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李姥姥
陈丧良一直都没有刻意去封锁大兴叛军的对外联系渠道,原因一是难度很大兵力不足,二是关中各地郡县看情况不妙正在纷纷倒戈,让叛军知道正好可以打击敌人的士气,自然没必要再花大力气去封锁切断,命令李靖和屈突通对新丰发起强攻向叛军施压,也是因为陈丧良料定李渊父子会始终保持与新丰叛军的联络,很快就能知道这一消息。
有利就有弊,机关算尽太聪明,作恶多端的陈丧良万没料到的是,他这么做带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后果,甚至还是可能导致关中大战前功尽弃的可怕后果!就在隋军偏师奉命对新丰叛军发起的这一天,也是陈丧良收到虎牢关再度沦陷噩耗的同一天,下午时分,化装成了百姓的李密使者裴叔方携带李密书信,利用隋军将士没有封锁大小道路的机会,顺利来到大兴城下求见李渊,并在表明身份之后立即得以入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同样深恨陈丧良入骨的李密和李渊父子早在私下里有秘密联络,不时交换情报互通有无,李密军手里的火药还是李渊父子白送给李密的礼物,李密学生王伯当的小舅子裴叔方也是当时的重要当事人,与李渊父子和李密的姻亲刘文静都是老熟人,进城后自然得到了李渊父子的立即召见,还受得颇为隆重的热烈欢迎。
李渊父子热烈欢迎裴叔方,目的当然是急于了解关外情况和为了让翟李联军替李渊叛军分担压力,可惜这点却向裴叔方传达了错误信息,知道李渊叛军近来连战连败声势大衰,陈丧良兵临大兴城下情况危急,又看到李渊父子亲自出殿迎接,乡下小地主出身的裴叔方难免有些得意洋洋,态度颇是傲慢,好在李渊父子在厚黑学方面也造诣不浅,对裴叔方的小人得志只是报之以心中冷笑,表面上仍然还是言笑自若,也很快就从裴叔方嘴里掏出了不少的关外重要情报。
裴叔方能为李渊父子提供的关外情报也大都是过期消息,裴叔方所知道的翟李贼军最新大动作,也只是翟让和李密乘着陈丧良西征的机会,联手大举入侵已经失去了临清关保护的河内郡,此外裴叔方又在路上听闻消息,说是东都方面为了确保北线安全,已经安排了王世充率军五万渡河增援河内,至于王世充有没有和翟李贼军干上,河内战况究竟如何,抄小道而来的裴叔方却是一无所知。
翟让和李密肯定会在陈丧良离开东都后有所动作,这点早在李渊父子的预料之中,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但李渊父子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满意,大概了解了翟李贼军向河内进军的兵力规模后,李二又迫不及待的向裴叔方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叔方兄,那虎牢关呢?贵军有没有向虎牢关派遣军队?”
“当然有。”裴叔方颇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军实力强盛,总兵力超过二十万,同时向河内和虎牢关进兵那是小菜一碟,魏公为了替河内主战场分担压力,又派遣房玄藻房将军率军一万五千在牛渚口渡河,屯兵虎牢关外,虎牢关的官军根本就不敢出战,象缩头乌龟一样的躲在关城里死活不敢出来,房将军深沟高垒,只等我们的主力击破王世充匹夫,随时都可以打进虎牢关接应我们的主力。”
目前同样在当缩头乌龟的李渊父子并没有计较裴叔方的地图炮,李渊还和裴寂、李建成等人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益发断定陈丧良宣称的虎牢关沦陷消息不切,当众昏迷也是假装,倒是李二心里越来越狐疑,忍不住又向裴叔方问道:“叔方兄,房玄藻将军奉命攻打虎牢关,就一次攻城都没有发起过?那房将军怎么替你们的主力分担压力?官军只需要紧守虎牢关不出就可以应对贵军偏师,贵军偏师又如何能有力牵制东都官军的预备力量?”
“这……。”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裴叔方无法回答了,只能是含糊着说道:“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魏公是这么安排布置的,虎牢关又是出了名的坚固雄伟,易守难攻,房将军能够牵制住关中守军就算不错了。”
李二这才把嘴巴闭上,心里却狐疑益盛,那边裴叔方怕李渊父子又问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伤面子,赶紧拿出了李密的亲笔书信,随手递给李渊说道:“唐国公,这是我们魏公给你的亲笔信,请过目。”
很有礼貌的双手接过书信,李渊打开细看内容时,顿时就有一些哑然失笑,这才发现不仅李密派来的信使裴叔方是一个可笑小丑,李密本人更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跳梁小丑,书信中言语傲慢也就算了,竟然还直接了当的要求李渊奉他为盟主,暗示要求李渊率领数千精兵东进河内与他会师,正式订立盟约——这时代的消息传递速度太慢,李密写信时并不知道,当时李渊的实力和控制地盘其实都已经超过了他。
老于城府的李渊当然不会计较李密的狂傲书信,不仅没有生气,还当即下令准备酒宴为裴叔方接风洗尘,又安排了两个美貌侍女伺候裴叔方沐浴更衣,然后再举宴共饮。裴叔方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去,结果他前脚刚走,旁边做陪的叛军诸文武马上就七嘴八舌的骂开了,无不恼怒裴叔方的小人得志,李渊却不以为意,挥手笑道:“计较这些小事干什么?我们现在正需要李密为我们分担压力,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忍就忍了吧。”
说罢,李渊又向几个文武心腹出示了李密的亲笔书信,裴寂和窦琮等人见了更是大怒,怒斥李密不知天高地厚之余,又建议李渊针锋相对,反过来要求李密率军入关会盟,让李密奉李渊为盟主。李渊闻言更是大笑,说道:“诸公何必如此气恼?一点口舌便宜,计较再多又有什么意义?现在我们正需要李密小儿搅乱陈应良小贼的后方,和他把关系搞僵干什么?不如暂时奉承他几句,让他更加卖力的猛攻陈应良小贼背后,这样才最符合我们的利益。”
李渊本人都能忍下这样的羞辱,裴寂和窦琮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点头唱诺,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始终都在盘算中的李二才突然开口,说道:“父亲,有件事你是否觉得有些奇怪,陈应良小贼西进关中后,翟让和李密不乘机直取东都洛口仓,偏偏要把主力投入相对次要的河内战场?”
“这有什么奇怪的?”李渊随口答道:“裴仁基此前已经拿下了临清关,河内无险可守,李密翟让可以随意攻打河内腹地的任何一座城池,进兵方便。想打东都和洛口仓,首先就得拿下虎牢关,就算现在陈应良小贼不在东都洛阳,以王世充的本事,守住虎牢关很有把握,李密翟让避实就虚,有什么可奇怪的?”
“避实就虚确实是兵家正理。”李二沉吟着说道:“但是攻打河内,对翟李贼军来说并不是上策,且不说同样会遭到以王世充为首的东都隋军顽强阻击,就算顺利拿下了河内全郡,也捞不到多少钱粮,且东都方面仍然还有黄河天险可守,李密为人虽然狂妄骄傲,用兵用计的本领却不在陈应良小贼之下,应该不可能看不到这点。”
“能看到这点,做不到又有什么用?”李渊冷笑,继续随口说道:“虎牢关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之前陈应良小贼用了差不多半年时间都拿不下虎牢关,只能是靠王世充帮忙把翟让和李密逼走,李密想要迅速拿下虎牢关,除非他……。”
“等等!”李渊突然脸色一变醒悟了过来,然后还直接跳了起来,脱口说道:“李密主力入侵河内郡,莫非是在声东击西?目的只是为了把王世充率领的东都主力引进河内郡,掩护他布置在虎牢关外的房玄藻偏师突出奇兵,突然发力拿下虎牢关,然后乘虚攻打洛口仓?!”
“孩儿也是在这么怀疑。”李二点头,又阴阴说道:“孩儿甚至还怀疑,李密和翟让当初经营虎牢关将近半年,期间乘机留下了什么后手,所以后来才舍得大方放弃虎牢关,然后才敢用主力掩护偏师偷袭虎牢关,杀东都方面一个措手不及!”
李渊开始面露狂喜了,心说如果是这样,那老夫真的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东都一旦告急,身为东都留守的陈应良小贼肯定得被迫回援,老夫就算是熬也能把他熬到退兵,根本就不用担心粮尽城破。而再往其他方面仔细一想,李渊的心头突然砰砰乱跳起来,暗道:“难道是真的?难道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的,陈应良小贼真的病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虚张声势,恫吓老夫不敢出城决战?让他可以乘机养病,然后再从容退兵去救东都?”
或快或慢,叛军其他文武重臣也先后醒悟了其中关键,正纷纷面露狂喜间,厅外却有官员飞奔来报,说是隋军偏师在正午填平了新丰南门的护城河后,又立即向新丰发起了强攻,攻势十分猛烈,段纶与丘师利虽然极力反击,却始终没能打退隋军进攻,攻守双方都损失不小。
不喜欢正面强攻的陈丧良一反常态发起蚁附攻城,再结合其他方面的各种情报,李渊心下顿时一片通明,知道陈丧良这是在预防万一了,尽快攻下新丰可以让隋军偏师腾出手来给主力帮忙,又可以未雨绸缪扫除隋军退兵路上的唯一障碍,方便隋军主力将来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下退兵。想明白了这点,李渊多日来难得露出一些轻松笑容,微笑吩咐道:“给段纶贤婿去令,命令他坚决顶住,只要再替老夫守住新丰几天,关中战场必现转机。”
负责联络的官员唱诺,立即下去安排,李二则向李渊问道:“父亲,怎么办?是否试一试?”
“不急,让我再考虑一下。”尽管已经非常怀疑陈丧良是真的抱病在身,但李渊还是不敢轻下决断,仍然还是决定再仔细考虑盘算一段时间,同时李渊心里也仍然还有这么一个打算,“是否不要冒险出战?陈应良小贼后方告急的可能极大,凭借坚城把他耗走,虽然有那么一点丢脸,却胜在安全,也可以乘机保存实力。”
当天傍晚,心情终于有些放松的李渊在武德殿上举行盛大宴会,热情款待李密军使者裴叔方,也乘机让紧张多日的麾下诸将稍做放松,席间好酒佳肴与珍馐美味堆积如山自不用说,还有丝竹钟鼓与美女起舞助兴,热闹异常。而裴叔方在享受了李渊派去服侍他更衣沐浴的美貌侍女之后,也不好意思再不给李渊什么面子,傲慢态度收敛不少,算得上宾主尽欢,上下同乐。
“禀大将军,陈应良狗贼派遣使者手打白旗来到城下,要求拜见于你,还说有礼物向你当面呈献。”
欢乐时刻,丧尽天良的陈丧良突然派人前来捣乱,收到陈丧良使者求见的消息,尽管明知道陈丧良没安什么好心,但为了更进一步掌握隋军情况,李渊还是下令接见,然后很快的,手里捧着礼物的隋军使者就被领进了武德殿上,引到了正在与众多部下聚宴的李渊面前——这也是李渊倒霉催的了。
对李渊来说,更倒霉的是陈丧良这次派来的送礼使者不是常人,换了别的使者看到这么多叛军文武在场,为了不把李渊彻底激得恼羞成怒,可能还会给李渊留点面子,把李渊请到旁边单独送礼,可惜陈丧良这次派来的使者叫张永通,是陈丧良麾下最不怕死的使者,看到这么多叛军将领在场,张永通不仅没有半点的顾忌害怕,还直接了当的就行礼说道:“小使张永通,奉大隋东都留守、关中讨捕大使陈大使之命,拜见李姥姥,李姥姥金安。”
刚才还在喧闹无比的宴会大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李渊也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你叫老夫什么?”
“李姥姥。”张永通朗声回答,字正腔圆,昂首说道:“李姥姥,小使奉陈留守之命,给你送来了一道约战书,约你明天在城外决战。另外陈留守还让小人给你捎来了一套女人衣服,李姥姥如果没胆量和我们决战,当众穿上这套衣服就行了,我们陈留守以后也就不会再给你下战书了。”
呛啷呛啷的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押解张永通的叛军士兵还从背后一脚把张永通踢翻在地,张永通摔倒后毫无惧色,还笑着说道:“果然是一群没卵蛋的宵小之辈,只会背后伤人,我今年三次出使翟李贼军,三次下书痛骂李密翟让,那些蚁贼还没这样对我。还他娘的名门之后,呸!连翟让那个没品小法曹都不如!”
好几个叛军将领握刀上前,幸得李建成及时喝道:“住手!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陈应良都从没伤害过我们的使者,你们想丢尽我们义师的脸吗?”
“可这个匹夫口吐恶言,侮辱大将军!”王长谐铁青着脸说道。
李建成不答,只是转向了已经重新站起的张永通,喝道:“那边的使者,你难道连一点礼节都不懂么?世上那有你这样的使者?”
“小人奉命行事,不得以而为之。”张永通笑笑,又向李渊说道:“李姥姥,别怪小使无礼,是陈留守的吩咐,小使职责所在,只能依令行事,这是我们陈留守给你的书信和礼物,请你过目。”
说着,张永通把书信和女子衣服向前一递,微笑等待李渊的反应,李渊却是气得浑身发抖,半晌才咬牙切齿的问道:“匹夫,你就不怕老夫杀了你?”
“怕,当然怕。”张永通回答十分坦白,又说道:“但没办法,陈留守有交代,小使只能依令行事,而且小使也相信,李姥姥你杀了我以后,陈留守一定会替我报仇。”
张永通的嚣张态度彻底激怒了每一名叛军文武,喊打喊杀之声四起,李渊却反而冷静了下来,知道杀了张永通不仅毫无益处,还只会空留一个杀使骂名,咬着牙齿下令把书信呈上来后,李渊见内容确实是约自己明天决战,还有就是羞辱自己胆小如鼠,空据雄兵而不敢出城,与一个胆小怕事的老太婆毫无区别,李渊的脸色也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李二凑了上来,仔细看了陈丧良的签名后,低声提醒道:“父亲,注意签名。”
李渊当然也早有留心陈丧良的签名,发现陈丧良的签名和早上的箭书一样,都是腕力不足和略带颤抖,心下也早就更加动摇,只是还稍微有那么一点不敢下定决心,心里飞快盘算,“这是陈应良小贼的诱敌之计?还是他的继续虚张声势,让我更加坚定守城不出的决心?”
这时,张永通又开口了,态度也终于有些好转,微笑说道:“李老前辈,现在小使是代表自己对你说话,尊称你一句老前辈,老前辈你还是算了吧,你知道这是我们陈留守的诱敌之计,知道这是陷阱又何必往下跳?你千万别学我们大隋的陈棱将军,被杜伏威一激就出了城,结果被杜伏威打得单骑逃命,被我们陈留守笑话你几句,总比你的十几万军队被我们陈留守打得全军覆没的好。”
李渊怒视张永通,张永通微笑得更加镇定,又说道:“李老前辈,看来小人这次是白跑一趟了,告辞,小人这就回去向陈留守禀报,老前辈你还是没这个胆量决战,我们还是直接攻城算了。”
说罢,张永通转身就走,李渊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喝道:“站住!回去告诉陈应良小贼!明天上午巳时三刻,战场上见!”
张永通的身体震了一震,没有回头,只是笑着说道:“老前辈,考虑清楚没有?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现在东都大军人人奋勇,个个用命,明天和我们决战,怕你站着出城,躺着回这里。”
“废话少说,明日决战,就怕你们不敢来!”李渊一拍桌子,吼道:“把这个狂妄之徒给老夫撵出城去,一刻不许他在城内停留!”
殿中士兵唱诺间,立即上前驱逐张永通,张永通毫无惧色,一甩袖子昂首离开,而张永通前脚刚走,裴寂马上就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大将军,须防陈应良小贼故意诱敌,故意激我军出战。我军虽然答应决战,却也可以找借口爽约。”
李渊板着脸不吭声,心里却不断的天人交战,迟疑是否失信食言,放陈丧良的鸽子,但犹豫了许久后,李渊心里还是终于拿定了主意,暗道:“老夫就不信了,老夫亲自率军出城决战,就还不是陈应良小贼的对手!打!如果陈应良小贼是真病,乘机一举破他,报前仇旧恨!如果陈应良小贼是假病,老夫试探虚实之后,照样可以退守大兴城池和他对耗!死上一些士卒算什么,损失一些乌合之众,还正好可以给老夫节约粮食!”
盘算到这里,李渊终于开口,一字一句的吩咐道:“传令全军,做好交战准备,明日清晨,老夫亲领七万大军出城,与陈应良小贼决战!”
第374章 看你的了
听了张永通的报告,房玄龄和魏徵、袁天罡等幕僚帮凶都是喜形于色,都说诱敌之计终于成功,李渊老狐狸总算是答应明日决战,等这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的陈丧良反倒十分冷静,不断只是追问张永通的出使经过,留心注意每一个细微环节,还一直都没有露出任何的欣慰轻松表情。
直到听完了张永通介绍的所有细节,陈丧良这才下令给予提着脑袋当差的张永通重赏,让他下去休息,张永通欢欢喜喜的离开后,陈丧良仍然还是没有多少表情,脑袋里一直在飞快盘算。旁边的魏徵和袁天罡等幕僚看出陈丧良还不放心,便试探着问道:“留守,难道你怀疑李渊这是在耍诈?”
陈丧良点点头,坦白说道:“当着那么多贼军将领的面,李渊受到羞辱后是可能真的动怒,但就算他答应了明天决战,说出来的话,他照样可以找借口咽回去。毕竟,先下战书后爽约戏弄敌人这样的招数,我们也用过不少,我们能用,李渊老贼也能用。”
“那怎么办?”袁天罡赶紧问道。
“无计可施,只能是听天由命。”陈丧良很是无奈的答道:“关中战场的战略主动在我们手里,想怎么打我们说了算,大兴战场的战术主动在李渊老贼手里,想怎么打他说了算,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祈祷上天保佑,让李渊老贼别想我们一样的寡廉鲜耻,说好决战又找借口失信。”
陈丧良说了一句自嘲的玩笑话,但房玄龄、魏徵和袁天罡等幕僚全都没笑,相反还心事重重,陈丧良本人也没被自己的笑话逗乐,摇头嗟叹一番后,陈丧良也只能是吩咐道:“还是做好决战准备吧,传令全军,即刻着手准备明天上午的决战,让将士们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如果明天真能打响决战,明天晚上肯定还有夜战,夜战用的火把和干粮什么的,也让辅兵着手开始准备。”
众幕僚应诺,立即安排传令兵到各营传令,陈丧良又一指袁天罡,说道:“袁先生,明天那玩意该上战场了,那些玩意除了少部分我们自己人就没外人见过,不必隐蔽隐藏,明天提前装好火药炮弹,光明正大的放在阵前,到时候你亲自负责测算射高射程,指挥作战。”
袁天罡应诺,又好奇问道:“留守,我们的首炮目标是那里?贼军正面?还是贼军旗阵?”
“不!”陈丧良摇头,微笑说道:“首炮目标,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到时候我会给你安排,也会亲自出面给你争取机会,到时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这场决战就可以赢得十分轻松。”
决战头夜的准备开始了,隋军各营收到了命令后,立即在隋军各级将领的指挥下着手检查武器装备,该打磨的刀枪打磨,该补充的箭镞补充,修补盔甲盾牌,检查鞋袜蹄铁,准备干粮饮水,然后大部分的精锐战兵立即入帐休息,养足体力以便作战,只留下少部分精锐轮流值守营地,辅兵则继续的准备饭菜、水车、攻城飞梯及次日夜战所用的干粮火把,袁天罡也亲自率领了直属于陈丧良的火器队检查各种火药武器,准备弹药和最后复习操作,千头万绪,有条不紊。
忙碌备战的期间,一个意外发生,叛军那边居然在二更左右时分,又派了一个使者来拜见陈丧良,陈丧良为了谨慎起见,安排了房玄龄代为接见,结果没过多少时间,房玄龄就带着一套女子衣杉回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很是糊涂的说道:“贤弟,贼军那边也给你送来一套女人衣服,但没有任何书信,也没说什么意思,只说了一句这是李世民送给你的礼物,贤弟你看了就明白,然后就告辞离去了。”
“我看了就明白?”陈丧良有些糊涂,然而接过了女子衣服展开一看后,陈丧良真的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因为这是一套少女穿的衣裙,鹅黄色,和陈丧良与杨雨儿第二次见面时,杨雨儿身穿那套衣裙一模一样。睹物思人,再想起至今还被关押在大兴城里的心上人杨雨儿,陈丧良不由又是一阵黯然,本就不够平静的内心忍不住又是一阵翻腾。
“贤弟,出什么事了?”房玄龄看出不对,小心翼翼问道:“这套女子衣服,是什么意思?”
“是李二的攻心计,目的是扰乱我的心思,打击我的心理。”陈丧良苦笑着回答,又摇头说道:“这一手确实厉害,我的思绪真的已经有些乱了,不知道李二是怎么知道我和那个女孩的关系,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更不知道那个女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李渊老贼一家把她怎么样,注意力无法完全集中,对李渊老狐狸的下一步打算更难揣测。”
房玄龄默然,没有问陈丧良究竟是为了那一个女孩担心分神,只是安慰道:“贤弟,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渊父子突然对你的心理弱点下手,扰乱你的心神,间接证明他们是想在明天决战,为了争取最多胜利机会才这么做,明天他们失信毁约的可能很小。”
陈丧良点点头,心里却还是记挂着那名与自己有着四年之约的美丽少女放心不下,思绪受到不小影响,再加上对次日战事的担忧,对东都大后方的忧虑,是夜,陈丧良彻夜未眠…………
麻杆打狼两头怕,其实叛军主帅李渊这个晚上也没有睡好,尽管已经安排了军队准备次日决战,但陈丧良和东都隋军的强大威胁,却还是象一块巨石一样,沉甸甸的压在李渊的心头,几次都差点让李渊想要食言反悔,找借口放弃第二天的决战,但是想到与陈丧良的种种新仇旧恨,又想到陈丧良很可能患病在身,正是一举攻破东都隋军主力的大好机会,李渊却又万分的不甘心,说什么都想和陈丧良拼上一把,拼个你死我活,一决高下。
辗转难眠,一直到了四更过后李渊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睡了一个时辰多些就被卯时二刻的点卯鼓吵醒,美貌侍女上来轻声询问李渊是否起身洗漱,李渊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侍女还道李渊还想休息,正要退下时,李渊却猛的突然坐起,把侍女吓了一跳叫出了声,李渊带着黑眼圈的脸上却是神情平静,吩咐道:“伺候老夫洗漱,准备早饭。”
同一时间的城外隋军营地上,彻夜未眠的陈丧良也听到了自军的点卯鼓,自行掀被起身,陈丧良先让亲兵端来一盆凉水,自己用麻布擦了一把脸,使自己恢复清醒精神,然后也是平静吩咐道:“给我准备青盐和早饭,把我的战马喂饱。”
辰时初刻,叛军方面率先吹响升帐号,叛军文武齐聚武德殿,等候李渊号令,李渊带着黑眼圈来到殿上后,众将整齐施礼,李渊喝令平身,然后大声说道:“诸公,老夫昨夜梦到了先祖李暠公,先祖告诉老夫,今日必须出战,战之必胜,一战可破暴君爪牙陈应良,夺回潼关,光复永丰仓,继而且横扫六合!荡清八方!”
“横扫六合,荡清八方!”叛军众将整齐呐喊。
“很好。”李渊满意点头,又大声说道:“各位将官,决定我军命运的时刻到了,奸佞污吏陈应良屯兵城外,仗之前几次小胜,骄狂跋扈,目中无人,视我军如无物!是可忍,孰不可忍,现今我军休整已毕,兵强马壮,正是决战破敌之时,老夫决定,今日亲自率军出城,与那陈应良狗贼决一死战!”
“我军必胜!义师必胜!”叛军众将再次整齐呐喊间,也有少数几个文武官员忧心忡忡,几次想要开口劝说李渊慎重出战,但是看到李渊那刚毅决然的表情,这些人还是都闭上了嘴巴,不敢扫李渊的这个兴。
“父亲,杀鸡焉用牛刀?”李二很会说话,出列拱手说道:“父亲乃万金之躯,岂可轻动?儿虽不才,却也愿意代替父亲率军出战,定然一战破敌,父亲只管高坐城中,静侯孩儿佳音!”
“不行,此战关系重大,为夫必须亲自出马!”李渊断然拒绝,又大声说道:“这一战,老夫统兵七万出城,二郎你随老夫出城参战,建成留守城内,绍儿守宫城,窦琮,你率军一万从延平门出城,当道列阵,谨防东都军偏师回援主战场!”
众将答应,只有柴绍在应诺后又提出恳求,拱手说道:“岳父,请准许小婿随你出城,小婿情愿担任先锋,为岳父冲锋陷阵,报前仇旧恨!”
看了一眼女婿,考虑到这一战确实需要悍不畏死的勇将率军死战,李渊点了点头,道:“贤婿志趣可嘉,准你随军出战!李神通,你暂时替代绍儿守卫宫城,不得大意!”
柴绍和李神通一起答应,柴绍的神情还十分之兴奋,接着李渊又安排了出征将领及参战军队,把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勇将猛将大都带到了军中,智囊裴寂、窦威及殷开山等人也随军参谋,军队方面则是以李渊的太原嫡系为核心骨干,辅之以陈丧良此前没有统帅过的关中军队,然后才是反复整编过的各地隋军降兵和新征军队,精锐数量只占总数量的一半,留下了充足兵力守御大兴内外城池。
值得一提的是,李渊这次把所有骑兵都交给了宝贝儿子李二统率,辅之以此前在骑兵大战中表现出色的段志玄,对李二寄以了厚望,也拿定了一有机会就突袭陈丧良旗阵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安排好了这一切后,李渊才大声下令,“辰时三刻,大军从通化、春明和延兴三门同时出城,巳时正前,务必会师于春明门外,不得有误!”
还是同一时间的隋军营中,尽管陈丧良还没有下令吹响升帐号,知道今天会有大战的隋军诸将就已经纷纷来到了中军大帐侯命,结果他们所看到的,却是正在悠闲署理公文陈丧良,隋军诸将问起陈丧良何时集结军队出营,陈丧良则微笑着答道:“急什么?等贼军那边有了动作再说。”
话虽轻松,但陈丧良在公文上批示签字间,手腕却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这一次,陈丧良还真不是装的。
流星探马不断飞奔来报,说是察觉城中贼军有不同寻常的调动,陈丧良依然稳如泰山,还颇有闲暇的品起了茶,问起马三宝偏师的动静情况,得知马三宝军一切顺利后,陈丧良这才点了点头,但还是不肯说话。
辰时三刻刚过不久,叛军同时从大兴东三门出城的消息被快马送到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这才笑了笑,放下了茶杯命令吹升帐号,一直在帐外等候的隋军众将立即蜂拥入帐列队,见隋军众将到得迅速整齐,陈丧良又笑了笑,然后平静说道:“大隋先皇保佑,李渊老贼总算是中计出城了,这一战关系关中战场走向,我军能否迅速拿下大兴外城,诸位将军,今天你们务必要奋勇作战,英勇杀敌,上报国恩君恩,下不负黎庶众望。”
“谨慎留守号令!”隋军众将回答得更加整齐。
“很好。”陈丧良满意一点头,然后又随口说道:“今天,我们出兵三万与贼军决战,魏徵率后军留守营地,其余诸将,随我统兵出战。”
隋军众将再次大声答应,陈丧良又安排了辅助魏徵守营的二线将领,随同自己出营决战的各支军队,把精锐战兵一口气带走八成,同时又派人联系李靖和屈突通,命令他们继续猛攻新丰,力争今日之内攻破城池,以便腾出手来增援大兴主战场,又派人传令马三宝,命令他率军在丰水布防,防止李渊叛军向西逃窜。最后陈丧良才微笑着吩咐道:“都去准备吧,巳时初刻出营集结,背靠营地和贼军决战,布偃月阵。”
大隋大业十三年十月十四日,阴,上午巳时三刻,凛冽寒风中,紧闭多日的大兴城东面春明、通化、延兴三门同时开启,七万叛军在主将李渊的亲自率领下分别三门出城,然后逐渐会师于春明门下,同时还开启的还有大兴西面的延平门,一万叛军在李渊妻弟窦琮的率领下出城,向西去防范此前西进的隋军偏师马三宝部。城中文武百官到春明门为李渊送行,恭祝李渊旗开得胜的声音此起彼伏。
巳时正,七万叛军顺利集结完毕,正式向东北方向的隋军大营开拔,与此同时,隋军方面也在陈丧良的亲自率领下出营集结,三万隋军旗帜飘扬,刀枪如林,背靠营地广通渠,迅速在已经被寒风冻得僵硬的土地上布下偃月大阵,并且还是月牙面敌的主攻阵形。程咬金和秦琼的骑兵都被陈丧良集中布置在了隋军右翼,第一王牌报国军担任牙尖,左翼则被陈丧良交给了在关中大战表现异常出色的刘黑闼。
以寡敌众还布置主攻阵形,自信满满的隋军将士对此丝毫不惧,但隋军将士也发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自军的中军阵前,左右排开了十二架无比古怪的金属车辆,铁制车架坚固无比,车身上则是粗大的青铜巨管,黑洞洞的管口直接面向西南面的叛军来路。有隋军将士好奇问起这些怪车作用时,得到回答的一律是不要多问,很快你们就能知道。
巳时二刻将至,七万叛军抵达隋军阵前,黑压压的人头与红白色的军旗漫山遍野,铺天盖地,声势数量远在隋军之上。看到陈丧良布下的月牙向外的偃月大阵和兵力布置,李渊放声大笑,立即命令自军在半里外布下同样阵形,自领主力步兵坐镇厚实月轮,与陈丧良中军正面相对,令李二率领骑兵布置在右翼,避开布置在左前方的隋军骑兵及报国军,又令得力爱侄李孝恭和爱将王长谐率领两万步兵位居左翼。
裴寂和刘文静等人一度对李渊的布置有些不解,都向李渊问起原因,李二却一眼看出父亲的真正打算,微笑说道:“陈应良小贼把骑兵集中在了我们的左翼,父亲让我军骑兵位居右翼,又在左翼布置下了大量步兵,大战开始后,我军左翼步兵先行出击,缠住了官军骑兵,我们的右翼骑兵岂不就是等于腾出了手来,随时可以发起突袭?”
