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浑水摸鱼(下)
同室操戈的大火并还在持续,力量次强的苗海潮队伍已经把所有力量投入了火并战场,力量最强的杜伏威也把大部分的兵力集中在了火并战场上,剩下一部分军队则在追杀那支偷袭侵入杜军营地的‘苗海潮队伍’,庞大的变民军营地有一大半的面积,已经是处处火光冲天,处处喊杀不断,血肉狂飙,厮杀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
只有一小半的变民军营地还保持平静,但驻扎在这些营地里的变民军队伍也已然是士兵刀剑出鞘,将领披挂牵马,全都做好了随时可以投入火并战场的准备,而让前来求援的杜军使者与苗军使者失望的是,虽然已经做好了出战准备,这些自成一体的变民军队伍却始终都是按兵不动,既不表态帮杜伏威,也不开口答应给苗海潮打下手,全都是找出种种借口推辞婉拒,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加入火并战场。
张大膀子、王六、卢麻子和夏大虫等几个大贼头不是傻子,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力量不足,被杜伏威以各种软硬兼施的手段逼着加入了这支变民军队伍,表面上奉杜伏威为主,内心深处却没有一个人服气,对实力强大的杜伏威队伍的怨气愤恨也只是有大有小的区别,现在实力次强的苗海潮队伍突然向杜伏威发起挑战,也注定要严重削弱杜伏威队伍,张大膀子和王六等大贼头偷着乐还来不及,那还会急着来帮杜伏威迅速打垮苗海潮,让杜伏威有实力继续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
帮苗海潮也是一个愚蠢决定,苗海潮的实力本来就不如杜伏威,为人也不够霸气,不象是能够镇住杜伏威的料,现在帮他就算能够赢,自己的队伍也必然要遭到重大损失,输了更是肯定要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张大膀子和王六等大贼头早就拿定了主意隔岸观火,决定等杜伏威和苗海潮分出了胜负,再去帮着胜利者痛打落水狗,既不用蒙受太多损失,又可以参与瓜分胜利果实,还不落埋怨!
“打吧,打吧,打得越激烈好。”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火并战场,听着那猛烈如潮的喊杀惨叫声,几大贼头全都是脸带微笑,纷纷心道:“等你们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出手分功劳了,到时候不管你杜伏威胜还是苗海潮赢,肯定都要是元气大伤,再不敢拿老子怎么样了。”
“最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营地位于杜伏威营地东北面的大贼头王六还这么喜滋滋的想,“如果你们打了一个两败俱伤,老子再乘机收纳一些战败者的队伍,说不定就该轮到老子当老大了!”
“王大哥,有队伍往我们这边来了!”
几个小喽罗的惊叫打扰了王六的美梦,王六大惊,赶紧扭头看去,西南面的杜伏威营地方向,果然冲来了一支乱糟糟的变民军队伍,打着不多的火把,隔得太远看不清楚有多少人,统兵将领是谁,只隐约看到那支队伍打着一面高大白旗。王六不由眉头一皱,赶紧喝道:“守住栅栏,问他们是谁!告诉他们,聪明的话,就别想打我们营地的主意!”
应诺声中,早已经集结列队侯命的王六队伍立即冲到栅栏旁边,一字排开守住栅栏,还打出火把让对面来敌看清自己的营寨情况以做警告,然后一个小头目还大声喊道:“你们是谁?王六王大哥要我告诉你们,聪明的话,就最好别想打我们营地的主意!”
打着白旗冲来的当然是朱粲和张笛率领的谯郡新军队伍,看到王六的队伍已经在栅栏后一字排开,举着刀枪对着自己的队伍,同时后面的杜军队伍也是越追越近,张笛赶紧向朱粲建议道:“朱大哥,最好别硬拼,往别处去,继续带着后面的敌人兜圈子。”
颇有主意的朱粲先是下意识的点头,但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低声说了一句别急,然后提枪越众而出,大吼道:“王六在那里?杜大王有令,让他出兵攻打苗海潮叛贼,马上出兵,马上!”
“我们王大哥正在准备!”王六麾下的小头目大声答道:“准备好了,我们王大哥自然会出兵!”
“放屁!”朱粲破口大骂,突然快步冲上前去,抬手一枪快如闪电,穿过栅栏缝隙,将栅栏后的一个贼兵刺倒,然后迅速退了回来,举着长枪吼道:“弟兄们,王六狗贼勾结苗海潮,背叛杜大王,给我杀啊!”
“杀啊!”张笛也醒悟了过来,挥手大吼道:“枪矛手,给我上,捅死这些叛贼!”
“诺!”已经接受过一个多月正规军事训练的新军枪矛手轰然答应,大步上前与王六队伍隔着栅栏对刺,还仗着训练优势迅速捅倒捅翻了十好几个贼兵,成功撩起了王六队伍的怒火,然后才在旗帜的指挥下,大步冲向王六营地的营门处继续挑衅,打着杜伏威队伍的旗号袭击守卫营门的王六部贼兵。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情,更何况本来就是靠打家劫舍吃饭的土匪队伍,见这支新军队伍如此横蛮无理,王六也来了火气,立即下令打开营门出营还击,结果王六的队伍刚冲出营门,朱粲和张笛却马上带着新军队伍向卢麻子的方向开溜了,王六正迟疑是否挥师追杀时,阚稜和西门君仪率领的真正的杜伏威队伍却追了过来,还正好与王六队伍的侧翼碰了一个正着。
变民军最大的弱点就是军令不严,纪律不足,见真正的杜伏威队伍杀来,刚被撩起了火气的王六队伍士兵连问都不问一下,大吼着挥刀挺枪就来与杜军队伍交战,杜军队伍猝不及防,霎时间就被砍翻剁倒了两个,阚稜顿时大怒,立即挥动自己那把大名鼎鼎的双刃大刀,大吼一声,对着蜂拥上前的王六军士兵当头斩下,一起一落间,三名王六军士兵惨叫着开膛破肚的倒下,对面的王六军士兵惊叫着迅速退后,更多的王六军士兵则冲向了阚稜的身旁两侧,去砍阚稜的麾下士兵给同伴报仇,杜伏威队伍与王六队伍的大火并也就此莫名其妙的突然展开,朱粲和张笛率领的新军队伍则乘机迅速开溜,继续去找下一个倒霉蛋煽风点火。
尝到了之前的甜头,朱粲和张笛这回就聪明多了,先是让普通士兵出面,到栅栏旁边问明这是谁的营寨,然后才就冲到了卢麻子的营地门前,继续打着杜伏威的旗号大吼大叫,要求卢麻子马上出兵攻打叛贼苗海潮!卢麻子信以为真,还派了自己的亲弟弟出面交涉,解释说还没准备完毕要等一会再出兵,结果这就大大便宜朱粲和张笛两条白眼狼,朱粲一枪杆把卢麻子敲翻在地,然后新军士兵冲上前去,把卢麻子弟弟拖到队伍里,当着卢麻子队伍对卢麻子弟弟拳打脚踢,下手奇重,当场就打断了卢麻子的双手双脚和打碎了满口牙齿。
亲弟弟被敌人如此虐待,卢麻子再不发飙就直接是对不起爹娘了,大吼之下,营门大开,卢麻子亲自率军杀了出来,张笛则一刀砍掉卢麻子弟弟的脑袋,与朱粲率军掉头就往杜伏威的营地里跑,暴跳如雷的卢麻子则亲自挥军追杀,跟着谯郡新军一同杀入杜伏威的营内,毫不犹豫的在杜伏威的营地里到处杀人放火,以杜军队伍的鲜血替自己的亲弟弟报仇,而杜伏威的队伍此刻早已集中在了主战场上,营地里剩下多是老弱妇孺,自然挡不住卢麻子的杀人放火,在卢麻子的屠刀下死伤惨重,更有许多卢麻子的麾下士兵乘机抢劫,替天行道抢夺杜伏威千里南下一路抢劫来的值钱物件,顿时又制造出了无数混乱。
接连两次招摇撞骗得手,朱粲和张笛当然还想去拣第三次便宜,可惜的是卢胖子的队伍主力一直在紧追不舍,不想硬拼的朱粲和张笛只能是带着新军队伍专门挑人少的开阔地流窜,结果三窜两窜后,朱粲和张笛的队伍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流窜到了自军之前的入营位置,而这一带早已是不见人影,只有新军队伍之前掀翻的栅栏和一些尸体躺在地上。见此情景,又回头看看已经彻底大乱的杜伏威营地,朱粲又果断命令道:“熄灭所有火把,出营找个地方休息,看看情况再说。”
新军队伍依令熄灭火把,跟在朱粲的身后蜂拥出营,迅速逃向来路的黑暗处,后面的卢麻子主力虽然也追了出来,但没了火把指引很快就跟不上以本地人为主的新军队伍,终于被朱粲和张笛甩开,卢麻子又怕黑暗处有埋伏,便果断下令杀回杜伏威营内,去找其他的杜伏威队伍报仇出气,再有就是火速联络苗海潮,答应与苗海潮联络夹击杜伏威。朱粲和张笛则率领新军遁到黑暗处休息,一边派人联络率军在后的陈应良报知战情,一边清点伤亡人数不提。
临时决定脱离战场是朱粲一个人的主意,颇佩服朱粲的张笛虽然依从,却也有些担心陈应良会因此大发雷霆下令治罪,然而在偏僻处休息了一会后,张笛很快就不那么担心了,因为在没有了招摇撞骗的自军捣乱挑拨后,变民军各部的大火并不仅没有停歇的迹象,还明显的越打越热闹,越杀越激烈,并且战火也是越蔓延越大。
张笛确实用不着担心,现在这情况,且不说已经仇深似海的杜伏威和苗海潮已经不可能坐下来和谈,就是王六和卢麻子也没办法和没胆量回头了,为了活命和自保,苗海潮只能是使出全力扛住正面战场,王六也只能是咬着牙齿替苗海潮牵制住杜伏威麾下最能打的阚稜,卢麻子则是在拼命的在杜伏威营内杀人放火,疯狂屠杀杜伏威队伍的家眷老弱,焚烧杜伏威的辎重军需,粮草帐篷,制造混乱打击杜伏威的军心士气,把杜伏威的营地弄得是火光冲天,哭声遍野,尸首满地。
被三股友军这么联手一搞,杜伏威的队伍虽然在整体实力方面仍然占据上风,可是在心理士气方面却落入了绝对下风,必须担心营内情况之下,杜伏威率领的主力队伍那怕是在已经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也开始了动摇慌乱,一大帮干儿子纷纷涌到杜伏威的面前,请教杜伏威如何料理,杜伏威束手无策,只能是在战场上临时向辅公祏求计,辅公祏仔细盘算了片刻,咬牙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一旦退后,队伍肯定是马上崩溃,只能向前!不惜代价只要干掉苗海潮,王六和卢麻子不足为惧!”
觉得辅公祏的话有道理,杜伏威也改了临阵退却的主意,全力督促自家队伍上前厮杀,还亲自上阵挥刀杀敌,率领亲兵队伍与苗海潮麾下最心腹的窑工队伍亡命厮杀,并以自己的天生神力连斩数人,一下子扼住了苗海潮队伍已经逐渐起来的反击势头,把战局重新拉回己方优势。辅公祏则赶紧派人与大将阚稜联系,要求他尽快杀退王六,回师过来增援主力战场,至于营内战场,很有担当的辅公祏干脆来一个不理不问反正辅公祏没什么家眷。
辅公祏这个当机立断的抉择收到了稳定人心的效果,得到全力向前的命令后,杜伏威的队伍虽然还在担心营内情况,却也不在继续退却,拼着老命的只是疯狂进攻,并且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把苗海潮的队伍杀得节节败退,一直退回苗海潮队伍的营内腹地。而阚稜收到了辅公祏的命令后也知道情况危急,马上开始了亡命冲杀,挥舞着他那柄长达一丈的大刀巨剑有如修罗杀神,让敌人沾着就死,碰着就亡,王六的队伍莫敢当其锋,被阚稜舍命一冲之后,竟然惊叫着潮水一般退回了自家营内。
形势危急,阚稜和西门君仪也不敢继续追杀,马上回头增援主力战场,途经中军营地时也没做任何耽搁,正在营内欺负杜军老弱的卢麻子也久畏阚稜神威,没敢上来阻拦,眼睁睁的看着阚稜队伍从面前经过,直接回援到了主战场上。
阚稜回援的队伍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实力不足的苗海潮队伍在杜军主力面前早已经是只有招架之工,毫无还手之力,再被阚稜这员著名猛将一冲,立时就出现了崩溃的势头,苗海潮见势不妙,赶紧当机立断,扔下自己的营地和军需辎重不顾,率领心腹队伍向东撤退,准备迂回去东北方向与卢麻子、王六的队伍会合,杜伏威率军紧追不舍,说什么都要干掉苗海潮这个罪魁祸首反骨仔。辅公祏则指挥后军焚烧苗海潮营地,屠杀苗海潮队伍的家眷,以烈火与鲜血告诉其他贼头自军胜局已定,聪明的话就别乱来。
与此同时,探得苗海潮败局已定,又知道卢麻子和王六这两条小泥鳅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一直都在隔岸观火的张大榜子和夏大虫大小贼头终于良心发现了,毫不犹豫的带着队伍杀出了自军营地,配合着杜伏威队伍对苗海潮、王六和卢麻子三个倒霉蛋前堵后截、穷追猛打,还个个身先士卒,下手杀人比杜伏威还狠,苗海潮和王六、卢麻子的队伍叫苦不迭,为了活命也只能是奋力抵抗,拼命想要汇为一股,死者降者无数。
这时,天色已经是灰蒙蒙的开始发亮,势单力孤的苗海潮、王六和卢麻子三支队伍无所遁形,只能是在晨曦下被人多势众的各路贼头联手围殴,营内空虚的卢麻子还干脆连营地都被邻居张大膀子一脚踹了,抢来的漂亮老婆也被张大膀子抢了回去捂被窝。发现情况不对,营地处于外侧的王六很聪明的当机立断,马上领了麾下队伍向东面跑路,还扔下了一切可以扔下的东西。
见王六领着队伍跑路,杜伏威原本打算率军追赶,辅公祏却拦住他,道:“杜兄弟,情况紧急,我们这里这么大的动静,永城那边不可能不知道,陈应良陈狗官也难保不会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应该集中力量先干掉苗海潮这个祸害,免得他和陈狗官勾结起来里应外合。王六要走就让他走,等以后再找他算帐也不迟。”
杜伏威一听觉得有理,马上就指挥军队全力合围苗海潮和卢麻子的队伍,而在各军调动间,喜讯突然传来,伙同苗海潮叛乱的卢麻子突然被一支流矢射中,摔下战马当场断气,原本战斗力和凝聚力就不强的卢麻子队伍也顿时土崩瓦解,不是投降就是撒腿逃命,整个营地内讧战场上,也只剩下了苗海潮一支队伍还在负隅顽抗,且数量也已经只剩下了四五百人,被人多势众的杜伏威队伍包围得是水泄不通,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见此情景,杜伏威和辅公祏当然是大喜过望,立即挥师全力围殴苗海潮残部,而苗海潮身边的队伍虽然都是他从下邳带出来的窑工佃户,受过他散尽家财的大恩凝聚力颇强,奈何兵力太少且大多带伤,左冲右突都杀不出包围,还反倒被怒火冲天的杜伏威队伍与其他立功心切的大小贼头联手杀得死伤惨重,覆灭已在旦夕。
情况到了这一步,苗海潮除了后悔没有果断逃命外,也就只剩下了仰天长叹和潸然泪下,暗恨自己的性格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害了下邳队伍。居中的指挥杜伏威和辅公祏却是乐得手舞足蹈,大吼大叫着催促军队上前,尽快把苗海潮的队伍杀光宰绝,再把苗海潮本人生擒活捉,车裂凌迟!与此同时,杜伏威还抽空向辅公祏问道:“辅大哥,派去查探敌情的人回来没有?陈应良陈狗官那里,有什么动静?”
“还没回来,不过应该很快就有……。”辅公祏顺口回答,但话还没有说完,辅公祏的脸色就顿时变了,先是难以置信的仔细倾听了一下,然后才颤抖着回过头去,抬眼去看西面方向,脸色也一下子成了苍白色。
“辅大哥,出什么事了?”背对西面正在观察东面战场的杜伏威惊讶扭头,见辅公祏的脸色苍白如纸,杜伏威不由又是一楞,一边回头一边脱口问道:“辅大哥,你的脸色怎么……?”
话还没有问完,已经回过了头的杜伏威就问不下去了,脸色还变得和辅公祏一样的苍白,因为杜伏威已经看到,西面的永城方向,一支数量不多却旗甲鲜明的隋军队伍,正在向着这边大步走来。而与此同时,整齐嘹亮的军歌声音,也随之传入了杜伏威的耳中…………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第138章 新兵初战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整齐而又嘹亮的军歌声在天空中回荡,初春的阳光下,白雪皑皑的旷野上,谯郡隋军队伍排列着整齐的队形,以严整的战斗阵容向前推进。走在最前面的是马三宝率领的四个团的重装步兵,全部身着崭新的步兵铁甲,是谯郡隋军队伍的作战主力;紧随其后的则是朱粲与张笛率领的六个团轻装步兵,全都已经换上了崭新军服,高举着鲜明旗帜大步前进;李义率领的弓箭队走在最后,从新军老兵队伍里抽调出来的一百二十余名弓箭手,人人手拿两石长弓,身背藤制箭壶,神情森严,白色的羽箭不断在箭壶中微微跳动。
白袍银铠的陈应良骑着一匹无比装逼的高大白马,志得意满的走在队伍最前列,左边跟着专职外交骗子钱向民,右边跟着同样全身甲胄的云大少卿老东西听说变民军大火并的消息后,知道隋军胜券在握,便死活要跟着陈应良同来战场观摩学习,以便自己将来接任左御卫将军的职位从这一点来看,云大少卿能在大起大落后还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确实不是仅仅出于侥幸,起码知道不断学习和积累经验,这点要比许多的现代优秀公仆强上许多。
这支队伍是陈应良目前能拿出的最大本钱,如果不幸赔光,陈应良再想东山再起,真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但是这个可能已经绝对不存在了,陈应良选择的出击时机再是阴狠不过,经过大半个晚上的内讧大火并后,变民军队伍不仅在整体实力方面遭到了重创,士气与体力更是下滑到了最低点,甚至还来不及重整队列,以严整的阵形迎战陈应良的进攻队伍,只能是在横尸贬遍地的内讧战场上惊呼惨叫,胆战心惊。
听到隋军队伍整齐的军歌声,又看到队形严整大步推进的隋军队伍,无数的变民军将士脸色都成了苍白色,以王大膀子和夏大虫为首的小贼头们个个面如死灰,飞快命令队伍向自己靠拢,准备集结开溜,辅公祏神情绝望,杜伏威则是脸色又青又黑,半晌才铁青着脸命令道:“传令王雄诞,西门君仪,让他们率领本部人马迎战,挡住官军。其他队伍,继续围攻苗海潮,先干掉这个叛徒再说。”
杜伏威的命令得到了很快执行,王雄诞和西门君仪两个得力干儿子很快率军西进,去阻止陈应良进兵为主力歼灭苗海潮争取时间,然而让杜伏威愤怒的是,王雄诞和西门君仪倒是很忠诚的执行命令了,他们麾下的士兵却是一个比一个的靠不住,向西移动间不要说是呐喊冲锋了,就是正常行军的速度都及不上,跑得一个比一个的慢,喊杀的声音也一个比一个的有气无力,不少人还脸色苍白的张望左右,寻找可以逃命的方向和道路。
还有苗海潮这边,看到官兵队伍出现,原本已经彻底绝望的苗海潮队伍突然爆发出了震天欢呼,低落到了极点的士气斗志也重新回到了鼎盛状态,全都象打了鸡血一样,血红着双眼拼命砍杀反击,口中呐喊不绝,苗海潮更是在队伍中不断大吼,“弟兄们,顶住!给我顶住!坚持下去,我带你们去投奔陈通守!我带你们去投奔陈通守!”
在重新爆发出旺盛战斗力的苗海潮队伍面前,杜伏威想要迅速歼灭苗海潮残部的美梦自然成了泡影,而另一边的情况更糟糕,当已经疲惫不堪的王雄诞、西门君仪队伍迎面碰上了隋军队伍后,陈应良与云定兴等人勒马驻步,紧随其后的隋军重装步兵则呐喊向前,挥舞着品质上好的横刀长枪接住来敌,与敌人展开成军以来的第一次正面作战。
战斗的胜负毫无悬念,差不多是武装到了牙齿的隋军重步兵仗着精良装备,可以放心大胆抡刀刺枪,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杀敌杀人上,仅仅穿着破烂衣衫的变民军士兵则必须小心躲闪官军刀枪,同时手里破烂横刀与简陋枪矛也很难伤到身披铁甲的官军士兵,差不多是刚一接战,就有好几十名变民军士兵惨死在了官军的横刀铁矛之下,官军的损失则微乎其微。
密集的箭雨呼啸着在天空中划出无数道美秒弧形,沿着抛物线越过隋军头顶,旋转着落入后面的变民军队伍中,变民军士兵身上的单薄衣甲无法抵挡这些上好狼牙箭的刺入,接二连三的被羽箭射中面门胸膛,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之中,更有许多士兵直接被羽箭洞穿身体,前后飙血的活生生钉在地上,死得更加凄惨。
第二轮箭雨飞来,更多的变民军士兵哀嚎着摔倒在地,被弓箭重点照顾的后队也为之大乱,许多士兵惊叫着四处逃散,抱着脑袋撒腿逃命,王雄诞和西门君仪虽然极力阻止,奈何逃兵太多,根本约束不住,继而顶在前面的变民军士兵也跟着逃散,官军重步兵长驱直进,尽情砍杀逃散敌人,王雄诞和西门君仪见败局已定,便也没有坚持,马上领着还能约束的队伍向后逃命,交战不过片刻,杜伏威派来拦截阻击的这支变民军队伍便已经土崩瓦解。
营地战场上的变民军队伍开始大乱了,尽管他们还有着差不多十倍于官军队伍的兵力,但他们最菁华的战兵队伍却已经在之前的大火并中损失惨重,剩下的战兵也是大都带伤,体力大降,战斗力大减。再余下的辅兵和民夫数量虽多,却装备更差,士气与斗志更低落,看到队形严整的官军队伍大步杀来,这些辅兵民夫还没正面交战,就已经纷纷抱头鼠窜,逃得漫山遍野都是。
苗海潮的队伍士气有更旺盛了,眼看活命有望,被包围的苗海潮队伍不仅杀得敌人节节败退,还十分疯狂的直接冲击杜伏威的旗阵所在,口中不断大喊活捉杜伏威的口号,铁了心要拿杜伏威的脑袋当做投降陈应良的见面礼,杜伏威的主力被迫抵挡,无法把所有力量投入正面战场。
形势急转直下,杜伏威不是没有想过马上退兵东撤,但是已经有过不少战场经验的杜伏威却很明白,自己一旦下令撤退,士气低落的自军队伍马上就会全部土崩瓦解,到时候隋军队伍就可以向赶鸭子一样的追着自己的屁股轻松砍杀,大量的士兵也会乘机脱离自己的队伍单独逃命,损失反而更加惨重,自己的处境也会更加危险,所以杜伏威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咬着牙齿下令全力迎战,期盼稍微战退数量不多的官兵,然后再从容逃命。
杜伏威很快就开始后悔自己这个决定了,随着官军队伍的加入战场,他的队伍很快就陷入了两面作战的窘境,正面是隋军重步兵的沉重冲击,背后是杀红了眼的苗海潮队伍猛冲猛打,前后同时告急,头上还有羽箭不断落下,杀得杜伏威的主力嫡系队伍鬼哭狼嚎,横尸遍野。
原本杜伏威还想指望一下友军队伍冲击一下隋军侧翼,为自己分担一些正面压力,然而命令传达后,杜伏威却又无比愤怒的看到,在变民军队伍中实力排名第三的王大膀子,竟然第一个带着他的队伍向东跑了,很不讲义气的抢先撤离了战场。再紧接着,好几个小贼头也马上带着他们的队伍开溜了,还和以前打顺风仗抢战果时一样,跑得一个比一个的飞快。
只有另一个颇有实力的夏大虫没跑,还带着队伍迂回向北,似乎有依令包抄官军侧翼的迹象,杜伏威见状当然是大喜,还开口夸奖了几句夏大虫讲义气够朋友,然而夸奖的话还没说完,去传令的传令兵就已经飞奔了回来,带着哭腔禀报道:“禀杜大王,夏头领说他发现北面似乎有官军活动的迹象,怕官军攻打我们的侧翼,就带着他的队伍北上去迎敌了!他还说,请杜大王你放心,他那怕打到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替我们守住侧翼!”
“这些不要脸的狗东西!”杜伏威捶胸顿足的大骂了,懊恼道:“老子让他们加入队伍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们的队伍重新整编,把他们本人全部干掉!”
再怎么后悔拼命四处拉人入伙却不整编队伍也没用了,几个大贼头带头开溜后,余下的小贼头们为了保存实力,全都是马上拉着自己队伍向东或者向南跑了,留下已经元气大伤的杜伏威队伍苦苦支撑,人多势众的优势不仅大减,士气值还哗哗哗的向下狂掉,几乎接近谷底,隋军与苗海潮的队伍则士气益发高涨,冲杀得更加凶猛强悍。
当然,杜伏威也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如果能迅速干掉苗海潮的残余队伍,那么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应对目前还是新兵蛋子的谯郡隋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然而事实却非常残酷,随着大小贼头的临阵脱逃,针对苗海潮队伍的包围圈已经出现了巨大漏洞,苗海潮不仅随时都可以杀出包围,还反过来牵制住了杜伏威的大量兵力,杜伏威不要说迅速把苗海潮干掉了,就是想迅速摆脱苗海潮的牵制都是难如登天。
战场形势继续向着对杜伏威不利的局面恶化下去,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敌人的不断脱逃,还有自军队伍的不断挺进和鲜血的洗礼,马三宝麾下四个团的隋军重装步兵已然克服了初上战场的紧张恐惧情绪,信心与勇气一点一点的积累,冲杀之间也益发的勇猛迅捷,不仅把杜伏威的队伍打得节节败退,还开始尝试冲击敌人最为密集的杜伏威旗阵,杜伏威几次试图分兵抄袭隋军重步兵的侧翼,也迅速被隋军重步兵凶狠的挥舞着刀枪打退,没有收到一丝半点的牵制效果。
见此情景,已经退回轻步兵队伍中指挥战斗的陈应良当然是喜上眉梢,旁边的云大少卿则直接已经是眉飞色舞,不断的向陈应良催促道:“大侄子,贤侄,是不是该下令总攻了?让我们的轻步兵也上去冲锋,应该就可以一举奠定胜局了。”
“不急,再等。”陈应良每次都是如此回答,因为一是陈应良手里可打的牌不多,必须留下轻步兵做预备队,二是陈应良希望重步兵能够得到更多的实战锻炼,尽快成为自己手中的破敌王牌。
陈应良的如意算盘没能打上多久,眼看自己的作战主力不断消耗,而官军方面还有人数众多的预备队按兵不动,获胜希望已经微乎其微,为了保存继续蹦达流窜的实力,杜伏威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命令道:“鸣金,往东面撤退,再打下去,老子的本钱就没了!”
“且慢!”辅公祏及时喝住传令兵,向杜伏威拱手说道:“杜兄弟,我们已经是疲惫之师,官军却还有上千人的生力军,此刻临阵撤退,我们的队伍必然大乱,会给官军轻松追杀重创我们的大好机会。为了减少损失,我们必须留下一支可靠的军队殿后,替我们牵制住官军队伍,争取撤退时间。”
已经有不少战场经验的杜伏威点点头,又看看左右,最终把目光定格到最靠得住的阚稜身上,问道:“阚稜,可愿率领一千军队给我们殿后?”
