,老夫也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跟着裴弘策好好干,希望你的真才实学,比你的口舌技巧更出色。”
陈应良答应,行礼后与裴弘策出殿,而下了大殿后,裴弘策一把抓住了陈应良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激动说道:“贤侄,别的话叔父也不说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侄子了,只要叔父我还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饿着!”
“别那么客气,安排栋别墅楼给我住,出入有宝马,吃饭每顿饭二十来个菜,晚上再安排两个漂亮丫鬟服侍我睡觉,基本上也就马马虎虎了。反正你是大贪官,有的是钱。”这是陈大队长的心里话。
第13章 第一个考验
也是到了裴弘策的家门口,陈应良才从裴府的门匾上发现,裴弘策这家伙居然还有着黎国公的爵号,然后不等陈应良庆幸自己抱上了一个爵位与李渊相等的权贵大腿,整个人就已经淹没在了黎国公府的巨大热情之中。
不得不承认,别看裴弘策在历史上默默无闻至少颇为熟悉隋唐历史的陈应良此前就没听过他的名字,实际上却还算是一个讲义气的权贵高官,看在两次救命的份上,陈应良期盼的别墅楼当天就有了,每顿饭二十来个菜很是补充了一下陈应良现在这具身体长期以来亏欠的营养,漂亮丫鬟还不是陈应良所期盼的两名,而是足足六名。
除此之外,裴弘策还把他的独生子裴行方叫了出来,让裴行方和陈应良拜了把子做了兄弟,仅有十四岁的裴行方也不象大部分权贵人家的公子哥那样傲慢无礼,而是很有礼貌的向陈应良再三拜谢救父之恩,对陈应良口称兄长,极尽礼仪,也让陈应良多少明白了闻喜裴家能够千年不衰的原因对后代的家教确实有方。
顺便说一句,裴弘策这个儿子裴行方,是闻喜裴家在历史上出现的第三十七名大将,还当过幽州刺史兼都督,直接与契丹突厥正面硬拼数十年,而象裴行方这样的杰出将领,闻喜裴家从古在今一共出现了五十九名!
救下裴弘策似乎就是陈应良命运转折的开始,一切都按着陈应良希望的那样发展,为了报答陈应良的恩情,裴弘策甚至让陈应良在自己麾下自选职位,还表示六品以下的正式官职都毫无问题,大不了裴弘策出面请本家哥哥兼隋炀帝面前第一红人裴规帮忙就是了。而陈应良也没有好高骛远,仅仅只是向裴弘策请求了一个相当于秘书的记室职位,裴弘策大笑后一口答应,对不贪心的陈应良印象更佳。
陈应良当然不是不想尽快正式仕途,是陈应良非常清楚,自己现在向裴弘策要个正式官职容易,但再想更进一步就难了,毕竟陈应良现在的年龄和资历放在这里,刚入仕途就想往上爬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给裴弘策当秘书虽然不是大隋朝廷的正式编制,却可以获得裴弘策的部分权力和直接影响裴弘策的军政决策,而且如今叛军即将兵临东都城下,一度亲自率领军队平叛的裴弘策,必然要在平叛战中重新担任角色,间接为陈应良赢得更多表现机会!在如何投机钻营方面,陈大队长的算盘打得精着呢!