叛军诸文武恍然大悟,齐赞李渊妙算如神,大战未开就已经稳操胜算,然后又有好几个叛军将领指着隋军阵前的那十二架古怪金属车问道:“大将军,右都督,那又是什么?陈应良小贼把那些怪车放在阵前干什么?”
李渊和李二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一度怀疑这是类似于床子弩的新武器,可是又没有看到箭杆箭镞,更没有比胳膊还粗的弓弦,却又马上否定了这个答案。为了不至于动摇军心,李渊随口鬼扯道:“类似于塞门刀车之类的战车,冲锋用的,可以冲破长盾阵,不过只要干掉后面的推车士兵,这种车就废了,不难对付。”
有关陇八大门阀的暗中支持,叛军方面的情报一向准确可靠,听了李渊的随口,不要说叛军诸文武信以为真,就连李二都以为父亲早就知道这种武器的各种情况,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叛军用来和隋军针锋相对的偃月大阵已然布置完毕,李渊正考虑是否出阵与陈丧良答上几句话时,隋军那边旗阵已然打开,白马白袍装逼依旧的陈丧良率领一群隋军将士出阵,来到了阵前站定,使人手打白旗到了叛军阵前大喊,“请唐国公出来答话!”
使者上前喊话的时候,陈丧良也把脸转向了袁天罡,微笑问道:“袁先生,现在知道我们的首炮目标是谁了吧?看你的了。”
“知道了。”袁天罡微笑点头,立即翻身下马,飞奔到了火炮阵中低声吩咐。
“阵前答话?”此时此刻的叛军旗阵之中,听到了隋军使者邀请的李渊微微一笑,向左右吩咐道:“走,出去会会这个小贼,老夫与他的恩恩怨怨,该做一个了结了。”
“父亲,请让孩儿也随你出阵。”李二自告奋勇,又悄悄一亮手里的弓箭,低声说道:“如果有机会,孩儿就冲上去给他一箭。”
知道宝贝儿子箭术的李渊微微一笑,点头说道:“看你的了。”
第375章 大炮开兮轰他娘
隋大业十三年十月十四日,上午巳时三刻,决定关中战场最终胜负的关键时刻,决定大隋江山颜色属谁的关键时刻,甚至是决定未来历史走向的关键时刻。
说实话,在大战开始之前,包括叛军主将李渊在内都有些心里打鼓,知道这一战叛军获胜的把握并不大,有胆量出战完全就是对陈丧良发自内心的不服气,相信自己的指挥才能绝不在陈丧良之下,又怀疑身体不好的东都隋军主帅陈丧良很可能有病在身,抵消了许多东都隋军兵强将勇的优势,自军有很大希望翻盘,李渊这才在数量不少的反对声音中下定决心,亲自率军来发起这场野外决战。
东都隋军过于轻敌托大的阵形安排给了叛军获胜机会,察觉到了隋军战阵的右重左轻过于失衡,李渊欣喜若狂下果断在自军左翼布置下大量炮灰军队,决心那怕死光这些炮灰也要给自军精兵争取破敌机会,同时也在心中暗喜,“好,有机会!这一战希望很大,就算赢不了,起码也可以耗掉陈应良小贼的大量精锐,有利于我军下一步的战事。如果陈应良小贼是真病更好,这一战我军基本上就赢定了!”
柴绍也是叛军将领中为数不多的有信心获胜的将领之一,与李二走得很近的柴绍经常与二舅子一起研究死对头的用兵风格,常听二舅子轻蔑指出陈丧良用兵保守,喜欢先求不败后求胜,在战场上不敢冒险时常错失破敌机会,获胜后不敢穷追猛打到底,只喜欢见好就收经常给敌人逃跑机会,这样的战术用来欺负一下装备差经验少的普通贼军倒是战无不胜,碰上真正的强敌就只能是干瞪眼反受其害,事实上并不难对付。
时常被这样的言论洗脑,潜移默化之下,再加上对岳父李渊的信心,柴绍对这一战即便不是信心十足,也可以说是信心满满,眺望着远处那面邪恶的陈字大旗,柴绍心里还充满了期待,暗道:“来吧,姓陈的小子,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以少胜多,怎么赢我岳父!”
陈丧良主动遣使要求阵前答话,这点又给了李渊父子一个惊喜,阵前答话不仅可以让李渊立即辨别陈丧良是否真的有病在身,还给了擅长骑射的李二突施冷箭的天赐良机,大喜之下,李渊立即一口答应,还转向了柴绍吩咐道:“绍儿,你也来,一会听我安排也和那小贼答几句话,帮我分散他的心神。”柴绍求之不得,立即应诺。
旌旗飘展,刀枪如林,数量超过十万的两军将士注视下,李渊拍马越阵而出,李二、裴寂、窦威、刘文静与柴绍等叛军文武紧随左右,那边陈丧良也率领房玄龄、尉迟敬德、罗士信与刘十善等隋军文武小跑上前,主动向李渊靠近,李渊见了心中暗喜,出阵刚十余步便勒住马头,陈丧良却傻乎乎的继续上前,直到距离李渊等人仅有八十余步方才勒定马头,不仅给了李二突施冷箭的机会,还远离了隋军本阵近八十步。
隋文帝重新统一了度量衡后以五尺为步,每步约一点五米,八十余步仍然还有一百二三十米,距离颇远很难看清陈丧良现在的丑陋脸庞,自然也就很难观察陈丧良是否真的有病在身。不过这也难不倒李渊,李渊故意大声喊道:“应良贤侄,一别两年,贤侄不但风采依旧,还已经就任东都留守高职,真是可喜可贺,老夫在这里向你道喜了。”
替陈丧良回答的是尉迟敬德的大嗓门,声如虎豹霹雳,既响亮又威猛,“李渊逆贼!我们陈留守说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称他贤侄?他与你是有何亲何故?”
“哈哈哈哈。”李渊大笑,一边心说小贼应该是真病了,一边说道:“贤侄,果然是地位高了就不同了,老夫年龄比你大出三十,称你一声贤侄又有何为过?贤侄可还记得当年你在大兴时,天天拣百姓不要的菜叶子熬粥充饥,那时候你看到老夫这把年纪的,恐怕得要叫爷爷吧?”
叛军阵中笑声四起,陈丧良身边的文武亲信却是纷纷大怒,对厚黑学多有研究的陈丧良自然不会在意吃点这样的小亏,为了给后面的袁天罡争取时间,陈丧良又让尉迟敬德替自己喊道:“李渊老贼,我们陈留守说了,如今他亲自率军前来讨伐于你,兵锋所指,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群贼星散,你的儿子女婿在我军面前无不望风而逃,你的贼军败局已定,你还想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聪明的话,赶快下马投降,今上仁慈,说不定看在你主动投降的份上,还会饶你一条狗命!”
李渊再次放声大笑了,狂笑说道:“贤侄,就凭你之前打那几个小胜仗,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狂妄?此前老夫的两个儿子之所以败于你手,全是因为兵力不及你,又被你奸计所欺,这才不幸失败,现在老夫亲提七万雄兵前来,应该乖乖下马投降的,应该是你吧?”
“还有。”李渊又狂笑说道:“贤侄,你怎么不自己说话,要别人替你与老夫对答?莫非是助纣为虐作恶过多,遭到了天谴,已经病得连大声说话都办不到了?”
说罢,李渊再次放声大笑,旁边的叛军文武也是跟着大笑,谁知陈应良突然开口,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大笑说道:“谁说本官病了?李渊老贼,人人都说你是一条老狐狸,依我看来,你不过是一头老蠢猪,本官不过略施小计,你就以为本官真的病了?”
李渊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陈丧良则又用指头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大声笑道:“李渊老贼,你怎么都不动脑袋想一想,以本官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重要军情?你怎么也不动动你的猪脑袋想想,在军帐里随便熬上些汤药,想要什么药味没有?你怎么能蠢到这一步,不想想我居然处心积虑的布置生病假象,在给你的书信上,怎么能不故意留下些破绽,让你更加断定我已经生病?”
李渊和李二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终于确定自己已经中计上当了,陈丧良则又大笑说道:“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亏你已经五十出头年过半百,竟然如此不智如此无能,被本官小计戏弄不算,还要看到本官主动分兵自行削弱实力,才敢提兵出城来战,似你这般无胆无智的宵小之辈,竟然也敢在本官面前大言不惭,自称长辈?难道你已经忘了,当初雁门大战时,你是如何向本官稽首行礼,难道你已经忘了,当初你在天牢之时,又是如何向本官跪拜磕头,痛哭流涕的乞求活命?”
李渊额头上的青筋开始暴跳了,旁边的柴绍更是忍无可忍,大喝说道:“住口!无耻小贼,你算什么东西,我的岳父怎么可能向你跪拜求饶?”
“嗣昌兄,你太高看你的岳父大人了!”陈丧良放声狂笑,大声说道:“你这位岳父的丑态,你是没有见过,为了活命,他什么事没有做出来过?那时他不仅向我叩拜求饶,还答应只要本官伸手救他一命,他就给本官为奴为仆,牵马坠镫,扫地挑水,结草衔环报答我对他的大恩大德!只可惜我看不上,懒得理他!”
“你……,你胡说!”柴绍气得浑身发抖。
“柴嗣昌,你给我滚远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陈丧良一边呵斥,一边暗骂袁天罡动作太慢,为了争取时间,陈丧良又大声说道:“李世民,李二郎,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和你在天牢门前对你说的话,我叫你好自为之,如若不然,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既然你不肯听本官良言相劝,执意要自寻死路,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这一次,别怪本官手下无情!”
“有本事你就来吧!”李二大声冷笑,一边紧握弓柄等待机会出现,一边大声笑道:“陈应良小贼,既然你如此自信,那你可有胆子亲自出马,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让李渊等人惊讶的是,听到了李二的约战后,陈丧良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答应,还闭上了嘴巴似乎在思考,知道陈丧良那点烂武力的李渊等人面面相觑间,柴绍也迫不及待的大叫道:“陈小贼,你如果不敢和二郎交手,我来陪你!我赤手空拳,随便你拿什么武器,十个回合之类,我要不了你的命,立即束手就擒,任杀任剐,任你处置!”
这时,陈丧良旁边的三狗子终于低声说道:“留守,袁先生发信号,他已经准备好了,等你下令。”
陈丧良笑了,笑得十分的开心欣慰,然后大声说道:“李二郎,柴嗣昌,你们用不着激我,我学的是万人敌,不是匹夫之勇。现在我只想最后问你们一句,你们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柴绍和李二都是大声狂笑,对陈丧良的狂妄言语嗤之以鼻,陈丧良却笑得更加开心,又向李渊大声说道:“李渊老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象还有三个女儿没有出嫁吧?你放心,你死之后,圣上如果开恩把她们赏给我做奴婢,我会替你好生照顾她们。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李渊老贼,你喜欢什么样的棺材?”
说罢,陈丧良低声吩咐三狗子发出信号,三狗子背对李渊等人在胸前挥动红色令期间,早已在青铜炮后侯命的隋军将士立即以手中信香点燃引线,涂过硝粉的导火索欢快跳动着迅速燃烧,飞快钻入炮眼。而李渊这边却浑然不察,只是大声冷笑道:“喜欢什么样的棺材,这个问题应该问你吧?”
“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陈丧良突然大声吟出了一句狗屁不通的打油诗,还仰天狂笑道:“李渊老贼,恭喜你,你注定能够载入史册了!”
“有机会!”见陈丧良仰天狂笑露出破绽,李二毫不迟疑,立即一夹马飞冲上前,举弓搭箭瞄准陈丧良,另一边的柴绍也是毫不犹豫的握刀踹马跟上,笔直冲向陈丧良。
“轰隆!轰隆!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突然在隋军阵前接连响起,声如惊雷,响亮远超隋军与叛军已经逐渐习惯的原始火药瓶,冲锋中的李二和柴绍,还有后面的李渊和裴寂等人,先是看到隋军阵前的十二架怪车前端喷火,然后立即就目瞪口呆的看到,正有十二枚小黑点以风驰电逝之势向他们左右冲来。
嗖一声,一个黑点从李渊面前飞快掠过,正好打在李渊右面的郑元寿身上,无耻向李渊叛军献出文城全郡的前文城太守郑元寿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直接就摔下战马,黑点继续前行,落地后砸在被寒风冻得坚硬的土地上,然后立即弹起,继续前飞钻入密集的叛军士兵人群,列队以待的叛军士兵顿时东倒西歪一片。
砰一声,第二个黑点从右向左而来,砸到了李渊左侧的土地上弹起,李渊甚至都还来不及扭头去看情况,马上就觉得一股足以排山倒海的巨力撞在了自己的左腿上,顿时连人带马被撞翻在地,黑点却又从李渊战马的右侧穿出,带着鲜血砸在了叛军大将刘文静的身上,刘文静也顿时落马。
十二磅青铜炮的射击精度其实相当不错,明珠国的历史明文记载,在他们的南北战争时期,一八六二年十二月十三日,fredericksburg战役,南军的braxton少校和marye中尉用这样的青铜炮,对准一千六百码外(一千四百六十米以外)的一个北军旗手发射球形实心弹,第一炮打倒了旗手身旁的一个士兵,第二炮直接命中!
隋唐时代的铸造精度当然与十九世纪无法相比,不过距离只有两百多米,加上又有人类历史上排得上号的著名天文学家袁天罡亲自瞄准和测算射高,隋军这一轮炮击还是打得相当之准,十二枚炮弹只有两枚偏离了目标,直接钻进了李渊等人身后的叛军阵中,余下的十枚炮弹基本上都打到了李渊身旁,收到了陈丧良所期望的炮火覆盖效果。
这一点坑苦了可怜的叛军众将和李渊亲兵,十枚炮弹落到他们的人群中,不是象郑元寿一样被直接砸得筋断骨折,就是象李渊、刘文静一样被实心炮弹的可怕弹跳打死打伤,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倒下了一大片,也在转瞬间端掉了小半个叛军的指挥层,然而炮弹去势未消,又飞快钻入密集的叛军人群中,所到之处叛军士兵无不纷纷倒地,虽然没有达到青铜炮一炮轰死三十二人的恐怖记录,那两枚直接打进了叛军阵中的实心炮弹,却还每弹都轰死轰伤十几名叛军士兵,原本无比整齐的叛军阵形也顿时一片大乱。
下意识的回头看到这一画面,李二惊得手中弓箭直接落地,也反应极快的立即勒马掉头,冲回去查看父亲情况,后面的一些叛军士兵也赶紧冲了上来,然而当他们看到李渊此时此刻的情况时,却一下子就全都呆住了。
到底是武人,小时候吃得太好身体底子好,尽管腿部已经钻心的疼,李渊还是挣扎着半撑起身体查看自己的伤势,然而一看之下,李渊自己也呆住了——他左腿的一大部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小半截血淋淋的腿桩子,血如泉涌的腿桩子,还有他已经被轰出一个大血洞的战马马肚子。
下意识的摸索间,李渊突然在地上摸到了一截断肢,低头只看得一眼,李渊立即认出,那是他已经离开了身体的左腿,再紧接着,李渊又歇斯底里的绝望惨叫起来,“怎么可能?天下还有这等武器?!”
“李渊老贼!”陈丧良的疯狂大笑声在惊叫一片的战场上回荡,“早就知道你想暗箭偷袭我,你用弓箭偷袭我,我用大炮还击你,咱们扯平了!到了阎王殿上,你可别怪不义!咱们很公平!”
(李渊、李二:“公平!是很公平!”)
陈丧良狂笑的时候,其实他的危机还没化解,深恨他入骨的柴绍仍然还在不管不顾的直接冲向他——准确来说是柴绍的战马受惊,根本就勒不住。但还好,陈丧良身边还有几个很靠谱的保镖帮凶,见柴绍冲来,尉迟敬德和罗士信各自冷笑一声,双双拍马上前,然后小怪物罗士信一槊打飞柴绍手里的马刀,左门神尉迟敬德一槊把柴绍砸翻下马,继而飞快用马槊直住已经被惊呆了的柴绍胸膛,问道:“留守,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低头看了一眼摔倒在地的柴绍,也看到了他脸上的绝望神情,陈丧良心中一软,摇头说道:“让他走吧,看在世交份上,也看在他还算有点良心和以前为我立下的功劳份上,我最后饶他这一次。柴绍,你好自为之,多想想你可怜的父母和妹妹。”
说罢,陈丧良掉头就往回走,返回本阵指挥作战,尉迟敬德和罗士信等人提槊跟上,留下柴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头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就只有陈丧良那句话,“好自为之,多想想你可怜的父母和妹妹。”
轰隆!轰隆!轰隆!隋军火炮再次倾泻炮火,沉重的实心铁弹呼啸着接二连三的钻进叛军人群,所经之处,叛军将士不是人仰马翻就是筋断骨折,非死即伤,炮弹弹跳间又是鸡飞狗跳,东倒西歪,大呼小叫不断,一片大乱,隋军将士还没有发起进攻,叛军就已经出现了崩溃的苗头。
“传令两翼,直线冲锋!火炮,给我继轰贼军中军正面!”
旗号挥动间,隋军两翼一起呐喊冲锋,势如下山猛虎,笔直冲击叛军两翼,两翼叛军上下大乱,尚未接战就已经自行混乱,无数叛军士兵撒腿就跑,火炮轰鸣,对着人群最为密集的叛军中军阵地倾泻钢铁炮火,可怜的叛军中军不战自乱,上上下下都是东躲西逃,生怕那恐怖的炮弹砸到他们的身上,无数的叛军士兵被吓得放声大哭,更多的叛军士兵则是直接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哭,“快跑啊!大将军死了!大将军已经死了!”
李渊还没死,不过也离死差不多了,被士兵抬回了阵中后,看到自军已经大乱,又听到隋军的古怪武器仍然还在不断轰鸣,李渊用最后的力气吩咐了一句退兵回城,然后扛不住大量失血的眩晕和伤口的剧疼,直接就昏了过去。
“开炮!开炮!给我狠狠的打!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张大将军,你这句诗对我来说,还真是贴切啊!大兴,不正是我的家乡么?大兴,哥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第376章 我败于天
失魂落魄的看着城外的情景,李建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会是真的,巳时正时才在春明外集结出征的七万大军,还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就已经战败逃了回来,那败得那么凄惨,逃得那么慌张,哭着喊着就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步骑混杂,你推我搡,互相践踏,丢弃的盔甲、旗帜和武器扔得漫山遍野,象赶鸭子一样的被隋军将士撵着他们的屁股追杀,慌乱得甚至都没有一支成编制的殿后军队。
之前来给李渊送行的大兴文武百官和门阀世家的代表也在失魂落魄,同样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出发时衣甲鲜明、旗帜蔽天的叛军主力,在城墙上都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七万叛军主力,才那么短短一点时间,就已经败得不能再败的逃了回来,被隋军将士象是砍刀切菜一样的追砍着逃了回来。不知道叛军与隋军战斗力差距只知道叛军兵力数量是隋军三倍以上的他们,看到了这一切,受到的震撼打击自然更大,也更沉重。
机械的迈动着步伐混杂在叛军败兵人群中,柴绍比所有人都更加的失魂落魄,到现在都不明白七万叛军究竟是怎么败的,只记得自己被几个亲兵从地上拖了起来后,叛军的偃月大阵已然变成了散沙阵,自己敬爱钦佩的岳父已经不见了踪影,大小将领和普通士卒都已经在撒腿飞奔逃命,如果不是陈丧良为了减少隋军士卒的伤亡,尽量以突然使出的火炮摧毁叛军的士气斗志,总攻命令下达稍晚,柴绍甚至都没有机会逃进自军大队中。
逃回了大队也没什么用,出于职责的本能,柴绍本想扛起殿后的重任,率军拼死抵挡隋军追兵,然而不管他如何的呼喝下令,都没有一个将领士兵愿意与他并肩殿后,上上下下全都是哭着喊着往后方逃命,生怕逃得慢了就没机会活命,再到了陈丧良下令擂鼓总攻时,柴绍也只能是夹着尾巴加入逃命队伍,慌乱得甚至都没有一个人能够来得及告诉柴绍,叛军指挥层已经在隋军的火炮覆盖下死伤惨重,柴绍所敬爱的岳父也已经身负重伤。
李二的俊秀脸庞一直都保持着铁青色,李渊下达撤退命令昏过去后,李二本也想组织军队殿后,然而他的命令却没有一个叛军将领愿意听从,全都是装做没听到率军飞奔逃命,李二亲手连斩两将都拦不住自家败兵如潮退却,其后李二再想到去组织骑兵反击时,并没有遭到火炮覆盖的叛军骑兵却已经被隋军步兵冲垮,被隋军以步击骑冲得垮得不能再垮,并非穿越者的李二并不知道冲垮他赖以成名的隋军大将刘黑闼正是他老李家的克星,李二只是感到深深的屈辱和不服气,内心里不断咬牙切齿,“这一仗,是输在不是我指挥,如果换成了我指挥全军,我军输不了!”
再怎么不服气也没用了,在划时代的隋军火炮面前,叛军上下已经被吓破了胆,轰飞了魂,根本就不明白隋军阵前那些古怪铁车为什么能发出这么巨大的响声,更不明白那些从天而降的大铁弹为什么会有这么巨大的威力,砸到人不死就是伤,砸到地上还会跳起继续伤人杀人,在这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过的恐怖武器面前毫无斗志,再加上主帅李渊重伤昏迷,失去了指挥的叛军更是再无战心,一个劲的只是抱头鼠窜,露出屁股任由后面的隋军将士踢打劈砍,全然不顾在身后暴他们菊花的隋军将士兵力还不到他们的一半。
对叛军来说还好,决战的战场距离大兴城还不到十里,叛军没花多少时间就已经纷纷逃到了之前出发的春明门下,然而令叛军上下绝望的是,大兴的护城河虽然有坚固石桥可以直接通行,可是逃到了城门下方后,城上的叛军却根本不敢打开城门——城外的叛军士兵实在太多了,隋军又追得太紧,这时候打开城门,叛军人潮蜂拥入城,眨眼之间就能把门兵给推进城里或者活生生踩死,再没有任何机会关上城门。
不得以之下,李建成只能是大声下令,命令叛军士兵向南北两面的延兴门和通化门逃命,到那里进城,又让延兴门和通化门的驻军紧急出动,扼守石桥掩护败兵入城,同时李建成又命令士兵准备绳索吊篮,接应叛军高级将领直接入城。
李建成的冷静决断暂时救了大兴外城,没给隋军将士直接杀入大兴外城的机会,也用吊篮救回了已经重伤的父亲李渊,但是却苦了可怜的叛军士兵,近在咫尺的春明门不能进,只能是延着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狭窄道路向南北两地逃命,在狭道上你推我搡,互相践踏,争先逃命,推搡挤压间无数士兵跌落护城河,淹死溺毙众多,无数士兵被推倒后又被活生生的踩成肉酱,死得无比凄惨,隋军在背后不断驱逐砍杀,把叛军士兵逼得不断跌落护城河,落水者在河中层层叠叠,迅速填平河流,又以强弓硬弩不断射杀城下叛军士兵,叛军士兵哭喊震天,死伤无数,跪地投降者数不胜数。
士气如虹的隋军将士全力争取乘势杀入城内,向城门开启的延兴通化两门发起强攻,地势较为开阔的南面延兴门桥上守军首先被隋军将士击溃,然而正当隋军将士想要乘机杀入城内时,延兴门守将许世绪却下令大量放箭投石,并且放下夜叉擂无差别轰击城下两军士兵,淤积在门前的大量叛军士兵和少许隋军将士死伤惨重,叛军门兵则乘机关上城门,任由数量仍然十分众多的叛军士兵在城外哭喊哀求,再也不肯再开启城门,叛军士兵无奈,大部分都向隋军将士跪地投降,少部分则继续向南,逃向南面寻找回城道路。
北面的通化门也差不多是这情况,隋军刚击溃守卫过河桥梁的叛军队伍,尽管通化门守将姜宝谊稍稍有些心软,没有立即下令无差别攻击,从这里逃进城的叛军大将李孝恭却是毫不留情,立即带兵猛烈砍杀自家败兵,掩护门兵关闭城门,终究还是抢在隋军入城前关上了城门,侥幸没让隋军将士乘机杀入城内。
也有许多叛军将士见势不妙,没有只走根本不敢怎么开门的大兴东三门入城,提前逃往了其他方向寻找出路,李二就是其中之一,仗着马快提前逃往了北面的至德门入城,拽着绳索直接逃进大兴宫城,柴绍则是很侥幸的在春明门下拽到了一条绳索,虽然被隋军的流矢射伤后背,却还是成功登上了城墙。还有不少叛军士兵逃往了南面的明德、启夏等门,侥幸得以入城逃生。
能够逃进城的叛军士兵毕竟只是少数,绝大部分的叛军士兵还是被堵在了城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哭喊不绝却始终寻找不到出路,好在他们这次碰到的隋军主帅陈丧良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看到叛军紧闭城门乘机进城无望,为了减少隋军士卒的伤亡,果断下令呐喊投降不杀的口号招降,叛军士卒这才得以大片大片的跪地投降,其中还有相当不少的叛军将领直接带着部下投降,隋军将士仅是受降就忙得不可开交,再腾不出手来发起攻城。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叛军偏师窦琮部也火速撤回了西面的延平门入城,隋军骑兵程咬金部迂回突袭,动作还是稍微慢了一步,没能把叛军偏师全部堵在城外,只是冲溃了近半的叛军偏师,斩获俘虏超过三千,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叛军偏师逃进了城内。
叛军伤亡惨重,隋军大获全胜,但是在这样的结果面前,陈丧良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陈丧良的好友李建成当机立断的选择太过正确,拼着城外叛军伤亡过半也死活不肯打开城门放败兵回城,没给隋军乘机杀入大兴城内的半点机会,而在大兴高耸的城墙面前,素来不喜欢正面攻坚的陈丧良却又有些迟疑不决,拿不定主意是乘胜发起强攻,还是见好就收,待到整顿兵马和收编了降军炮灰再来发起攻城。
意外传来的喜讯解决了陈丧良的烦恼,阚稜麾下的一队陌刀兵突然给陈丧良押来了几个叛军俘虏,其中一个叛军俘虏手里还捧着一只断腿,满脸谄媚的向陈丧良报告了李渊被隋军火炮轰断大腿的喜讯,陈丧良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喝问详细,那几个俘虏则报告说他们本是李渊亲兵,亲眼看到了李渊被隋军火炮轰断的大腿,拣了李渊的断腿后本想随军回城,不想被堵在了城外无法入城,就带着李渊断腿来向陈丧良投降献宝了。
当然,这些李渊亲兵并没有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少不得十分委婉的说了一通自己虽然被迫从贼跟随李渊造反却一直心怀大隋朝廷只是一直被贼军压迫无法行动这次逮到机会就果断弃暗投明携带贼首身体断肢重回大隋朝廷宽阔而又温暖怀抱之类的漂亮话——事实上那些带着部下投降的叛军将领和之前与陈丧良联系的门阀世家代表也差不多是这么说的。
李渊亲兵是否被迫从贼是否真心归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渊的死活和伤势,之前隔着一百多米,陈丧良只是看到李渊倒地并没有看到他究竟伤成了什么样,这会得到疑似李渊身体一部分的断腿,陈丧良当然要仔细调查一番真假,但还好,隋军抓到的叛军俘虏中,有相当不少的俘虏亲眼看到过李渊的伤势情况,还比画了李渊的断腿位置——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伤到李渊的第三条腿。
反复确认了李渊的断腿不假,结合叛军的迅速崩溃迹象,陈丧良迅速得出结论——李渊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大腿差不多齐根而断,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办法治疗。而断定了这一点后,陈丧良又稍做盘算,立即就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道:“今天不攻城了!等李渊老贼伤重而死,贼军士气彻底崩溃,再等我们的偏师赶到和收编了降兵,补充了我们不足的兵力,然后再发起攻城不迟!”
说罢,陈丧良又立即派人把李渊的断腿送往新丰战场,让李靖和屈突通当众出示,打击新丰战场的叛军偏师士气,同时又写了一道书信给李渊的女婿段纶,承诺保他不死劝他投降。此外陈丧良又派人命令马三宝继续向西进兵,确保切断叛军向蜀中逃亡的道路,不给叛军逃进四川的机会——蜀中隋军太弱,又有大萧国舅这个带路党接应,让李建成或者李二逃了进去,再想收拾就麻烦得多了。
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打扫了战场,也集中了数量超过两万七千的俘虏,陈丧良这才淡淡的下令道:“退兵吧,让俘虏自己建营地,连夜整编,多备柴禾过夜,明天就要下大雪了。”
“贤弟,还得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房玄龄微笑着建议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该有无数贼军将领的代表和门阀世家的代表又来求见你了。”
陈丧良笑笑,说道:“这事就拜托你了,我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今天晚上得好好睡一觉。”
…………
事实上,李渊的伤势比陈丧良预料的更重,被救回了城内后,尽管叛军立即找来大兴城里最好的伤医给李渊治疗,但是在这个没有血管缝合技术的时代,再好的医生也止不住李渊断腿处的出血,只能是以绳索紧紧绑断腿,暂时延续李渊的生命,大量失血的李渊也一直昏迷不醒,汤药难进,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陈丧良的大方撤兵暂缓攻城,给了李建成兄弟、叛军诸文武与李渊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傍晚的酉时时分,当李建成兄弟和叛军诸文武来到急匆匆的来到宫城探望李渊伤势时,脸色苍白的李渊奇迹般的醒来了片刻,然而令李建成兄弟和叛军诸将奇怪的是,李渊只是大概问了一下战事情况,得知陈丧良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城后,也不追问叛军的伤亡情况和自己的伤势,声音微弱的突然说道:“大郎,二郎,我要见那个杜如晦,把他叫来。”
李建成和李二面面相觑,不知李渊为什么会突然要求见杜如晦,可是看到李渊再次昏迷过去并且情况越来越糟糕,出于孝道,李建成还是立即派人去把杜如晦带到这里,等待李渊再次苏醒与他见面。
小半个时辰后,一直被叛军士兵监视居住的杜如晦被押到了李渊病床前,在李建成兄弟和叛军诸文武含着眼泪的呼唤下,李渊终于再次醒转,看到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杜如晦,李渊艰难的笑了笑,然后声音更加微弱的说道:“杜先生,记得之前你说过,陈应良最初是想投奔于我,这是真的吗?当时你没把话说完,现在把详细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是真的。”杜如晦郑重点头,出于对垂死之人的同情,杜如晦如实说道:“是房乔松告诉我的这件事,当初前辈你的爱婿柴绍柴公子登门退婚,陈应良与他起了口角,被他殴打,其后陈应良答应退婚,又恳求房乔松代为举荐,让他到你的麾下效力,然后陈应良知道了柴公子是前辈你的女婿,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李渊很诧异的艰难问道:“陈应良为什么会想起要为我效力?”