“干爹请放心,儿子一定替你挡住追兵。”阚稜抱拳答道。
“那就拜托了。”杜伏威点头,又吩咐了一句,“活着回来,军队打光不要紧,你本人要给我活着回来。”
迅速安排好了殿后事宜后,鸣金铜锣敲响,仍然还有六七千人的杜伏威队伍开始了临阵大撤退,而与此同时,陈应良果断下达了总攻命令,亲自率领着轻步兵发起追击,一场逃亡与逐猎之战也就此展开。仍然还是人多势众的变民军队伍如同潮水一般向东退却,少而精锐的谯郡官军则如同出海蛟龙,团结在陈应良的帅旗之下,奔流一样的直捣敌群,呐喊声震天动地,气势无双。
阚稜率领的一千军队挡住了隋军重步兵的追击脚步,并且试图分兵牵制隋军轻步兵的追击,结果阚稜分派出去的两个团也多多少少起到了一些作用,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陈应良也没敢让新军队伍分兵追击,选择了下令击溃敌人再全力追击,结果用了两柱多香时间后,身先士卒的朱粲虽然成功枪挑敌方带队大将,导致敌人的两个团迅速崩溃,迅速被隋军砍杀大半,但是杜伏威率领的主力队伍还是乘机拉开了与隋军轻步兵的距离。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让军队锻炼的机会,陈应良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亲自率领着轻步兵队伍追出了七八里远,乘势砍死砍伤了大批的变民军士兵,成功的让几乎每一名士兵都沾上了血碰到了血,然而让陈应良疑惑不解的是,马三宝率领的重步兵队伍在装备远胜对方又有弓箭队助战的情况下,竟然至今都还没有摆平变民军的殿后队伍追上来帮忙,又见杜伏威的大队人马始终没有崩溃,仍然尽量的跟随在杜伏威的帅旗之后,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陈应良便果断下令鸣金,让轻步兵队伍停止追击,重新整队。
正杀得性起的大魔王朱粲跑了回来询问陈应良为何停止追击,云大少卿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陈应良很冷静的说道:“我们的兵少,又没多少经验,敌人败而不溃,退而不散,足以证明敌人的主帅还在有效控制着军队,马三宝那边也没赶上来,我们一旦追击过远,前后脱节严重,就有可能反胜为败,不如见好就收,抓紧手里的战果。”
正在学习打仗的云大少卿点头,把陈应良的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朱粲有些不服气却不敢反驳,这时,派去探察后方情况的斥候也飞奔回到陈应良面前,带回来了马三宝仍然在与敌人激战的消息,陈应良闻讯大奇,便立即下令回师主战场,亲自回来查看情况。
匆匆回到了主战场一看,情况还真如斥候报告的一样,隋军重步兵虽然已经包围了只剩一百多人的变民殿后队伍,苗海潮的队伍也在帮着隋军队伍围殴敌人,杜伏威留下殿后的军队却仍然在拼死顽抗。陈应良见状更是惊奇,便果断下令高喊投降不杀的口号,动摇和打击敌人的战斗意志,再有就是立即登上高处,居高临下的观察敌情。
苗海潮奔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跪地请降,陈应良将他双手搀起,好言安慰,答应接受苗海潮残部的投降。而与此同时,隋军将士高喊出了投降不杀的口号后,也确实有许多的变民军士兵见突围无望,扔下了武器跪地投降,但手里拿着丈长大刀的阚稜却仍然领着二三十人在奋战不休,并且还表现得勇不挡,让不少身穿铁甲的隋军重步兵都在他的刀下阵亡受伤。
陈应良没见过阚稜,当然是赶紧向苗海潮问起他的身份,苗海潮如实介绍了阚稜的名字身份,又说道:“听说这个阚稜是齐郡临济人,从杜伏威起兵时就投奔了他,是杜伏威麾下最得力的大将,善用拍刃,一起一落间常能毙敌数人,很是厉害。”
“狗屁拍刃!陌刀!大名鼎鼎的大唐陌刀!游牧骑兵的克星!”陈应良在肚子里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贪心大起,心道:“老子的麾下,可正缺这么一个擅长用陌刀的人,看这家伙打得这么顽强,肯定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可靠人,如果能把他弄过来,既可以多一个靠得住的大将,又可以练出一支用陌刀的步兵,专门克制敌人骑兵,一举多得啊!”
第139章 这就成了?
支撑身体的左脚又一次踏中了地上的断肢,向后滑了一下,右脚又已经抬起,这一次阚稜已经没力气强行踏实保持住身体平衡了,只能是顺势单跪在地上,高举过顶的手中拍刃却仍然全力向前劈下,带着恐怖的风声砸在了一名隋军重步兵的头上,那名隋军重步兵虽然戴着精美坚固的铁盔,却仍然被拍刃砸得铁盔变形,脑浆崩裂,两只眼球同时喷出眼眶,血淋淋挂在脸上,摔倒在地上死得凄惨无比。
换成往常,阚稜这一刀下去后,马上就是把刀一抬,借着双刃刀的反刃,挑开划破对面其他敌人的肚皮胸膛,乃至将敌人从胯到颈反劈成两爿,击杀或阻止乘机上前的敌人,但阚稜这一次做不到了,拍刃落地后,阚稜的双臂如同有千斤之重,酸涨疼痛无力,几次用力都只是让重达四十余斤的拍刃微微抬起,继而无力的又砸回地上。
“他没力气了,快上!”对面的隋军重步兵看出阚稜已到强弩之末,立即欢呼着蜂拥而上,横刀砍枪疯狂的往阚稜身上招呼,幸得阚稜身旁的几个变民军士兵及时上前,凶猛的挥舞同样长达丈余的陌刀接住隋军重步兵,让阚稜躲过了一次被乱刀砍死的厄运,接着阚稜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吐出大吼一声,将拍刃全力抬起,刀尖擦着一名隋军重步兵的前胸铁甲升上天空,在那隋军重步兵的坚固铁甲上划出一串火花,留下深深一条凹痕,也把那隋军重步兵吓得屁滚尿流,赶紧惊叫着后退。
见阚稜的拍刃又举向了天空,原本打算拣便宜的隋军重步兵纷纷惊叫着重新退开了,因为在此前的战斗中,隋军将士已然亲眼看到了阚稜这柄丈长拍刃的恐怖之处,看到了不下二十名同伴被这柄拍刃砸碎脑袋,连甲带肩削去手臂,撩中胯部切开下腹,肠子鲜血流满一地,心惊胆战之下,隋军士兵即便身穿坚固铁甲,也不敢再上前来与阚稜正面交战。
手里扶着拍刃单膝跪在地上,阚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也借着对面官兵暂时后退的机会观察战场,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人身着铁甲的隋军重步兵包围得水泄不通,隋军士兵不断高喊投降不杀的口号,自己麾下那些无路可走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扔下武器跪地投降,身边只剩下了二十余名最为忠诚的士兵还在浴血奋战,但也是各个全身血染,脸上身上到处是伤,体力与精力接近告罄,只剩下精神意志还在苦苦支撑残破的身体。
“干爹,不是孩儿不想尽快突围去与你会合,是官军的装备太好,全都穿着铁甲,包围我的动作也太快,我一直没机会突围,现在看来已经没希望突围了。”
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吐了一口血沫,阚稜又强撑着站了起来,右腿上被流矢射中的伤口被肌肉拉动,重新开始流血,顺着断折的箭杆滴在地上,阚稜却不理不问,只是用他标志性的沉闷声音吼道:“弟兄们,我们被重重包围了,怕不怕?”
“不怕!”二十几个手拿陌刀的变民军士兵一边与隋军士兵厮杀,一边大吼回答,声音虽然不够整齐,大吼间嘴角也大都在流着鲜血,沾满血迹的脸上神情却同样的坚毅不屈,视死如归,因为他们不仅是阚稜的直系部下,还是阚稜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学生。
“不怕就好。”阚稜满意点头,将拍刃尾往地上重重一顿,大吼道:“那我们就继续打,往东面突围,去找干爹会合!就算冲不出去,也要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诺!”最后的二十几名陌刀兵轰然答应,流逝殆尽的力气也仿佛重新回到了身上。
阚稜微微的再次点头,正要下令众人跟随自己冲锋时,一件奇事发生了,正在与阚稜队伍近身厮杀的隋军队伍中,突然响起退后的命令,正打算一鼓作气干掉阚稜等人的隋军重步兵又纷纷后退,逐渐让出了方圆十丈的圆形空地,被包围在其中的阚稜等人难免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疑不定之下,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突围大事。
隋军队伍的包围圈有一处人头涌动,一个穿着银色明光铠的白袍将大步走进了圈中,十七八岁的年纪,油头粉面唇红肤白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身后跟着一队全身甲胄的隋军士兵,身旁则是两个同样杀得全身血染的隋军将领,一个拿枪一个拿横刀,一左一右将那白袍将护定拿横刀那个隋军将领阚稜见过,阚稜脸上的一道伤痕就是他留下的,虽然阚稜往他肚子上重重踹了一脚把他踢开,但阚稜之所以没能成功突围,也是因为这个身手过人的隋军将领亲自带队堵截,没给阚稜机会。
“阚稜,阚将军。”那油头粉面的白袍将开口了,朗声说道:“认识一下,我叫陈应良,目前官居大隋谯郡通守一职,也是所有大隋谯郡官军的主帅,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陈通守,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呸!狗官!”阚稜用一声怒骂回答陈应良,同时阚稜还盘算自己是否有把握冲上一前去一刀结果陈应良,为无数惨死这个暴君帮凶屠刀下的义军兄弟报仇雪恨其实阚稜也绝对应该这么做。
“阚将军,你不是第一个骂我是狗官的人。”脸皮奇厚的陈应良毫不在意,只是大声说道:“但他们一般都只骂一次,因为他们稍微了解一下我的为人后,就会改口骂我是一个还算有点良心的狗官,再与我多做接触后,就会叫我一声陈通守或者陈兄弟。阚兄弟,我相信你也会这样。”
“狗官!”阚稜又骂了一声,还怒道:“卑鄙无耻,趁火打劫,如果不是因为苗海潮那个狗贼突然叛变,老子们早把你们这些狗官兵杀光宰绝了!”
“兵不厌诈,战场之上尔虞我诈,只有胜败生死,没有高尚卑鄙。”陈应良平静说道:“还有,阚将军,杜伏威那个逆贼自从起兵叛逆以来,杀的无辜百姓,间接害死的无辜老弱妇孺难道少了?他倚强凌弱,伤害无辜,难道就不是卑鄙无耻?狠毒残忍?”
“住口!不许侮辱我干爹!否则我一刀砍了你!”阚稜大怒,还又把手中拍刃往地上重重一顿。
“阚将军,我就搞不懂了。”陈应良飞快接过了话头,朗声说道:“我知道,杜伏威那小子比还我还小一岁,只有十六岁的年纪,而你现在少说也有二十几岁了吧?你的年龄明明比他大得多,又和他没有任何的血缘辈分关系,你为什么还要叫他干爹?”
阚稜被陈应良问住了,半晌才答道:“你管不再,我自己愿意!”
“阚将军,你不愿意!”陈应良换了一副严肃表情,大声说道:“你嘴上说愿意,心里肯定不愿意,因为你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屈尊向年龄比你小得多的杜伏威叫一声干爹,你的心里绝对不会愿意!还一定会有屈辱的感觉!”
阚稜默不作声了,陈应良却又大声说道:“阚将军,你的出身经历我了解不多,但我也可以大概猜得出来你为什么会认杜伏威做干爹,无非就是你的出身贫苦,又被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乒,走投无路,为了不被饿死才跟着杜伏威造反谋逆,而杜伏威对你也不错至少你自己觉得他对你不错,又看到了他的干儿子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统率着千军万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也想过得更好一些,所以才违心的认了杜伏威做干爹。阚将军,我说得对不对?”
阚稜继续沉默,过了片刻才又将拍刃往地上重重一顿,吼道:“狗官,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继续打,老子奉陪到底!”
“阚将军,你别急。”陈应良微笑摇头,又大声说道:“阚将军,我还想再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不用叫人干爹,也可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统率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尽情施展你的过人武艺,一伸你的雄伟抱负?愿不愿意,请回答!”
陈应良的话非常露骨,阚稜不是笨人,当然听得出来陈应良的弦外之音,只是出身寒微的阚稜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便惊讶问道:“你想招降我?”
“错,我不是在招降你,我是在大隋朝廷发掘一个难得的将才。”陈应良大声说道:“阚将军,你的过人武艺,我已经亲眼见识了,绝对可以跻身于当世一流之列!你的治军之才,我也已经看到了,你身边的二十几位壮士,他们都和你拿同样的兵器,证明他们应该是你的嫡系将士,也很可能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学生徒弟,现在我的大军已经把你和他们重重包围了,也喊出口号允许他们投降,可他们仍然还是坚持不降,宁愿与你共死而不愿向我们屈膝!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断定,你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将之才!”
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陈应良顿了一顿,用唾沫润润喉咙,然后才又大声说道:“阚将军,现在你有两条路可选,第一就是战死,为你那个十六岁的所谓干爹战死!第二,放下你的武器,带着你身旁的忠勇将士向朝廷投降,然后跟随在我的身后,一起为朝廷效力,为朝廷杀贼平叛,开疆拓土,扬我大隋国威于四方八夷!博一个将来的封侯拜爵,封妻荫子,追封先人!那么你不仅可以摆脱乱贼骂名,还可以让你的祖先家人因你为傲,为你而自豪!”
“还有一点!”陈应良又用咆哮的口气大吼道:“你投降过来后,我不会让你认我做干爹,我只会把你当成兄弟对待!把你当成亲兄弟亲手足对待!何去何从,生死荣辱,就在你一念之间,阚将军,你决定吧!”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片静籁,只有一些重伤员在尸骸中奄奄一息的呻吟,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阚稜身上,性格直朴的阚稜却是神色木然,目光迷惑,不知心中做何想其实阚稜是脑海中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阚将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的云大少卿再次大声叫嚷,给陈应良帮腔,“老夫云定兴就是你榜样,论罪过,老夫的罪过比你大得多!可当今圣上英明仁慈,宽恕了老夫的罪过后,圣上照样对老夫予以重用,你这么好的身手,投降过来,天子一定亏待不了你!”
云大少卿开了口,马三宝和钱向民也跟在附和了起来,还有苗海潮帮着陈应良劝说阚稜投降。阚稜身边的最后二十几个陌刀兵却都没有言语,全都是默不作声的看着阚稜,等待阚稜做出决定,同时也在心里拿定主意,如果阚稜愿降,自己就跟着爱护士兵又正直无私的阚稜投降,阚稜如果拒绝投降,那自己就陪着阚稜战死到底,反正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杀一个就够本。
众口纷纭的劝说声中,阚稜终于开口了,还向陈应良拱了拱手,大声说道:“陈通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杜伏威待我不薄,我也受过他不少恩情,如果我背叛他向你投降,我自己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原本还抱着希望的陈应良彻底失望了,陈应良是真的很欣赏阚稜,也很想得到阚稜这只得力臂膀,可是费了无数力气,到头来却换得这么一个结果,陈应良心中自然是大失所望,同时也是暗恨自己的运气太烂,不能得到这么一个忠诚勇猛的打手做帮凶走狗,肥肉放在嘴边却咬不下去。
“陈通守,废话就不多说了!”阚稜又把拍刃往地下一顿,傲然说道:“下令进攻吧,我会全力作战,争取杀出你的包围,即便战死,我也今生无憾了!弟兄们,举刀!”
“诺!”最后的二十几名陌刀手齐声答应,一起将手中陌刀举起,刀尖还全部指住了陈应良本人。
这次换陈应良垂首默然了,旁边的朱粲则迫不及待的说道:“陈通守,这些乱贼冥顽不灵,就算招降过来也不能放心任用,不如全部杀光!下令吧,小的亲手替你砍掉这个不识好歹的阚稜乱贼!”
陈应良连看都没看朱粲一眼,只是把脑袋慢慢抬起,看着阚稜神色复杂,嘴唇几次微微颤抖,想要下令进攻却又闭上嘴巴,许久后,陈应良把牙齿一咬,大吼道:“众军听令!”
“诺!”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隋军队伍齐声唱诺,声如炸雷,还全都把刀枪对准了阚稜等人,李义率领的弓箭队也全部拉弓搭箭,对准被重重包围的阚稜等人。
陈应良抿抿嘴唇,突然下了一道石破天惊的命令,“让开道路,让阚将军他们走!”
“什么?”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朱粲还大喊道:“陈通守,我没听错吧?你让我们让开道路,让他们走?!”
“你没听错!”陈应良冷冷回答,又大吼道:“立即让出一条路!这是军令,违令者,立斩!”
被严格训练出纪律的谯郡新军队伍无奈,只能是依令让出了一条宽阔道路,陈应良这才向阚稜说道:“阚将军,你走吧,带着你的忠勇同伴走吧,我让你走。”
“你为什么要放我?”早已经目瞪口呆的阚稜脱口问道。
“因为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也没有什么昭彰罪行。”陈应良诚恳说道:“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走,你如果将来想通了,就来找我,我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但你如果再和我在战场上相见,就别想指望我会第二次手下留情了。”
阚稜等人张口结舌,许久后,阚稜才喃喃问道:“真的?你有这么宽宏大度?”
“我们陈通守的宽宏大度,你想都不敢想!”早已忍无可忍的马三宝大吼,“我原来的主人柴慎柴家,失约毁婚,几次都差点把陈通守害死,可他们就要人头落地的时候,还是我们陈通守救了他们!这件事天下皆知!我!我曾经打伤过陈通守的三伯,可柴家把赶出家门后,陈三伯和陈通守却不计前嫌,收留了我,还让我这个家奴当上将军!我们陈通守的胸怀气度,世上无人能及!”
阚稜的眼角有光芒闪烁了,又犹豫了片刻,阚稜放下了手中陌刀,向陈应良拱了拱手,然后向身旁同伴命令道:“放下刀,我们走。”
二十几个陌刀手全都放下了刀,有几个人还满脸的欲言又止,阚稜则一言不发,一挥手就一瘸一拐的走向隋军队伍让出来的道路,众陌刀手也学着阚稜向陈应良拱了拱手,互相搀扶着跟上阚稜。见此情景,陈应良突然又说道:“且慢。”
本已放下刀枪的隋军队伍全都重新举起武器,阚稜的脚步也猛然顿住,警惕的握紧手中拍刃,看着陈应良不说话,陈应良则没有下令进攻,只是转向旁边的马三宝吩咐道:“三宝,拿一些干粮和金疮药给他们。”
熟知陈应良虚伪性格的马三宝没有犹豫,立即从麾下士兵队伍中讨来一些随身干粮和止血金疮药,包成了一个大包,本想让人送到阚稜面前,陈应良却抢过了干粮包,右手提了大步走向阚稜,马三宝和朱粲大惊,赶紧拿着武器跟上。
大步走到阚稜面前,陈应良双手将干粮包捧起,递到了阚稜面前,语气温柔的说道:“阚将军,把这些干粮和金疮药带上,杜伏威已经走远了,路很长,你们多多保重。”
两滴眼泪缓缓滑下了阚稜的脸颊,突然间,阚稜把手中拍刃扔到了地上,扑通一声向陈应良双膝跪下,发自肺腑的大哭喊道:“陈通守宽宏大度,以德服人,阚稜愿降!阚稜愿降!”
砰砰连声,二十几个陌刀手全部扔下武器,纷纷跪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连磕头表示愿意投降,隋军将士欢声如雷,陈应良手中的干粮包却定格在了半空,呆立在血肉满地的战场上,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就成了?这些家伙,也太容易收买了吧?上次我当卧底的时候,可是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才让毒枭相信我是真买家啊!”
“他娘的!多了一个竞争对手!”隋军将士中只有朱粲一人没有欢呼兴奋,心中还有些失望愤恨,郁闷的回头间,朱粲突然看到了正在拈须微笑的云大少卿,心中不由又是一动,暗道:“这个老东西,官可也不低,我如果抱上了他的大腿,未必就比在陈应良小鬼的麾下差啊?”
第140章 布局伏子
永城之战,谯郡新军的表现其实相当一般,伤亡虽然不是很大,真正的斩获也没有很多,在杜伏威部已经遭到了重创的情况下,仍然没有抓住机会彻底击溃杜伏威,让杜伏威在得以保存一定实力的情况下逃离战场,并没有达到陈应良所期盼的战术目的,让陈应良很是失望了一通。
当然,造成这个情况的原因有很多,也不能完全责备隋军作战不力,首先就是隋军队伍的力量不足,陈应良手中可用之兵不过区区十个团两千余人,还是一支仅仅接受过一个多月正规军事训练的新军队伍,战斗力还非常底下;其次是隋军没有骑兵队伍,机动力不足;最后则是杜伏威统兵有方,败而不溃,退却不乱,并且果断留下精兵劲将殿后,有力牵制住了隋军队伍,削弱了隋军队伍本来就不够强大的作战力量,隋军队伍无法彻底击溃杜伏威,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也差不多够了,大半个晚上的内讧大火并下来,再加上隋军队伍的临阵斩杀,杜伏威等大小贼头狼狈逃出谯郡后,战场上还是留下了近万具变民军士兵的尸体,让脸皮厚度很足够的陈应良可以在奏章上大言不惭的自称斩首上万,同时缴获了大批的军需辎重,还有许多杜伏威队伍千里打劫而来的值钱物件,也被陈应良这个真正大贼黑吃了黑。
收获还不只这些,陈应良还有两大重大收获,第一当然是新军队伍得到了实战锻炼,让士兵见了血杀了人还打了胜仗,既让许多士兵克服了惧战恐战的心理关,又建立了战场信心,这样的收获千金难换。而第二个巨大收获就是阚稜了,象阚稜这么忠诚敢打还能带兵的将才,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帮凶走狗,陈应良将他收伏到手,在军事方面无疑是增添了一只臂膀,并且还可以用着放心,不象使用朱粲那样必须小心翼翼,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反噬一口。
鉴于这些丰厚收获,尽管对战果不太满意,陈应良也基本上可以接受了,收兵回营后,陈应良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犒赏三军,拿徐敏廉好不容易从百姓头上搜刮来的钱粮奖励有功将士,又安排董由组织百姓民夫打扫战场,乘着天气尚冷赶紧掩埋尸体,以免天气转暖后爆发瘟疫,然后便是赶紧把战果斩获写成奏章,派人日夜兼程送往东都,告诉正在那里的隋炀帝,说自己没有辜负隋炀帝的期望,让隋炀帝赶紧再拿些赏赐来奖励自己。
因为战斗力确实不足的缘故,谯郡新军这一战仍然损失了三百多名士兵,好在隋军队伍又在阵上招降了不少俘虏,人数还足足有一千余人,而且还大部分都是壮年兵丁,从中甄别出了一部分滥杀无辜和****民女的罪大恶极者处死,又打发了一批老弱病残回家后,再把俘虏收编成军,陈应良不仅马上补充足了兵员,还多出了两个团的兵力,正好可以用来给陈应良组建陌刀兵队伍。
新收降来的俘虏当然不能让他们单独组军,为了放心使用这些新兵,陈应良少不得把新老队伍打散后重新编制,然后又跑到了新军队伍说一通忠军爱国爱百姓之类的废话,指出变民军战斗力不强的根本原因就是缺乏组织,强调组织纪律的重要性,然后花费心血调教这些新军队伍,也顺便让云大少卿参恭习自己的练兵手段,忙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败逃出了谯郡的杜伏威队伍也确定了动向,在友军纷纷背叛的情况下,元气大伤的杜伏威再没胆量掉头回来报仇,选择了走符离旧道返回下邳陈应良估计应该是杜伏威自付力量很难突破隋军的淮河防线,同时大猛人王世充也在隋炀帝那里弄到了批文正在淮南一带大肆招兵买马,往南走很可能又碰上硬骨头,所以杜伏威才选择了重回下邳,打算在兵荒马乱的下邳东海一带浑水摸鱼,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杜伏威只要别再来谯郡,往那里去都不关仅仅只是谯郡通守的陈应良屁事,陈应良自然用不着担心杜伏威下一步会给倒霉郡县制造麻烦,陈应良目前唯一比较担心的是,长孙无忌负责的暗探眼线发现,未来的吃人大魔王朱粲这几天与云大少卿打得火热,很有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勾搭成奸,如何料理好朱粲这个巨大隐患,反而成了陈应良目前最大的棘手难题。
这不,战事结束后的第七天上午,诸般善后事宜都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后,长孙无忌又一次偷偷摸摸的来到了陈应良面前,鬼鬼祟祟的禀报道:“兄长,我们安排在朱粲身边的眼线来报,说云定兴昨天晚上在驿馆设宴,单独宴请了朱粲,席间二人也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但是我们的眼线陪同朱粲告辞时,听到云定兴对朱粲说一句话放心,一切都包在老夫身上,应良是老夫的侄子,老夫开口向他要人,他不会不给老夫面子。”
正在署理公文的陈应良停下了毛笔,脸色也变得有几分难看了,长孙无忌则又说道:“兄长,听云定兴的口气,小弟怀疑,这个老不要脸可能想把朱粲带走,也许很快就会向你开口要人了,这个朱粲如何处置,兄长最好还是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陈应良也是这个怀疑,因为朱粲其实才能出众,武力与智力兼备,这一次永城大战又表现不凡,有勇有谋有担当,把他列为头功都毫不为过,颇有头脑的云大少卿在即将高升左御卫将军的关键时刻,盯上朱粲这个杰出人才毫不出奇,而自己却从来没有许诺给朱粲任何职位,朱粲在出头无望的情况下,与云大少卿狼狈为奸也是理所当然。考虑到了这些情况后,陈应良便向长孙无忌问道:“那以你之见,我们当如何对待这个朱粲?”
“小弟认为应该全力挽留。”长孙无忌答道:“和马三宝、阚稜一样,朱粲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勇谋兼备能用脑袋打仗,很多地方还在马三宝和阚稜之上,这样的人才如果让云定兴带走,实在太过可惜,小弟觉得兄长你最好是尽快给朱粲安排一个正式的重要职位,让他安心留在你的麾下为将,云定兴那里,想办法找借口推辞掉就是了。”
陈应良当然也知道人才难得,也不只一次考虑过冒险起用朱粲,顺便锻炼一下自己对人才的驾驭能力,但考虑到朱粲脑后那根粗大的反骨,还有他禽兽不如的本性,陈应良却每次都放弃了这个打算。这次也不例外,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摇了摇头,道:“算了,还是让他走吧,他被云定兴带走,也省了我一桩心事。”
“兄长,你真这么舍得?”长孙无忌愕然问道。
“说真心舍得那是假的。”陈应良坦然答道:“但是不舍得不行,一是我确实不喜欢也不放心这个朱粲,二是现在挽留已经晚了,云定兴马上就要升左御卫将军,又已经答应了朱粲把他带走,我把朱粲强行留下,只会让朱粲更加不满,更加不可靠,倒不如直接放人,做人留一线,日后也好见面。”
觉得陈应良的分析很有道理,长孙无忌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也没有坚持劝说陈应良留下朱粲,只是万分惋惜的点头称是。但事还没完,陈应良又说道:“不过,也不能让他就这么直接走人,我们得做一个顺水人情,也得找一根线牵着他,将来说不定能发挥巨大作用。无忌,你这就去见见朱粲,让他训练完军队后到我这里来一趟,我要见他。”长孙无忌点头,领命去了城外军营给朱粲送信。
………………
得知陈应良的邀请,朱粲当然是既得意又兴奋,也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得意兴奋的是一直不动声色的陈应良终于注意到了自己,遗憾的则是自己已经答应了云大少卿的邀请,准备离开谯郡跟着云大少卿走了,在不敢开罪云大少卿的情况下,陈应良如果有什么官职任命,朱粲还真得掂量下后果才敢接受,说不定还会陷入两难境界,被迫得罪陈应良或者云大少卿的其中一人。
“如果陈应良给老子封赏的官职更高,老子就留下,如果和云定兴许诺的级别一样,那老子就跟云定兴走!当京官比地方官升得快,这道理老子还懂!”
抱着这个念头,当天下午结束了训练后,朱粲依令来到了通守府拜见陈应良,陈应良也很亲切的接见了他,还摆下了酒宴与朱粲共进晚饭,席间也对朱粲不断嘘寒问暖,问东问西,推心置腹之至。终于得到陈应良重视的朱粲暗暗欢喜时,陈应良又突然说道:“朱班头,这次永城大战我军大胜,你居功至伟,我却至今没有给你任命正式官职,你没有责怪我赏罚不公吧?”
“卑职那敢。”朱粲嘴巴象抹了蜜一样,恭敬说道:“这次永城大捷,主要还是因为陈通守调度有方,用兵如神,妙计乱敌,我军才能一举击破强寇,卑职也是沾光才能侥幸立功,战后陈通守你也给了卑职丰厚犒赏,卑职岂敢再贪心不足?”
“没有就好。”陈应良满意点头,微笑说道:“朱班头,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始终不肯给你任命正式官职?”
“请陈通守指点。”朱粲早就疑惑这个问题,这会自然不肯错过了解答案的机会。
“有两个原因。”陈应良树起了两根指头,神色郑重的说道:“第一个原因,因为我想在你身上留下我的烙印,让人知道你是我的人。第二个原因,我想给你一个更好的前途。”
“陈通守此言何意,卑职怎么听不懂?”朱粲惊奇问道。
“别急,我会让你知道答案。”陈应良微笑说道:“先说第二个原因,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朱班头你才具出众,能力过人,他日必成大器,成就也必然在马三宝和阚稜他们之上,觉得把你留在我的麾下,太过屈才,会影响你的仕途前程,所以我打算把你推荐给朝廷其他的高官重臣,让他们更好更快的提拔你,给你一个更好的前途。”
看了一眼神情有些难以置信的朱粲,陈应良又微笑说道:“原本,我是打算把你推荐到光禄大夫裴仁基裴伯父的麾下,但是现在却有一个更好的机会,我的老叔云定兴云少卿正好来到了永城,也正好亲眼目睹你在战场上的英勇无敌,骁勇善战,对你欣赏万分,所以我想在明天就把你正式举荐给他,请他把你带回大兴,对你予以重用。”
“这么巧?”朱粲心中大喜,嘴上却假惺惺的说道:“陈通守,其实卑职只想在你麾下效命,不敢贪图他求。”
“别这么客气。”陈应良亲切的说道:“听说过秦相李斯的故事吗?他在当小吏时,看到厕所里的老鼠被人狗惊吓,又看到粮仓里的老鼠吃得油光水滑不受人狗惊扰,从中悟出环境决定命运的道理,便毅然辞去了小吏一职,到了咸阳做吕不韦的门客,最后凭借自身才干,终于成为了一代名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你如果留在我的麾下,很可能这一辈子就是郡县之职,而你到了云少卿的麾下,到了大兴东都任职,将来的成就,便很有可能在我之上了。”
又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朱粲,陈应良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那位老叔云定兴,马上就又要升官了,还是要高升左御卫将军一职!你到了云少卿的麾下,不仅有前途,还更有大展拳脚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你不能错过,我也不能让你错过!”
