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阴魂不散
李建成和李二兄弟主动放弃大兴北走,虽然是被迫,却也是相当正确的决定,最起码是保住了一部分军队,让他们在北上途中多少还有一些还手之力和补充粮草的力量,北走期间先后把华原、同官和内部三县的粮库洗劫一空,获得了路途所需的粮食,带不走的也打着义师旗号全部散发给了三县百姓,让随后追击的隋军屈突通部反倒饱受缺粮之苦,严重影响了追击速度。
李靖在扶风郡大破薛仁果的时候,急匆匆如惊弓之鸟的李家兄弟也带着残兵败将一路撤退到了壶口,对李家叛军来说还好,黄河对面的现任文城太守郑曾是前任太守郑元寿的儿子,郑元寿已经被陈丧良用火炮轰死,郑曾和陈丧良也算是有杀父之仇,同时郑曾还是李建成正妻郑观音的堂兄,与李建成有亲戚关系且关系素来良好,毫不犹豫的组织了文城叛军接应李家兄弟过河,颠沛流离多日的李家兄弟这才有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落脚地,也凭借着黄河天险,暂时拦住了屈突通的追兵。
大兴城里的十万叛军,最终能够跟着李家兄弟逃过黄河的还不到两万人,且近半是伤兵,能留下这么多残兵败将,还是因为李渊叛军以晋中士兵居多的缘故,晋中级士兵为了返回家乡不肯脱队,坚持跟在李家兄弟身边,不然的话,能有几千人保着李家兄弟过河,李建成和李二就该高唱阿弥陀佛了。
叛军文武官员也损失惨重,刘文静、郑元寿、王长谐、窦琮、李孝恭、李孝常、马元规和许世绪等数十名文武官员,不是死在了大兴战场,就是倒在了逃亡路上,老李家在太原起兵时的得力干将折损大半。倒是陈丧良根本看不上的朱粲,十分幸运的跟着裴寂一路败逃到了文城,还因为陈丧良绝不可能原谅他的缘故,获得了李家兄弟的宽恕谅解,重新在李家叛军中担任了带兵将领——不管怎么说,朱粲也确实是一个带兵能打的将才。
因为柴绍是首先出卖了大兴宫城,停放在宫城内的李渊尸体李家兄弟没能带回来,虽说很清楚以陈丧良的虚伪性格故意侮辱李渊尸体自毁声名的可能不大,但借着这个由头,住进了文城郡治吉昌城后,李建成和李二兄弟还是为此痛哭流涕了一番,伤心自责不孝没能保全父亲遗体,实际上却是庆幸自己兄弟的死里逃生,侥幸保命。余下的叛军将士也是无不放声大哭,庆幸自己能够活着回到河东家乡。
越老越软弱的屈突通给了李家兄弟喘息机会,本来在隆冬之际黄河封冻,就算没有渡船也可以在冰厚处踏冰过河,但是发起一次强攻被文城叛军这支生力军击退后,顾虑军队疲惫少粮的屈突通竟然主动停止了进攻,改为让军队休整休息和收集粮草。筋疲力尽的李渊叛军这才得以在文城放心休整,恢复力量和重新聚拢零散败兵,同时还造成了一个意外情况——李密、翟让联军攻破虎牢关和洛口仓的消息突然传到文城郡,原本打算尽数撤回太原老巢的李渊叛军看到反攻曙光,生出了调整战略的心思。
但反攻的希望也十分渺茫,即便加上文城叛军,李家兄弟手里也只有区区两万多士气低落的败军之师,能够守住黄河天险都已经难度不小,就算陈丧良率领东都隋军回军去救洛阳,李家兄弟能够重新打回大兴的希望也小得可怜,所以不管是李建成还是裴寂,也都是只稍微盘算了一下,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有李二不肯错过这个渺茫希望,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李二私下里找来了李神通、段志玄和唐宪等亲近文武,与他们商量留驻晋南河东的计划,想要向李建成和裴寂自告奋勇率领一军留在山西南部,抵御隋军对太原发起的反击,也等待机会反攻大兴。
李二的计划让李神通等人大吃一惊,与李二关系最好的族叔李神通还失声惊叫道:“二郎,你疯了?陈应良狗贼拿下了大兴,很可能亲自率军向我们发起进攻,屈突通更是就在黄河对岸,随时都有可能过河杀来,你主动请求率军留在晋南河东,不是找死是什么?”
“我当然没疯,我是经过仔细考虑的。”李二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觉得陈应良狗贼亲自率军向晋南发起进攻的可能很小,他现在正面有薛举和白瑜婆这些贼寇的直接危险,背后有李密和翟让虎视耽耽,更远处还有李轨和西突厥有可能乘机杀进关中,他在短时间内亲自率军向晋南进兵的可能几乎没有。所以我们只要打败了屈突通,就有希望在晋南站稳脚步,等到反攻关中的机会出现。”
摇头说罢,李二又竖起了三个指头,继续说道:“而且我还认为,我留在晋南还有三个有利之处,第一就是保持与李密、翟让的联络畅通,乘机通过各种手段获得他们的直接帮助,利用他们手里的兵马粮草替我们削弱敌人。”
“另外两个有利之处呢?”李二的心腹战将段志玄赶紧问道。
“第二个有利之处就是避免我和兄长之间的冲突矛盾。”李二说道:“父亲亡故后,我和兄长共同执掌兵权,这样的情况时间短了还好说,时间一长就必然会矛盾激化,冲突扩大,与其将来出现这样的局面便宜外敌,还不如早些分道扬镳,各自执掌一军,避免争权夺利,也避免骨肉相残,两败俱伤。”
段志玄和唐宪一起点头,都觉得李二这话颇有道理,李神通则压低了声音说道:“二郎,你这话当然有道理,但你也别犯傻留在晋南啊?你父亲在太原经营多年,根基稳固,粮草丰足,胜过晋南十倍,这样的好地方,你就舍得拱手让给你的兄长?裴寂实际上是向着你的,你回到太原独掌兵权,并非没有希望。”
“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三个有利之处。”李二低声说道:“我也知道太原是个好地方,但北面的刘武周和西面的梁师都,全都对太原虎视耽耽,闻得我军兵败,他们必然会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我军撤回太原后,首先就得面对他们的直接威胁,实际上和我留在晋南是一个样,我在晋南掌握向南进攻的主动优势,既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兄长要粮要武器,又可以让兄长替我守住北方,岂不是要胜过我和他同时回到太原去争权夺利,被动挨打?”
听李二这么一说,李神通这才发现情况确实如此,李二自告奋勇留在晋南,战略上确实好处多多,李建成为了能让李二替他抵挡隋军反攻,肯定不会吝啬粮草武器对李二的支持,同时晋南诸郡此前大部分都是和平解放,被战火波及不大,人口底子还在,只要有粮有武器,想要重新拉起军队并不难。想明白这些,李神通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二郎你如果决意要留在晋南,那我不勉强你,也可以陪你留下,了不起就是守不住晋南,再撤回太原也不迟。”
李二大喜道喜,然后又说道:“一定守得住,父亲当初带着十几万兵马进关中,其中大部分都是晋南士兵,他们不可能被官军全部消灭,很大部分肯定只是被打散了,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陆续返回家乡,我们只要把这些游兵散勇重新招揽回来,兵力很快就会重新胜过屈突通,地利又在我们的手里,打跑屈突通不难。”
见李二如此自信,段志玄和唐宪抱着就算守不住也照样可以逃回太原的心思,全都表态愿意陪着李二留下,李二更是大喜,好言安慰了他们一通后,马上就跑去找到李建成和裴寂,要求率领一军留驻晋南,抵挡隋军反攻。
听了李二的要求,暗地里向着李二的裴寂当然是大吃一惊,赶紧暗示李二不要犯傻,可惜李二却佯做不知。而李建成却是大喜过望,假惺惺的劝说了李二几句后,便欣然接受了李二的请求,然后不仅决定把大部分兵马留给李二,还答应回到太原后马上就给李二送来粮草军械,帮助李二长期驻扎和重建军队。李二不顾裴寂的暗示反对,满面笑容的谢了兄长。
事后,裴寂自然少不得埋怨了李二的傻帽一通,李二也只能是把自己的打算再次对裴寂唠叨一遍,好不容易才让裴寂接受自己的观点,再然后李二又向裴寂提出恳求道:“叔父,你和兄长回到了太原后,还请你在兄长面前多多美言,让他千万要遵守承诺,早日给我送来粮草武器。还有,我四弟李元吉那里,也请你多多照看,让他继续统率军队,绝不能让我兄长把他手里的兵权收走。”
“粮草军械的事你放心,你兄长性格还算厚道,食言反悔这样的事,他应该做不出来。”裴寂随口回答,又疑惑问道:“不过,你四弟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让他继续统率军队?”
“小侄是为了叔父你的安全做想。”李二微笑说道:“之前在大兴时,叔父你暗中向着小侄,这点兄长早就心知肚明,叔父你随着他回到太原,只怕他会生出报复心思。我四弟李元吉奉父亲之命留守太原,掌握太原军队,兄长回去和要收缴兵权,四弟心中肯定会有不满,叔父你只要再站在四弟一边,助他掌握部分兵马,岂不是身在太原也可以稳如泰山?”
呆了一呆后,裴寂象是不认识一样的上下了李二一通,然后才拱手说道:“二公子高明,下官佩服。”
于是乎,在皆大欢喜的情况下,十一月十一这天,李建成和裴寂带着三千军队先行返回太原去了,留下自告奋勇的李二率军留驻文城,辅之以李神通、段志玄、唐宪和朱粲等文武官员,抵挡屈突通的追兵,同时还让李二兼管绛郡、龙泉和临汾等郡,正从河东撤回文城的叛军吕绍宗部,也被划归李二统率。
紧接着,终于自己当家自己做主的李二在李建成等人走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全力收拢正陆续从关中零散逃回的叛军败兵,第二件事则是派人东进河内与翟李联军联络,请求与翟让李密结盟,并表示愿意奉李密为盟主。——这点不是黑李二,事实上李渊在给李密的书信中也表示过愿意奉李密为盟主,换取与李密暂时的友好相处。
除此之外,李二除了乘机向李密翟让恳求军队和粮草方面的援助外,还又向李密献计,建议李密分兵一支西进,攻打东都以西的崤函道,切断陈丧良回援东都的道路,李二则愿意出兵一支在陕县渡河,与李密军联手攻取陕县旁边的常平仓,联手建立李密军西取关中的桥头堡。
再接下来,李二当然是马上就得面临与屈突通的盘肠大战,但还好,屈突通军这些年来在关中内外东奔西走,连连征战,麾下士卒疲惫不堪,厌战情绪充斥,情况不比李二的兵马好到那里,雄才大略的李二自信还支撑得住。
…………
绛郡基本上还在李渊叛军的控制中,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在缓过气来后,乘着王世充南下回援东都洛阳的机会,也再次率军打进了河内郡腹地,并在获嘉一带干脆利落的打跑了昔日同僚黄桃树,直捣河内威胁郡治,这点极大的方便了李二和李密的联络,十一月十八这天,李二派出的使者就和裴仁基搭上了线,然后在裴仁基军的帮助下迅速渡过黄河,与李密军主力取得了联系。
李二派出的使者靳孝谟见到李密时,李密和翟让都已经打到了回洛仓外,王世充的军队连战疲惫,只敢守仓城不敢出击,东都方面派给王世充的援军也在平乐园被翟李联军打败,主将柳续被擒投降,翟李联军总兵力已然超过二十五万,仅在回洛仓外就陈兵二十万,声势极其浩大。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早已探得李渊已死李家兄弟惨败北逃,土包子出身的翟让一家对李二派来的靳孝谟当然没什么好脸色,连个座位都懒得给靳孝谟安排,让靳孝谟很是尴尬郁闷了一通。
还好,名门出身的李密很有风度涵养,并没有因为李渊叛军的声势急转直下而轻视靳孝谟,为了了解关中河东战场的具体情况,李密很热情的接待了靳孝谟,一边仔细打听李家兄弟的现在情况和陈丧良的各种情况,一边拿起李二的亲笔书信细看,心中盘算了一通后,李密还把书信递给翟让等人传看,让他们也做到心里有数。
李二要粮要援军的恳求让翟弘和翟摩侯这对草包父子很是哇哇大叫了一通,说开什么玩笑凭什么要给李二宝贵粮食?手里握着洛口和黎阳两仓的李密虽然并不心疼这点粮食,却也不愿辛辛苦苦的往河东战场辛苦送粮,让李密感兴趣的,还是李二提出的联手攻取常平仓的提议。
李密的幕僚祖君彦也对这个提议十分感兴趣,向李密说道:“魏公,常平仓的规模虽然不及洛口仓,却比现在我们面前的回洛仓大得多,存粮颇丰,同时崤函险峻狭窄,易守难攻,倘若我军能够抢先拿下常平仓,扼崤函之险而守,陈应良就算想要回援东都洛阳,也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将来我们拿下了东都之后,再想进兵关中潼关,常平仓的存粮又正好可以给我们用做军粮,可以省去许多粮草运输方面的麻烦。”
李密点点头,说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抢先拿下常平仓扼住崤函险道,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旁边的翟让插口问道。
“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偏师统兵之人。”李密有些犹豫的说道:“常平仓那一带的情况我很清楚,仓里粮食确实很多,邻近的弘农宫是暴君杨广来往于洛阳和大兴之间每次都居住的行宫,行宫内奇珍异宝堆积如山,如果能拿下来,对我军倒是大有益助。但是现在我们派谁去攻打常平仓呢?我军能征善战的宿将,都各有重任在身,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李密的话还没有说完,翟弘和翟摩侯父子的眼睛就已经放光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翟弘父子异口同声说道:“魏公,要不让我们去如何?”
“荥阳公,翟长史,你们想去?”李密惊讶问道。
翟弘和翟摩侯赶紧点头,还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能拿下常平仓和弘农宫,缴获那里的粮食和金银珠宝充为公用,李密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转头去问翟让的意思,翟让当然知道宝贝大哥和宝贝侄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忍驳他们的兴致,便说道:“魏公,既然他们有兴趣,那就让他们去吧,反正我们现在的兵马这么多,让他们带一支偏师去试一试。”
见翟让也同意让他最可靠的两个帮凶去攻打常平仓,早就知道陈丧良妻舅高士廉是弘农太守的李密又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同意翟弘和翟摩侯父子率军一万去攻打常平仓。末了,李密还不放心的叮嘱道:“荥阳公,翟长史,你们千万要小心安全,能不能拿下常平仓不要紧,但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叮嘱了翟弘父子后,李密又转向了靳孝谟,答应在打通了陆路联络后给李二支援,要求他立即与李二联系,让李二尽快出兵陕县,与翟弘父子联手夺取常平仓。嘴上与靳孝谟商量各种联手事宜,心里却冷笑说道:“李家小儿,当本公是傻子啊?就你现在的情况,还能有余力进兵陕县?想用常平仓存粮骗本公出兵,替你分担压力,本公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不过也好,陈应良小贼在常平仓布置的陷阱,正好可以送给翟家这对草包父子,看他们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怂恿翟让老儿称帝,逼着我一辈子给翟家当狗!”
第390章 不怀好意
李密说错了这一点,常平仓这里并不是陈丧良有意布置的陷阱,但是比故意布置的陷阱更加危险,因为这一带的地形不仅形同天然囚笼,周围的几股势力也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一个比一个难缠。
常平仓的旁边是姚懿,名门出身的姚懿虽然只是一个官运不佳的小小县令,却是一个在十八岁时就能组织乡勇平定县内叛乱的狠角色,当初杨玄感叛乱时,杨玄感和李密都在他面前吃过亏,事后也连他镇守的陕县小城都不敢攻打报复,常平仓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城池旁边,想打下常平仓首先就得过他这一关。
西南面的弘农太守高士廉也不是善于之辈,做为陈丧良的妻舅,陈丧良为了让妻舅坐稳太守宝座,自然没少利用手里的职权在明里暗里给高士廉不少照顾,让妻舅用平乱防贼的借口,悄悄武装起了一支战斗力不俗的军队,只要常平仓告急,弘农的这支军队就一定会出现在常平仓战场。
还有正西面的潼关,和陈丧良穿一条裤子的刘长恭正带着一万多精兵在这里驻扎,刘长恭打硬仗的本事虽然稀松平常,却也不是不能打,他麾下的贺延玉和裴行方两个狠角色,一个是张须陀旧部打过无数硬仗恶战,一个英雄出少年把无良表哥的阴损狠毒学了个七七八八,有着出色的军事目光与出众的指挥才能,常平仓这里告急他们绝不可能坐视不理,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出兵帮忙,并且还可以凭借距离方面的优势,抢先抵达常平仓战场占据主动,迎头痛击从狭道而来的攻仓敌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密自付如果不出动主力军队的话,即便是自己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拿下常平仓,所以才一眼看出李二引诱自己出兵常平仓是不安好心,也乘机夸大常平仓这一带的富庶多金,转手拿去勾引翟弘和翟摩侯这对草包父子,借陈丧良的手剪除翟让最亲近心腹的两个羽翼。
土包子翟让父子果然上了当,贪图常平仓附近的弘农宫藏宝,在连崤函道都没有走过的情况下,二话不说就带着一万偏师西进来打常平仓了,寻思着可以象以前在瓦岗寨一样打游击,打不赢还可以跑,却全然不知道崤函古道的险峻狭窄,只要被敌人来一个小路穿插迂回,就是想跑都没地方跑。结果也不出意料,翟弘父子率领的偏师才刚绕过东都西进新安,还没来得及进入崤函道,他们的动向就被快马送到了陕县,送到了弘农和潼关。
“呵呵,还真有不怕死的鬼啊,万把人的乌合之众,也敢进崤函道这个死地?不过也好,正好给本公子送功劳,看本公子怎么杀你们一个全军覆没!”
这是已经被无良表兄陈丧良彻底带坏了的裴行方收到消息后发出的狞笑,发誓一定要来敌杀光杀绝后,裴行方一边与刘长恭协商出兵事宜,一边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派快马向远在大兴的陈丧良报告此事,让陈丧良知道自军的调动情况,也让陈丧良看看是否需要出兵补强潼关的驻军兵力,预防万一。
刘长恭和裴行方派出的信使把消息送到大兴时,陈丧良正在百忙之中抽空办些私事——接见已经多次恳求自己召见的小箩莉阴月娥。等了不少时间才好不容易见到陈丧良,阴小箩莉刚一见面就向陈丧良,一张嘴就哭得梨花带雨,让早就不怀好意的陈丧良终于有了动手动脚的好机会,赶紧亲手搀起阴小箩莉,亲手替她擦着嫩脸上的眼泪,惊讶问道:“贤妹,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样伤心?有什么事快说,我能帮你一定帮。”
“应良哥哥,你救救我弟弟,救救我弟弟。”阴小箩莉哭着哀求,又说道:“我弟弟被抓进天牢了,他冤枉,他冤枉啊。”
计划中的未来小舅子竟然被抓进了天牢,陈丧良大吃一惊之余,赶紧问起详细,经过阴小箩莉抽抽噎噎的介绍,陈丧良也这才知道小舅子被抓虽然很冤,但抓他的人也是依法行事,绝非故意陷害或胡乱抓人。
原来,当初阴小箩莉的幼弟阴弘智被李二给抓回了大兴后,李渊为了掩盖叛军杀害代王杨侑的罪行,同时栽赃嫁祸给东都隋军,逼着阴弘智做伪证说他亲眼看到隋军将士杀害杨侑,年仅十岁的阴弘智不知轻重又贪生怕死,当着众多大兴文武官员的面做了伪证,还在证词上画押和按了指印,又被李渊叛军以榜文形式公诸于众,构成了无可辩驳的构陷诬告罪行,依大隋法典必须治罪。同时又因为事关隋炀帝的孙子代王杨侑,正在逐步重建中的大兴司法部门只能是按律把他逮捕下狱,等候定罪。
陈丧良这次真的有些为难,如果事情没有牵涉到杨侑,陈丧良想救阴弘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偏偏事情又和隋炀帝的宝贝孙子有关,目前还是大隋朝廷官员的陈丧良就有一些束手无策了。那边阴小箩莉见陈丧良不肯开口,心中难免更是焦急,忍不住又向陈丧良跪下,抱着陈丧良的双腿号哭道:“应良哥哥,我求求你了,你救救他,救救他,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求你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救一救他。将来我为奴为婢,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陈丧良再一次搀起了哭得梨花带雨的阴小箩莉,抚摸着她的秀发盘算了片刻,陈丧良这才说道:“这样吧,我向皇帝陛下单独上道表章,向陛下说明事情原委,求陛下看在你父亲的功劳份上和你弟弟年幼无知的份上,下一道恩诏赦免他的罪行,不予追究。在这之前,我让刑部的人先把你弟弟放回家里,改监禁为软禁,让你弟弟在家里闭门侯审。”
阴小箩莉一听大喜,赶紧又向陈丧良行礼道谢,陈丧良慌忙把她拉住,好言安慰说了许多的漂亮话,问她在生活方面可有什么需要,又说自己一定会抽空去阴世师家里探望她们姐弟。结果也是到了阴小箩莉逐渐平静下来后,才小脸通红的突然发现,她几乎都已经被陈丧良搂在了怀里,陈丧良的魔爪还一直抓住她的白嫩小手,小箩莉大羞,赶紧挣扎了一下,脸颊滚烫的低声提醒道:“应良哥哥,你捏疼我了。”
很是无奈的松开魔爪,嘿嘿傻笑着口不对心的表示自己是无意中这么做,这时,房玄龄突然跑进来当电灯泡,向陈丧良递上了刘长恭派人送来的塘报,得知翟李联军偏师西进崤函道,威逼常平仓,早就把常平仓视外囊中之物的陈丧良也冷笑着说了一声找死,不过再当看到敌军主帅是翟弘父子的字样后,陈丧良又马上改了主意,说道:“不能全歼来敌,更不能杀翟弘和翟摩侯,宁可让他们逃走也不能让他们死,最好是想办法把他们生擒活捉,这对父子的作用很大,杀了太可惜。”
“愚兄也是这个意思。”房玄龄点头,又建议道:“贤弟,这是一个让我们乘机直接控制常平仓的好机会,我觉得应该给潼关那边补充一些军队,让刘将军他们可以腾出手来全力东进,借口保卫常平仓乘机在那里屯兵,实际控制那里的屯粮。”
陈丧良一口答应,立即与房玄龄议定,决定派遣秦琼率领一万军队西进,补强潼关和永丰仓的驻军兵力,让刘长恭和裴行方他们腾出手来去全力应对来自翟李联军对崤函道和常平仓的威胁,同时交代刘长恭和裴行方不得杀死翟弘父子,能生擒当然最好,不能生擒就打跑了事。
敲定了常平仓安排,房玄龄匆匆替陈丧良提笔做书拟令时,陈丧良这才发现阴小箩莉仍然还在房中,当着房玄龄的面,陈丧良也不好继续动手动脚撩拨小箩莉的春心,只能是赶紧安排了人护送小箩莉回家,同时安排人手去与刑部联系,让他们把阴弘智放回家里监视居住,阴小箩莉也这才红着脸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
天生的劳碌命,刚送走了一直没机会下手的阴小箩莉,陈丧良还没来得及坐下来惋惜和琢磨如何更进一步替昔日战友照顾爱女,袁天罡突然又急匆匆的进到房内,刚一进门就举着一份公文苦笑说道:“陈留守,坏消息,我们派去江都报捷的官员在淮安遭遇乱匪,一行十二人有十一人遇害,只有一个护卫侥幸逃回来报信,使节裴宁被杀,我们的报捷奏章也被盗匪劫了。”
陈丧良和房玄龄同时苦笑,因为翟李联军拿下虎牢关和进逼东都的缘故,陈丧良之前为了向远在江都的隋炀帝报告收复大兴的喜讯,特地交代了报捷官员走上洛、南阳这条路,结果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农民起义军的拦截,仍然无法与江都取得联系。苦笑过后,陈丧良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说道:“没办法,再派一个使节去冒险吧,看这个倒霉蛋有没有命把我们报捷奏章送到江都,这么大的事,必须不惜代价的让陛下知道。”
负责这件事的袁天罡点头,无比郁闷的附和道:“是只能再派一个倒霉蛋去送死,没有陛下的旨意,很多事我们都是捆手捆脚,根本就干不成。”
“最好是派一个精明强干的官员去,化装成普通百姓南下,到了江都后,也顺便替我们打听一下那里的情况。”房玄龄也颇无奈的提议道:“尤其是陛下迁都丹阳这件事,一定得确认清楚,什么时候迁,迁没迁?迁都之后大兴和东都如何安排?这些情况都必须要弄清楚。”
陈丧良点头,心中暗恨,也无比担忧,“历史被我改变成了这样,江都兵变到底还会不会发生?宇文化及还会不会动手?太阳,江都兵变越早越好,越早就对我有利,宇文化及,你千万要给我争气……。咦?等等!”