“陈留守听说你是位英雄,求贤若渴,用人只重才能不重门第。”杜如晦如实答道:“他觉得到了你的麾下,有机会可以大展拳脚,能多一些机会出人头地,所以才生出想要投奔于你的念头,还直接说明可以不计较职位高低,只要有机会让他发挥才干就行。只是当时他刚刚才与前辈你的女婿结仇,知道就算到了你的麾下,也很难再有机会,才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李渊沉默了,同样在场的柴绍却是如遭雷击了,心里猛的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岳父有今天,都是因为当时我和陈应良结仇?”
“呵呵。”李渊突然笑了,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声音还突然大了许多,笑着说道:“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老夫终于知道了,老夫今日之败,不是败于人,不是败于陈应良,也不是败于绍儿,我是败于天意!我是败于天意啊!”
“上天啊!是你注定要我失败啊!”
昂首大声喊出了这句话,李渊重重躺回了枕上,众人大惊,赶紧上前问候,李渊却又艰难的抬起了手,轻轻按住了失声痛哭的李建成手背,微弱说道:“老夫已经不成了,为了我李家血脉的延续,也为了给你们这些随老夫起兵的旧人留下一条活路,老夫死后,你们不能急着发丧,我军以……。”
“父亲,你放心!”李二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李渊的手,飞快说道:“孩儿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统率我军继续与陈应良小贼血战到底,为你报仇雪恨,建立我陇西李氏万世不易之基业!”
“你……!”
李渊大怒,开口想要怒斥不孝子,结果未及出声,却脑袋一歪气息全无,一代枭雄,竟然连最后遗言都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已经睁着眼睛死去,死不瞑目的故去。房室之中,也顿时响起了痛苦号哭声音,还有李二故意压过众人的哭喊声,“父亲!父亲!父亲你放心,孩儿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为你报仇,孩儿一定要把陈应良小贼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让你瞑目于九泉!父亲————!”
房内唯一没哭的是杜如晦,看着伏尸痛哭的李建成和李二兄弟,杜如晦还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道:“难怪应良贤弟没有立即发起攻城,有这样的儿子,大兴还用打吗?不用打就自己能破。”
不能说李二只是为了权力而不顾后果,事实上李二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但李二也是别无选择,匍匐在李渊的尸身上,李二一边装模作样的嚎啕大哭,一边在心里说道:“父亲,别怪孩儿不孝,孩儿这是没办法,以兄长的软弱性格,不是带着军队弃城而走,让我们前功尽弃,就是带着军队向陈应良小贼投降,到时候他倒是可以活命,孩儿我怎么办?陈应良小贼为了保住兄长,不把我推出去当杀害杨侑的替罪羊才怪!”
第377章 玄武门
袁天罡的乌鸦嘴一向灵验,十四日夜,原本就已经十分寒冷的大兴一带北风大起,阴云布合,雪花飘飘扬扬,果然降下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还下了大半夜都没有停,将规模宏大的大兴国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在为刚刚故去的枭雄李渊戴孝。
遵照李渊的遗命,叛军没敢公开李渊的死讯,更没敢给李渊举丧挂孝,但李建成兄弟和叛军将领心里都很清楚,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李渊已死消息的迟早会被大兴城里的军民百姓知道,大兴城外的陈丧良也迟早会知道这个情况,还肯定会趁火打劫,乘机向士气本就已经十分低落的大兴叛军发起进攻。
如何应对陈丧良的趁火打劫是以后的事,对叛军来说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办,那就是李渊的继承人问题,本来按道理来说,身为嫡长子的李建成是毫无疑问的继承人,李渊在临死时也态度很明显的想把叛军主帅的位置交给李建成,但李渊的次子李世民却有不同意见,一口咬定李渊临死时是把主帅位置传给了他,理应由他继任叛军主帅一职。
“各位叔叔伯伯,各位将军大人,各位将士,你们是亲眼看到的,父亲临终时是握住了我的手,要我继承他的遗志,统率义师继续与陈应良奸贼血战到底,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父亲的话言犹在耳,我虽然不才,却也愿意挑起这千钧重担,与你们齐心协力共抗陈贼,为父亲报仇,也为你们保住身家性命,官职爵位!”
李二的话当然是纯粹的胡搅蛮缠,但李渊临死时没能把遗言说完这点,却给了李二胡搅蛮缠和无理取闹的机会,悲痛中的李建成就是长再多的嘴,也没办法彻底驳倒奸诈弟弟的歪理,只能是含着眼泪谴责弟弟的不孝狠毒,故意不让李渊把遗言说完,李渊尸骨未寒,又跑出来夺嫡争帅,置数量仍然接近十万的叛军将士于累卵之危。李二却毫不客气的大声嚷嚷,“我要害了义师将士?如果父亲真把帅位传给了你,怕你才要害了十万义师将士的性命吧?”
“以你的德行,如果让你统帅全军,能不生出向陈应良小贼投降的念头?到时候你倒是可以靠出卖我们去享受荣华富贵了,我们怎么办?跟随父亲起兵的诸位叔伯前辈和义师将官怎么办?陈应良奸贼怎么可能饶得过我们?暴君又怎么可能饶得过我们?”
李二这句话击中了众多叛军文武的要害,现在的陈丧良是采取怀柔政策拼命招抚叛军将士不假,但陈丧良对大隋朝廷来说还只是一个打工仔,丫鬟拿钥匙当家不做主,接受了陈丧良招抚的叛军将领仍然还有可能被大隋朝廷秋后算帐,再联想到隋炀帝的狗熊脾气,裴矩、窦琮、窦威、王长谐和詹俊等叛军文武不由都有一些不寒而栗,对拥立李建成继位都难免是顾虑重重。
还有以李孝恭、李神通、李孝基、李白驹和李叔良为首的李氏宗族成员,也被李二的这番话打动,担心与陈丧良关系过好的李建成继位后选择投降,到时候率众投降的李建成倒是很也可能保住脑袋,李氏宗族的其他成员脑袋却全都悬乎,尤其是用流失射死代王杨侑的李孝恭和此前就树起反旗的李神通,那更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李建成继位,所以即便明知道李渊临终时模样是想传位给李建成,这些李氏宗族却全都是缄口不言,以沉默包庇纵容李二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以李二的聪明才智,当然看得出来叛军的核心阶层是想站在自己这一边,信心大增之下,李二又指出道:“再说了,以兄长你的功劳战绩,又有什么资格继承父亲留下的帅位?父亲命令你镇守永丰仓,确保我军粮草供应,你在陈应良小贼面前才撑了几天?父亲让你率军退守新丰,你不但连新丰城都进不了,在路上就已经被官军偏师打得大败,反倒得靠父亲派军北上接应你!还有霍邑大战,如果不是我率领骑兵冲击官军背后,你的脑袋当时就已经被官军给砍下了!你这样的战绩,怎么能够服众?我们义军的将士,谁又敢奉你为主,在你的无能指挥下一败再败,白白妄送性命?”
“你的战绩又能服众?”李建成反唇相讥道:“你去增援新丰,还不是只撑了不到一天就大败特败!”
“我那是实力不足,虽败犹荣。”李二冷笑说道:“我以万余偏师力抗陈应良狗贼的五万主力,不敌而败,还是因为野战不敌而失败。你坐拥六万军队,兵力与陈应良奸贼不相上下,又有坚城可守,输得比我还惨,也有脸来说我?再说了,我在新丰起码还抓回来了阴世师的小儿子阴弘智,没让他落到陈应良狗贼的手里,让我们彻底背上杀害代王殿下的罪名,和我比,你在永丰仓有什么收获?还把三姐都赔了出去!”
“住口!”李建成有些恼羞成怒了,怒道:“我是嫡长子,应该由我继承家业!”
“我没说不让你继承家业!”李二乘机打蛇随棍上,大声说道:“父亲亡故,你继承陇西李氏的家业担任家主,我不反对,我还支持,马上就承认你是家主!但父亲留下的义师不是我们的家产,义师主帅一职,应该由有德者居之!”
“二郎这话说得对。”投降后肯定死定了的李孝恭逮到机会开口,赞同道:“二郎说得对,大郎你是嫡长子,李阀家主是应该由你接任,但义师将士不是伯父留下的家产,义师主帅的职位,你没资格继承,必须得有德者居之。二郎智谋双全,统兵有方,我支持他继任主帅。”
李建成大怒,咆哮道:“李孝恭,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良心黑了?父亲亡故时,明明是要我继任主帅,你难道没看到?”
“没看到。”李孝恭回答很干脆,又道:“我只知道,有人和杀父仇人亲如手足,在两军阵上还互相施礼问候,还把他的妻子儿女拜托给杀父仇人照顾,这样的人担任主帅,我不放心。”
“两位公子,你们都别争了。”向李渊献出晋阳宫和太原城的裴寂站出来打圆场,说道:“二公子说得对,大公子你是应该继承李氏家主,想继任义师主帅一职也可以商量,但你首先得要答应我们,绝不向暴君走狗陈应良屈膝投降,与他断绝一切关系往来,然后我们再商量由谁继任全军主帅。”
“还得发誓为堂兄报仇!”李神通插口说道:“请大公子在堂兄的灵前发誓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与陈应良狗贼血战到底,然后我们才能考虑由你担任主帅。”
李建成有些犹豫了,李二则乘机阴阳怪气的说道:“兄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身为人子,难道连最起码的孝道都不想尽?”
李建成更加犹豫,他的性格虽然相对比较厚道,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并不愿意把本属于自己的地位权力拱手相让——否则也不会有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所以迟疑了一下后,李建成还是跪到了李渊的灵前,大声发下誓言,承诺一定要为李渊报仇雪恨,绝不向陈丧良屈膝投降。——事实上,不到最后时刻,李建成也真没这个心思,而且以李建成目前在叛军中的势力,想做到这点也是难上加难。
“既然大公子已经立誓报仇,那我们就可以放心了。”在叛军中地位很高的裴寂点头,又说道:“要不这样吧,既然大将军临终前没能来得及确立我军主帅的继任人,那我们干脆请大公子你担任左帅,请二公子担任右帅,共用大将军旗号同掌兵权,遇事商议而行,不知二位公子以为如何?”
“行,我同意。”李二一口答应,极有信心迅速彻底架空兄长,把所有的叛军文武都拉到自己这边来。为了确保自己能够完全掌握权力,李二还又建议道:“左帅右帅共同掌兵,遇事若有分歧争议,难免会耽误战机大事,依我之见,不如再增加一人,请裴寂裴叔父担任长史令,与我和兄长共同执掌兵权,我和兄长遇事若有争议,以裴叔父的意见为准,裴叔父觉得我们谁的意见正确,就采纳谁提出的策略!”
无路可退的李氏宗族成员当然赞同李二的提议,罪孽深重的窦琮、窦威和王长谐、唐俭等外姓文武也投了赞同票,李建成本想反对,可架不住众人都支持李二的提议,也只能是忍气吞声的点头同意,心里也无比郁闷的说道:“应良贤弟说得对,我这位弟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同样是叛军重要人物的柴绍也在现场,却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任由李家兄弟在李渊灵前争权夺利,始终没有搀和进去,但并不是笨人的柴绍却看得出来,与自己关系极好的李二完全就是在耍无赖夺权,硬生生的抢走了本应该全部属于李建成的兵权。再到了李家兄弟讨论下一步战术计划时,柴绍又看了出来,表面公正的裴寂其实一直在暗中向着李二,硬逼着李建成同意了一系列的人事任命,让李二的部下担任紧要职位,补充在隋军火炮覆盖下伤亡惨重的领导层,掌握实权,李建成的人则被发配到无关紧要的职位上。
柴绍的御林军总管一职没有受到影响,与陈丧良仇深似海,和李二素来交好,又实际控制着武德殿的防务,李二当然不会摞倒柴绍让李建成的人上位,不仅如此,李二还提议给柴绍增加了兵力,让柴绍更有力的控制宫城,宫城外的皇城防务也继续由李神通掌管,李建成名为左帅,实际上却根本控制不了皇城和宫城的军队。
李二对柴绍似乎也不是十分放心,安排好了诸项人事调整补强了在隋军火炮下伤亡惨重的叛军指挥层后,众人暂时散去休息,也是乘着这个机会,李二把柴绍单独叫到了一边,很好奇的问道:“姐夫,昨天交战时,我隐约看到你好象被陈应良小贼的部将给打下战马,后来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岂止是被打下了战马?还被他的走狗用马槊抵住了胸膛。”已经心灰意冷的柴绍随口答道:“是陈应良小贼说,他杀了我只会脏了他的刀,把我留下,让我活着,比让我死了更难受,这才故意放了我。”
仔细观察了柴绍的表情不似故意说谎,又知道柴绍现在确实是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李二这才放下心来,拍着柴绍的肩膀说道:“姐夫放心,我们一定能报仇!你是我的姐夫,又一向与我情同手足,我一定不会让你被陈应良狗贼白白羞辱,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陈应良狗贼的后方危机四伏,李密翟让绝对不会错过这个乘机杀进东都的机会,我们只要坚守大兴内外城池,就一定能等到陈应良狗贼被迫退兵!”
柴绍点点头,神情却毫无兴奋,李二又有些不放心,便又叮嘱道:“姐夫,你除了小心宫城防务外,还有玄武门那边,你也必须得给我小心,虽然玄武门那段城高壕深最为坚固,北面又是龙首山地形狭窄,不利于兵力展开,陈应良狗贼直接向玄武门发起强攻的可能不大,但还是得防着他突出奇兵偷袭玄武门。那里如果有什么意外,大兴的宫城和外城马上就无险可守,绝不能出任何意外。”(隋朝还没有大明宫、西内苑和小儿坊等唐朝宫室,玄武门实际上是直接面向大兴城外。)
“这我当然知道。”柴绍点头,又随口说道:“二郎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专人驻守玄武门,我守宫内就行了。”
“姐夫,我不相信你相信谁?”李二笑了,又说道:“有你守玄武门和宫城,我放心,还用得着增派其他外人?哦,对了,有件事姐夫你得给我留心一下。”
“什么事?”柴绍随口反问。
“杨雨公主,你务必给我看牢了!”李二突然严肃起了面孔,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宫城之中,任何宫人都可以出意外,但杨雨公主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关键时刻,她也许能发挥重大作用!”
柴绍疑惑问起原因,李二却笑着不肯解释,道:“别多问,将来你就会明白了,总之杨雨公主利用的好的话,也许我姐姐也能救回来。”
柴绍更是疑惑,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件小事,便点头说道:“好,左右这会无事,我现在就去看看情况,给雨公主的住处安排双倍兵力驻守。”李二一笑,也立即点头答应。
就这样,柴绍终于在忙里抽闲,亲自来到了后宫探望杨雨儿了,因为杨雨儿的母亲蒋才人不是很得宠,母女俩在宫城里的居住地较为偏僻,居院也不大,原本用不着专门派兵看守,还是因为杨雨儿好歹算一名皇女帝姬的缘故,柴绍此前才安排了十名御林军士兵轮流看守,这会有李二的特别交代,柴绍抵达现场后立即加派了双倍兵力,要求麾下士兵严密看守,部下答应,又问起柴绍是否需要加派内侍和宫女,柴绍便顺口问了一句有多少宫女和内侍伺候杨雨儿母女。
答案是只有两个太监和两名宫女,柴绍正考虑是否需要加派人手时,此前一直紧闭的院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了半张满是皱纹的老太监面孔,柴绍一眼认出他是常与杨雨儿在一起的谢木东,便开口叫了一句,“谢内侍。”
“原来是柴总管啊。”谢木东也认出了柴绍,赶紧在门里向柴绍行礼,毕恭毕敬的说道:“总管不要误会,老奴是听到院外有动静,稍微看看,没其他意思。”
迟疑了一下后,柴绍吩咐道:“谢内侍,你出来一下,我些话要问你。”
谢木东有些愕然,还是在柴绍的再次催促下,这才小心翼翼的出院,来到柴绍的面前接受询问,柴绍则先是把他叫到了远处的偏僻地带,赶走了身边从人,这才向谢木东低声说道:“谢内侍,是这样的,我妹妹对我说,当初我变卖所有产业给岳父凑赎罪钱的时候,你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特殊情况,具体是什么情况?”
听到这个问题,谢木东满是皱纹的老脸一下子就苍白了,赶紧矢口否认,摇头说道:“老奴不知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妹妹说过你知道。”柴绍看出谢木东的神情不对,便又低声说道:“说吧,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会告诉别人。”
谢木东还是摇头,坚决拒绝回答,还迫不及待找借口的请求回去侍侯杨雨儿母女,但谢木东越是这样,柴绍就越是起疑,便干脆威胁道:“你说不说?你如果不说,我就把你交给大将军,请他派人亲自审问你。”
“别,别,千万别。”谢木东吓得差点没当场瘫在地上,赶紧扶住旁边树木,满脸可怜的恳求道:“柴总管,你开恩啊,求你看在老奴以前几次到天牢给你父亲送药的份上,千万别把老奴交给大将军,更千万不要让大将军知道这件事。”
随口一句威胁,却让谢木东的反应如此激烈,柴绍心中更是狐疑,便低声说道:“你如果说了,我就不告诉岳父,如果不然,我就马上把你押去见他,说你暗中勾联陈应良,企图为他担任内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陈应良早就认识!”
被逼迫不过,谢木东只能是满脸可怜的说道:“柴总管,老奴告诉你可以,但你得答应老奴两件事,第一是千万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第二是你千万要沉住气,别发火。”
“千万要沉住气?别发火?”柴绍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柴总管,其实你最好是别知道的好。”谢木东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附到了柴绍的耳边,低声嘀咕了起来…………
柴绍确实没发火,听着谢木东的低声介绍,柴绍只是不知不觉的额头青筋暴跳,双手紧握起了拳头,攥得指关节发白,指甲深入掌心肉中,几乎破肤出血。而当谢木东把话说完后,柴绍又沉默了许久,然后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有没有骗我?”
“柴总管,老奴就是天大胆子,也不敢骗你啊。”谢木东哭丧着脸说道:“老奴当时无意中知道了那件事后,现在后悔得肠子都已经青了,只恨自己多管闲事,知道了这不该知道的事。”
凝视谢木东的神情反应,见他除了恐惧颤抖外毫无作伪神情,又过了许久,柴绍才说道:“你回去吧,放心,我不会再让人知道。”
谢木东如蒙大赦,赶紧告辞离开了,柴绍却垂着头一动不动,双手拳头不断攥紧,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柴绍才抬起头来,眺望着远方长叹了一口气,再想回首间,柴绍的双眼目光却无意中瞟到了一座雄伟高耸的建筑,顿时再次呆住,脑海里不断翻腾,久久不动。
那座雄伟
第378章 刁主恶奴
身边有个袁天罡的好处除了能够准确抓住有利于自军作战的气候时机外,还有一个更大优势就是可以提前做好应对气候变化的准备,十月十五大兴一带大雪纷飞,气候突降,早就备足了取暖木柴、寒衣和军帐的隋军将士却几乎不受冬寒之苦,可以轻松应对大雪天气,就连那些刚在战场上抓获的叛军俘虏,也可以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帐篷里休息过夜,自行砍伐木柴生火取暖,至少不用担心被活活冻死。
当然,所谓的气候冷得护城河都冻结成冰可以直接通行那是袁天罡的鬼话,事实上公元六世纪九十年代时中国北方的气候就已经开始回升,隋唐时代的气候要比东汉时、五胡乱华时和南北朝时温暖得多,西安在七世纪时有记载三年都不见冰雪,木棉花可以直接盛开在秦岭以北,赶上了好时候的陈丧良和东都隋军在气候方面面临的压力自然要小得多。
房玄龄的乌鸦嘴也颇灵验,大兴会战结束的当晚,尽管大雪突降天气变冷,还是众多的门阀世家代表迫不及待的手捧厚礼跑来求见陈丧良表忠献媚,即便没能得到陈丧良的连夜接见也毫不生气,还满脸谄媚的请求房玄龄安排自己尽早拜见陈丧良,不少世家子弟为了插队早见陈丧良,还悄悄的往房玄龄手里塞金子银子,房玄龄不收他们还不乐意。
这些门阀世家的子弟代表当然不是犯贱,行贿送礼就只为见一个四年前还在大兴城里拣菜叶子熬粥喝的穷小子,这些世家子弟和门阀代表精着呢,他们已经亲眼看到了李渊叛军在陈丧良面前的惨样,亲眼看到李渊的七万大军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陈丧良揍得满地找牙的跑回来,知道李渊叛军在关中战场上已经是大势已去,大隋朝廷卷土重来已成定局,这个时候不讨好隋军主帅陈丧良讨好谁?这时候不赶紧跑到陈丧良面前站队抱大腿,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而既然是要站队抱大腿,是越早越好?还是越晚越好?
很可惜,小人得志的陈丧良现在已经不急着接见他们了,美美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懒洋洋的起身吃了一顿饱饭,再大摇大摆的来到中军大帐与当值将官见面后,陈丧良先是大概问了军中情况,做出了加快收编叛军俘虏的最高指示,然后首先关心的还是李渊现在的具体情况,向房玄龄等几个幕僚问道:“大兴城内,可有动静?有没有给李渊老贼举丧挂孝。”
得到了否定答案后,陈丧良并没有意外,还点头说道:“没发丧才是好事,李渊老贼如果真的死了,贼军无论如何都不敢给他大张旗鼓的发丧,毫无动静反倒证明李渊老贼很可能已经伤重而死,至少也是伤势极重。如果贼军那边真给老贼举丧挂孝,我们又反倒得必须小心。”
“昨晚上有几个从城里出来的门阀代表求见,我也顺便问了一些情况。”房玄龄说道:“昨天贼军败退回城后,李渊老贼就再没有在人前公开露面过,同时城中和贼军内部并没有出现李渊老贼已死或者重伤的传言,看模样,贼军那边是严密封锁了消息。”
大兴外城的规模是东西宽二十五里,南北长二十里,达到九十里的周长很难做到严密封锁,再加上有大量的关中门阀世家子弟在叛军之中担任中基层将领官员,城里的门阀世家代表能悄悄出城那是轻而易举,这点陈丧良非常清楚,对收到城内消息毫不奇怪,还又问道:“那贼军的兵力调动如何?有没有向内城收缩的迹象?”
“没有。”房玄龄摇头,说道:“这事我也有留心,顺阳郡公元雅的次子元考向我介绍,说他几个在贼军内部任职的同族都还在外城值守,目前贼军还没有任何放弃外城退守皇城和宫城的迹象。”
不喜欢攻坚的陈丧良皱了皱眉头,然后又自我安慰的说道:“没事,贼军刚刚战败,立即放弃外城只会更伤士气,不管李渊老贼死没死,贼军怎么都要再硬撑几天才能考虑放弃外城,我们再等等,贼军那边肯定会自行放弃外城,我们犯不着在外城攻坚战中损耗实力。”
“贤弟,我认为最好不要被动干等。”房玄龄建议道:“李渊伤重将死,或者已经伤重而死,我们目前只是猜测,无法证实,被动等待的话,如果贼军方面坚持密不发丧也坚持不肯放弃外城,或者李渊老贼挺了过来没有蹬腿,那我们岂不是要白白浪费大量时间,导致节外生枝的意外后果?以愚兄之见,我们最好还是要做好攻打大兴外城的准备,以武力夺取了外城,既可以端掉贼军的兵力补给来源,又可以让我们的军队有房屋可以过冬,这样才是稳妥之策。”
陈丧良点头间,那边的袁天罡也建议道:“留守,既然贼军那边严密封锁李渊老贼重伤将死的消息,那我们也用不着客气,可以帮他们公开这个消息,下官建议派遣一些军队到大兴城下喊话,告诉贼军李渊老贼已经被我们用火炮轰成重伤的消息,更进一步打击贼军的士气斗志,这样的我们就算被迫放弃攻城,面临的抵抗也会小上许多。”
最恨攻坚消耗的陈丧良当然立即同意了袁天罡的建议,也马上安排了战将刘十善去负责此事,然后又捏着下巴沉吟道:“一味猜测李渊老贼的伤势和生死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想一个法子摸清楚李渊老贼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李渊老贼死了,贼军内部又会做什么调整,会以谁继任主将,这些我们都必须想办法摸清楚,做到知己知彼,在攻坚战时我们才能损失降低到最小。”
“目前恐怕很难。”房玄龄说道:“目前能够知道李渊老贼具体情况的,肯定只有他那两个宝贝儿子,还有他最亲信的心腹党羽,主动投靠我们的可能很小,其他的普通贼军将领虽然也可能动摇,但他们能知道李渊真正情况的可能很小。”
陈丧良又盘算了许久,然后才说道:“是时候和朱粲联系一下了,他是李二郎的半个亲信,就算不知道李渊的具体情况也有机会刺探。”
“留守,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朱粲么?”袁天罡有些奇怪,又道:“再说了,朱粲这个人鹰视虎步,专好杀戮,性格反复无常比云定兴都靠不住,随时都有可能出卖我们,与其劝他反正,不如去招抚苗海潮,苗海潮与留守你的渊源更深,为人朴实忠厚,只要他接受招抚,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替我们办事。”
“苗海潮的为人是比朱粲强出百倍,但他的能力不如朱粲,又不是很得贼军信任,很难接触这样的重要机密。”陈丧良摇头,然后又微笑说道:“至于朱粲嘛,我是不喜欢他,他的性格德行也确实是烂到了极点,但是李渊贼军的情况放在这里,他想出卖我们怎么也得掂量一下后果,给我们提供假情报的可能已经不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陈丧良又微笑着补充道:“我和朱粲联络,不是招抚更不是劝说他反正,是动用这颗我已经隐藏闲置了整整四年的棋子。”
房玄龄和袁天罡等人都惊讶问起原因,陈丧良却笑而不答,说道:“将来你们就知道了,我记得朱粲是在贼军右翼第三军任职,安排个人,去战俘营里给我找几个贼军第三军的战俘来,没有的话只要是贼军右翼的战俘也行,但最好是队正旅帅什么的,在贼军里稍微有点地位。”
袁天罡等人答应,立即下去安排,那边事实上是陈丧良秘书的房玄龄则提笔问道:“贤弟,是否现在就准备给朱粲的书信?什么内容?”
陈丧良本想随口交代书信具体内容,但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道:“还是我写吧,这件事牵涉的往事太多,兄长你不知道不方便动笔。”
房玄龄答应后,平时喜欢偷懒让幕僚代笔的陈丧良还真的坐到了书案旁,难得亲自提笔做书,然而拿起了毛笔后,陈丧良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落笔——因为陈丧良此前对朱粲确实不够厚道,朱粲多次主动表示要给陈丧良当帮凶做走狗,陈丧良却对他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只稍微拿点金银牵着,始终都没给朱粲任何的机会,现在突然之间又去要求朱粲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冒险刺探重要军情,陈丧良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还好,陈丧良的脸皮良心从来就不和自己为难,稍微迟疑了一下后,陈丧良还是下笔写信,厚颜无耻的夸奖了一通朱粲对自己的忠贞忠诚,表示自己让朱粲潜伏多年不是无用功,终于等到了让朱粲为自己和为大隋朝廷建奇功立伟业的机会,许诺给了朱粲一堆官职赏赐,然后要求朱粲为自己刺探李渊现在的具体情况。但写着写着,陈丧良却又改了主意,心中暗道:“朱粲就只有这么点利用价值?我既然要利用他的反复无常和狡诈狠毒,为什么不让他多为我做一些事?做一些更关键的事?”