颇有头脑的云大少卿没象陈应良这么大嘴巴,把自己即将升官发财的消息到处乱说,朱粲还不知道这件事,这会听陈应良突然提起,朱粲当然是大喜过望,赶紧向陈应良稽首行礼,激动说道:“陈通守对卑职如此厚爱,卑职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通守大人的恩德之万一!”
“快起来,快起来。”陈应良赶紧把朱粲搀起来,又低声说道:“朱班头,说到报答,我不敢贪图你的报答,我对你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陈通守吩咐,卑职赴汤蹈火。”朱粲赶紧答道。
“我刚才说过,我没有直接给你任命官职,有两个原因,第二个我已经说了,现在该说第一个了。”搀着朱粲,陈应良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想让人觉得你是我的人,就是想通过其他渠道提拔你后,让你替我去接近一个人,以第三者的身份与他倾心相交,取得他的信任,在关键时刻把一些重要情况告诉我!或者在背后替我重重捅他一刀!”
“原来是想让我去当内奸!”朱粲心中一凛,忙问道:“敢我陈通守,你说的是何人?”
“唐国公李渊。”陈应良也不隐晦,坦然说道:“我和李渊之间的恩怨,想必马三宝已经告诉了一些,但实际上他知道的也只是一些皮毛,我和李渊之间的真正关系,等你与他接触之后,就能慢慢明白了。怎么样,朱班头,能帮我这个忙么?”
“愿为陈通守效力,请大人放心,小人若有机会,定然全力争取为大人办成此事!”朱粲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稽首答应至于心里怎么想,就只有朱粲自己心里才能知道了。
“那就多谢朱班头了。”陈应良大喜,赶紧向朱粲还礼道谢,还低声叮嘱道:“记住两点,第一是到了大兴或者东都后,你一定要宣扬我对你的赏罚不明,甚至可以说我是嫉贤妒能不肯任用于你,让人觉得你对我充满怨恨,但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我举荐给云少卿的。第二,李渊的儿子李世民,是他的得力帮凶,你如果实在无法与李渊接触交往,和这个李世民交朋友也一样!也可以收到同样效果!记住没有?”
朱粲大力点头,郑重回答,神色刚毅之至。陈应良大喜,忙又拍着朱粲的肩膀微笑说道:“朱班头,你放心,你正式入仕之后,我会动用我的一切力量暗中照拂于你,尽力替你摆平官场上必然会遭遇的麻烦。还有,你随云少卿离开谯郡后,我会暗中照看你的父母家人,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也会时常接济他们钱粮,你只管放心的在云老叔的麾下大展拳脚,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多谢陈通守,多谢。”朱粲嘴上连连道谢,心中却在冷哼,暗笑道:“想拿我的父母家人做人质操纵我?喜欢的话你就尽管拿去吧,那两个老不死和那个丑婆娘真被你宰了,我还省两笔丧葬费,也乘机可以换个名门闺秀做媳妇!”
…………
对朱粲说了这番话后,第二天清晨,陈应良还真的在私底下提出把朱粲送给云大少卿,本就打算开口要人的云大少卿一听大喜,赶紧也是假惺惺的谦虚,说不好意思让陈应良割爱,陈应良则是舌灿莲花,说什么自己是担心老叔叔就任左御卫将军后身边没有可靠得力的人,会被老丘八老兵油子欺负,所以这才决定把既能打又能带兵的朱粲孝顺给老叔叔,云大少卿听后欢喜异常,一再道谢后也就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小侄子这份宝贵礼物。
事还没完,云大少卿接受了朱粲之后,陈应良又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希望云大少卿把降将苗海潮也带走,云大少卿惊问其故,陈应良也终于说了些实话,说苗海潮是下邳首举义旗的大贼头,在隋炀帝面前挂了号的任务,自己如果把苗海潮留在谯郡,只怕会给自己和苗海潮都带来麻烦这可是事实而不是借口。所以陈应良在对苗海潮说明了情况后,想恳求云大少卿把苗海潮带回隋炀帝面前,当面隋炀帝请罪,恳求隋炀帝宽恕苗海潮的前罪,也多少封一个官职以做表彰,树立一个回头是岸的榜样。
考虑到苗海潮在这次永城大战中出力不小,替他求得赦免问题不大,同时也知道陈应良如果胆敢任用苗海潮这种在隋炀帝面前都挂了号的大贼头为官为将,确实会惹来许多麻烦猜疑,再加上陈应良这次在报捷奏章中多少给云大少卿分了一份功劳,拿人手软的云大少卿稍一犹豫后,也就点头答应了陈应良的要求,并且答应那怕是求得宇文述出面,也要尽力保下苗海潮,为朝廷也为陈应良树立一个招降榜样。
再次向云大少卿真诚道谢后,陈应良又向云大少卿说道:“老叔,你替苗海潮求得赦免后,如果再能替他求得官职,不妨可以让苗海潮也在你的麾下效力,苗海潮虽然算不上什么猛将,但他能治军能凝聚军心,能够让士卒为他而死,老叔你如果让他替你治军,相信你的麾下一定能出现一支绝对可靠的亲兵卫队,能够让你在千军万马、矢石如雨的战场上稳如泰山,安全无忧。”
“贤侄指点得是。”云大少卿点头,也认同陈应良的观点,道:“上次永城大战时,老夫也是亲眼看到了,苗海潮的队伍被包围得那么严,还几乎没有什么人背叛降敌,宁可战死也不出卖他,这样的人才,是值得我重用。”
陈应良嘴上附和,心中却道:“苗海潮,朱粲,机会我给了你们,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还有,李二,希望你也别让我失望,我记得你刚出道时,第一个官职就是云定兴这个老不要脸麾下获得的,但愿这个历史细节不会改变。”
第141章 自找麻烦
云大少卿带着天生反骨的朱粲走了,苗海潮也辞别了他带来的下邳队伍,跟着云大少卿一起到东都洛阳去向隋炀帝当面请罪了。临走时,苗海潮还向陈应良千恩万谢,因为陈应良已经把情况对苗海潮说得很透彻,说苗海潮如果不到洛阳去走这个过场,陈应良就算任用苗海潮也不敢重用,将来更不敢随意提拔,而苗海潮如果去隋炀帝面前走了这个过场,不仅可以彻底洗清之前的罪名,还可以获得更多的飞黄腾达机会。
觉得陈应良言之有理,也明白陈应良真心是在为自己考虑,苗海潮对陈应良当然是感激涕零,临走时还特意交代他从下邳带出来的核心老人,让他们老实听从陈应良的命令,不要给自己丢脸,也不要让自己为难,跟着苗海潮一起投降的下邳队伍含泪答应,也就老老实实的接受了陈应良的打散整编,个别居心不良者想在陈应良队伍内部自成一派的如意算盘也就此落空。
打跑了外部强敌,也解决了内部隐患,陈应良也就又获得了一段太平时间,可以腾出手来专心种田养兵,以便迎接已经逐渐到来的天下大乱。而内政方面的首要大事,也就是大业十年的春耕了。
做为一个主要负责军事的通守,陈应良当然可以把春耕这样的事踢给太守徐敏廉和董由等县令去操心负责,但为了收买人心和树立自己爱民如子的良好形象,陈应良还是花了些力气表演作秀一番,什么亲临田间地头慰问春耕百姓,组织军队帮助孤寡老人犁地播种,亲自下田扶辕抡锄,同时又拿出自己珍藏的一批棉花种子,向百姓宣扬棉花好处,鼓励百姓尝试种植,并且拨出专款准备收购,种种作秀不一而足,也很是诓骗蒙蔽了许多善良百姓,让他们流着眼泪感动的说,“我们命好,碰上了陈应良这样的好狗官啊。”
春耕的事只要花点力气和时间作秀就行,有徐敏廉和董由等人顶着,也有长孙无忌帮忙料理,用不着陈应良过多操心,军务方面的事就得让陈应良既花力气又费精力了,得花力气训练军队,费精力给新军队伍洗脑鼓劲,训练他们的组织纪律性,宣扬跟着自己干就一定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将来封妻荫子升官发财,同时还得抚慰士兵收买军心,处理军队的内部矛盾问题,让他们精诚合作,这一切都得让陈应良关心还必须得操心,好在陈应良此前已经带出了一个马三宝,新走狗阚稜也是一个十分注重军队纪律的人,都替陈应良帮了不少的忙,让陈应良可以多少腾出一些时间,与妖孽幕僚袁天罡解决武器研发的大事。
武器研发方面,黑火药是早就秘密开发了出来,并且是按照硝石75%、硫磺10%和木炭15%的最佳比例生产,还一步到位制成了颗粒火药,虽说产量还很小,但好在陈应良也不是十分急需,可以慢慢生产积少成多,待到将来必需时使用。同时陈应良还十分幸运的记得黑火药需要密封储藏,选择了使用土陶坛加油纸密封储藏火药,在放置在干燥的库房中储存,基本做到了让火药好不容易生产出来后,不至于因为吸潮而报废。
与此同时,也是到了开始铸造枪管的时候,陈应良才无比惊讶的发现,这个时代的铁器铸造竟然还在使用煤炭或者木炭为燃料,然后陈应良毫不迟疑,马上组织士兵建了几座土法炼焦的炉窑,放进煤炭生火炼焦,虽说这种炼焦速度慢产量低还污染大,但陈应良根本就不去考虑那么多了,结果过了十来天时间后,陈应良终于还是获得了上万斤的勉强可用的焦炭,再以产热量远比煤炭巨大的焦炭熔化生铁时,速度不仅更快,生铁也融化得更彻底,保证了铁水的质量。
有了合格的铁水,陈应良再想发挥现代知识锻钢也就容易了许多,在妖孽袁天罡的帮助下,化学知识还没完全还给高中老师的陈应良也就很快重现了这个时代已经失传的西汉炒钢,用工具不断搅拌铁水,加速其中杂质的氧化,再不断加入精矿粉提高铁元素的质量分数,结果就炒出了一锅让陈应良傻眼的熟铁!好在陈应良和袁天罡都没有死心,又尝试着削减和延长搅拌时间,结果在牺牲了好几锅上好铁水后,陈应良和袁天罡才终于发现,原来只要铁水的火焰变成纯蓝色时,铁水就变成了钢水,而时间如果再长,钢水就会因为脱碳太过变成熟铁。
在花费了无数钱粮造出的熟铁前检讨了许久自己的学习不好,陈应良和袁天罡马上又在已经锻炼出来的铁匠帮助,开始尝试以钢水铸造武器刀枪,结果让陈应良与马三宝、阚稜等人都喜出望外的是,这种钢水铸造出来的横刀和陌刀,只要稍加打磨与淬火,就能变得锋利无比,坚韧且不易折断,同时还可以实现量产,制刀速度远比让铁匠一锤一锤的慢慢敲打铁胚为快,材料足够的话,一个月内造出五百口上好陌刀没有任何问题。
再然后,与马三宝和阚稜等人喜笑颜开的举杯庆祝了一番后,陈应良毫不要脸把这项工艺命名为了陈氏制钢法,又命令工匠全力打造出八百口陌刀,把原本计划组建的两个团陌刀队扩建为三个团,结果陈应良的这一临时决定也让太守徐敏廉很是肉痛了一段时间因为陈应良扩建陌刀队只需要一句话,掏钱拿粮的却是可怜的徐敏廉啊。
铸造枪管时遇到了许多麻烦,造了几支枪管都会炸膛,为此还炸伤了陈应良的一个亲兵,陈应良又不知道这是因为泥范没有彻底烘干、水分蒸发造成枪管气泡过多的道理,一度为之束手无策,好在大妖孽袁天罡在研究炸膛管时,无意中发现了枪壁断裂处气孔过多,这才找到了失败原因。
然后,大妖孽袁天罡又建议直接以泥范为芯,用柔韧性极好的黄铜制枪,这才终于让陈应良造出了几十支不会炸膛的铜制枪管,再然后,铸造出横行十九世纪的青铜炮的打算,也出现在了陈应良的计划之中,只是铸造青铜炮太过耗钱,估摸就算逼着徐敏廉把他老婆卖了,也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粮打造一支炮兵队伍,陈应良便仅仅只是让袁天罡试铸一门青铜炮做为技术储备,同时仍然不断试制铁质枪管,摸索制造合格铁质铁管的技术。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到了二月底,一个惊人的消息突然传到了陈应良的面前隋炀帝竟然决定发起第三次亲征高句丽的战事,下诏征发全国军队,百路并进北上,限期赶到诼郡集结侯命。而谯郡五个团的府兵队伍,全部都在出征名单之上!
得到了这一消息,陈应良足足有半柱香时间没有吭声,脸色还变得无比的阴郁难看。见陈应良心情不好,已经逐渐成长为合格参谋的长孙无忌安慰道:“兄长不必苦闷,皇帝只是抽调谯郡的府兵,我们做战主力乡兵并不在抽调之列,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影响。还有,府兵的动员和钱粮筹备也不用你担心,那是太守徐敏廉和都尉方匡的事,你如果愿意,这件事完全都可以不用插手,眼不见心不烦。”
“我不是担心这个,征调府兵和供给钱粮是徐敏廉和方匡的事,这我也知道。”陈应良摇头,闷闷不乐的说道:“我只是烦闷,我们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太平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的新兵队伍,很快就又得上战场了。”
长孙无忌一楞,稍一盘算才明白陈应良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兄长,你是在担心皇帝这次亲征,又会引起一波大规模的民变叛乱?”
“无法避免的事。”陈应良叹了口气,道:“皇帝第一次亲征高句丽,天下就有了歌,引出来的王薄、窦建德和郝孝德这些贼头到现在都还没有平定,第二次引出了杨玄感、孟海公和刘元进这批贼头,这一次,真是不知道又要引出多少大小贼头了。”
长孙无忌默默点头,赞同陈应良的这个预测,然后又安慰道:“我们谯郡应该不会,一是我们谯郡钱粮情况比较好,二是徐敏廉他们施政还算仁慈,没把老百姓逼到那一步,三是你平叛有方,上任才几天就收拾了田家兄弟和张迁,又打退了大贼头杜伏威的大举进攻,威震谯郡七县,谯郡境内就算有什么人心怀不轨,料来也不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造反找死。”
“未必。”陈应良不敢象长孙无忌那么乐观,又道:“就算谯郡的民变我可以迅速镇压,不给他们坐大的机会,但周边的郡县怎么办?周边郡县一旦有乱贼坐大,还不是迟早要威胁到我们谯郡?到时候乱贼没饭吃跑到谯郡就粮,我们还不是得被迫迎战?”
长孙无忌又点点头,然后说道:“兄长,关于这点,小弟倒有个建议,我觉得你应该加强一下和周边郡县的联络,告诉他们,他们的境内如果出现贼乱的话,可以向我们求援,我们一定会量力而行,尽可能帮助他们平息贼乱,也不要他们什么报答,只要他们帮忙解决一下粮草和军需的问题就行。如此一来,我们既可以减少对谯郡境内的钱粮需求,又可以乘机通过实战锻炼新军,还可以避免周边郡县的乱贼坐大,一举数得。”
“镇压得了这么多?”陈应良苦笑了,道:“怕到时候我们周边处处火起,我们的队伍象张须陀的队伍一样四处救火,疲于奔命,不战死也得累死。”
“小弟只是说量力而行,又没说一定有求必应。”长孙无忌笑得很是奸诈,然后又道:“还有,张须陀虽然是疲于奔命不假,但他的队伍却是越打越多,官也是越打越大,兄长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学一学张须陀又有何妨?”
捏着光滑的无毛下巴盘算了片刻,觉得长孙无忌的建议还是有些道理,自己主动表示愿意帮助邻居平叛,是可能增加麻烦辛苦,可是却可以乘机锻炼新军壮大队伍,防止周边贼头坐大避免更大麻烦,同时还可以以战养战,解决一些钱粮问题,相对来说还是利大于弊。所以权衡再三后,陈应良便点了点头,道:“那好,你用我的口气,给梁郡、淮阳和汝阴三个郡的太守写信说这件事,但必须说明我们出兵要他们出粮,还有解决我们阵亡士卒的抚恤问题,至于我们东边的彭城郡这边,就不必写这样的信了。”
“彭城郡不必?为什么?”长孙无忌一楞。
“傻小子,彭城董纯是留守,我只是通守,他比我官大,到了彭城我不就得听他摆布了?”陈应良笑骂,又道:“再说了,彭城这边贼乱,也不是那么好摆平的,万一杜伏威又流窜回彭城,或者彭孝才、赵破阵这些更大的贼头流窜进彭城,我们不是自己找恶仗打?”
长孙无忌恍然大悟,拍了几句马屁说陈应良深谋远虑,然后赶紧的提笔写信,陈应良则又把目光转到了隋炀帝的那道诏书上,心中暗叹,“老丈人啊老丈人,你就不能耐心点多等几年?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几年,也把棉花种植搞上去,拿下高句丽还不是易如反掌?你一定要急着找死,我真是想保你也难啊。”
暗叹过后,陈应良又悄悄的安慰自己,“不过也好,历史按原来的轨道发展,我才有机会娶雨儿。既然隋炀帝一定要象历史上那样三征高句丽,那么那些隋末牛人也一定会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把天下搅得更加大乱,给我更多机会。对了,那个人……。”
自我安慰到了这里,陈应良又突然想起了一个熟人,顿时微微一笑,又在心中暗道:“你这家伙,也应该坐不住了吧?杨广坚持要第三次亲征高句丽,这么好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
“阿嚏!阿嚏!”
也是凑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与谯郡接壤的淮阳郡境内,蔡水河畔一个贫苦小乡村里,一间东倒西歪的民房中,一个衣衫褴褛的黑脸男子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打断了他面前几个学童的集体背诵书本声音,其中一个小学童还很关心的问道:“刘先生,你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我们摘去一些芦花来,给你衣服里多装一些芦花?”
“我没事。”那黑脸男子摇头,亲切的微笑说道:“天气逐渐转暖了,用不着你们再下河割芦花了,好好背书。”
几个学童答应,又整齐朗诵起那黑脸男子今天才教授的课文,那黑脸男子则揉了揉鼻子,信步走动监督学生背诵,尽职尽责的督导到了这些学童把书背完,然后才让他们散学回家。然后那黑脸男子又给自己熬了一锅稀薄麦粥,这才走出根本挡不住风的破烂房门,到了同样东倒西歪的小院中散步,享受即将落山的春日夕阳。
阳光很暖,黑脸男子的心中却很凉,还眺望着东面的谯郡方向,心中喃喃,“小贼,你正在春风得意吧?你的命实在是太好,在运河上遇劫,徐世勣那个蠢货不知道你,让你跑了,杜伏威三万义师西进,麾下又出了苗海潮这样的叛逆,我知道消息时,他已经被你打退了,他如果能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他如果能多坚持几天该有多好啊?”
叹息着,院外突然响了声音,道:“就是这里,两位壮士,刘智远刘先生就住在这里。”然后,那声音又对院内叫道:“刘先生,有两位壮士找你,他们说是你的熟人。”
黑脸男子没有急着答应,还很警惕先趴到了门上,透过门缝观察院外情况,结果让黑脸男子松了口气的是,院外并没有大队的官差或者军队,只有一个本村老人领着两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青年男子,再细一看那两名青年男子时,黑脸男子的心脏却又加快跳动了,还赶紧打开了院门。
之前没有任何动静,然后院门又突然打开,门外的领路老人和那两名青年男子难免都被吓了一跳,再看清打开房门的人后,那两名青年男子顿时面露喜色,黑脸男子则赶紧向他们使眼色,让他们闭上嘴巴,然后才打发了那领路老人离开,最后又仔细观察了没有其他人尾随而来,这才关上院门,一声不发的把那两名青年男子领进了自己的房中。
那两名青年男子也很谨慎,直到进房后确认了再没有第四人存在,年龄比较小那青年男子才微笑说道:“军师,让我们好找啊,如果不是我们恰好碰上了房玄藻,听说你改了个名字叫刘智远,在这里当私塾先生,我们还真找不到你。”
“你们来找我干什么?”黑脸男子神情警惕的问道。
“当然是找你帮我们报仇,替我们的大哥报仇。”年龄较小那男子回答,又道:“军师,别躲着了,出山吧,这次我们兄弟一定听你的,不会象大哥那样被李子雄蒙骗,不听你的金玉良言,反而去听那个老骗子的花言巧语。”
“报仇?”那黑脸男子笑了,冷笑说道:“你们找谁报仇?杨广?陈应良?就凭你们两兄弟,怎么报?”
“当然不只我们两个。”年龄较小的男子微笑说道:“军师,当初我和你一起逃出崤函道时,你曾经说过,我们如果还想东山再起,就必须等到暴君杨广再出昏招,或是再次大兴土木,或是再征高句丽,把百姓逼得无路可走,必须起来造反,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机会来了?”黑脸男子全身一震,脱口问道:“暴君又干什么好事了?”
“看看这个吧。”另一个始终没说话年龄稍长的男子把一卷纸扔给黑脸男子,冷冷说道:“我们从宛丘城门上抄下来的,暴君决定第三次亲征高句丽了,还要征调全国兵马,兵分百路北上。”
手脚颤抖着打开那卷纸,见内容确实是说隋炀帝决定第三次亲征高句丽,那黑脸男子顿时就喜形于色了,还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喃喃道:“杨广啊杨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不仅没让我失望,还让我惊喜啊,这才几天,这才几天,你就迫不及待的又要自寻死路了啊。”
“军师,别迟疑了,和我们一起走吧。”年龄稍长的男子沉声说道:“以前,我被李子雄那个老匹夫骗了,对你多有不敬,没听你的金玉良言,这次不会了,我发誓,只要你出山辅佐我们兄弟,我就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黑脸男子有些迟疑,那年龄较小的男子则说道:“军师,你如果不想跟我们走也行,我们这就出去大喊,蒲山公李密就是刘智远,刘智远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李密!”
“七将军,你急什么?”李密苦笑了,道:“我又没说不答应你们,我只是在考虑,我们该如何起事。”
“太容易了!”两个男子一起说道:“暴君三征高句丽的诏书颁布后,整个淮阳郡都轰动了,到处都有百姓在唱歌,到处百姓在商量如何逃避兵役,我们兄弟和你只要把真正身份一公布,马上就有无数人的响应我们!我们……。”
“错!”李密赶紧打断,冷冷说道:“三将军,七将军,这点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可以起事,但现在绝对不能对外你们的真正身份,不能让人知道三将军你是杨玄挺,七将军你是杨积善!”
“为什么?”杨积善大奇问道。
“因为,淮阳郡的旁边就是谯郡。”李密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陈应良那个小贼知道是你们和我在这里起兵,就一定会马上调动军队前来镇压,不会给我们任何的坐大机会!所以,我现在必须还得叫刘智远,你们也必须改一个名字,用其他的名字起事,等我们的队伍壮大到了一定程度,然后再公布真正的身份不迟!”
“用得着那么麻烦?”杨玄挺不耐烦的吼道:“了不起我们走远点,到其他地方去起事!等攒够了实力,然后再回来找陈小贼算帐!”
“错!”李密大声喝阻,还把腰板停得笔直,冷冷说道:“全天下都有助纣为虐的暴君走狗,到那里起事都免不了与暴君走狗周旋!与其多耗力气浪费时间,倒还不如就在这淮阳郡境内起事!而且还用不着故意远离陈小贼,我们大可以直接在谯郡的周边近处起事!”
“军师,你没说胡话吧?”杨积善吃了一惊,道:“我们在谯郡的周边近处起事,那岂不是很容易就让陈应良小贼发现我们的踪迹?!”
“七将军,三将军,还记得我对你们说过的一句话么?”李密笑了,还笑得无比的轻松和自信,道:“那句话是,灯下黑!”
第142章 欺软怕硬
重要农作物棉花的提前出现,并没有改变大业十年的历史走势,卖力表演花样作死大全的隋炀帝不顾百姓疲惫,民变四起,悍然在二月初三这天宣布准备发起第三次亲征高句丽,要求文武百官商议进兵事宜,然后一连数日,朝廷之上竟无一人敢说一句话一个字,直到隋炀帝大发雷霆,扬言沉默者立斩,文武众臣方才勉强开口,支持隋炀帝第三次亲征,又顺着隋炀帝的心意制订了调动全国兵马北上的征讨计划。于是乎,到了二月二十这天,隋炀帝也就毫不犹豫的下诏征发全国军队参战了。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应调参战的隋军士兵害怕又到辽东白白送死,纷纷逃出军队流亡他乡,不少人还直接落草为寇,宁可当通缉犯当强盗也不愿到辽东参战,不堪苦役的丁男百姓逃亡更盛,从东到西,由南至北,大隋一百九十郡一千二百五十五县,几乎无处不在高唱歌!
和前两次征讨高句丽一样,隋炀帝的这个决定马上又引发了新的一****规模民变,不堪重负的农民百姓纷纷揭竿而起,高举义旗反隋造反,天下烽烟四起,尤其是民变重灾区青徐一带,那更是大小盗匪多如牛毛,起义队伍犹如过江之鲫,无数野心家阴谋家乘机兴风作浪,几乎所有的之前已经起兵的义军流寇乘机壮大队伍,疯狂扩张实力,隋军地方队伍东西奔走,四处镇压,却仍然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顾此失彼,根本无法遏制贼乱蔓延的势头。
甚至就连钱粮情况比较好的谯郡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城父县的一些百姓因为惧怕到辽东服役,在城父以南的将军岭一带举旗造反,并试图联络邻郡的匪首王二黑合兵反隋,幸得陈应良反应及时,收到消息后立即派遣马三宝率领四个团南下讨伐,迅速扑灭了这股义军,同时勒令众县一旦发现民变立即镇压,这才没给民变扩大的时间和机会,但谯郡七县还是士兵民夫逃亡众多,很多百姓扶家带口离开家乡,到邻郡去投奔起义军队伍。
也亏得陈应良的上司谯郡太守徐敏廉是个比较靠谱的官,平时里搜刮不算太过狠毒,多多少少给老百姓留了条活路,七拼八凑的辛苦努力之下,好歹凑齐了应调的民夫数目,又用八十亩均田为诱饵,补充满了五个团的府兵,由都尉方匡率领府兵队伍押解着民夫队伍北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任务,暂时满足了隋炀帝的无底洞胃口,也让谯郡境内暂时恢复宁静,但期间还是经历许多波折,闹出不少人命,又因为士卒与百姓的逃亡众多,无人耕种,刚刚下种的田地也被大量抛荒,入秋后钱粮赋税收入锐减成为定局。
谯郡的郡域较小,有性格温和的徐敏廉处理民政,对老百姓多少还手下留些情,又有陈应良这样的著名刽子手坐镇,对民变贼乱毫不留情,稍露苗头就立即铁拳镇压,倒也勉强保证了郡内太平,没让境内出现大规模的民变叛乱,情况还算比较好,可是与谯郡接壤的几个邻郡就不行了,全都是盗贼蜂起,流民遍地,民变起义此起彼伏,地方官府焦头烂额,穷于应付。
情况最严重的是彭城郡,虽然彭城留守董纯麾下的兵马远比陈应良为多,也比谯郡的新军经验丰富更能打,但是彭城郡本来就大,兼着左骁卫将军的董纯又必须眷顾旁边的琅琊、下邳与东海等郡,他麾下的万余兵马就注定不够支应了,乘着他的主力还被彭孝才牵制在琅琊境内的机会,不仅刚被陈应良创创的杜伏威乘机在下邳重新壮大队伍,史书上留下名号的张大虎和宗世模两大贼头也乘机起兵,劫掠彭城北部,让正在沂蒙山区和彭孝才打游击的董纯腹背受敌,狼狈不堪,不得不放过彭孝才回师来找张大虎算帐。
南面的汝阴这边,靠着作死能手隋炀帝的帮忙,原先的汝阴小贼头王二黑乘机大肆招募流亡的百姓士兵,通过不断吸收流民逃兵壮大队伍,俨然已经成了气候,好在王二黑也知道陈应良难惹,没敢越过将军岭来给陈应良添麻烦,选择了南下袭扰颖上、下蔡等相对富庶之地,汝阴太守傅永亲自率军镇压,又两度打败王二黑,却因为兵力不足,始终没能剿灭这个贼头,同时最北面的颖阳一带又冒出了一个叫房宪伯的贼头,与王二黑南北呼应,联手作乱,把汝阴五县搅得是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北面的情况同样糟糕,梁郡北部一下子冒出了王当仁、周文举和李公逸等好几个贼头,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王伯当也在与梁郡接壤的济阳县境内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好在他们举旗造反的位置都是在梁郡与济阴郡的接壤地带,距离谯郡比较远,一时半会还威胁不到谯郡安全。顺便说一句,现在的梁郡通守不是别人,恰好就是与陈应良有过几面之缘的前国子监祭酒、杨玉环的曾祖父杨汪。
正西方向的淮阳郡情况较好,但也好不到那里,同样因为隋炀帝强行发起三征高句丽的战事,境内同样是民变四起,叛乱不绝,听说还有人杀死了押解民夫北上辽东的官差,裹挟了两百多名民夫举旗造反,罪行相当恶劣。不过好在这些民变和起义的规模都不够大,也暂时还威胁不到谯郡的安全。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谯郡七县再是做到独善其身,身为谯郡通守的陈应良还是难免为之忧心忡忡,担心这些变民流寇迟早会流窜到谯郡境内为祸,以此不断派人侦察周边动静,时刻防范一切有可能向谯郡流窜的流贼队伍,以免出现疏忽,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平乱能臣美名。
与此同时,邻居的求援信也开始陆续送到陈应良面前了,在自身实力无法彻底平息叛乱的情况下,傅永和杨汪都先后送来了求援信,邀请陈应良出兵帮助自己平叛,官职比陈应良高的董纯也放下了架子,主动遣使来与陈应良联络,希望陈应良出兵帮忙扫荡一下自己兵力空虚的彭城南部,不给那里渐成气候的变民队伍坐大机会,也顺便防范一下杜伏威再次西进。
求援信如愿以偿的来了,并且都答应了为自己提供军粮,但陈应良却没敢动弹,因为陈应良现在手中可打之牌不多,杜伏威和张大虎两股大贼也在陈应良的老窝永城周边流窜,随时有可能向永城方向杀来,只是耐心的等待机会出现,然后再考虑如何出兵。
机会让陈应良等来了,四月中旬时,陈应良派出去的眼线先后回报,说是董纯的主力已然回师到了腾县,正面扛住了新崛起的大贼头张大虎和宗世模,同时杜伏威的主力也东窜进了东海郡,去和正在那一带猖獗的大贼头赵破阵抢饭吃,一时半会无法回头袭扰谯郡,陈应良松了口气之余,这才开始与长孙无忌等人商量如何出兵帮助邻居平叛。
也是凑巧,恰好就在陈应良与长孙无忌等人开始商议出兵时,淮阳郡的太守赵陀也派人送来了一道求援信,请求陈应良出兵淮阳,收拾在郸县一带崛起的乱贼队伍。而长孙无忌先看完了赵陀的亲笔求援信后,顿时就笑了,道:“兄长,你该不会是有亲戚在淮阳吧?淮阳新出现的这两个贼头,怎么和你的名字差不多?”