暗恨咒骂到了这里,陈丧良突然心中一动,一个更加丧尽天良的念头顿时跃入了脑海,暗道:“我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促使江都兵变提前发生?上次冯慈明从江都带来的消息,隋炀帝和历史上不一样,现在是已经直接公开宣布要迁都丹阳,再也不回北方,江都兵变的主力关中骁果卫已经永远没有回家的机会,兵变这个大火药桶已经装满了火药,宇文化及这根导火索也在江都,缺的只是火星点燃导火索。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设法去点燃宇文化及这根导火索?”
生出了这个念头,又迅速盘算了一下利害关系和大概步骤,陈丧良心中逐渐拿定了主意,开口说道:“要不这样,让钱向民替我们去江都拜见皇帝陛下,递交报捷奏章,他擅长讨好上司,打听消息方便,运气又是出了名的好,九死一生的事,别人去了是九死,惟独他有命碰得到一生。”
袁天罡笑了,笑着说道:“留守,钱大人的运气确实向来不错,但他的胆子又是出了名的小,你把这个差使派给他,只怕他又要抱着你的腿哭一场了。”
“不去也得去,朝廷的饭难道是让他白吃的?”陈丧良笑笑,说道:“这样吧,你们先重新准备奏章,一会我单独召见钱向民,让他去担任这个差使。”房玄龄和袁天罡答应,还算守信用的陈丧良又交代了房玄龄单独拟文替阴弘智向隋炀帝求情不提。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陈丧良单独召见了钱向民,要求他携带奏章前往江都拜见了隋炀帝后,钱向民果然是再一次双膝跪地,抱着陈丧良的双腿嚎啕大哭,恳求陈丧良放他一条生路,别让他去执行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但哀求注定无用,需要他去执行特殊任务的陈丧良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换人,还一再向他指出冒险前去拜见隋炀帝的各种好处,不断给他加油鼓气,怂恿他去冒这个险。
“向民,我派你去拜见皇帝陛下,是因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我才照顾你去。你怎么也不想想,我军光复大兴是何等喜庆的大事?皇帝陛下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能不给你重赏升官?你只要见到皇帝陛下,多说几句好听话,再加上你以前的功劳,说不定六部尚书都有你的份,这样的好事,别人想抢还抢不到,你怎么傻乎乎的往外推?”
“辞官不干也不行!你要是不去,就算你辞官,我也要治你一个弃职而逃的重罪!是愿意去天牢吃糠咽菜,还是愿意到江都去花天酒地,你自己决定!”
好说歹说,连威胁带利诱,陈丧良总算是让钱向民哭哭啼啼的接过了这个危险差使,但钱向民又提出了一个条件,抹着眼泪说道:“陈留守,你如果一定要下官去江都觐见陛下也行,但你得把何二派非我,再多派些武艺高强的侍卫给我。不然的话,你就是杀了下官,下官也不敢走这么远的路去江都。”
考虑到必须要把报捷送到江都,还有何二在收集重要情报和干脏事方面也很有一手,陈丧良答应了钱向民的请求。钱向民哭哭啼啼的无可奈何领命后,陈丧良又向他交代了抵达江都后务必收集关于隋炀帝迁都一事的情报,然后陈丧良又特别交代道:“对了,还有件事,你到了江都后,务必要替我去见见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给他送些礼物,请他替我办件事。”
“留守想请他办什么事?”钱向民赶紧问道。
“请他劝一劝皇帝陛下,请陛下改变迁都主意,率领文武百官和骁果卫将士返回大兴,坐镇国都指挥平乱。”陈丧良随口吩咐。
“陈留守,你在开玩笑吧?”钱向民大吃一惊,说道:“陛下那脾气,决定了的事,谁敢劝啊?”
“宇文化及敢劝。”陈丧良很轻松的说道:“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柱国,是皇帝陛下面前的第一宠臣,他三弟宇文士及是陛下长公主的驸马,他本人又给陛下当过太子仆,与陛下有私交,就算说错了什么,陛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但下官如果说不动宇文将军怎么办?”钱向民担心的问道。
“没关系,你只要尽力去做就行了。”陈丧良对钱向民的办事交涉能力还是有些信心,知道只要交给他的任务,他就算做不到也会去尽力试试。然后,陈丧良又指点道:“记住,替我感谢一下宇文将军,说如果没有他当初介绍给我的几位好朋友,这次大兴之战我没那么容易得手。”
“还有,他如果问起他家里在大兴的情况,你就告诉他,他在城里的府邸没问题,有我和独孤怀恩他们替他照看。也顺便替我向他赔个罪,就说李渊老贼入寇大兴期间,他在城外的庄园被贼兵洗劫,损失有些惨重,当时我们的军队还在潼关永丰仓和贼军交战,来不及出兵保护,有些对不起他。”
钱向民不疑有他,一口答应。陈丧良点了点头,在心里说道:“化及兄,看你的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你放心,你要是按照我给你铺的路走了,将来我怎么也会给你留个全尸。”
“哦,对了,记得你还有个妹妹,你要是帮了我,你那个妹妹只要别是长得太丑,我也会替你照顾她的。”
第391章 报捷江都
事有轻重缓急,与向隋炀帝报捷请赏相比,翟弘父子入寇崤函道也就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根本无关轻重,不消陈丧良操心,仅凭一个已经被陈丧良带坏了的远房表弟裴行方就足够掐死他们,所以我们还是先来看看钱向民这边的情况吧。︾頂︾点︾小︾说,
钱向民那张没安拉链的嘴巴坑苦了他,出发前需要交割手中公事,没办法立即出发南下,期间钱向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把自己准备前往江都的事抖给了不少同僚知道,结果还不到一天时间,就有好几十户官员权贵人家找上门来,全是陪同隋炀帝南下的随驾文武官员的家眷,不是托钱向民捎家书,就是请钱向民给他们的家人带礼物。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天下大乱战火纷飞,道路阻塞交通困难,这些随驾官员的家人急于与亲人取得联系,互相了解对方情况,自然也就盯上了准备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前往江都的钱向民。
很会做人的钱向民为了维持同僚关系,也为了讨好众多上司,对此当然是来者不拒,全都是一口答应,不过随着这些随驾官员家眷托带的礼物越来越多,钱向民渐渐就有些吃不住劲了,只能是赶紧结束向民快递的收货工作,只答应捎信,不肯再带任何物件。为此得罪了不少高官权贵的家眷不说,还让以何二为首的一干护卫很是把他埋怨了一通——路上本来就够危险了,还带上好几车的衣帽鞋袜和没用的关中土特产做什么?
“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是没用,可是对于陛下身边那些随驾的官员来说,那是比黄金还宝贵。何二你是谯郡人,在关中如果能让你吃上一口永城的枣干,高庄的酥梨,你舍得掏多少钱?”这是钱向民的狡辩,也是一句发走自肺腑的大实话,让何二等护卫纷纷闭上了嘴巴,不再埋怨钱向民给他们的无事找事。
就这样,雪花纷飞中,钱向民带着二十余名精选出来的隋军好手上路了,十分悲哀的是,已经官居谒者仆射的钱向民和已经积功被封为刀剑备身的何二,两个在职的大隋文武官员,连同他们的随行人员,行走在大隋的土地道路上,还是去执行觐见隋炀帝这样的重要任务,竟然还得穿上百姓衣服,化装成普通商人上路。而更悲哀的是,他们不仅不以这样的行为为耻,还觉得是理所当然,必须应该。
才刚离开陈丧良直接控制的京兆郡,钱向民与何二等人就已经体会到了乱世行路的艰难,因为不敢越权越境,陈丧良控制的东都隋军拿大兴西南面的上洛郡盗匪毫无办法,手里只有几千乡兵的上洛彭充同样拿境内多如牛毛的盗贼毫无办法,任由以周洮为首的上洛盗匪在郡内流窜肆虐,任意劫掠来往南北的客商官差,造成大兴方面与南部诸郡联络异常困难。官道两旁白骨露于野,百里无鸡鸣,只有吃人肉吃得眼睛都红了的野狗和寒鸦到处乱窜。
钱向民在运气方面从来就不是盖的,南下上洛郡治的路上两次看到刚被杀死不久的行人尸体,却从没遇到过大股的盗匪,偶有几个小蟊贼看到钱向民一行人多势众并且携带武器,也很乖巧的没来给钱向民找麻烦。而抵达了上洛之后,又恰好碰上上洛太守派遣军队给武关送粮,钱向民等人又得以跟着乡兵大队南下出关,运气好得让何二等随从都啧啧称奇,都说难怪钱向民跟着陈丧良经历了那么多事,居然还能活到今天。
越往南走越危险,沿途变民流寇和死尸也更多,然而令钱向民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的是,因为永安超级大地主周法明造反起兵,正在招募流寇攻打襄阳城,武关以南的浙阳、南阳两郡的大股流寇变民,纷纷响应周法明的号召去襄阳参与攻城去了,两郡地方官乘机出兵抢功劳拣便宜,扫荡城外的小股流寇,境内治安陡然好转了不少,钱向民一行又得以奇迹般的顺利越过这两个险郡,没象上一个使者裴宁那么倒霉,惨死在南阳境内。
再往东南的淮安郡和前两个郡差不多,境内流寇大都被攻破襄阳后的分钱分粮分女人诱惑,响应周法明号召跑去了更南面的襄阳郡,境内盗匪大为减少,同时地域面积很小的淮安郡城池比较密集,钱向民一行可以夜宿城内白日行路,只是多浪费了一些时间躲避路过的大股盗匪,仍然还是奇迹般的安全抵达桐柏,坐上淮水渡船顺河南下。
钱向民的好运气似乎到此为止,在桐柏雇来的两条民船有一条是贼船,船主是盯上了钱向民带来的几大车货物才答应载钱向民等人去江都,准备着到了晚上就请钱向民选择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面。但还好,钱向民此前坚持向陈丧良求来的何二起了作用,被马三宝救出贼巢前的何二本来就靠水上吃饭,黑船的水手又不小心在何二面前说了几句切口黑话,再然后何二马上就召集人手先下手为强,干掉了黑船好汉,黑吃黑反抢了他们的船,钱向民等人这才又躲过一次大劫,得以带着另一条已经被吓傻了正规民船继续东下。
“乘个船都差点送命,这大隋天下到底乱到什么地步了?这大隋江山还能有什么指望啊?”这是钱向民看着满舱鲜血死尸发出的哀号,再然后,钱向民也就是赶紧去换已经尿湿的裤子了。
干掉了黑船头目和水手,又走的是比较安全的淮河水路,钱向民与何二等人一度认为已经比较安全了,还商量着经过谯郡南部时是否回陈丧良的起家地去看看情况,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是大错特错了。才刚越过义阳郡进入弋阳郡,他们就目瞪口呆的看到,淮河以南的大小城池已经变了颜色,朱红色的大隋旗帜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杏黄色的杜伏威军旗。
再细一打听后,钱向民等人又愕然得知,弋阳一直到距离江都只有一百多里的**、高邮等城,竟然都已经落入了杜伏威的魔掌之中,陈丧良曾经的手下败将杜伏威就在隋炀帝的眼皮子底下,控制了大半个江淮之地,而驻扎在江都城外的十几万隋军精锐,竟然拿杜伏威毫无办法。
如果不是回头路同样危险,咱们的钱向民钱谒者都已经没有勇气再往前方走下去,好在杜伏威此刻已经此刻已经调整了他的流寇战术,不再完全靠打家劫舍为生,开始投降知识分子的支持下建立政权,发展内政,还轻徭薄税和整顿治安收买人心,钱向民一行乘坐的船只才没有遭到杜伏威军的洗劫,同时靠着充足的提前准备,化装成了普通商人的钱向民等人又收买了搜查船只的杜军士卒,同时在路上救下了几个快要饿死的妇女扮着家眷掩护,这才得以继续顺淮河而下。
挺过了无数艰难险阻,经历了无数的胆战心惊,钱向民一行来到曾经被陈丧良治理过的彭城、下邳河段,曾经乱得不可开交的彭城南部早已没有半点人烟,曾经是陈丧良重要钱粮来源的下邳郡,也成了野狗和食腐乌鸦活动的天堂,下邳南部相当重要的徐城码头则化为一片焦土,只有少许眼睛里冒着绿光的纤夫力棒在岸边招揽生意,不过远远看到了他们锅里煮的人臂后,钱向民与何二连岸都不敢靠,直接顺着淮水东下。留下那些衣衫褴褛的纤夫力棒在码头上喊叫,“老爷,行行好吧,我们都快饿死了,赏我们一口饭吃吧。”
淮水转入通济渠的入河口山阳县同样在杜伏威的控制中,并且不许任何船只转入通济渠南下,不得以之下,钱向民与何二等人只能是放弃船上的货物,还有放弃从关中给随驾官员带来的土特产,携带着书信奏章和干粮金银在山阳上游下船,走陆路去江都拜见隋炀帝。
路上几次遭遇了杜伏威军士卒的盘查,钱向民一行只能是借口结伴返回丹阳老家,连行贿带送礼的打发这些杜军士兵,二十几个人全都知道这次南下很难再回大兴,可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钱向民等人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前往江都。期间钱向民几次嚎啕大哭,何二等人也被迫和一队不肯放行的杜军士兵交了手,死了三个同伴,靠着夜色掩护才背着钱向民躲开追击。
还好,考虑周全的陈丧良在给钱向民安排护卫时,特地安排了两个江都籍士兵,以便在必要时给钱向民等人担当向导,钱向民一行这才没有在遍地白骨的江都郡境内迷路,靠着坚韧不拨的毅力、无路可退的逼迫,还有加上钱向民一向的****运,终于还是穿过了杜伏威军的控制地,来到高邮以南的隋军控制地。
腊月初从大兴出发,进入隋军控制的江都县境内时,时间已然进入了大业十四年的正月下旬,出发时穿着还算得体的钱向民一行人也已经变得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模样比当年穿过五台山脉到雁门拜见隋炀帝时还要狼狈几分。以至于钱向民等人终于遇到巡逻的隋军将士时,还被隋军将士把他们当做了江淮一带处处可见的流民饥民,举着刀枪吆喝下令,逼迫他们离开。
赶紧上前解释,钱向民原本还以为要花不少口舌和力气才能让对面的隋军将士相信,然而让钱向民惊喜又悲哀的是,他只说了一句他是关中大兴来的,那些隋军将士马上就把他团团包围,个个面露狂喜的问,“你是从关中来的?云阳县怎么样了?听说唐国公打进了大兴,我家在的云阳县被洗没有?”
“我家是在始平,始平怎么样?那里离大兴近,贼军有没有在那里乱来?”
“我家在阿城,阿城堡被洗没有?贼军有没有打进阿城?”
“我家是岐山的,岐山那里怎么样了?我娘我爹怎么样了?”
听到这些问题,钱向民与何二等人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而当他们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尽量回答了之后,那些大部分都是来自关中各地的隋军将士却纷纷哭出了声来,尤其是那个来自岐山的隋军将士,当钱向民告诉他岐山县城曾经被白瑜婆攻破,城内粮食财物全被洗劫一空和县内居民死伤无数后,三十来岁的高大汉子,竟然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疯狂锤打着地面,一边声嘶力竭的放声大哭,口中念叨的,全是亲人的名字。
如果不是钱向民自己提出,这些隋军将士都忘了带他去江都拜见隋炀帝,然而在回城路上,钱向民等人仍然被这些隋军将士追问不休,沿途遭遇的隋军巡逻将士,在得知他们是来自关中后,也象看到了亲人一样的扑上来,不再理会巡逻任务,七嘴八舌的只是打听自己家乡的情况,思念家乡和亲人的哭声始终不断,无数隋军将士以泪洗面,哭成了一个个孩子。
即便不是穿越者,看到了这样的场面,钱向民也忍不住生出了忧虑,暗道:“这情况,不妙啊?如果皇帝陛下坚持要迁都丹阳,永远不回北方,这些关中将士有几个愿意死心塌地的继续保他?”
大业十四年正月二十三,这天是钱向民这辈子最为风光的一天,曾经的从九品小吏钱向民来到江都城外时,有近万人来迎接他,其中固然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关中士卒,但也包括数量不少的朝廷高官,手握实权的文武大员——换成平时,谒者仆射钱向民这样的六品小吏,他们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钱向民当然知道这些人是想打听关中情况,但钱向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做,只能是让何二等人出面向他们介绍关中情况,然后向对面一个没见过官职似乎很高的官员说道:“这位大人,能否让下官立即拜见皇帝陛下?大兴一度被李渊贼军占据,陛下肯定万分担心,下官得先向他奏报陈留守已经光复大兴的大事。”
对面的高官反应很古怪,不但没有立即答应,还盘算了一下才说道:“你还是先去见裴左相和虞侍郎吧,把情况先向他们禀报,然后听他们的决断。”
“为什么?”钱向民满头雾水,又赶紧问起对面官员的姓名官职,那高官顺口回答自己名叫萧钜,吓得钱向民赶紧稽首行礼,口称见过梁公。
闻得钱向民到来的消息,裴矩和虞世基等超级权贵只是碍于身份面子没有亲自出城去迎接钱向民,但也赶紧齐聚江都宫城的临时尚书台,等候钱向民前来拜见,还连更衣洗浴这些过场都免了,直接就让满身满脸泥土的钱向民进到尚书台与他们见面。而当钱向民报告说陈丧良已经成功光复了大兴后,裴矩和虞世基等朝廷重臣也长长的松了口气,但脸上却还是毫无喜色,仍然还是皱着眉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又低声向裴矩、裴蕴和虞世基等人报告了他们的府邸平安,并未遭到乱兵洗劫后,钱向民再次提出尽快觐见隋炀帝递交表捷奏章,然而裴矩和虞世基等人低声商议了一通后,却还是摇头拒绝了钱向民的恳求。然后裴矩还又对钱向民说道:“钱谒者,你远来辛苦,把报捷奏章留下,先下去休息吧,觐见陛下的事,我们尽快给你安排,到时候会通知你。来人,送钱谒者下去休息,给他安排最好的馆驿,好生招待。”
走了几千里路无数次差点掉脑袋,眼看马上就可以升官受赏了,钱向民傻了才会交出报捷奏章,壮着胆子顿首恳求道:“裴左相,不是下官不肯领命,是陈留守交代下官,一定要把他的报捷奏章当面呈交给皇帝陛下。”
钱向民这点小心眼那里瞒得过裴矩和虞世基等官场老狐狸,对视苦笑了一下后,裴蕴在裴矩的示意下起身,走到钱向民的身边,附耳低声说道:“别以为裴左相他们是想抢你的功劳,他们是在为了你好!实话告诉你吧,陛下到现在都不知道大兴被李渊贼军攻占的消息,你现在去觐见陛下说大兴光复,你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陛下还不知道大兴沦陷的消息?”钱向民差点没把眼睛瞪出眼眶,费了很大的劲才压住声音。
裴蕴点点头,又低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上次应良贤侄向陛下奏报李渊谋反和请旨征讨时,我们犹豫了四天,才用特殊的法子让陛下知道李渊谋反的事,为此死了三名宫中内侍,然后我们又等了五天,等陛下心情稍微转好的时候,才求得陛下降旨,让应良贤侄出兵平叛。”
钱向民张大了嘴巴,也顿时想起了陈丧良上次出兵大兴前,隋炀帝的出兵旨意确实比陈丧良预料的要晚得多才送到东都,当时陈丧良还以为是道路阻塞交通不便,现在钱向民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拿出来吧,将来你就慢慢明白了。”裴蕴又低声说道:“应良是我们侄子,你是他的人,我们抢您的功劳做什么?我们是为了想办法让陛下不发火的知道这件事,让你直接去奏报,有很多人的脑袋会落地,你的脑袋也悬。”
钱向民不敢再不听了,乖乖拿出陈丧良的奏章交给了裴蕴,裴蕴接过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先打发了钱向民离开尚书台去馆驿休息,然后转向裴矩和虞世基等人苦笑说道:“呵呵,该商量如何向陛下禀报这个喜讯了,诸公,可有妙策?”