秘书不是那么好当,一顿饭二十来个菜也不是那么好吃,一夜时间过去,第二天清晨,戴罪立功的裴弘策早早就去了皇城报到,与樊子盖等东都重臣商议平叛大计,陈应良则留在黎国公府里等待裴弘策归来,然后再随裴弘策到河南赞治衙门正式上任,可是从早上等到了中午,陈应良都没有等到裴弘策的半点影子。
考虑到裴弘策头一天差点被樊子盖推出殿外斩首,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陈应良找到了裴行方稍做商议,干脆领了两名裴府下人出门,直接到东都皇城的正门来迎接裴弘策,顺便打听裴弘策到底有没有人头落地,被樊子盖和杨侗等人翻旧帐又推出殿外砍了。
让陈应良松了口气的是,当他领着两个裴府下人来到东都皇城的正门端门外时,正好赶上了东都百官从端门出来,裴弘策也在其中,脑袋也安安稳稳的还在脖子上,惟独就是脸色有些难看,满面愁容显得忧心忡忡。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迎到了裴弘策面前,行礼恭敬说道:“小侄陈应良,见过叔父。”
“应良贤侄怎么来了?”裴弘策先是一楞,然后强作笑容说道:“差点忘了,叔父今天要带你去河南赞治府上任,等不及了吧?走,叔父带你去赞治府,给你介绍同僚。”
“小侄不是为自己的事来的。”陈应良解释道:“小侄是见叔父久久不归,担心叔父的情况,就和行方公子商量了一下,来这里迎你。”
说罢,陈应良也赶紧体贴的补充道:“叔父,你在朝里站了大半天的班,一定累了和饿了吧,还是先回府去休息一下,小侄的事,可以慢慢再说。”
“还是贤侄懂事。”裴弘策赞扬了一句,又叹道:“饿和累倒没什么,关键还是……,唉。”
“为什么这么唉声叹气?”陈应良心中狐疑,稍一盘算后,陈应良忙压低声音问道:“叔父如此忧虑,莫非是樊留守又要叔父你统兵出城,去迎战杨玄感逆贼?”
“你怎么知道?”裴弘策大吃一惊。
“小侄是猜到的。”陈应良如实答道:“叔父神情忧虑,还满面愁容,小侄斗胆揣测,想必是樊留守觉得叔父熟悉敌情,又想要叔父率军迎战逆贼,而叔父忧心东都守军久疏战场,士气低落,军心沮丧,不仅难以击败逆贼,还会耽误国事,所以才如此担忧。”
裴弘策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半晌陈应良半晌,然后才说道:“贤侄,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猜到樊留守要派我出战就算了,怎么连原因都能猜到?”
“小侄瞎猜,侥幸而已。”陈应良谦虚了一句,又好奇问道:“不过叔父,小侄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大隋十二卫的右武卫就驻扎在东都,右武卫的军中战将如云,为什么樊留守一定要派叔父你率兵平叛?右武卫那些将领都上那去了?”
“贤侄虽然聪明,却有所不知。”裴弘策先看看左右无人,然后才低声说道:“右武卫的精锐老将,去年就已经被皇帝丢光在了辽东,就连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李柱国,去年也不幸在幽州被乱贼杀害,剩下的将领没有一个有实战经验,就连现在主持军队的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就是你昨天见过那个病秧子,也是文官出身,从没有统兵作战的经验,还身体不行三天两头告病,所以樊留守根本不敢派皇甫无逸出战,也不敢相信那些新提拔上来的右武将领。”
“叔父就倒霉了。”裴弘策苦笑着补充道:“闻喜裴家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名将辈出,叔父又兼着将作监的差使,常年指挥几万几十万的士兵民夫营造土木,统兵经验反倒比谁都多,所以樊留守左挑右选,远观近看,就说什么都要让叔父挑这个重担子了。”
当然,裴弘策没有把实话说完,之前樊子盖决定派他统兵出战,还有一个原因是裴弘策自己觉得机会难得,又觉得自己熟读兵书深通韬略,贪图军功之下才主动请缨,结果残酷的现实不仅粉碎了裴弘策的名将美梦,还导致樊子盖赖上了他。
“樊老头还真会赶鸭子上架,也不怕我这位叔父再来一次全军覆没。”陈应良心里嘀咕,又稍一盘算后,陈应良再问道:“叔父,那么樊留守让你何时出兵迎战?”