停笔盘算了许久,陈丧良拿定了主意,先是把已经写了一大半的书信撕了一个粉碎,然后向正在奇怪看着自己的房玄龄和魏徵吩咐道:“乔松兄,我改主意了,这道书信还是麻烦你给我代笔,我口述大概内容,你看着润色做书。玄成先生,你替我准备一道官防,写上朱粲的名字,封他为右武卫虎牙郎将。”
陈丧良把一切重新安排好了后,隋军将士也给陈丧良带来了几名经过仔细甄别的贼军战俘,结果运气还算不错,几个战俘中恰好有一个叛翼第三军的队正,还是大兴本地人叫陈刚,陈丧良问明他的身份后大喜,然后立即以好酒好肉款待了自己这个同乡兼家门,给了些赏赐,又给他许诺了一个官职,安排他携带书信回城送信。
…………
头一天的城外大战叛贼方面溃散严重,有不少的叛军士卒逃往了其他方向,然后才返回叛军之中归队,这点很好的掩护了陈丧良信使陈刚回城,加上陈刚本就是大兴城里的本地人,舍不得家人重新回城归队更加顺理成章,才到了下午时分,仍然还穿着叛军服装的陈刚就跑到了大兴西北角的光化门下要求入城,解释说自己随军出战被隋军打散,逃进龙首山躲了一夜,这会回来归队,颇为顺利的进到了城中,缝在衣服内里的书信也没被发现。
顺利回城后,急需炮灰守城的叛军将领当然安排陈刚立即归队,陈刚继续顺利返回叛军右翼军营地宜仁坊,只是没能立即见到朱粲,一直到天色入黑后,陈刚才逮到机会拜见目前在叛军中担任军头的朱粲,请他凭退左右,然后向朱粲呈上陈丧良的密书。
朱粲是个很聪明的人——不够聪明也做不了那么多的孽,事实上早在陈刚请求朱粲凭退左右时,朱粲就已经猜到他十有八九是陈丧良派来的信使,尽管心里对一直轻视自己的陈丧良万分不满,但事情到了这步见陈丧良终于想起自己,朱粲的心脏还是有些砰砰乱跳,暗暗激动,下意识的同意支开左右从人。然而再接过了陈刚双手呈上的书信仔细一看后,朱粲却楞住了。
让朱粲楞住的原因当然是陈丧良的书信内容,房玄龄代笔润色陈丧良签名的书信上,陈丧良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之前与朱粲的种种约定往事,只是稍微叙了一下旧,然后就很正统的劝说朱粲反正投降,说自己知道朱粲在太原向叛军投降是因为粮草断绝前狼后虎,不得已被迫投降是可以理解,自己绝对不会计较,又指出叛军现在败局已定,只要朱粲愿意投降反正归来,也替隋军摸清楚李渊现在的具体情况,自己就给朱粲金银重赏,并且封朱粲为右武卫的虎牙郎将,还随信附上了正式的官防委任状——完全就是以金钱职位来收买朱粲。
可想而知朱粲看到这道书信后的疑惑不解,早在四年之前,陈丧良就已经交代了朱粲刻意接近李渊父子,伺机潜伏到李渊父子帐下,雁门大战后,陈丧良又给了朱粲几块骨头表示自己仍然把朱粲当做亲信部下看待,事实上朱粲完全就可以算是陈丧良的帮凶走狗,陈丧良有什么交代只管下令就是了,还犯得着再劝说朱粲反正投降和收买利诱么?
“这个陈刚,难道是李渊老贼一家派来试探我的诱饵?”
看着眼前的信使陈刚,朱粲一度还生出过这样的念头,陈刚则误会了朱粲的意思,忙说道:“朱军头,小人只是来送信,陈公爷说你和他是故交,不会为难我,信里说什么小人一概不知,你如果没有其他事,小人就告辞了。”
看着陈刚唯唯诺诺的模样,聪明人朱粲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暗喜之下,朱粲立即一跃而起,飞起一脚把陈刚踹了一个四脚朝天,然后大吼道:“来人,把这个奸细拿下!”
“朱军头饶命,朱军头饶命啊!”吓得魂飞魄散的陈刚赶紧求饶,朱粲却毫不理会,亲自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把他扔给了部下捆绑,立即把这个陈刚押了出门,去找自己的直系上司统军阳屯。
重视兵权和安全的李二此刻当然正在右翼军中,得到阳屯引见的朱粲也很快就见到了正在盘算如何彻底控制叛军的李二,见面后,朱粲向李二稽首跪下,双手呈上了陈丧良收买自己的书信和委任状,主动坦白今夜发生的一切事情,并且交出了陈丧良派来的信使陈刚。
部下能够如此忠心耿耿的拒绝陈丧良的收买笼络,李二当然是欢喜万分的亲自搀起了朱粲,好言安慰,当场赐予重赏,朱粲却坚辞不受,还大义凛然的说道:“右都督,末将受大将军与你知遇厚恩,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那陈应良狗贼早在谯郡之时就对末将百般歧视,万般刁难,末将恨他入骨,又岂能再被他收买?末将此举全为复仇报恩,实在不敢再领馈赏!”
知道陈丧良确实对朱粲很不厚道的李二大笑,坚持把赏赐给了朱粲,朱粲推辞不过只得受了,然后朱粲又主动说道:“右都督,陈应良小贼曾经在雁门大战中统帅过诸路兵马,在我军之中旧部相识十分众多,他能收买笼络末将,难保不会收买笼络他人,还请右都督小心提防,千万不要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
“这也是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李二面色阴郁的点了点头,稍一盘算后,李二又说道:“朱军头,我现在封你为右翼军第三军副统军,兼任军法官,替我仔细看好右翼第三军,一有动静,可以随时前来报我。”
“谢右都督。”朱粲赶紧稽首道谢,嘴角边也出现了一些阴险笑意。
“再有,替我看好苗海潮。”李二又阴阴说道:“你可以用任何借口接近他,试探他的真正想法,如有异动,我许你先斩后奏!”
第379章 薛举插手
派去和朱粲联系的信使理所当然没有回音,倒是新丰战场那边传来了喜信,得知李渊重伤的消息后,新丰叛军主将段纶倒是犹豫不决,大将丘师利和丘行恭却无法忍耐了,毅然在十月十五日夜发起兵变,接应隋军偏师李靖部和屈突通部入城。
丘家兄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李渊是想拿新丰叛军当弃子使用,如果说叛军主力能够打退隋军主力,李渊倒是会回兵来救新丰,但如果叛军主力打不走陈丧良,李渊肯定是死活不会让叛军偏师弃城撤退,只会让叛军偏师能扛多久扛多久,死光了叛军偏师李渊也不会心疼。明白这个道理,又收到叛军主力决战惨败的消息,最后再看到李渊的断腿,虽然无法知道真假,丘家兄弟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城投降。
开城前丘家兄弟当然有派人和李靖、屈突通联络,越老越软弱的屈突通一度怀疑有诈,李靖倒是结合各种情况分析选择了相信,又以陈丧良表叔的身份答应赦免并重用丘家兄弟,并且顺利在当天晚上杀进新丰城内,士气低落的叛军将士纷纷投降,段纶却因为惧怕自己的李渊女婿身份得不到隋炀帝赦免,带着少许亲信乘夜逃回了大兴,隋军偏师一举拿下新丰城,立即遣使向陈丧良报捷。
拿下已成孤城的新丰只是迟早的事,收到报捷陈丧良倒没什么意外,算得上一对猛将的丘师利和丘行恭兄弟投降却让陈丧良有些喜出望外,立即下令给丘家兄弟封官赏赐自不用提,陈丧良还承诺待到丘家兄弟与李靖等人来到大兴主战场后,自己将象当初对待刘黑闼一样,亲自率领军中文武出营迎接。同时陈丧良自然少不得把新丰城破消息大肆宣传,让大兴城里的叛军主力也知道这个好消息,继续打击敌人的军心士气。
新丰失守也早在叛军的预料之中,正在争权夺利的李家兄弟和裴寂得知这一情况后也毫不奇怪,立即就宣称新丰叛军在守城战中重创了隋军偏师,借以稳定建议,又让同样被困城中的李密军使者裴叔方出面,声称翟李贼军已经拿下了虎牢关和洛口仓并且包围了东都洛阳,陈丧良撤军在即,鼓励叛军将士坚决守城,等待转机出现。
李二兄弟和裴寂真正的最大指望并不是千里之外的翟李联军,而是大兴西北一带流窜的白瑜婆贼军,还有西面天水的薛举贼军,只有数万乌合之众的白瑜婆贼军也还罢了,薛举却是一个真正的狠角色,三个月前攻占天水郡时兵力就已经达到了十三万以上,又霸占了大隋朝廷的陇西马场,获得大批战马建立了上万骑兵,骑兵数量还在东都隋军主力之上,且战斗力相当不俗,同时薛举军的主力驻地距离大兴战场也不是很远,救援十分方便。
更妙的是,目前已经自称秦帝又定都天水郡城上卦的薛举,还是一个绝对不可能接受陈丧良招抚的货,假如李家兄弟和裴寂能把薛举军拉下水共抗隋炀帝走狗陈丧良,那么不仅可以立即获得一个坚定盟友,还马上就能够扭转整体实力方面的差距。所以早在李渊生前刚收到了永丰仓的消息后,李渊马上就接受了裴寂的建议,派遣心腹温大雅为使,携带重礼赶往天水拜见薛举,请求结盟抗击陈丧良,并许诺成功之后请杨侑正式承认薛举为秦皇帝,与秦国划分疆土,永结盟好。——当然,真把陈丧良打跑了,这些承诺是否兑现还可以再商量。
李家兄弟和裴寂并不知道幸福已经来临,事实上十月初十那天,李渊叛军的使者温大雅就已经顺利抵达了天水,并且通过贿赂薛举部下的手段,得以在第二天就见到了薛举本人。结果薛举虽然觉得没必要和李渊叛军结盟,更不需要大兴朝廷承认他是大秦皇帝,但薛举的智囊郝瑗却觉得这是一个拿下关中全境的好机会,力劝薛举接受同盟,乘机进兵关中趁火打劫,先让李渊和陈丧良打一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手干掉筋疲力尽的李渊和陈丧良,一举吞并关中——虽然具体操作难了点,但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薛举接受了郝瑗的提议,答应与叛军结盟出兵襄助,并立即派遣长子薛仁果带领两万步骑担任前锋,先行西进来给李渊叛军帮忙——别问天水与大兴之间的扶风郡是否有可能阻拦薛举军,扶风太守窦琎是叛军重臣窦琮的亲侄子,同样是李渊亲戚,陈丧良派遣马三宝西进眉县,除了防着大萧国舅和叛军西逃外,也在防着这位爷乱来。
对叛军而言很倒霉,顺利完成了任务的温大雅派人返回大兴报喜,结果使者才刚到始平附近就被隋军偏师马三宝部拦截擒获,缴获了温大雅和薛举写给李渊的书信,问明情况马三宝不敢怠慢,赶紧派人把叛军使者连人带信一起送回大兴交给陈丧良,十月十六这天的下午,陈丧良也就抢先知道了薛举已经出兵的消息。
知道了这一情况,后方已经在逐渐告急的陈丧良当然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咬牙切齿的只是大骂李渊无耻卑劣,打不过自己就拉外人帮拳,还江山帝号什么都敢卖,简直就是秦桧托生汪精卫转世——虽然时间上稍微有点不对。房玄龄、袁天罡和魏徵等幕僚也是忧心忡忡,生怕薛举军抢在大兴城破之前加入战场,扭转了现在的大兴战场优烈局势。
唉声叹气了一番后,房玄龄向陈丧良指出两个关键,道:“贤弟,眼下我们还有两个优势,一是薛举贼军与李渊贼军之间的联络书信被我们截获,大兴城内的贼军还不知道薛举已经出兵,士气仍然还比较低迷,将领也还不知道能否等到援军抵达;第二是薛举只派了两万前锋西进,还没有大规模出动主力参战,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应变。这两个优势加在一起,操作得好的话,我们就还有把李渊和薛举两股贼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想要各个击破,我们就得抓紧时间先拿下大兴城。”魏徵说道:“下官提议,留守不妨命令马三宝将军与薛仁果坚壁对峙,只守不战为我们主力争取时间,同时我们也得尽快发起攻城,赶紧拿下大兴立足,然后再以逸待劳迎击薛举贼军的主力。”
陈丧良不吭声,这次陈丧良还真不是畏惧攻坚不想正面强攻,更不是觉得房玄龄和魏徵的提议不够正确,而是陈丧良考虑得更远一些,觉得大兴城太过坚固难打,自军就算强行拿下了大兴,也肯定损失不小,再难有余力从容迎击薛举的主力,同时马三宝能够侥幸抓获第一个与李渊叛军联系的薛举军信使,却肯定无法拦住所有的薛举军后续信使,只要有一个使者侥幸摸进大兴城,叛军方面肯定会坚定死守到底,那怕是从外城到皇城再到宫城的逐一死守下去,也肯定要守到最后,届时隋军不仅会付出了更大伤亡,还有可能无法达到抢在薛举主力赶到前攻占大兴全城的战术目标。
把自己的担忧对几个幕僚说了后,陈丧良皱着眉头总结道:“尽快拿下大兴以逸待劳是我们的最好选择,但怎么拿我们得慎重行事,千万不能是城拿下来了,军队也打残了,那还怎么迎击实力不容小觑的薛举贼军主力?所以我还是觉得应该巧取为上,把我们的损失尽量减少到最小。”
纷纷点头认可了陈丧良的分析,然后负责替陈丧良接待客人的房玄龄又惋惜道:“可惜私下里与我们接触的门阀世家虽然很多,却没有那个门阀敢在城里组织军队发起内应,接应我们入城,不然的话,这倒是一个可以减少损失迅速破城的好机会。”
“那些墙头草有这样的胆量就好了。”陈丧良冷哼道:“他们和李渊老贼本来就是一家人,向我屈膝完全是因为李渊老贼打不过我,两面下注给自家留一条后路,内心里大部分还是向着和他们穿一条裤子的李渊老贼。等他们知道薛举已经出兵的消息,肯定又马上去死抱李渊老贼剩下那支臭脚,帮着李渊老贼和我们死抗到底。”
提到了李渊,陈丧良当然马上就想起了李渊现在的生死情况,也接着想起自己昨天因为李渊恢复联系的朱粲,一度生出命令朱粲发起内应接应自军入城的念头,但陈丧良又非常清楚以李家父子的本事,朱粲想要发起内应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再加上考虑到朱粲那反复无常的性格,陈丧良又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死一个朱粲还是小事,要是被朱粲阴了或者被李家父子乘机阴了,赔上一支发起奇袭的精锐之师,那陈丧良不心疼死才怪。
绞尽脑汁的盘算着,陈丧良背着手走到了袁天罡亲手制做的大兴城沙盘旁,精度很高的沙盘上,大兴城池就象一个铁乌龟一样的坚固完整,找不到任何可以轻松突破的缺口漏洞。轻轻摇头间,陈丧良的奸邪目光再一次定格到了大兴城的北面主门玄武门上,心中再次开始盘算能否在这里打开突破口。
陈丧良打玄武门的主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隋军能够攻破玄武门直接杀进宫城之内,那么大兴的宫城、皇城和外城大小二十二道城门,就将全部把内侧门闩暴露在隋军将士刀下,隋军将士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想打就打,想守就守,完全掌握城内战场主动,再加上隋军将士的高昂士气和强大战斗力,绝对可以说东都隋军只要拿下了玄武门,就等于是拿下了大兴全城。
很可惜,这座重要城门太坚固了,陈丧良一度密赴玄武门外亲自勘探发现,玄武门的守备之严密、工事之完善,绝对可以说是大兴内外二十三门之冠,护城河、闸楼、箭楼、正楼、角楼、敌楼、女儿墙、垛口等一系列军事设施一应具全,城墙高达四丈以上,厚逾三丈,特制青砖包特制夯土的城墙和混凝土一样的坚固,想挖穿那是比登天还难。正面强攻的话,东都隋军几乎没有任何可能直接攻破这座城门。
麻烦的还有城外地形,被龙首山斜形包围的玄武门北面和西面都是山区,城外平原相当狭下,隋军兵力根本无法展开,强行布阵的话也只会直接暴露在叛军的远程武器覆盖下,让叛军可以站在城墙上轻松射杀城下隋军将士,正常情况下只要是头脑正常的指挥官就不会去打强攻此门的主意,陈丧良的脑袋虽然满是坏水,却也还算正常,当然不会去发这个疯。
“能否发起奇袭,拿下玄武门?”
陈丧良不知是第几次考虑这个问题,也一度考虑过冒险用火炮轰击城门,但过于沉重的火炮运动间肯定会被叛军发现,已经吃过大亏的李渊父子肯定不会掉以轻心,隋军又不可能一轮炮击就轰开玄武门,绝对不是笨蛋的李渊父子只要赶紧拿沙袋土石堵死玄武门的城门甬道,隋军火炮轰击再多也只会白白浪费火药炮弹。而再一次盘算这个战术的时候,一个曾经被陈丧良考虑过却没有使用的破门战术,不由浮上了陈丧良的心头…………
“有谁知道,玄武门的城门有多厚?”陈丧良突然问道。
几个幕僚面面相觑,然后由房玄龄苦笑答道:“贤弟,你这是问道于盲啊,袁先生和魏先生都是第一次来大兴,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问题?我和你倒是大兴人,可我在大兴的最高官职只是殿内侍御史,从没去过玄武门,怎么可能知道城门有多厚?倒是你曾经当过太子右副率,有可能知道答案。”
“我也没去过玄武门。”陈丧良无比郁闷的回答,然后陈丧良又向袁天罡问道:“我们还剩多少火药?”
“一千三百六十三斤零九两。”袁天罡飞快答道。
“可以试上一试。”陈丧良咬牙说道:“在玄武门的城门上凿一个洞,塞一口装满火药的棺材进去,我们也许能炸开城门!”
“这……,不太可能吧?”袁天罡有些迟疑的说道:“玄武门有多厚我们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太薄,又外包铁皮铜钉,想要凿开绝对没那么容易,城里的门兵听到声响报警,我们的奇袭就马上完了。”
“试一试,不完全指望。”陈丧良咬牙说道:“正面强攻,我们肯定没希望,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运气好成功的话,我们拿下大兴城就易如反掌了。”
都研究过拿下玄武门对自军的无数有利之处,又知道就算偷袭失败,也只是损失一棺材火药和少量士兵,房玄龄和魏徵等人纷纷同意不妨试上一试,袁天罡盘算了许久后,也点头说道:“可以试试,我们可以准备两棺材火药,凿门能成功当然最好,不能的话就引爆第一口棺材,也许能炸出第二口棺材的位置,夜里贼军反应慢,我们也许有时间第二次引爆。”
“那就这么办。”陈丧良点头,恶狠狠说道:“反正最多只是损失两棺材火药,派懂木匠的士兵去干,告诉他们,他们如果能成功,他们全家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他们如果殉国,我养他们全家一辈子!”
袁天罡答应,立即要下去安排,那边房玄龄则赶紧说道:“别急,贤弟,依我之见,还是等我们的后军抵达后做好了攻城准备再动手,这样就算失败,也可以把贼军主力引到大兴宫城内,我们再被迫发起正面强攻时,可以轻松一些。”
陈丧良点点头,吩咐道:“给我表叔和屈突通去令,让他们尽快赶来和我们会合。再给马三宝去道命令,让他遇到薛举贼军的前锋后坚壁对峙,给我们争取时间。”
房玄龄等人答应,赶紧提笔拟令,陈丧良则重重一拳砸在了沙盘旁边,恶狠狠骂道:“贼杀的薛举狗贼,老子眼看就可以从容拿下大兴了,你跑出来捣乱做什么?我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奸了你妹子?等我将来灭了你,一定要亲手刨你祖坟,亲自睡你没出嫁的妹子闺女,看你下辈子还敢不敢和我做对!”
陈丧良稍微小看了一些朱粲,事实上朱粲并非没有胆量发起内应接应隋军入城,利用兼任叛军右翼第三军军法官的机会,朱粲除了大肆逮捕那些在私下里议论战事讨论投降的叛军将士大搞血色恐怖外,也利用监视苗海潮的机会,悄悄与天然盟友苗海潮私下里交谈了一番,并且狼狈为奸,迅速的订立了一个肮脏协定……
陈丧良也小看了大兴城里的门阀世家子弟,绝大部分的门阀世家子弟和权贵公子确实是骑墙观风,心里还更向着同气连枝的李渊叛军一些,抱着看风向的心思不肯也不敢组织人手接应隋军入城,可其中也有几个另类,反倒更向着陈丧良一些,正在筹划着打开城门接应陈丧良入城。而更让陈丧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这几个另类里竟然有一个还是与老李家血缘关系很近,被李渊封为大兴令,在叛军手握不小权柄的——独孤怀恩!
“我表兄已经死了的事,目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我也只悄悄你们这两个我最好的弟兄。”独孤怀恩恶狠狠的低声问道:“敢干么?应良兄弟和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好,成了的话,我们就是不想要荣华富贵也推不掉,机会在这里,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怎么不敢?”李仰城和元奇同时点头,异口同声的低声说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这事成了,看我们家里那些老不死还敢骂我们不成器不!”
第380章 横插一杠
干杀头掉脑袋甚至可能株连满门的事,什么人的胆子最大?
答案是楞人的胆子最大,敲定了开城迎接隋军入城的主意,李渊的嫡亲表弟独孤怀恩、顺阳郡公的孙子元奇和真乡郡公的小儿子李仰城这三位爷,马上就商量起了如何行事,还很快就商量出了具体计划——联络隋军约定时间,元奇和李仰城组织自己的家丁奴仆,和独孤怀恩的家丁奴仆及大兴县衙的衙役联手,干掉城门守军,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入城,到陈丧良面前领功受赏!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天才的计划,至少很有效率,短短一句话就介绍了整个计划的步骤,还连找谁领赏都考虑到了。执行起来也很有效率,十六日的当天晚上,独孤怀恩就以大兴令的身份亲自出面,送自愿担任信使的元奇出城来和陈丧良联系。
独孤怀恩送元奇出城的法子同样奇葩,本来长达九十里的大兴城墙只要找到一处比较黑暗的地方,躲过城上守军或者直接收买守军,用绳子把元奇放下城去就行——城里的门阀世家代表几乎都是用这办法出城的。但独孤怀恩嫌这么做太麻烦,娇生惯养的元奇也不愿累巴巴的步行去隋军大营,所以这两位爷干脆在初更十分就各领两个随从,骑着马大摇大摆的来到叛军守卫最为严密的大兴东三门之一的延化门下,直接了当的命令叛军将士打开城门放元奇出城。
延化门的城门官当然不会开门,说除非见到李二或者李建成的亲笔手令,或者是延化门守将韦义节亲自下令,否则黑夜之中绝不允许打开城门。结果回答这倒霉城门官,是咱们独孤怀恩公子劈头盖脸的一马鞭,“放你娘的狗臭屁!本官是大兴令,大兴外城十一门全都得听我的!本官还是大将军的亲表弟,别说你了,韦义节见到本官都得稽首行礼!少给老子废话,马上开门!”
大兴城里是人都知道独孤怀恩和李渊的表兄弟关系,也都知道独孤怀恩这位爷骄横跋扈,极不好惹,所以挨了一马鞭后,倒霉城门官思量着事情闹大肯定是自己倒霉,还真的乖乖打开了城门,还连独孤怀恩为什么要开门放元奇出城都没敢多问。
更奇葩的还在后面,还是到了拱手告别的时候,元奇这才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向独孤怀恩问道:“怀恩,我怎么回城?我出了城怎么回来?”
独孤怀恩一楞,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了与元奇商议怎么回城,但这也难不倒咱们的独孤公子,只稍一思索,独孤怀恩就大模大样的说道:“明天午时,你从明德门回城,我到那里接你。”
“那你要准时,别象上次去骊山射猎,说好午时正动身,未时了还没见到你影子。”
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咱们的元奇公子大摇大摆的领着两个随从骑马出城去了,为了照明还光明正大的打上了灯笼,咱们的独孤公子也打着呵欠回家去补觉了,延化门守军则赶紧手忙脚乱的关上城门,低声抱怨独孤公子的蛮横霸道,好在没出其他意外,怕惹事的城门官也没敢把这事往上捅。
咱们元奇公子来拜见陈丧良的过程也同样精彩,出城才仅五里路,元奇公子就被隋军巡哨斥候拦住了去路,喝问来历身份,元奇公子也懒得去分辨是否真的隋军斥候,直接就大模大样的说道:“领本公子去见陈留守,告诉陈留守,就说故人好友元奇拜见,有大事向他禀报。”
打量着衣饰华贵的元奇,看到他泰然自若的神态,看到他两个随从手里还带着元府印记的精美灯笼,又亲眼看到了他打着灯笼骑着马从延化门出来,隋军斥候同样被唬住,赶紧上前引路,毕恭毕敬的把咱们的元奇公子领到隋军大营门前,元奇也再次以陈丧良的故人好友自居,要求陈丧良立即接见,隋军营门官同样不敢怠慢,赶紧一边热情款待元奇公子,一边派人去向陈丧良报告。
“元奇?我的故交好友?”
咱们元奇公子的好运到此为止,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叫醒的陈丧良迷迷糊糊,打破脑袋也想不起曾经只见两三面的元奇公子,还是看在了老元家是关陇八大门阀之一的份上,陈丧良才打着呵欠吩咐道:“去看看房玄龄睡了没有,他没睡的话就叫他代我接见,房玄龄也睡了的话,就让那个元奇等一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罢,陈丧良一躺倒就又重新睡下。
还好,勤于公事的房玄龄才刚准备入睡,有陈丧良的吩咐房玄龄也没推辞,立即来到了客帐接见元奇,咱们的元奇公子这才没有受到冷落。而更妙的是,当初因为毒打柴绍的事,房玄龄还和元奇见过一面,会面后,记忆力很好的房玄龄也立即认出了元奇公子,也立即疑惑问道:“元公子,怎么是你?你们顺阳郡公府的代表,不是元考公子么?”
“元考?我二叔?”元奇公子更加莫名其妙,疑惑说道:“我二叔什么时候变成我家的代表了,我怎么不知道?对了,你好象有些面熟,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是见过。”房玄龄点头,解释道:“当初你和宇文公子把柴绍抓去毒打,陈留守去请你们宽恕柴绍,我也在场,跟在陈留守身边。”
“想起来了,是见过!”元奇一听大喜,又飞快打量了一下房玄龄,无比艳羡的说道:“升官了,记得当时你还穿着布衣,这会已经穿上五品的官服了,有陈留守提携,就是升得快啊。哦,对了,陈留守呢?你们告诉他我来没有?”
“这……。”房玄龄有些为难,心说元公子你这不是为难我么,你既没有官职在身,又不是顺阳郡公元雅的长门长孙,应良贤弟凭什么要连夜接应你?
“如果还没禀报,就快去禀报。”元奇公子一挥手,笑着说道:“告诉他,我给他带好消息来了,李渊老贼已经死了,我和好兄弟独孤怀恩也商量好了,准备打开城门迎接你们入城。”
元奇公子的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房玄龄已经摔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元奇公子片刻,房玄龄这才猛的跳了起来,飞快说道:“快,快去禀报陈留守,请他立即接见元公子!就说元公子带来重要消息,李渊老贼已经死了!快!快!还有,在中军大帐准备酒宴,最上好的酒宴!元公子,快请,快请到我们的中军大帐去!”
再次被叫醒的陈丧良是光着脚冲进中军大帐的,还一见面就给了元奇公子一个熊抱,连声道歉说自己来迟向元奇公子告罪,又当面把之前传话不明的亲兵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掌嘴!一帮废物,为什么不说明是元奇公子,只说是大兴城里的元公子,大兴城里元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怎么知道是那位元公子?早说是我的故交好友元奇公子,我那能怠慢了他?快,给我向元公子赔罪!”
倒霉的替罪羊亲兵乖乖赔罪,好在咱们的元公子这会已经懒得计较这些小事了,除了与陈丧良拥抱着放声大笑外,还迫不及待的与陈丧良叙起了旧,陈丧良则是一边随口敷衍,一边亲自把元公子请到了上座,亲自为元公子把盏斟酒,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元兄弟,你说李渊老贼死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怀恩兄弟亲眼看到他断气的。”元奇随口答道:“还记得独孤怀恩兄弟么?他是李渊老贼的亲表弟,现在是大兴令,李渊老贼断气的时候,他正好在现场,亲眼看到了。”
随口说着,元奇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对陈丧良和房玄龄等人做了一个介绍,说李渊在战败回城的当天傍晚就已经蹬腿,临死时见了一个叫杜如晦的官宦子弟,还哀叹了一番是天要败他。陈丧良和房玄龄则是越听越欢喜,又赶紧追问道:“李渊老贼死后,贼军是以谁为主帅?”
“没有主帅。”元奇的回答让陈丧良和房玄龄差点没把眼睛瞪出眼眶,元奇又说道:“听怀恩兄弟说,李渊老贼还没把遗言说完就死了,他的两个儿子都想当主帅,谁都不服谁,最后只好各让一步各当左右帅,裴寂当长史令,遇事商量着办,一起打着李渊老贼的旗号蒙人。”
陈丧良恨不得重重亲几口元奇了,但好消息还没完,元奇又马上说了独孤怀恩已经和自己及李仰城议定开城接应隋军入城的事,陈丧良听了更是狂喜万分,赶紧问道:“元兄,那你们打算怎么接应我们?”
听了元奇公子介绍的万无一失的接应计划,还有知道了他们连准备在那座城门动手都没有拿定主意,陈丧良和房玄龄终于傻眼了,也开始佩服这几纨绔公子的胆量和勇气了,确实胆够肥!然后又细心的问了元奇公子今天晚上的出城经过后,陈丧良和房玄龄更是差点没当场晕过去——这也行?!