裴矩和虞世基等超级权贵同样苦笑,笑容比裴蕴更加苦涩。
与此同时,钱向民随着尚书台吏员出门之外,才刚出尚书台的大门,马上就重新被众多文武官员包围,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还一把揪住钱向民的衣领,气势汹汹的问道:“李渊狗贼打进大兴城,本将军的府邸被洗劫没有?快说!本将军的府邸被洗没有?”
“将军你是……?”钱向民小心翼翼的问道。
“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音。
裴蕴点点头,又低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上次应良贤侄向陛下奏报李渊谋反和请旨征讨时,我们犹豫了四天,才用特殊的法子让陛下知道李渊谋反的事,为此死了三名宫中内侍,然后我们又等了五天,等陛下心情稍微转好的时候,才求得陛下降旨,让应良贤侄出兵平叛。”
钱向民张大了嘴巴,也顿时想起了陈丧良上次出兵大兴前,隋炀帝的出兵旨意确实比陈丧良预料的要晚得多才送到东都,当时陈丧良还以为是道路阻塞交通不便,现在钱向民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拿出来吧,将来你就慢慢明白了。”裴蕴又低声说道:“应良是我们侄子,你是他的人,我们抢您的功劳做什么?我们是为了想办法让陛下不发火的知道这件事,让你直接去奏报,有很多人的脑袋会落地,你的脑袋也悬。”
钱向民不敢再不听了,乖乖拿出陈丧良的奏章交给了裴蕴,裴蕴接过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先打发了钱向民离开尚书台去馆驿休息,然后转向裴矩和虞世基等人苦笑说道:“呵呵,该商量如何向陛下禀报这个喜讯了,诸公,可有妙策?”
裴矩和虞世基等超级权贵同样苦笑,笑容比裴蕴更加苦涩。
与此同时,钱向民随着尚书台吏员出门之外,才刚出尚书台的大门,马上就重新被众多文武官员包围,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还一把揪住钱向民的衣领,气势汹汹的问道:“李渊狗贼打进大兴城,本将军的府邸被洗劫没有?快说!本将军的府邸被洗没有?”
“将军你是……?”钱向民小心翼翼的问道。
“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
第393章 无药可救
在江都城里足足等了六天,差不多快要被那些打听关中消息烦死的时候,钱向民与何二才终于等来了隋炀帝次日在朝会上召见的消息。不过还没等钱向民和何二松口气,来送消息的虞世基之弟虞世南又低声警告道:“明天在早朝上,万不可提起大兴被贼军攻克的时间,还有城内的损失情况,更不能主动提起代王殿下已经遇害这件事。这是为了你们好,千万要记住。”
虞世南的话让钱向民和何二一起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事已至此,钱向民也只能是赶紧拱手说道:“多谢虞舍人指点,请放心,我们明天在朝上尽量少说话,当个哑巴就行了。”虞世南点头,又交代了一些在朝会上需要注意细节,这才告辞离去。
大隋大业十四年正月三十,已经整整一百零二天没有召开朝会的隋炀帝终于让宫中内侍撞响了景阳钟,召集文武百官入朝议事,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隋廷文武官员各怀心事,在裴矩与来护儿的率领下列队入朝,步入和东都、大兴一样辉煌雄伟的金銮殿,等待隋炀帝召开早朝。
隋炀帝的御轿还没到来,乘着这个机会,钱向民稍微观察了一下殿上众人情况,才一年多时间不见,大隋的一帮重臣们明显都苍老不少,尤其是现在的军方第一人来护儿,才六十出头就已经须发雪白,精神也远不如在洛阳时那么的矍铄,七十多岁的右侯卫大将军赵才还在朝上不断的咳嗽,身体也大不如前,余下百官也几乎都没有什么表情,上百官员齐聚殿上仿佛毫无生气,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陈丧良的远房叔父裴弘策去了丹阳主持修筑新都城,暂代他位置的是将作少监宇文智及,因为脸色阴郁的缘故,面容阴鹫的宇文智及此刻更给人一种阴险狠毒的感觉,一双三角眼不断与对面武官班列化及交换眼色,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宇文化及也不断偷看朝上百官情况,神情藏不住的有些犹豫迟疑。
“皇帝陛下驾到。”殿外终于传来了内侍的公鸭子声音,钱向民跟随百官稽首行礼间,几双脚步走上殿来,速度慢得让钱向民有些奇怪,再悄悄抬头去看情况时,钱向民顿时就呆住了。
一年多时间不见,曾经那个英俊强健的隋炀帝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出现在钱向民面前的,是一个身材肥胖、脚步蹒跚的隋炀帝,苍白的面孔上带着疲惫,两眼无神,虚得连走路都必须要靠太监搀扶,如果不是五官轮廓还依稀可辨,钱向民简直都要怀疑面前这个隋炀帝是另一个人。震惊之余,钱向民心头不由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皇帝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毫无节制的暴饮暴食和纵情声色彻底摧毁了隋炀帝的身体,坐上了龙椅后,隋炀帝让文武百官平身的声音都明显的有气无力,百官起身之后,隋炀帝苍白虚胖的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笑着说道:“诸位爱卿,侬今天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侬的爱卿陈应良不负众望,杀了反贼李渊,大破李渊贼军,也夺回了一度被李渊贼军占据的大兴城。”
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的文武百官依然震惊,但震惊的并不是陈丧良的辉煌战绩,而是隋炀帝的自称——侬!做为大隋皇帝,天下之主,隋炀帝不自称朕或者寡人,却用上了江南方言自称为侬,这一点让满朝文武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也无法接受。
过了不少时间,逐渐回过神来的文武百官才纷纷向隋炀帝道贺道喜,都说隋炀帝能有陈丧良这样忠诚凶猛的打手走狗,何愁天下不平,贼寇不清?已经不知多少天没有开心过的隋炀帝也哈哈大笑,又说道:“传旨,加封陈应良为韩国公,金紫光禄大夫,改封大兴留守,赐良田千亩,奴婢百人,令他再接再厉,扫荡关中群丑,把关内那些乱贼给侬杀光,杀光!”
文武百官全都傻了眼睛,最后还是来护儿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道:“陛下,大业初年时,你已经将九等爵位改为了公侯男三等,这国公爵位,已经被你废除了。现在再加封陈应良为韩国公,似乎有些不妥。”
“有这事?侬怎么想不起来了?”隋炀帝面露诧异,还打了一个带着酒味的嗝,再仔细回忆了一下后,隋炀帝这才改口说道:“那这样吧,既然陈爱卿替侬杀了李渊逆贼,那就把李渊逆贼的封号给他,封他为唐国公,把李渊逆贼的唐县封地也转封给他!就这么定了!”
文武百官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可是看到隋炀帝已经拍板定案,又难得露出些开心笑容,不敢也不忍心去驳他的兴头,便全都唱诺谢恩。再然后,隋炀帝又打了一个酒嗝,有气无力的说道:“好了,侬累了,散朝吧。”
傻了眼睛,做梦都没想到时隔百日之后好不容易召开一次朝会,隋炀帝竟然只说这么几句话就要散朝,几千里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来递送报捷奏章的钱向民与何二更加傻眼,同样是做梦都没有料到隋炀帝竟然连提都没有提到他们。
这时,隋炀帝已经打着呵欠站起了身来,准备乘轿返回后宫去继续寻欢作乐,文武百官犹豫是否开口阻拦时,宇文化及更是万分犹豫,害怕开口进谏招致的危险后果,又想起自己在骁果卫诸将面前立下的誓言,更想起自己在大兴城外损失不明庄园田舍,心爱的猎场别院。再咬了咬牙,宇文化及终究还是决定赌上一把,出列稽首说道:“陛下,请稍容片刻,微臣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有本进奏。”
朝堂上响起些微低哗,除了极少数知情人外,每一个人都惊讶的看向了宇文化及,搞不懂著名马屁精宇文述的宝贝儿子宇文化及那来的这个胆量,竟然敢阻拦隋炀帝返回后宫?隋炀帝本人也有些奇怪,看在了已故宠臣宇文述的面子,暂时停住脚步问道:“爱卿有何事进奏?”
宇文化及从袖子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奏章,恭敬说道:“微臣宇文化及斗胆,恳请陛下率领百官返回大兴国都,坐镇关中指挥平乱,扫荡天下群寇,微臣不才,情愿率领一军为陛下担任开路先锋。”
无法压抑的惊呼声音此起彼伏,无数的文武官员目瞪口呆,也有无数的文武官员面露狂喜,恨不得冲上来亲上宇文化及几口,对宇文化及一下子就彻底的刮目相看——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丑还有这样的胆量?
决定天下命运和历史进程的时刻到来,如果奇迹出现,隋炀帝接受宇文化及的进谏率众回京,那么大隋江山不仅还有救,李密和窦建德这些跳梁小丑注定挡不住来护儿和赵才等名臣宿将指挥下的十几万关中精锐,已经逐渐露出獠牙的陈丧良也只能是赶紧把嘴巴闭好,乖乖的继续给隋炀帝当打工仔卖命。然而很可惜的是,宇文化及没能挡住历史车轮的七十码,还给自己招来了滔天大祸。
“大胆!”大怒之中,隋炀帝苍白的脸庞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也终于用上了正确的自称,但内容却让人十分心寒,“朕早已决定迁都丹阳,不再返回北方,你宇文化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违抗朕的旨意?你该当何罪?”
色厉内荏的性格重新在宇文化及身上占了上风,额头上冷汗滚滚间,宇文化及几乎都想改口收回奏请,然而隋炀帝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大喝道:“来人,把宇文化及给朕推出宫去,斩首问罪!”
宇文化及直接就瘫在了地上,殿中卫士虽然不情愿,却不敢违抗隋炀帝的旨意,乖乖的上来擒拿宇文化及。还好,宇文化及在朝廷里还有几个亲戚,他的进谏虽然没能成功却也讨好了许多的文武官员,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兄弟立即出列,恳求隋炀帝法外开恩,饶宇文化及不死,发现自己之前看错了宇文化及的来护儿和赵才等十六卫府的大将军,也纷纷出列稽首,恳求隋炀帝收回成命,饶宇文化及不死。
“陛下息怒,宇文将军虽然言出无状,悖逆旨意,但他也是一片赤忱忠心,还请陛下看在他的耿耿忠心份上,看在已经故去宇文柱国份上,法外开恩,饶他不死。”
“陛下,微臣的兄长虽然有罪,但请陛下看在我们的父亲面上,放他一条活命吧。”
好说歹说,看在了众多臣子和宇文述的面子上,隋炀帝终于还是改了主意,喝道:“看在众人面上,饶你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宇文化及给朕乱棍打出宫去,从今以后,再也不许他来参加朝会!”
侍卫们松了口气,赶紧拿来棍子驱逐宇文化及出宫,也故意手下留情没有使出全力,然而隋炀帝却很快看出了他们的故意包庇,便又喝道:“没吃饭吗?给朕重重的打!再敢敷衍朕,和宇文化及同罪。”
低声向宇文化及道了罪,众侍卫只能是下了狠手,把宇文化及打得鬼哭狼嚎的滚出金銮殿和江都宫,隋炀帝却又对群臣说道:“朕再说一遍,迁都丹阳之事,朕意已决!今后再有劝朕北返者,杀无赦!”
说罢,隋炀帝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去,留下众多的文武官员在金銮殿上愁眉对苦脸,无数人都有一句话想说却不敢说出口,纷纷暗道:“无药可救了,陛下和大隋江山一样,都是无药可救了。”
…………
些微细节的改变,没有影响到历史车轮对隋炀帝的碾压,相反还起到了加速作用,宇文化及命运的齿轮也继续向着注定的方向转动。当天下午,司马德勘和元礼等一帮喝了血酒的骁果卫将领结伴前来探望宇文化及,结果所看到的,是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叫苦的宇文化及,还有正在亲手给宇文化及上药的宇文智及。
尽管宇文化及的劝谏没能成功,司马德勘等人还是向宇文化及道了谢,掌握禁军的司马德勘也就部下棒打之事向宇文化及道了罪,然后司马德勘等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后,由司马德勘出面,低声对宇文化及兄弟说道:“两位宇文将军,事情到了这步,如果我们不早做决断的话,恐怕这辈子都回不了关中了。我们几个在来之前了一下,想了一个回家的法子,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兴趣参与。”
“你们准备怎么回家?”宇文化及好奇问道。
“现在骁果卫人人都想逃跑回家,我们想把这些将士给组织起来。”司马德勘低声说道:“先在城里抢上一把,抢一些路费粮食,然后结伴返回关中,你们愿不愿意参加?”
宇文化及有些为难,本来宇文化及确实很想返回关中老家,但是考虑到了这么做的危险,宇文化及心中难免又有些害怕。然而宇文化及的阴险弟弟宇文智及却突然开口,低声说道:“不能这么做,且不是无道昏君肯定要派兵追杀你们,就算你们能够摆脱昏君的追杀,也很难回到关中。不要忘了,现在天下已经是一片大乱,盗匪充斥,粮食稀缺,你们恐怕还没走到洛阳,就已经被盗贼杀害,或者已经被活活饿死。”
司马德勘担心的就是这点,点了点头后,司马德勘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宇文智及眨巴眨巴三角眼,用更低的声音阴阴说道:“昏君无道,民不聊生,大隋江山败亡已定,现在十几万关中将士人人思归,军心可用,我们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做票大的,成就帝王之业!”
“成就帝王之业?”
宇文化及当场就傻了眼睛,象不认识一样的上下打量自己二弟,司马德勘和元礼等人也吃了一惊,宇文智及察言观色,又低声说道:“怎么?害怕了?你们怎么也不想想,我们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有什么希望可以回关中老家?除了把江都的十几万精锐控制在手里,带着他们携带粮草、军械和战马一路杀回关中,我们拿什么突破杜伏威和李密这些贼军的封锁?又拿什么在路上收集回程所需的粮草?又拿什么抵挡昏君其他军队的前堵后追?”
想到回乡道路的艰难险恶,司马德勘等人纷纷点头,再然后,由赵行枢开口问道:“那我们如何把十几万关中将士控制在手里?又如何成就帝王之业?”
“只有一个办法。”宇文智及声音更加阴沉,缓缓说道:“诛杀昏君,拥立新君,带着新皇帝北返关中,以逼迫沿途诸郡县承认我们拥立的新皇帝,回到了关中后,我们就是开元的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十几个骁果卫将领没有一个人吭声,每一个人都抿着嘴不说话,心里不断盘算琢磨,迟疑难决,倒是宇文化及悄悄拉了拉弟弟的衣服,使眼色让他说话小心,宇文智及明白胆小兄长的意思,便凑到了宇文化及的耳边,低声说道:“兄长,难道你忘了我们被贬为奴隶这十几年的屈辱了吗?”
宇文化及不再拉扯了,还马上就想起了前些年自己和弟弟被隋炀帝贬入奴籍的往事,逐渐的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就这么办!拼了!”司马德勘突然开口,恶狠狠说道:“今天暴君已经在朝上说得很清楚,今后再有劝他北返者,一律杀无赦!他的老婆孩子倒是在身边,可以跟着他南下丹阳,我们的老婆孩子怎么办?让她们在关中饿死,被乱贼杀死?!”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元礼也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不能成功大不了一死,成了我们就是公侯万代,子孙儿女也可以跟着我们享福,拼了!”
司马德勘这个禁军总管都同意弑君,余下的骁果卫将领那里还会犹豫,或是咬牙或是握拳,纷纷点头同意宇文智及的计划。内心深处恨隋炀帝恨得蛋疼的宇文智及见了大喜,忙又低声说道:“人无头不活,蛇无头不行,这么大的事,我们必须要推举一个首领出来,带着我们大家一起动手,这样才能成事!”
“好主意。”司马德勘和元礼等人纷纷点头,又低声商量了一会后,司马德勘等人突然一起向宇文化及稽首跪下,异口同声说道:“许公,我们愿意奉你为首!”
和历史上一样,色厉内荏的宇文化及突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时,是吓得脸色顿变,冷汗直流,好长时间都不敢吭声。宇文智及看出兄长的怯懦,便低声说道:“兄长,确实只有你适合担任大家首领,你今天在朝上劝说昏君北返关中,虽然没能成功,但十几万骁果将士,那一个不在内心深处感谢你?你如果振臂一呼,别说是弑杀昏君拥立新君了,就是自己当皇帝,这些骁果将士也会跟着你走!”
决定历史进程的关键一刻再度到来,命运的齿轮继续转动,迟疑了相当不少的时间后,宇文化及的暴虐性子又在身体里占据了上风,点了点头,恶狠狠说道:“好,我干!”
第394章 回家的诱惑
一个农夫在悬崖绝壁的山径上,赶一匹驴子,驴子紧旁着悬崖绝壁走,农夫心惊肉跳,拉它往里靠一点,它不肯,稍微用力,它反而咆哮撕咬,乱踢乱跳,结果,栽下万丈深谷。∷四∷五∷中∷文△↗,农夫伸头下望,一脸严肃说:“驴老爷,你赢了!”
“禀皇后娘娘,奴婢偶然听闻,宫外有官兵正在商议谋反,请皇后娘娘慎查,及早禀报陛下。”
看了一眼跪在面前告密的忠心宫女,淡施黛粉的萧皇后毫无惊讶表情,就好象这件事十分平常无奇一样,细思了片刻后,萧皇后这才说道:“陛下一会可能要来这里,你当面向陛下禀报此事。”
忠心宫女应诺,又过了一段时间,隋炀帝果然带着满身的酒气与众多嫔妃美人进到了萧皇后的寝宫,行礼时,忠心宫女把刚才的话又对隋炀帝说了一遍。结果让忠心宫女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等待她的并不是对忠诚的奖励,而是大发雷霆的咆哮,“大胆贱婢,你一个小小宫女,有何资格谈论朝廷大事?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出去斩了!”
忠心宫女的滚烫鲜血并没有吓住后来人,是日傍晚,又有宫人来到萧皇后的面前奏报,说风闻宫外有人企图谋反。看了一眼已经醉卧在美人怀中呼呼大睡的丈夫,萧皇后的神情比之前更加平静,说出了她那句载入史册的名言,“天下事,非一期至此,气数已尽,勿用再言,只会徒使陛下忧愁烦恼。”
再没有宫人提起这件事,杨二哥,你赢了!
宫外有人将要谋反的传言在宫城内悄悄流传的时候,一条更加惊人的传言也在宫城之外飞快传扬——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散播的消息,楞是说隋炀帝正在让人酿造大量的毒酒,准备着以犒赏为名下发,毒死在江都的所有关中籍士兵,只留下南方籍的士兵活命。
传言荒诞得十分可笑,但以关中籍士兵为主体的骁果卫将士却偏偏很相信,无数不得人心的旨意政令已经严重透支了隋炀帝的威信,常年在外对家乡亲人的思念蒙蔽了骁果卫将士的双眼与理智,让每一名骁果卫将士都认为这不是谣言,而是事实。恐惧之下,关中籍的骁果卫将士纷纷互相转告,军心摇动,不肯束手待毙的念头迅速在关中将士的心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军心可用,同一日,也就是大业十四年二月初五这一天,骁果卫主将司马德戡突然召集所有的骁果卫将领,宣称谣言属实,骁果卫诸将已经死在旦夕,又宣布计划,决定在宇文化及的率领下发起兵变,逼迫隋炀帝退位,拥护圣明新君登基,然后护送新君返回关中老家!
一边是死在旦夕的威胁,一边是回家的诱惑,大部分的骁果卫将领当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同意接受司马德戡的计划,也向突然出现的宇文化及行礼表示效忠,只有很少几名骁果卫将领神情犹豫,迟疑不决。宇文化及看出这些人的心思,便开口喝道:“樊文超,你们几个,难道想要继续为昏君卖命么?”
被宇文化及点名的樊文超吓了一大跳,偷眼去看门外,见门外院中早已站满了荷刀持枪的司马德戡心腹亲兵,樊文超也乖乖做出了一个足以让他老爸樊子盖气活的决定,向宇文化及稽首说道:“末将愿随许公行大事,废昏君,立新君。”
其他几个犹豫不决的骁果卫将领也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低头,答应跟随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行事,宇文化及大喜,立即取出起兵文书命众人签字画押,喝血酒立毒誓,然后宣布了具体的行动计划,决定在傍晚时起事,率军前往江都宫动手,还直接宣布了入宫路线——很巧,又是名叫玄武门的宫门!