“何时出兵,还没决定。”裴弘策继续苦笑,说道:“托贤侄的福,樊留守也明白了知己知彼这个道理,所以想先探明敌情和做好准备再说,但肯定要出城交战,樊留守发话了,绝对不能让贼军碰到东都城墙,必须要在野战中击败贼军!国子监祭酒杨汪提议守城待援,樊留守直接下令砍人,杨汪把脑袋都磕破了,樊留守才大发慈悲饶了他。”
“樊子盖这个老头还真是不只一般的顽固啊。”陈应良心里琢磨,暗道:“虽说东都守军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可是从裴弘策全军覆没这点来看,野战中碰上杨玄感肯定是凶多吉少,昨天裴弘策又吃了一个大败仗,这会肯定已经是严重动摇军心和士气了,这时候最聪明的作法,应该是凭借东都城防工事和杨玄感抗衡,耗光杨玄感的锐气,也打出东都军队的士气,然后再图谋反攻啊?”
这时,裴弘策已经开口催促陈应良随自己到河南赞治衙门上任,陈应良点头答应,但是亲手把裴弘策搀上坐骑后,陈应良却改了主意,向裴弘策说道:“叔父,如果你不想去和杨玄感逆贼打野战,那么小侄或许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樊留守改变主意,放弃不切实际的野战计划,改为据城坚守待援。”
“贤侄有何妙计,能让樊留守那样的固执人改变心意?”裴弘策大奇问道。
“小侄还没完全想好。”陈应良答道:“小侄现在需要地图,还有皇帝陛下亲征高句丽的进兵路线,如果叔父还能为小侄提供关中一带的大隋兵力部署图,那么小侄也许就有办法让樊留守改变心意,不再逼迫叔父率军野战,选择据城而守,等待援军。”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但你有多少把握?”裴弘策大喜问道。
“叔父面前,小侄不敢口出狂言。”陈应良恭敬答道:“小侄认为,或许有个六七成的把握,而且小侄可以保证,就算樊留守不肯改变心意,叔父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好,叔父先听了你的计策再说。”裴弘策点头,然后吩咐道:“走,我们先回府,贤侄你到赞治府上任的事改天再说,反正你就算不去当差,叔父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陈应良含笑点头,心中嘀咕,“没办法了,只能是先想办法让樊子盖那个老顽固改变守城战术了,不然的话,裴弘策被老顽固逼着出城野战,老子也要跟着倒霉!还好,象樊子盖这样的老顽固,满脑袋都是忠君爱国爱百姓,只要在这些方面做文章,就不难让这个老东西改变主意!”
裴弘策答应让陈应良试试,当然是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碰碰运气,如果觉得不靠谱就绝对不会采纳,但考虑到陈应良昨天展露的能把死人说活的忽悠能力,裴弘策对这个新认下的本家侄子还是有点期待的,所以回到家里后,裴弘策干脆让陈应良进到了自己的书房,让陈应良随意查阅地图和公文,对陈应良偶尔提出的几个问题也是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或许是让陈应良注定要让裴弘策的缘故吧,看了许久的地图公文后,陈应良都还一直在沉思盘算,半天都没再说一句话,相反倒是樊子盖派人来破口大骂,指责裴弘策不去衙门办差的渎职行为,对陈应良大失所望的裴弘策也没迟疑,立即就去了衙门办差,留下陈应良继续在自己的书房里随意折腾。
叛军已然抵达东都郊区,全面戒严的东都城里一片慌乱,做为东都重臣的裴弘策当然是有办不完的差和理不完的事,这一出门就一直到了天色全黑才回到家中,然而当裴弘策筋疲力尽的回到家中时,却第一眼就看到大侄子陈应良已经守到门前迎接,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情况下,裴弘策随口问道:“贤侄,办法想出来没有?”