“和我的名字差不多?叫什么?”陈应良一楞问道。
“一个叫陈应伤,一个叫陈应绝,是兄弟俩。”长孙无忌微笑答道:“赵陀在信上说,他已经查明,这两个贼头是兄弟两人,上次杀死官差裹挟民夫造反的,就是他们兄弟两人,他们队伍里还有一个三贼头叫刘智远,是蔡水河畔的一个穷教书先生,很有些鬼主意,擅长蛊惑流民从贼,陈家兄弟能够在一个多月里把队伍壮大到三千多人,靠的就是这个刘智远的出谋划策。”
“陈应伤?陈应绝?”陈应良有些惊奇了,忙从长孙无忌手中讨过了书信,仔细看了见信上确实是这两个名字,不由笑道:“还真是这两个名字,这两个贼头,难道真和我是同宗关系?行,将来如果他们肯投降,看在他们名字的份上,我可以考虑饶他们一命。”
长孙无忌大笑,连说这两个乱贼名字取得好,起码在碰上陈应良时可以靠名字换得两条活命,陈应良则亲笔将陈应伤和陈应绝的名字写在了一面小旗上,又把这面小旗插在了袁天罡亲手为自己制做的地图沙盘上,借以清楚周边形势。
沙盘上的谯郡周边已经插满了代表敌人的小旗,从四面八方将谯郡团团包围,站在这样的沙盘旁边,陈应良的眉头有些微皱,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先拔掉那面旗帜,长孙无忌则用竹杆指住了谯郡西南的颖阳位置,建议道:“兄长,出兵肃清周边,小弟认为应该先干掉颖阳的乱贼房宪伯,因为他的旁边就是将军岭,那一带山高林密,地广人稀,一旦让房宪伯在这片区域站稳脚步,就将严重威胁到我们的城父、谷阳和谯县等地,剿灭极难,不如尽早把他除掉,以免后患。”
“先干掉房宪伯还有一个好处。”长孙无忌又补充道:“那就是帮着汝阴太守傅永摆脱两线作战的窘境,让他可以全力收拾王二黑,也让王二黑无法威胁我们最偏远的山桑县,一举两得,让我们的南线可以在很长时间内避免大的威胁。”
“从战略上而言,这个建议不错。”陈应良点头,然后又摇头说道:“但是从战术上而言,这个建议就有些冒险了,房宪伯所处的地域太过广阔,我们出兵征讨他,他如果带着深山老林里一跑,我们就得和董纯一样,天天在深山老林里和他捉迷藏了,然后我们一旦被他长时间牵制在南面山区,北面和东面就肯定会出问题。”
长孙无忌楞了一楞,然后点了点头,同意陈应良的这个担心,旁边的永城县令董由则迫不及待说道:“陈通守,那我们出兵彭城吧,帮董留守扫荡一下彭城南部的贼寇,避免有乱贼坐大,威胁到永城和通济渠运河,影响我们的财源。”
“彭城太大了。”陈应良还是摇头,道:“把彭城郡分为两半,光是南部都比我们谯郡大得多,我手里的十二个团全部带过去,也不过是往大海里撒了一把盐,起不了多少作用,就算扫荡这些小股流寇乱民比较容易,也必然是耗日持久。”
董由也闭上了嘴巴,虽说董由这个建议完全是出自私心,想要扫平最近威胁让自己可以放心当官,但陈应良既然不点头,考核权被陈应良捏在手里的董由也不敢废话。这时,陈应良的另一名幕僚钱向民也开口了,道:“陈通守,要不我们北上去帮杨通守一把如何?他是皇亲国戚,又是曾经的国子监祭酒,门人众多,还和你相识,我们帮他这一把,无论那个层面收获都不会小。”
听到钱向民这话,陈应良看着梁郡的几面民变旗帜出神,没点头也没摇头,因为陈应良在内心深处确实想要出兵梁郡,帮一把老熟人杨汪,收编一些能征善战的山东兵壮大实力,也尝试一下收降已经露头的王伯当和单雄信等未来名将,顺便寻找程咬金和牛进达等在野人才,真正的一举数得。但是梁郡北部那密密麻麻的变民军旗帜,还有相对比较遥远的进军路程,却又让目前实力还很不足够的陈应良望而却步。
盘算着,陈应良的三角眼无意中瞟到了自己刚刚才亲手插上沙盘的小旗上,又顺便瞟了瞟进兵路线,一个馊主意顿时浮现心头,然后陈应良又稍一思索,便说道:“各位,我们先向淮阳出兵如何,先干掉我那两个本家兄弟陈应伤和陈应绝?”
听到陈应良这话,长孙无忌和袁天罡等人面面相觑,然后长孙无忌疑惑的问道:“兄长,你怎么会想起先向淮阳出兵?我们的几个邻居中,就数淮阳的情况最好,刚露头这个陈应伤和和陈应绝,也不过才裹挟了三千来人的乌合之众,对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威胁,何必要把宝贵的作战力量用在他们身上?”
“是啊。”董由也赶紧附和道:“这对陈家兄弟,是在淮阳郡的郸县一带活动,通济渠没有流经淮阳郡,对我们毫无威胁,用不着在他们身上浪费力气。”
“我也觉得不应该在他们身上浪费力气。”袁天罡也说道:“郸县虽然也和我们谯郡接壤,但旁边就是我们郡治谯县,有徐太守和副都尉吴缺率领乡兵在那里坐镇,随时都可以挡住他们东进,用不着去操心。”
“各位,你们听说过柿子拣软的捏这句话没有?”陈应良厚颜无耻的一笑,又更加厚颜无耻的说道:“我当然知道用不着理会这种小乱贼,但是我更希望我们的军队越境作战,首战就能打一个开门红,打出信心和打出威风,而且首先向这股乱贼用兵,对我们而言有两个有利之处。”
“兄长,那两个有利之处?”长孙无忌好奇问道。
“第一是补给容易。”陈应良用竹竿指着沙盘说道:“我们从永城出兵征讨郸县乱贼,首先在军粮补给方面没有任何问题,途中经过的酂县、谯县、谷阳和郸县等地,都可以为我们提供粮草补给,彼此间又都是一天的行军路程,可以让我们在只携带一天粮草的情况下轻装上阵,既保证行军速度,又减轻将士和百姓负担,对我们首次越境作战的新军队伍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第二嘛。”陈应良又笑了笑,道:“淮阳郡的民变程度最轻,钱粮情况自然也最好,我们帮着赵陀干掉这股乱贼后,想他开口要钱要粮,不是可以张口多要些?”
长孙无忌和袁天罡等人都笑了,全都称赞陈应良能算计会敲诈,是个十足奸商。然后长孙无忌又说道:“兄长,既然你决定先出兵淮阳,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否立即把决定告知将士,让将士们立即着手布置出征?”
“好……。”陈应良本想答应,但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改了主意,摇头说道:“不!这个消息暂不公布!我决定出兵郸县的消息,你们也得给我保密,不许外泄。”
“为什么?”长孙无忌和袁天罡等人又楞住了。
“当然是怕我那两个同宗跑了。”陈应良微笑着说道:“象这种刚起事的乱贼,麾下乌合之众再多,在战场上也不足为惧,惟独只害怕让他们跑了,被他们牵着四处兜圈子,我们早早就把进兵淮阳郡的消息公布出去,一旦被这伙乱贼探得消息,我们再想把他们一战而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兄长的话虽有理,但我们军队集结后向东开拔,不可能瞒得过乱贼队伍的眼睛啊?”长孙无忌继续疑惑的问,然后又突然明白了什么,忙问道:“兄长,莫非你想把军队化整为零,秘密向郸县开拔?”
“这当然是一个办法。”陈应良点头,然后又微笑说道:“不过嘛,我倒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可以给我那两个同宗更大的惊喜。”
第143章 盲人摸瞎马(上)
陈应伤和陈应绝当然是杨玄挺和杨积善的化名,化名为刘智远的李密本想让他们暂时用陈三和陈七的名字,但杨家兄弟一是嫌这两个名字土气,二是深恨陈应良入骨,便各自取了一个包含深意的化名,精通攻心战的李密有些担心这两个名字会引起陈应良注意,一度反对,可是杨家兄弟还是不听,李密无奈,也只好随便他们去了。
杨家兄弟也就是这件小事上和李密有些分歧,其他事上则对李密是言听计从,并且按照李密的指点,成功袭击了一支押解民夫北上的官差队伍,救下了两百多名被押行辽东战场服役的穷苦百姓,又鼓惑这些百姓听从指挥,在目前还没有大股义军作乱的淮阳郡境内举起义旗,利用淮阳官军不够强大,更利用百姓极度不满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的机会,不断招揽流民逃兵壮大队伍,只用了一个来月时间就成了淮阳郡境内最大的起义队伍。
在此期间,李密十分狡猾的指挥队伍专门在谯郡周边活动,不断洗劫村庄与伏击官府队伍,抢劫钱粮武器自给,却从不踏入谯郡一步,成功的迷惑了近在咫尺的谯郡太守徐敏廉等人,让他们觉得杨家兄弟的队伍惧怕谯郡官军,不敢骚扰谯郡,始终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也让远在永城的陈应良始终没有留心到这支义军队伍,让杨家兄弟和李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壮大,队伍迅速扩充到三千余人。
逐渐有了自保的实力,头脑很清醒的李密并没有打算继续在陈应良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开始筹划率领军队北上梁郡,到梁郡的西北部去流窜活动,设法招揽吸收那一带多如牛毛的变民队伍,继续壮大队伍,也利用自己在梁郡官府的内线(内线是谁熟知历史的朋友应该知道),掌握了解梁郡的军队调动情况,也掌握朝廷的漕运情况,有效而又准确的袭击肯定要不断运粮北上供给辽东战场的漕运船队,夺粮自给,也凭借粮草优势更加迅速的壮大麾下队伍。
计划很好,能力过人的李密也很有把握完成这个计划,但棘手的难题同样不少,如何避开隋军队伍的拦截率军固然是一个难题,更大的难题还是粮食方面,因为队伍扩大过快,也因为起兵时是在青黄不接的春夏之交,民间存粮少得可怜,李密的队伍一直都没有获得过足够的补给,经常都是饥一餐饱一顿,根本没有粮食可以供给队伍北上梁郡,被迫无奈之下,李密也只好决定等到冬小麦收割之后再北上梁郡,让队伍暂时继续在谯郡的边境处活动。
还好,农历的四月中旬已经到了冬小麦即将成熟的时间,当李密与杨家兄弟率领着队伍流窜到郸县与鹿邑接壤的虎岗一带时,郸县与鹿邑的百姓已然开始了收割小麦,田野中尽是金黄麦穗,也随处可见正在挥镰割麦的普通百姓,只是这些百姓看到李密队伍出现后,全都扔下了农活四散奔逃,生怕遭到李密队伍的杀害抢掠。
李密很理智的让杨家兄弟下令不得伤害割麦百姓,并且尽量避免践踏麦田,杨家兄弟建议让军队直接割粮,也遭到了李密的反对,杨家兄弟不解,问起原因,李密解释道:“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耽搁时间太久,麦子割下来还必须晒麦和脱壳,没有两三天时间拿不到粮食,与其冒险割粮,倒不如继续和官军兜圈子,等百姓把粮食收割入仓后再来取粮也不迟。”
“怕个球!”化名陈应伤的杨玄挺骂了一句脏话,道:“就赵陀那五个团的乡兵,愿意的话我早就可以把他们干掉了,他们追上来更好,就在这里把他们干掉,省得成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讨人嫌。”
“干掉淮阳的乡兵容易,但是惹来了陈应良那个奸贼怎么办?我们现在打得过他吗?”李密反问,又微笑说道:“耐心点,别急,我早看出来了,赵陀也不想和我们硬拼,我们的队伍往南走往东走他都不怎么关心,只有向西往淮阴的腹地走,他才让军队全力阻击,摆明了是希望我们流窜到谯郡或者汝阴郡去,我们要利用他这种以邻为壑的歹毒心思,赶快积累起足够的实力,攒足北上的粮草,犯不着为了一时之气,重创他的乡兵队伍,引起陈应良这个奸贼的警惕,招来他的谯郡军队镇压。”
杨玄挺闷闷不乐的点头,化名陈应绝的杨积善则又问道:“军师,你依你之见,陈应良小贼现在注意到我们没有?”
“当然没有,不然他的平叛军队早就杀过来了。”李密笑笑,又道:“不过再往下就很难说了,那个小贼身为谯郡通守,最怕的当然就是身边出现大股义军,我们如果再壮大一些,只怕他迟早会考虑对我们下手,所以我们筹集到了足够的粮食后,就得立即北上,到义军队伍最多的梁郡北部去,那里才是我们的天堂。”
“那我们在临走前,狠狠弄一把谯郡如何?”杨智积建议道:“到时候我们再故意把真正的名号亮出来,抢一把就往北走,暴君杨广闻讯,知道我们是在陈应良小贼的眼皮子底下起事成军的,肯定会勃然大怒,狠罚陈应良小贼,让他丢官罢职,也让他颜面丧尽,先为我们的兄长出一口恶气!”
李密笑而不语,心中则道:“你以为我成天带着队伍在谯郡边境转,只是为了闹着玩?我要的就是让谯郡官兵对我们的活动习以为常,失去警惕!而且我要彻底激怒陈应良小贼,牵着他还没完全练成的谯郡新军北上,让他到遍地义军的梁郡北部去被****,利用那里的义军把他活生生耗死!”
正心中冷哼的时候,几个衣衫褴褛的士兵,突然押着一个百姓模样的男子从北面过来,还远远就还没素质的大叫道:“大头领,二头领,军师,抓到了一个谯郡来的探子,他自己说是谯郡太守徐敏廉派来的人,一定要见你们,说是有大事要和你们商量。”
“徐敏廉派来的人?”李密和杨家兄弟面面相觑,同时也大感好奇,赶紧下令将那男子押到面前,而那人才刚到李密等人面前,马上就点头哈腰的说道:“三位大王,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小的为了找你们,可是在这一带转了差不多有两天时间。”
“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们?”李密开口询问,顺便介绍了自己和杨家兄弟的化名,同时仔细观察来人,发现他神色甚是谦卑,目光带着恐惧,不象是什么有勇气的人。
“小的王友方,是谯郡徐太守麾下的一个小幕僚。”那男子赶紧自我介绍,又道:“小人奉徐太守之命,前来与三位大王联络送信,想替徐太守打听一下,不知三位大王可有兴趣弃暗投明,为朝廷效力?这是我们徐太守的亲笔书信,请三位大王过目。”
说着,那王友方还真的拿出了一道书信,双手呈到了李密等人面前,李密接过却不立即拆开,只是惊讶问道:“听你的口气,徐敏廉是打算招降我们?”
“差不多吧。”那王友方小心翼翼的说道:“也不能说是招降,是我们徐太守听说三位大王从没侵犯过谯郡一步,觉得三位大王心怀忠义,知道进退,并非无药……,并非无法挽救,就派小人打听一下三位大王的意思。”
李密突然笑了,知道是自己低调战术取得了意外的战果,在谯郡边境流窜了一个来月却始终没有踏入谯郡一步,让徐敏廉误认为自军是在惧怕谯郡军队,所以就来尝试招降了。再打开徐敏廉的书信细看内容时,李密顿时笑得更加开心,原来徐敏廉在书信上除了卖弄一通之乎者也外,还真的直接了当的提出了招降,劝说陈应伤、陈应绝兄弟放下武器,率领麾下队伍接受谯郡军队的整编,立功赎罪重新获得良民身份,将来封妻荫子加官赐爵云云。
杨玄挺和杨智积也凑过来共看了书信,看完书信后也都是面露冷笑,徐敏廉派来的王友方则又点头哈腰的说道:“两位陈大王,我们徐太守还想打听一句,你们的祖籍可是在河南郡的宜阳县?”
“你问这个干什么?”杨积善疑惑的反问道。
“如果是的话,那么两位陈大王,你们说不定就和我们陈通守沾亲了。”王友方赶紧说道:“我们谯郡的通守陈应良,从名字上来看和你们是同一辈分,他的祖籍是在河南宜阳,两位大王的祖籍如果也在宜阳,那么九成九就应该是我们陈通守的同宗兄弟。我们徐太守下决心招降你们,有很大原因就是看在你们和陈通守的同宗关系份上。”
杨玄挺和杨智积都是冷冷一笑,并不言语,李密则笑道:“王师爷,你猜对了,不错,我们大头领和二头领的祖籍确实就是在河南宜阳,而且我还可以明着告诉你,陈应良陈通守的曾祖父陈欣当年起兵反魏时,差一点就把我们两位大王的曾祖父也带到军中。”
“还真是?!”王友方张大嘴巴了,半晌才惊喜说道:“两位大王,既然你们与我们陈通守沾亲,为什么不直接去投奔于他?为什么要造……,为什么要行绿林之事?”
“阴错阳差,一言难尽。”李密回答得很含糊,又问道:“王师爷,徐太守派你来寄书招降我们,那么陈通守是什么意思?”
“陈通守?”王友方先是一楞,然后才答道:“陈通守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是徐太守三天前独自决定的,应该没和陈通守商量过。”
李密细心观察王友方的神情,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便微微点了点头,知道这个王友方要么说的是真话,要么就是不知情的死间。再然后,李密又突然问道:“那你们的陈通守,目前正在做什么?”
“正在筹备东征彭城郡。”王友方想都不想就答道:“陈通守已经用公文正式知会了徐太守,说他准备接受彭城董留守的邀请,请求徐太守同意他亲自率领军队东进彭城,剿平那里的乱贼,也防范杜伏威与赵破阵等乱贼西进,确保通济渠安全,我们徐太守为了确保通济渠漕运畅通,也已经同意了陈通守的请求那道公文,还是小的亲笔代拟的。”
李密不吭声,只是仔细打量王友方,王友方被李密的锐利目光看得有些心中发毛,便又战战兢兢的说道:“刘大王,我们徐太守是很有诚意的,他让我告诉你们,他劝说你们归降,不是害怕你们袭扰谯郡,事实上,我们谯郡队伍连杜伏威的三万多乱贼都杀退了,也用不着怕……,用不着担心大王你们东进。而且,只要太守他老人家愿意,一道命令,请陈通守出动一半的兵力,也足够把……,把你们那个了。”
杨玄挺和杨积善大声冷笑,虽然知道王友方转述的话是事实,却还是忍不住冷笑谯郡方面的狂妄自信。李密却是不动声色,又问道:“既然你们谯郡的军力如此强大,那你们徐太守为什么还要想招降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灭了?”
“刘大王,那小人直接转述徐太守的话如何?”王友方小心的先问,得到了李密允许后,王友方才说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徐太守,徐太守他老人家说,我们谯郡的军队虽然精锐,但毕竟数量太少了些,自保或许有余,想要剿灭周边的乱贼却有些不足,所以徐太守他才想到尝试招降你们,看看能不能让你们改邪归正,为朝廷所用。如果能行,对你们,对我们谯郡,还有对周边诸郡,都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说罢,王友方又赶紧补充道:“三位大王,你们放心,你们如果愿意为我们谯郡所用,我们徐太守不会亏待了你们,想必你们也知道,周边几个郡当中,就数我们谯郡的钱粮情况最好,比淮阳郡都好得多,你们至少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
李密又盘算了半晌,这才借口需要商量,让人暂时把王友方带下去看管,王友方则连连的拱手作揖,用哀求的口气说道:“三位大王,你们可以不答应,但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听说你们也常常和其他大王的队伍交涉联络,你们如果开了斩使先例,对你们可也没什么好处。”
李密大笑,安慰了王友方几句,说自己绝对不杀使者,这才把王友方打发了下去。也是到了王友方被押远之后,杨智积才向李密问道:“军师,怎么样?徐敏廉这道书信,是真心,还是假意?”
“徐敏廉招降,是真是假并不要重要,反正我们也不可能真的接受,是真是假无所谓。”李密摇摇头,又说道:“关键是,这件事是否陈应良小贼的圈套?”
“圈套?什么圈套?”杨玄挺赶紧问道。
“当然是引诱我们上门送死。”李密想都不想就答道:“陈应良小贼用兵喜欢出奇,最喜欢谋定而后动,一击致命!他如果真想对我们下手,那么肯定不愿意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费时间又费力气的追杀,只会想办法把我们引蛇出洞,聚而歼之,让徐敏廉出面招降我们,把我们的队伍诱入预订战场,一战而破,这也很象是他的惯用手法。”
“这么说来,这肯定是陈小贼的圈套了?”杨积善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密不答,还面露沉思,直到杨积善再次追问,李密才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件事,象是陈应良小贼的圈套不假,但我又觉得,是圈套的可能很小,相反这是徐敏廉真心想要招降我们的可能更大一些。”
“为什么?”杨智积赶紧问道。
“因为陈应良小贼没必要在我们身上费这么大力气。”李密的神情有些茫然,答道:“谯郡周边,到处都是比我们更强大、对谯郡威胁更大的义军队伍,我们的队伍也一直保持克制,故意没去骚扰谯郡土地,按兵家正理而言,陈小贼不太可能放着对那些有威胁的义军不管,专门处心积虑的对我们下手。而且我们派到谯郡的眼线,也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报告说谯郡军队有异常调动的迹象,所以我有些拿不准,这件事到底是否陈应良小贼的圈套。”
“既然拿不准,那就算了!”杨玄挺不耐烦的说道:“也别去费那个脑子,一刀砍了那个谯郡使者,别去理会徐敏廉就成。来人,把……。”
“慢着!”李密赶紧打断杨玄挺的冲动,低声说道:“三将军,徐敏廉的使者不能杀,一是杀了他后,必然彻底激怒徐敏廉,很可能招来谯郡军队的越境报复。二是如果这不是圈套的话,就是我们为楚公报仇雪恨的天赐良机!”
“军师此言何意?”做梦都想为大哥报仇的杨玄挺赶紧问道。
“三将军,你可以想想。”李密微笑问道:“如果我们在陈应良小贼的眼皮子底下起事成军,还利用陈应良小贼的疏忽轻敌,突然攻破谯郡的郡治谯县县城,斩杀谯郡太守徐敏廉,天下将是如何之轰动?暴君杨广,又将如何的奖励陈应良小贼?”
第144章 盲人摸瞎马(下)
徐敏廉派出幕僚招抚陈应伤和陈应绝兄弟,劝说他们率军到谯郡投降,背后当然是谯郡太上太守陈应良的布置安排,其用意也不是真为了招降这股起义军,也从没指望过能够招降成功,真正的目的其实有两个,一是通过王友方这个死间之口,散播谯郡军队主力已经向彭城开拔的消息,让陈家兄弟掉以轻心,二是乘机侦察陈家兄弟的动向,确认他们的所在位置,然后嘛,咱们的陈小正太也就有了偷袭突袭的机会了?
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啪啪响,结果却让徐敏廉和陈应良惊掉了眼镜,原本当做死间使用的王友方安然无恙的回到了谯郡,不仅没给徐敏廉乘机赖掉他薪水俸禄的机会,还带回来了陈家兄弟和刘智远答应接受招降的消息,以及刘智远给徐敏廉的亲笔书信。惊奇之下,已经悄悄来到了谯县的陈应良顾不得隐藏形迹,亲自接见了原本就没指望能够回来的王友方,当面向他了解出使经过,结果这也自然让王友方大吃了一惊,赶紧询问陈应良到底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
陈应良自然用不着回答王友方的问题,只是催促王友方赶紧介绍出使经过,王友方则如实回答,说自己带着两个从人到了淮阳郡后,差不多用了两天时间才找到了流窜途中的陈家兄弟和刘智远,而向陈家兄弟和刘智远呈上了徐敏廉的招降信后,陈家兄弟直到当天晚上才给出了答复,说是答应接受徐敏廉的招降,让王友方回来报信,陈家兄弟则率领着军队东进到谯郡与淮阳郡接壤的郑家集,等待徐敏廉的答复和安排。
当然,陈家兄弟答应投降也不是没有条件,好在条件也不苛刻,仅仅只是要求徐敏廉召集谯郡官员、名流、百姓代表和义军代表为证,当众在谯郡名庵华祖庵的华佗神像焚香立誓,发誓绝不杀害投降义军将士的任何一人,然后陈家兄弟就放下武器向徐敏廉投降,并且无条件接受徐敏廉的一切整编与调遣。
听了王友方的报告,陈应良又仔细看了王友方带回来的书信,发现在淮阳郡新崛起的几个大贼头言语质朴,态度颇为真诚,说明他们揭竿而起是因为气愤淮阳官差欺凌民夫,草菅人命,冲动之下这才杀死官差落草为寇,同时他们也十分钦佩徐敏廉的爱护百姓,施政仁善,又惧怕谯郡的官军骁勇,战无不胜,这才始终没敢骚扰谯郡那怕一寸土地,也情愿接受徐敏廉的招降,给人品和德行都相当不错的徐敏廉当牛做马。
反复看了几遍刘智远这道语气诚恳的书信,陈应良不由皱起了眉头,脸现犹豫之色,旁边的徐敏廉则是兴奋说道:“陈通守,你这两个同宗兄弟和刘智远,应该是真心想要投降。你可能不知道,谯县的这座华祖庵乃是曹操当年悔恨误杀华佗,为纪念华佗先圣而建,我家世代为官,也世代行医,陈家兄弟和刘智远可能就是因为知道这点,这才要我在华佗神像面前立誓,因为我如果这么做了,就绝对没有食言反悔的可能。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是真的动了心。”
“是啊,他们应该是真心归降。”刚出使回来的王友方也说道:“陈通守,小的还忘记了见事,陈应伤和陈应绝那对兄弟俩还亲口承认,说他们的祖籍也是在河南宜阳,你的曾祖父陈欣公起兵反魏时,他们的曾祖父还差点同去参与,和你不仅是同宗,说不定还有可能沾亲。他们答应归降,也是因为他们想和你认亲,到你麾下效力。”
陈应良还是皱着眉头不吭声,徐敏廉有些疑惑,便问道:“怎么?陈通守,难道你怀疑他们是在诈降?”
“诈降的可能倒不大,就凭这群乌合之众,就算诈降也玩不出什么大花样。”陈应良和李密一样的犯了轻敌错误,自信对方不可能是自己对手,摇头过后,陈应良皱眉说道:“我现在考虑的是,是按原计划行事?还是真的接受他们的招降?”
“原来如此。”徐敏廉恍然,然后又大度的说道:“陈通守,老夫认为应该招降过来,这群乱贼很懂事,在谯郡边缘流窜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敢越雷池一步,对我们谯郡充满敬畏,把他们招降过来,赏他们一条活命,可以在谯郡的周边乱贼队伍中树立一个榜样,那就是只要别招惹我们谯郡,就有希望活命,但如果敢惹到我们谯郡,就是死路一条!”
觉得徐敏廉的话言之有理,原本拿这股乱贼打一个越境作战开门红的陈应良也有些动摇,再细一盘算,陈应良便微笑说道:“太守,如果你真打算招降这股乱贼,那我倒是可以不反对,但你可要做好准备,三千多降兵的吃喝拉撒,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徐敏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咬牙说道:“没事,我还受得了,把青壮的收编入伍,老弱的分给他们田地,反正最近逃亡的劳役民夫相当不少,正好可以让他们去耕种那些已经抛荒的田地,熬到秋天就可以轻松多了。”
“既然如此,那就招降吧。”陈应良点头,又道:“收编上七八个团,和我们原来的乡兵混合编制,让他们屯驻在谯县和城父一带,防范汝阴的乱贼北上,我出郡讨贼时,也可以放心一些。”
陈应良也点头同意了招降,徐敏廉再不迟疑,马上派人召来谯郡副都尉吴缺与谯县县令宋连绪,商议招降大事,初见面时,同样不知道陈应良就在谯县的吴缺与宋连绪也吓了一大跳,赶紧问起陈应良的来意,陈应良也终于坦然相告,说明自己是暗中潜来谯县准备西讨淮阳乱贼,然后又严厉呵斥了副都尉吴缺的疏忽大意自己从永城带来的五个团士兵,早已经化整为零秘密抵达了谯县城外,身为徐敏廉军事助手的吴缺竟然至今没有察觉报告,简直就是渎职!