还好,有贼胆有贼心就是没贼脑的元奇公子等人还没开始动手,计划还可以推倒重来,先是狠狠夸奖了一通元奇公子等人的忠心为国,许诺一定会上表隋炀帝为他们请功请赏,接着陈丧良又赶紧借口太过危险,直接否定了元奇公子等人简洁高效的接应计划,又要求元奇公子介绍他们手里控制的力量,独孤怀恩手里掌握多少权力,亲自为他们出谋划策,制订内应计划。
元奇公子的回答让陈丧良和房玄龄十分无语,元奇和李仰城两个官职权柄的纨绔,顶多只能组织起三四十名武装家丁,独孤怀恩手里基本上是大兴县的衙役,战斗力薄弱又十分靠不住,随时都有可能被出卖,单凭武力夺门那是想都别想。不过独孤怀恩的特殊身份倒是绝对值得利用,操作得好的话,打开一道城门肯定有不小希望。
经过了一番低声商议,陈丧良和房玄龄决定把计划分成两步走,第一步是等李靖和屈突通的后军抵达后,让他们驻扎到大兴城南,同时威胁大兴东南六门,第二步是让独孤怀恩借口大兴南三门告急,乘机请求率军驻扎大兴南三门的其中一门加强防御——以独孤怀恩的李渊嫡亲表弟身份,想要谋求此职绝对不难,而独孤怀恩只要能够获得那怕一道城门的管理权,隋军方面再想杀入城内那就是轻而易举了。届时如果运气好动作快,隋军说不定还有希望在外城战场重创叛军主力,减轻将来攻打内城的阻力。
把计划详细告诉给了元奇,逼着他背熟免得遗忘,然后陈丧良又指点独孤怀恩主动向李二靠拢,争取李二的信任,再向李二自告奋勇争取去守一道城门。还细心交代如果失败也没关系,千万不能冒险擅自动手,只要随时保持与自己的联络就行——独孤怀恩能够直接参与叛军军机,陈丧良可不想失去这么重要的一个情报渠道。
于是乎,在隋军大营里饱餐了一顿酒肉后,携带着陈丧良的密信与封赏许诺,第二天的上午,咱们的元奇公子就大模大样的返回大兴城了,并于午时准时回到大兴外城的正门明德门下,结果独孤公子这次也终于是守了一次时,提前来到了明德门上等候,见元奇公子归来立即借口他是自己安排出城公干的部下,让明德门守军开门放元奇回城,也十分顺利的得手。远远看到这一情景,暗中护送并监视元奇回城的隋军将士大喜,立即返回大营向陈丧良报信,陈丧良闻报也是喜不自胜,觉得这次希望应该不小。
紧张布置攻城计划的同时,十月十七日在隔城对峙的情况下平静度过,十八日上午,李靖与屈突通率领的后军顺利抵达大兴城外,与陈丧良的前军联手,再加上新收编的两万多叛军,隋军兵力一下子就超过十一万之众,声势不仅大增,兵力方面的优劣之势也一下子彻底逆转。陈丧良大喜之余除了遵守承诺,亲自率领军中文武出营迎接李靖、屈突通和新归降的丘家兄弟外,又命令李靖和屈突通将营地安置在了大兴城南十里处,建立偏师营地直接威胁大兴南三门。
在城墙上看到隋军兵力剧增,还又在南面立营威胁南城三门,叛军上下当然是忧心忡忡,脸色更为阴郁。但也有例外,在城墙上看到陈丧良遵守承诺在南门外安营,大兴父母官独孤怀恩却是眉开眼笑,马上就跑进武德殿来到李家兄弟和裴寂的面前,自告奋勇参与守城,还口气极大的请求担任南三门守军主将,率领守军抵御隋军进攻。
口气是也些大,但独孤怀恩的特殊身份毕竟放在了这里,李渊的嫡亲表弟,李建成和李二的亲表叔,又是在李渊叛军还没打进大兴城前就提前站队的从龙功臣,李建成和李二就是再多疑也没怀疑到他的身上,只是担心独孤怀恩从没上过战场,兄弟俩和裴寂有些迟疑犹豫,独孤怀恩却一再表示忠心,拍着胸口表示一定会死守城门到底,为义师效力,也为表兄报仇。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李家兄弟点头同意,大兴外城基本上就注定要葬送在独孤怀恩手里,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曾经被独孤怀恩用浸鞭子蘸浓盐水抽过的柴绍却站了出来,向李家兄弟和裴寂说道:“大郎,二郎,裴长史,独孤将军从没上过战场,缺少沙场经验,如今官军兵临城下,突然让他担任城门守将,是否太过轻率了?”
李家兄弟本来就担心这点,听了柴绍的反对更是点头,独孤怀恩暗恨间,柴绍却又接着说道:“我觉得,其实独孤将军最合适的位置应该是在宫城里,独孤将军三岁入宫,从小就在大兴宫城里长大,熟悉宫城里的一切情况,左右我们已经做好了危急时刻放弃外城退守皇城和宫城的准备,独孤将军又愿意统兵杀敌,不如把独孤将军安排进宫城任职,给我当个副手,协助我守卫宫城,这样更合适一些。”
“言之有理。”裴寂点头说道:“外城太过庞大难守,官军总兵力又已经反超过了我们,我们被迫放弃外城已经只是迟早的事,独孤将军继续担任大兴令马上就无事可干,不如发挥他熟悉宫城内部情况的长处,请他担任御林军副总管,协助柴将军守卫宫城,确保我们的最后容身地安全。”
宫城这样的第一重地自然要安排给最可靠的人守卫,听了柴绍和裴寂的话,李二和李建成立即同意,很难得的一致决定由独孤怀恩担任御林军副总管,协助柴绍守卫宫城,又随便安排了一个炮灰接替独孤怀恩担任大兴令,独孤怀恩虽然暗暗叫苦,却又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再加上想起元奇转达的陈丧良叮嘱,独孤怀恩也只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任命,乖乖出殿去交割差使,收拾行李进宫城当差。
事还没完,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武德殿后,柴绍又出殿追上了独孤怀恩,微笑着对独孤怀恩说道:“独孤兄,记得你上次曾经对我说过,李仰城和元奇他们很想进我们的军中效力,既然你和我都要在宫城里当差了,不如把他们都给我叫来,我们这些以前经常一起射猎游玩的老朋友重新凑在一起,也热闹些。”
“元奇?李仰城?”独孤怀恩的脸都当场白了,差点就认为柴绍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机密。
“对,就是他们。”柴绍点头,不由分说的下令道:“这是命令,你进宫时把他们带来见我,不得有误。”
说罢,柴绍转身就走,留下独孤怀恩在原地满头雾水,不知道柴绍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还心里狐疑道:“这小子,该不会是想乘机报仇吧?”
第381章 急功近利
关中战场的局势变化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超过了陈丧良这个穿越者的预料,绝对算得上是千变万化,变幻莫测,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锐气正盛的隋军主力完全掌握上风,却受制于大兴坚城,士气沮丧的叛军主力仅赖城池苟延残喘,但未必没有翻盘的希望。
这不,十月十八这天上午,东都隋军偏师李靖部和大兴隋军屈突通部刚抵达大兴战场,彻底扭转大兴战场上的隋军兵力劣势,才到了傍晚时分,另一支隋军偏师马三宝部就用快马送来了十万火急的消息,说是隋军偏师虽然顺利在昨天进驻了眉县,但是在十月十四出兵的薛举军前锋薛仁果部却推进更快,仅用一天时间就越过了大震关,又在十五日这天就打到了汧源城下,如果目前态度不明的扶风太守窦琎不出兵阻拦或者直接开城投降的话,少则三四天,最多六七天,马三宝就得和薛举的长子兼太子薛仁果干上。
除此之外,扶风郡的局势也复杂异常,太守窦琎只是没有公开打出红白反旗,实际上却故意任由李渊叛军的官员使者在扶风郡内活动,伙同李渊谋反的心思昭然若揭,隋军偏师驻地眉县小城几经贼军洗劫,城中住户都已经不到六百人,城池残破粮草稀缺,隋炀帝在眉县的行宫安仁宫更是被烧成了一堆废墟,城中官民对隋军敌意明显,如果不是根本无力反抗,甚至都有可能拒绝接受陈丧良这个关中讨捕大使的命令让隋军偏师进驻眉县城内。
除此之外,还有奴贼白瑜婆部活动于扶风郡西北,此前自称楚帝的李弘芝与自称唐王的唐弼盘踞在南由,同样都是隋军偏师的不小威胁,还有河池的大萧国舅也在蠢蠢欲动,借口平贼屯兵于散关,既有可能杀进关中加入战场,也随时都可以接应李渊叛军入蜀。仅有万余兵力的马三宝部在扶风境内举目无亲,独木难支,不要说是进取雍县逼迫窦琎站队了,就是自保都很难。
不动声色的仔细看完了马三宝的军情报告,又亲手在关中沙盘上标注了各路敌人的大概位置,对着沙盘寻思了片刻,陈丧良这才阴沉着脸说道:“扶风局势太过复杂,除非我军主力西进强势碾压,否则解决不了扶风的问题。目前只能让马三宝忍耐坚守,拦住薛举给我们争取时间,除此之外,再无办法。”
“陈留守,为什么不考虑派遣一支援军去给马三宝帮忙?”袁天罡问道:“增兵眉县,可以更有力的阻击薛举贼军西进,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眼下我们在大兴战场上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一万,再分兵两三万过去问题不大啊?”
“不能分兵,也不用分兵。”陈丧良摇头,说道:“眼下分兵西进,等于是告诉城里的贼军他们的援军就要到了,让贼军更加坚定守城决心。马三宝打仗也还算靠得住,就算他赢不了薛仁果,坚壁自保应该问题不大,足以为我们争取大量时间。”
“那我们的动作必须得加快。”房玄龄建议道:“一是我们不知道薛举何时出动主力西进大兴,二是马三宝身边的何潘仁加入我军的时间不长,很难担保他会象马三宝将军一样的忠心耿耿,为了替我们主力争取时间可以死拼到底,我们得防着点。”
陈丧良点点头,又略一盘算,很快就说道:“独孤怀恩那边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有消息送来,那我们明天晚上就动手拿下大兴外城。如果独孤怀恩那边进展不顺,没能争取到大兴城门的控制权,那我们明天晚上用火药炸门计划取玄武门,能得手当然最好,不能得手就在后天发起强攻,先强行拿下大兴外城再说!”
房玄龄和袁天罡等人答应,除了去令马三宝让他坚决守御,一边与陈丧良商量巧取强攻战术的具体计划,一边耐心等待独孤怀恩那帮纨绔送来消息,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将近二更,大兴那边都没有见到任何动静。不得以之下,陈丧良只得打着呵欠亲自巡营查哨一圈,然后就疲惫不堪的返回寝帐休息,把接待城内密使的任务委托给了房玄龄。
天生的劳碌命,躺下还没睡多久,陈丧良就又被亲兵小心翼翼的叫醒,说是房玄龄有请,陈丧良开始还以为是独孤怀恩等纨绔的使者求见,还一度为之大喜,可是随口一问时,却得到了一个让陈丧良万分惊讶的答案——这次来连夜拜见的不是独孤怀恩等纨绔的使者,而是陈丧良老走狗朱粲的信使,还同样是为了商议如何接应隋军入城而来。
毕竟也算是一件好事,虽然很想把朱粲这枚棋子留到内城再用,陈丧良却还是披衣起身,来到中军帐内接见朱粲的使者。也在见面后才知道,朱粲派来的信使是一个他的帐下亲兵,四年前朱粲刚进左屯卫时就跟了朱粲是绝对心腹,奉朱粲之命出城来与陈丧良联系,也马上向陈丧良呈上了朱粲和苗海潮的联名书信。
取出了信笺仔细一看,除了一大堆恭维奉承的马屁话外,朱粲还很聪明的主动提到了他奉命潜伏四年这件隐事,让陈丧良一看就知道书信不可能做假,再然后就是告诉陈丧良他已经获得李二信任和升官的事,又说自己将在十九日夜值守大兴春明门,约定三更时分在城上点三盏红灯为号,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入城。除此之外,朱粲又说了苗海潮也同意联手反正的事,还有他至今无法刺探李渊生死与否的事。
典型的鸡肋,陈丧良终于体会到曹老大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心情了,本来陈丧良故意帮助朱粲取得李二信任,原意是想让朱粲更进一步潜伏到李二身旁,待隋军拿下大兴外城后,在大兴内城发挥更大作用,可陈丧良万没料到朱粲猜到了自己故意给他的帮助后,却急功近利到了这地步,竟然还在外城就想发难动手,迫不及待想要拿下献出大兴外城之功!——全长九十里的大兴外城到处都是突破口,陈丧良只要舍得拿人命填,拿下大兴外城其实难度很小。
还好,正当陈丧良悄悄惋惜的时候,房玄龄及时凑了上来,低声说道:“我军之前的情报,李世民的右都督帅府设在宜仁坊,我刚才仔细问了信使,李世民每天都在宜仁坊内休息过夜,宜仁坊距离春明门颇近,如果动作足够快,我们有机会把李世民堵死在坊内。还有,独孤怀恩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把使者派来。”
鸡肋上又长了点肉,陈丧良多少有些垂涎,又盘算了片刻后,陈丧良向朱粲派来的信使问道:“朱将军有没有要求你连夜回去?”
“禀陈留守,请由你决定。”朱粲派来的信使恭敬答道:“如果陈留守觉得需要小人回城,小人现在就可以回去,城上有人接应小人。如果陈留守担心走漏风声,小人也可以留下,明天晚上动手之前,留守的将士只要在城下用三声鹰号通知,朱将军就点亮三盏红灯动手接应,如果有什么意外或者留守觉得机会不合适,听不到鹰号,朱将军他就暂不动手,避免暴露。”
“考虑得倒是挺仔细。”陈丧良的声音里多少有些不满,也越来越不喜欢朱粲的为人——费那么大劲帮朱粲取得李二信任,朱粲只要等下去就肯定能在内城建立更大功勋,甚至有机会在关键时刻取下李二首级,这时候急什么急?典型的急功近利,丢西瓜拣芝麻!
不喜欢归不喜欢,朱粲的献城态度十分诚恳,也绝对靠得住和可行,抓住了这个机会最起码可以减少大量的攻坚伤亡,还有机会把最危险的对手李二堵死在宜仁坊内,最后再加上独孤怀恩方面至今没有送来消息,陈丧良最后还是很勉强的点点头,向朱粲派来的使者说道:“明白了,你也辛苦了,你也不必冒险回城,留下吧。来人,把这位壮士请下去领赏,酒肉款待。”
朱粲信使喜滋滋的下去领赏了,房玄龄也立即向陈丧良问道:“贤弟,朱粲的信可靠不?”
“可靠。”陈丧良点头,说道:“他是我四年前就布下的棋子,让他利用在云定兴麾下当职的机会,刻意接近当时已经和我结下大仇的李渊老贼一家,这事除了我和他之外,再没其他人知道,他在书信里故意提到了这件事,就是让我辨别真假。”
“这么说,我们拿下大兴外城易如反掌了。”房玄龄先是一喜,然后也是惋惜道:“可惜,朱粲能够再沉住一些气就好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将来肯定会跟着李世民撤进内城,到时候再动手,能够发挥的作用肯定更大。”
“烂泥扶不上墙!”陈丧良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又说道:“等明天再说,如果独孤怀恩他们今天晚上能送来消息,我们就看谁的把握更大先用谁,假如独孤怀恩的把握更大,我就把朱粲的亲兵派回去,让他给我老实继续在李二身边呆着,跟着李二滚进内城,有机会再替我打开内城城门,或者替我干掉李二!”
房玄龄也赞同陈丧良的决定,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天色全明,独孤怀恩等纨绔还是一丝半点的消息送来,同时隋军斥候也反复确认了大兴南三门城上没有发现独孤旗号,证明独孤怀恩并没有弄到南三门的兵权。陈丧良大失所望之余,也只得无可奈何的说道:“没办法了,为了减少将士的伤亡,也为了尽快让军队入城躲避风雪,只能动用朱粲这条线了。”
房玄龄和已经知道情况的魏徵同样万分惋惜的赞同,倒是袁天罡说道:“不错的机会,风向不变的话,今天晚上应该还有雪,正好可以掩护我们发起奇袭。”发自内心舍不得提前动用朱粲这枚伏子的陈丧良闷闷不乐点头,也只能是抱着无鱼虾也好的念头,开始仔细琢磨起夜袭计划。
………………
下面该来看一看朱粲这边的情况了,迫不及待的把联络信使派出了城外后,朱粲继续卖力抓捕叛军中的动摇者向老李家表达忠心之余,自然又更加迫不及待的开始幻想自己献城成功后将要获得的荣华富贵,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身为陈丧良最老的帮凶走狗之一,资历仅次于马三宝和袁天罡等陈丧良的绝对亲信,回到了陈丧良的帐下之后,最少也得弄个四品官当当,麾下起码也得有上万兵马,让自己可以大展拳脚,大杀四方。
这里也必须得为朱粲说一句公道话,美滋滋的幻想之余,朱粲也曾考虑过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还应该一刀砍下李二的漂亮人头献给陈丧良,捞取更多的功劳赏赐。只是又考虑到了李二那一身不俗的武艺,时刻不离左右的众多亲兵猛将,朱粲还是又悄悄的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敢去考虑如何付诸实施,决定为人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先抓紧注定到手的功劳赏赐不要去过于贪心。
始终没有回来的信使又给朱粲打了一针强心剂,觉得陈丧良是为了不错过这个机会才不再让信使冒险回城,避免节外生枝,心中暗喜之下,朱粲又在十九日的上午悄悄找到了苗海潮,把计划一切顺利的情况告诉苗海潮,要求苗海潮按计行事,苗海潮闻讯也是大喜,立即着手准备接应大事。
转眼时间已到下午,喜讯再次传来,鉴于朱粲抓捕军中动摇者得力,李二突然派人传唤朱粲到宫城武德殿议事,使者还满面笑容的不断向朱粲道喜讨赏说是大好事,朱粲闻讯大喜,又想乘机摸清楚李渊的生死之迷,毫不犹豫的就跟着使者进了宫城,一路来到了重兵护卫的叛军总指挥部武德殿上。
上了武德殿后,朱粲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了——他的叛乱盟友苗海潮竟然也在殿上,还正被几个叛军士兵安跪在了李家兄弟和裴寂面前!同时朱粲身边那个笑容满面的使者也已经悄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整八名全副武装的叛军卫士,还全都用刀剑对准了他!
“朱将军来了?”李二的笑容非常亲切,微笑说道:“将军辛苦了,快请进来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看着李二的亲切笑容,朱粲如坠冰窖,可是他身后的叛军士兵却不由分说,一把抢下了他的配剑,反抄他的双手把他推到苗海潮身旁,强行按了跪下,朱粲有心想反抗可是看到指在身上的明亮刀剑,却又没有这个胆量,只能是乖乖被按跪在李二等人面前,心里一片茫然,“那里走漏了风声?”
“朱将军果然是聪明人。”李二又赞许的微笑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比你的好友苗将军强多了,竟然还想拔刀砍我们,结果吃亏了是吧?”
偷眼看了一眼苗海潮,见他身上果然有伤,脸上还有不少血迹,朱粲的心头不由又是一颤。那边的李二则又微笑说道:“朱将军,你确实是一个聪明人,和陈应良狗贼联手演的好戏,差点连我都骗了,果然有点厉害。”
“右都督,你说什么?末将怎么听不懂?”朱粲颤抖着反问道。
“你还装什么装?”坐在李建成身边的裴寂开口,冷笑说道:“实话告诉你吧,你和陈应良小贼联手演的表忠大戏,当时就已经被右都督看穿了,右都督之所以没有戳穿你,等的就是你昨天晚上派人出城,去和陈应良狗贼联络。”
朱粲的身体颤了一颤,偷眼去看李二,李二却笑得更加开心,说道:“朱将军,你悄悄看我,是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看穿你和陈应良狗贼的鬼把戏的?其实很简单,因为你太聪明了,聪明得从不吃亏,象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在陈应良狗贼兵临城下时,突然把事做绝,把自己的退路堵死?你把陈应良狗贼的招降书信交给我,我当时除了感动以外,也马上觉得万分的奇怪,象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傻事?”
“当然,当时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也不好多说你什么。”李二又微笑说道:“所以我干脆封你为军法官,让你在军中可以随意行走,再暗中观察你的反应,结果和我预料的一样,你果然在昨天晚上的二更时分,把你身边最心腹的亲兵屠勇派出了城,去和陈应良狗贼联系,我也就彻底相信我的怀疑不假了。”
朱粲的脸色苍白如纸,汗出如浆,李二却越笑越开心,笑着说道:“朱将军,我觉得你太急功近利了一些,如果你能再忍耐忍耐,忍耐到大兴外城被破,跟着我一起退守内城,那我基本上也就相信你了。可你这么急着献外城干什么?这不是给我机会辨别你的忠奸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朱将军,你现在是不是烫着嘴了?”
听到这话,旁边的裴寂和李建成等叛军高层不由都是连连冷笑,惟有侍侯在殿上的柴绍没笑,看向朱粲和苗海潮的目光中还有些复杂。
“说吧。”李二又微笑说道:“你们是怎么和陈应良狗贼联络的,如何行动,何时动手,联络信号又是什么?说了,我不但不杀你们,还给你们奖励,如果你们不说,我佩服你们。”
第382章 无耻的背叛
“你们是怎么和陈应良狗贼联络的,如何行动,何时动手,联络信号又是什么?说了,我不但不杀你们,还给你们奖励,如果你们不说,我佩服你们。”
“呸!”回答李二的,是苗海潮一口带血的唾沫,还有无畏的大骂,“逆贼,要杀就杀少废话!陈留守对我恩重如山,要我出卖他,做梦!等着吧,陈留守马上就能打进城了,到时候看他怎么把这个奸贼千刀万剐,五马分……。”
叛军卫士的疯狂毒打打断了苗海潮的挣扎大骂,卫士下手很重,把苗海潮打得满头是血,满地打滚,但苗海潮还是大骂不止,一个李氏本家的卫士来了火气,干脆抬脚猛踹苗海潮的胸口,当场就把苗海潮的肋骨给踩断了两根,口中鲜血狂喷,活生生的疼晕过去,武德殿上这才安静了下来。
叛军卫士毒打苗海潮的时候,李二和裴寂等人一直的笑吟吟看着不吭声,被按跪在地上的朱粲也没有吭声,三角小眼里眼珠子不住乱转,飞快的盘算对策。直到苗海潮被打昏了过去后,李二才向朱粲微笑说道:“朱将军,该你了,你是象苗海潮一样执迷不悟,自己找死?还是乖乖的如实交代,换一条活命?自己选择吧。”
“怎么办?”朱粲的心中确实在做着抉择,不断的飞快盘算,心中暗道:“不卖姓陈的,我现在就得死定了,死之前还少不得要受一顿皮肉之苦。这时候卖了姓陈的,将来姓陈的打进大兴城里,我照样跑不掉一死。进退都是死,这叫我如何是好?”
李二是早在雁门大战时就认识的朱粲,对朱粲反复无常和自私狠毒的性格早就心知肚明,见朱粲神色就知道他已经动摇,便又笑道:“朱将军,你还犹豫什么,怕陈应良狗贼打进城来后,你照样也免不了一死?那你怎么不想一想,陈应良狗贼打得进大兴城吗?你是从中原来的,中原是什么样的情况,你难道不知道?陈狗贼的后方那么动荡,他能在大兴城下和我们僵持多久?”
朱粲更加动摇,知道陈丧良的后方确实不稳,也知道陈丧良确实有可能因为后方告急而撤退,但朱粲又太清楚李渊叛军现在的情况,知道陈丧良一旦不惜代价的发起正面强攻,李渊叛军未必能够守得住大兴城,所以即便动摇,朱粲还是不敢轻易下定决心。
“再不老实交代,马上就大刑伺候!”裴寂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干脆说道:“左都督右都督,我看不用刑这个朱粲就不会说实话,拖出去用刑吧。”
也是凑巧,李二刚想答应用刑时,负责叛军机密事务的窦威突然领着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冲上了武德殿,还刚进大殿就满脸喜色的大叫道:“左都督,右都督,裴长史,喜讯!天大的喜讯!薛举答应和我们结盟了,还已经出兵了,薛举的长子薛仁果,十月十四日就带着前锋进了扶风郡!”
“真的?”李建成兄弟和裴寂都喜得直接站了起来,窦威赶紧点头确认,又给李家兄弟和裴寂等人介绍自己领上殿来的男子,说他是扶风郡太守窦琎派来的密使,请示李渊如何与薛举贼军相处,是否为薛仁果提供粮草和是否允许薛举贼军进驻扶风城池,又说了隋军偏师在眉县一带严密封锁道路的事。
知道了隋军偏师严密封锁道路的情况,聪明绝顶的李家兄弟和裴寂等人立即猜到温大雅派回来的信使很可能已经在路上被隋军拦截,也无比庆幸窦琎派来的密使终于还是躲过隋军封锁将关键消息送进大兴城,而这时候,同样聪明绝顶的朱粲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赶紧开口嚷嚷道:“两位都督,裴长史,我招,我和陈应良约定今天晚上三更动手,以三盏红灯为号,打开春明门迎接他入城!”
柴绍看了朱粲一眼,没有吭声,李二和裴寂等人却是一起笑出了声,李二还冷笑说道:“朱将军果然够聪明,知道我们的援军就要来了,大兴有把握守得住了,马上就招了,还真是半点都不吃亏。”
“右都督,罪将其实是早就想招的。”朱粲可怜巴巴的说道:“罪将该死,罪将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都督的事,罪将知错了,罪将愿意将功赎罪,帮助右都督大破陈应良狗贼的偷城兵马,只求大将军和两位都督开恩,饶罪将不死。”
“想活命,当然可以。”李二冷笑说道:“把你如何与陈应良狗贼联络的前后经过,向本都督如实道来,敢有半句假话,小心你的脑袋!”
“娘的,豁出去了,反正姓陈的对我也一向不厚道,不如卖了他先报住小命再说。”
下定决心的朱粲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详细介绍了一遍,还把陈丧良四年前就安排他故意向老李家靠拢的事都如实说了,李二和裴寂等人却是越听越是目瞪口呆,越听越是心惊肉跳,无比庆幸陈丧良看人有差,用了朱粲这么一个急功近利的货色来自军卧底,不然的话,朱粲只要再稍微忍耐一下,跟着叛军一起退回内城更进一步获得叛军信任,在更加关键内城之中再动手,那老李家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最为难以置信的还是李建成,一度打断朱粲喝问道:“你说陈应良四年前就已经安排你刻意接近我们陇西李氏,套取我们信任乘机刺探消息,真有这样的事?”
“千真万确。”朱粲哭丧着脸说道:“因为柴总管的事,当时他和两位都督你们一家结下了大仇,怕你们继续报复,就乘着云定兴要把我带回东都的机会,让我装成和他也有深仇大恨的模样接近你们,乘机替他刺探消息。但罪将可以对天发誓,之前罪将没敢做一件对不起你们的事啊!”
李建成默然无语,李二连连冷笑,另一个当事人柴绍却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心中还暗道:“他只是为了自保,才这么做。”
听朱粲好不容易介绍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李二和裴寂等人也渐渐露出了笑容,裴寂还笑道:“好!双喜临门!薛举出兵帮忙,今天晚上我们又可以乘机布置埋伏,歼灭一支官军精锐,打掉陈应良狗贼的不败威名,大兴战场的转机就出现了。”
“两位都督,罪将情愿身先士卒,杀敌赎罪,请两位都督恩准。”朱粲赶紧叩首,又说道:“请两位都督放心,为了让陈应良狗贼信任,末将昨天写给他的书信上,故意提到了四年前的往事,陈应良狗贼也没派人回来阻止末将依计行事,官军今天晚上肯定来,两位都督只需要在春明门里布置一个埋伏,全歼来敌轻而易举。”
李二又笑了,稍一盘算后,李二对李建成和裴寂说道:“兄长,裴长史,乘着这会天色还早,我们赶紧去春明门看看如何布置如何?”
李建成和裴寂都点头称善,当下李家兄弟立即决定前往春明门实地勘察如何布置埋伏,窦琎派来的使者暂时由窦威负责接待,朱粲和苗海潮则被李家兄弟交给了柴绍,让柴绍关押在宫城之内,避免走漏风声,临走时,李二还向朱粲交代道:“听好了,想活命可以,别耍花招,等我们今天晚上破了陈应良狗贼,明天只要你到城墙上去,当着官军的面活剐了苗海潮狗贼,我们就不但不杀你,还许你继续在军中任职。”
朱粲赶紧叩首谢恩,没口子的答应,又乖乖的接受柴绍部下的捆绑,押往宫城暂时关押,卫士本来还想捆绑苗海潮,已经检查过苗海潮伤势的柴绍却摇头说道:“他肋骨断了,捆住手脚就行,抬上走。”
苗海潮和朱粲被柴绍下令关押在了御林军营房中,为了谨慎起见,柴绍还下令分别关押,并且要士兵用麻布堵住朱粲的嘴巴,为了活命朱粲不敢反抗,只是在被堵住嘴前不断哀求柴绍为他说几句好话,柴绍没有理他,只是向看守苗海潮的御林军卫士吩咐道:“找个伤医来,给他弄些药包扎一下,这是一个重要人犯,不能让他死。”
也是凑巧,安顿好了苗海潮和朱粲回到厅上时,柴绍正好碰到了自己的新副手独孤怀恩,还有已经反目成仇的曾经好友元奇和李仰城,被强征入宫担任御林军卫士的元奇和李仰城看到柴绍就象老鼠看到猫一样的害怕,行了个礼就赶紧跟着独孤怀恩出厅,柴绍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叫道:“独孤副总管,你们等等。”
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独孤怀恩等人神情胆怯的询问柴绍有何吩咐,柴绍不答,先是命令自己身边的士兵在厅内等候,然后才走到独孤怀恩等人面前,吩咐道:“好久没聚在一起了,这会正好没事,我们出去走走,单独聊聊。”
做为柴绍部下的独孤怀恩等人不敢拒绝,只能是乖乖跟着柴绍离开御林军营房,被柴绍领着进到了宫中花园,大雪覆盖下的御花园白雪皑皑,梅花盛开,景色甚是雅致,然而曾经的四个好友却各怀鬼胎,全都是一声不吭,任由柴绍带路,一起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假山之后,然后柴绍才停住脚步,回过身来面向独孤怀恩、元奇和李仰城三人。
被柴绍锐利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独孤怀恩强笑问道:“柴总管有什么事吩咐,就请说吧,我们这里听着呢。”
“你们三个,有没有悄悄出城和陈应良联系?”柴绍突然开口问道。
三个纨绔的定力和城府当然比苗海潮和朱粲差多了,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三个纨绔马上就是脸色一起变成了苍白色,赶紧矢口否认道:“柴总管,这是那有的事?你听谁说的,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看到三个曾经好友的紧张反应,熟知这三个纨绔性格的柴绍心里顿时有了底,微笑着诈唬道:“你们瞒不了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一个的家中下人,为了讨好我,给我有报仇的机会,已经把你们和陈应良暗中联系的事,悄悄向我告了密。”
最废物的李仰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元奇接连后退了两步,独孤怀恩下意识的手扶刀柄,柴绍却又笑道:“独孤兄,哦不,独孤表叔,别动刀子,你很清楚,你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我。还有,独孤表叔,我还知道,你昨天请求镇守外城南三门,不是为了抵御官军进攻,是准备打开城门放官军进城,对不对?”