陈应良笑笑,答道:“叔父请放心,小侄没敢偷懒,办法已经想出来了。”
“什么妙计?”裴弘策飞快问,还在刹那间忘记了一天的疲惫与疲劳。
“战术不足,用战略来弥补。”陈应良微笑答道。
………………
几乎同一时间,偃师附近的杨玄感叛军大营军中,叛军主帅杨玄感的寝帐戒备森严,老楚国公杨素留下来的旧部亲兵把寝帐护卫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肃穆间,帐帘掀开,一名杨玄感的心腹亲兵走出帐来,大步走到了旁边最近的一座寝帐门外,在帐门前小心翼翼的说道:“李军师,杨公有请,想与你商议攻取东都的大事。”
“知道了,请杨公稍等,我随后就来。”
帐内传来大声答应,杨玄感的心腹亲兵隔着帐帘行礼答应,随即离开。而在这顶与杨玄感寝帐相邻的寝帐中,一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盘坐在地,手里拿着大隋地图,苦笑着摇头,心中暗叹,“杨玄感啊杨玄感,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我给你献的三条战略大计上中下,你偏以下计为上计,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啊!”
摇头苦笑完了,那中年男子把地图扔在地上,起身出帐,大步走到了旁边的杨玄感帐前,在帐门前拱手行礼,大声说道:“启禀杨公,麾下李密求见。”
“军师不必多礼,快快请进。”帐内传来杨玄感亲切的声音。
“谢杨公。”李密答应,又在心中叹道:“看在他对我的尊敬份上,尽力而为吧,战略不足,我用战术来替他弥补!”
注:樊子盖杀了裴弘策还要杀杨汪,杨汪磕头赔罪到额头出血,皆为史实。顺便,杨某人的曾孙女在历史上也颇有名气好象是叫杨玉环神马的。
第14章 (上) 为了大隋
东都隋军惨败的第三天,同时也是大隋大业九年六月十四这天,杨玄感亲自率领的叛军主力顺利抵达东都城下,和历史一样的驻扎在了东都东大门上春门外,大业元年方才修筑的大隋东都新城,也在八岁这年,迎来他的第一次攻防大战。
事实上,包括杨玄感自己都没有想到进兵会这么顺利,自打在汲郡渡过了黄河后,沿途隋军无不是望风而降,包括千古名关虎牢关都是乖乖投降,储藏了上千万石军粮的洛口大仓也是如此,投降献粮,为杨玄感的队伍提供了足够挥霍好几年时间的军粮,东都守军出兵平叛,又被杨玄感的两个弟弟轻松击败,缴获了上万套精兵装备与无数战马辎重,缓解了叛军队伍装备不足的燃眉之急。
最让杨玄感得意的还是民众对他的拥戴,苦于隋炀帝的肆意挥霍国力,早就期盼着改变现状的百姓民众争相依附叛军,叛军西进路上,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百姓赶来投奔叛军,招募兵员的地方热闹得如同集市,六月初三那天黎阳起兵时,杨玄感的麾下还只有八千军队,可是仅仅才过了十一天,叛军的军队规模就已经超过了五万之巨,并且数量还在迅速的增加中!
军队有了,军粮装了,武器盔甲和战马辎重也有了,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了,志得意满之下,在上春门外,当着无数军民百姓的面,杨玄感喊出了自己在起兵后喊出过无数次的千古名言,“我身为上柱国,家累钜万金,至于富贵,无所求也。今不顾灭族者,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耳!”
还别说,杨玄感的感人演讲还真是起到了作用,抵达东都的当天,竟然就有城外百姓送来了牛羊美酒犒劳叛军,才一个上午时间,自愿加入叛军的底层百姓就有两千多人,杨玄感哈哈大笑,益发感觉自己起兵的选择对了,也益发的觉得天下唾手可得了,叛军队伍的上上下下也是士气大振,对攻破东都充满信心。
叛军队伍中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杨玄感叛军的军师李密,眺望着东都城高大宏伟城墙,李密的心中还充满了忧虑,“城楼二十二座,城墙高四丈五尺,厚达三丈,高度超过大兴九尺,厚度超过七尺,护城河宽两丈,深丈半,引入洛水活水!这样的坚城,正面强攻的话,可不容易拿下啊。”
喃喃念完,李密又去眺望西北方的东都皇城方向,心中祈祷,“樊子盖,樊留守,你可一定要再派军队出城交战啊,最好是把东都城里的主力都派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希望迅速拿下东都,让杨玄感那个蠢货赢得一线成功希望。这个蠢货,如果采纳我的上策中策,该有多好啊?”