吴缺唯唯诺诺的认罪,心中却大喊冤枉,心说因为皇帝三征高句丽,天下到处都是流民,同时与淮阳和梁郡接壤的谯县境内,现在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流民难民,城墙外面干脆都搭满了难民窝棚,自己帮着维护治安都已经累得够戗,怎么可能全部留心周全?
训斥了吴缺的失职后,陈应良很快与徐敏廉等人商量了一个招降计划,决定让王友方携带一些酒肉再次出使陈家兄弟队伍,告诉他们徐敏廉已经答应条件,让他们率领队伍到谯县城下受降,届时由吴缺率领谯县这边的乡兵队伍监视降军,并允许十名降军代表入城,让他们监督徐敏廉在城内华祖庵中立誓不杀降兵,然后再让降军解除武装,安置入营重新整编。
受降计划基本上就是这样,徐敏廉又安排了县令宋连绪立即着手准备酒肉,打算受降后先犒赏一顿这支主动受降的义军队伍,安然无恙回来的王友方也答应再次出使敌营,惟有副都尉吴缺有些异议,向陈应良恳求道:“通守,刚才你说,你带了五个团的军队来,能不能安排一些给我,帮我监视乱贼降兵?府兵被调走后,我在谯县就只有八百来人的乡勇,到时候又要守城,又要维持治安,还得监视来降乱贼,实在不够用。”
陈应良本想答应,但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摇头说道:“不必了,让他们在暗中帮着你防范降军就行了,从他们要求徐太守在华佗神像面前立誓这点来看,他们肯定早就摸清楚了谯县这边的情况,叫他们来投降,谯县却突然出现了大批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换成谁都会怀疑这是陷阱诡计,万一把他们吓跑,我们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虽然觉得陈应良有些太过小心,但官职不够,诚心想要招降这股变民军的徐敏廉也开口赞同陈应良,吴缺不敢多言,老实闭嘴。陈应良则又说道:“还有,干脆我已经来到谯县的消息也别急着公布出去,你们也知道,我在平叛战场上算是小有名气,很多乱贼就是因为忌惮我,一直不敢骚扰谯郡,所以这事也保密算了,免得吓住那些乱贼。”
众人一起答应,陈应良则又指住了徐敏廉的幕僚王友方,警告道:“王师爷,尤其是你,千万别说我已经到了谯县!别忘了你才告诉他们说,我已经去了彭城郡,如果你突然又说我已经来了,那些贼头不但会被吓住,说不定还会一刀把你砍了!”
刚才还在兴冲冲的王友方脸色一变,赶紧唱诺答应,把陈应良的指点牢记在心,还点头哈腰的说道:“通守大人请放心,小人一定不会了说,等把你那两位同宗请到谯县,小的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
就这样,抱着给‘陈家兄弟’一个大惊喜的心思,徐敏廉的幕僚王友方又一次西进来与变民军队伍联系了,还带来了徐敏廉安抚变民军队伍用的五口肥猪与十坛好酒,而‘陈家兄弟’的队伍也已经顺利抵达了谯郡边缘的郑家集,距离谯县都已经不到五十里路,所以王友方一行当天傍晚就碰上了出使对象,把徐敏廉的答复与礼物送到了改名换姓的李密等人面前。
做为一个奸诈程度绝对不在陈应良之下的卑鄙小人,李密当然也不敢轻信徐敏廉的诚意招降,除了虚情假意的热情接待王友方一行后,李密自然少不得向王友方打听徐敏廉的答复情况,同时李密还十分奸诈的安排一些精干士兵,假借饮宴的机会,向王友方带来的差役随从打听消息,套取谯县情况,借此分析谯县是否陷阱。
李密的谨慎注定是白费力气,正所谓人正不怕影子歪,心中无鬼的王友方不管被李密怎么盘问,都没有说出那怕一句话让李密担心警惕,相反还被李密套出了徐敏廉的一句重要原话徐敏廉把李密队伍招降到手后,打算挑选其中精壮者编制成八个团,驻扎在谯县与城父一带,防范南面的汝阴贼乱向北蔓延,淘汰者则分给抛荒土地,让他们自耕自食,小有钱粮的徐敏廉承担他们的口粮到秋天。
听到王友方转述的这番话,李密当然是心中暗喜,赶紧又向王友方套话,打听陈应良是否知道徐敏廉出面招降一事,得到过陈应良指点的王友方没敢说实话,在关键处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说陈应良暂时还不知情,徐敏廉准备招降成功后再给陈应良一个惊喜。李密大为欢喜,不放心的继续试探时,实际上没什么恶意的王友方则自信回答,没有让李密发现任何破绽。
与此同时,去向王友方随从套话的士兵也陆续来报,说他们已经从喝得烂醉的差役口中套出了实话,谯县一带最近并没有任何的军队调动迹象,还交代出谯县一带仅有八百来名乡勇为军,且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府兵北上后,徐敏廉临时招募来的农家子弟,平时一天有一干一稀两顿饭,一个月有三斗米的俸禄,遇到战事才有三顿饭和铜钱赏赐。从这一点李密又可以断定,谯县守军的战斗力并不强,士气也绝对不是很高。
结合这些情况,李密心中终于有了底气,与杨家兄弟秘密商量下一步行动时,李密开口就无比自信的说道:“现在我可以肯定这不是陈应良小贼的圈套了,还可以肯定徐敏廉已经中了我们的计,相信我们会向他投降,我军袭取谯郡郡治的计划,也已经有很大希望成功。”
难得见李密的语气这么自信肯定一次,深知李密才能的杨家兄弟顿时都是大喜,然后杨积善问道:“军师,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尽快动手,越快越好。”李密严肃的说道:“我的意见是,我们今天晚上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就向谯县开拔,下午抵达谯县,然后立即动手夺取城池!”
“这么快?”杨积善一楞,忙问道:“军师,你之前不是叫我们小心谨慎吗?怎么这次把计划制订得这么急?也不先仔细确认一下谯县那边究竟有无伏兵?”
“不必浪费时间,也不能浪费时间了。”李密答道:“我们可以肯定谯县一带没有官军伏兵,但我们必须担心陈应良那小贼收到消息后看出破绽,或者为了预防万一派军西进来谯县应变,所以要尽快动手,不给陈应良小贼以应变时间!”
杨玄挺和杨积善一起点头,然后杨积善赶紧又问道:“军师,那我们究竟该如何夺占谯县,现在你该说了吧?”
“分两步走。”李密早已是胸有成竹,飞快说道:“首先,组织两队精锐之士,秘密向他们告知实情,许以重赏,让他们按计行事。然后,明天到了谯县城下后,不出意外的话,徐敏廉九成九要亲自出城迎接我们,届时你们的其中一位率领几名心腹上前,假意向徐敏廉行礼投降,乘机与徐敏廉近身,然后以贴身短兵器拿下徐敏廉为人质,同时我们之前安排的两队精锐队伍,一队上前接应活捉徐敏廉,乘机袭杀其他的谯县将官,另一队则直取城门!顺利的话,谯县就必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杨玄挺和杨积善听了大喜,赶紧点头称是,李密则又小心的补充道:“预防万一,我还有一个应变计划,届时徐敏廉如果没有出城迎接我们,那我们就乘着谯县城门开启的机会,以呐喊为号,一队人马直接去抢城门,另一队人马则全力袭杀官军主将,使官军群龙无首,陷入混乱,同样可以有很大胜算。”
杨玄挺和杨积善再次点头,又稍一商量后,武艺最好的杨玄挺又决定由自己出面诈降,奇袭徐敏廉本人,杨积善负责率军接应,或者在徐敏廉没有出城的情况下袭击官军主将,李密则负责指挥全军,指挥夺占城门的军队发起奇袭,李密也赞同这个安排,当下三人连夜布置奇袭计划不提。
计划顺利安排完毕后,次日清晨,杨家兄弟和李密果断率领麾下队伍西进向谯县开拔,同时又十分大方的让王友方先回谯县报告,主动让徐敏廉知道自军动向,同时生性谨慎的李密为了预防万一,自然少不得又安排了几名精干斥候先行潜往谯县,侦察和掌握官军动向。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接近正午,当杨家兄弟和李密的队伍距离谯县只剩下二十里路程时,派去侦察敌情的斥候先后回报,说谯县守军紧急出动了一支乡勇队伍,在东门外集结侯命,数量仅有两个团四百余人,打的旗号是谯郡副都尉吴缺,除此之外并未发现任何的官军异常调动增多。再紧接着,徐敏廉的幕僚王友方第三次来到了李密等人面前,满面笑容的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徐敏廉得知了陈家兄弟今天就率军来降后,十分欢喜,已经立即着手布置受降事宜,还要亲自率领着谯郡文武官员到城外迎接李密等人。
看到王友方的真诚笑容,又见他主动提出为自军领路,李密再也没什么担忧了,脸上微笑着向王友方客气道谢,心里则笑得更加欣慰轻松,暗道:“苍天保佑,保佑我军此行顺利拿下谯城。真能这样,陈应良小贼,到了那时候,我看你怎么向杨广交代?你欠我的,我要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第145章 抓错人了
小幕僚王友方还真没骗李密和杨家兄弟,得知陈应良的两个同宗率军来降,并且来得如此的迅速和干脆,力主招降的徐敏廉还真是欢喜万分,不仅立即着手布置受降事宜,还决定亲自率领郡内官员及士绅代表出城,迎接来降之敌。
徐敏廉这么决定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徐敏廉不久前刚接到消息,说是江都郡丞王世充攻破了刘元进后,在吴郡通玄寺焚香立誓,发誓不杀降者,结果四散为盗的刘元进残部很快就投降了三万多人,烽火四起的吴郡各县也立时恢复宁静。虽然徐敏廉不知道王世充在历史上是如何对待这些投降战俘,但有了王世充的榜样在前,勉强算是忠于职守的徐敏廉也很乐意效仿一把。
性格有些善变的陈应良也很乐意招降,这倒不是因为陈应良觉得王世充的手段一定正确,而是因为陈应良来到谯县西部后,发现这一带的谯郡官兵实力有些太过薄弱,周边的流民逃役又实在太多,如果不加强一下西部兵力,陈应良还真有些不放心率领谯郡主力出郡平叛,这才临时改了主意,放弃原先的奇袭战术改为招抚。所以得知自己的两个同宗急进来降后,陈应良也是有些欢喜,不仅没有反对徐敏廉亲自出城迎接,还答应与徐敏廉共同出城去迎接同宗兄弟。
当然,做为与李密属于一丘之貉的狡诈奸贼,陈应良也留下了一个后手预防万一,那就是让马三宝和阚稜率领潜行至此的五个团军队做好备战,化装成看热闹的百姓流民,暗中监视陈家兄弟的来降队伍,同时也避免暴露身份,吓跑了应该是真心来降的陈家兄弟。
在徐敏廉的亲自布置下,各种受降事务迅速都安排好了,同时探马来报,说是陈家兄弟的队伍距离谯城已经不到十里,徐敏廉大喜,赶紧组织文武官员与百姓代表共同出城,到谯县东门外去当道迎接,陈应良也穿了一身便装与徐敏廉一同出城,还就陪伴在了徐敏廉的身边。
陈家兄弟的队伍来得很快,徐敏廉等人刚出城在官道上站定,平坦的官道尽头就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杂乱旗帜与行军时带起尘烟,见此情景,生性谨慎的陈应良难免又一次向徐敏廉叮嘱道:“徐太守,切记,让他们离你半里远的地方驻步,只让几个代表过来行礼,待到入城在华祖庵立誓后,立即让他们全部放下武器,切记,千万不要大意疏忽。”
徐敏廉点头,随口敷衍说自己早已记住,之前唠叨过不少次的陈应良也觉得自己有些罗嗦,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派人通知埋伏在道路两侧的马三宝与阚稜,叫他们仔细小心不提。
与此同时,走在队伍前面的杨家兄弟和李密,也已经看到了徐敏廉等人的迎接队伍,对杨积善使了眼色,让他暂时缠住旁边的王友方,李密也是对杨玄挺叮嘱道:“三将军,记住,一定要生擒徐敏廉,得手后也别急着动手杀他,先拿住他为人质,保住你的安全,其他的事等我们的接应队伍与你会合后再说。”
“知道了,用不着罗嗦。”杨玄挺可没徐敏廉那样的好脾气,顶了李密一句,还反过来交代道:“管好你自己的事,用不着给我操心,城门是开着的,我们能不能立即拿下谯城,就看你能不能拿下城门了。”李密苦笑,只得点头表示明白。
就这样,逐渐西垂的阳光下,互相不知对方底细的两支队伍逐渐靠拢了,当杨家兄弟的队伍来到徐敏廉等人只有半里的位置时,谯郡副都尉吴缺依令率军拦住杨家兄弟的队伍,杨家兄弟也没敢强行冲击吴缺队伍,按照李密的计划让军队驻步,然后杨玄挺亲自率领两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可靠好手,捧着武器上前交与吴缺,表示没有恶意,同时王友方也上前给吴缺,说杨玄挺就是这支乱贼队伍的大当家陈应伤,要亲自到徐敏廉的面前行礼请降。
最大的贼头陈应伤都交出了武器,吴缺那里还有什么放心不下?大喜之下,吴缺立即派人报知徐敏廉,徐敏廉和陈应良闻讯也是大喜,都道陈家兄弟是诚意来降,忙令王友方引领陈应伤过来见面。与此同时,陈应良还在心中暗道:“等收降了这伙人,就把陈家兄弟分开使用,我带一个回永城去,那个刘智远也带着,让徐敏廉放心用他们的队伍。”
就这样,在王友方的引领下,赤手空拳的杨玄挺领着两个随从就往徐敏廉这边过来了,也是凑巧,陈应良与杨玄挺虽然彼此之间仇深似海,也在战场上交手不只一次,但是却从没有在近距离见过面,每一次都是在战场上远远的看到对方,所以随着彼此之间的越来越近,陈应良也只是觉得杨玄挺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想不起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杨玄挺更惨,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徐敏廉身上,对站在旁边的陈应良根本就没怎么注意,只是跟着王友方大步走到徐敏廉的面前,还按照李密的指点,在距离徐敏廉还有十来步的地方就单膝跪下,稽首行礼,大声说道:“草民陈应伤,叩见谯郡徐太守,草民罪在不赦,特地前来请死,请徐太守处置!”
和李密预计的一样,见杨玄挺远远就稽首行礼,居中而立的徐敏廉果然大步上前来搀扶杨玄挺,众人赶紧跟上间,原本严整的队伍顿时出现了些许混乱,时刻注意保护徐敏廉的差役也因此分了神,甚至就连陈应良也因此出现疏忽,紧随着徐敏廉大步上前,准备与杨玄挺互相认识。
“陈壮士,快快请起。”还是和李密预料的一样,诚意招降的徐敏廉果然是亲自双手来搀杨玄挺,还迫不及待的就大声说道:“陈壮士虽然偶犯小错,但是却始终注意言行,没有犯我谯郡一民一舍,足可见壮士忠善之心,今日又率众来降,痛改前非……。”
灌迷魂汤的安慰话还没有说完,徐敏廉就已经楞住了因为杨玄挺的手里,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支锋利匕首,还一下子就抵住了徐敏廉的心窝!再紧接着,不等徐敏廉惊叫出声,杨玄挺就已经就势跳起,一手勒住了徐敏廉的脖子,一手用匕首顶住徐敏廉的心窝,冲着众人大吼道:“都别动!否则我要他的命!”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久经风浪的陈应良一时之间都措手不及,就更别说其他人了,早有准备的两个杨玄挺随从也乘机跳起,迅速呈品字形护住了杨玄挺的后背,其中一人抢了徐敏廉的腰上宝剑,另一个人则飞快从怀中拿出一面小红旗,高举起大力摇晃,还大吼道:“得手了!我们得手了!”
“得手了!”
听到这喊声,半里外的李密和杨积善都是狂喜万分,当下杨积善突发一声喊,领着两百名精选出来的士兵就向前方冲锋,还一刀把正在回头观望后方情况的副都尉吴缺砍下了马,乘势冲击吴缺麾下已经乱成一团的乡勇队伍,另一支变民军精兵也在可靠助手的率领下,直接冲击谯县乡勇队伍的右翼,准备冲过拦截直取城门。
形势急变之下,不要说谯县的乡勇队伍人人措手不及,就是事前不知情的乱贼队伍也是个个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所措,好在李密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立即回过头时,冲着事前不知情的乱贼队伍大吼道:“弟兄们!大头领已经拿住徐敏廉狗官了,谯城是我们的了!杀进城去,抢钱!抢粮!抢女人!杀……!”
“杀啊!”
李密的喊杀口号还没完全喊完,让他也目瞪口呆的事也发生了,道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流民队伍中,突然抢先了震天的喊杀声,无数百姓突然扯开了身上的破烂衣服,露出藏在衣下的崭新军衣,象变魔术一样的拿出一把把雪亮横刀,吼叫着左右杀向乱贼队伍,与此同时,路旁稍远处的人群中,还突然竖起了无数把雪亮陌刀与无数柄长枪长矛,斜举着快步杀了过来。
见此情景,李密的下巴都直接张脱了臼,含糊不清的惊叫道:“怎么有埋伏?我都那么小心了,怎么还会中埋伏?陈应良小贼亲自布置的埋伏?不对啊!如果是他布置的埋伏,早就应该发动了?怎么还会给我们生擒徐敏廉的机会?!”
李密在那边惊叫,陈应良也在这边目瞪口呆,失声惨叫,“是诈降?竟然是诈降?怎么可能?这伙乱贼是什么人,连我都能骗得过去?”惨叫着,爱护小命的陈应良当然是迅速后退,躲到了自己的亲兵三狗子等人背后。
“狗官!原来你早就布置好圈套等我们钻了!”最为愤怒的还是已经拿住了徐敏廉的杨玄挺,全然没有分析过如果这是陷阱自己怎么可能顺利拿下徐敏廉,用匕首顶着徐敏廉只是大吼,“叫你的人放下武器,不然我一刀宰了你!”
徐敏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还差点尿了裤裆,一时间根本反应过来,被杨玄挺要挟也是不知如何回答,倒是陈应良抢先冷静了下来,马上一把抓住自己的一个亲兵,大吼命令道:“去传令,关闭城门,关上所有城门!”
亲兵领命飞奔而去,那边杨玄挺却是勃然大怒,冲着陈应良大吼道:“不准关城门!叫你的人站住,不然我一刀宰这个狗官!”
“你要挟不了我!”陈应良甚是冷静,还反过来要挟道:“放了徐太守,我让你走,不然的话,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活命!”
“哈哈哈哈!”杨玄挺放声大笑了,狂笑说道:“小子,就凭你这点乌合之众,也想挡得住我亲手训练出来的虎狼之师?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当年……。”
得意的话还没说完,杨玄挺的狂笑就已经戛然而止了,因为杨玄挺在狂笑时稍微扭头看了后方战场一眼,结果让杨玄挺傻眼的是,他按照老爸杨素和老哥杨玄感练兵之法,精心训练出来的麾下队伍,在突然杀出的官军面前竟然还是不堪一击,被左右杀出的官军冲得是七零八落,乱成一团,甚至就连老弟杨积善率领的精锐队伍,也被一群官军缠住,陷入近身苦战。
大惊之下,杨玄挺赶紧又威胁徐敏廉道:“叫你的人下令鸣金,叫你的人鸣金,不然的话我宰了你!”
徐敏廉终于回过了一些神来,带着哭腔说道:“好汉,你抓错人了,这些军队不归我管,我下令没用,你抓错人了啊!”
“抓错人了?这些军队不是你的?这话什么意思?”杨玄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情况不妙了。
“这些军队是他的。”徐敏廉很不讲交情的一指陈应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道:“这些军队,都是陈通守从永城带来的新军,是陈通守他一手组建的,我说的话,他们根本不听啊!”
杨玄挺的神情呆滞了,傻愣愣的看着陈应良,半晌才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难怪我刚才就觉得你面熟,原来你就是陈应良小贼!天哪!我怎么这么不长眼?刚才怎么就没认出你这个杀兄仇人?!”
“杀兄仇人?”陈应良一楞,接着终于醒悟了过来,顿时也是声嘶力竭的大吼,“杨玄挺!你是杨玄挺!难怪我刚才也觉得你面熟,原来你是弘农大战的漏网之鱼!杨玄感的三……,救命!”
陈应良之所以发出哀嚎,当然是因为杨玄挺突然一下子推开了徐敏廉,一把抢过随从手里的宝剑,挥剑向陈应良杀了过来杨玄挺的武力或许有些不如杨玄感,但好歹也是先后五次身先士卒冲垮裴弘策的猛将,对付陈应良这样的半桶水当然绝对不在话下,陈应良身仅有的两个亲兵拔刀阻拦,也被杨玄挺剑削脚踢迅速放倒。见杨玄挺红着眼睛来找自己报仇,很有自知之明的陈应良当然也不敢硬碰硬,掉转脑袋撒腿就往城门处跑。
一幕十分难得的战场奇景在谯县城下出现了,装备精良又久经训练的谯郡官军以少敌多,夹着装备粗劣又训练不足的乱贼队伍打,压着打还专下黑手,占尽各种优势,身为官军主将的陈应良却被乱贼队伍的主将杨玄挺追着砍,到处抱头鼠窜,狼狈到了极点。而更让陈应良欲哭无泪的是,当他好不容易逃到谯县城下时,谯县的守军按照他的命令,才刚刚关好城门,杨玄挺又在屁股后面紧追不舍,再想重新叫开城门已经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没有办法,自作孽的陈应良只能跑了一个弧形,呈弧形跑向自己的队伍寻求帮助。
颇有战场经验的杨玄挺当然看得出陈应良的如意算盘,为了粉碎陈应良的美梦,杨玄挺除了紧追不舍,少不得大吼连连,命令战场上的自家士兵阻拦砍杀陈应良这个杀兄仇人,结果还真有几个被杀散了的乱贼士兵听到命令,拿着破烂横刀冲向陈应良,把陈应良吓得是连喊救命,惨叫间还十分难得的带上了哭腔,“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啊!”
有两名在混战中脱队的谯郡士兵听到陈应良的叫喊,冲了过来接应,但他们却被贼军士兵接住,没能腾出手来阻拦最危险的杨玄挺,早已杀红了眼的杨玄挺也不理会这两名官兵,穷追着罪该万死的陈应良只是不放,手中宝剑的剑尖一直都在陈应良身后不到三尺处舞动,吼叫如雷,“小贼!站住!还我兄长命来!还我兄弟命来!还我十万义军将士的命来!”
陈应良傻叉了才站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是飞奔,好在陈应良这几个月来一直坚持锻炼,营养也绝对跟得上,在体力和爆发力方面都已经远非洛阳大战时可比,疯狂逃命间跑得简直比兔子还快,杨玄挺虽然武勇过人也一直没办法迅速追上砍死陈应良,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应良逐渐靠近一支拿着陌刀的隋军队伍…………
嘭一声,苍天开眼,杨玄感显灵,杨玄纵和杨万硕兄弟与无数惨死在陈应良屠刀下的义军将士保佑,眼看陈应良距离那队隋军士兵已经不到十丈时,右脚突然在开阔的地面上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狗吃屎就摔在地上,还差点碰掉两颗门牙,后面的杨玄挺大喜,上来就一剑对着陈应良后颈砍下!
生死关头,在刑警队学来的格斗技巧暂时救了陈应良一命,听到脑后风响,陈应良一个懒驴打滚就往侧翻,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致命一剑,杨玄挺一击不中更是大怒,反手一剑也来削陈应良的脑袋,陈应良别无选择,顾不得满身草叶泥土,只能是继续翻滚躲避,第二次躲开杨玄挺的宝剑。
翻滚移动的速度当然无法与脚步移动相比,连续被陈应良躲开了两箭后,杨玄挺也汲取了教训,不再急着挥剑,只是快步来追陈应良,然后乘着陈应良翻滚面向地面时,突然一脚踩在了陈应良的屁股上,这一脚势大力沉,不仅把陈应良踩得失声惨叫,还一下子就把陈应良踩趴在了地上,摔得满嘴泥土。
“小贼!你的报应到了!”杨玄挺狂笑一声,双手反操宝剑,用剑尖对准陈应良的背心,双手使出千斤之力,对着陈应良的背心就是狠狠插下,口中大吼,“死!”
“完了!”陈应良这一次是彻底的绝望了…………
第146章 李密版以德报怨
即便时隔多年,每当想起此刻的情景,陈应良都仍然会觉得心有余悸,还不止一次从噩梦中警醒,坐在床上得花不少力气和时间,才能让剧烈跳动的心脏恢复平静,因为实在是太险了。
这也是陈应良自打来到这个时代后与死神距离最近的一次,近得几乎都已经能够地狱冤魂的惨叫,与陈应良仇比海深的杨玄挺一脚踏中了陈应良的屁股,势大力沉,陈应良根本就无法移动身体,仅仅只能勉强回头,恰好看到杨玄挺双手反握宝剑,怒吼着向自己狠狠插下,“死!”
那一刻,陈应良真的是完全已经绝望了,认定是自己公款买手机和给著名暴君隋炀帝助纣为虐的报应到了,该和这个时代说永别了,然而就在那柄明晃晃的宝剑即将插到身上时,陈应良绝望的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绿衫少女的身影,也想起了自己对她的承诺。不甘之下,陈应良体内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全身肌肉也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神力,大吼着全力翻动身体,“雨儿!”
铛一声巨响,陈应良的全力翻动,让自己的身体勉强侧起,杨玄挺全力插下的宝剑割破陈应良胸前衣服,剑锋擦着陈应良的胸前皮肤划过,在陈应良的前胸留下了一道带血剑痕,然后剑尖重重插在地上,入地逾尺,力量之巨大,连剑身都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震荡,又发出了一声清脆声响,居中断成了两截。
致命一剑竟然被陈应良躲开,连宝剑都断为了两截,杨玄挺胸中的愤怒狂恨已经无法再用笔墨形容,狂吼一声抛去宝剑,弯腰双手急探,一把掐住了陈应良的咽喉,疯狂掐捏,陈应良也红着眼睛反掐住了杨玄挺的咽喉,同样是疯狂掐捏杨玄挺的咽喉,力量大得连拇指的指甲都为断裂,血流满手,但陈应良根本顾不及理会,只是狠狠掐住杨玄挺的咽喉,象野兽一样的与杨玄挺比拼力气,比拼谁先被谁掐断气。
按常理来说,陈应良在爆发力与耐力方面都远不如猛将杨玄挺,这场力量比拼必输无疑,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十丈外的隋军陌刀兵已经发现陈应良冲了过来帮忙,只是因为陈应良已经和杨玄挺扭打在了一起不敢用刀,只能是扔下武器七手八脚的扳杨玄挺的胳膊,杨玄挺不躲不避,吼叫着只是手指疯狂用力,直把力量弱小的陈应良掐得眼球翻白,逐渐接近断气。
关键时刻,大力士阚稜也赶到了现场,见陈应良情况危险,阚稜连刀都顾不得扔下,大吼一声抬脚就重重踹在了杨玄挺的肩膀上,嵌着铁板的大皮鞋撞上肩膀,发出了一声脆响,杨玄挺的右肩肩胛骨直接粉碎,先卸掉杨玄挺的一些力量,然后阚稜飞快扔下陌刀,左手一把揪住杨玄挺的头发,疯狂向上揪拉,拉起杨玄挺的脑袋,右手则重重一拳砸在了杨玄挺的太阳穴上,骨骼再次轻响间,要害遭到了重击的杨玄挺当场昏厥过去,其他的陌刀兵这才七手八脚的扳开杨玄挺手指,把已经眼球翻白的陈应良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揉着青紫的咽喉,大口大口的喘了许久粗气,陈应良这才在阚稜的搀扶下重新站起,而几名隋军陌刀兵为了表示忠心,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对杨玄挺展开了毒打报复,还无比狠毒的接连砸断跺断了杨玄挺的好几根手指头,十指连心的剧痛也让杨玄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然后挣扎着又要扑上来和陈应良拼命,可惜陈应良麾下的帮凶走狗再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好几名士兵齐心协力,又把杨玄挺立即打翻在地,然后继续饱以拳脚,还无比狠毒的砸碎了杨玄挺的一只脚关节。
“奸贼!狗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即便已经被满脸开花、口鼻喷血和全身骨折了,杨玄挺却还是没有放弃和陈应良拼命,一次又一次挣扎吼叫着想要向陈应良扑来,又一次接一次被打倒砸翻,喷着血沫的口中也不断怒吼,“陈应良!小贼!我要你的命!要你的命!还我大哥的命来!还我二哥五弟的命来!还我十万将士的命来!狗!狗!你这条暴君走狗,我要你的命!”