大冷的天,独孤怀恩额头上的冷汗滚滚往下落,看向柴绍的目光中已经尽是恐惧,却全然没有想到,柴绍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机密,为什么还要把他们领到这里来单独密谈。——当然,独孤怀恩要是有这头脑的话,历史上也不会蠢到挨了表兄李渊几句骂,就和刘武周勾结造李渊的反了。
“想不想知道,你们中间,是谁的家人向我告的密?”柴绍又微笑问道。
“是谁?”三个纨绔异口同声,不打自招的反问。
回答三个纨绔的,是柴绍如释重负的微笑,心里说了一句我果然没看错你们,柴绍这才微笑着低声说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找你们算帐,你们怎么也不想想,我如果想找你们报仇雪恨,为什么不把你们的事直接告诉给左右都督和裴长史?为什么还要私下里告诉你们这件事?”
得到了柴绍的提醒,三个纨绔这才想起这个关键问题,脸色也顿时恢复了一些正常,面面相觑了一下后,仍然还坐在地上的李仰城这才怯生生的说道:“嗣昌兄,你真不计较以前的事了?”
“你们和我仇恨再深,能有陈应良和我的仇恨深?”柴绍反问,又淡淡说道:“陈应良与我仇深似海,仍然还宽恕了我,不止一次的宽恕了我。既然他都能够宽恕我,我为什么不能宽恕你们?”
淡淡说完,柴绍伸出了手,说道:“把你们和陈应良联系的书信拿出来,让我看看,我帮你们。”
目瞪口呆了许久,直到柴绍再次开口催促,独孤怀恩这才如梦初醒的伸手入怀,从内衣贴肉处拿出了暗藏的陈丧良书信,颤抖着双手放进了柴绍手里,然后还十分神油的问了一句,“嗣昌贤侄婿,你真要帮我们?大将军可是你的亲岳父啊。”
“大将军还不是你的亲表兄?”柴绍反问,又冷哼道:“做为女婿,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是你那位表兄做为岳父,哼。”
…………
天黑得越来越早,才刚到酉时,关中的天空就已经逐渐阴沉了下来,隋军营地中生起了篝火与火把,准备参与夜战的隋军将士还在抓紧时间休息,辅兵则在紧张的准备晚饭和干粮火把,大战前的营地格外宁静。
酉时初刻刚过,袁天罡的乌鸦嘴再次灵验,昏黑的天空中果然飘下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有效的掩护了隋军主力即将发起的夜袭进攻,但也不完全是好事,仔细研究了天象与风向后。袁天罡向陈丧良提出警告,这场大雪过后,大兴一带的气温将再次下降,如果隋军将士再不赶紧弄到可以有效避寒的房屋居住,御寒措施准备得再充分,隋军将士都难免要受风雪严寒之苦。
袁天罡的警告让陈丧良更加坚定了今夜攻破外城的决心——虽然现在就用掉朱粲这张底牌实在太过可惜,但为了军心士气和麾下士卒,一向以爱兵如子自居的陈丧良还是别无选择。同时为了最大限度争取干掉李二这个最危险的机会,陈丧良还破天荒的决定由骑兵担任前锋,命令程咬金和秦琼二军率领骑兵入城之后,立即全面封锁宜仁坊四门,不许有任何一个敌人逃出宜仁坊,陈丧良本人则亲自率领后军主力控制城门,抵御叛军的反扑。
李靖和屈突通那边也去了命令,陈丧良给他们的命令是一旦发现春明门战起,立即出兵攻打大兴南城的明德和启夏两门,不惜代价的尽快破门,最大限度在外城消灭敌人,尽可能削弱叛军在内城的可战力量。
玄武门那边,尽管希望不大,陈丧良还是安排了刘黑闼率领三千军队去发起偷袭,尝试以火药爆破战术袭取玄武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初更二刻,准备参战的隋军将士纷纷起身备战,饱食晚餐领取火把干粮,各营主要将领也来到了中军帅帐中,接受陈丧良最后的战前安排部署,结果陈丧良的安排也十分简单,命令道:“二更出兵,人衔枚,马裹蹄,不许发出任何声响。春明门的城门开启后,程咬金和秦琼你们不能有任何的犹豫,不必担心有诈,马上一起入城,封锁宜仁坊,不许走脱任何一人!”
程咬金和秦琼一起抱拳唱诺,却全然不知一向神机妙算的陈丧良,这次是向他们下达了一条注定送死的命令。陈丧良也浑然不知自己这么安排的危险后果,还让亲兵给每一位将领都满上了一碗酒,端碗说道:“诸位将军,天冷,为了祛寒,也为了预祝我们明天晚上能在城内休息过夜,干了这碗酒。”
说罢,陈丧良向众将一让,端碗放到了嘴边就要一饮而尽,然而就在这时候,帐外却突然进来了一名传令兵,向陈丧良稽首奏道:“禀留守,有几个穿着贼军服色的人,手持你的亲笔通行手令,直接进了我们的内外营地,来到中军帐外求见。”
“没看到我正在忙?”被迫提前动用朱粲这张底牌的陈丧良心情本来就有些不好,大声呵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管什么人,我都不见!”
“你真的不见?连我都不见吗?”帐外突然传来了娇嫩的少女声音,带着嗔意说道:“如果你真的不见,那我就走了。”
听到这甜美的少女声音,隋军众将难免都是面面相觑,陈丧良却是如遭雷击,手中酒碗砰然落地,然后又象受惊的兔子一样冲了出去,迅猛间直接带翻了面前的帅案,但陈丧良却毫不理会,心里还不断惊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的声音?!”
大步冲到了帅帐门前,陈丧良再次呆住,火把与篝火的照耀下,几个穿着皇宫侍卫服色的男子站立在风雪之中,为首一人虽然穿着男子衣服,但五官精致柔美,娇俏动人,俏脸上尽是笑意,一双清澈美目之中,却早已盈满了晶莹泪水…………
一步一步的走到那女子面前,陈丧良本想张开双臂拥抱,但手臂刚动间,陈丧良又回过神来,改为向那女子稽首行礼,哽咽说道:“微臣陈应良,见过杨雨公主,公主殿下金安。”
目瞪口呆的隋军众将呼啦啦的尾随陈丧良稽首行礼间,杨雨儿的樱唇微动,未及出声,两行泪水已然流下了雪白脸颊,凝视着陈丧良,许久才哽咽说道:“陈留守,你没信用,让我多等了十七天。”
“微臣失信,微臣死罪。”陈丧良也几乎落泪,恨不得立即将自己的最爱搂在怀中,可是当着太多人的面,陈丧良却又做不到,只能是鼻子发酸的看着杨雨儿,胸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字一句都无法倾诉,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柔情时刻,焚琴煮鹤的元奇和李仰城突然从杨雨儿的背后蹿了出来,一起嚷嚷道:“应良兄弟,你们是不是准备出兵?千万别上当,朱粲已经把你们卖了,李家那帮逆贼,已经在春明门准备了天罗地网等着你们!”--11799+d6su9h+10970700-->
第383章 玄武门之变
莫畏浮云遮望眼,守得云开终见月。
说句实话,其实自打李渊伤重而死后,顽固如李二、裴寂等叛军首脑都对最终能够守住大兴城池没有太多信心,因为东都隋军方面的实力太强,主帅太狡猾太谨慎,几乎不可能犯错给叛军机会,而叛军方面的内部问题太多,士气低迷人心惶惶,内部不稳又隐患众多,还连粮草都难以支撑到来年开春,指望的援军也不知道何时到来甚至不知道是否能够到来,所以不管嘴上说得再动听,与大兴城池共存亡的口号喊得再响亮,以李二、裴寂为首的叛军顽固派心里还是非常清楚,大兴城很难保得住。
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转机,李二的放长线钓大鱼,刚揪出了在老李家潜伏已久的内奸朱粲,马上就收到了薛举答应结盟抗陈和已经出兵的消息,接着朱粲马上又无比聪明的倒戈出卖陈丧良,让叛军方面看到了打破陈丧良不败威名的曙光,叛军方面的春天也就提前到来了。
切实是春天的气息,光以人心所向而论,受制于大隋朝廷条款框架的陈丧良不管做得再好,在获得民心支持方面还是无法与叛军相提并论,先天上就处于弱势,关中军民所畏惧者,不过是东都隋军的强大战斗力和陈丧良未尝一败的赫赫威名,而叛军方面只要能够打一个稍微象样的胜仗,就既可以遏制住东都隋军连战连胜的如虹之势,也能彻底打破陈丧良自出道以来从无败绩的显赫记录,对于叛军接下来的大兴保卫战和联手薛举的绝地反击战而言,将有着无穷的好处。
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机会放在了面前,包括李建成在内的叛军三人团当然不会错过——李建成只是和陈丧良投缘交好,并不代表李建成没有不想打败好朋友心思。一起亲自到了大兴东三门的主门春明门勘探了地形后,李家兄弟和裴寂迅速就制定了一个口袋阵计划收拾陈丧良,决定以春明门为圆心布置一个弧形包围,三更时以红灯为号打开城门,引诱隋军入城,然后发起伏击,迎头痛击卑鄙偷城的隋军队伍。
考虑东都隋军的战斗力不俗和时间仓促,叛军三人团放弃了在春明门内部安装千斤铁闸的打算,仅仅是在城墙上安排了足够军队和准备了大量守城物资,用于切断隋军的前后联系,和增加中伏隋军的撤退难度;同时为了争取最大战果和确保胜利,叛军三人团不仅决定投入两万壮年士兵布置埋伏,还决定把骑兵埋伏在宜仁坊南面的都会市内,以便在获胜后立即发起反攻,驱逐着隋军败兵为免费前锋,突袭隋军的城外军队以扩大战果。——这一次,擅长骑兵战的李二再一次亲自统率叛军骑兵。
除此之外,大兴城南的隋军偏师必然有所动作,这点也在叛军三人团的预料之中,立即命令大兴南三门主将李孝恭准备夜战的同时,擅长捕捉战机和针对敌人弱点下手的李二还向李孝恭交代道:“发现官军进兵后,不要着急迎战,要装做混乱的模样,引诱官军尽量把兵力投入城下战场,然后再突然发力反击,必获大胜!机动兵力要善用,确认官军败退后,可以适当出兵追击,但只能追击屈突通的军队,屈突通的部下都是在河东战场被我们打怕的,被我们追击必败!”
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后,天色已经微黑,考虑到机会难得和关系太过重要,叛军决策三人团又决定今夜全部在外城指挥作战,由李二负责指挥骑兵,李建成负责指挥伏兵,裴寂则负责在城上指挥诱敌和居高临下统筹全局,好在守皇城的李神通和守宫城的柴绍都是靠得住也绝不可能出问题的亲戚铁杆,叛军三人团全部在外城过夜,倒也不用怎么担心皇城和宫城的安全。李二也仅仅只是在初更之前回了宫城一次,准备把朱粲提到城上随时备用,也当面向柴绍交代夜间事宜。
大概把自家兄弟和裴寂今天晚上都要在外城指挥作战的事对柴绍说了,李二又向柴绍说道:“姐夫,今天晚上宫城就拜托你了,记住两件事,第一,不管外城战况如何,你都绝对不能离开宫城一步,也绝对不许打开任何一道宫城大门!第二,千万盯紧了玄武门,玄武门是什么去你知道,一旦有意外整个大兴城都无险可守,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放心,今天晚上我住到玄武门上。”柴绍平静答道:“南面的永安、昭阳和长乐三门,我也会把钥匙带到身上,不管什么人都开不了门。”
“二郎放心,今天晚上我也会住到玄武门上。”独孤怀恩也拍着胸口说道:“你放心去外城杀敌吧,有我在,玄武门万无一失!”
李二笑了,笑道:“表叔,有姐夫住在玄武门上,你用不着这么辛苦,可以适当休息,只要随时起身巡视一下宫城内部就行了。”
“不行,不行。”孤独怀恩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振振有辞的说道:“玄武门这么重要,今天晚上二郎你们又都不宫城过夜,我那敢放心休息?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住在玄武门的门房里,随时盯着城门,也随时巡视城内,保管不会出事!”
“那就拜托了。”李二又是一笑,先向柴绍和孤独怀恩拱手谢了,又交代了一句关于夜间防务的事,然后就提了朱粲匆匆赶回春明门指挥备战。而李二前脚刚走,柴绍也真的后脚就关闭了宫城南面的永安、昭阳和长乐三门,收缴宫门钥匙亲自携带,然后才与偷偷狞笑的孤独怀恩返回玄武门,去控制那里的防务,还同样收缴了玄武门的钥匙亲自携带。
还是来看看李二这边的情况吧,李二带着朱粲回到了春明门上时,叛军的口袋阵已然布置完毕,夜空中也已经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有房屋可以居住避雪的李二见了这样的天气当然是欢喜万分,知道未来天气必然还会更冷,吃了败仗后又受风雪之苦的东都隋军士气必然更加低落,暗喜之下连说了好几句天助我也。朱粲也一个劲的奉承阿谀,拼命哀求李二饶他不死。
李二也确实不想杀朱粲,把朱粲交给了负责开门诱敌的裴寂后,李二还直接了当的告诉朱粲,道:“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只要今天晚上你帮着我们诱敌得手,助我军击败陈狗贼,我绝对不会杀你!陈应良狗贼阴险虚伪,故意接连宽恕我军多名降将,我也需要树立一个反正归来的榜样,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耍什么花样,你的脑袋可以长稳在肩膀上!”
朱粲大喜,赶紧向李二千恩万谢,李二不再理会他,又和裴寂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匆匆返回了都会市的骑兵阵地,朱粲也赶紧改变了奉承对象,改为向裴寂谄媚讨好,裴寂则微笑说道:“好了,好听话等打完了仗再说吧,现在你先安静休息会,时间还早,我们有得等。”
时间确实还早,才只是初更过半,距离预订时间还有足足一个半时辰,而对于李二兄弟和裴寂等叛军核心骨干而言,这一个半时辰更是漫长得十分可怕,每一分每一妙都如同煎熬。尤其是李二,裹着毛毡坐在篝火旁边,说是要休息养足精神,实际上却根本睡不着,清秀双眼一直睁得贼亮,脑海里也一直在翻腾不休,不断想起各种往事,想起自己与敌人陈丧良的种种恩恩怨怨,想起了自己在情敌面前遭受的种种屈辱,更想起了与自己青梅竹马却被陈丧良横刀夺爱的长孙小箩莉…………
“该成个家了,打退了陈应良狗贼后,我马上就迎娶杨雨儿。你抢我的爱人,我也夺你的最爱。”拿定了这个主意,李二终于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
三更只差一刻的时候,李二被值夜的亲兵叫醒,摇了摇头先让自己迅速清醒,李二立即问了城外可有异常,亲兵如实报告说到现在还没发现异常动静,只是雪更大更难看清远处,李二这才点了点头,暗道:“来吧,陈应良,今天晚上,看我怎么一雪前耻,结束你的所谓不败威名。”
李建成指挥的叛军步兵也已经陆续起身备战,做最后的战前检查,补充饮水干粮和准备火种火把,低声喊话鼓舞士气,沉默的看着部下忙碌的景象,又抬头眺望了东北方的隋军营地方向,李建成心里同样喃喃,“贤弟,来吧,我们是知己好友不假,但你在战场上杀了我的父亲,在战场上有机会,我也一定要为我的父亲报仇!”
还有春明门上的裴寂也已经起身就位,一边安排城上守军尽快起身备战,一边紧张注视着城外的雪夜,被四个叛军士兵押着的朱粲更是不断把脑袋伸出箭垛之外,期盼隋军将士能够尽快出现,心里还不断祈祷道:“姓陈的,你可一定要来啊,我能不能保住脑袋,可就要看你来不来送死了。”
一慢两快的三更梆子终于在城上城内敲响,叛军三人团、朱粲和无数的叛军将士,心脏也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静气只是倾听城外声音,结果叛军上下没有失望,很快的,城外的雪夜之中,果然响起了三声响亮的鹰鸣之声。
听到这鹰鸣声,朱粲如释重负,老于城府的裴寂也悄悄松了口气,赶紧下令道:“点上红灯,打开城门!”
三盏明亮的红色灯笼被挂上了城墙,城门里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叛军士兵也赶紧打开了城门,收到得手暗号的李二和李建成,一个紧握令旗,一个紧握刀柄,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蹦出胸膛,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说道:“来吧。”
很奇怪,接应暗号打出,城门打开,城外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雪花纷飞,不见半点火光,也没有任何声响,在城上察觉到了这一情况,叛军的长史令秘书长裴寂不由生出了一种恐怖的预感,暗道:“难道,已经被识破了?”
…………
几乎同一时间的玄武门城上,终于听到城外传来三声鹰鸣后,始终都没有合眼的柴绍同样的如释重负,赶紧命令部下继续守城不得擅自离开岗位,然后领了几个靠得住的士兵提刀下城,大步来到玄武门的门闩处,孤独怀恩早已领着几个心腹在那里等候,见面后,柴绍点了点头,然后拿出玄武门的钥匙,顺手递给了孤独怀恩,吩咐道:“开门吧。”
孤独怀恩毫不犹豫的上前开门,旁边的城门官大惊失色,赶紧问道:“总管,副总管,你们想干什么?现在可是半夜,怎么能打开城门?”
嗖的一声风响,刀光一闪间,城门官的首级落地,提着血淋淋的横刀,柴绍向已经大惊失色的门兵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大将军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我和独孤副总管决定开门迎接陈留守进城,愿意跟我走的,帮独孤副总管开门,不愿意跟我走的,开门后可以愿去那里去那里,但如果敢阻拦我们开门的,找我这口刀说话!”
周围的门兵都不敢动弹,只有一个门兵怯生生的颤抖问道:“柴总管,你不是和陈留守有不共戴天之仇么?”
“我和他是有大仇,但他对我更有大恩。”柴绍平静说道:“四年前在明德门外,两年前在宇文化及家里,五天前在城外战场上,陈留守三次饶过和救过我的命,还替我照顾家人,给我全家雪中送炭,他对我恩重如山,我欠他的。”
说罢,柴绍微微一顿,又淡淡说道:“你们也可以放心,不管你们做错过什么事,陈留守连我都可以宽恕,更何况你们?帮独孤副总管开门吧,他亏待不了你们。”
柴绍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本来就是他部下的御林军士兵还能有什么说的,争先恐后的只是给孤独怀恩帮忙,取下了粗大沉重的门闩,然后打开厚达六寸的高大玄武门,城门刚开间,城外立即冲来了大队的隋军步兵,柴绍和孤独怀恩又命令身边士兵放下武器,站到路旁让隋军将士入城,而与此同时,城上这才响起姗姗来迟的叛军士兵惊叫声。
隋军将士蜂拥入城的同时,几匹战马停在了柴绍等人的面前,其中一匹战马的主人元奇赶紧给柴绍和隋军将领互相介绍,说隋军先锋主将是阚稜,柴绍抬头去看阚稜的时候,阚稜也惊讶的说道:“柴公子,你还真守信用了?我不骗你,其实我都已经做好中埋伏的准备,还真没想不到你会真的开门给了我。”
“我除了有些狗眼看人低,在信用方面名声还不错。”柴绍自嘲了一句,先是把宫城其他城门的钥匙抛给阚稜,然后说道:“其他城门的钥匙,如果阚将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行动,替你命令我的部下投降,虽然他们不一定都听我的,但多少应该有些效果。”
阚稜抄手接过钥匙,哈哈一笑,道:“那就有劳柴将军了,快来人,为柴将军备马。”
“我也去。”孤独怀恩不甘落于人后,赶紧抢功道:“阚将军,我也去帮你招降宫中贼军,我是御林军副总管,又是李渊老贼的亲表弟,我的话应该也有些人听。还有,我三岁就进了宫,从小在这里长大,宫城里每个地方我都熟,可以给你们带路。”
阚稜大笑,又立即命人给孤独怀恩备马,而这时,城墙上终于冲下来了一群御林军卫士,打着火把大呼小叫的冲过来阻拦隋军入城,然而他们很快就目瞪口呆的看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有无数隋军将士明晃晃的陌刀,还有正在与隋军将士并肩而立的他们的正副上司柴绍和孤独怀恩。
“听好了!我是你们的总管柴绍,我现在以宫城御林军总管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即放下武器,向陈留守的朝廷大军投降!违令者,格杀勿论!”
“我是你们的副总管孤独怀恩,实话告诉你们,我表兄李渊那个老逆贼,五天前就死了,李家贼军完蛋定了,你们还犯傻做什么,给李渊老贼陪葬?马上给我放下武器,向朝廷大军投降!听到没有?马上放下武器!不然的话,全部杀光!”
吆喝声中,柴绍和孤独怀恩麾下的叛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手中武器不断落地,人也纷纷双膝跪下,争先恐后说道:“愿听总管副总管号令,我们愿意投降。”
投降不杀的口号声逐渐在宫城内外响起,期间只伴有零星的喊杀声,无数叛军宫城守兵甚至还睡梦之中,就已经被隋军将士用刀枪指住了胸腹要害,被迫跪地投降,只有极少数的叛军士兵提前察觉负隅顽抗,然而面临他们的,却只有被乱刀分尸或者跪地投降两个选择。而与此同时,更多的隋军将士也打着火把冲进了玄武门,迅速抢占上城坡道、城楼、箭楼和女儿墙等城防要害,俘虏措手不及的叛军士兵,砍死少数反抗敌人,向潮水奔流一样,迅速淹没大兴全城最为重要的玄武门。
隋大业十三年十月十九日夜,这是一个肮脏下作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夜晚,李渊义师军的宫城御林军正副总管,义师主帅李渊的亲女婿柴绍和亲表弟孤独怀恩,竟然双双无耻背叛了以推翻暴君隋炀帝为己任的李渊义师,背叛了他们的亲岳父和亲表兄,打开了大兴二十三门中最最重要的玄武门,向隋炀帝走狗陈应良献城投降!这件事的后世史称是,玄武门之变!
无耻背叛的后果还无比之恶劣,杀进了玄武门后,大兴内外三城的二十二道城门的内侧门闩,以及大兴城内十万李渊义师的脊背后心,全都暴露在双手沾满起义军鲜血的屠夫刽子手陈应良和他的帮凶走狗屠刀之下!而以李建成、李世民和裴寂为首的十万李渊义师将士,也即将面临一场惨绝人寰的大败加溃败!
第384章 重归于好
天越来越冷,雪也越下越大,密集的雪花随风飘洒,将天地山河都裹卷其内,即便是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抬眼看去,也看不出十步之外,只能看到满天飞舞的雪花,还有藏着无尽恐怖的漆黑旷野。¢£,
深夜中,大兴东城的主门春明门大开着,前几天对城外的隋军将士来说,这样的情况那是做梦都在幻想的好事,但今天真正的出现了,城外却根本看不到半个隋军将士的人影,更没有任何人越过护城河,进入城内。
天气即便没有冷到滴水成冰也差不多了,城墙上的裴寂和朱粲等叛军文武却额头上冷汗滚滚,全都知道出了问题,但又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正在城里等待的李建成和李二也是满头雾水,搞不懂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还没看到隋军将士进城偷袭?
足足等了小半柱香时间,裴寂才终于确定隋军已经不可能再发起偷袭,自军今天的布置也已经是白白辛苦,惊怒之下,裴寂一把揪住了朱粲的衣领,怒喝问道:“陈应良狗贼为什么没来?你是不是耍了什么花样?用暗号通知了官军这里有埋伏?”
“冤枉啊,裴长史你冤枉死末将了。”朱粲赶紧喊冤,扭动着身体说道:“裴长史你看,我手脚都被你们捆着,拿什么给城外发暗号?再说了,我现在的小命都被你们捏着,我那里还有胆子再耍花招?”
“那陈应良狗贼为什么没来?”裴寂气急败坏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朱粲哭丧起了脸,分析道:“可能是已经被姓陈的识破了,裴长史你也知道,姓陈那个狗贼比泥鳅还滑,想让他上当比什么都难。还有,也有可能是你们的部下出了问题,向他偷偷告了密,你知道,现在你们的军心不稳,有相当不少的人悄悄和姓陈的私下联系……。”
“去你娘的!”素来文雅的裴寂也有些忍无可忍,抬腿一脚把朱粲踹翻在了城墙上,大喝道:“关上城门!派人去联系左右都督,请他们马上来这里!”
旁边叛军士兵答应,一边飞奔下去关闭城门,一边去请李大和李二上城议事,然而就在城门缓缓关闭的时候,城外却又突然鼓锣震天,号角长鸣,把正在关门的叛军士兵吓得屁滚尿流,裴寂也顿时陷入两难境地,不知是继续关门,还是再次把城门打开继续引诱隋军入城。而考虑到了叛军在城内准备充足,狭窄的城门甬道也不容许隋军迅速大量入城,裴寂把牙一咬,还是喊道:“把门重新打开,派人统治左右都督,让他们再等等!”
城门又重新打开了,但城外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仍然还是不见一兵一卒的隋军将士入城,再次白白浪费了不少宝贵时间后,裴寂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虚张声势的隋军鼓号队耍了,只能是气急败坏的再次下令关闭城门,不再理会城外再次响起的隋军锣鼓号角,同时派人去请李建成和李二立即上城议事。
李建成和李二也早就察觉情况不妙,刚收到裴寂邀请就立即飞马上城,来到城上与裴寂见面,裴寂也飞快把情况向李家兄弟说了,李建成听了大怒,也是马上揪起朱粲喝问他是否还用暗号通知了城外隋军城内有埋伏,朱粲哭丧着脸继续喊冤,李二却是无比的冷静,稍一盘算就喝道:“不可能是朱粲发暗号,是陈应良狗贼早就知道春明门是圈套,不然的话,陈狗贼也不可能布置鼓号队戏耍我们!”
“二公子言之有理,是这个道理。”裴寂也醒悟了过来,然后又重新疑惑,道:“那陈应良狗贼为什么不将计就计,这不是他的用兵风格啊?”
没有将计就计反过阴叛军,这点确实不是陈丧良的卑劣风格,李二同样为此大惑不解,这时,答案终于出来了,一个眼尖的叛军士兵突然指着西北方向大喊道:“快看,宫城和皇城那边,火光不对!比刚才亮多了!”
叛军三人团飞快扭头去看西北方向,见西北面的宫城和皇城一带火光确实很不对劲,比之刚才明显明亮了许多,并且亮度还在迅速增加中,只是隔得太远,还没有听到喊杀声。但这也已经足够了,已经足够让叛军三人团手脚发麻和后脊背发凉了,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说道:“千万别是玄武门出事啊!”
一匹快马高喊着十万火急的口号,直接从上城坡道冲上了城墙,刚见到叛军三人团,未及下马就大喊道:“左右都督,裴长史,宫城出事了!好象有官军从玄武门进了宫城,我们问昭阳门守军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只听到玄武门那边有喊杀和火光,但没有收到柴总管的参战命令,就没敢擅离职守!”
听到这个报告,裴寂一屁股直接坐在城墙上,全身颤抖得就象打摆子,李二却是毫不迟疑,马上就喝道:“裴叔父,春明门这里暂时拜托你,倘若官军攻城,全力迎击!兄长,你我赶快率军回宫!”
说罢,李二立即上马飞奔下城,脸色阴沉得几乎在滴水,心里也在飞快盘算,暗道:“陈应良狗贼是怎么进了玄武门的?柴绍为什么没有命令军队增援玄武门?为什么没有向我们求援?难道宫城里出了叛徒,干掉了柴绍打开玄武门?或者……。”
想到了某个可能,李二下意识的打了寒战,恐惧得都有些不敢往下分析,只是赶紧领了正在都会市侯命的叛军骑兵,一路赶回皇城从朱雀们直接进了皇城,然后直奔宫城的南三门,而一路直奔到了宫城近处时,宫城南三门下已经是一片火把海洋,无数叛军士兵在皇城守将李神通的率领下在宫城门下集结侯命,但宫城南三门却仍然紧闭,叛军士兵无法入城增援,隐约还可以看到有叛军士兵正在抬木撞门。
宫城南门的城墙上已经传来了喊杀声时,李二这才来到堂叔李神通面前,刚一见面,李神通就满头大汗的说道:“二郎,昭阳门和永安门、长乐门的钥匙都被柴绍拿走了,柴绍不见踪影,官军又杀到了城门甬道里,我们的人没办法砍开门闩,我们只能撞门。”
“用人梯上城,先守住城墙再说!”李二大吼。
之前脑袋没拐过弯的李神通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喝令叛军士兵以人梯上城,数量众多的叛军士兵赶紧组建人梯向上攀登,还有一些擅长攀爬的叛军士兵也咬着武器赤手攀墙,然而这么做已经太晚了,城墙上早已是火光缭乱,刀枪碰撞不绝,隐约还可以听到投降不杀的口号声,并且开始有叛军士兵的尸跌下城墙。
终于,第一具浑身装满尖的夜叉擂轰隆落下,砸进了密集的叛军人群中,当场就把好几个叛军士兵直接砸成了肉酱,接着又是冰雹雨点一般的羊头石、灰瓶和滚木砸下,其间还夹杂着叛军士兵和点燃的火药瓶,砸得叛军士兵是鬼哭狼嚎,惨叫不断,一个火药瓶还落到了叛军的人梯上炸开,顿时炸得叛军人梯稀里哗啦,顶部的叛军士兵也惨叫着一个接一个的掉落地面。
此前为了保住宫城这个最后藏身处,叛军在宫城墙上准备了十分充足的守城物资,此刻这些守城物资却反过来成为了杀害叛军士兵的最好武器,李二和李神通等叛军将领当然是脸色铁青得十分可怕,但是为了争取最后的反扑机会,李二和李神通还是不断催促叛军士兵继续上前,奋力冲击宫城三门,叛军士兵前仆后继,城墙上滚石落木接连不断,喊杀声与垂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交相辉映,奏响了李渊叛军垂死挣扎的交响曲。
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没用,隋军士兵很明显已经控制了城门甬道,顶住了城门给城上战场争取时间,叛军士兵再是如何的撞击宫门也宣告无用,同时在根本就没准备攻城器械的情况下,仅凭赤手空拳登城的叛军士兵再是顽强攀登,也无法迅速有效的冲上城墙助战。而随着时间的飞快推移,城墙上的喊杀声和刀枪碰撞声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则是更为密集落下的羊头石和滚木,同时城墙上还开始落下羽箭,很明显隋军将士已经逐渐腾出了手来,城上的叛军彻底覆灭也只是转瞬的事。
当李建成带着步兵大队赶到宫城门前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宫城上的叛军士兵已经彻底覆灭,不是被杀就是被俘,彻底腾出手来的隋军将士利用叛军的各种守城武器迎头痛击攻城叛军,把那些抬着大木头撞城的叛军士兵砸死得七七八八,又用强弓硬弩射得叛军士兵尸横遍地,不断后退逃避,包括李二和李神通都已经被迫退回了百步之外避箭。同时宫城的内部火光密集,已经出现了隋军将士集结反击的端倪。
“大兴已经不可能守住了。”这是李二和李建成见面的第一句话,然后李二又说道:“陈应良狗贼夺占了宫城,我们的脊背后心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他想怎么打都行。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和陈应良打巷战,守住一两个坊等援军,二是赶紧弃城,保存实力转移到其他地方,等机会东山再起。”
“你打算怎么选?”李建成反问。
李二阴沉着脸不回答,还又反问道:“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希望坚持到援军抵达?”