………………
李密的祈祷很有机会成功,同一时间的东都城内,亲自登城观察了敌情之后,确认了杨玄感没有立即攻城的打算,隋炀帝任命的东都留守樊子盖立即返回皇城,请越王杨侗撞响景阳钟召集百官议事,年仅九岁的杨侗对樊子盖言听计从,立即命令内侍敲钟,听到钟声后,东都城里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不敢怠慢,也是纷纷飞马赶到皇城,进重光门到东宫议事大殿上参与朝会,其中自然也包括陈应良目前的金主河南赞治裴弘策。
所谓朝会其实就是樊子盖的一言堂,百官到齐后,樊子盖先是大概介绍了一下城外军情,然后立即分派任务,安排了十一名东都重臣督守除上春门外的其他城门,统率城门守军,要求这十一名官员吃住都在城楼之中,不可擅离岗位一步,城门在人在,城门失杀全家!杨玄感驻军的上春门,则被樊子盖托付给了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身体不好的皇甫无逸也没有迟疑,立即就随着其他十一名东都重臣领令受命。
安排好了城门职守官员,又分配好了守门军队,在手里还有一万预备队的情况下,樊子盖突然又开口说道:“贼兵远来,十一天里行军六百里,期间又在临清关打了一仗,队伍必然十分疲惫,且刚到东都立足未稳,所以老夫应该认为,东都应该再出军一支,与杨玄感逆贼战于东都城外,力争击溃逆贼,至不济也要打一个胜仗,打出朝廷的威风,也打击杨玄感逆贼的嚣张气焰,免得从逆之人越来越多。”
樊子盖说这番话时,议事大殿里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偷看裴弘策,不少人的目光中还有些幸灾乐祸樊子盖安排的城门职守官员中,可没有裴弘策的名字,所以在场的文武官员就是用脚指头分析,也能猜到樊子盖会派谁出城去戴罪立功,和势头正盛的杨玄感叛军决一死战。
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目前戴罪在身的裴弘策竟然表现得十分镇定,就好象没有听出樊子盖的弦外之音一样,而樊子盖也没有客气,很快就冲着裴弘策说道:“裴大人,这里的朝臣中,只有你和杨玄感逆贼交过手,有经验可期,有教训可鉴,也是你将功赎罪的最好机会,出城决战的主将人选,当然是非你莫属,别再让陛下、殿下和朝廷失望了。”
众目睽睽中,裴弘策不慌不忙的出班,向樊子盖拱手说道:“下官愿意领命。”
“咦?”包括樊子盖本人在内许多东都文武都惊讶出声,樊子盖当然是惊讶于裴弘策的答应之爽快,其他的文武官员则是惊讶于裴弘策竟然还没被杨玄感打怕。
惊讶归惊讶,稍一错神后,樊子盖还是露出了欣慰微笑,点头说道:“很好,裴大人果然是忠君爱国之人,屡败屡战,从不气馁,这份毅力值得我们学习。布防时,老夫留了六千预备队,分一半与你如何?老夫也不指望你能一战拿下杨玄感逆贼的首级,只要你打一个胜仗,让杨玄感逆贼不敢窥视东都半眼!”
“樊留守,下官愿意统兵出战!”裴弘策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但是做为大隋臣子,为家国天下计,也为了报答皇帝陛下的如天之恩,下官这一仗,只能败,绝对不能胜!”
“什么?!”
裴弘策此言一出,满殿震惊,老顽固樊子盖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樊子盖顿时须发怒张的咆哮起来,大吼道:“裴弘策,你说什么?你统兵出战,只能败?不能胜?!”
“正是如此!”裴弘策郑重点头,大声说道:“樊留守稍安勿躁,请听下官一言,听完之后,留守你就能明白下官的良苦用心,也能明白下官对大隋的一片赤忱忠心!如果樊留守觉得下官的话没有道理,不是为了大隋的家国天下计,下官乞斩首级!”