这是一个漏洞满身破绽百出的兵变计划,事实上骁果卫诸将散去准备后,时间还没到傍晚,已经就有动摇者派出心腹向营外告急,出卖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的兵变计划。但是,历史车轮的七十码不是人力所能阻挡,楞人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的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隋炀帝和大隋朝廷的运气也不是一般的烂。
江阳长张惠绍派出的心腹,成功把消息送到了办完公务刚离开皇城的大隋重臣裴蕴面前,有着奸臣之名的裴蕴在此一刻倒是十分清醒,大惊之下立即重返皇城,找到唯一有资格在此刻进入宫城的内史侍郎虞世基,把张惠绍密报转告给了虞世基,要求虞世基立即入宫向隋炀帝告急,请隋炀帝立即调动城外驻军入城平叛,擒拿宇文兄弟和司马德戡等兵变头目。
职位相当于华山大师兄的虞世基在此一刻犯了和华山大师兄一样的糊涂,怀疑张惠绍冒着死亡危险送来的消息不实,不肯也不敢入宫去给隋炀帝添麻烦,一口拒绝。裴蕴也知道虞世基有他的为难之处,便马上想出了一个变通之计,建议虞世基矫诏调遣城外的兵马入城,保护宫城和预防万一,并承诺即便隋炀帝见怪,也与虞世基一同担罪。
城外驻军归来护儿直属,有战斗力也比较忠心听话,倘若虞世基能够听从裴蕴的建议,那么历史的七十码车轮还有被踩住刹车的机会,然而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虞世基却犹豫了,许久都没有做出决断,白白浪费了最后的应变时间。
与此同时,江都东城的骁果卫营地中已经是火光冲天,两万多参与兵变的骁果卫将士手打火把,将半边天际映得通红,火光之明亮,以至于就连正在宫城里柱杖游览的隋炀帝都看得清清楚楚,也一度疑心城中有变,赶紧找来正在宫内的虎贲郎将询问情况。
“禀陛下,是城内草舍失火,城中军民正在救火,很快就能扑灭,请陛下放心。”回答隋炀帝问话的当值虎贲郎将是裴虔通,隋炀帝相信了他的解释,没有再做理会。
火光迅速向着皇城和宫城逼近,值守皇城的元礼和值守宫城裴虔通早已密令皇城与宫城各门今夜不得上锁,各道城门都是轻轻一推就能打开,手打火把的骁果卫将士人人面色严峻,心里几乎都只有一个念头,“让暴君退位,拥立新皇帝,带着新皇帝回家!”
司马德戡和宇文智及联手指挥的叛军迅速控制了城内各个路口,禁止所有人通行。察觉到情况不妙,隋炀帝长孙燕王杨倓在梁公萧钜与千牛备身宇文皛等人的保护下,从芳林门旁边的水闸处进了皇城,来到玄武门外请求立即觐见隋炀帝,结果却被裴虔通的部下迅速擒拿,堵住了嘴巴捆到了隐蔽处看押。
与此同时,虞世基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同意裴蕴的建议矫诏召城外驻军入城护驾,然而这么做已经太晚了,还没等他们把假诏书写好,骁果卫叛军就已经在元礼的接应下进入了皇城,并且迅速了各大要害咽喉。见此情景,裴蕴也只能是仰天长叹,“虞世基啊,我找你商量大事,真是找错了人啊!”虞世基全身汗出如浆,颤抖着不敢回驳。
宫城内同样有着裴虔通接应,之前对杨倓等人紧闭的玄武门对叛军大开,叛军长驱直入,裴虔通还直接给叛军带路去擒拿隋炀帝。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正在与宠妃魏氏等人饮酒的隋炀帝才终于发现情况不妙,赶紧起身西逃,同时派人去联络来护儿和独孤盛等心腹将领,命令他们率军入宫平叛。
隋炀帝的旨意不仅没能送出宫外,正在成德殿值守的独孤盛率殿内兵阻拦叛军间,还迅速被人多势众的叛军乱刀砍死。千牛独孤开远率领数百殿兵四处寻找隋炀帝,企图保护他离开宫城暂避刀兵,却因为隋炀帝自行藏匿不知所踪,还有魏氏等人故意错指隋炀帝的逃亡方向,始终寻找隋炀帝不见,导致独孤开远身边的士兵军心慌张,逐渐逃亡,最后没用叛军动手,独孤开远这支最后忠于隋炀帝的军队就自行的土崩瓦解。
司宫魏氏等人再一次出卖了隋炀帝,向叛军指出了隋炀帝真正离去的方向,以骁果卫校尉令狐行达为首的叛军士兵率先找到了隋炀帝藏身的永巷,原本隋炀帝藏身在隐蔽处令狐行达等人很难发现他,但已经彻底丧失人心的隋炀帝再遭出卖,有宫内美人指出了隋炀帝的藏身地,令狐行达提刀上前,掀开帘子时,果然看到隋炀帝藏身在帘后。
生死攸关的时刻,往日的精明与威严气度重新回到了隋炀帝的身上,面对着气势汹汹的令狐行达等人,隋炀帝大声喝道:“汝等想要弑君?”
积威仍在,隋炀帝的大喝让令狐行达等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然后令狐行达还向隋炀帝稽首行礼,说道:“臣等不敢,臣等只是因为麾下将士想要返回关中老家,想请陛下降诏,率领文武百官返回关中大兴。”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隋炀帝点了点头,说道:“好,朕答应你们,去敲响景阳钟,让百官入宫召开朝会,朕下诏返乡。”
赶到现场的叛军士兵越来越多,看到隋炀帝已在掌握之中,叛军士兵的欢呼声音也逐渐四起,原本令狐行达也已经答应派人去敲响景阳钟了,可是消息送到了宇文化及兄弟面前后,已经紧张得全身冷汗湿透的宇文化及却福至心灵,大吼道:“别上当,他是想和百官见面,让那些人救他,把他押进寝宫,严密看守!给我看紧了!”
宇文化及的命令在这个时刻异常有用,同样是紧张万分的叛军将士下意识的无条件执行,立即就半请半抬的强迫隋炀帝返回寝宫,同时隋炀帝的幼子杨杲也被叛军士卒抓获,同样押到了寝宫和隋炀帝一起关押。裴虔通、令狐行达、孟秉和马文举等叛军首领各执刀剑,严密看押,不许隋炀帝离开龙床一步。
宫城各要害接连落入叛军手中,以独孤开远为代表的忠于隋炀帝的侍卫不是被杀,就是被迫放下武器投降,同时外面的皇城也是一样的情况,人多势众的叛军控制了皇城诸门,断绝皇城的内外交通,另一名叛军重将唐奉义则牢牢守住外城诸门,不给外军进城的机会,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而到了天色微明时,皇宫内外已然尽数落入叛军掌握之中,宇文化及兄弟这才率领着一帮子叛军首领来到寝宫,与隋炀帝见面。
君臣重逢异常尴尬,胆小怯懦的宇文化及都不敢和隋炀帝对视,倒是命悬人手的隋炀帝在这一刻十分冷静,搂着哭泣不止的幼子杨杲镇定说道:“化及,听说你是这件事的首领,朕有何罪?你为何要如此?”
微微颤抖的宇文化及无法回答,叛将马文举却站了出来,朗声说道:“陛下,你自登基以来,抛下宗庙不顾,不停地巡游,对外频频作战,对内极尽奢侈荒淫。致使青年壮丁都死于刀兵之下,妇女老弱死于沟壑之中,民不聊生,盗贼蜂起,一味任用奸佞,文过饰非,拒不纳谏!此不为罪,又有何以为罪?”
轮到隋炀帝无言以对了,沉默了片刻,隋炀帝才说道:“朕是对不起天下百姓,但朕对得起你们!朕给你们的荣华富贵还少吗?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
又轮到叛军诸将无法回答了,再紧接着,隋炀帝环视了在场众人一圈后,突然又指住了站在司马德戡身后的樊文超,喝道:“樊文超,朕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你竟然也和他们是一伙!你的父亲樊子盖,对朕何等的忠心耿耿?你父亲为朕发掘的陈应良陈爱卿,对朕的忠心又何尝在你父亲之下?你今天随着反贼作乱,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的晚辈陈应良?你死之后,又有何面目与你父亲相见于九泉之下?”
虎父犬子的樊文超满面羞惭,低着头不敢吭声,隋炀帝又大声说道:“你们给朕听好了,现在罢手,朕饶你们不死,今日之事,朕绝不追究!”
还别说,隋炀帝这一手还真吓住了一些叛军将领,让一些叛将心理动摇,可惜司马德戡和裴虔通等人却不上当,一起大喝道:“别上当!这个暴君向来言而无信,我们现在收手,只会是死无葬身之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杀了他!”
恐怖模样再一次吓住了隋炀帝怀里的杨杲,让年仅十二岁的杨杲再一次放声大哭,裴虔通听得烦了,干脆一把抢过杨杲,挥手一刀砍下杨杲首级,颈中鲜血飞溅,顿时洒满隋炀帝一身一脸,让隋炀帝全身为之一震。
“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昏君!”令狐行达举刀大吼,众人轰然答应,都举刀上前要把隋炀帝乱刀分尸。
“且慢!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何得加以锋刃?”自知死期已至的隋炀帝更加冷静,喝道:“取鸩酒来!朕要自尽!”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上那里找毒酒去?”司马德戡冷笑说道。
隋炀帝不说话,仅是解下了自己的衣服束带,递给叛军众人,令狐行达和马文举等人会意,接过束带上前就要套在隋炀帝脖子上。生命的最后时刻,隋炀帝再一次恢复了登基世的英明睿智,飞快的大声说道:“朕的最后旨意,令越王杨侗继承大统,赐大兴留守陈应良假黄钺,使持节,封左翊卫大将军,辅佐越王登基,替朕报仇!汝等无论何人,先将朕遗诏送至东都,送至大兴,朕……。”
“快勒死他!”宇文智及醒过味来大吼,令狐行达和马文举等人也赶紧动手,猛的拉动束带,带动束带紧勒隋炀帝脖颈。
“朕赐赦免,赦免其不死……。”这是隋炀帝人生的最后一句话,束带勒尽了他的脖子后,他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呼吸逐渐断绝,双眼逐渐充满血丝,最后脑袋一歪,命丧当场。
给隋炀帝陪葬的人很多,缢死了隋炀帝后,杀红了眼的叛军将领又杀死了他的长孙燕王杨倓和萧钜、宇文皛等人,接着又宰了被关押在骁果卫营地里的蜀王杨秀和他的七个儿子,同时又派人上门去杀了素来不得隋炀帝喜爱的儿子齐王杨暕,还有杨暕的两个儿子,在江都的隋廷宗室和外戚几乎被屠戮一空,只有隋炀帝的侄孙子杨浩得逃一死,被宇文化及兄弟拥立为傀儡皇帝。
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秘书监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和他们的儿子也一同遇害,其中除了坚持主张迁都的虞世基和袁充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外,其他人都可以说是死得很冤,尤其是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深得军心的他因为威望太高,被宇文兄弟和叛军诸将忌惮,即便明知道他坚决反对迁都和一再恳请隋炀帝返回大兴,为了消除隐患,仍然还是派兵包围了他的府邸,杀死了他和他的三个儿子。
和历史上一样,隋炀帝睡进了用床板钉成的简陋棺材,杨二哥,你赢了。都的隋廷宗室和外戚几乎被屠戮一空,只有隋炀帝的侄孙子杨浩得逃一死,被宇文化及兄弟拥立为傀儡皇帝。
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秘书监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和他们的儿子也一同遇害,其中除了坚持主张迁都的虞世基和袁充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外,其他人都可以说是死得很冤,尤其是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深得军心的他因为威望太高,被宇文兄弟和叛军诸将忌惮,即便明知道他坚决反对迁都和一再恳请隋炀帝返回大兴,为了消除隐患,仍然还是派兵包围了他的府邸,杀死了他和他的三个儿子。
和历史上一样,隋炀帝睡进了用床板钉成的简陋棺材,杨二哥,你赢了。
第395章 栽赃谋反
该把时间回到大业十三年的腊月了,也不知道是六一十七年的第几场雪,漫天飞雪中,西进袭取常平仓的瓦岗军偏师翟弘部遭到了惨败。
翟弘父子的惨败理所当然,不明敌情不值地形就贸然杀入崤函险道,还没等越过硖石山,陕县县令姚懿就已经组织好了乡兵配合常平仓守将独孤秀准备作战,牢牢守住函谷关险要,接着高士廉的舅子鲜于质也带着弘农兵马赶到陕县助战,再然后瓦岗军偏师才刚刚抵达砥柱山,刘长恭、裴行方和贺延玉也已经带着潼关兵马赶到了常平仓,合军超过两万严阵以待,单等翟弘父子上门送死。而与此同时,李二承诺派出的援军,却还连在那里都不知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翟弘父子再能打下常平仓就除非是奇迹出现了,但因为山区变民不断主动前来依附的缘故,瓦岗偏师的兵力数量迅速逼近两万人,志得意满的翟弘父子觉得胜算在手,还是傻乎乎的打到了函谷关下,向已经经过多次抢修函谷关城发起进攻。
进攻的结果纯粹就是给裴行方和鲜于质等隋军新锐刷经验攒功劳,不消贺延玉麾下的隋军精锐出手,仅凭鲜于质带来的弘农军队就牢牢守住了函谷关,把主动发起攻坚的翟弘父子抽得满地找牙,接着姚懿又提议抄小道去奇袭瓦岗军偏师的背后全歼来敌,好在裴行方牢记远房表哥的叮嘱不愿打歼灭战,力劝总指挥刘长恭放弃这个很有把握的战术计划,改歼灭为反击,借着夜色掩护劫营得手,一举击败翟弘父子,迫使他们弃营逃命。
翟弘父子逃出崤函道期间理所当然发生了一些故事,一队自称是李密部下的骑兵在路上拦住了翟弘父子的败兵,声称是前来奉魏公之命前来迎接翟弘父子,要求与翟弘父子见面,翟弘父子不知有诈刚出面时,那队骑兵突然射出几支冷箭差点射中翟弘父子,然后撒腿就跑,还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翟弘父子惊魂未定间,又大惊失色的看到,他们身边中箭的亲兵已经七窍流血而死,伤口流出的鲜血还是呈青黑色。
可想而知翟弘父子对于此事的愤怒,才刚逃出崤函道回到瓦岗军主力营中,马上就拉着翟让登门问罪,李密也顿时暴跳如雷,然而李密愤怒的却不是陈丧良的阴险狠毒,气愤的乃是翟弘父子的愚蠢傻笨,咆哮道:“你们是傻子啊?这么简单的离间计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我要是派人刺杀你们,会让刺客打着我的旗号行事吗?我有那么傻?”
其他的翟李联军将领也都觉得李密不可能这么傻,但翟弘父子却很快指出这正是李密的聪明之处,“魏公,你当然不傻,你故意让你的人直接打着你的旗号行事,正好可以制造官军栽赃陷害你的假象,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常平仓有那么多守军?”
争执的结果是谁也说不清楚,李密确实想要借刀杀人干掉翟弘父子,但并没有派人去暗箭射杀他们,翟弘父子十分怀疑李密是想杀掉他们,却没有证据,最后大家只能是不欢而散,李密与翟让一家本就已经逐渐出现的矛盾更加突出,翟让一家开始担心李密会干掉他们独吞瓦岗军,李密也开始担心翟让父子会先下手为强,突然发难干掉他。
和历史上一样,李密和翟让的矛盾逐渐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后,先下手为强的声音开始在李密的身边出现,翟让一家怒气冲冲的离开不久,左司马郑颋就向李密提出了警告,道:“魏公,崤函道的事虽然是官军用计离间,但翟让一家愚昧贪暴,很可能就会认定刺客是你所派,你如果不早做决断,只怕他们迟早会生出害你之心,与其让他们先下手为强,倒不如我们先动手行大事。”
李密沉默,片刻后才叹了一口气,道:“大敌当前,王世充死守洛口仓寸步不让,陈应良奸贼又在关中虎视耽耽,这个时候自相残杀,除了让人耻笑和白白便宜敌人,再没有任何的收获。”
“魏公说的话当然有道理。”郑颋点头,然后又说道:“但这样的道理,翟让一家却肯定不懂,只要有机会,他们肯定不会顾忌那么多。毒蛇噬腕,壮士断臂,魏公,你必须早做决断,抢占先机。”
李密再一次沉默,这时,帐外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李二派遣银青光禄大夫任瓌为使前来求见,李密听了任瓌(读音同瑰)的名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疑惑说道:“任瓌为使?派这个著名的舌辨之士来见我,李二郎又想耍什么花样了?”
左右见李密如此忌惮任瓌,忙都问起原因,李密随口答道:“任瓌是前陈镇东大将军任蛮奴的养子,素有舌辨之能,李渊起兵后他主动前去依附,先后替李渊招降了韩城、冯翊等十余座城池,听说关中最大的义军头目孙华也是被他说服主动向李渊投降的,被李渊以大将军身份封为银青光禄大夫,口才很好,李二郎派他来拜见我,肯定是要和我交涉什么事情。”
“恩师,那干脆就别见他,反正我们也不需要他李二郎为我们做什么。”王伯当建议道。
“没关系,我正想见识一下这个任瓌的口才能有多好。”李密自信的笑笑,又说道:“再说了,李二郎对我们的用处还是有一点的,起码可以牵制一部分关中兵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不能太怠慢了他。见,请任大夫进来。”
亲兵答应,不一刻,曾经为李渊叛军杀入关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任瓌就被请进了李密的帐中,和李密事情预料的一样,任瓌的容貌儒雅,举止有礼,风度翩翩,颇是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见面后,任瓌也很乖巧的向李密行礼,恭敬说道:“太原义师右都督李世民帐下慰抚使任瓌,见过魏公。”
“慰抚使?”李密有意考验任瓌,也不请任瓌入座,故作惊讶的问道:“任大夫难道是替右都督来招抚于我的?想让我主动投入右都督的帐下?”
“非也。”任瓌摇头,不搭李密的这个茬,微笑说道:“小使今日前来拜见魏公,非是抚慰招抚,是为了推翻暴君杨广的大业而来,也是替魏公除去心头大患而来。”
“替我除去那一个心头大患?”李密冷笑,又狂傲问道:“又有什么人,能配成为本公心头大患?”
任瓌笑得更加轻松,道:“有一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替杨广杀魏公帐下义士数以万计,致东都洛阳百万军民百姓至今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又曾狐假虎威,仗麾下军多马壮,兵甲锐利,几次在阵上对魏公苦苦相逼,魏公占虎牢据洛口,屯兵东都城外,却因顾忌于他,片甲不能西进,他难道不配被称为魏公的心头大患?”
李密脸上的冷笑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还是惊讶与好奇,惊讶问道:“贵使能够除去此贼?”
“不知魏公听说过杨义臣故事没有?”
任瓌不答反问,又自问自答,微笑着介绍道:“杨义臣本姓尉迟,因为先帝多立功勋,屡建战功,赐姓杨氏,收录皇族宗谱。那杨义臣也对大隋两代皇帝忠心耿耿,北拒突厥,南定杨谅,西征吐谷浑,东讨高句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向海公、高士达、格谦与张金称等反隋义士都是命丧他手,现今纵横河北的长乐王窦建德,也一度被他打得只剩下一百余骑亡命天涯。然而在此时刻,暴君杨广却突然将他召到江都,改封他为礼部尚书,他也一病不起,在任上过世,其中幕后故事,不知魏公可知否?”
任瓌这个问题算是问住了李密,杨义臣突然倒台时李密已经落草入寇,官场上的消息来源全靠妹夫丘君明提供,还有后来的李渊一家暗助,自然无法知道杨义臣突然倒台的背后原因。迟疑了一下后,李密收起狂傲,先是请任瓌落座,然后才向任瓌拱手说道:“这点本公确实不知,还请大夫教我。”
“不敢当。”任瓌拱手还礼,这才说道:“禀密公,杨义臣突然被召回江都改任文职,全是因为内史侍郎虞世基的一句谗言。那杨义臣将报捷奏章送到江都后,只因他与虞世基素有嫌隙,虞世基嫉妒他功高,便在杨广面前进了一句谗言,说杨义臣拥重兵在外,不得不防。杨广起疑,便下旨让杨义臣解散军队,返回朝中任职,那杨义臣因此气愤成疾,这才不久之后便在任上去世。”
李密有多坏大家都知道,听了任瓌这番话那还能不明白他和李二的意思?心下大动间,李密盘算了一下,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只请魏公稍费力气,把这道檄文张贴于已经归附于你的郡县城池即可。”任瓌微笑着拿出了一道檄文,双手捧起,又说道:“当然,最好是还请魏公麾下的士卒冒险,将此檄文张贴于东都十一门的城门之上。”
李密不动声色的接过了檄文,展开一看时,见檄文大致内容如下:“右武卫大将军许昌公陈应良,谨以信义布告天下:杨广无道,妄自居尊,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理当禅让让贤,隐居幕后。皇族杨行基,光耀明德,博爱万方,岁久潜龙,当为新君。今吾应天顺人,克日兴师,以慰万民之望。告示到日,各宜归命新君,如不顺者,当灭九族!先此告闻,想宜知悉。”
反复看着伪造的陈丧良檄文,李密沉吟着问道:“杨行基是谁?”
“代王殿下的远房堂侄。”任瓌如实答道:“大兴城中,就他与代王殿下的血缘关系最近,代王殿下不幸被陈应良的麾下乱兵杀害后,我家大将军本想拥立他为天子,然而尚未行事,大将军就已经被陈应良杀害。”
李密又不说话了,又盘算了片刻,李密还突然笑了起来,笑道:“想不到右都督年纪不大,心计竟然能够如此深沉,好一个嫁祸江东之计,本公如果中计,陈应良小贼,可就要马上带着大兴兵马来和我拼命了。”
“魏公为何有此一言?”任瓌明知故问。
“这还不简单?”李密冷笑说道:“我如果帮你们栽赃陈应良狗贼谋反,企图效仿你们的大将军废杨广立新帝,那么杨广和东都城里的杨侑一旦中计,必然要质问陈应良是否真有此事,陈应良小贼为了证明清白,除了立即回军东都之外,还有什么选择?他带着精锐部下来了,关中空虚了,本公面临强敌了,你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听到李密这话,旁边的李密部下立即纷纷怒视任瓌,任瓌却不动声色,微笑着拱手说道:“魏公,我们右都督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想,所以才特地派遣小使前来,以供你随时垂询查问。不错,我们是很希望陈应良小贼回师东都,让关中重新空虚,但是魏公你怎么不想一想,以陈应良小贼之奸诈,又如何敢放着强敌环伺的关中大兴于不顾,亲自率领主力回师东都?他就不怕他前脚刚走,我们右都督和天水薛举、河西李轨,后脚就杀进大兴关中?”