歇斯底里的哭喊吼叫,换来的是隋军士兵更加凶猛的毒打凌虐,转眼间就被打得遍体鳞伤,不成人形,见此情景,靠着杨家兄弟起家的陈应良也有些心下不忍,扭过了头,咳嗽着下令道:“给他一个痛快吧,人头留下。”
阚稜答应,拔出了腰刀上前,示意士兵按住杨玄挺,杨玄挺无力反抗,又知道死期将至,便含着血泪昂天长嘶了起来,“兄长!我对不起你!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为你……。”
带着风声落下的横刀结束了杨玄挺的嘶喊,但人头落地后,杨玄挺充满血丝的眼睛却仍然睁得滚圆,无论如何都无法合上,死不瞑目也确实是死不瞑目,如果杨玄挺能够早一点认出陈应良,今天人头落地也就不会是他,而是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陈应良了。
让士卒妥善保管好了杨玄挺的首级,陈应良这才将目光转向城外战场,而此刻的战场上局势已经十分明朗,无论装备还是训练都占据绝对优势的隋军队伍稳操胜算,杀得刚组建一个来月的杨家兄弟队伍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带动着谯县的乡勇队伍也是奋勇作战,拼命乘机捞功,杨家兄弟的队伍则不断四散逃命,崩溃惨败已成定局。
见此情景,多少受了些伤的陈应良也懒得再指挥了,安排了阚稜继续率军作战,然后就在一队隋军将士的保护下返回城下与徐敏廉等人会合了,而此刻徐敏廉也已经脱得了自由,陈应良与他见面后一问才知道,原来杨玄挺扔下徐敏廉追杀着陈应良离开了现场后,杨玄挺的两个帮手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不知如何是好,没有立即拿住徐敏廉继续为质,让徐敏廉乘机逃远,旁边的谯县差役则一轰而上,乱刀砍死了那两名贼兵。
见徐敏廉也是安然无恙,还有些担心徐敏廉出事无法向隋炀帝交代的陈应良又松了口气,便很是大度的宽恕了三狗子等两名亲兵的保护不周之过,还道:“不怪你们,刚才那个家伙,就是去年在洛水河畔,五次打垮我叔父的名将杨玄挺,你们拦不住他也是正常。”
安慰归安慰,陈应良少不得又在心里拿定主意,发誓今后身边怎么都要带上十名着甲亲兵,以免重蹈覆辙。那边徐敏廉则惊奇问道:“陈通守,刚才那个贼头,真是大名鼎鼎的杨玄挺?”
“是他。”陈应良点头,又闷闷不乐的说道:“我这次实在是太大意了,其实我早就该怀疑的,陈应伤,陈应绝,这摆明了是说应该让我重伤死绝,我居然就一直没留意。”
“陈应伤是杨玄挺,那陈应绝是谁?”徐敏廉又好奇问道。
“有可能是杨积善,当初他也逃出了崤函道。”陈应良随口回答,接着又猛的想起一事,忙向徐敏廉的幕僚王友方问道:“王师爷,这股乱贼的三头领刘指远,是不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人,脸还很黑?”
“是,陈通守你怎么知道?”王友方大惊反问。
“果然是他!”陈应良咆哮如雷了,“难怪这次连老子都差点吃亏,原来又是李密!在战场上唯一能骗过我的李密!”
大吼着,陈应良又飞快下令,让三狗子去联络马三宝和阚稜,让他们全力搜杀化名为刘智远的宿敌李密,又强调了李密的脸部特征是皮肤黝黑,要隋军将士务必注意这样的敌人,三狗子领命飞奔而去,早已经瞠目结舌的徐敏廉这才拍了拍胸口,向陈应良说道:“陈通守,我们这次真是走运啊,如果不是歪打正着,让杨家兄弟和李密逆贼在我们的周边坐大,再闹出什么惊动皇帝的大事,那么圣上一旦怪罪下来,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陈应良不吭声,因为陈应良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真相,知道李密很可能是有意在利用自己的心理误区,故意在谯郡的周边近处起事,又故意没有侵犯谯郡一寸土地,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灯下黑,让自己始终没有留心到李密就在眼皮子底下悄悄崛起,这次如果不是自己走了狗屎运,欺软怕硬歪打正着,继续让李密再坐大下去,一旦闹出大的动静,那么不仅将重创到自己的声望,狗熊脾气的隋炀帝也有可能因此大发雷霆,拿自己当出气筒。
暗自庆幸了自己的走运,陈应良又露出了一些笑容,暗道:“李密,看来这次咱们俩都是无心对无心,你没料到我在谯县,我也没猜到你是诈降,大家都是措手不及,这次咱们算是又打了一个平手。如果你还有机会和我再交手,下一次就看咱们俩谁更能汲取教训了。”
谯县战事在天色将黑时就已经基本结束,根本就没什么时间和机会训练的李密队伍被彻底击溃,衣衫褴褛的士兵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大股士兵逃向了西面来路,游兵散勇则是到处逃窜,但陈应良点名道姓要脑袋的李密和杨积善却是不知所踪,无法确认是否尾随大队行动。见此情景,陈应良皱了皱眉头,稍一思索就吩咐道:“传令阚稜,让他负责追杀敌人大队,吴缺和马三宝的队伍,一南一北,追杀的敌人游兵散勇,继续搜索李密和杨积善的下落。”
传令兵飞奔去传达命令了,旁边的徐敏廉却是大惑不解,向陈应良问道:“陈通守,你怎么分出那么多军队追杀敌人的游兵散勇?全力追击敌人大队,我们的斩获不是可以大上许多?”
“这些乌合之众,就算全砍了,也及不上李密的一颗脑袋重要。”陈应良顺口答道:“李密奸诈,知道随着大队逃命最是危险,为了争取逃命机会,他九成九会单独逃命,甚至有可能在阵上换装,打扮成普通士兵的模样逃命,所以追杀敌人的游兵散勇,抓到他的机会反倒更大一些。”徐敏廉恍然大悟,赶紧点头称是。
陈应良的分析虽然合理,可惜李密的逃命本事却又超过了陈应良的想象,兵分三路的全力追杀下来,即便追杀到了二更天色全黑,李密和杨积善却还是不知下落,没有找到他们的人,甚至都没有发现他们到底往那个方向走那条路线逃命,同时夜色已深,根本就没做好夜战准备的隋军队伍既无火把照明,又没有干粮充饥保证连夜追杀,陈应良在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下令收兵,让麾下队伍撤回城中休息。
黑夜中,只打着少量简陋火把照明的隋军队伍逐渐收兵回城了,随着隋军将士的走远,谯县西北面五里外的涡水河畔,一片茂密的芦苇深处,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李密悄悄站了起来,先是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周边动静,又倾听有无异常声音,最后还十分小心的抛掷石头制造出一些声响,一再确认平安无事,李密才对藏在身旁的杨积善低声说了一句没事了,最后才与同样身穿百姓衣服的杨积善钻出芦苇荡,重新回到岸上。
满身泥水的回到岸上时,杨积善一直都在低声饮泣落泪,李密却是神色如常,还十分细心的脱下身上衣服,拧去泥水,然后才对杨积善说道:“七将军,别伤心了,快把衣服拧干,夜里冷,别着了凉,现在这情况,我们如果病了就麻烦大了。”
杨积善饮泣着点头,一边拧衣,一边低声问道:“军师,以后我们怎么办?三哥不在了,我们好不容易拉起来的三千多军队也都不在了,今后怎么办?”
“怎么办?”李密笑了,微笑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换一个地方,想办法找机会东山再起了,托暴君杨广的福,天下这么乱,我们不管到了那里都有机会东山再起,找陈应良小贼报仇。”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啊?”杨积善哽咽道:“三哥没了,军队没了,连盔甲武器都没了,我们还怎么东山再起?”
“我们还有命,命就是我们最大的翻身本钱。”李密自信的说道:“这一次,我们虽然又输了,但我们不是输在智谋和用兵上,是输在实力不足上。我可以肯定,陈应良这次也没料到我们是在诈降,事前也绝不知道我们的真正身份,不然的话,我们一个都跑不掉,这次他只是运气好,下次我有把握不会再给他这样的走运机会。”
杨积善垂首,不敢象李密这么有自信,李密却又突然问道:“七将军,有个问题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老柱国杨素公当年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廷里门生故旧极多,现在暴君杨广的面前,你们杨家还有没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杨积善先是一楞,然后惊道:“你想求得暴君赦免?这不可能!没有谁敢替我们求这个赦免!”
“小声点!”李密先是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然后才微笑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替我们求赦免,我是听说暴君的大走狗张须陀升了官,被杨广封为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想帮陈应良小贼也升一升官,安排一个人出面,奏请暴君封陈应良为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副使,给张须陀当一个副手,帮着张须陀征讨青徐一带的各路义军。”
“你疯了?!”杨积善大吃一惊,脱口说道:“陈应良小贼现在就已经这么难对付了,你还想帮着他升官,掌握更多的军队?”
“小声些。”李密又打了一个噤声手势,轻笑说道:“我当然没疯,刚才我和你躲在芦苇荡里的时候,一直都在考虑如何为楚公和我们报仇,如何除掉陈应良小贼,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这个主意。你放心,如果我们真能帮陈应良小贼谋到这个位置,他的死期就不远了。”
“为什么?”杨积善惊奇问道。
“原因有两个,第一,暴君不死,天下的义军就不会绝。”李密轻声说道:“只要杨广这个暴君还在,天下就绝对不会太平,不堪****揭竿而起的百姓也只会越来越多,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应良小贼如果只守谯郡一地,倒是可以轻松稳坐钓鱼台,可是他如果出任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副使,就一定得东奔西走,四处救火,要不了多久就会疲于奔命,焦头烂额,再稍有差池,就会不是死在其他义军死里,就是死在暴君杨广的手里。”
考虑到隋炀帝的狗熊脾气,又亲眼看到了现在已经是烽烟遍地的青徐大地,杨积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当然就是陈应良小贼绝不可能和张须陀友好相处了。”李密微笑说道:“我对张须陀虽然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他是一个脾气火暴性格耿直的人,陈应良小贼性格阴柔,心机深沉,这样的脾气恰好最不对张须陀的胃口,二人一旦搭档作战,必然会为了钱粮战术和承担责任等各种事务大起纷争,绝不可能友好相处,届时陈应良小贼必然会处处受到掣肘,事事受到刁难,举步维艰,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开罪杨广的宠臣张须陀,被罢官免职,杀头抄家,明白了没有?”
“妙计啊!”熟知官场的杨积善眼睛亮了,道:“不错,张须陀脾气火暴,为人正直,陈应良小贼性格奸诈阴毒,他们之间搭档成军,绝对不可能友好相处,把陈应良小贼弄到张须陀的麾下,说不定张须陀还有可能直接把他一刀砍了,让这个小贼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如此。”李密点头,又微笑说道:“七将军,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要以德报怨了,现在也别藏私了吧?楚公老柱国在朝廷里如果还有什么人,就别让他们闲着了,请他们帮这个忙。”
杨积善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答道:“不是我藏私留后路,我父亲在朝廷里是还有一些人,但他们也不是一定靠得住,绝对靠得住的就算有一两个,却没有那么高的地位,能够在杨广的面前说得上话。”
“没事,慢慢来。”李密招呼道:“我们走吧,路上慢慢商量,把你知道的人都说出来,不一定靠不住的我们可以甄别,或者想办法让他们靠得住。地位不够的,我们也可以让他迂回前进,通过第三人的渠道帮陈应良小贼升官。”
第147章 张须陀使者
经过暗中商议后,陈应良和徐敏廉联了次手,利用杨玄挺兄弟这件事很是捞了一笔好处,首先就是毫无廉耻的联名上表,宣称说自己发现杨玄感余党在淮阳郡境内死灰复燃,只是碍于国法,没敢在取得淮阳郡太守赵陀同意的情况下越郡剿杀,又怕走露风声打草惊蛇,故而巧设迷局,引诱杨玄感余党来降,其中徐敏廉舍身而出,骗得杨玄挺信任,将他诱离队伍斩首于阵,陈应良则率军出击,大破杨逆余孽,只是事前不知杨积善与李密二贼也在贼军之中,故而未能使二贼就擒。
厚颜无耻的把瞎猫碰上死耗子变成了精忠报国,徐敏廉和陈应良又派人联络淮阳太守赵陀,向他知会战情,要求他协助捉拿杨积善和李密,又让使者出使奏章抄本,口头询问赵陀是否需要加上一笔,说是赵陀也帮助谯郡诱杀杨玄挺有功?然后又代表陈应良提出请求,说是谯郡军队这次剿灭起源于淮阳郡的杨逆余孽,虽然军队没有出境作战,但是军队调动间还是耗费了大把钱粮,所以恳求赵陀能够帮着解决一些。
赵陀当然明白徐敏廉和陈应良这是在联手敲竹杠,可是赵陀连拒绝被敲竹杠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杨玄挺兄弟和李密可是在他治下境内死灰复燃的,直到谯郡军队干掉杨玄挺,赵陀都还不知道陈应伤就是杨玄挺,赵陀如果不赶紧在这件事上分点功劳,被狗熊脾气的隋炀帝知道他如此无能和疏忽大意,分分钟就有可能叫他人头落地!
所以原本还有些想赖帐的赵陀也没办法了,只能是含着眼泪拿出大把钱粮答谢谯郡军队的剿贼之功,又单独给徐敏廉和陈应良送上厚礼,恳求这两个吸血鬼在奏章上加上一笔自己也知情,也帮着谯郡诱捕了杨玄挺,末了还得对徐敏廉和陈应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最后,徐敏廉和陈应良自然少不得把杨玄挺的脑袋精心包装,连同改动过的奏章一起,用快马送往诼郡献给正在那里的隋炀帝,向他请赏邀功,又顺便打听一下三征高句丽的战况,看看隋炀帝是否有可能继续作死,更加扩大战事规模,诱发更加大规模的民变。
安排了使者北上后,陈应良在谯郡西部逗留了一段时间,仔细巡视了一下谯郡西部诸县的情况,结果让陈应良触目惊心的是,即便是在刚刚收获了冬小麦后,谯郡西部的周边仍然是流民遍野,饥民成千上万,并且不断流入钱粮情况较好的谯郡境内,谯郡西部诸县的差役乡勇也是防不胜防,拦不胜拦,根本无法阻止这些随时也可能变成起义军的流民饥民流窜入境。
没有天灾,还刚收获了冬麦,周边竟然还有这么多饥民流民,病根子是什么陈应良当然清楚,但是又无力解决,也只能是建议徐敏廉再次扩编乡勇队伍,由自己安排将领训练成军,驻扎在城父、谷阳和谯县等要害位置,随时预防万一。而徐敏廉经过反复考虑后,虽然也咬牙同意了陈应良的建议,却还是忍不住在私下里向陈应良问道:“陈通守,这么做还不是只治标、不治本,何时是个头啊?”
“徐太守,本源是什么,你我都知道,可你敢去治吗?”陈应良苦笑反问,徐敏廉语塞,也只能是与陈应良对视苦笑,各喝一杯闷酒了事。、
原本陈应良还在考虑是否发起一次正式的越郡作战,率领军队闪电南下,突袭已经确定了位置的汝阴大贼头房宪伯,但尚未下定决心,留守永城的长孙无忌和董由等人就已经送来了消息,说是彭城留守董纯在昌虑大破彭城义军张大虎部,虽然阵斩了张大虎首级,可是张大虎的副手宗世模却率领残部南下逃窜,有一定可能流窜到永城附近。老窝受到威胁的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率领军队回师永城,同时军队还没出发班师,陈应良就已经先下令让董由和长孙无忌安排人手,盯住永城正北的芒砀山一带,预防万一。
陈应良的这道命令一度让永城方面有些摸不着头脑,身份还只是陈应良幕僚的长孙无忌则指点迷津,说芒砀山和鱼山一带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是土匪强盗的天然巢穴,距离昌虑战场又比较近,张大虎的残部在走投无路之下,很可能就跑到这一带藏身,如果不早做提防,一旦让张大虎残部在这些地方站稳脚步,再想剿灭就是千难万难了。永城令董由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安排专人监视芒砀山一带不提。
长孙无忌的乌鸦嘴再一次应验,当陈应良回军到了永城两天后,董由派到芒砀山的眼线果然发现了宗世模队伍的踪迹,数量还有四千多人,陈应良得报不敢怠慢,赶紧亲率军队北征,在事先布置的眼线帮助下,迅速找到了宗世模队伍的所在位置,并且立即发起进攻,原本还打算在这里长期驻扎的宗世模猝不及防,又几百里地的流窜而来人困马乏,粮草不继,被陈应良轻而易举的击破,宗世模死于乱军中,余部则又逃出了芒砀山山区,逃向了梁郡北部流窜。
这一次,陈应良没有下令招降了,因为随着军队规模的越来越打,仅仅只有七个县谯郡钱粮情况再好,也开始有些难以为继了,同时还得为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供应钱粮军需,陈应良即便身为谯郡的太上太守,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谯郡所能承受的军队规模,所以陈应良这次没再下令高喊投降不杀口号,仅仅只是命令军队不得滥杀俘虏,但即便如此,仍然还是有近千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贼兵放下武器主动投降。
处理这些俘虏时,陈应良流了眼泪,从中挑选出了百来名青壮补充军队后,余下的俘虏被陈应良下令全部驱逐回他们的家乡彭城郡,而且还只发给他们每人两个馒头当做干粮,无数蓬头垢面的俘虏跪在谯郡军队面前哭喊,哀求加入谯郡队伍,或者留在钱粮情况比较好的谯郡谋生,许多人还磕头出血,陈应良却只能眼角挂着泪花,神情冷漠的断然拒绝,并且命令军队砍杀拒绝遣返的俘虏,杀了好几十人才把这些哭喊震天的百姓赶回彭城,把他们交给彭城的萧县乡勇队伍处置。
当然,陈应良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处理这些俘虏,磨磨蹭蹭来接收这些俘虏的彭城队伍也没少在背后大骂陈应良多事,甚至就连刚洗白了身份不久的得力助手阚稜,也小心翼翼的对陈应良说道:“通守,这些人回彭城去,就算不被活埋,或者不被饿死,也迟早是要重新……,重新起来的,与其将来再浪费力气,不如现在……,就把他们解决了!”
陈应良板着脸不说话,许久后才轻叹道:“我下不了这个狠心,给他们一个机会吧,希望他们能改过自新,也希望他们能找到活路。”阚稜默然无语,既觉得陈应良有些妇人之仁,也感动于陈应良的善良。
做为一个被人道主义洗脑的现代人,陈应良当然无法狠下心来屠杀同为汉人的战俘异族的例外,但心地善良的陈应良却又低估了乱世中的人心险恶,得知陈应良将战俘遣反回彭城后,彭城留守董纯也一度大骂陈应良的虚伪多事,不肯直接解决俘虏还给自己找麻烦,然而转念一想后,正为境内变民义军层出不穷而焦头烂额的董纯又马上大喜过望了,立即派人飞马传令,让萧县县令立即释放所有陈应良移交的战俘,不给一枚钱一粒米,让他们自寻出路!
董纯的阴招收到了让他满意的效果,那些战俘被释放后,既没有家可以回,也没有粮食可以吃,为了活命就只有继续造反当贼,一部分重新凝聚成团,继续当匪为盗,一部分则三五成群,各自加入彭城南部多如牛毛的变民军队伍,结果这么一来,谯郡方面善待俘虏和不杀战俘的美名,也迅速在大大小小的变民军队伍中传开。而与此同时,董纯又咬着牙齿在兵力十分紧张的主力队伍中分出了一千人,让副手率领南下扫荡群寇,还暗中交代俘虏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陈应良撒出去的善心种子终于结出了恶果,一边是如狼似虎、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的彭城隋军,一边是不乱杀人还多少给两个馒头的谯郡军队,不能打却能跑的乱民队伍当然知道如何选择,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涌向西面谯郡逃命,陈应良匆忙派军阻拦,却也是拦不胜拦,防不胜防,大队小股的乱民队伍还是不断涌入谯郡,通济渠以东的谯郡各村各乡治安陡然恶化,守备较为空虚的临涣一带更是乱民成灾,逼得临涣县令张致远被迫全城戒严,连派信使向陈应良求援。
更让陈应良欲哭无泪的是,这些乱民队伍还吃透了他心地善良的弱点,有机会就往谯郡腹地流窜,被谯郡军队拦住就跑,跑不过就跪地投降,痛哭流涕的企求活命,谯郡军队又因为陈应良的严令不敢滥杀无辜,只能是收缴了他们的破烂武器,给一两个馒头打发他们返回彭城,结果这么做却是适得其反,不仅没有威吓邻郡变民,还反过来引诱了更多的乱民队伍西进,很多乱民队伍还是白天刚离开谯郡,晚上又潜了回来,让谯郡军队白白的忙死累活。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月,实在抗不住来自内内外外的压力,还有部下帮凶的愤怒抗议,陈应良也没了办法,只能是一边往临涣增兵,组织乡勇保护地方,允许各村乡勇义卒处死不法乱民,一边下令军队不收俘虏,发现乱民队伍立即砍杀驱逐,即便跪地投降也不放过!
新的命令传达后,早就憋了满肚子火气的谯郡官军第一天就杀了上千乱民,但是尝到过甜头的乱民队伍还是不肯死心,到了晚上仍然又连夜潜入谯郡,并且还试图袭击通济渠运河上的载货客船,军费有一半要靠运河筹措的陈应良闻讯大怒,次日亲自率领三个团扫荡运河北岸,又在下午亲临连接谯彭两郡的睢水渡口,指挥军队扫荡睢水北岸的变民队伍,同时强行将睢水河面上的民船小舟归于南岸,集中在睢水渡口由官军看管,只留下渡口这里的唯一一道木桥交通南北,不给大股乱民以渡河机会。
扫荡期间,又有一股还不知道谯郡军队已经封锁边境的流民队伍来到了睢水渡口,还连什么象样的武器都没拿,就只拿了一些木棍、竹枪和木叉防身,被谯郡军队拦住后,几十号人还一个都没跑,全都扔下了木棍竹枪跪在谯郡将士的面前,口里不断大叫投降,还痛哭流涕的请求加入谯郡队伍,渡口守军断然拒绝并驱逐他们离开,这些流民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弃,仍然磕头不断,哭得死去活来,绝望悲催的声音能让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心软。
这时,又有十余名骑士从彭城方向疾驰而来,全都是军士打扮,为首一人还穿着黑色明光铠,一看装备就知道来自正规军队。正在睢水南岸休息的陈应良怕是董纯有大事派人来和自己联系,便向旁边的张笛下令道:“告诉北岸的弟兄,马上赶走那些流民,再不走就动手。”
张笛领命,大声向对岸的部下传令,北岸的谯郡士兵依令驱逐,还有士兵开始用脚踢用枪杆砸,驱逐那些流民离开,流民仍然跪地不起,已经疾驰到了渡口的那队隋军骑士则在官道旁边勒住战马,一边休息,一边观看谯郡将士驱逐流民。
那伙流民还是不肯走,死赖在北岸只是磕头,哭喊得还更加大声,已经被这些不知足流民搞得满肚子火气的陈应良再也无法忍受,果断大吼道:“动手!全部打走!反抗者,格杀勿论!”
命令传达,同样被这些流民弄得无比火大的谯郡士兵再不客气,立即凶狠挥舞刀背木棍毒打那伙流民,转眼间就把许多流民打得头破血流,鬼哭狼嚎,结果虽然打走了一部分流民,却还是一些流民死活不走,同是也不反抗,只是满地打滚的又哭又喊,“军爷,军爷,你开开恩,你们发发慈悲吧,我们就算回去又活不了,不是饿死就是要被拉上山当强盗啊!军爷,你发发慈悲吧,我们不想当强盗,不想饿死啊!”
还有一个都已经被打得血流满面的流民,干脆直接抱住了一名谯郡士兵的大腿,一边忍受着他的毒打,一边嚎啕大哭,“军爷,你就让我过桥吧,我到了谯郡,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干什么都行!我不想饿死,我不想当土匪啊!”
换成以前,陈应良带出来的谯郡士兵肯定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过桥了,说不定还会介绍他们去运河码头上谋一个差使,可是现在已经吃够类似大亏的谯郡士兵再不敢这么做了,直接就把横刀出鞘,大吼道:“放开!滚!再不滚就宰了你!”
那流民还是不肯放手,继续大哭哀求,那双腿被抱的谯郡士兵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大吼着一刀砍下,“死!”
啪一声脆响,想象中的血光飞溅并没有出现,相反倒是那谯郡士兵的横刀飞上了天,众人大惊,细看横刀去向时,却见那柄横刀飞出了一丈多远方才落地,刀身之上还缠有一柄马鞭,众人更是大惊,再细看左右时,之前那名穿着黑色明光铠甲的隋军将领却开口大喝了起来,声音还十分响亮,“滥杀无辜!你们谯郡的官军,就是这德行?”
“滥杀无辜?!”那谯郡士兵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一脚踢翻那流民大吼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们要是滥杀无辜,这些人早就死几百次了!你们彭城的杂种,专门把百姓往我们这里赶,我们还没找你们算帐,你们还敢说老子们滥杀无辜?!”
听到那谯郡士兵张嘴大骂,那黑甲骑士带来的随从立即呛啷呛啷的横刀出鞘,陈应良在南岸则赶紧大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大喊着,陈应良赶紧拍马冲过木桥,也是到了对岸,陈应良才发现那黑甲将竟然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都是一看就让男人讨厌的俊俏小白脸,年龄也只是被陈应良稍微大点,手里拿着一柄四米马槊,威风凛凛,英武远在自己之上,不久前才被敌人撵着屁股砍的陈应良难免也有些嫉妒,再次喝问道:“你是谁?来谯郡干什么?”
“你是谁?”那黑甲将不答反问,还厉声喝道:“陈应良就是这样带兵的?这些百姓都已经这么求你们了,你们还要对这些可怜百姓又打又杀,是不是存心想把他们逼得落草为寇?等我见到了陈应良,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他让你们这么对待百姓,到底是想把百姓逼死,还是想把他们逼反?!”
“好大的口气,肯定有点来头。”陈应良倒有些被那黑甲将镇住,也知道自己这么做被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肯定无比误会,所以陈应良也没生气,只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将军,你误会了,我们这么做,也是被迫无奈,一会我会对你仔细解释。”
“用不着解释!”那黑甲将把马槊一挥,呵斥道:“马上放了这些百姓,赔给他们汤药钱,再带我去见陈应良,我有军务大事见他!”
见那黑甲将口气如此之大,陈应良又是一楞,跟着陈应良过河的张笛却无法忍受了,吼道:“小子,你到底是谁?敢这么直呼我们陈通守的名字?别以为你穿着明光铠就了不起,实话告诉你,光以战功而论,老子们谯郡队伍,有资格穿明光铠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就凭你们?”那黑甲将冷哼了一声,这才大声说道:“我乃大隋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须陀将军帐下先锋,姓花名木兰,字子英,奉张大使之命,前来与陈应良协商军务!陈应良在那里,我要立即见他!”
“张须陀的人就了不起?”张笛毫不示弱,冷笑道:“他再是什么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也没管着我们谯郡……,呜,通守,陈通守,你怎么捂我嘴巴?还对我使眼色做什么?我们谯郡好象是不归张须陀管啊?!”
第148章 理念不合
“木兰将军快里面请,敝舍寒旧,让将军见笑了,请随便坐,来人,快上茶,上好茶。”
“木兰将军,刚才渡口的事,真的是一场误会,我在路上已经对你说得很清楚了,不是我陈应良狠心无情,实在是谯郡太小,承受不了这么多流民带来的压力,为了谯郡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不得已才下令把他们赶走,希望你也能明白我的苦衷。”
“酒菜准备好没有?怎么还没送上来?快,给我准备最好的酒菜!我要亲自为木兰将军接风洗尘!”
无事献殷勤,当然非奸即是盗,不过陈应良这次倒是破例的没有什么坏心眼一次,而是真的钦佩这位如雷贯耳的木兰将军,不想让她误会自己,这才十分卖力的讨好木兰。可惜陈应良这一次的马屁却拍到了马蹄子上,木兰对陈应良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够好,再看到陈应良这副卑膝奴颜的丑陋模样,还道陈应良和其他欺下媚上的地方官员一样,都是畏惧自己背后的大隋名将张须陀,这才在自自己的面前前倨后恭,献媚讨好,所以对陈应良的印象不仅没有半点改观,相反还更加的不屑和鄙夷。
很是冷淡的谢过了陈应良的殷勤招待,始终穿着明光铠的木兰也没和陈应良客套,直接说道:“陈通守,酒饭什么的一会再说,军情如火,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这是末将的上官张须陀将军的亲笔信,请你过目。”
说着,木兰从怀里拿出一道火漆密封的书信,单手递到了陈应良的面前,知道内情的陈应良先是一哆嗦,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那道还带着木兰体温的书信,心里嘀咕,“难怪是号称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啥子,就这么大咧咧的劲,我如果不是知道历史,恐怕也不会有半点怀疑。”
悄悄嘀咕完了,陈应良这才打开了书信仔细观看,结果一看之下,陈应良就有些皱眉了,原来张须陀在信上除了夸奖几句陈应良剿匪得力作战勇猛外,然后就单刀直入的提出要求,邀请陈应良出兵北上梁郡,在虞城县至砀山县之间的汴水河畔设防,帮助张须陀拦截从齐郡往南流窜的乱贼孟让队伍,挡住孟让的流窜道路,给张须陀队伍追击歼灭孟让队伍争取时间。
把张须陀的亲笔信仔细看了两遍,陈应良这才把书信递给了旁边的参谋长孙无忌和袁天罡,微沉着脸心中盘算,木兰却有些不耐烦了,道:“陈通守,你这里有地图吗?请让人取来,张将军给你们划定了一个防区,我指给你们看。”
陈应良没有拒绝,命人取来地图,木兰也没客气,立即就在地图上梁郡的东北位置画出了一条线一条相当不短的线,西起梁郡中部的虞城,东至彭城边界,实际长度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里。见此情景,陈应良倒没有说话,旁边的长孙无忌和袁天罡却失声惊叫了,道:“这么长?我们永城总共只有十二个团的兵力,怎么可能守得住?”