“裴弘策,大殿之上,可没有戏言!”樊子盖大怒说道:“你如果胡说八道,无理狡辩,可别怪老夫新帐老帐一起算!”
“樊留守放心,听了下官愚见就知道了。”裴弘策毫无惧色,大声说道:“下官昨夜回家时,彻夜未眠,左思右想,寻思的就是如何击败杨玄感逆贼,让杨逆不敢偷窥东都半眼!然而,下官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这才发现下官绝不能打走杨玄感逆贼,必须要坚守东都城池,引诱杨逆来攻!”
说到这,裴弘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樊子盖,然后才说道:“樊留守一定想问,下官是想到了什么重要问题,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下官不敢欺瞒越王殿下,也不敢欺瞒樊留守,下官是设身处地的替杨玄感逆贼想了一想,假设下官自己就是杨玄感逆贼,那么要怎么做才能篡夺大隋天下,又要怎么做会自取灭亡,被我大隋军队轻松平定?”
“假设你自己就是杨玄感逆贼?”樊子盖再次惊讶了,道:“你这话倒是新鲜,竟然替杨玄感逆贼琢磨起了谋逆之计。”
“樊留守,这叫换位思考。”裴弘策说了一个昨天晚上才学的新鲜名词,然后又说道:“下官认为,杨玄感造反谋逆,在战略上有上中下三策可以选择。而今他兵临东都,正是他的战略下策,所以下官必须要让诱导他继续错误下去,而不能把他打走,让他去选择上策中策,对大隋朝廷造成更多的祸乱。樊留守,你想听听杨玄感逆贼的上中下三策吗?听完你就明白了。”
“说来听听。”樊子盖冷哼答道。
“下官认为,杨玄感逆贼的上策,应该是奔袭涿郡,夺占临渝关(山海关)!”
裴弘策这句话惊得樊子盖直接跳了起来,东都文武百官也都是人人脸上变色,裴弘策却神色如常,继续大声说道:“请樊留守想想,如果杨玄感逆贼,并且夺取了临渝关,那么会对我们大隋天下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天子正统兵亲征高句丽,且已攻入了高句丽境内,临渝关若失,皇上亲自率领的三十万大军,不仅粮道立断,还会马上面临高丽蛮夷的反扑,契丹突厥的包夹,后果如何,樊留守你敢想象吗?越王殿下,诸位大人,你们敢想象吗?!”
第15章 (下) 为了大隋
没有人敢作声,樊子盖老顽固也是脸色大变,心中揣揣,暗暗庆幸杨玄感没这么做,但稍一盘算后,樊子盖又大声说道:“这不可能,临渝关距离东都和黎阳那么远,杨玄感逆贼不可能拿下临渝关!”
“樊留守,世事无绝对。”裴弘策冷笑说道:“杨玄感逆贼从黎阳打到东都,队伍就已经变成了五万多人,如果杨逆从黎阳出兵北上,抵达临渝关时,从逆之人会有多少,樊留守敢去想象吗?”
“况且,请樊留守不要忘了,冀幽精兵已然尽数入辽,没有一支军队能象东都军队这样有力牵制和阻拦杨逆北上脚步,王薄、孙安祖、高士达和窦建德这些逆贼,也都在杨玄感逆贼的北上进兵路上盘踞,始终没有被剿灭,与杨逆就是天生的盟友,如果他们与杨逆联合,后果将有多可怕,樊留守又可敢去想象?”
满殿的倒吸冷气声音,东都文武个个瞠目结舌,都没想过杨玄感还有这么一手可以直接弄死隋炀帝!樊子盖尽是顽固的皱纹老脸上,脸色也终于彻底的变了,心里还有了一些庆幸,暗道:“幸亏,幸亏杨玄感逆贼没想到这点!不然的话,陛下忧矣!”