李密闭上了嘴巴,心道:“是有这个可能,陈应良小贼这时候是不敢回军,他前脚刚走,薛举、李轨和李二郎这些豺狼虎豹,后脚就能杀进关中大兴。”
察言观色见李密的讥讽神情消失,任瓌又乘机说道:“魏公,请你想一想,以现在关中大兴的情况,陈应良狗贼决不敢轻易回师离开关中。但杨广、杨侑一旦中计召他回师,他就会陷入两难境地,不回师就会招来君主忌惮,部下猜疑,回师的话又会关中空虚,后方露出破绽,进退两难。届时不管他是拒绝奉诏回兵,重蹈杨义臣覆辙,还是只率少许军队回兵东都,岂非都是魏公你除去心头大患的最好机会?”
李密开始动摇了,暗道不错,以杨广的狗熊驴脾气,一旦对陈应良小贼生出疑心,就一定会解除他的兵权预防万一,陈应良小贼奉诏就是杨义臣的下场,不奉诏就会招来千夫所指,部下质疑,甚至可能背上反叛之名,被杨广老匹夫下诏擒杀。除非他舍得扔下关中大兴不管,否则就只能是率领少许精锐返回东都表示忠心,没了那些能征善战的勇将锐卒在面前差遣,我一只手都能掐死他!
“魏公,陈应良的可怕之处,并非他诡计多端,百战不败,而是暴君杨广对他的宠爱信任。”任瓌又继续怂恿道:“陈应良能够在四年间神速掘起,靠的是杨广和樊子盖、卫玄等人对他的赏识提拔,要兵给兵,要权给权,要钱粮有钱粮,要武器有武器,最后还对他委以东都留守的重任,陈应良就是靠着这些支持才走到了今天。现在樊子盖和卫玄等人已死,杨广倘若又对他生出了疑心,你觉得他还能有什么希望?”
“至于魏公你刚才说我们右都督是想嫁祸江都,小使刚才还没有说完。”任瓌又用谆谆教导的语气说道:“我们右都督如果真有这个打算,那他为什么不自己直接行事?派遣几个不怕死的勇士,冒险潜入东都张贴这些檄文,难道是很难的事吗?我们右都督既然直接可以做到,那为什么还要请你出手,代为行事?还不是为了要让你知道此事,提前做好应对准备,本意是为了携手推翻暴君杨广的反隋大业,这一点,魏公难道就没有想到?”
任瓌的口才确实了得,奸诈如李密都忍不住心中赞同,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再稍一盘算后,李密点头说道:“好吧,我答应你,我即刻命人将檄文张贴各地,再命人在夜间张贴于东都十一门。不过……。”
说到这,李密微微一笑,又对任瓌说道:“不过你们右都督可别有什么后招,又想出什么阴险毒计,逼迫陈应良小贼率领主力出关,那本公可就要被你们给坑惨了。”
任瓌一惊,嘴上连说不敢,心里则冷笑说道:“果然奸诈!但很可惜,你已经中计了,你怎么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道路阻塞,我们的密使无法南下,更没力量把檄文张贴于关外诸郡县,让杨广老儿知道这张檄文的存在,我们还用得着求你帮忙传播檄文?”
任瓌也稍微小看了一些李密,把他打发到了营中休息后,李密把檄文扔给了以文才闻名于世的祖君彦,微笑说道:“把这道破檄文改一改,加上陈应良小贼和李渊一家联手废掉杨广和拥立杨行基的意思,让杨广和杨侑这些人知道,陈应良小贼已经暗中勾结李渊的两个宝贝儿子,还有李渊背后的平陵窦氏,准备推翻他们的朝廷了。”
“妙啊!”祖君彦眼睛一亮,惊喜说道:“魏公此计大妙,如此一来,暴君和杨侗一旦生疑,陈应良小贼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就有回军关中和进兵河东两个选择了。我军强李家弱,陈应良小贼肯定会先打河东,不会先来回援东都,让我们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应对面前的王世充和东都城里的杨侗。”
“我们腾出手来,要对付的人不止是王世充和杨侗,还有一个敌人。”李密淡淡说道。
第396章 恶有恶报
东都洛阳,大业十四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以往更早一些,才是正月初一的清晨,天空就扬扬洒洒的飘下鹅毛大雪,很快就把规模宏大的东都洛阳变成了一片银白世界。
新年,瑞雪兆丰年,然而东都城里却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不管是宫城和民间,全都是笼罩在一片紧张担忧的气氛之中,就连已经虚岁十五的杨侗都谢绝了元文都和段达等人举办宴会庆祝新年的建议,仅是给每一名进贺官员赏赐一碗汤面稍微意思意思,以节约日渐短缺的粮食。
东都的粮食情况越来越紧张,如果不是翟李联军合围上洛仓之前,杨侗未雨绸缪让军士往城内抢运回来了一批粮食,过年之前东都就肯定已经断了粮,而现在上洛仓虽然还在王世充的控制中,粮道却已经被翟李联军切断,王世充军和东都守军几次设法往城内运粮,都被数量越来越多的翟李联军抢走或者焚毁,没能成功一次。
城内粮价飞涨,普通百姓与守城军士都饱受缺粮之苦,与陈应良关系不佳却对大隋朝廷忠心耿耿的副留守元文都为了给守军筹备粮食,不得不建议杨侗赐给献粮商人以二品散官衔,城内富商捐粮助军虽然踊跃,却又导致每天手拿笏板上朝的商人挤满殿堂。杨侗还算是一个称职的皇孙,自然得考虑一下现在的处境是要里子还是要面子。
战局情况比粮食情况更糟糕,即便王世充还牢牢守住上洛仓,无奈他手里的两万多军队在翟李联军面前处于绝对劣势,且接连作战疲惫异常,勉强只能保住上洛仓不失,再无还手之力。再次扩编的东都守军虽然还有十余万,却苦无良将指挥,更缺乏经验训练,战斗力低下,守城时还能勉强一用,野战却根本不是士气高昂的翟李联军对手。
除此之外,王世充和元文都的矛盾也削弱了东都隋军的整体战斗力,王世充几次要求杨侗给他补充军队扩大兵权,元文都却觉得王世充为人野心勃勃,好利轻义,担心把东都兵权给他过多会发生不测,几次都出面反对劝阻,结果是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王世充没能成功掌握更多兵权,东都隋军也失去了王世充这么一个还算优秀的指挥官,无法迅速捏成一团形成战斗力。
大年初一还噩耗不断,先是听说荥阳太守郇王杨庆和梁城通守杨汪都投降了李密,接着守河阳的黄桃树也带着不到百人的士兵狼狈不堪的逃回了东都,突然大败的原因是除夕夜只顾吃顿饱饭而疏虞防务,被裴仁基偷袭得手,再次击败昔日同僚黄桃树的坑爹专业户裴仁基乘势抢占河阳浮桥,在初一清晨渡过黄河进逼回洛仓,并于同日傍晚抵达上洛仓过年,翟李联军声势更盛,手中兵力薄弱的王世充则更加窘迫。东都朝廷和王世充一样的欲哭无泪,却又一样的无可奈何。
战局不利还只是让东都朝廷欲哭无泪,大年初二发生的变故却让东都朝廷是大吃一惊了,大年初二的清晨,东都十一门的守军同时在城门上发现一道檄文,一道以右武卫大将军许昌公陈应良名誉颁布的檄文,宣称说隋炀帝无道无德,陈应良已经不打算跟着隋炀帝干了,决定和李渊家的两个宝贝儿子联手,废掉隋炀帝这个罪恶充盈的大昏君大暴君,拥立正在大兴城中的皇室成员杨行基为帝,重建大隋河山!
十一道檄文都被飞快揭下送入宫城,挤满了抱笏散官的东都殿堂大吃一惊,杨侗和段达等人都是大惊失色,曾经与陈丧良结为亲密政治同盟的段达看完了檄文后,还脱口说道:“倘若此事为真,大隋江山休矣!”
路遥知马力,关键时刻,站出来为陈丧良说话的,反倒是为了权力之前与陈丧良明争暗斗多次的元文都,元文都还很有信心的说道:“殿下勿忧,诸公勿忧,陈熊渠对大隋朝廷一向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况且李渊逆贼还是被陈熊渠亲手所杀,他又怎么可能与李氏贼子余孽携手悖逆?微臣敢断言,此必是贼军所为,目的是离间殿下与陈熊渠主从,使殿下自断臂膀,自毁长城。”
卢楚和皇甫无逸等人也都站了出来给元文都帮腔,指出这必然是敌人离间,陈丧良绝不可能这么做——至少现在还真的绝不可能这么做,杨侗和段达等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离间计最恶心人的地方就是你明知是计,心里也肯定会存着疙瘩,所以很快又有朝臣进谏道:“殿下,还是谨慎为上,陈熊渠身为东都留守,西援大兴击破李渊逆贼之后,却借口关中强敌环伺,境内贼寇未清,拥兵不归,此事颇为可疑,还请殿下慎查之。”
陈丧良在这件事上确实做得很不地道,带着东都精锐去霸占了关中好地盘不说,东都接连告急,却始终不肯回兵来救,目的确实有些可疑。所以杨侗难免也有一些动摇,那边段达又说道:“殿下,依臣之见,不如以催促陈留守回师救援东都为名,派遣可靠之人前往大兴探听风声,查证是否真有此事,若陈熊渠确无疑心,便将檄文之事明言相告,说明殿下你对他毫无猜疑,让他尽快回师来解东都之危。若有其他,殿下也可及早应对。”
杨侗一听大喜,立即点头说道:“此计大妙,众卿,何人愿往大兴替本王查探虚实?”
殿堂上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段达也突然发现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如果陈丧良真想造反谋反,去的使者还回得来不?但还好,能够最终熬死李密的东都朝廷里还有几个忠臣,元文都稍一思索就出列拱手,朗声说道:“殿下若有意如此,微臣举荐太子舍人元济担任此职。”
“元太府,你举荐你的长公子?”杨侗惊讶问道。
“殿下,这里是朝廷庙堂,没有微臣的儿子,只有太子舍人元济。”元文都恭敬回答,又重复道:“微臣举荐元济为使,前往关中探听虚实,为殿下催促熊渠大将军回师东都,请殿下恩准。”
元文都傻乎乎的拿长子兼嫡子去冒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探听行迹可疑的陈丧良是否真有反意,朝廷里当然没有更傻的跳出来和他抢,杨侗感动于他的忠心,自然也没有反对,当下由元文都亲自提笔,以杨侗名誉又给陈丧良准备了一道催促他回师东都的命令,安排了元文都的长子元济送往大兴不提。
以杨侗为首的东都朝廷似乎突然的时来运转,元济携书前往关中的第二天,同时也是大业十四年正月初四这天,一个令东都朝廷惊喜得都不敢相信的消息忽然传来——已经围困回洛仓两月有余的翟李联军主力,竟然令人难以置信的解除了对回洛仓的包围,拔营返回洛口仓!
东都朝廷从上到下都怀疑这是瓦岗之狐李密的奸计,已经和李密打得筋疲力尽的王世充更加怀疑这是李密的诡计,疑惧之下,以至于王世充都不敢乘机往急需粮食的东都城内运粮,望粮欲穿的杨侗和元文都、段达等人也害怕最后的粮仓有失——虽然规模较小的回洛仓同样已经是存粮不多,严令王世充不得随意打开仓城大门,谨防翟李联军发起偷袭。
直到两天之后,反复确认了周边没有伏兵和翟李联军主力确实一去不返,杨侗等人才欢天喜地的组织军民百姓往城内抢运上洛仓粮草,已经遍体鳞伤快要累垮了的王世充军这才得到了休息喘气的机会,并征得杨侗同意,准备搬完粮食后就马上撤回东都城内休整。同时东都朝廷和王世充难免又是万分的大惑不解,“翟让和李密这帮逆贼,为什么要突然解除对回洛仓的包围,撤回洛口仓?”
东都朝廷和王世充等人如果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会被吓一跳也更加不解——翟李联军突然解除对回洛仓的包围撤走,竟然是坑爹专业户裴仁基提出的建议!
裴仁基这么做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李密接受裴仁基的这个惊人建议,也不是因为中了裴仁基的坑爹光环突然脑袋进水。原因是裴仁基突破河阳桥南下与翟李联军主力会师时,给翟让和李密带来了一个重要俘虏——杨侗前几天才从东都派去河阳慰问黄桃树军的鸿胪卿崔善福,为了活命,崔善福向旧日同僚裴仁基交代了许多东都城内的内部情报,也交代了王世充几次要求杨侗补充兵力都被元文都阻止的重要内幕。
王世充和元文都的矛盾突然放在了裴仁基的面前,在这方面十分拿手的裴仁基也马上就闻到了机会的味道,见面后立即建议李密和翟让解除对王世充的包围,暂时撤回洛口仓等待更好机会出现,并一针见血的指出,王世充善用兵却贪利轻义,元文都忠心耿耿但性格耿直,二者在面临威胁时倒是可以放下恩怨携手抗敌,危机一旦解除就肯定会狗咬狗。
所以裴仁基认为,既然如此,翟李联军与其辛辛苦苦的攻打坚城,倒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让元文都和王世充放手去对咬,倒时候王世充胜则东都必乱,元文都胜则东都失去御敌长城,怎么都是翟李联军占便宜,有利于翟李联军将来重整旗鼓后卷土重来。
盘算许久后,李密拍板接受了裴仁基的建议,力劝翟让也与自己退兵,翟让虽然不明白裴仁基这个建议的深意,却也厌烦了在回洛仓与王世充纠缠不休的盘肠大战,想要返回粮食堆积如山的洛口仓享福,便也同意了裴仁基的建议,这才有了翟李联军突然解围退兵的事。
当然,翟让的那点脑子,也绝对料想不到,李密之所以同意裴仁基的建议,除了觉得裴仁基的话确实有道理外,更是为了避免一件事,避免临阵之际翟李联军突生内乱巨变,白白便宜了同样老奸巨滑的王世充…………
…………
该来看看陈丧良这边的情况了,与深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老丈人王世充和上司杨侗等人不同,陈丧良在大兴的日子绝对可以算是逍遥天堂,城里城外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北面有屈突通在那里傻乎乎的和李二硬拼,东面有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刘长恭和得力表弟裴行方守着,表叔李靖也正在西面收拾白瑜婆和李弘芝等逆贼,根本用不着陈丧良操半点心。陈丧良每天除了办理公务和整顿内政之外,只要稍微有点时间,就可以腾出手来找新老部下喝酒聊天套交情,还有就是干一些群众喜闻乐见的事,为老陈家的香火问题尽孝道。
陈丧良也是一个很守臣道的好臣子,即便大兴宫城现在已经没有了主人,陈丧良仍然还是没象李渊逆贼那么大逆不道,把办公地点搬进宫城之内,每天仍然还是在大兴皇城的右武卫大将军府办公,平时里没事绝不踏进宫城一步,几个月下来,除了刚打进大兴时迫不得已,陈丧良也就是正月初一那天进了一次宫城,给以杨雨儿之母蒋才人为首的隋炀帝嫔妃拜年,尽臣子之仪,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撒腿走人,没有落下半点秽乱后宫的嫌疑。
当然,陈丧良不进宫城去找人,并不代表宫城里没有人出来寻找陈丧良,比方隋炀帝有个还没出嫁的女儿,就三天两头的装扮成民家女子模样悄悄跑出宫城,跑到右武卫大将军的后院与陈丧良见面,还一呆就是不少时间。不过这也没关系,现在宫城御林军总管叫三狗子,负责皇城防务的是尉迟敬德,都是陈丧良的体己人,对这样的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全当没有看见。
上山多了总要遇鬼,作恶多端也总有遭报应的时候,这不,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正午,报应来了。当咱们勤于国事的丧尽天良陈丧良办理完了众多公务,照例在午时过后返回后院午休时,有婢女专门侍侯的那间午休卧室之内,让陈丧良怎么疼都疼不够的雨儿姑娘也早已在房内等候,还乖乖的主动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陈丧良见了大喜,轻手轻脚的上去,一把就抱住了雨儿姑娘,淫笑道:“宝贝,等不及了是不是?”
回答陈丧良的,是杨雨儿柳眉倒竖的迎面一爪,还直接在陈丧良的小脸蛋上留下了几道血痕,然后杨雨儿似乎还不觉得解气,在陈丧良身上又抓又咬又掐,第一次被杨雨儿这么虐待的陈丧良满头雾水,赶紧问道:“雨儿,出什么事了?我那惹着你了?”
“你惹我的地方多了!”
杨雨儿的俏脸神色十分不对,又要来揪陈丧良的耳朵时,却突然脸色变了变,赶紧弯下腰,捂着小嘴干呕。见此情景,陈丧良顿时傻眼了,脱口问道:“雨儿,你有了?”
干呕着无比愤怒的看了陈丧良一眼,杨雨儿更加愤怒的说道:“都是你害的!回大兴的第二天开始,就硬是要天天欺负我,我说那天危险你不听,现在好了,你说怎么办?不但我娘已经开始怀疑了,再过几天就更藏不住了,我看你怎么办!”
“这……。”陈丧良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和皇女公主通奸成孕可不是什么小罪,眼下隋炀帝死没死和江都兵变还会不会发生陈丧良都不知道,这事一旦宣扬出去,不但马上就是满朝大哗,陈丧良和杨雨儿都有掉脑袋的危险。
看到陈丧良不知所措的模样,本来就心乱如麻的杨雨儿难免更是委屈伤心,扑进了陈丧良的怀里又掐又打,哭着说道:“你说过要娶我的,现在怎么办?你怎么娶我?你有正妻我不计较,我做偏房也愿意,可你敢不敢娶?你要是有胆量纳我做偏房,我今天就去对娘亲说,什么时候成亲都行,可你敢吗?你敢吗?”
陈丧良还真不敢,因为陈丧良一直以来就是打着忠杨广爱大隋的旗号招摇撞骗,现在陈丧良要是敢不经隋炀帝同意就把杨雨儿纳为偏房,下面不炸锅那才叫怪!可是想要征得隋炀帝同意正式纳杨雨儿为偏房,不要说时间和距离上做不到,就算时间上赶得及,距离也不成问题,隋炀帝又怎么可能同意让他的女儿给陈丧良做偏房?陈丧良真要是敢上这个奏请,肯定是那天上奏,那天就是陈丧良的人头落地之日!
“只有两个选择了,一是赌江都兵变会照常发生,在近期发生。”陈丧良心中迅速拿定了主意,“第二个选择,不要这孩子。”
不要杨雨儿肚子里的孩子,对于丧尽天良的陈丧良来说,或许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对于杨雨儿来说,肯定不是一件简单选择的事。盘算了不少时间后,陈丧良这才想好了说辞,低声对嘤嘤哭泣的杨雨儿说道:“雨儿,我想了想……。”
“应良兄弟,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粗鲁的吼叫声突然打断了陈丧良对杨雨儿的低语,听到刘长恭熟悉的声音,陈丧良先是一楞,然后马上想起,为了抚慰一直留守潼关永丰仓的刘长恭和裴行方等人,自己前些天曾经给他们去过一道命令,让刘长恭和裴行方把军队暂时移交给贺延玉,让他们返回大兴来与自己共渡元宵佳节。
再然后,陈丧良马上就开始叫苦了,因为陈丧良马上就猜出了刘长恭下一步准备干什么,结果也不出所料,和陈丧良向来就没大没小的刘长恭不顾门前亲兵和婢女的阻拦,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应良兄弟,你可想死哥哥我了!”
“兄长,小弟也想死你了!”同样与陈丧良许久没有见面的裴行方也跟着冲了进来,而在裴行方之后,竟然还跟着一个陈丧良的熟人——曾经在东都洛阳给陈丧良当过帮凶的太子舍人元济。
陈丧良惊讶于元济为何出现在此时,刘长恭和裴行方也看到了正被陈丧良搂在怀中的杨雨儿,虽说刘长恭和裴行方都没见过杨雨儿,不知道她的身份,杨雨儿也穿上了普通民女的衣服没有露出破绽,可是看到了陈丧良和杨雨儿紧紧搂抱的亲密模样,刘长恭和裴行方还是马上就哄堂大笑了起来,刘长恭还笑着说道:“难怪外面的人连我都敢拦,原来是这样。还好,没脱衣服,没脱衣服。”
陈丧良尴尬了,杨雨儿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赶紧挣脱陈丧良的怀抱时,杨雨儿又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再一次弯腰干呕,还怎么忍都忍不住。再然后,刘长恭也再次大笑起来,“好,好事,要不了多久,我又要多个小侄子了!”
“恭喜兄长,恭喜兄长添丁进口,茂盛陈家枝叶。”裴行方也笑着向陈丧良拱手道喜,笑得十分真诚。
元济没笑,紧张观察着杨雨儿的模样,元济还满肚子的狐疑,心中暗道:“为何如此相象?难道是她?怎么可能?”
第397章 不学无术的下场
还算好,元济以前只见过杨雨儿两三次,还每次都隔得远远的看不真切,这会就算有所怀疑,也不敢随便开口胡说八道——诋毁皇女可不是什么小罪,所以也不敢多问杨雨儿的姓名身份,只能是把暂时狐疑藏在心里。⊙四⊙五⊙中⊙文…≦,
熟知陈丧良好色性格的刘长恭和裴行方当然也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还道杨雨儿是陈丧良新勾搭的良家少女或者新强占的漂亮丫鬟,说了几句玩笑话就没再多问,陈丧良也乘机赶紧把杨雨儿给打发离开,示意她孩子的事明天再说,然后赶紧把好久没见面的刘长恭、裴行方和元济请到客厅,互叙别来之情,也顺便打听元济为何也会出现在大兴。
经过刘长恭大咧咧的随口解释,陈丧良这才知道原因,原来元济奉命西进与陈丧良联系,途经常平仓时,正好赶上刘长恭和裴行方准备返回大兴,三人便结了伴同行,回到大兴时又正好碰上陈丧良去找杨雨儿例行的午间休息,连陈丧良洞房门都敢踹开的刘长恭思念好兄弟,不顾亲兵劝阻一脚踹开陈丧良的卧室房门,这才有了后来的事。但就象刘长恭说的一样,还好,陈丧良和杨雨儿都还没来得及脱衣服。
随时关心东都战事的陈丧良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到元济的来意,但还是向元济明知故问起他来大兴的原因,元济也没客气,马上就取出了越王杨侗给陈丧良的诏书,恭敬说道:“陈留守,越王殿下是派下官来请你尽快回师东都的,眼下瓦岗贼势越来越大,东都处境益发窘迫艰难,上到越王殿下,下到黎民百姓,全都盼着你尽快回师救援,还请陈留守以国事为重,尽快回兵。”
杨侗和元文都父子未免都小看了陈丧良的情报能力,听到元济这话,陈丧良立即故作惊讶的问道:“元舍人,东都又告急了?可我怎么前天就收到消息,正月初四那天,翟让和李密二贼已经解除对了回洛仓的包围,率领贼军主力撤兵东走了?”