“你们可以沿河建烽火台,再派人侦察乱贼队伍的流窜路线,确认他们的渡河位置,再集中兵力拦截。”木兰开口指点谯郡如何用兵,然后又说道:“至于粮草方面,陈通守可以放心,张大使已然急令梁郡太守杨汪,让他给你们提供粮草,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打仗。梁郡的军队也会参与作战,全力配合你们阻击孟让队伍。”
长孙无忌和袁天罡扭头来看陈应良,陈应良不吭声,半晌才问道:“木兰将军,孟让现在在那里?有多少兵马?有无确认他的流窜路线?”
“五天前确认,乱贼孟让流窜至济阴郡内,出现在金乡一带。”木兰飞快答道:“我们收到内线消息,孟让一度试图西进与济阴的大贼头孟海公合军一处,但因为两大贼头都想乘机兼并对方,谈判没有成功,所以孟让决定南下劫掠相对富庶的江淮一带,他的进兵路线尚未探明,从他所处的位置来看,走梁郡或者彭城南下的可能最大。至于孟让的兵力,大约两万余人,不是很难对付。”
“那张大使的队伍目前在那里?有多少兵力?”陈应良又问道。
“鲁郡曲阜,兵力约一万五千,张大使决定亲率一万军队南下追击。”木兰飞快回答,又道:“请陈通守放心,只要你们暂时挡住孟让乱贼的脚步,作战主力由我们承担,我们八风营和孟让交手已经不止一次,很清楚他的底细,收拾他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们怎么不在孟让起事的齐郡就把他干掉?”陈应良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然后不再说话,看着地图只是盘算。
“还有。”木兰又赶紧补充道:“彭城董留守的麾下主力,目前恰好就在沛县一带休整,他已经答应暂不北上琅琊,全力协助剿灭孟让贼军,届时他将全力防范孟让贼军东窜进入彭城郡。假如孟让队伍执意东进彭城,就由他负责承担阻击重任,配合我军全歼孟让队伍。”
陈应良还是不说话,长孙无忌和袁天罡则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对董纯这个承诺不太敢放心,因为谯郡方面,最近可是吃够了董纯以邻为壑的苦头。
等了半天不见陈应良吭声,木兰逐渐来了些火气,又道:“陈通守,孟让逆贼奸诈无匹,行踪飘忽不定,一直都在东流西窜和我们捉迷藏,这次我们好不容易才确定他的位置,主力队伍还难得和他的队伍距离不远,你和董留守的主力也是碰巧距离战场不远,这是一个把大贼头孟让彻底歼灭的难得良机!如果错过,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陈应良继续不动声色的盘算,又过了许久后,陈应良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木兰将军,你说得对,这是一个把孟让彻底歼灭的机会,你们的战术计划也很正确,但我觉得,这个计划却未必能够奏效。”
“你这话什么意思?”木兰的脸色有些变了。
“保卫圈太大,防线太薄弱,能够把孟让彻底全歼的希望很小!”陈应良在地图比画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张大使的计划应该是这样,他的主力负责尾随追击,我负责拦截正南面,董留守负责东南面,梁郡杨通守负责西南方向。从力量上来说,我们几支军队是足以把孟让贼军杀光宰绝,一个不留!可是这个弧形包围圈实在太大了,从东到西长达数百里,我们四军联手兵力再多,也绝不可能兼顾到每一条道路,每一寸土地,孟让贼军到处都可以突破,到处都可以流窜,几乎没什么可能拦住他!”
“谁要你们兼顾到每一条道路,兼顾到每一寸土地了?”木兰毫不客气的说道:“陈通守既然号称小陈庆之,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不可能连斥候侦察都不知道吧?只要多派斥候眼线监视住乱贼动向,及时调动军队,就足以把孟让逆贼拦住!”
“木兰将军,没有这么容易。”陈应良摇头,平静说道:“眼下这个情况,我们在斥候战方面只会吃亏,占不到任何便宜,现在的青徐大地到处都是流民变民,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孟让逆贼的眼线,也每一个人都是孟让的斥候,我们军队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孟让的眼睛,我们的斥候想要侦察到敌人的动向却是千难万难,敌暗我明,打起来十分吃亏。”
“还有。”陈应良也是补充道:“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的斥候得力,能够始终盯住孟让贼军的动作,但是在如此漫长的防线上,我们只会被孟让贼军牵着到处跑,疲于奔命,累死累活也找不到决战机会,最后还有可能被孟让彻底拖垮,反胜为败!”
木兰的俊俏脸庞直接变成铁青色了,咬着白牙问道:“陈通守,这么说,你是不肯与我们联手剿贼了?”
“不是不肯,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弟兄白白辛苦,累个半死还一无所获。”陈应良严肃答道:“张大使这个战术计划很正确,但未必能够奏效,同时又会让军队太过疲惫,不利于战,所以我建议张大使调整战术,不要被动的前堵后追,要以逸待劳,灵活用兵,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哦,那我倒是想听一听,陈通守有什么高明的战术计划。”木兰冷笑说道。
“高明不敢当,只是想用一些粗浅的诱敌计破敌计而已。”陈应良微笑说道:“具体如何行事我还没完全想好,但多少有些头绪比方说,我安排一些人北上加入孟让的队伍,劝说孟让往谯郡这个方向流窜,然后在对我们有利的战场上布置埋伏,以逸待劳伏击敌人。至于贵军,只要继续追击,保持对孟让贼军的压力,然后和我们联手灭敌就行了。”
“呵呵,呵呵。”木兰笑了起来,还笑得异常的古怪,道:“陈通守果然高明,高明得厉害,派人北上加入贼军,劝说孟让逆贼南下送死,还在有利战场上以逸待劳伏击敌人,这样的好事梦里倒是经常可以见到!”
听到木兰肆无忌惮的嘲讽之言,长孙无忌和袁天罡的脸色都有些变了,长孙无忌还有些想发作,陈应良则挥手制止住长孙无忌,又向木兰说道:“木兰将军,你也说得对,这样的好事是很不容易做到,但是我觉得未必不可一试。”
“陈通守,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没有?”木兰收住笑容,冷着脸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来我们八风营为了歼灭这个孟让,流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把他彻底歼灭的机会,你却不肯配合作战,执意要搞你的什么诱敌伏击计,如果出了什么差池,后果谁来承担?”
“木兰将军,你误会了。”陈应良摇头,解释道:“我不是不肯配合作战,而且完全相反,我很乐意和你们联手歼灭孟让,我只是不想让弟兄们白白辛苦,空耗军力,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调整一下战术计划,别只想着前堵后追,这样我们歼灭孟让队伍的希望反倒可能更大一些。”
“陈通守,别废话了。”木兰彻底火大了,直截了当的问道:“痛快点,你是否愿意出兵?!”
“花将军,提醒你一下。”长孙无忌也来了火气,怒道:“我的兄长是谯郡通守,张大使虽然贵为十二郡讨捕大使,却恰好没有兼管谯郡,你们只能邀请我们出兵,不能强迫我们出兵,所以我们是否出兵,只能由我们自己决定!”
木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怒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毫不惧色的反瞪着她,陈应良见情况不妙,赶紧拦在两人之间,然后说道:“木兰将军,你别急,这样吧,你让我考虑一夜,明天一早我再给你答复,你远来辛苦,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听到陈应良这么说,木兰的脸色这才有些放缓,这时,陈府下人已经送来上好酒菜,陈应良邀请木兰入席共饮,木兰却坚定拒绝,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多谢陈通守好意,但木兰从天戒,从不饮酒,也习惯了与将士吃一样的饭菜,所以你的好意我只能是心领了,我还是回到驿馆去,和我的同行将士一起吃饭。”
见木兰的神情坚决,陈应良也没勉强,便微笑说道:“既然木兰将军执意要与麾下将士同甘共苦,那我也不勉强,来人,把这些酒菜送到驿馆去,让木兰将军与她的随行将士享用。”
下人答应,赶紧拿来食盒把酒菜装上,木兰也没客气,又说了几句请陈通守多为国事考虑的话,然后就果断告辞离开。结果木兰前脚刚走,长孙无忌后脚就抱怨开了,道:“这个什么花木兰,简直冲得厉害,来求我们还这么大的口气,吃错药了?”
“不是吃错药了。”陈应良摇头,微笑说道:“我注意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走路的姿势也有点奇怪,九成九是来天葵了,所以情绪很不好。”
长孙无忌和袁天罡一听大笑,都说陈应良猜得很对,真相肯定如此,而与此同时,已经走出了通守府大门的木兰却打了两个喷嚏,还悄悄摸了摸小腹,暗道:“倒霉!怎么偏偏今天来了?!”
为陈应良的俏皮话大笑了一通,长孙无忌这才向陈应良问道:“兄长,刚才的事怎么办?你说需要考虑一个晚上,是找借口搪塞那个花木兰?还是真的打算重新考虑?”
“当然是找借口搪塞。”陈应良顺口答道:“张须陀布置的包围圈太大,我们就算能够堵住孟让,肯定也要累个半死,如果再出些什么差错,我们就算不吃败仗,也会因为劳师无功而大伤士气,这对我们正在成长期的新军队伍,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况且,杨汪和董纯也不是什么靠谱的战友,杨汪实力不足,董纯喜欢把祸水外引,他们那里一旦出什么差错,我们就只会更加被动,说不定还会给孟让机会流窜进谯郡,毁了我们好不容易维持的谯郡太平局面。”
“那怎么办?”长孙无忌又问道:“如果我们直接拒绝与张须陀联手,肯定会得罪张须陀,虽然我们不受张须陀制约,但他毕竟是朝廷重臣,又是皇帝的宠臣,得罪了他,多少还是会对你的前途不利影响。”
“得罪张须陀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别得罪他麾下那帮猛人。”陈应良心中嘀咕,又点了点头,赞同长孙无忌的看法,这才说道:“我是这么考虑的,我们做好两手准备,一是用书信全力劝说张须陀改弦易辙,调整战术计划,换一个让我们大家都比较省力的战术打。二是如果张须陀坚持不听劝,我们就不去和他联手,独力作战,如此一来,如果能打败或重创孟让,那么肯定是一切都好说,就算赢不了,我们也犯不着让军队疲于奔命,不被打垮被拖垮。”
“通守,这恐怕不太可能吧?”袁天罡担心的说道:“卑职早就听说过张大使性格刚强,刚强之人必然不会轻易改变决议,我们想劝说他改弦易辙,恐怕没有任何希望。”
“试一试吧。”陈应良答道:“我也知道不太可能让张须陀认同我们的战术,但没办法,我们也不能接受他的战术安排,所以我们只能尽量试一试,同时全力布置独力迎战,做好孤军作战的最坏打算。”
“兄长,恕小弟直言,如果我们真到了被迫独立作战的时候,你可要做好迎接苦战恶战的准备。”长孙无忌郑重提醒道:“孟让可不比我们之前遭遇的对手,他是去年三月就起事的乱贼,与官军交手多次,积累起了丰富的战场经验,也历练出了一批精锐之士,那怕是张须陀和周法尚这样的名将联手夹击,也只是让他败走而没有把他消灭,如今他的兵力又已经达到了两万余人,光凭我们的力量,想要独力打败他,恐怕很难很难。”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也会小心应付。”陈应良点头,又道:“还好,目前我们还没有确认孟让一定就往谯郡这边来,这场大战是否真要开打,还是两说之数,我们现在还是先伤脑筋如何拒绝张须陀的邀请,又如何减少他对我们的不满吧。”
第149章 另出奇招
得知陈应良的最终答复仍然是拒绝北上后,木兰的愤怒当然是无法用语言所能形容了,如果不是还有一些理智,正处生理期的木兰简直提刀把陈应良砍成二十段的心思都有!而好不容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木兰又尽了最后一次努力,用哀求的口吻说道:“陈通守,你能否再考虑一下?战机难得,如果错过就太可惜了,只要你答应出兵拦截,我们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木兰将军,不是我想要保存实力,也不是我不想和你们联手作战。”陈应良苦笑着说道:“是我的兵力不足,你也看到了,现在我手里能动用的军队就是区区十二个团,总共才两千五百人左右,这点兵力想要构建长达两百余里的汴水防线,实在是杯水车薪,力不能及,所以抱歉,这次我必须拒绝。”
木兰彻底的绝望了,也彻底的怒满胸膛了,好不容易把心头怒火压下去后,木兰也没和陈应良客套,一拱手就说道:“既然陈通守拒不出兵,那末将也不敢勉强,告辞,末将这就返回军中,向张大使交令。”
看出木兰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掐死,陈应良也没挽留,只是拿出了给张须陀的回书请木兰带回去,然后又拿出一份礼物送给木兰,但木兰却只接下来回信,很不友好的拒绝了陈应良的礼物,然后立即怒气冲冲的告辞离去,陈应良把她送出了通守府,嘱咐了几句她路上小心,然后也就只能是苦笑目送她大步冲走了,心里惋惜,“真他娘的可惜,如果张须陀这次不是交代的任务太玄乎,否则还真是和他麾下那帮猛人处好关系的大好机会。”
惋惜也没办法,为了预防万一,陈应良还是立即着手开始了备战,一边临时招募了一批乡勇充当辅兵,让正规军可以全力作战,一边派人侦察北面动静,掌握孟让队伍的东经,同时加强与梁郡通守杨汪的联络,让他帮忙侦察敌情,也恳求他暗中告知张须陀的下一步战术计划,掌握张须陀队伍的具体动向。
永城到梁郡的郡治宋城之间有水路可通,交通联络十分方便,两天后杨汪那边就送来了答复,说是已经确认了孟让正在向南方流窜,并且已经抵达了单父一带,还把单父城外的大小村庄洗劫一空,摆出了我过路后那管洪水滔天的不再回头架势,张须陀的队伍也已经开始了追击,但具体到了那里杨汪也不知道。
除此之外,杨汪还十分好心的以长辈的身份教训陈应良,说是陈应良不该拒绝张须陀的要求,那怕明知道张须陀的计划很难得手,也应该出兵北上做做样子,敷衍一下极得隋炀帝宠爱的张须陀,而不应该公然拒绝得罪,对陈应良的将来有百利而无一害。同时杨汪还在信里指出,说是别看彭城董纯答应执行张须陀的计划,嘴上说得好听,如果孟让真向彭城郡内流窜,只怕董纯还是自保为上,要陈应良多向董纯这样的官场老滑头学学。
“娘的,自保自保!敷衍敷衍!大家都想自保,都想敷衍,这贼乱还怎么平啊?!”
陈应良很是郁闷的把杨汪的书信扔在桌子上,大吼大叫,发泄自己因为强敌压境和得罪大神带来的郁闷心情,旁边的长孙无忌、袁天罡和已经正式就任谯郡兵曹参军事的钱向民都是大为好奇,忙征得陈应良的同意,将杨汪的书信取来共看。结果看完之后,长孙无忌马上就说道:“兄长,杨祭酒对你的指点是一番好意,董纯答应执行张须陀的命令,确实很象是在敷衍了事,这样的行为虽然不足取,但有的时候却值得一学。”
“我早知道董纯是在敷衍!”陈应良没好气的说道:“董纯这一年多来又是追杀彭孝才又是剿杀魏骐驎,还得兼顾琅琊、下邳和东海,有点精兵队伍也早就累垮了,最近才又破了张大虎,军队急需休整,那还有多余的力气硬挡孟让?再说彭城西北部那么多,又无险可守,他在沛县那一万多主力,怎么可能保证拦得住孟让?我不敢答应张须陀,也是担心这个董纯偷奸耍滑,故意让孟让从谯彭两郡的接壤处溜走,然后让我背这口大黑锅!”
长孙无忌点头,不久前还是在职官员的袁天罡也点头,附和道:“留守所言极是,董纯的队伍疲惫至极,是很难确保阻拦住孟让,故意放纵孟让从谯彭边境溜走,然后让我们背黑锅,对他而言无疑就是最好选择。届时就算不能把所有的罪责推给我们,也可以把我们拉下水,把水彻底搅浑,分担皇帝和张须陀的怒火。”
陈应良大声叹气,都不知道是该赞许袁天罡的分析,还是应该同情和理解一下确实已经累得够戗的好邻居董纯了。而陈应良最不靠谱的参谋幕僚钱向民则恶狠狠说道:“但愿孟让那个逆贼往彭城流窜,到时候我们只要守好边境,就可以让这个不安好心的董纯哭去,看他怎么死!”
“孟让又不傻子,凭什么要往彭城流窜?”陈应良没好气的说道:“董纯的队伍只是累得够戗,但不是不能打,一万多百战精锐放在那里,孟让就算再是莽撞也得仔细掂量掂量轻重,况且孟让也不是什么莽撞的人,张须陀和周法尚联手都干不掉他,这点就足够证明他是个有脑子的人。”
“兄长,那你觉得孟让是否会直接南下来我们谯郡?”长孙无忌担心的问道。
“有这个可能。”陈应良苦恼的说道:“不过我觉得孟让向梁郡西南方向突围的可能更大一些,因为他如果直接南下,首先就得碰上我们驻扎在永城的谯郡主力,谯郡军队这段时间也算打出一些名声,只要张须陀追得紧一些,量他孟让也没这个胆量来谯郡正北面和我们硬碰硬。我如果是他,我就肯定选择往梁郡西南部突围,杀入淮阳郡内,那里的官军力量薄弱,钱粮又比较充足,是孟让就粮补给的最好选择。”
“那不是也很好吗?”钱向民眼睛一亮,道:“如果孟让西窜进了淮阳,那我们不是什么都不用担责了?”
“钱参军,难怪你在东都当了那么多年官一直升不上去。”长孙无忌没好气的说道:“孟让如果西窜进了淮阳郡,那最倒霉的就是我们,到时候张须陀心黑就可以把所有罪责推到我们身上,说我们拒绝配合作战,这才给了孟让袭侵淮阳郡的机会。就算张须陀为人正直,不屑这么做,我们同样得倒霉,因为淮阳郡的周边数郡之中,就数我们谯郡的军力最为强大,朝廷肯定是命令我们全力剿灭孟让,那时候我们的日子更难过!”
不懂装懂的钱向民闭上了嘴巴,可是被长孙无忌这个今年刚有十六岁达到少年训斥,已经四十出头的钱向民又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便继续的打肿脸充胖子,又说道:“陈通守,那么孟让如果向梁郡东南方向突围流窜,又会有什么结果?”
“那我就笑了。”陈应良懒洋洋的说道:“孟让从梁郡东南方向突围,就算成功也是杀入彭城南部,到时候负责剿匪的只会是董纯这个彭城留守,还有恰好兼管着彭城兵马的张须陀,我们只要守好边境看热闹和找机会拣便宜就行,可以省无数的心。”
“对了。”随口说着,陈应良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又说道:“还有一点,孟让如果向梁郡东南方向突围,九成就要经过芒砀山和鱼山,那一带的地形复杂,道路狭窄,孟让是客军不熟悉,但我们常在那里剿匪比谁都熟悉,我们如果想要出奇制胜,以少胜多,那里就是最好的伏击战场。”
“有这么多好处?”钱向民有些惊喜,忙道:“陈通守,既然孟让向梁郡东南部突围,对我们而言有这么多好处,那你为什么就不想一个办法,让孟让就往这个方向流窜?”
“你当我是神仙?想让敌人怎么做就怎么做?”陈应良苦笑了,还开玩笑说道:“要不,钱参军,你再辛苦一趟,带些礼物去见孟让,请他往这条路突围?”
长孙无忌和袁天罡一起放声大笑了,钱向民却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带着哭腔说道:“通守,你就别拿下官开心了,下官胆子小,不经吓,也不敢去啊!下官求你了,求你了,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啊!”
看到钱向民的狼狈模样,长孙无忌和袁天罡难免笑得更是大声,陈应良也被逗乐了,随意挥挥手,笑道:“开个玩笑,你怕什么?快起来,放心,我不会这么做了,孟让又不是傻子,上次我们用这招阴过杜伏威,孟让说不定就听说过,派你去不是让你送……,送……。”
随口说到这里,陈应良突然结巴了起来,脸上还露出了惊奇之色,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钱向民有些惊讶,忙问陈应良为何如此,陈应良挥手让钱向民别说话,眼珠子乱转着只是盘算,飞快考虑一些细节问题。片刻后,陈应良突然从胡椅上跳了起来,大吼道:“有办法让孟让往梁郡东南突围了!顺利的话,咱们还有很大希望在芒砀山干掉孟让!”
“兄长有何妙计?”长孙无忌大喜问道。
“和上次一样,派遣使者和孟让联络,用计诱使他往梁郡东南流窜!”陈应良斩钉截铁的答道。
扑通再一声,钱向民又向陈应良跪下了,带着哭腔说道:“陈通守,你不会又是叫我去吧?刚才您才说过,我们之前用这招阴过杜伏威,孟让不可能我上当,我去是白白送死啊!”
“兄长,你不是在说笑吧?”长孙无忌也惊讶说道:“刚才你可是说过,我们再派使者和孟让联系,孟让已经不太可能相信了啊?”
“不!不是我们派!”陈应良断然摇头,冷笑说道:“是杜伏威派的使者!杜伏威为报上次的一箭之仇,重新流窜回了彭城南部,想对我们谯郡下手,只是苦于实力不足,又听说孟让率军南下,就派使者和孟让联络,邀请孟让到彭城南部会师,联手共成大事!”
“妙计!”长孙无忌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大喜说道:“兄长此计大妙,小弟觉得这个计策很有希望成功,孟让被张须陀追着屁股砍,肯定希望有人接应他,杜伏威和他一样都是在齐郡长白山起的事,多少有些香火之情,说不定还有些熟悉,杜伏威的邀请他不会不考虑。还有,我们的队伍里有不少从杜伏威那里投降过来的人,熟悉杜伏威的内部情况,安排几个这样的人帮着钱参军北上出使,可以让钱参军迅速取得孟让的信任!”
“长孙兄弟,你提我干什么?”钱向民哭腔更明显了,道:“我没答应去啊,我也没那个胆子去啊。”
“钱参军,你不去谁去?”长孙无忌笑着说道:“兄长麾下的一干幕僚里,就数你在这方面最有经验,只有你去才最合适。”
“钱参军,再辛苦一趟。”陈应良也鼓励道:“放心,这次你是冒充乱贼使者,不会有任何的危险,等你凯旋归来,我再想朝廷请旨,给你升官。”
“我不要升官了!”钱向民直接哭出了声,拚命摆手说道:“通守大人,你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但下官对现在这个正八品的兵曹参军事已经十分满意了,也很知足了,下官不想升官了,也不想去了!”
陈应良和长孙无忌继续联手劝说,许出无数好处蛊惑钱向民再去冒险,钱向民却说什么都不肯再上当,痛哭流涕的拒绝从命,最后陈应良也来了火气,直接威胁说如果钱向民不肯听令,自己就马上免去钱向民的官职,谁知钱向民竟然当场就脱起了官服,还哭泣说道:“通守,卑职情愿被罢官,卑职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几口还指着我活命,我敢去了,不敢再拿脑袋去冒险了。”
陈应良大怒,正要喝令亲兵将钱向民不答,不曾想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袁天罡突然开口,平静说道:“陈通守,别为难钱参军了,冒充杜伏威的人出使孟让贼军,我去。”
“什么?你去?!”
陈应良、长孙无忌和钱向民都是大吃一惊当然,钱向民是大惊又大喜,但大喜过后,钱向民马上又被陈应良的话气歪鼻子了,陈应良竟然直接了当的说道:“袁先生,你不能去,太危险了,如果露出破绽,你就死定了!谯郡这边不能没有你!”
“没事,我仔细考虑过了,觉得不太可能会有危险。”袁天罡神情异常镇定,又道:“我也不想错过这个重新入仕的机会,替陈通守你办成这件大事,你奏请朝廷让我重新为官也有话可以说。”
“袁先生,你急什么?”陈应良嘴上劝袁天罡别急,自己却先急了,赶紧安慰道:“等我们这次再立下大功,我就马上奏请朝廷给你封官,但你不能去,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通守的一片好意,卑职明白,但卑职也不是什么不知死活的人,没把握也不敢自告奋勇。”袁天罡摇头,神情诚恳的说道:“请陈通守放心,卑职不会有危险,不瞒通守说,下官因为主持武器打造需要大量人手,这段时间也没少和投降过来的贼兵接触,闲谈之中了解到了许多乱贼的内部情况,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个特殊身份,不仅可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还保证可以让孟让把我敬若上宾。”
“什么身份?”陈应良好奇问道。
“算命先生。”袁天罡微笑答道:“乱贼变民胸无点墨,却最喜相面命数,指望凭此能够祈福避祸,寻找前程,通守你也知道,这恰好就是我最拿手的把戏。所以我有自信,到了孟让贼军之中,定然能够骗得孟让推心置腹,还把在下敬若上宾。”
“这倒是大实话。”陈应良微微点头,心中暗道:“说到算命相面,装神弄鬼,中华五千年,能够和你这个妖孽并肩的,大概也就是诸葛亮和刘伯温这几个妖孽了。”
心中动摇,但目前手里科技人才稀缺的陈应良还是有些犹豫,又劝了袁天罡一次,急于建立功勋重回仕途的袁天罡却坚决要去冒这个险,实在无人可用的陈应良盘算再三,也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袁天罡的请求,袁天罡大喜,赶紧向陈应良道谢,陈应良则又说道:“袁先生,你在谯郡也算是有些名声,谨慎起见,你最好还是用一个化名比较安全,你看用李淳风这个化名如何?”
“李淳风?”袁天罡也是微微一楞,然后拱手笑道:“既然陈通守赐名,那卑职就用这个名字,干脆从现在开始,我就叫李淳风吧。”
陈应良神神秘秘的笑了,然后踢了一脚已经非常不要脸重新穿回官服的钱向民,喝道:“算你命好!还楞着干什么?马上去城外军营,去请阚稜将军进城见我,顺便带上几个他在杜伏威队伍里的旧部下。还有,记得提醒他,要挑他觉得靠得住的!最好是身手好的,能保护好李淳风先生!”
第150章 神棍出马
隋朝的通济渠开凿后,引入周边河流入渠,昔日水流丰广的汴水中下游就变成了一条中小河流,尤其是梁郡境内的汴水河段,上游来水在梁郡与荥阳郡的交界处就已经被大量引入了通济渠,其后再没有一条象样的河流注入河道,之前能够运载兵粮的汴水,也就变成了一条连大鱼都难钓到的小型河流河,宽处不过三四丈,深处也就是八九尺,且水流缓慢,易渡易泅,再也算不上什么天险屏障。
当然,如果真有一支能够在汴水南岸立营拦截,那么就算注定挡不住孟让队伍的渡河南下脚步,也多少能给孟让的队伍带来一些麻烦,不过很可惜,因为谯郡军队拒绝接受张须陀的出兵邀请,从梁郡虞城县到彭城郡的一百五十里汴水河段,根本就没有一兵一卒沿河设防,正被张须陀麾下主力追杀的孟让队伍,也就可以大模大样的从容渡河南下了。
托了谯郡军队这个福,队伍庞大又良莠不齐的孟让队伍,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在梁郡东北部全线渡过了汴水,从深入到了梁郡腹地,而梁郡官员的主力基本上集中于贼乱多如牛毛的西北部,周边的谯郡官军和彭城官军都是高举自保旗号,都是只守自己地盘,死活不肯越郡来找麻烦,只有张须陀的队伍还在一百多里外死追活赶,所以孟让的队伍在梁郡腹地不仅如入无人之地,还有无数流民饥民争先恐后的主动来投,队伍实力益发壮大。
好事还没完,全线渡过了汴水后,孟让的队伍又意外的惊喜发现,梁郡东部的村庄百姓竟然颇有粮米至少要比北面已经被贼乱搅得几近瘫痪的齐郡、鲁郡和济阴郡要强上许多!正为钱粮补给犯愁的孟让队伍当然是大喜过望,顾不得张须陀正在逼近,硬是抽出了一天时间纵兵劫掠,一天之内就抢光周边数十里内的村庄集市,很是劫掠到了一些梁郡百姓刚从地里收上来的冬小麦,缓解了一些军粮危机,孟让闻报大喜,又在当天夜里大宴众将,庆祝丰厚收获。
喝着从百姓手里抢来的村酿薄酒,吃着足以支撑起一个家庭的耕牛牛肉,怀里还搂着丈夫和父亲已经被杀的年轻民女,孟让麾下以王信恶、曹伟和李丑为首的一干贼将当然是兴高采烈,乐不思齐,庆祝收获满意之余,孟让起事时就跟随在旁的李丑还提议道:“大王,梁郡这里不错,官兵又少又没用,村子里有钱又有粮,比我们以前混饭吃的齐郡鲁郡强多了,不如在这里多住几天,多抢一些村子,如果逮到机会再攻破一个县城,那我们的乐子就更大了!”