“不能让杨逆北上!”几乎就是傀儡的越王杨侗开口,情绪激动的用童音尖叫道:“不能让杨逆切断皇上的粮道归路,突厥高丽那些蛮夷会害死爷爷!”
“越王殿下,请放心。”樊子盖赶紧向杨侗,安慰道:“老臣已然派了十二名信使,走四条不同的道路飞奔至辽东向皇上告警,皇上闻警必然有所准备,杨玄感逆贼又已经被我们吸引到了东都城下,就算向掉头去袭取临渝关,也来不及了。”
“樊留守,恕下官直言,世事无绝对,杨玄感逆贼现在掉头,未必就来不及。”裴弘策镇定的说道:“我们最后收到的辽东军情,是陛下已然亲率大军攻入高句丽境内,逼近高句丽都城,现在的战况如何,我们并不知情,陛下就算收到报警,也要遇到临阵退兵和敌人追袭骚扰等等危险,假设杨玄感逆贼还与高句丽暗通消息,让高丽棒子全力牵制和拖延陛下的撤兵步伐,甚至再和突厥契丹暗中勾结,让这些化外蛮夷也牵制住陛下大军的撤退速度,那么杨逆现在掉头,不仅还来不及,时间上甚至还可能十分充裕!”
“杨玄感逆贼要是敢这么做,老夫必然诛他九族!”樊子盖怒发冲冠的大吼,“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们都要把杨逆牵制在东都城下,为陛下大军临阵掉头争取时间!”杨侗和东都文武百官都是纷纷点头,一致认定眼下必须把杨玄感叛军牵制住。
“老东西,现在不敢逼本官出城打胜仗了吧?”裴弘策心中冷笑,然后又大声说道:“樊留守,这就是杨玄感逆贼的谋逆上策,杨逆还有中策,同样会对我大隋天下巨大伤害!”
“杨逆的中策是什么?”樊子盖飞快问道。
“奔袭大兴,扼潼关而守,与我大隋平分天下!”裴弘策恶狠狠说道:“关中有山河之险,易守难攻,北连突厥,西有高昌,倘若杨玄感逆贼乘着关中守军尚未准备完善的机会,全速奔袭潼关大兴,那么一旦让他得手,我大隋军队再想夺回关中,必然就将是千难万难,就算最终夺回关中,也不知将要耗费多少时间,付出多少兵马钱粮的代价!”
看了一眼凝神细听的樊子盖和殿上同僚,裴弘策又补充道:“或许樊留守和诸位大人觉得,关中守军的数量是东都三倍,杨逆奔袭关中的难度,不会比偷袭临渝关容易多少,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这么想,就是大错特错了!杨逆奔袭关中得手,实际上比攻下东都容易十倍!”
“为什么?”樊子盖赶紧问道。
“杨逆在关中树大根深。”裴弘策答道:“杨玄感继承了杨素的官职爵位,也继承了杨素的家主位置,楚国公杨素当年南征北战时,多统关中之军,在关中军中旧部无数,这些人一旦临阵倒戈,后果必然是不堪设想!况且,杨玄感逆贼奔袭关中,还随时可以勾结突厥高昌为外援,攻下关中的可能必然大增!”
又看看满脸惊骇的樊子盖等人,裴弘策又冷冷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杨玄感偷袭关中失败,但是杨逆只要打到潼关,就会使我大隋弘农、上洛等两郡七县遭受战火波及,数十万百姓生灵涂炭!如果杨逆再攻入了潼关,关中各地就将是无险可守,遭受战火波及的大隋郡县将有多少,被乱贼荼毒的关中百姓将有多少,诸位敢去想象吗?!”
裴弘策说完后,大殿中再一次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被裴弘策的大胆猜测分析惊讶得目瞪口呆,不敢去想象杨玄感叛军奔袭关中的后果,病弱的右武卫将军皇甫干脆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裴大人言之有理,杨氏一族在关中树大根深,在关中军队里更是旧部众多,我们必须要防着杨逆与这些杨素旧部勾结,为祸关中!”