“陈留守你已经知道了?”元济一惊,说道:“我们昨天抵达潼关时才收到这消息,陈留守你竟然在前天就知道了这情况?”
不消陈丧良开口,刘长恭和裴行方都已经笑了,裴行方笑道:“元舍人,我兄长是东都留守,怎么可能不关心东都战事?乱贼虽然破坏了我们驿站交通,但我兄长安排在东都战场上的仍然还是每日一报东都战况,虽然速度不如平时那么快,但是东都战场一有变故,十天之内,我兄长就能知晓。”
元济闭上嘴巴,之前想好的劝说陈丧良退兵的说词也都没了用处,陈丧良则又微笑说道:“元舍人请放心,如果东都洛阳真的有什么危险,那我肯定是马上就回兵去救,但现在东都既然已经转危为安,那我也用不着那么急了,还是等陛下的旨意,等陛下任命了新的大兴留守人选,我马上就回去。不然的话,现在这情况,我如果走了,大兴这里就马上又要危险了。”
元济更加的无言可对,心里对陈丧良也更加的看不明白,暗道:“从种种迹象来看,陈留守确实不象是有谋反的打算,眼下大兴群贼环伺,他也确实是不能随意离开大兴,可我怎么感觉,他好象根本就不想再离开一样?还有,刚才那名怀孕的女子,到底是不是那人?”
这时,陈丧良又笑着说道:“元舍人,你来得真是巧,正好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虽说眼下乱贼猖獗,不宜再举办灯会赏灯,但节不能不过,我今天晚上准备在右武卫大将军府举办一个宴会,召集在大兴的大隋文武官员共同参与,元舍人你先去馆驿沐浴更衣,一会直接来这里参加宴会,我给你介绍一些新同僚认识。”
说罢,陈丧良立即派人给元济安排驿馆下榻,本来还有话说的元济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跟随了陈丧良的亲兵离去,留下陈丧良和刘长恭等人在客厅中继续聊天打屁。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刘长恭也被请了下去沐浴更衣,裴行方却故意稍微耽搁了一下,刘长恭刚走就凑到了陈丧良的面前,低声问道:“兄长,东都十一门檄文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元济见到了你,为什么不提起这件事?”
“应该是想找机会对我单独提起这件事。”陈丧良低声说道:“这小子还算有点城府,刚才他要是敢拿出檄文抄本来,刘大哥能大耳掴子抽他。”
“此人确实很有城府,和我们一路西来,路上连一个字都没提到檄文的事。”裴行方点头,低声说道:“但不断的打听关中和大兴的各种消息,尤其是关于军队方面的情况,看模样,越王殿下和元文都他们,是对你生出疑心了。”
“我不怪他们。”陈丧良很无奈的答道:“眼下东都的情况确实不妙,我因为各种情况无法回师去救东都,现在我的对头们又跑出来挑拨离间,换成了是我,恐怕也会生出疑心,这是人之常情,怪不了谁。”
“兄长请小心,千万别重蹈了杨义臣的覆辙。”裴行方低声提醒,然后又说道:“兄长,将来元济单独对你提起檄文这件事的时候,你除了辨白表忠外,千万别答应立即回兵东都,只能借着东都危机暂时化解的机会,亲自率军去打盘踞晋南的李渊残部,如此一来,既对越王殿下有了交代,以行动证明檄文是贼军伪造,又能以此为由,不必立即返回东都参战。”
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带坏的裴行方,陈丧良微笑问道:“怎么?你反对我亲自率军回兵去救东都?”
“兄长,小弟不是反对,是觉得时机还没有成熟。”裴行方摇头,说道:“翟李贼军不比李渊老贼麾下的乌合之众,战斗力相当强悍,现在又占据洛口仓和虎牢关,有粮有兵还占据战场主动,即便兄长你亲自回兵去救东都,也很难把翟李二贼一举铲除,稍有不慎就可能象去年一样,和翟李二贼又打成消耗战,打得两败俱伤也不分胜负。与其如此,倒不如让王世充先去和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兄长你再出手一锤定音,这样才对兄长你最为有利。”
陈丧良笑了,嘴上赞许远房表弟的战术见解正确,心里却暗叹道:“到底还是单纯了点啊,还没把我不想回东都的真正原因看出来。不过也好,单纯点最好,不然的话,以你的家族背景和家族势力,我就不敢放下心来对你委以重任了。”
比陈丧良小两岁的裴行方确实还比较单纯,还看不出远房表哥的真正野心,但是已经看穿陈丧良虚伪面目的人并不是没有,同样风尘仆仆的裴行方刚下去沐浴更衣,房玄龄很快就跑到了重新开始办公的陈丧良面前,开门见山的就问道:“贤弟,听说越王派遣的使者元济已经到了?檄文那件事,他向你提到没有?”
陈丧良摇头,先是把自己与元济见面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出预料的话,这个元济是等机会和我单独谈话时再摊牌,既给我留面子,又乘机劝我尽快回师东都,证明清白。”
“贤弟,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你最好是别错过。”房玄龄建议道:“正好今天晚上你要与大兴文武聚宴,那元济也必定到场,届时你可以设计公开或者直接公开此事,逼迫那元济当众出示檄文,你的部下必然会大怒,把事情闹得更大,让全关中和大兴的人都知道你背上了不白之冤。如此一来,你既可以乘机疏远与越王殿下的关系,逐渐摆脱他的控制,又可以乘机观察麾下文武的立场态度,便于你的下一步行事。”
陈丧良有些沉默,半晌后才摇了摇头,道:“兄长,不能这么做,这个计策其实我早就反复考虑过,还连如何不露痕迹的公开檄文一事都想好了,但我又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还想为皇帝陛下继续卖命?”脑后生着粗大反骨的房玄龄压低声音,说道:“大隋江山和皇帝陛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我早就心知肚明,你的麾下文武中心里有数也相当不少,这件事如果利用得好,当场拥护你称王自立的文武官员恐怕都会有不少。”
“我就是担心这点,所以才不想这么做。”陈丧良答道:“我的麾下将官中,对朝廷和陛下不满的确实不在少数,我如果当众激化了和越王殿下的矛盾,他们中间是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拥护我自立,可是然后我怎么办?杀了他们是自断臂膀,大失人心,不杀他们又如何向皇帝陛下和朝廷交代?”
“贤弟,你还有另一个选择。”房玄龄低声提醒道。
“我不能这么做。”陈丧良摇头,说道:“这是道义问题,我能迅速的出人头地,位极人臣,靠的是皇帝陛下和朝廷忠臣对我的赏识提拔,如果只受这么一点小委屈就和他们闹翻,会失去大义和人心,即便有一部分文武官员会跟我走,也肯定会有不少人会弃我而去,所以我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房谋杜断说的就是房玄龄擅谋划布置却不擅长决断,又知道陈丧良在起家过程中是得到了隋炀帝和他忠心走狗的鼎力帮助,就凭檄文这个借口起兵造反,在道义上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并非穿越者的房玄龄也只能是点点头,无可奈何的说道:“还是贤弟考虑得全面,是这个道理。那就再等等吧,还好,我们的皇帝陛下肯定会给你机会,只要贤弟你能继续掌握关中养精蓄锐,将来肯定有的是机会。”
陈丧良笑笑,心道:“用不着太远的将来,也许很快就会出现了。宇文化及,你要给我争气,还是王世充,你也要给我争气啊,隋炀帝我拜托给了宇文化及,越王杨侗这块绊脚石,我就拜托给岳父你了。”
考虑到道义问题,早就知道东都檄文事件的陈丧良毅然放弃了以此为由起兵的机会,装着不知道一样的继续正常召开元宵晚会,为了避免过于刺激陈丧良引发意外,事前得到过杨侗和元文都叮嘱的元济在没有发现陈丧良有谋反迹象的情况下,也装做根本就没有这件事一样,象没事人一样的参加了大兴元宵晚会。然而,不管是陈丧良还是房玄龄和元济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的宴会上,还是发现了意外的事,这个意外还相当不小…………
意外来自于醉酒后的言语,刚开始时,几十上百名文武官员满座右武卫大将军府的大堂,肩并肩脚抵脚,气氛十分热烈也十分正常,刘黑闼、罗士信和刘长恭等赌鬼还早早就约定今天晚上赌个通宵,然而随着酒水的不断消耗,话题也在不知不觉间扯到了现在的世道上,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带了头,大声抱怨起了大隋江山的混乱和贼乱的猖獗,哀叹何时才能重归太平,海靖河晏?
这个话题很快就惹出了事,众多的文武官员接着纷纷抱怨起了如今的天下大乱和民无宁日,然后是一帮以关陇门阀成员为主的墙头草惧怕隋炀帝的狗熊脾气,乘机说什么如今天下明主不出,世道难平,试探赏给他们活命和官职的陈丧良有无自立之心——毕竟,对这些曾经投降过李渊的墙头草来说,让性格宽厚温和的陈丧良当他们的老大,和让隋炀帝继续给他们老大相比,还是让陈丧良给他们当老大更保险一些。
再然后事情就有些难以收拾了,陈丧良的一干心腹走狗们纷纷误会了这些墙头草的立场,怀疑他们的言语是出自陈丧良的唆使安排,为了表示忠心和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同时也是因为对隋炀帝的彻底失望和不满,刘黑闼和罗士信等人也开始怪话连天起来,话里话外都是责怪隋炀帝把大隋江山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意思,擅长调整屁股位置的云定兴云老将军还直接问起了陈丧良的生辰八字,司马昭之心不要说路人皆知,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还好,陈丧良的酒量虽然很一般,在酒至半酣时仍然还能保持冷静,赶紧拍案喝道:“够了!今天是元宵佳节,是喜庆的日子,不许再提这个话题,都给我闭嘴!”
强行压住了这个话题,避免继续下去,陈丧良也不能让宴会冷场,便又微笑着随口说道:“说点喜庆的事吧,说起来也不怕诸公见笑,本官学疏才浅,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元宵节的来历,诸公高才,能否赐教一下,告诉我这元宵节的来历和典故?”
陈丧良问起元宵节的来历当然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但是让不学无术的陈丧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问题刚问出口,之前那一大帮墙头草关陇门阀成员就顿时满面喜色,魏徵和袁天罡等人目瞪口呆,房玄龄、杜如晦和裴行方等人哭笑不得,云定兴、萧造和独孤怀恩这些忠心数值一向为零的二五仔则立即喜上眉梢,之前脸色就已经十分不好看的元造更是腾的站起,还气势汹汹的怒视陈丧良,喝道:“陈留守,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我怎么了?我就是问问元宵节的来历啊?”陈丧良满头雾水,知道自己肯定说错了什么,却不明白那里说错。
“元舍人,你怎么了?”郭峰、陈祠和刘长恭等无学之辈也同样大惑不解,都问道:“陈留守说错什么了?你为什么要突然发怒?”
看到陈丧良的迷茫神情不似作伪,元济也有些疑惑,这才收住怒气疑惑问道:“陈留守,你真不知道元宵节的来历?”
“我真不知道。”陈丧良苦笑回答,又猛的一惊,忙追问道:“怎么?这元宵节的来历,很不寻常?”
“留守你真不知道?”元济也被陈丧良的反应弄糊涂了。
陈丧良茫然摇头,那边早就在捂嘴偷笑的裴行方还算有点良心,不忍心看远房表兄继续出丑,赶紧凑了上来,在陈丧良耳边低声说道:“兄长,元宵节来自于汉代文帝年间,文帝前诸吕作乱,立刘弘为少帝,后宗室齐王刘襄联合陈平、周勃铲除吕后一党,废少帝立文帝,汉文帝为了纪念此事才设立元宵节,沿传至今。”
陈丧良彻底傻眼了,裴行方也更加的忍俊不禁了,忍不住又低声说道:“兄长,别怪元舍人当场发作,你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啊,元宵节虽然还有庆祝太平天下来之不易的意思,但是这废皇帝立新帝,不正是那道假檄文上面的内容吗?”
陈丧良继续傻眼,许久后才在心底哀叹道:“书到用时只是恨少,不学无术要害死人啊!”
还好,陈丧良问起典故确实是出自无心,赶紧就向元济和在场文武官员拱手致歉,痛骂自己的史学老师死得太早没把自己教好,害得自己闹出了这样的大笑话,连连自责,还表示自己一定会到大隋宗庙里跪地请罪,悔恨之心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陈丧良这么做还是太晚了,他的解释不要说关陇诸门阀的成员不信,云定兴和萧造等二五仔不信,就连房玄龄和魏徵等心腹都不信,无不心说以陈留守你的才学,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房玄龄还在心中暗赞道:“妙,这样的试探,比我提议直接公开那道假檄文更妙,既试探了众人态度,不留下任何把柄,还巧妙发出暗示,提醒有心人该准备就准备。高明,贤弟果然高明啊!”
“大兴要出大事!”元济也在心里暗暗说道:“召集如此之多的文武官员聚会,当众提起废少帝立文帝的事,陈留守这是摆明了在告诉众人,他准备效仿陈平周勃废旧帝立新帝了。陈留守,陈平,都姓陈,哼,好巧妙的暗示啊!”
“还有白天那名女子,我怎么越回忆越发现她长得象杨雨公主?如果真是她的话,陈留守的目的,恐怕就不是废旧帝立新帝这么简单了。”平、周勃铲除吕后一党,废少帝立文帝,汉文帝为了纪念此事才设立元宵节,沿传至今。”
陈丧良彻底傻眼了,裴行方也更加的忍俊不禁了,忍不住又低声说道:“兄长,别怪元舍人当场发作,你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啊,元宵节虽然还有庆祝太平天下来之不易的意思,但是这废皇帝立新帝,不正是那道假檄文上面的内容吗?”
陈丧良继续傻眼,许久后才在心底哀叹道:“书到用时只是恨少,不学无术要害死人啊!”
还好,陈丧良问起典故确实是出自无心,赶紧就向元济和在场文武官员拱手致歉,痛骂自己的史学老师死得太早没把自己教好,害得自己闹出了这样的大笑话,连连自责,还表示自己一定会到大隋宗庙里跪地请罪,悔恨之心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陈丧良这么做还是太晚了,他的解释不要说关陇诸门阀的成员不信,云定兴和萧造等二五仔不信,就连房玄龄和魏徵等心腹都不信,无不心说以陈留守你的才学,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房玄龄还在心中暗赞道:“妙,这样的试探,比我提议直接公开那道假檄文更妙,既试探了众人态度,不留下任何把柄,还巧妙发出暗示,提醒有心人该准备就准备。高明,贤弟果然高明啊!”
“大兴要出大事!”元济也在心里暗暗说道:“召集如此之多的文武官员聚会,当众提起废少帝立文帝的事,陈留守这是摆明了在告诉众人,他准备效仿陈平周勃废旧帝立新帝了。陈留守,陈平,都姓陈,哼,好巧妙的暗示啊!”
“还有白天那名女子,我怎么越回忆越发现她长得象杨雨公主?如果真是她的话,陈留守的目的,恐怕就不是废旧帝立新帝这么简单了。”
第398章 内讧时代
还是大业十四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夜里,东都洛阳一带降下了一场十分罕见的冬日暴雨(史实),天气又奇冷无比,将值夜的士卒都冻死了好几人,再到了十六日的清晨,洛口仓城的内外,便又化为了一片水晶世界,流淌的雨水冻结在城墙上,结成连绵冰瀑,壮观无比。∷四∷五∷中∷文∑,
“上天啊,你已经预感到了有大事要发生了吗?所以才降下这样的奇景?那请你告诉我,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欣赏着水晶冰瀑的奇迹,李密感叹连连,不明白动手之日出现这样的罕见奇景,是巧合?还是上天已经知道了今天将要发生的大事?不知道上天这是象表达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将来又会引起什么后果?
再怎么感叹犹豫也没有用,箭已上弦,现在收手将来一旦走漏风声,后果更加不堪设想,所以摇了摇脑袋后,李密又叹了口气,还是向在旁边侯命的郑颋吩咐道:“去吧,请东郡公兄弟他们中午来我这里饮酒。记住,要把翟摩侯和王儒信都请来,就说天气寒冷,我请他们吃暖锅。”
郑颋答应,立即赶往翟让兄弟的营地邀请他们,李密又转向了旁边的房玄藻和王伯当等心腹,淡淡说道:“按照原订计划行事,去准备吧。”
房玄藻和王伯当等人答应,也是立即下去准备,留下李密在壮观冰瀑旁继续发呆,许久后,李密还低声喃喃了一句,“别怪我,东郡公,是你和你的家人逼我的。”
好酒贪杯的翟让兄弟很愉快的接受了李密的邀请,还没到正午就已经准备进洛口仓城赴宴,鉴于翟让兄弟近来与李密的关系逐渐疏远,邴元真和单雄信都有些不敢放心,建议翟让最好是慎重行事,不要孤身冒险,翟让却不肯听,仅仅只是临时决定带上单雄信、徐世勣和裴仁基三将同行,充当护卫,邴元真无奈,只能是再三叮嘱翟让千万小心。
邴元真的担心似乎有些多疑,进到了李密军控制的洛口仓城后,翟让和翟弘父子等人受到了李密军最为热情的接待,就连向来看不起土包子翟让一家的杨积善都跟着李密出门迎接,毕恭毕敬的把翟让等人请进了暖阁,炭炉上也早早就架上了陶瓷暖锅,肉汤翻滚,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很是客气的把翟让请到了上座,李密主动赶走了自己的亲兵护卫,只留下亲兵队长蔡建德在旁边护卫,还交代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自己今天要和翟让一醉罢休,单雄信和徐世勣很小心的继续守在翟让身后,倒是坑爹专业户裴仁基靠着年龄身份,得以在暖阁内落座。
美貌侍女开始上酒的时候,主持宴席安排的房玄藻微笑着向李密说道:“魏公,今天是聚会饮酒,用不着那么多人服侍,干脆在隔壁暖阁也设上酒席,让东郡公的部下也喝上几杯酒暖身如何?”