“主意不错。”孟让先是赞许了一句,又把正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少女打得闭上了嘴巴,然后才叹气说道:“可惜,如果张须陀那条老狗没盯上咱们的话,你就算不说我也会让弟兄们好好在梁郡玩几天,但那条老狗已经盯上了咱们,他的队伍也正在追着咱们,所以我们不能再逍遥了,明天就必须得走。”
李丑等贼将大声惋惜,还破口大骂老对头张须陀不得东西,诅咒张须陀出门摔个跟头吐血而死,深恨张须陀入骨的孟让却没有参与这种无用的漫骂,只是又大声说道:“弟兄们,你们也用不着急,梁郡有钱有粮,南面的谯郡和淮阳郡更有钱粮,而且这两个郡还都不归张须陀管,所以咱们只要出了梁郡到了南面,就可以放心大胆的逍遥快活了!”
众贼将轰然叫好,然后孟让麾下最得力的大将王信恶这才说道:“大王,汴水已经过了,粮草也暂时够支撑几天了,接下来咱们该往那里去,你该发话了吧?”
“到淮阳去。”孟让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坦然说道:“本来正南面的谯郡距离最近,也最有钱粮,但那里的通守陈应良太厉害,听说这条小狗自打出道以来,还没打过一次败仗,很多义军的好汉就是折在他手里,虽说咱们不怕他,但张须陀那条老狗追得太紧,咱们不能耽搁,就暂时给他留一条狗命,不去理他,咱们先去淮阳,那里的官军少,钱粮也还算可以。”
孟让队伍能够在张须陀和周法尚这样的大隋名将联手夹击下脱生,靠的就是欺软怕硬的行事作风,听了孟让的话后也不奇怪,全都是点头称是,轰然叫好。而孟让见天色已然全黑,众人的酒也已经差不多了,便准备下令散席让众人回帐休息,但嘴巴刚张开,破破烂烂的中军大帐门外却飞奔进来了一个小喽罗,向孟让稽首奏道:“禀大王,我军巡哨喽罗在营外碰到几个人,他们自称是你同乡故人杜伏威杜大王的部下,想要求见于你,说是有紧急大事。”
“杜伏威的部下?”孟让一楞,有些惊奇的说道:“听说那小子不是跑到下邳混饭吃去了吗?怎么他的人会跑来梁郡?”
“大王,把他们叫进来问问就知道了。”比较有头脑、算得上是军师的曹伟建议,又说道:“听说杜伏威差一点就打到谯郡永城,这几个月来又一直在淮北活动,对这边的情况比我们了解,大王要带我们到江淮发财,向他们打听一下淮北一带官军的情况也不错。”
孟让一听正中下怀,便立即下令召见,于是很快的,咱们的袁天罡袁大神棍领着四个随从,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孟让的面前了,见面后,袁天罡还满面喜色的向孟让行礼说道:“孟大王,苍天保佑,诸神呵护,学生总算是及时找到你了。学生李淳风,杜伏威杜大王帐下副军师,见过孟大王!”
“你是杜伏威的副军师?”孟让打量着身穿普通百姓衣服举止却文质彬彬的袁天罡问,“杜伏威派你来找我的?”
“正是如此。”袁天罡点头,又飞快从怀里拿出了一道书信,双手捧起说道:“孟大王,其他的话一会再说,这是杜大王让学生给你带来的礼物,请你过目。”
“礼物?”孟让又是一楞,笑道:“李淳风,你们杜大王欺负我没见识是不是?这分明就是一道书信,算什么礼物?”
“孟大王,你看了就明白了。”袁天罡恭敬说道:“这不是我们大王给你的书信,而是暴君走狗张须陀给谯郡通守陈应良的亲笔书信,还是与孟大王有关的张须陀书信。”
当强盗前干过齐郡邹平县主薄孟让脸色有些变了,赶紧推开了怀中少女离席,亲自过来接过书信,又让亲兵多打火把照明,再打开书信仔细一看时,立即发现这确实是老对头张须陀的亲笔书信,还是写给最近声名大噪的陈应良的亲笔书信,盖有张须陀的十二郡讨捕大使印章,内容则是张须陀邀请陈应良出兵北上,沿汴水设防配合张须陀全歼孟让队伍!也就是木兰送到永城交给陈应良的那道书信了,货真价实的张须陀亲笔,如假包换。
仔细看了这道书信,孟让忙向袁天罡问道:“张须陀这道书信,是怎么落到你们手里的?”
“我们的运气不错,孟大王你的运气不也错。”袁天罡微笑说道:“我们杜大王西进彭城就粮,六天前,我们的前锋哨队在彭城到永城官道上,碰到几个骑马的官军,因为看上了他们的马,就打了一个小埋伏,结果抢到了四匹马,又在一具尸体上发现了这道书信,喽罗看到信上有大印就没敢私自处理,带回来献给了我们杜大王,我们杜大王觉得事关重大,念在同乡份上,也念在大家都是义师友军的份上,派我来梁郡这边寻找你的队伍,把这道公文送给你。”
说罢,袁天罡还又向孟让行礼,致歉道:“孟大王恕罪,因为陈应良那个狗官封锁了谯郡官道,我只好走芒砀山这边小路才进到梁郡,结果多耽搁了一天多的时间,又不知道你的具体位置,没能及时把书信送到你面前,差点误了你的南渡汴水的大事,失职之处,万望大王海涵。”
“有这份心就行了!”孟让哈哈大笑,重重一拍袁天罡的肩膀,拉起袁天罡就往席上走,大笑说道:“其实你们拦住这道书信就足够了,陈应良那个狗官没有出兵北上,应该就是因为你们拦了这道书信,我还奇怪陈狗官怎么没出兵呢,原来是托了你们的福啊!来人,快再上酒菜,我要亲自答谢这位李淳风先生!还有,再去挑个漂亮的姑娘来,侍侯李先生喝酒!”
大笑着,孟让把书信的内容对一干不识字部下介绍了一通,又指出自军南渡汴水没有遭遇官军阻击,基本上就是因为杜伏威队伍碰巧抢下了张须陀的亲笔书信,要求众人好生感谢袁天罡,也顺便给袁天罡介绍了自己的一干得力部下,王信恶和李丑等人一听大喜,对袁天罡不仅没有生出半点的怀疑,还反过来对袁天罡是千恩万谢,捧起酒碗向袁天罡敬酒道谢,完全把袁天罡当成了杜伏威的人。
新的酒肉很快送上来了,孟让客气的邀请袁天罡用酒用菜,但因为时间仓促,牛肉没有完全煮熟还有些发红,袁天罡虽然不忌生肉,看到肉色不对却有些害怕是人肉,便拱手说道:“孟大王,酒我喝,但肉我就谢了,如果方便的话给我弄些素菜,不方便的话我吃点干粮就行。”
“李先生不喜欢吃肉?”孟让一楞。
“非也。”袁天罡怕接下来到了被迫吃人肉时更麻烦,干脆拱手说道:“学生学的是周易方术,又信神佛,自小就从荤戒,不食荤腥。”
孟让大笑,暗骂了一句多事却没有介意,只是命令伙夫立即置办素菜,然后才向袁天罡问道:“李先生,你们杜大王如今到了那里?情况如何了?”
“禀孟大王,我们杜大王的队伍目前在彭城南部的定陶山一带,距离谯郡大约百里。”袁天罡恭敬答道:“上次我们兵进谯郡,因为苗海潮那个逆贼出卖,不小心遭到了失败,损失不小,队伍一度只剩六千余人。好在元气尚存,这几个月来我们杜大王又不断招揽流民百姓入伍,队伍重新扩大到了一万三千余人,情况还算不错。”
“那不错啊。”孟让赞许了一句,“四个来月就把队伍重新扩大了一倍,杜伏威有点本事。对了,彭城南部的情况如何?找饭吃容易不?”
“彭城南部的情况和北面差不多,都是贪官污吏横行,流民百姓满地。”袁天罡早有准备,很随口答道:“不过还好,狗官董纯的主力也基本上都在北面,南面很空虚,所以我们的周边还算安宁,找饭吃也还算容易。”
“李先生,流民满地,你们找饭吃还能容易?”旁边的曹伟惊讶问道。
“彭城南面有通济渠啊。”袁天罡微笑说道:“暴君杨广三征高句丽,江南的粮草大量北运,走的就是通济渠运河,我们只要在运河上做成一笔大买卖,就够我们一万多人吃上十天半个月了。就算是做小买卖也有油水,那些运货运人的船随便抢上几条,铜钱和粮食就大把大把的,有时候还能抢到不错的女子,杜大王他前些天就抢到了一个十六岁的小美人,叫什么武媚的,直接收了做婆娘。”
“原来如此。”曹伟点头信以为真,还向孟让说道:“大王,我们如果有机会,也最好是找条运河做买卖,听说瓦岗的翟让就是专门劫运河,连村子都不抢,都还养活了两万多号人。”
孟让也是点头,还骂道:“娘的!如果不是张须陀这条老狗追得太紧,老子还真想就留在这梁郡,顺便也在通济渠上做几笔买卖。”
“孟大王,你不留在梁郡?”袁天罡乘机好奇问道:“那你打算去那里?是否直接南下谯郡?”
“先去淮阳,然后看情况再说。”
孟让的回答让袁天罡的眼角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好在动作很小,大帐里虽然点了相当不少的火把,其他人并没有察觉,然后袁天罡也不急着说话,只是放下了筷子,盘腿而坐,从袖子里拿出了三枚早已经磨得铮亮的铜钱,放在掌心,然后左手在上,右手在下,闭目不语。看到袁天罡这动作,席间的众人难免都是一楞,然后比较粗鲁的李丑还大声问道:“李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把三个钱捂在手里,怕我们抢?”
“闭嘴!”见多识广的孟让开口呵斥,喝道:“李先生这是在占卜问卦,别惊扰他!”
中华五千年扳指头数得着的大神棍袁天罡当然是在占卜问卦,神情庄重的默念了一通后,袁天罡将三枚铜钱在掌心摇动数次,抛到面前桌上,记下阴阳,然后又把铜钱拾起,重新放到掌中,再次左手右手下的闭目默默念诵,动作标准得无法再标准,神情也郑重得不能再郑重,如此反复买卦。
铜钱问卦总共需要六次,耗时不算太短,所以当袁天罡将六次铜钱摇罢时,孟让和李丑等人早已好奇的把他围定,凑头凑脑的同看卦象结果当然是绝对看不懂。而袁天罡看到第六次铜钱摇出的卦象后,顿时就惊叫了起来,“井卦!还是水风井卦!怎么会是水风井卦?!”
“李先生,什么是水风井卦?”对周易连皮毛都不懂的孟让赶紧问,又追问道:“还有,李先生,你可是为我进兵淮阳一事问卦?”
“正是。”袁天罡点头,还向孟让拱手说道:“大王勿怪,学生在为杜大王效力前,在江湖上就是靠卖卦相面为生,养成了一个习惯,遇到大事总是要先占卜问卦一番,也算是小有灵验,杜大王与辅军师不嫌学生出身寒微,对学生委以副军师的重任,也是因为学生占卜问卦常有灵验,未出偏差。适才学生听闻大王决议西进淮阳,一时忍不住技痒,便斗胆为大王占了一卦,预测凶吉。”
“先生还有如此奇能?”孟让将信将疑,忙又问道:“淳风先生,那你占到的吉凶如何?”
袁天罡不答,还用上牙咬了咬下嘴唇,脸现为难之色,然后才抬起头来打量周边众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到了满脸好奇的李丑身上,突然问道:“李将军,你幼年家贫,年少时替人放过羊,还学过木匠,只是技艺不精,未能学得精巧木活,所以一般都是抡斧头拉大锯,我说得对不对?”
袁天罡的话音未落,破烂的中军大帐中已经是一片惊呼之声,熟知李丑过去的孟让和曹伟等人个个瞠目结舌,李丑本人更是差点把眼睛瞪出眼眶,大吼出声,“李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从你的面相上看出来的。”袁天罡平静回答,心里则嘀咕道:“蠢货!把你裤管放下来,别让我看到你腿上被狼咬出来的旧疤,再别露出你掌心的老茧,还有喝酒时别那么粗鲁,象一个能干细活的木匠,我就看不出来了。”
李丑目瞪口呆,半晌才又象打雷一样的大吼了一声,“先生,你真是神仙啊!太准了!”
“淳风先生,你真能从面相上看出别人的过去?”曹伟有些不相信,赶紧说道:“那请淳风先生替我看看,我的过去有什么经历?”
“曹将军恕罪,学生要说一句得罪你的话了。”袁天罡向曹伟拱手,平静说道:“你的眉长过目,面泽赤而耳无根,此乃孤苦之相,你的左眉高过右眉,男左女右应在女,若学生所料不差,你应该是年幼时就已经失去慈母。”
“神仙啊!”
大帐里又是一片炸雷般的惊响,曹伟本人还吼得差点把嗓子撕裂,袁天罡则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曹伟原先的座位,也顺便看了一眼之前被曹伟搂在怀里的女子,暗笑道:“别的人都搂年轻的女子,就你抱一个年纪明显比你大的女子,还是一个奶子很大的女子,这不是自幼缺乏母爱是什么?”
第151章 所用非人
“孟大王,你是名满天下的英雄好汉,往日旧事尽人皆知,学生如果再说什么从你面相上看出你的往事,只会贻笑大方。但学生发现,你的双眉之间带有青黑之气,恐怕近来会有病痛之灾,还请大王多多保养贵体,小心保重。”
“淳风先生,你太神了!太神了!不错,我近来是常常有些气喘胸闷,前天晚上半夜时,我还咳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这事连我的亲随都不知道,你竟然能从面相上看出来!神仙!真是活神仙!”
“大王过奖,雕虫小技,能博大王一笑,已是……。王将军,你别急,学生这就给你看,请你站到灯下,让学生替你仔细看看。”
“王将军,恕学生直言,你的情况与孟大王有些相似,也是眉间带有黑气,但只黑无青,且黑气正呈消散之势,若是学生所料不差,将军你在不久之前,应该是偶遭小厄,伤及体肤,好在灾厄已过,所以眉间黑气逐渐消散,不知学生有无言错?”
“没言错!没言错!对,十几天前,我在济阴是受过箭伤,被一支流矢射中,流了不少血,好在没射中要害,金疮已经收口了!淳风先生,活神仙,你快请再给我看看,看看我还会不会有什么灾厄?看准了,你要我怎么谢你都成!”
超级大神棍袁天罡的相术在孟让的中军大帐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大大小小的贼将们把袁天罡围得是水泄不通,争先恐后的恳求袁天罡为自己相面占卜,袁天罡则是承认的大展拳脚,用自己天生就会的江湖方术手段装神弄鬼,把孟让军众贼将忽悠得是一楞一楞,惊叫灵验不绝。最后还是孟让亲自开口,这才把众将赶开,“都别围着了,淳风先生远来辛苦,天又这么晚,让他好生休息一夜,你们想请他相面,可以等明天再说。”
孟让开了口,贼军众将这才勉强按捺住好奇依令退下,孟让也这才向袁天罡笑道:“淳风先生莫怪,我这些弟兄几乎都是粗人,斗大的字不识一担,看到你的相术这么灵验,就都急了些,让你辛苦了。”
“无妨,早就习惯了。”袁天罡微笑说道:“在杜大王麾下时,王雄涎将军和西门君仪将军他们更急,西门将军还差点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着我给他相面。今天就是夜太深了,明天,明天如果那位将军还有兴趣,学生可以为他仔细推一推修旧。”
众贼将大喜,赶紧向袁天罡道谢,还争先恐后的恳请袁天罡第二天为自己推算八字,孟让再次开口喝止,然后又向袁天罡问道:“淳风先生,你刚才为我们进兵淮阳一事铜钱问卦,得出什么水风井卦,这卦象怎么解?是凶是吉?”
袁天罡面露难色,迟疑不答,直到孟让再次追问,袁天罡才神情为难的说道:“孟大王恕罪,学生刚才没有立即为你解卦,却先让你们知道学生的相面之术,原本是想证明学生的解卦之象并非出自私心,而是就事论事。但学生这会仔细想了想,此卦最好还是不解为上。”
“为什么?”孟让等人算是被袁天罡彻底给绕糊涂了。
袁天罡神情更加为难,道:“因为这个卦象的解语,恰好与学生此来的来意目的相反,学生担心解卦之后又说明来意,会让大王觉得学生是出自私心,为了完成杜大王所交托的使命,所以才故意乱解卦象,误导于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杜伏威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送张须陀书信这个大人情给自己,孟让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孟让也不惊奇,只是微笑说道:“淳风先生,用不着客气,就把你的来意都说了吧,我听着。”
“谢大王。”袁天罡拱手道谢,然后正色说道:“不瞒大王,其实杜大王是让学生前来与你协商同盟联手的事宜,今年正月时,我们杜大王西进谯郡,不慎被陈应良奸贼所败,常思报仇雪恨,只是苦于力量不足,始终未能遂愿。前日我军无意之中劫得张须陀的亲笔书信,知道大王你的队伍正在南下途中,我们杜大王就生出了邀请你结盟合军的心思,想与你联手共取谯郡,所得钱粮财物,贵军可得六成,我军只要四成,我们杜大王情愿吃一些亏,只求能够报仇雪耻。”
说罢,袁天罡又拿出了伪造的杜伏威书信,而各路义军联手攻打一个城池村庄是常有的事,孟让对此倒是毫不为奇,接过书信只是细看,见杜伏威的书信内容与袁天罡的介绍大同小异,都是邀请自己会师结盟,联手攻打淮北一代钱粮情况最好的谯郡七县,答应取得的钱粮四六分成。唯一袁天罡口述不同的,则是杜伏威在书信中指出,如果孟让率军向自己的队伍靠拢,就可以立即摆脱张须陀的追击,因为老巢在齐郡的张须陀绝对不敢过于南下,使得本就局势糜烂的齐鲁一带局势更加糜烂。
看完了杜伏威的书信,孟让并没有急着开口拒绝或者同意,只是眼珠乱转着盘算,袁天罡察言观色,知道他多少还是有些心动,便又从怀里取出了一道简陋地图,放在桌子上摊开,对孟让说道:“孟大王,其实杜大王和辅军师也早料到你可能会到淮阳就粮,但是就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大王你如果移师淮阳,恐怕十分危险,很可能会被谯郡陈应良、梁郡杨汪和张须陀三支军队联手夹击,遭到巨大损失。”
“请淳风先生仔细说来听听。”孟让赶紧要求袁天罡介绍军情,同时细看袁天罡带来的地图,发现这道地图与自己在邹平县当主薄时见过的官府地图相比,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也勉强还算标注清楚,基本画明了淮北一带的山川河流,城池湖泊。
“孟大王请看,你们如果进兵淮阳,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越过通济渠。”袁天罡在地图上比划着忽悠道:“你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梁郡的虞城与砀山二县之间,如果想要西进淮阳,首先就得越过梁郡宋城到谯郡永城之间的通济渠运河,但是对你们来说非常不利的是,这段运河的沿途人烟非常稠密,从东到西总共有永城、酂县、下邑、谷熟和宋城五个县的官,宋城和永城还都驻扎着官军的主力精锐,实力虽然都不至于击败大王你的队伍,却也足够能给大王你带来许多麻烦。”
“鉴于这些情况,孟大王,你如果率领军队向淮阳挺进,那么在沿途倒是就粮非常容易,但是却肯定无法逃过官军斥候的眼睛。而官军一带确认了你的动向,就可以立即出兵到你的渡河位置立营拦截,还能靠着周边城池众多的优势轻装上阵,不必担心军粮补给,进兵十分神速。”
“孟大王,如果你的队伍被官军拦在了通济渠北岸,那你的麻烦就大了,通济渠是暴君杨广的漕运命脉,河宽水深,淮河之北的河流中,它的水量之大仅次于黄河,远大于孟大王你们之前见过荷水、汶水和汴水这些小河流,通济渠南岸若无兵马接应,大王你的队伍渡河将是难如登天!”
袁天罡选择性的遗忘了运河水流缓慢与河上船只众多容易收集这些优势,继续蛊惑道:“到了那时候,孟大王你如果被官军堵在北岸,一时之间无法渡河,谯郡的陈应良狗官从下游杀来,杨汪也从上游的宋城杀来,再加上一直咬着你不放的张须陀也从背后追来,你就将是三面受敌,进退无路,届时后果如何,孟大王你敢去想象吗?”
孟让等人吃亏就是在吃亏在都没到过通济渠旁边,没能亲眼看到人工河流的水流平坦缓慢处处可渡,不知道自军完全可以凭借人力优势分兵渡河,反过来夹击沿河设防的官军队伍,还道通济渠也是象天然河流一样落差大暗流多,必须要有合适渡口才能渡河,所以听了袁天罡的忽悠后,又看到地图上那些密集的城池,孟让还悄悄出了些冷汗,懊悔自己怎么忘了通济渠这个大麻烦。
县主薄出身的文化人孟让尚且倒吸了一口凉气,就更别说王信恶和李丑等大字不识一担的泥腿子了,大惊之下,王信恶等人赶紧问起通济渠的宽度与深度,袁天罡则如实回答,说通济渠宽达四十步二百四十尺,为了让隋炀帝的龙舟通航,深度统一为二丈四尺,足够淹没三个头顶着脚叠在一起的成年人!当然,袁天罡没有傻到如实介绍通济渠的水流速度。
得知了通济渠的宽度与深度,王信恶等人脸色更变了,纷纷向孟让低声说道:“大王,这样的大河不好过啊,我们的队伍庞大,过汴水这样的小河都用了一天多时间,如果想过通济渠这样的大河,没有三天以上的时间,恐怕做不到。”
孟让不动声色,盘算了许久后,孟让才向袁天罡说道:“淳风先生,杜伏威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把你刚才的卦象给我解一解,没关系,有什么就说什么,我相信你。”
“大王,那学生可就直言无讳了。”袁天罡拱手说道:“不瞒孟大王,水风井卦其实不是凶卦,但它也绝不是什么吉卦,它的主卦是巽卦,卦象是风,客卦是坎卦,卦象是水,风可挡可避,力量巨大,寒风刺骨,象征主方消极被动,实力非常强大,态度强硬;水往低处流,可挡可容,能浮舟能沉舟,象征客方消极被动,实力也强,态度随和。客方受主方制约,由于双方都被动,关系稳定,如同位置固定的井,故称水风井卦。”
说到着,看了一眼已经听晕了的孟让等人,袁天罡又平静说道:“大王,你的军队由北向南进淮阳,为客方,主水,消极被动,官军队伍也是消极被动,但他们是主方,主风,你们之间的实力都一样的强,并无弱势一方,两者相遇必然陷入僵持对耗。所以学生认为,从卦象上来看,大王你如果向淮阳进兵,虽不至于不利,却也难以突破官军的封锁,很可能与官军形成僵持之势,耗日持久方能决出胜负。”
孟让的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心中暗道:“如果和官军形成了僵持之势,那我的麻烦就大了,我背后那条张须陀老狗,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把我干掉的机会!”
王信恶和李丑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全都认为袁天罡的卦象解得对,官军队伍有通济渠这样的大型河流可守,是很有可能和自军形成僵持状态,给后面追杀的张须陀追上自军的机会。得出了这个判断后,李丑还迫不及待的说道:“淳风先生,那你再给我们卜一卦,看我们走那条路突围最顺利?”
“李将军,学生只是略通方术,并非真的神仙。”袁天罡苦笑答道:“只有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才会在一天之内卜卦数次,真正的术士,一日之内都是只卜一卦,因为再多的话就绝对不灵。就学生所知,古往今来,能够在一日之内连卜数卦都能灵验的人,也就是已窥天道的管辂管公明一人而已,后来他为少年赵颜卜卦增寿之后,也因为泄露天机,被北斗星君下凡警告,不敢再一日数卦,招致天遣!”
“这么厉害!”李丑吐了一下肥厚舌头,然后赶紧说道:“淳风先生,那你明天的那一卦可不能给别人,要留给我,我不会亏待了你。”
袁天罡苦笑着点头,孟让则拿起了袁天罡带来的地图细看,又沉吟了片刻,突然向袁天罡问道:“淳风先生,杜伏威他邀请我联手攻打谯郡,是希望我到那里去与他会师?”
“上钩了。”袁天罡在心里微微一笑,然后拱手说道:“孟大王,我们杜大王为了表示诚意,让你自行决定会师地点,你可以与我们会师于永县城下,也可以先去彭城南部,摆脱张须陀的追击,与我们会师于定陶山一带,然后再做商议。具体如何选择,大王尽可自决。”
孟让傻了才会和杜伏威会师于永县城下,同时招惹陈应良和张须陀这两条著名的隋炀帝得力走狗,所以孟让马上就又问道:“我们如果到定陶山去和你们会师,有什么路可以走?”
“芒砀山这条路。”袁天罡在地图上指出了道路,又解释道:“芒砀山位于彭梁谯三郡的交界处,山高林密,道路复杂,是绿林好汉大展身手的好地方,也是彭梁谯三郡官军都不理会的地方,即便有义师从此经过,三郡官军都是守住自己的地界,虚张声势把义师队伍往其他两郡的地界赶,不敢过于冒险深入山区。学生这次能够躲开官军的封锁,从定陶山过来与你们联络,就是走的这条路。”
孟让的眼睛有些亮了,因为如果不是北面的各郡各县以邻为壑,拼着命的把他的队伍往邻居家里驱赶,差点被张须陀和周法尚联手干掉的孟让也没有这么快就能东山再起。所以考虑了半晌后,孟让就下定了决心,砰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大声说道:“好!就走这条路到定陶山去!看他张须陀老狗敢不敢扔下北面不管?跟着我追到定陶山!”
………………
“砰!”
几乎是同一时间,百里之外的张须陀军中军大营中,张须陀也是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还正好就拍在了木兰刚从谯郡带回来的陈应良书信上,脸色还铁青得异常可怕。肃立在两旁的秦琼、罗士信、贺延玉、樊虎和唐万彻等隋军名将也是个个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整个大帐中,只剩下木兰的清亮声音回荡,“……那个陈应良不仅拒绝大使你的出兵邀请,还狂妄的说大使你的战术是个笨法子,只会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前堵后追累死累活也没有半点作用!末将当时气得简直象当场就砍了他……。”
“贪生怕死的无耻鼠辈!”罗士信忍无可忍的大吼,就象在中军大帐里打了一个炸雷,怒吼道:“我们辛辛苦苦追了几百里,好不容易就要把孟让狗贼合围了,陈应良这个狗贼敢临阵退缩!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拿他的脑袋祭奠我们阵亡的弟兄!”
贺延玉、樊虎和唐万彻等人也是纷纷破口大骂,无比愤怒陈应良的临阵怯战,让自军的千里追击功亏一篑,只有性格比较冷静的秦琼没有吭声,但脸色却阴沉得十分可怕,还把牙齿咬得极紧,脸上肌肉不断抽搐。
许久后,张须陀才挥了挥手,中军大帐里骂声立即戛然而止,然后张须陀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陈应良说得很对,我们的前堵后追,确实是一个笨办法,我让他和董纯、杨汪联手封堵孟让的南逃道路,这个包围圈也确实太大了一些,他的话并没有错。他错的……。”
慢条斯理的说到这里,张须陀又重重一拍桌子,也是无比愤怒的吼道:“他错的!是不保存实力,不该没有选择全力一搏,不该没有去考虑孟让流窜到江淮一带的可怕后果!他根本就不知道,一旦让孟让这样有经验有实力的大贼巨寇流窜到江淮,会有什么样后果!把比较太平的江淮,变成下一个济北也有可能!”
怒吼太过用力,已经年过半百的张须陀一口气没接上来,忍不住弯腰剧烈咳嗽起来,旁边的秦琼赶紧一个箭步上前,给张须陀拍打脊背,张须陀挥手表示自己无碍,咳嗽着说道:“我没事,快到子时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明天我们继续南下,全力追击孟让的乱贼队伍。”
“继续追?”秦琼有些担心,忙道:“大使,陈应良拒绝出兵北上,汴水河段无兵防守,按路程计算,孟让队伍应该都已经过了汴水了,我们不太可能追得上了啊?”
“全力一试吧。”张须陀无奈的说道:“希望杨汪能给我一个惊喜,稍微迟滞一下孟让的进兵速度,如果实在追不上,就让军队在梁郡休整一下,补充些军械粮草,然后回头去济阴,解决孟海公这个贼头,也不算误事。”
秦琼垂首答应,木兰却恶狠狠的说道:“希望孟让那个贼头流窜进谯郡,让陈应良那个鼠辈也来求一求我们,也让他知道知道,孟让那个贼头有多残暴狠毒!”
“孟让进谯郡的可能不大,陈应良小子名气还算有些,以孟让的奸诈狡猾,不太可能进谯郡和陈应良硬碰硬。”张须陀摇头,无力的说道:“我现在不怕孟让东进彭城北部,也不怕他直接南下谯郡,就担心他向西南淮阳流窜,或者杀进彭城南部,那么不是淮阳永无宁日,就是我们进退两难了。”
无力的说完,已经累得双眼充满血丝的张须陀又是重重一拍桌子,叹道:“陈应良啊陈应良,老夫真的不明白了,象你这么消极避战的胆怯鼠辈,到底是怎么闯下这么大的名声的?圣上对你委以谯郡通守重任,还真是所用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