“几乎没有希望。”李建成答道:“我们的士气不高,民坊不够坚固,长期守住的可能很小,薛举那边也未必靠得住,就算能够及时赶到,也不可能为了我们和官军拼命。”
李二点了点头,很难得的与兄长意见保持一致,旁边的李神通则是心急如焚,赶紧说道:“那我们就赶紧弃城,带着兵马西进,去投窦琎、投薛举,或者进散关去和萧国舅会合,到那里去东山再起!”
目前的情况,叛军西进去和那边的众多盟友会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隐太子李建成和唐太宗李二却比李神通看得更长远,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李建成首先说道:“我觉得不能西进,窦琎和萧瑀是我们的盟友不假,但他们的实力太弱,保不住我们,薛举已经称帝,和我们结盟摆明了是想贪图关中,我们势急去投,不但得不到他的尊重,如果不向他臣服俯首的话,还会有性命危险。”
“不错。”李二点头,说道:“陈应良之前派遣马三宝西进,摆明了就是防着我们西进,大兴城南的李靖和屈突通又一直没有动作,很可能就是在西面等着我们,我们仓促西进,不仅会遭到迎头痛击,陈应良还一定会追杀到底,不给我们逃命的机会。”
“还有。”李二又补充道:“事情到了这步,萧瑀和窦琎也很可能靠不住了,他们本来就没有易旗起事,再看到陈应良兵临城下,说不定还有可能会拿我们的脑袋向陈应良表忠,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
“回太原!”李建成当机立断,咬牙说道:“我们的军队,本就是以晋中晋南士兵居多,带着他们往回走,他们为了回家不会出现太多逃兵,沿途名誉上也还臣服我们,阻力比较小。带他们往西逃的话,官军前堵后追,不用打我们就会土崩瓦解。”
李二点点头,与李建成对视了一眼后,兄弟俩异口同声说道:“撤往西北方,绕过龙首山走渭水便桥北上,走泾阳三原这条路北上上郡,在文城渡黄河回太原!”
异口同声的说完了早就在心中酝酿已久的撤退计划,李二又补充了一句,“让李孝恭殿后,代王殿下是死在他手里,他不可能投降!”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李建成和李二兄弟再也没去计较谁应该担任主帅,谁该听谁的命令,飞快的只是向自己的所属队伍派出传令士兵,组织各支军队向城外撤退,同时又不约而同的组织士兵在宫城南三门外放火,以烈火暂时阻拦隋军的反攻脚步,尽最大限度为自军弃城撤退争取时间。
陈丧良的反应也很快,收到了叛军在宫城门外放火的报告,陈丧良也马上就猜到了李家兄弟是打算保存力量弃城撤退,然而十分遗憾的是,陈丧良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做出了错误判断,并没有防着李家兄弟会撤往太原,而是派出了快马给李靖和屈突通去令,让他们死守叛军向西面扶风郡逃窜的道路,不给叛军主力任何的西进机会。
其实这也不算是错误判断,更不是陈丧良有意放水给好朋友李建成留一条活路,而是李家兄弟逃进了目前十分空虚又异常富饶的四川后,再想把他们迅速剿灭就实在太难了,运气稍微不好点,将来李家兄弟在蜀中建国称帝都有这个可能,所以陈丧良并无选择,只能是优先封堵李家兄弟的入蜀道路。——为了防着李家兄弟走子午谷这条险路入川,陈丧良在李靖的命令上,可还是要求表叔分出千余兵力去扼守子午关的。
尽管外城诸门都还在控制中,隋军暂时还没有从外向内发起进攻,但叛军匆忙点起的大火还是没能争取到多少时间,居高临下的隋军将士很快用水泼石砸的方式扑灭了昭阳门外的大火,以从内向外之势向仍然在撤退中的叛军发起进攻,一场完全是一边倒的城内战斗就此展开。
所谓巷战,其实就是一场屠杀,军心慌乱的叛军士兵只顾着逃命,完全无心战斗,即便被隋军追上也是稍触即溃,一个劲的只是撒腿逃命,全无半点恋战心思,大兴和关中的本地士兵更是争先恐后的跪地投降,既不愿为李渊殉葬,也不肯跟着叛军逃出城外,各门叛军也纷纷打开城门向外逃窜,城外的隋军也乘机发起进攻,拼命削弱叛军可再战能力,大兴城内外到处都是喊杀震天,到处都是火把缭乱,也到处都是背着大包小包逃命的叛军士兵。
直接走大兴东北处开远门出城逃命的李家兄弟仗着主动先机,无比顺利的逃出大兴城,奉命阻击的李靖和屈突通正带着军队拼命抢占他们的西进道路,黑夜中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是直接去了渭水便桥北上,陈丧良麾下的主力被龙首山挡住视线,也没有立即察觉这一情况。而当隋军斥候把叛军主力的动向报告到了陈丧良面前后,陈丧良再想派兵阻拦也立即来不及了,只能是无比郁闷的催军追击,但也做好了无法在大兴干掉情敌李二的心理准备。
天色微明时,隋军将士已经基本控制了大兴内外城池,但城外的追击战还在持续,城内仍然还有许多叛军士兵躲藏,陈丧良也只能是一边指挥军队剿杀城内残敌,追杀城外叛军,一边火速出榜安民,严格禁止隋军将士乘机劫掠百姓。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隋军光复大兴国都的最大功臣柴绍这才终于被阚稜引领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只差一点就成为郎舅之亲的陈丧良和柴绍,也第一次在双方都态度友好的情况下见了面。
柴绍的神情还是有些尴尬和害羞,另一个大功臣独孤怀恩都已经匍匐在陈丧良的面前谄媚讨好了,柴绍却还是犹豫着没有稽首跪下,旁边的隋军将士也没有一个人责怪和催促他,全都知道他确实有难言之隐。最后,还是陈丧良在亲手搀起了孤独怀恩后,主动向柴绍打起了招呼,微笑说道:“嗣昌兄,辛苦了,这次我必须得多谢你,你至少救了上万条人命,居功至伟。你放心,我会马上奏明皇帝陛下和越王殿下,为你表功请赏。”
咬了咬牙,柴绍终于向陈丧良稽首跪下,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向陈丧良稽首跪下,拱手说道:“罪人柴绍不敢居功领赏,罪人此前对留守多有冒犯,留守却不计仇嫌……。”
“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陈丧良打断,亲手搀起了柴绍,无比诚恳的说道:“嗣昌兄,你以前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也是为了亲妹妹的终身幸福做想,这是人之常情,换成了是我,可能我也会象你一样的做。”
“嗣昌兄,其实我还要谢谢你。”陈丧良又说道:“两年前没有你,我不可能有那么辉煌的雁门大捷,今天没有你,我不但拿不下大兴,还有可能损失惨重。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的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本来就是世交,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做世兄弟,柴世兄。”
“留守,你……。”
柴绍的嗫嚅被陈丧良打断,陈丧良又郑重叫道:“柴世兄。”
“贤……,贤弟。”柴绍终于红着脸叫出了这个称呼,陈丧良微笑着握了握柴绍的手,柴绍也握了握陈丧良的手,四只手第一次紧紧握在一起。了渭水便桥北上,陈丧良麾下的主力被龙首山挡住视线,也没有立即察觉这一情况。而当隋军斥候把叛军主力的动向报告到了陈丧良面前后,陈丧良再想派兵阻拦也立即来不及了,只能是无比郁闷的催军追击,但也做好了无法在大兴干掉情敌李二的心理准备。
天色微明时,隋军将士已经基本控制了大兴内外城池,但城外的追击战还在持续,城内仍然还有许多叛军士兵躲藏,陈丧良也只能是一边指挥军队剿杀城内残敌,追杀城外叛军,一边火速出榜安民,严格禁止隋军将士乘机劫掠百姓。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隋军光复大兴国都的最大功臣柴绍这才终于被阚稜引领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只差一点就成为郎舅之亲的陈丧良和柴绍,也第一次在双方都态度友好的情况下见了面。
柴绍的神情还是有些尴尬和害羞,另一个大功臣独孤怀恩都已经匍匐在陈丧良的面前谄媚讨好了,柴绍却还是犹豫着没有稽首跪下,旁边的隋军将士也没有一个人责怪和催促他,全都知道他确实有难言之隐。最后,还是陈丧良在亲手搀起了孤独怀恩后,主动向柴绍打起了招呼,微笑说道:“嗣昌兄,辛苦了,这次我必须得多谢你,你至少救了上万条人命,居功至伟。你放心,我会马上奏明皇帝陛下和越王殿下,为你表功请赏。”
咬了咬牙,柴绍终于向陈丧良稽首跪下,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向陈丧良稽首跪下,拱手说道:“罪人柴绍不敢居功领赏,罪人此前对留守多有冒犯,留守却不计仇嫌……。”
“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陈丧良打断,亲手搀起了柴绍,无比诚恳的说道:“嗣昌兄,你以前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也是为了亲妹妹的终身幸福做想,这是人之常情,换成了是我,可能我也会象你一样的做。”
“嗣昌兄,其实我还要谢谢你。”陈丧良又说道:“两年前没有你,我不可能有那么辉煌的雁门大捷,今天没有你,我不但拿不下大兴,还有可能损失惨重。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的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本来就是世交,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做世兄弟,柴世兄。”
“留守,你……。”
柴绍的嗫嚅被陈丧良打断,陈丧良又郑重叫道:“柴世兄。”
“贤……,贤弟。”柴绍终于红着脸叫出了这个称呼,陈丧良微笑着握了握柴绍的手,柴绍也握了握陈丧良的手,四只手第一次紧紧握在一起。--63227+d4z5w+16030115-->
第386章 獠牙渐露
大隋天下越来越乱,陈丧良在关中战场打得再漂亮,也挡不住历史车轮的七十码,更拦不住那些前仆后继举旗造反的大小贼头,变民义师。∈↗,
大小萧国舅的亲戚萧铣比历史上更早起兵,才刚进九月就在罗川小县自称梁公,叛离大隋朝廷,不到五天就拉起了三万多人的队伍,周边的隋军地方军队不但没有出兵镇压,还纷纷易帜归附于他,主动投靠归顺于他的流寇变民有如过江之鲫,洞庭湖周边诸郡迅速脱离大隋朝廷统治,成为萧铣的地盘。
窦建德在河间自称了长乐王,改元丁丑;现在还叫李子和的郭子和在榆林当了长乐王,建元正平;刘武周直接在马邑称帝,改元天兴;林士弘干掉了陈丧良的老战友刘子翊,在虔州自称楚皇帝,年号太平;梁师都也在很有帝王气的延安当了梁皇帝,建元永隆;再加上此前就已经称帝、称王和称公的李密、薛举和李轨等人,大业十三年竟然有着十来个年号。
闹得最厉害的仍然还是李密和翟让,好不容易熬到了陈丧良这个隋炀帝的忠实走狗西进关中,翟李贼军立即两路并进再袭东都,利用之前秘密挖掘的地道奇袭虎牢关得手,继而包围洛口仓,接替陈丧良保卫东都的王世充在河内被翟李联军的主力缠住,无法迅速回师救援,杨侗派遣段达率军西进救援洛口仓,李密和翟让率领的后续援军却抢先渡过黄河抵达洛口仓战场,迎头痛击段达,段达手中兵马虽然不少,但精锐战兵却已经被陈丧良和王世充带走,被精锐尽出的翟李贼军打得大败而逃,损失过半。
还好,关键时刻,习惯坑爹的裴仁基再次坑了翟李联军,奉命牵制王世充,却中了王世充的诱敌计,出兵追击佯装撤退的王世充反中埋伏,被老奸巨滑的王世充揍得满地找牙,两万多兵马只剩不到千人逃回临清关,好在王世充急于回援东都,摆脱了裴仁基的纠缠就马上返回河阳渡河南下,被隋炀帝和陈丧良恨得蛋疼的裴仁基这才拣回了一条命。
这里必须多说一句题外话,笔者认为历史上东都隋军能够最终打败李密的最大功臣并不是王世充,也不是拼掉了李密主力的宇文化及,而应该算是裴仁基。历史上李密和翟让拿下了洛口仓后,又迅速拿下了东都隋军最后的粮草供应地回洛仓,在饿都可以把东都隋军饿死的情况下,奉命守回洛仓的裴仁基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纵兵劫掠,造成李密军自行混乱,东都隋军乘机发起反击,大败裴仁基抢回了回洛仓,往城里运回去了大批的救命粮食,然后靠着这些粮食熬到了王世充等人率军赶到东都战场增援,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基本上可以说,如果没有裴仁基这个坑爹专业户习惯性的脑进水,就没有后来李密的兵败身亡。
言归正传,王世充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回到洛阳重整兵马准备救援洛口仓时,只有几千守军的洛口仓已经被杀红了眼的翟李联军攻破,守将贺兰宜中流矢身亡,欣喜若狂的翟让李密立即打开洛口仓放粮,不到三天就拉来了十几万炮灰,王世充再急匆匆赶来夺回洛口仓时,所面对翟李联军兵力已经超过了二十万。擅长用兵的王世充虽然不害怕这些乌合之众,奈何他碰上的却是同样擅长用兵用谋的李密,棋逢敌手,盘肠大战多次都不分胜负。
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王世充本人并没有提出要求,越王杨侗还是派出了使者与拜把子大哥陈丧良联系,要求陈丧良尽快从关中战场抽身回援,解除东都洛阳的危机。然而杨侗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他的拜把子大哥陈丧良,已经不想再回东都洛阳了,至少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前,陈丧良是死活不想再回洛阳了。
杨侗的使者散骑常侍崔德本是在十月二十三这天抵达的大兴,见陈丧良已经顺利拿下了大兴,崔德本一度为之大喜,见到陈丧良就马上恳求陈丧良尽快回军,可惜咱们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却马上指着血迹斑斑的大兴内城问道:“崔常侍,你自己看,宫城和皇城的血都还没干,这个时候我敢回师洛阳吗?”
理直气壮的堵住了崔德本的嘴巴,陈丧良又更加理直气壮的拿出各种探报,一一翻着说道:“崔常侍你请看,李逆贼军的败兵还在三原,随时都也可能重新打回大兴;还有奴贼白瑜婆和逆贼李弘芝,乘着我军与李渊贼军交战的机会,已经流窜到了京兆郡的上宜一带活动,距离大兴才两百多里,我走了,这些贼军还不乘机来打大兴啊?这些乱贼还算好对付,薛举薛逆的前锋,马上就要和我军偏师马三宝干上,他背后的窦琎和萧瑀是货色你也知道,我敢放心离开大兴吗?”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崔德本乖乖闭上了嘴巴,陈丧良这才改变语气安慰了崔德本一通,说自己一定会尽快想办法给东都派去援军,又劝崔德本不必焦急,王世充有能力挡得住李密和翟让,好说歹说,终于还是把崔德本打发到了馆驿休息,陈丧良又让房玄龄给自己上表隋炀帝和杨侑,一边表功一边夸大大兴周边的危急情况,找借口赖在关中不走。
也是凑巧,打发走了崔德本没过多久,马三宝那边就再次送来急报,说薛仁果军已经在前天越过了虢县(宝鸡),扶风太守窦琎也果然按兵不动,坐视薛仁果从他的郡治雍县境内穿过,而且从薛仁果的推进速度来看,马三宝很可能在今天之内就会和薛仁果干上。
新的问题又来了,陈丧良一度考虑过亲自率军西进迎战薛仁果,但大兴刚刚光复,内外三城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各种各样的政治问题急需陈丧良亲自料理,同时隋军主力也比较疲惫,不利于再发起大规模西征。所以陈丧良只拿考虑了另外两个应对方案,第一是按照原订计划,让马三宝坚守眉县挡住薛仁果的脚步,同时让表叔李靖率领一支偏师西进增援马三宝。
第二个方案是诱敌深入,让马三宝且战且退逐渐勾着薛仁果东进,同时也勾着薛举军的主力东进,引到远离天水的大兴城下来决战,以逸待劳干掉薛举军的主力。
对于已经习惯了投机取巧战术的陈丧良来说,第二个方案无疑是最拿手也最有诱惑力,但这个方案却遭到了房谋杜断的坚决反对。房玄龄和杜如晦都向陈丧良提醒道:“诱敌深入,以逸待劳,从战术上而言确实是十分正确,但是从战略上和民心层面来说,这么做对我军十分不利。”
“大兴城已经两遭战乱了。”杜如晦指出道:“李渊贼军攻打大兴是一次,我们反攻大兴是一次,虽然我们和李渊贼军都比较克制,都没有纵容士兵劫掠百姓,抢夺民财,但两军交锋,城池攻受,大兴百姓的农耕商贸还是受到了巨大影响,就连冬麦都因为战乱没能下种,来年大兴周边的粮食歉收已成定局。”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如果再把薛举贼军的主力引到大兴城下决战,那么不仅大兴百姓会再受一次战乱之苦,大兴西面的田地冬麦也肯定会被坏殆尽,到时候就算我们成功打败了薛举贼军主力,明年关中的粮荒也肯定十分严重,这是留守你愿意看到的情况吗?”
“克明兄说得对,贤弟你如果想在大兴长期驻扎,就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只顾战术上风,而不顾百姓感受。”房玄龄也指出道:“关中战乱数月,民间早已不堪其苦,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门阀世家,都盼望尽快结束战事,重新安居乐业。此时我们如果再为了战术有利,故意把贼军主力引到大兴城下决战,关中百姓和门阀世家必然会对你大失所望,这将极不利于你在关中建立根基,巩固民心。御敌于国门之外,是你的唯一选择!”
默默的点了点头,新时代好青年陈丧良立即接受了房谋杜断的逆耳忠言,再稍一盘算后,陈丧良又说道:“薛仁果或许不足为惧,我让表叔带一支偏师西进,挡住他或者把他打退问题肯定不大,但是薛举如果也带着主力来怎么办?到时候我岂不是必须得率领主力西进迎战?”
“我认为薛举继续亲自率领主力西进的可能不大。”房玄龄分析道:“薛举此前答应与李渊缔盟联手,出兵李渊老贼抵挡我军,其目的肯定不是什么为了让李渊老贼承认他是西秦皇帝,而是为了趁火打劫,乘机拿下整个关中。现在李渊老贼已败,薛举闻讯肯定会考虑单独与我军交战的后果,他的背后又有李轨和平凉留守张隆威胁,后方不稳,他不会不掂量亲自率领主力西进的后果。”
“我们只要做到两点,薛举就必然不会亲自率领主力西进!”杜如晦又说道:“第一,以雷霆万钧之势击败薛仁果,让薛举贼军知道我们的厉害,知道大兴不好打!第二,逼迫窦琎站队,让他与薛举贼军反目,薛举再向攻打大兴粮道就会受到威胁,就只能是放弃这次准备不足的东征!”
“逼迫窦琎站队?”陈丧良一楞,忙问道:“如何逼迫?”
“是愚兄不对,贤弟你这几天太忙,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房玄龄忙向陈丧良致谦,又说道:“是这样的,我军光复了大兴之后,从武德殿里搜出了许多的李渊贼军公文书信,已经拿到了窦琎、萧瑀二贼与李渊老贼暗中勾结的罪证,还抓到了一个窦琎派来与李渊贼军联系的信使,有这些人证物证在手,贤弟你想逼迫窦琎与薛举反目易如反掌。”
“没错。”杜如晦点头,又建议道:“留守你只需要给窦琎去一道书信,假意询问此事真假,是否李渊老贼故意伪造了陷害窦琎,乘机要求窦琎站队表忠。那么窦琎为了自保,就只能是和薛举反目,立功赎罪。”
“那会不会把窦琎彻底逼到薛举贼军那边?”陈丧良大吃一惊。
房玄龄和杜如晦都笑了,然后房玄龄微笑说道:“贤弟,你有些小看平陵窦氏了,他们是支持李渊贼军不假,但他们不会蠢到一而再再而三的站错位置,薛举虽是陇西巨富,但出身寒微,名门之后窦琎绝对看上不他。而贤弟你虽然家道中落,却好歹也算是名门之后,同时又是出了名的以德报怨,声名良好,窦琎见你暗示既往不咎,就只会顺坡下驴,重新为大隋朝廷效力,而不会倒向薛举,去给庶民出身的薛举当牛做马,呼来喝去。”
点了点头,陈丧良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就这么办,这么做就算把窦琎彻底逼到薛举那边,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起码不必担心这个二五仔随时叛变,勾引掩护薛举偷袭我们。”
敲定了这个主意,陈丧良一边派人去请表叔李靖,一边让房玄龄替自己提笔做书,暗示和逼迫窦琎站队,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丧良才终于想起一件大事,忙向房玄龄和杜如晦问道:“乔松兄,克明兄,不对啊?刚才你们的话里话外,怎么都好象是要我常驻大兴一样?我可是东都留守,还有可能重返东都啊?”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笑,然后笑着异口同声说道:“口误,口误,不小心说错了,我们没那个意思。”
陈丧良也笑了,心中暗道:“两个滑头,肯定是早就看破我的心思了。”
不一刻,李靖应邀来到了安兴坊与陈丧良见面,陈丧良立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了李靖,李靖也无比赞同房谋杜断提出的御敌于外策略,并且自告奋勇率军去增援马三宝,陈丧良大喜,马上就决定派给李靖三万军队,还决定把程咬金的骑兵队伍派给李靖。
李靖谢绝了陈丧良的好意,主动说道:“贤侄,程将军的骑兵就不必派给我了,和之前一样,还是让我统帅牛进达、张季珣这些军队吧,另外再给我一万新降兵,出兵两万即可,大兴新定,人心不稳,粮草转运艰难,出兵规模小些,你在后方和沿途百姓的负担都能小些。”
“薛举贼军霸占陇西马场,骑兵肯定不少。”陈丧良有些担心,说道:“表叔你若干不多带一些骑兵过去,恐怕不利于战。”
“贤侄放心,我自有把握。”李靖微笑回答,又说道:“我不带程将军去眉县,也是为了军队的团结,程将军是你在谯郡时的旧部,资历和官职都在我之上,你如果让我指挥他,只怕他心里不服,牛进达和张季珣他们现在对我还算有些服气,指挥起来比较得心应手,等我建立起了更多的功勋,树立更多的威望,你再让我统率更多军队不迟。”
陈丧良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如果强行把一些宿将派给李靖指挥,很有可能会造成将帅不和,又知道自己的战神表叔在打仗方面绝对靠得住,便也没有犹豫,立即就同意了李靖的要求,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陈丧良还是照样把报**赵昱团队和名将丘师利兄弟派给了李靖,又给李靖配备了一百火枪兵和大量火器,李靖这次倒也没有推辞,含笑接受。
迅速做好了出征准备,次日清晨,李靖率领两万偏师出兵西进去增援马三宝,陈丧良放心全力投入了内政工作后,在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徵等千古名臣的帮助下,大兴的日常运转终于逐渐走上了正轨。但凡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二十六日这天,东都方面突然又用五百里加急给陈丧良送来了快报,说王世充在洛口仓战场吃了大败仗,已经被迫退回了回洛仓。
王世充这一仗败得很冤,在与翟李联军的交战中他本来是占据上风的,但李密突出奇兵偷袭他背后的屯粮地黑石堡,黑石堡守军竟然连点六道狼烟向他告急,导致他的军队军心慌乱,士气下滑,也逼得王世充不得不临阵回兵去救屯粮地,结果让王世充把鼻子都气歪了的是,偷袭黑石堡的李密军才只有区区两千人,也根本就没有打进堡内,同时李密乘机全线反击,把他杀得大败,只能是败逃到回洛仓,王世充之前好不容易维持的洛口仓战场均衡局面,顿时付之东流。而黑石堡的废物点心守将,也马上开门投降了李密贼军。
东都局势突然崩坏,目前还兼着东都留守的陈丧良尽管有的是借口不回军,却也不能不坐视不理,为了让杨侗和王世充替自己挡住李密和翟让,陈丧良除了考虑派遣一支军队回援东都外,还开始考虑如何促成李密和翟让决裂,或者是促使李密尽快干掉翟让,使翟李联军的内部分裂。
“再或者,帮着李密拿下东都洛阳?”陈丧良甚至还生出这样的邪恶念头,“李密拿下洛阳,杨侗必死,淮河以北也再没有人能制约我,我在关中就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话虽如此,但考虑到李密拿下大兴后对自己的威胁,还有道义名声方面受到的影响,陈丧良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去全力琢磨如何在千里之外,去离间早就应该刀兵相见的翟让和李密,尽可能替老丈人王世充分担压力。得大败,只能是败逃到回洛仓,王世充之前好不容易维持的洛口仓战场均衡局面,顿时付之东流。而黑石堡的废物点心守将,也马上开门投降了李密贼军。
东都局势突然崩坏,目前还兼着东都留守的陈丧良尽管有的是借口不回军,却也不能不坐视不理,为了让杨侗和王世充替自己挡住李密和翟让,陈丧良除了考虑派遣一支军队回援东都外,还开始考虑如何促成李密和翟让决裂,或者是促使李密尽快干掉翟让,使翟李联军的内部分裂。
“再或者,帮着李密拿下东都洛阳?”陈丧良甚至还生出这样的邪恶念头,“李密拿下洛阳,杨侗必死,淮河以北也再没有人能制约我,我在关中就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话虽如此,但考虑到李密拿下大兴后对自己的威胁,还有道义名声方面受到的影响,陈丧良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去全力琢磨如何在千里之外,去离间早就应该刀兵相见的翟让和李密,尽可能替老丈人王世充分担压力。
第387章 表叔出马
千里之外的洛口仓战场隔得远,我们还是先来看看眉县战场这边的情况吧,
如陈丧良所料,二十三日的下午,远道而来的薛仁果军就已经和隋军偏师马三宝部干上了,能征善战的薛举长子薛仁果自持勇武非凡,刚到眉县未及安营,就亲自率军到眉县城下搦战。⊙四⊙五⊙中⊙文》,马三宝依令坚守城池,与薛仁果坚壁对峙,不肯理会薛仁果的挑衅,不曾想马三宝的副手何潘仁却欺薛举军远来疲惫,力劝马三宝出战,还自告奋勇要亲自率军去和薛仁果交战。
何潘仁是隋军西进关中的重要功臣之一,就连陈丧良对他颇礼敬,马三宝不能不给他一点面子,再加上薛仁果确实有些狂妄,连营地都懒得建立就跑来搦战,马三宝也觉得确实是个以逸待劳的机会,便同意何潘仁率军三千出城,去与薛仁果交战。
交手的结果是马三宝和何潘仁发现自己才是轻敌者,力大无穷又勇猛异常的薛仁果在隋军阵中来回冲突,如入无人之境,盔甲上插满羽箭都象是长毛的刺猬了,还楞是硬生生的把隋军战阵冲了一个对穿,威震全场!隋军上下大哗间,薛仁果麾下的大将仵士政和浑干也乘机率军发起冲击,何潘仁军大败,何潘仁本人也在阵上被薛举军骑刺伤,三千出城军队只有不到一半逃回城中,薛仁果军乘势发起攻城,想一鼓作气拿下眉县。
还好,抢先赶到眉县战场的隋军前几天也没闲着,多少修补了一下残破不堪的眉县城防,没有来得及准备攻城武器的薛仁果军想凭人梯攀爬拿下城池没那么容易,居高临下的隋军将士凭借城墙优势,终究还是打退了薛仁果军的进攻,迫使远来疲惫的薛仁果军在天黑后放弃攻城,退回渭水河畔露宿休息。
当夜又发生了一件让马三宝十分吐血的事,本来隋军斥候探到薛仁果军并未建立坚固营地直接露宿后,马三宝打算乘机发起偷袭,谁曾想出城军队刚开始集结,眉县城内却抢先出现民变,一些不堪忍受隋炀帝残暴统治的眉县百姓在城内纵火,妄图打开城门迎接薛仁果军出城,虽然有所准备的隋军将士迅速镇压了这些变民,但马三宝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偷袭计划也因此被迫放弃。
接下来的几天里,薛仁果军多次向眉县发起进攻,吃够了亏的马三宝和何潘仁不敢再弄险,只是坚守城池不出,骄狂轻敌的薛仁果又一直没有耐下心来准备足够的攻城器械攻城,几次进攻都被隋军打退,眉县战场这才终于回到对峙均势,但薛仁果军明显占据上风,入关以来屡战屡胜的东都隋军破天荒的士气下滑,处于了战场下风。
骑兵众多的薛仁果军在切断眉县隋军与后方联络方面做得很给力,接连拦住两个隋军信使,李靖率领的隋军援军直到越过了社水河口,方才通过斥候轻骑的侦察,探到马三宝军情况不妙的情况,在这世上与陈丧良血缘关系最近的李靖也果断放弃了社水河口一带北渡渭水的打算,率军继续沿着渭水南岸西进,直至温汤河口下寨,在距离眉县城池还有三十来里的地方建立营地。
李靖的决定让隋军众将都有些不解,之前已经见识过李靖用兵的牛进达和刘十善等将倒还好些,知道李靖这么做必有深意,新近加入隋军的丘师利和丘行恭却认为李靖这么做有些示弱,一起向李靖进谏道:“李副使(陈丧良给表叔封的临时官职),我军有两万之众,精锐颇多,眉县城中又有马将军他们接应,即便骑兵不及薛仁果贼军,整体实力仍然在他之上,何必要屯兵温汤河口,隔温、渭二水与贼军对峙?如此做,岂不是太过向薛仁果贼军示弱?”