“这得看东郡公的意思。”李密微笑着回答,又转向了翟让问道:“东郡公,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正在欣赏侍女容貌的翟让走了神,直到李密再次询问,翟让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向身后的单雄信和徐世勣吩咐道:“你们也去喝几杯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多谢东郡公好意,末将就不必了。”事前得到过邴元真叮嘱的徐世勣忠于职守,不肯离去。
“去吧,没事,我在这里。”裴仁基开口,表示愿意独自担起保护翟让的重任,那边翟让也不耐烦的催促,徐世勣无奈,这才与单雄信领着翟让亲兵离开暖阁,跟着房玄藻到隔壁饮酒。
暖阁里翟让的部下已经只剩下翟弘父子和王儒信、裴仁基四人,李密的部下也只剩下了杨积善、郑颋和蔡建德三人,阁内不再拥挤,这时,李密突然命令蔡建德取出一面玉壁,说是郇王杨庆投降后送给自己的东西,请翟让鉴赏点评,翟让本就是贪财之辈,接过玉壁就大加好评,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攫为己有的意思,同样贪财的翟弘和翟摩侯父子也早把目光定格到玉壁上,全都没有留心到以勇武闻名的蔡建德已经站到了翟让的身后,还悄悄握住了腰间刀柄。
见时机已至,李密以手背捂嘴,重重咳嗽了一声,这一声也要了翟让的命,早已摆好姿势的蔡建德突然拔刀,使尽全身力量一刀劈下,正中翟让的脖颈,鲜血飞溅间,翟让被砍断一半的脖子中,发出了牛吼一般的声音。
事发太过突然,翟弘父子和王儒信都楞了一楞,裴仁基却立即跳起拔刀,可惜裴仁基一刀劈下间,斩杀的人却是旁边的翟摩侯,接着杨积善也突然跳起抢上,同样一刀砍在刚起身的翟弘头上,接着蔡建德、杨积善和裴仁基三人联手,三人三刀分别斩落,将刚跳起发出惊呼惨叫的王儒信砍死当场,然后又迅速补刀,把仍然还在垂死挣扎的翟弘父子砍断了气。
翟让还没有断气,还艰难的伸出了手指,颤抖着指住了李密,李密明白他的意思,坦然说道:“别怪我,我是被迫的,如果不是你的兄长和侄子无理取闹,步步进逼,我也很想与你永远做朋友,但是没办法,他们太蠢了,把你也给带蠢了,我如果不这么做,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害死。为了自保,我只能这么做。”
翟让又把愤怒的目光转向了裴仁基,裴仁基毫无愧疚,理直气壮的说道:“东郡公,是你对不起我,我为了你的大事,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妻子女儿现在都还关在东都天牢里,但你又给了我什么?是你负我在先,魏公识才敬才,我当然要跟他走。”
这是一次准备得十分周密的火并夺权,翟让咽气的同时,尽管已经听到了翟弘、王儒信等人垂死前的惨叫,但是当徐世勣和单雄信等瓦岗将领冲过来查看情况时,又张口结舌的突然发现,他们的门外,早已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李密亲兵,在王伯当率领下用无数把已经上弦的硬弩对准他们,同时后门也突然被打开,同样冲进来数量众多的李密军士兵,把他们团团包围。
在裴仁基和杨积善等人的簇拥下,李密施施然的出现,向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说道:“诸公,我与你们一起兴起义兵,是为了除暴安良,推翻昏君杨广,东郡公却独断专行,贪婪暴虐,****同僚,严重动摇我们反隋义师的根基。为了反隋大业不至于前功尽弃,也为了几十万义师将士的性命着想,我只能杀了他的一家,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我的苦衷。”
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吭声,滴水成冰的天气里,翟让的这些部下还全都是额头上冷汗滚滚。李密察言观色,乘机又说道:“诸公,现在翟让和翟弘父子已死,他们的罪孽已消,你们虽然是他的部下,但我不会牵连到你们的身上。愿意跟我走的,我不但亏待不了你们,我还要把翟让的军队全部交给你们统帅,更进一步重用你们。话说到这里,你们决定吧。”
目光短浅的翟让确实很不会笼络部下,翟弘和翟摩侯这对猜忌好妒又贪得无厌的草包父子也拖了不少翟让的后腿,得知翟让一家人的死讯,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不仅没有任何为他们报仇的念头,再听了李密的劝说招揽,单雄信还首先抛去武器,向李密双膝跪下磕头,恭敬说道:“愿听魏公差遣。”
单雄信带了头,徐世勣和其他的翟让部下也纷纷放下武器,向李密跪地投降,李密大喜,亲手将单雄信和徐世勣搀起好言安慰,招呼众人起身,又安排裴仁基和单雄信立即赶回翟让军营地抚慰军心,接着李密亲自单人匹马前往翟让军营地,亲自出面稳定军心,收编翟让军队。
和历史上稍有不同,李密单骑进入翟让军营地后,鼓动的如簧之舌虽然迅速稳定了瓦岗军心,但一心想为张须陀报仇的木兰却乘机怂恿单雄信干掉李密,想一举干掉两个杀害张须陀的仇人,然而人品有些欠佳的单雄信却断然拒绝了木兰的要求,木兰又想亲自动手刺杀李密,可是顾虑到自己的特殊身份,犹豫再三只能是咬牙放弃,眼睁睁的看着李密吐沫横飞的在翟让营中大放厥词,鼓惑人心。
李密的口才也十分了得,刚杀了翟让不久,仅凭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便让翟让麾下的数万将领士卒相信他杀翟让是为了天下着想,为了不堪压迫而起兵反隋的数十万义军将士着想,心悦诚服的表示愿意为李密效力,接受李密的号令。李密大喜,又当场颁布命令,让徐世勣、单雄信、裴仁基和王伯当等人瓜分翟让留下的精锐,迅速稳定了军心,控制了瓦岗精兵。心有不甘的木兰为了留住有用之身,也只能是忍气吞声的接受李密的任命,继续辅佐单雄信给李密当牛做马。
尽管来得稍微迟了一些,但该来的终究要来,大业十四年正月十六,与翟让矛盾逐渐激化的李密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究还是突施暗算杀害了盟友翟让,吞并盟友部众。消息传到东都,已经撤回城内休整的王世充大吃一惊之余,也忍不住顿足大骂,“奸贼!难怪要在正月初四那天突然退兵,搞了半天是这个目的!要是在上洛仓动手,我的机会就来了!”
尽管为时已经稍晚,但目前确实对隋炀帝算是比较忠心的王世充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赶紧向杨侗奏请,要求杨侗给他补充军队,轮换他麾下的疲惫之师,让他率领生力军乘机发起进攻,攻打正处于动荡期的李密军,并承诺就算破不了李密军,也能打上一两个胜仗鼓舞军心士气,削弱李密军的整体实力。
这是一个内讧时代,原本王世充有希望也有能力抓住这个宝贵机会,给军心尚未彻底稳定的李密军以沉重打击。然而令王世充愤怒和无奈的是,元文都再次劝说杨侗不能过于放权,不肯把东都兵权交给人品抱歉的王世充,力劝杨侗派遣段达率军发起进攻,杨侗也不愿意把所有兵权都交给一个臣子,拒绝王世充采纳元文都,安排了段达率军六万东进,去攻打正处虚弱期的李密军。
有时候忠臣往往比奸佞更误事,元文都反对让王世充独自掌兵虽然是出自一片赤忱忠心,却让杨侗很快就为他的用人失策付出了惨重代价,当段达率军东进至洛口仓时,总兵力已经超过三十万的李密出兵二十万迎战,还没打光凭声势就已经吓住了性格怯懦的段达和他的一干部下将领,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为了表忠又个个率军争先,奋勇作战,东都隋军大败特败,副帅民部尚书韦安石被单雄信亲手斩杀,包括河阳尉独孤武都在内的大批文武官员向李密军投降,六万大军全军覆没,段达率领不到百骑逃回东都,李密军顺势反击,乘胜夺取上洛仓城和金镛城,再次兵临洛阳城下。
偷鸡不着蚀把米,赔掉了六万大军不说,还连卫城金镛城也赔了进去,杨侗和元文都简直是连吐血而死的心都有了,然后杨侗也再不敢采纳元文都的逆耳忠言,赶紧任命东都城里最能打的王世充为全军主帅,把除了御林军外的所有东都军队都交给王世充统率,让王世充负责守城战事。王世充虽然满肚子的怨气和不满,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接过了这个烂摊子,赶紧整编军队组织守城,抵御李密军即将发起的进攻。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侗和元文都等人当然是马上又想起了远在大兴的陈丧良,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杨侗和元文都商量如何向陈丧良求援时,元文都的宝贝儿子元济却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洛阳城,还给杨侗和元文都密奏了陈丧良准备谋反的惊人消息——虽然只是巧合产生的误会,但元济这么说也绝对不算冤枉陈丧良。
可想而知杨侗和元文都得知这个噩耗时的吃惊恐惧,元文都还急得当着杨侗的面骂出了脏话,向元济怒斥道:“小畜生!你探听明白没有?有没有误会谎报?陈留守素来忠心于朝廷,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孩儿不敢谎报。”元济摇头,沉声说道:“正月十五那天晚上,陈留守故意问起元宵节的来历,暗示将要废皇帝立新帝,当时有上百文武官员在场,人人都可以做证。除此之外,陈留守还未经请旨,大量任用文武官员,包括许多此前伙同李渊逆贼谋反的贼军文武官员,广结党羽,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元文都赶紧追问道。
“还有,陈留守很可能还****后宫,与大兴宫人通奸。”元济吞吞吐吐,把自己初到大兴时看到的情况向杨侗和元文都做了禀报,再然后,元济又说道:“当时我看得很清楚,那名怀孕女子与杨雨公主生得十分相象,只是碍于情理,没敢当面询问。”
砰一声,杨侗重重一巴掌拍到了面前的书案上,脸色难看之至,暗道:“陈卿,本王可是当着母妃的面与你义结金兰,还尊你为兄,杨雨是我的姑姑,你如果真的和她通奸还成孕,那你岂不是变成我的姑父了?”
元文都也是心乱如麻,不敢相信儿子的话,却又明白儿子不可能对自己说谎,一时间根本不知所措。那边元济又催促道:“殿下,父亲,这事必须尽快奏报陛下,也必须尽快拿出应对之策,不然的话,陈留守一旦真的举旗谋反,大隋天下就真的完了。”
杨侗连连点头,觉得元济言之有理,却又不知道如何应对。那边的元文都迅速冷静了下来,盘算了片刻后,元文都说道:“殿下,向陛下奏报肯定已经来不及了,一是道路不通,二是距离遥远,奏明皇帝陛下请他定夺,只怕会误了大事。如今之计,殿下你只能是当计立断,自行定夺裁处!”
“如何定夺裁处?”杨侗赶紧问道。
“收缴陈应良的兵权,将他拘禁关押,然后详查他的谋反罪行,一旦拿到罪证,立即明正典刑,永除后患!”元文都斩钉截铁的答道。
“元卿,陈应良远在东都,本王如何能收缴他的兵权,将他拘禁关押?”杨侗赶紧问道。
“殿下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效仿李密杀翟让。”元文都建议道:“陈应良的麾下,仍然还有一些忠于朝廷的官员将领,殿下不妨借口向陈应良告急求援,派遣使者再赴大兴,能让陈应良回兵来救东都当然最好,殿下可以暂时忍耐先借他的手解除东都危机,然后再慢慢剥夺他的兵权,见计行事。”
“倘若陈应良还是不肯出兵,或者是只派少许援军敷衍了事,那就证明他确实已经有了反意。”元文都继续说道:“到了那时候,殿下你派去的使者就暗中联络朝廷忠臣,效仿李密邀请陈应良赴宴,在席间擒拿于他,然后出示陛下你的钧旨接管大兴军队,铲除陈应良的党羽,率领大兴军队东回洛阳救援。”
说罢,元文都看看杨侗的神情,见他只是若有所思并没有反对,便又说道:“这个使者,可以由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担当,皇甫将军虽然身体一向欠安,但他忠于朝廷又忠于陛下,值得托付重任。同时他还曾经是陈应良的上司,也是诸多陈应良部下的上司,就连报**诸将都与他渊源极深,他出面擒拿了陈应良后,再出示钧旨接管大兴军队,要远比其他人容易得多。”
杨侗缓缓点头了,沉吟了片刻后,杨侗问道:“陈应良麾下诸将之中,何人能够配合皇甫卿行事?”
“有一人,与陈应良关系密切,亲如手足,又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托重任。”元文都阴阴说道:“殿下只要给他一道密旨,让他配合皇甫将军行事,他出面邀请陈应良过府用宴,陈应良必然中计被擒!”
杨侗赶紧又问那人名字,元文都低声回答了三个字,杨侗一听大惊,说道:“怎么可能?他和陈应良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替本王擒拿陈应良?”
“殿下放心,他一定会。”元文都自信的说道:“他是和陈应良交情过命,但是他对朝廷和陛下却更加忠心,又出身名门,世受君恩,殿下你以朝廷名誉向他下令,只要承诺对陈应良只擒不杀,他定然不会拒绝!”
杨侗盘算,许久后才点了点头,道:“好,就他吧,他成功了,本王封他为右武卫大将军,接替陈应良率军回援东都!”谋反罪行,一旦拿到罪证,立即明正典刑,永除后患!”元文都斩钉截铁的答道。
“元卿,陈应良远在东都,本王如何能收缴他的兵权,将他拘禁关押?”杨侗赶紧问道。
“殿下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效仿李密杀翟让。”元文都建议道:“陈应良的麾下,仍然还有一些忠于朝廷的官员将领,殿下不妨借口向陈应良告急求援,派遣使者再赴大兴,能让陈应良回兵来救东都当然最好,殿下可以暂时忍耐先借他的手解除东都危机,然后再慢慢剥夺他的兵权,见计行事。”
“倘若陈应良还是不肯出兵,或者是只派少许援军敷衍了事,那就证明他确实已经有了反意。”元文都继续说道:“到了那时候,殿下你派去的使者就暗中联络朝廷忠臣,效仿李密邀请陈应良赴宴,在席间擒拿于他,然后出示陛下你的钧旨接管大兴军队,铲除陈应良的党羽,率领大兴军队东回洛阳救援。”
说罢,元文都看看杨侗的神情,见他只是若有所思并没有反对,便又说道:“这个使者,可以由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担当,皇甫将军虽然身体一向欠安,但他忠于朝廷又忠于陛下,值得托付重任。同时他还曾经是陈应良的上司,也是诸多陈应良部下的上司,就连报**诸将都与他渊源极深,他出面擒拿了陈应良后,再出示钧旨接管大兴军队,要远比其他人容易得多。”
杨侗缓缓点头了,沉吟了片刻后,杨侗问道:“陈应良麾下诸将之中,何人能够配合皇甫卿行事?”
“有一人,与陈应良关系密切,亲如手足,又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托重任。”元文都阴阴说道:“殿下只要给他一道密旨,让他配合皇甫将军行事,他出面邀请陈应良过府用宴,陈应良必然中计被擒!”
杨侗赶紧又问那人名字,元文都低声回答了三个字,杨侗一听大惊,说道:“怎么可能?他和陈应良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替本王擒拿陈应良?”
“殿下放心,他一定会。”元文都自信的说道:“他是和陈应良交情过命,但是他对朝廷和陛下却更加忠心,又出身名门,世受君恩,殿下你以朝廷名誉向他下令,只要承诺对陈应良只擒不杀,他定然不会拒绝!”
杨侗盘算,许久后才点了点头,道:“好,就他吧,他成功了,本王封他为右武卫大将军,接替陈应良率军回援东都!”
第399章 危机袭来
“哎,老兄,听说了没有?现在掌管我们大兴的东都陈留守,小时候有件奇事。”
“什么奇事?说来听听。”
“听说啊,陈留守在咱们大兴城长兴坊出生的时候,是在一个晚上,刚生下来家里就是满地的红光,连在隔壁安仁坊的小雁塔上都能看得见,他当时的邻居还以为他家里着了火,都赶紧拿着水捅去救火。后来有高人听说了这件事,专门去给陈留守看了面相,然后高人马上就跪下来三跪九叩,起来就走,陈留守的父母问高人为什么要这样,高人说天机不可泄露,还要陈留守的父母也保密,绝对不能外传,否则会惹来灭门之祸!”
“有这事?胡说吧?陈留守的家不是在大通坊吗?怎么跑到长兴坊去了?”
“你笨啊?陈留守刚出生的时候,他的家还没败,那时候住在长兴坊,后来家败了才搬到大通这个穷坊去的,这你都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孤陋寡闻了。等等,陈留守出生时满地的红光,这不是异相祥瑞吗?难道说,陈留守他……?”
“嘘,小声点,别嚷嚷,你不要命了?你知道就行,咱们哥俩是关系好,我才悄悄告诉你,出去别瞎传。”
“是,是。不过老哥,这事要是真的就好了,你看这陈留守掌管了大兴后,对我们多好了,那些苛捐杂税免了无数,劳役也是能免就尽量的免,不乱搞什么排场,有他治理大兴,咱们最起码不用担心随时都可能被官差抓到工地上去干苦活,比以前皇帝在的时候强多了,这陈留守要是……。”
类似的谣言在大兴城内流传甚广,但陈丧良可以摸着剩余不多的良心发誓,这类的谣言绝对不是他故意编造或者授意传播的,同时为了制止这样的危险言论传播,陈丧良还安排了专人负责辟谣和禁止这些谣言扩散,可是让陈丧良十分恼怒和无奈的是,类似的谣言是越禁止流传越快,越辟谣越传得邪乎,还连什么陈丧良长兴坊老宅子的水井里有神龙出现的鬼话都冒了出来。
这还没完,二月十五那天,居然还有人拿着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彩色鸟羽,在朱雀大街上拦住了陈丧良的车驾献祥瑞,楞说这是凤凰身上掉下来的羽毛,凤凰落到龙首原上被献宝人看到,掉下羽毛被献宝人拾到,送到陈丧良的面前来请功。
陈丧良叫亲兵把那献宝人当街痛打了一顿,原因一是为了遏制这样的势头,二是那个倒霉献宝人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刚好碰上陈丧良的心情极度不好,送上门给陈丧良当了出气筒,不然的话,陈丧良最起码不会揍他——陈丧良心里可是很清楚这些事的后台是什么人,心里暗暗感激还来不及,自然也不会下狠手真去严厉打击。
让陈丧良心情恶劣的原因有很多,首先第一点就是杨雨儿的身孕问题,和陈丧良担心的一样,陈丧良自己倒是舍得用药打掉杨雨儿肚子里的孩子,可杨雨儿坚决不干,宁愿冒险在后宫里偷偷生育,也不肯放弃陈丧良在她身上种下的罪恶种子,但是纸里包不住火,就算现在宫城是被陈丧良的心腹亲信陈二狗掌握,就算蒋才人为了女儿和外孙可以暗中庇护,迟早还是有走漏风声的一天。
第二是立场问题,元宵节那天晚上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发出错误信号后,元济第二天就气冲冲的回了东都告密不说,各种或直接或隐晦的劝进言论也象排山倒海一样的向陈丧良涌来,之前在李渊叛军打进大兴时站错了队的关陇各大门阀,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劝说和怂恿陈丧良效仿李渊废隋炀帝立新帝,还直接明白了当的告诉陈丧良,只要陈丧良这么做,他们就全力支持!而一些站错队时罪行严重的叛军投降文武,还直接劝说陈丧良自封为王,筑坛改元!陈丧良对此是打不能打,杀不能杀,除了装模作样的严词拒绝外再无其他办法,烦不胜烦到了极点。
第三个烦心事是东都战局,段达再遭惨败的事陈丧良已经收到了消息,做为隋炀帝亲封的东都留守,陈丧良对此绝不能毫无表示,在西线越打漂亮已经干掉了李弘芝的表叔李靖也坑了一把表侄子,让陈丧良逐渐难找借口继续拒绝回师东都,同时陈丧良还得担心李密真的拿下了东都洛阳,对自己造成更大威胁,所以陈丧良在东都战事上立场也越来越尴尬,不回师有危险还无法向朝廷和天下人交代,回师的话再想独霸关中就基本上没了希望,稍微搞不好些,杨侗来一个迁治关中,把东都烂摊子扔给陈丧良,那陈丧良这些年的辛苦劳累和隐忍等待就等于是打水漂了。
在这样的情况背景下,陈丧良的心情当然是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日盼夜盼的,也就是盼着江都那边尽快传来消息,能收到隋炀帝已死的消息当然最好,或者隋炀帝是改封陈丧良为大兴留守也不错,最起码陈丧良可以名正言顺的正式留在关中等待更好机会出现,可是钱向民等人去了江都两个多月了,不要说没有任何的消息送来,就连他们是否已经顺利抵达了东都,有没有死在路上,这些陈丧良都不知道。进退维谷之下,陈丧良的火气自然更大更猛。
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出城巡视春耕情况刚回到皇城,马上就有人来报,说是东都使者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已经抵达了大兴,正在右武卫大将军府等待陈丧良接见,昨天就已经知道皇甫无逸要来的陈丧良难免又有一些火大,没好气的喝道:“叫他等着,等我换了衣服再召见他。”
陈丧良刚出道时曾经得到过不少皇甫无逸的帮助提携,王牌嫡系报****就是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全力支持帮助陈丧良创建而来,陈丧良与他的关系一度十分亲密,但后来陈丧良突然爆发担任右武卫大将军,反倒成为皇甫无逸的上司后,彼此都觉得有些尴尬,抱着敬而远之的立场都有些刻意保持距离,关系就在不知不觉间疏远了许多。现在皇甫无逸又摆明了是替杨侗来逼命,催促陈丧良回师东都,也许还有继续刺探陈丧良是否真有反意的目的,陈丧良对皇甫无逸的到来当然是想高兴都高兴不起来。
第三次重返大兴后,陈丧良的大兴运似乎多少有了一些好转,正当陈丧良发愁如何理直气壮的拒绝回师时,大兴西北的北地郡突然传来了好消息——至少对陈丧良来说算是好消息,有个叫贾波的贼头聚众约千余人,在罗川一带流窜作乱,北地郡的驻军正在配合李靖暴打白瑜婆,暂时腾不出手来镇压这一小股乱贼,便请求陈丧良调动京兆郡的兵马北上平叛,避免贾波贼军乘势坐大。
在现在这个时代,千把人的流寇都不配叫做贼军,出动五百人的正规军去镇压他们都是杀鸡用牛刀,按理来说根本就无关轻重。可是陈丧良对此却是如获至宝,马上就把北地郡太守的塘报扔给了亲兵,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然后才更衣出去接见皇甫无逸。结果让陈丧良稍稍有些意外的是,随同皇甫无逸出现的,还有自己名誉上的副手刘长恭。
皇甫无逸的身体还是不太好,仍然不时有些咳嗽,见面后向陈丧良行了礼,各分主次坐下后,没等陈丧良和皇甫无逸开口说话,陈丧良的亲兵就先捧着北地郡塘报进到了房中,向陈丧良大声奏道:“禀陈留守,北地郡塘报,罗川逆贼贾波,乘北地郡官军与白瑜婆贼军交战之机,聚众两万余人,攻打罗川三水等地,贼势浩大,军情紧急,房长史令小人立即向你呈报,请你定夺。”
“北地郡的贼乱怎么又起来了?”陈丧良满脸痛苦的哀嚎,然后挥了挥手,道:“把塘报送到我的签押房去,我一会去处置。”
亲兵领命而去,陈丧良则又叹了口气,向皇甫无逸说道:“皇甫将军,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啊,昨天蓝田那边才送来消息,上洛乱贼周洮越过熊耳山,侵犯大兴南部,今天大兴北面的北地郡又出了乱子,这关中简直就是群魔乱舞,乌烟瘴气啊。”
陈丧良这一手多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原本一见面就准备向陈丧良求援的皇甫无逸只能是改变初衷,反过来安慰道:“都是一些跳梁小丑,有陈留守你在,这些小丑蹦达不了几天。李渊贼军声势何等浩大,都被陈留守你迅速扑灭,这些小贼寇算得了什么?”
“这些贼寇是不难打,就是逃得太厉害,很难找到决战机会。”陈丧良神情疲惫的摇头,道:“尤其是周洮贼军,我几次出兵镇压,都让他逃回上洛,没有旨意我军又不能随意越境,将士们白白辛苦,却始终屡剿不灭。”
说罢,陈丧良也咳嗽了几声,这才向皇甫无逸问道:“皇甫将军,东都的战情如何了?听说李密贼军攻占了金镛城,殿下任命我的岳父王世充将军为守城主帅,李密贼军有没有发起攻城?”