“我也是这么认为。”裴弘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才又大声说道:“杨玄感逆贼的下策,就是攻打这东都城!杨逆陡然反叛,固然可以收到先发制人的效果,但他要想继续壮大下去,就必须是以战养战,不断进攻,不断壮大兵力!在初起兵时就正面强攻东都这样的坚固大城,正是下策中的下策!”
“请诸位大人想一想,如果我们坚守东都城池,将杨逆叛军牵制在东都城下,又会有什么效果?”裴弘策继续蛊惑道:“首先第一点,战火只波及东都一地,不会扩散蔓延,祸害更多郡县百姓!”
“第二点,东都乃是天下脚下,首善之区,周边没有一股乱贼可以响应杨逆为乱,使杨逆陷入孤军苦战的困境!”
“第三点,东都乃是天下之中,水陆道路的汇聚处,只要我们把杨逆牵制住一段时间,各地勤王之兵就能源源不绝的赶到,把杨逆重重包围,使杨逆插翅难逃!届时,我东都守军再与援军内外夹攻,击破逆贼,岂不是易如反掌?!”
再看看已经被忽悠得晕头转向的樊子盖等人,裴弘策裴大人表情庄重,神情严肃的大声说道:“所以,下官愿意率军出城迎战乱贼,但是为了家国天下计,为了大隋江山永固计,下官这一战,只能是再败一次,绝不能胜!因为下官一旦取胜,杨玄感逆贼觉得东都难以攻下,就很可能掉头别往,对我大隋江山造成更大伤害!”
说到这,裴弘策叹了口气,又道:“虽然下官不明白,杨玄感这个逆贼为什么会脑袋进水,在反逆初期就来攻打东都坚城?但为了让这个逆贼一错再错下去,为了不让这个逆贼的叛乱继续扩大,为了大隋的家国天下,下官情愿牺牲自己的些许薄名,在杨逆面前再败一次,让杨逆觉得东都举手可下,继续错误下去!”
满脸肃穆的说完了自己的肺腑之言,裴弘策向樊子盖单膝跪下,拱手说道:“樊留守,请下令发兵吧,下官不要三千军队,给下官一千老弱残兵就行了,反正下官是准备战败,少牺牲一些将士的宝贵生命,也是好的。”
裴弘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樊子盖那还会再逼着裴弘策出城迎战?之前就反对出城交战的东都官员也纷纷劝道:“留守大人,裴大人言之有理啊,我们眼下最应该做的,是牵制住杨玄感逆贼,不致流窜为乱,为大军回援争取时间,犯不着出城交战白白牺牲士卒性命,不如坚守城池的好。”
“樊大人,请三思。”唯一能左右樊子盖决策的皇甫无逸也说道:“裴大人的战略分析合情合理,我们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牵制住杨逆叛军,把杨逆叛军拖入攻城苦战,犯不着出城交战,败了的话白白牺牲将士,胜了后果更加难料。”
继上一次被陈应良忽悠成功后,樊子盖第二次低下了高傲的白头,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能出城交战,只能坚守城池,先把杨逆叛军牵制住再说。”
终于改变了顽固心思后,樊子盖又稍作思索,向裴弘策吩咐道:“裴大人,你不用出城了,这样吧,皇甫将军身体不好,你就代替他督守最重要的上春门,但记住,城门在人在,城门失……。”
“下官自刎谢罪!”裴弘策大声回答守城战可比野战轻松多了。
樊子盖点了点头,挥手说道:“去吧,从现在开始,你吃住都给老夫在上春门上。再有,以后你要多对军事发表见解,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在同僚中钦佩的目光中,象打了一个大胜仗一样的走出了皇城,刚出端门,裴弘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新收的大侄子陈应良守在门外迎侯,裴弘策的脸上难免笑得更加开心,拦住了陈应良的跪地行礼,拉着侄子的手微笑说道:“贤侄,你真是上天馈赠给叔父的瑰宝啊!走,随叔父到上春门去,今后你有什么好主意好计策,一定要马上告诉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