“我并非示弱。”李靖摇头,解释道:“薛仁果贼军新近击败我军眉县偏师,士气正盛,又连续数日止步于眉县城下,正是急于求战之时,我军若渡渭水北上,必然正中薛仁果下怀。与其让薛仁果如意,不如让他失望,先凭借渭水坚营扼其攻势,待其心浮气躁,露出破绽,我军再乘机进攻,必获大胜!”
丘师利兄弟将信将疑的退下,李靖知道他们还没有信服,却也没有计较,只是让军队一边建立坚固营地,一边命令军队在温汤河上搭建浮桥,摆出准备继续沿着渭水南岸西进的架势,同时派人联络马三宝,告诉他自军情况,让马三宝继续坚守眉县城池,耐心等待反击战机出现。
军神李靖在对敌人心态的分析方面当然不可能出现太大偏差,和李靖预料的一样,受阻于眉县城池的薛仁果确实在急于求战,但薛仁果也并非是一个有勇无谋之辈,探得隋军援兵沿渭水南岸西来,薛仁果没有主动出兵拦截不是害怕分兵,更不是在害怕被马三宝和李靖前后夹击,而是想等李靖北渡了渭水,在地势开阔的渭水北岸再和李靖交手,发挥他骑兵数量较多的优势。从战术上来说,薛仁果的选择不仅丝毫无错,还十分正确和聪明。
只可惜薛仁果这次是碰上了李靖,屯兵渭水南岸还在温汤河上架设浮桥这一手,让薛仁果很是哇哇大叫了一通,大骂陈丧良麾下的帮凶走狗一个比一个胆小无能,一个躲在眉县城里当缩头乌龟,一个干脆连渭水都不敢过,都没有和自军当面交锋的勇气。薛仁果的两个助手忤士政和浑干也很有些无可奈何,拿一起消极避战的马三宝和李靖毫无办法,同时也因为探得李渊叛军已败的情况,忤士政等人还生出了调整战略的心思。
“太子,这些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尽快做个决断。”忤士政指出道:“李渊老贼已经被姓陈的狗官干掉,他的两个儿子带着败兵往北跑了,我们在关中战场已经是孤立无援,官军又紧守不战,拦住我们的去路,我们再和他们在眉县打下去毫无意义,就算胜了也无法再继续进兵大兴。与其白白浪费时间和粮草,不如回兵去取雍县,逼迫窦琎让我们进城,拿下扶风郡俯视大兴,待陛下的主力赶到,再考虑进兵大兴不迟。”
千万不要因为薛仁果的满身肌肉就以为他没脑子,也不要因为史书记载说薛仁果残忍好杀和性情贪婪就觉得他是一个无能之辈,事实上薛仁果能够听得进劝,作战能够用谋,做人有时候也很有胆色和魄力。听了忤士政的劝谏后,薛仁果只稍一盘算就点头说道:“你说得很对,我们这次出兵太过仓促,准备不足,再想继续西进拿下大兴确实已经不可能了,回兵去取雍县也是上上策——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忤士政一楞。
“官军不会允许我们拿下扶风!”薛仁果指了指东面的隋军营地方向,解释道:“雍县距离大兴只有两百九十里,我军若取下雍县,随时都可以威胁大兴城池,官军方面肯定不会允许看到这一点,我军若回师去取雍县,他们必然追击阻止,到时候李渊老匹夫的亲戚窦琎开城投降我们还好说,如果他不肯开城投降,那我们马上就是腹背受敌的下场。”
说罢,薛仁果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要忘了,窦琎匹夫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打出红白反旗,名誉上还是官军的人,官军只要向他怀柔招抚,他就有可能守城抗拒,雍县是扶风郡治,城池远比眉县坚固,也比眉县难打得多。所以,我们要想回军去取雍县,就必须先把面前的官军干掉才可以放心回师,同时惊慑了窦琎的心胆后,他主动开城向我们投降的可能才更大。”
如果陈丧良和房玄龄等人能够听到薛仁果的这番分析,肯定会大吃一惊,对薛仁果刮目相看。然而对于薛仁果的心腹忤士政来说,听到薛仁果的独到见解却毫不奇怪,马上就点头说道:“太子英明,确实如此,我们要想拿下雍县,是得先把面前的官军干掉再说。”
“也用不着全部干掉,干掉新来的官军就足够了。”薛仁果自信的说道:“眉县城里的官军已经被我们打怕了,力量也不足以牵制我们攻打雍县,用不着再理会他们。”
“那我们干脆自己过渭水,东进去和官军决战。”猛将浑干建议道:“温汤河浅而窄,可以直接淌水过河,只要我们的动作够快,官军也没时间修建起多坚固的营地。”
薛仁果一听正中下怀,立即命令军队在渭水之上搭建浮桥,准备南渡渭水,主动来找李靖决战。当天傍晚,隋军斥候将薛仁果军动向飞报到李靖面前,李靖闻讯不但不惊,还鼓掌笑道:“果然来了,过渭水就好,渭水以南地势狭窄,不利骑兵利步兵,正好让我军扬长避短。”笑罢,李靖又命令军队连夜修筑坚固营地,又把侄子陈丧良派给他的报**校尉于乐叫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通不提。
次日清晨,薛仁果军留下五千军队监视眉县隋军后,主力顺利渡过渭水,一路向东而来,然而让薛仁果等人颇为惊讶的是,昨天才抵达温汤河口的隋军偏师李靖部,竟然已经在一夜多点时间里建立起了一座颇为坚固的营地,他们想要迅速拿下李靖营地已经没有那么容易。
还好,李靖似乎犯了一个大错,那就是在迅速收兵回营固守的同时,竟然忘记了拆除温汤河上新搭建的五道浮桥,急于干掉李靖的薛仁果也没客气,立即就率军走浮桥直接越过了温汤河。然而在过河之后,始终还是嫩了点的薛仁果也就在不知不觉间被老奸巨滑的李靖给阴了——李靖并没有给他在河岸阵地上留下充足空间展开兵力,他如果强行在隋军营地以西列阵,前军就得完全暴露在隋军强弓硬弩的覆盖下。
没关系,不能在西面列阵还可以在南面,背南面北在隋军营地南面摆开阵势后,薛仁果再一次亲自出马,到隋军营前叫骂搦战,老狐狸李靖却根本不理会他,只是让士卒坚守营栅,然后笑吟吟的看着薛仁果在营外白费力气,不再做任何安排。薛仁果骂得口水都干了也不见隋军出战,无奈之下也只好下令直接发起进攻,正面强攻隋军营地。
以众敌寡有坚营立足还采取守势,李靖如果再打不赢那就得改个名字叫赵括了。在他的指挥下,这场营地攻防战简直就象是教科书一样的标准,发起进攻的薛仁果军刚进入弩箭射程,马上就遭到隋军硬弩的齐射压制,两轮齐射下来,薛仁果军付出惨重代价冲到弓箭射程内,隋军弓箭手又在弩阵的两翼交叉射击,覆盖来敌,射速缓慢的隋军弩兵也得以从容装箭上弦,射出第三波更为致命足以穿透铁甲的强弩,然后更加从容的后退轮换刀枪手上前,而当隋军三轮弩箭射罢,交叉射击的弓箭手又足足放出了五轮羽箭密集覆盖,可怜的薛仁果军步兵这才好不容易摸到隋军营地的边缘。
挨了这么多箭弩后,能够冲到隋军营前薛仁果军攻营队伍当然已经是伤亡不小,死伤惨重,但他们的噩梦还没有结束,正面有栅栏和鹿角拒马阻拦,又有隋军枪矛的捅刺劈砸,时不时还有冷箭从栅栏里射出偷袭,苦不堪言,再怎么猛攻都进展缓慢,死伤数字也一直在不断上升。
如果不是人高马打的陇西士兵还有一个投枪战术,可以在近距离投掷弧形伤敌,这场战斗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不过在交叉覆盖的隋军弓箭面前,薛仁果军的投枪手还是很难发挥全部威力,很多投枪手甚至连标枪都还没有投出去,就已经在振臂间被隋军士兵弓箭射中,惨叫着倒地而死。兵力本来就不足的薛仁果军,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李靖逼着打成了兵力消耗战。
随着伤亡的不断扩大,薛仁果的急脾气也逐渐开始发作了,大骂部下无能之余,还在阵上亲手砍了两个自家逃兵,李渊在隋军营中看到这一情况,心中顿时暗喜,赶紧叫来统率骑兵的刘十善,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刘十善领命大喜,也立即下去布置安排。
战斗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当薛仁果第三次轮换攻营队伍后,立即做好了充足准备的隋军骑兵突然从营东出门,数量不多只有五百余人,但是却十分嚣张的迂回来冲薛仁果军骑兵所在的右翼,正为攻营不利而火大薛仁果顿时大喜过望,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出气筒不肯放过,干脆把步兵指挥权暂时移交给副手忤士政,自己亲自率领数量多达三千的骑兵去迎战刘十善。
只有五百来骑的刘十善傻了才会和薛仁果正面硬拼,薛仁果的骑兵刚刚出击,刘十善就已经带着骑兵掉头就跑,还直接跑往东面来路,薛仁果那里肯错过这样的机会,带着王牌骑兵只是紧追不舍,转瞬间就被刘十善牵着远离了营地战场。
很快就有薛仁果部下怀疑这是调虎离山计,赶紧提醒薛仁果小心中计,万不可过于远离步兵主力,但薛仁果仗着马快又信任忤士政的指挥能力,根本不予理会,同时刘十善也不断在前面回头叫骂挑衅,激得薛仁果象发疯一样的紧追不舍,很快就被刘十善带着远离了战场二十余里。
敌人的王牌骑兵被成功诱走,还把敌军主将也给勾得远离了战场,李靖在隋军营地里当然是笑得比谁都开心,马上叫来了丘师利和丘行恭兄弟后,李靖命令他们率领三千步兵从东门出营,继续迂回去冲击薛仁果军步兵主力右翼。
急于建功的丘家兄弟欢天喜地的接过了命令,但是因为薛仁果军在骑兵远离后仍然十分冷静的加强了右翼防御,把之前轮换下来的疲兵安排在了空间狭小的左翼,丘家兄弟也没敢过于轻敌,向李靖拱手说道:“李副使,末将等发起冲击后,还请你在正面出兵一支,牵制贼军的正面兵力,这样末将等才更有把握。”
李靖笑了,微笑说道:“我当然会从正面出兵,不过我要等你们冲溃了贼军的中军之后,我才会在正面出兵。”
丘家兄弟惊讶抬头,不知李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靖却又笑道:“在我军正面出击之前,我也有援军给你,你们出击的同时,敌人的背后会有你们的援军出现!”
“敌人的背后?”丘家兄弟先是一惊,然后下意识的飞快去看薛仁果军的背后——薛仁果军的背后南面,是山高林密的终南山脉。
“难怪副使你故意没在我军营地东面留下开阔空间,原来你是早就在准备着引诱贼军背对终南山立营啊!”丘家兄弟顿时恍然大悟了,而大喜之余,丘师利又疑惑问道:“可是李副使,我们的伏兵什么时候安排在终南山里的?我们之前怎么没有看到我军有兵力调动?”
“忘了我们有一支军队兵力很少,但是战斗力非常强大?”李靖微笑着反问道。
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白色的影子,丘家兄弟再次恍然大悟,大喜之下向李靖郑重行礼,然后飞快冲下去统兵出战,李靖笑着点点头后,又向身边的亲兵吩咐道:“点狼烟,发信号,让报**出击。”
同一时间,薛仁果的骑兵已经被刘十善给引离战场足足三十里了,但准备充足轻装上阵的刘十善军仍然还在不断的回头大骂,“薛仁果小儿,有本事过来和老子决一死战!来!有本事就给我来!”不知李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靖却又笑道:“在我军正面出击之前,我也有援军给你,你们出击的同时,敌人的背后会有你们的援军出现!”
“敌人的背后?”丘家兄弟先是一惊,然后下意识的飞快去看薛仁果军的背后——薛仁果军的背后南面,是山高林密的终南山脉。
“难怪副使你故意没在我军营地东面留下开阔空间,原来你是早就在准备着引诱贼军背对终南山立营啊!”丘家兄弟顿时恍然大悟了,而大喜之余,丘师利又疑惑问道:“可是李副使,我们的伏兵什么时候安排在终南山里的?我们之前怎么没有看到我军有兵力调动?”
“忘了我们有一支军队兵力很少,但是战斗力非常强大?”李靖微笑着反问道。
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白色的影子,丘家兄弟再次恍然大悟,大喜之下向李靖郑重行礼,然后飞快冲下去统兵出战,李靖笑着点点头后,又向身边的亲兵吩咐道:“点狼烟,发信号,让报**出击。”
同一时间,薛仁果的骑兵已经被刘十善给引离战场足足三十里了,但准备充足轻装上阵的刘十善军仍然还在不断的回头大骂,“薛仁果小儿,有本事过来和老子决一死战!来!有本事就给我来!”
第388章 理所当然
因为饮食结构中蛋白质所占比例的缘故,陇西兵在身高和体力方面,明显要强过以中原农耕士兵占多数的隋军将士一些,这也是薛仁果军之前压着马三宝打的根本原因,但陇西兵也有两个缺点,一是人口少兵源不足,二是组织纪律性比较差,对战的兵力越多,战局越复杂,陇西兵自行混乱的可能就越大。
组织纪律比较差这点在陇西兵占上风时也不容易暴露,尽管是以少击众,还面临攻坚难题,但因为隋军将士始终坚守营地不出,掌握战场主动的薛仁果军仍然是斗志昂扬,一度都差点打进隋军营内,那怕是主帅薛仁果暂时离开了战场,薛仁果军至少在表面上看上去仍然还是井然有序,进退自如。
也就是暂时能够做到这点,随着隋军营地里的狼烟升起,之前已经打开过的隋军大营东门再次开启,丘师利和丘行恭率领的三千隋军步兵突然出击,迂回来冲薛仁果军的步兵主力右翼,以勇猛而在史书上留名的丘行恭手提长刀身先士卒,大声吆喝不断,“杀!杀光这帮陇西狗!”
直到此刻,薛仁果军仍然没有出现任何的慌乱,暂时代替薛仁果指挥全军的忤士政也是极其不屑,仅仅只是命令右翼迎战,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调整,对自军将士的战斗力充满绝对信心。
如果忤士政迅速哨探一下他背后的山林情况,那他肯定就没有这样的自信了,看到狼烟升起,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报****将士立即出动,在报国军刚组建时的旗手于乐率领下,牵着战马离开事前埋伏的山林,来到林区边缘上马列队,于乐一声令下,二百一十一名报****将士整齐冲锋,白袍飘展,眨眼间就冲出了山林,神兵天降一般的突然出现在了敌阵后方,带着狞笑直接冲向毫无防备的薛仁果军背后。
当看到突然出现的报国军铁骑时,薛仁果军终于开始慌了,纷纷大叫报警的同时,忤士政也是大吃一惊,顿时明白中计,赶紧大吼下令道:“后军掉头,列横队迎战,给我坚决顶住!快,派快马向太子告急,请他马上回来!”
与此同时,丘家兄弟率领的隋军步兵也顶着羽箭标枪撞上了薛军右翼,身先士卒的丘行恭长刀挥舞,大声吼叫着连斩两敌,在薛军战阵上打开了一个小缺口,尾随其后的隋军步兵乘机冲上,在局部与薛军展开混战,更多的隋军将士则是列队冲上,以盾牌撞击敌人,刀砍斧劈短矛捅,薛军将士也是拼命还击,两军相接处杀声震天,刀枪碰撞不绝。
李靖最大的奇袭指望还是报****,以擅长打恶战闻名的报****将士也没有让李靖失望,薛军士兵还在匆忙排列密集横队而出现些许混乱的时候,来势极快的报国军铁骑已经象一把钢刀一样,笔直插进了薛军横队的正中部位,披甲战马喷着火一般灼热的鼻息,带着惯性直接撞到薛军士兵身上,不需报****将士刀砍枪捅,仅仅是巨大的冲击力,就已经把薛军士兵撞得人仰马翻,个别士兵还被撞得直接飞了起来。
钉着蹄铁的马蹄践踏着薛军士兵的身体继续前进,早就习惯了这一情况的报****将士马刀起伏,枪扎矛捅,把一个接一个拦在面的敌兵砍翻捅倒,脚步不停的笔直前进,而这一刻,薛仁果军纪律较差的弱点也立即暴露,在本应该坚决密集队形抵消报****将士冲击力的关键时刻,薛军士兵出于对重骑冲击的恐惧和害怕,还有对违犯军纪的满不在乎,竟然纷纷松动散乱,就连基层将领都没有努力约束士兵列队,导致报国军的冲锋势头不减,刀插豆腐一般直接捅进了薛军后队,还直接捅了一个对穿。
薛仁果军终于开始乱了,尤其是看到报国军笔直杀向他们的指挥旗阵所在时,薛仁果军的将领士兵更是一片慌乱,好在忤士政反应迅速,马上又大声下令中军列队迎战,猛将浑干也来到阵前指挥,大声呵斥约束士卒列队,这才没让中军队伍出现溃逃情况,并迅速排列起了新的密集横队。
很可惜,报****还有一个金手指,眼看要和薛仁果的中军撞上时,报****队伍中突然飞出十几个火药瓶,抢先落入敌人密集横队中炸开,猛烈的爆炸不仅让薛军横队一片混乱,也让许多第一次遭遇火药武器的薛军士兵魂飞魄散,在从未面对的未知恐惧面前胆气全丧,下意识的撒腿就跑,就连薛军猛将浑干都被当场吓傻,惊叫道:“这是什么玩意?”
利用火药武器混乱敌人的密集队形后,报国军再次轻而易举的扎进了薛仁果的中军内部,冲击间还顺手砍伤了浑干,前锋也直接面对了薛军指挥台,并且再次投出火药瓶扰乱敌人。同样被火药武器吓住的忤士政大惊,下意识的拍马就走,他身边的亲兵也赶紧跟上,原本还十分整齐的旗阵顿时东倒西歪,再也无法通过旗号、战鼓和号角指挥全军。
李靖等的就是这一刻,令旗一挥后,隋军大营正门大开,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牛进达立即率军出击,向营外敌人发起反击,而正在攻营的薛军士兵也早被后方的巨响变故分散了注意力,挫折了士气,再被牛进达一冲,理所当然的大败而逃,牛进达军脚步不停,撵着敌人败兵的屁股紧追不舍,全力冲击薛军正面。
丘家兄弟也在此刻得手,受益于报国军捣毁敌军旗阵,丘家兄弟麾下的隋军新降军士气高涨,薛军方面却是士气大滑,此长彼消之下,原本还支撑得住的薛军迅速崩盘,众多士兵撒腿逃命,带动和影响了正在第一线与隋军作战的薛军士兵,隋军乘机猛冲猛打,接连在薛军拦截阵地上冲出多个缺口,最后也不知道是那个薛军士兵高喊了一声快跑啊,薛军右翼霎时崩溃,将领士兵逃得到处都是。
薛仁果军的左翼直接是自行崩溃,看到战况不利,这些在之前攻坚战中就已经疲惫带伤薛军士兵连稍微抵挡一下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就撒腿冲向了温汤河浮桥,争先恐后的过河逃命,争抢浮桥间你推我搡,落水无数,而大冬天的掉进河水里,等待这些落水薛军士兵的,也就只剩下了被溺死或者被冻死的下场。
战局差不多是在片刻之间就被彻底逆转,牛进达从正面,丘家兄弟从右翼,两头并进直驱,报****则在薛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地,之间还占据上风的薛仁果军却是一片大乱,将领士兵全都是争先逃命,冲向白雪皑皑的温汤河来路。忤士政和浑干等薛军将领原本还想努力坚持到薛仁果回援,可是再怎么大声喊叫下令,都制止不住军队接连溃散,最后干脆连身边的士兵都迅速减少。
看情况不妙,忤士政和浑干等将领也只好加入了逃命的队伍,带着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争先西逃,隋军各部则穷追猛打,逼迫薛军败兵只能是冒险淌水过河,被淹死冻死众多,好些薛军将领还因为身上盔甲过于沉重的缘故,落水后就再没有机会再爬起,在只是齐胸深的水中被活活闷死。隋军将士则在后面猛砍猛杀,促使薛军更加慌乱东逃,斩获无数,也坑得薛军士兵被淹死冻死无数。
与此同时,被隋军骑兵调虎离山的薛仁果也隐隐察觉情况不对,主动下令停止追击,掉头赶回温汤河战场,不再理会隋军骑兵叫骂挑衅,得到过李靖事先指点的刘十善虽然没有发起攻击,却率领着隋军骑兵遥遥跟随其后,始终保持在薛仁果的视野之范围之内,对薛军骑兵施加心理压力,让他们不敢心无旁骛的直接返回河口战场。
撤退路上,薛仁果终于收到忤士政派快马送来的告急消息,大惊之下,薛仁果下令全军全速回援,刘十善也命令隋军骑兵加速咬住,保持与薛军骑兵的距离等待战机出现。结果也一切都在李靖的掌握之中,当薛仁果带着骑兵重新杀回营地战场,他的步兵主力已然崩盘大败,死尸几乎让温汤河断流,同时还有一支隋军步兵当道拦住了薛仁果骑兵的西进回援道路。
这么快就输得这么惨,惊怒之下,大发雷霆的薛仁果率军直冲隋军拦截阵地,想要多少斩杀一些隋军士兵为自军步兵报仇,然而薛仁果很快就发现他干了一件蠢事,列阵以待的隋军步兵不仅以强弓硬弩热情招待于他,还在阵上突然使出了火枪武器,原始的火绳枪虽然在射速方面不及弓箭,射程方面不及强弩,可是突然看到隋军阵中发出巨响,喷出火光,不要说薛军士兵被吓住,就是薛军骑兵的战马也被吓得纷纷人立止步,让许多倒霉的薛军骑兵掉落下马。
刘十善傻了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稍微整队之后,隋军骑兵全速冲锋猛击薛军骑兵背后,隋军步兵也列队而上,与自军骑兵前后夹击薛仁果,薛军骑兵腹背受敌,薛仁果被迫率军绕过隋军步兵阵地,全力向西逃命,刘十善在后面穷追不舍,靠着步兵帮助以少胜众,砍死砍伤数量相当不少的薛军骑兵。
也是到了薛仁果带着骑兵逃过了温汤河后,李靖才令发起总攻,还带着军队一直追到了薛仁果军的渭水渡口,在渡口处再度挫败薛仁果军,逼得薛仁果只能是靠砍断浮桥方才挡住隋军追击,损失相当惨重。
马三宝当然也没客气,看到薛仁果军大败逃回,马三宝也立即出兵反攻,在薛军败兵渡河北逃时趁火打劫,取得了不小斩获,也亏得薛仁果还算谨慎的在眉县城外留下了五千军队,及时出兵接应,挡住马三宝的攻势,不然的话,薛仁果军这一战败得肯定更惨。但就算如此,逃过渭水之后,薛仁果还是不敢再在眉县战场继续打下去,稍微收拢了一下败兵,当天傍晚就弃营逃往了来路。
和薛仁果分析的一样,隋军现在可以容忍薛举军暂时控制陇西和天水,却绝不容许薛举军盘踞在距离大兴极近的扶风郡内,闻得薛仁果弃营撤退,李靖立即命令马三宝的生力军发起追击,自己则率军连夜渡过渭水,在眉县城下稍作休息,然后集中精锐战兵发起追击,不给薛仁果军拿下扶风郡治雍县的时间和机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扶风太守窦琎突然变成了关中战场的重要人物,虽然手里只有几千地方军队,但窦琎手里好歹有一座城防坚固的雍县城池,倘若窦琎闭门不纳,或者出兵攻打急匆匆入丧家之犬的薛仁果败军,薛仁果就算不全军覆没也只能是乖乖滚出扶风郡。但窦琎如果开城迎接薛仁果军入城,继暗通李渊叛军之后直接倒入薛举怀抱,那么就算是战神李渊,也未必有把握拿下雍县城池,陈丧良也只能是在大兴新定的情况下,被迫出动主力来夺回扶风郡,甚至有可能在准备严重不足的情况,被迫展开与薛举军的决战。
薛仁果和李靖都非常清楚这个厉害关系,都同时派出快马先行赶到雍县与窦琎联系,薛仁果要求窦琎迎接自军入城,李靖则要求窦琎紧闭城门,不许薛仁果败兵踏足雍县一步。同时薛仁果和李靖都是不断催促自军加快脚步,争分夺秒的赶往雍县,争取应变时间,从眉县到雍县一百一十里路,薛仁果军和隋军都只走了一天。
温汤河口兵败的第二天下午,薛仁果军率先抵达雍县近郊,李靖军距离雍县却还有着十几里路程。结果让气喘吁吁的薛仁果军将士大喜过望的是,当他们来到雍县南门城下后,雍县城门立即自行打开,此前曾经与薛仁果见过一面的窦琎还登上南门城墙,大声喊道:“薛太子,快请入城,官军距离这里已经只有十来里了,快快入城!”
“太子,快进城。”
忤士政和带伤的浑干都是大喜,赶紧都请薛仁果立即入城暂避追兵。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薛仁果突然冷静了下来,喝道:“让两百士兵先入城,看情况再说。”
“太子,这么做是不是太伤窦太守的心了?”忤士政有些担心的问道。
“小心为上!”薛仁果恶狠狠答道:“如果我们的人进城没发生意外,我进去后向他窦琎磕头谢罪!但我们绝对不能冒险先进城,如果城里有什么埋伏,我们就全完了!”
忤士政等人心中一凛,这才赶紧安排了两百步兵先行入城,结果在城墙上看到了这一点后,窦琎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才知道以勇猛凶残著称的薛仁果其实是一个粗中有细的货色,不得不下令道:“伏兵出城,擒拿薛仁果。”
战鼓突然敲响,城墙上乱箭齐发,同时城内杀声震天,埋伏在街道民房中的雍县守军呐喊杀出。见此情景,差点就被生擒活捉的薛仁果又惊又怒,指着城上的窦琎吼声如雷,“窦琎匹夫,我誓杀汝!你这个无耻奸贼,先叛杨广,又叛李渊,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隐约听到了薛仁果的大骂,名门出身的窦琎微微一笑,说道:“薛仁果匹夫,谁说本官背叛大隋朝廷了?本官之前向李渊逆贼低头,不过是依照了陈留守的命令,佯做从逆保全有用之身,等待时机反正,现在李渊老贼已死,陈留守入主大兴,本官再不赶紧立功反正,难道还要去给你这个庶民为奴为仆啊?”
“叔父,一会你见到李副使后,请千万要替我父亲试探一下陈留守的态度。”旁边大萧国舅的次子萧锴紧张说道:“我父亲奉命佯做从逆,与李渊逆贼也有书信往来,陈留守如果记仇,不肯承认我父亲是佯做从逆,那我父亲可就完了。”
“放心吧,陈留守连柴绍都能宽恕原谅,还能计较和你父亲以前那些小事?和柴绍相比,你父亲那些事算什么?”窦琎微笑着安慰道:“我敢打赌,将来你随我到大兴去见了陈留守后,他不但不会计较过去的事,还一定会给你表功请封,你就等着受封入仕吧。”
换成平时,就窦琎手里这点兵马,敢出城和薛仁果交战,薛仁果捆着一只手都能把窦琎军杀得全军覆没,但此时此刻不同了,一百多里路的狼狈逃来,薛仁果军已经是又累又饿疲惫不堪,战斗力大降,背后又有李靖率领隋军紧追不舍,薛仁果军还能打得赢窦琎那就只能叫奇迹了。结果是雍县守军突然杀出后,薛仁果连反攻一下发泄心头怒气的心思都没有,领着败兵就直接往西北面的来路逃走,雍县守军趁火打劫,竟然还取得了不小战果,同时隋军也乘机从后面追来,再次从背后猛踢了薛仁果军几脚。
薛仁果军的噩梦还没完结,在雍县获得了休息和补给后,李靖仍然率军紧追不休,同时正在扶风境内流窜的李弘芝和唐弼探得他兵败,又贪图他军中数量众多的宝贵战马,竟然乘着他筋疲力尽的休息时突然发起偷袭,又杀了他不少人和抢走了他的不少战马,最后薛仁果带出大震关的两万兵马,竟然只有不到三千人逃回天水郡,损失十分惨重。薛举大怒之余处死李渊军使者温大雅,又因为粮草不足和后方有李轨、张隆威胁的缘故,被迫暂时放弃了向大兴进兵的打算。
李靖的报捷塘报送回大兴后,一度为西线告急而担忧的大兴官场难免一片欢呼雀跃,也无不惊讶于李靖的破敌速度之快,倒是目前已经在大兴做了土皇帝的陈丧良不以为然,还很平静的说道:“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