“下官离开东都时,李密贼军暂时还没有发起进攻。”皇甫无逸回答,又道:“不过我军斥候探报……。”
“没发起进攻就好。”陈丧良打断皇甫无逸的话,安慰道:“皇甫将军放心,我那位岳父王将军,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之才,只要给他一点时间熟悉军队和加固城防,李密贼军就算是有百万乌合之众,也奈何不了东都城池。”
皇甫无逸的脸色有些微变了,无比怀疑陈丧良这些话是在故意堵他的嘴,稍一盘算后,皇甫无逸拱手说道:“陈留守言之有理,王羽林(左右屯卫的代称)确实能征善战,是大将之才,但眼下李密贼势的实在太过浩大,仅在东都战场一地,贼军兵力规模就已经超过三十万,王羽林根本无法抵挡。还请陈留守念在家国天下计,尽快回兵东都,去解除东都之危。”
说着,皇甫无逸拿出了一道公文,双手捧起说道:“陈留守,这是越王殿下给你的亲笔书信,请你过目。”
十分无奈的恭敬接过了杨侗的书信,打开了仔细一看后,心情本来就很不好的陈丧良难免更加郁闷,杨侗在书信上除了详细描述了东都洛阳目前面临的各种困难和危机,还提到了陈丧良和他在小刘良娣面前义结金兰的事,要求陈丧良看在国家大事份上,也看在结义兄弟的情份上——总之归纳起来就一句话,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不动声色的盘算了许久,陈丧良这才说道:“请皇甫将军回禀越王殿下,东都之事臣已知晓,臣会尽快派出援军回援东都,届时也会从常平仓给东都送去一批粮草,帮助东都洛阳缓解粮草不足的燃眉之急。”
“陈留守,你不打算亲自率军回去?”皇甫无逸赶紧问道。
“皇甫将军,现在这情况,我走得开吗?”陈丧良表情无奈的反问,又更加无奈的说道:“大兴光复已有四月,但陛下至今都没有颁布旨意如何善后,关中群贼依然猖獗,李渊贼军残部也还在晋南虎视耽耽,没有陛下的圣意裁夺,我如何敢轻离大兴关中?”
皇甫无逸沉默了,又过了片刻才问道:“陈留守,那你打算派遣多少援军去救东都?何时出兵?还请明确告之,下官也好尽快向越王殿下禀报。”
“这个……。”陈丧良有些犹豫,这点倒也不是陈丧良打算敷衍杨侗,而是陈丧良确实想拉杨侗和王世充一把,让他们有力量可以和李密继续打下去,借助东都城防最大限度消耗李密军的力量。所以迟疑了一下后,陈丧良答道:“这我得仔细考虑,也得和麾下众将仔细商议,不过皇甫将军你放心,我会尽快给你答复,不会让你等多久。”
陈丧良把话说到了这一步,皇甫无逸也不好多说什么,又叙谈了一些关于东都战场的事,皇甫无逸便提出告辞,陈丧良公务繁忙也没留他,只是邀请他晚上到自己居住的安兴坊聚宴,皇甫无逸借口自己身体不好又远来疲惫,婉言谢过陈丧良的好意,然后就告辞离开了右武卫大将军府。
也是到了皇甫无逸走后,之前一直在当闷葫芦的刘长恭这才开了口,没好气的说道:“最烦这个老古板了,真他娘的罗嗦,说了无数次你现在没办法回去,他就是不信,当着你的面还要问好几次。”
“怎么?他向你打听我不能回去,是真是假?”陈丧良警惕的问道。
刘长恭点头,闷闷不乐的说道:“进城来听说你去了巡视春耕,就直接找到了我,在我面前罗罗嗦嗦一大堆,问了好几次你没有出兵去救东都的原因,我说之前你是抽不出身,之后听说贼军退兵,你这才没急着回去,他就是不信。还摆上司架子,硬拉着我一起来见你。”
“除了这样,他还问你什么了?”陈丧良不放心的追问道。
“基本上就是问关中这里的军情战局,其他没多问。”刘长恭打着呵欠回答,又随口说道:“对了,刑部侍郎襄城公韦义节也来了,不过他是来向太子妃告丧的,他们的堂兄韦安石在洛口仓战死,韦义节来了大兴就直接去了东宫求见他的太子妃妹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狡诈如狐的陈丧良并没有留心到这件小事,心里盘算的只是另一件大事,暗道:“不对劲,皇甫无逸又不是聋子,如果是替杨侗刺探我动静的,怎么可能会不听到东都城里现在疯传的那些谣言?又怎么没向刘大哥打听关于这些谣言的事?”
这时,房玄龄、杜如晦和袁天罡等人都抱着公文来找陈丧良麻烦,刘长恭看到这些公务就头疼,赶紧也提出告辞,临走的时候,刘长恭还向陈丧良说道:“应良兄弟,还是尽快给洛阳派一些援军去吧,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们大隋的东都,你现在又还是东都留守,如果让李密狗贼占了东都,你也很难向皇帝陛下交代。”
“大哥放心,我会的。”陈丧良含笑答应,心里也微笑说道:“难得听你说一句正经话。”
陈丧良也很快为他的疏忽大意付出了惨重代价,被他忽视的已故太子杨勇妻兄刑部侍郎韦义节,见到了寡居东宫的太子妃韦氏后,除了向妹妹告丧之外,还向韦妃问了一些重要问题。而得到了所需要的答案后,韦义节在傍晚前离开了皇城,返回大兴官府给他和皇甫无逸安排驿馆时,等候已久的皇甫无逸立即迎上前来,低声问道:“怎么样?太子妃是怎么说的?”
“和宫外一样,宫内也已经听到了陈应良出生时带有异象的谣言。”韦义节低声答道:“杨雨公主的情况,太子妃并不知道,只能是试着替我们打听。不过我妹妹她听说过另一件事,另一件和杨雨公主、陈留守有关的事。”
“什么事?”皇甫无逸赶紧问道。
“听说当初柴绍和独孤怀恩他们向陈留守献出玄武门时,是首先派人把杨雨公主给送出了宫城,去与陈留守见面。”韦义节低声答道。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皇甫无逸大吃一惊。
“我妹妹也不知道原因。”韦义节摇头,又低声说道:“我怀疑,杨雨公主和陈留守的事,很可能柴绍和独孤怀恩他们知道一些内情,所以才在投降时这么重视雨公主。”
皇甫无逸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象要滴水,半晌才缓缓说道:“必须下定决心了,再不动手,事情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缓缓说完,皇甫无逸又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走,我们一起见刘长恭去!”
顺便说一句,杨侗和元文都看人也挺准,咱们的刘长恭刘大将军为人虽然马大哈,打仗的本事也有些稀松平常,但是对大隋朝廷却颇为忠心。历史上,他几次被李密打得大败,却一直没有象他的诸多同僚一样,向李密无耻投降,最后,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第400章 孺子可教
刘长恭和皇甫无逸的关系比陈丧良和皇甫无逸的关系更糟糕,但是没办法,刘长恭是右武卫的虎贲郎将,皇甫无逸是右武卫二将军之一,是刘长恭的上司,他来登门拜见,刘长恭就是再不乐意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放下酒碗和怀里拿着骰子的美女,更衣去见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结果见面后,皇甫无逸也不顾刘长恭身上还带着酒味脂香,开口就要求与刘长恭单独交谈。
刘长恭在大兴城里还没有宅院,住在驿馆里嫌条件不好,住在陈丧良家里嫌公事太多,所以这次来到大兴后,干脆就接受了族叔前任左屯卫将军刘经业的邀请,住进了在雁门战后告病离职的刘经业家里,冯翊大族出身的刘经业家大业大府邸大,家里有的是客房暖阁,皇甫无逸、韦义节想要和刘长恭单独倒也方便,刘长恭随口吩咐了一句,一间生着炭火的暖阁就很快准备了出来。
赶走了房中下人后,着急回去和同族兄弟赌钱的刘长恭也没客气,打了个呵欠就开门见山的说道:“皇甫将军,韦侍郎,天不早了,有什么话就请直接说吧。”
十分警惕的看了看左右,皇甫无逸又低声安排了韦义节去守住暖阁房门,然后才拿出了一道平黄卷轴,压低了声音严肃说道:“留守东都越王殿下钧旨,右武卫虎贲郎将刘长恭听令。”
“越王殿下的钧旨?给我的?”刘长恭有些傻眼,见皇甫无逸郑重点头,刘长恭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向皇甫无逸稽首行礼,恭敬说道:“右武卫虎贲郎将刘长恭,恭迎越王殿下钧旨。”
“越王殿下钧旨。”皇甫无逸低声念道:“世道无常,朝廷不幸,关中讨捕大使、右武卫大将军陈应良包藏祸心,欺君弄权,屡次拒绝回援洛阳,坐视东都危如累卵而不救,广结党羽,藏垢纳污,并于席间张扬废帝之事,渐露反叛形状,本王夙夜忧思,恐大隋天下将危……。”
皇甫无逸还没念完,刘长恭就已经跳了起来,皇甫无逸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个反应,也没有计较,只是继续念道:“右武卫虎贲郎将刘长恭,素怀忠烈,堪托重任,教令刘长恭与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襄城公携手,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设宴于席间擒拿陈应良,事成之后,刘长恭升任右武卫大将军,率领关中雄师押解陈应良回返洛阳,解东都之危。念陈应良多有功绩,若肯悬崖勒马,束手就擒,本王赐其不死!大业十四年二月教令!”
听皇甫无逸念完,刘长恭的眼珠子简直都快瞪出眼眶了,满脸难以置信的问道:“皇甫将军,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越王殿下怀疑应良兄弟准备谋反,还要我帮你们擒拿应良兄弟?!”
“当然不是在开玩笑。”皇甫无逸沉声说道:“刘将军,关中大兴现在的情况你也亲眼看到了,陈应良仗持兵权在手,在大兴城里作威作福,肆意任命文武官职,投降之人,不问罪行轻重,罪恶大小,一律越权免罪留用,他这是想干什么?想做第二个李渊……?”
“等等。”刘长恭赶紧打断皇甫无逸,替好兄弟陈丧良解释道:“皇甫将军,这事的原因我知道,我们打进了关中后,和江都那边的联系就断了,不管那条路都联系不上皇帝陛下,但是大兴关中又必须要有官员治理,应良兄弟没办法,这才越权任命了一些文武官员,但是他还特地在任命的官员官职上加了署理两个字,都是让那些官员临时代理这些职位,将来……。”
“他是联系不上江都,但是东都呢?”皇甫无逸反过来打断刘长恭,冷笑说道:“他一直都保持着和东都洛阳的联络,他在任命这些文武官员之前,为什么不先向越王殿下请钧旨?为什么要自行决定?这大隋天下,是他的江山?”
刘长恭毕竟脑子要慢一些,虽然觉得皇甫无逸有些不对,却又想不到是那里不对。皇甫无逸则又继续说道:“还有,大兴城里近来流传的谣言,难道刘将军你就没有耳闻?说什么他陈应良出身时满地红光,高人见了他的面相后行三跪九叩之礼,他的旧宅水井里有神龙飞出,这些谣言是谁散播的?是想干什么?想说他陈应良生具异相,是天命所归,有帝王之气?”
“这谣言绝对不是应良兄弟散播的。”刘长恭赶紧又辩驳道:“应良兄弟还严厉禁止这些谣言传播,为这事还抓了打了不少人,我可以做证。”
“刘将军,你太忠厚笃纯了。”皇甫无逸没好气的说道:“他如果真想制止这样的谣言传播,他为什么不杀了这些乱传谣言的人?假惺惺的打些板子,说明他心里根本就舍不得杀这些人,希望这样的传言越多越好!再有,你说这些谣言不是应良兄弟散播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几句话把刘长恭问得哑口无言,皇甫无逸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换成是皇帝陛下知道这事,陈应良有十个脑袋也早就砍了,越王殿下宽仁为怀,只是收缴他的兵权将他软禁,已经是够便宜他了!”
刘长恭确实脑子有些慢,盘算了许久都找不出话来继续回驳,只能是摇头说道:“不,我不相信应良兄弟会谋反,我也不会帮你们抓他,我和他就象亲兄弟一样,帮你们抓他,我下不了这个手。”
“刘将军,现在不是讲朋友交情的时候了,这是朝廷大事,你必须要以大隋的江山社稷为重。”皇甫无逸低声提醒,又更加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越王殿下都不好意思写在钧旨,实话告诉你吧,陈应良还涉嫌****宫闱,****皇女帝姬!”
“有这事?”刘长恭再次傻眼了。
皇甫无逸点头,赶紧把陈丧良和杨雨儿之间的种种可疑之处对刘长恭做了介绍,末了又说道:“刘将军,你是大隋臣子,对于这样的事,难道就没有半点羞辱愤恨?陈应良连皇女帝姬都敢淫辱奸污,还能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身为大隋臣子,难道就不想把这样的乱臣贼子绳之以法?”
刘长恭心乱如麻,不知道皇甫无逸所言真假,也不敢去相信好兄弟会做出这样的丑事,只能是下意识的摇头说道:“不,我不信,应良兄弟一向对大隋朝廷忠心耿耿,我不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他也更不可能谋反。”
“刘将军,这不是你个人信不信的问题,是你领受越王殿下钧旨的问题!”皇甫无逸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严肃说道:“刘将军,你不要忘了,你是右武卫虎贲郎将,是大隋臣子,久食君禄,累受君恩,现在越王殿下钧旨令你擒拿陈应良,接管关中军队,你是否领命?”
还是那句话,直肠子的刘长恭虽然有些无能,但是对隋炀帝却是忠心耿耿,脑袋里虽然被酒色财气挤满,却也没有了反叛谋逆心思的容身之地,对朝廷命令向来就是下意识的执行,根本就不会去考虑对不对能不能办到,所以这会皇甫无逸拿出了杨侗的越王钧旨逼迫他从命后,刘长恭不由脑海中一片茫然,不知如何应对。
“刘将军,越王殿下也是知道你忠贞不二,信得过你,所以才把这个重要使命交给你,难道你想让皇帝陛下和越王殿下对你失望?”皇甫无逸低声喝问,又安慰道:“你放心,越王殿下也知道你和陈应良情同手足,你肯定不忍心对他下毒手,所以越王殿下可以保证,不管陈应良的罪行有多大,他都可以保证不杀陈应良,最多只是革职为民,替你全兄弟之情,这是越王殿下看在你的面子上做出的承诺,刘将军,你要明白越王殿下对你的一片苦心。”
一边是朝廷命令,一边是兄弟之情,没什么头脑的刘长恭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决断,迟疑了许久后,刘长恭还垂头说道:“这得容我想想。”
“你还想什么?”皇甫无逸顿足,声音还忍不住又提高了一些,催促道:“且不说你和陈应良还不是亲兄弟,就算你们是亲兄弟,手足之情再重,能够重得过朝廷法度,越王钧旨?你是陈应良的副手,将他拿下之后,接管大兴名正言顺,你还迟疑什么?”
砰膨一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把皇甫无逸、韦义节和刘长恭都吓了一跳,赶紧凝神细听时,却听到院中响起了猫叫声音,韦义节不放心的开门查看,见门外天色已是傍晚,院中却并没有发现人影晃动,韦义节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再紧接着,刘府下人也进来查看情况,打着灯笼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很快就说道:“没事,是猫把花盆碰倒了。”
皇甫无逸和韦义节二人稍微放下心来,那下人却又打着灯笼走来,向刘长恭说道:“刘将军,二公子他们等不及了,叫你赶紧回去,还是你如果不去,他们就要找来了。”
“知道了。”刘长恭没好气的答应,然后转向皇甫无逸和韦义节说道:“皇甫将军,韦侍郎,你们说的事,让我想想,明天再给你们答复。”
有刘府下人在场,皇甫无逸和韦义节无法继续逼迫,加上天色不早即将禁夜,只能是一起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们明天再说,刘将军你做出了决定,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到驿馆来找我们,我们随时恭候。”
还算懂礼貌的把皇甫无逸和韦义节送出了刘府大门,目送着皇甫无逸等人离开,刘长恭心情更乱,然而就在这时,之前那个刘府下人却突然凑了上来,在刘长恭耳边低声说道:“刘将军,刚才的花盆是老爷故意掀翻的,谎称二公子催你也是他的交代,他还要你马上回暖阁去见他。”
“族叔?”刘长恭先是一楞,然后不敢怠慢,赶紧与那下人匆匆返回之前与皇甫无逸、韦义节密谈的暖阁,头发花白的左屯卫老将刘经业也果然坐在房中等候。
打发了自家下人到门外守侯后,刘经业先是让族侄坐到了自己的对面,然后才向刘长恭微笑问道:“刚才你和皇甫将军他们在这里谈了什么?为什么皇甫将军提到了陈留守的名字,还提到了越王殿下?全告诉我。”
事关机密甚至关系性命,换了别人可能还会有些犹豫,咱们的刘大将军却是一个马大哈,没有多想就把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的来意对族叔说了一遍,还把杨侗的钧旨和杨雨儿的事也告诉了刘经业,然而令刘长恭颇诧异的是,听到这么重要的大事,他的族叔刘经业不仅没有半点的震惊失态,相反还捋着花白胡须面对微笑,似乎毫不惊奇。刘长恭说完后,刘经业还点了点头,说道:“被老夫猜中了,越王殿下果然是对陈留守起了疑心,只是没想到越王殿下小小年纪,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机和魄力,也算难得。”
“族叔,你早就猜到了?”刘长恭好奇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刘经业反问,又微笑说道:“东都战情十万火急,陈留守在大兴拥兵自重,除了出兵抢占常平仓外,再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回援东都,瞎子都看得出来陈留守是别有用心,越王殿下又不是你这样的直肠子,不起疑心才怪。”
“族叔,你也怀疑应良兄弟有反意?”刘长恭大吃一惊。
刘经业笑而不答,突然反问道:“贤侄,越王殿下和皇甫无逸他们要你设宴诱捕陈留守,你答应没有?”
“还没有。”刘长恭如实答道:“皇甫将军拿越王殿下逼我,小侄正为难的时候,族叔你就在外面掀翻了花盆,弄出了声响,他们就没有说下去。”
“看来老夫的时机抓得还不错。”刘经业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老夫听说皇甫无逸他们来找你,就知道肯定有事,悄悄到了院中偷听,开始没听到什么,后来听到皇甫无逸提到了越王殿下和陈留守,还直接叫出了陈留守的名字,老夫就马上知道不对,赶紧故意弄出声响打断你们。还好凑了巧,不然的话,以你这楞小子的直脾气,指不定就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了。”
挨了族叔的骂,刘长恭也不敢计较,只是向刘经业问道:“族叔,你见多识广,吃的盐比小侄吃的米还多,你给小侄指点一下,小侄在这事上应该怎么办?”
“贤侄,老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有三十七了吧?”
刘经业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古怪问题,见刘长恭茫然点头,刘经业笑了笑,又说道:“你是靠祖辈遗荫当上的虎贲郎将,之前战绩一直乏善可陈,还是遇到了陈留守后,你才沾他的光逐渐打出一些名堂,再这么下去,你的儿子应该还能沾沾你的光,但如果你的儿子如果没什么大出息,到了你的孙子辈,恐怕就很难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了。”
“族叔,你这话什么意思?”刘长恭满头雾水,疑惑说道:“小侄怎么半句都听不懂?”
“和你这傻小子说话就是费劲。”刘经业又骂了一句族侄,无奈的改口说道:“好吧,对你说直接点,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你祖父当年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家业遗荫,到你这一辈也就差不多了,你虽然有点起色,但起色不大,你的儿子将来也许还能沾你些光,但你的孙子就很难说了,你的儿子如果不争气,也许你的孙子就会象当初的陈留守一样,要到利人市去拣菜叶子熬粥喝,明白了吧?”
刘长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刘经业则又低声说道:“如果你想指望我们冯翊刘氏能给你子孙什么帮助,那也很难,我们冯翊刘氏在冯翊倒是可以算个名门大户,但是和关陇八大家、闻喜裴氏这些大门阀比起来,只是一个小角色,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刘氏家族在到了你这一辈,又是人才凋零,家族子弟不是走狗斗鸡,就是吃喝嫖赌,你都还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你自己如果再不奋发向上,将来我们刘家恐怕没人能提携你的子孙,你的后代也有很大可能破落衰败,明白没有?”
刘长恭再次点头,答道:“族叔,你话的意思小侄明白,但你为什么要说这话,小侄就不明白了。”
“还真是个傻小子啊,难怪越王殿下会选上你给他做刀,也算是慧眼识珠了。”刘经业苦笑摇头,然后微笑说道:“不过嘛,也算是你傻人有傻福,和陈留守能把关系处得这么好。老夫的儿孙里面,要是有谁能有你这样的运气,能够早早就和陈留守建立友情,还每每与陈留守共患难同甘苦,老夫就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收住了微笑,刘经业压低了声音,严肃说道:“小子,你更好的运气来了,你如果抓住了这个机会,那你以后就是公侯万代,我们冯翊刘氏的家族子弟也能跟着你沾光,得到你的提携,我的兄长你的族长伯父过世之后,你还肯定就是冯翊刘氏的家主!”
张口结舌的看着族叔,半晌后,刘长恭突然醒过味来,惊讶问道:“族叔,你想让小侄帮着陈留守谋反?”
“傻小子,终于变聪明点了。”刘经业笑笑,又低声飞快说道:“你自己可以想想,以你和陈留守的交情,他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会得到什么样的封赏奖励?区区一个右武卫大将军,算得了什么?你的子孙后代,我们冯翊刘氏的族人,又能得到多少你的恩惠荫顾?你如果在这件事上站对了位置,那你就是冯翊刘氏的中兴之主,千秋万代之后,冯翊刘家仍然还会记得你的名字,把你放在祖宗牌位上供奉!”
飞快说完了,看了看嘴巴已经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的刘长恭,刘经业又笑了笑,轻轻拍拍刘长恭的肩膀,微笑说道:“小子,老夫是真的羡慕你的好运气,也恨不得就变成了你,下决心吧,这一把赌赢了,你以后就可以不必为子孙后代担心了。之前站错了队抱错了李渊大腿的老夫,也不必替子孙后代操心了。”
“那小侄如果赌输了怎么办?”刘长恭喃喃问道。
“你输不了,至少你就算赌输了,也不会输光。”刘经业飞快说道:“老夫已经为你寻思了一个万全之计,明天清晨你就去安兴坊的报国军营地,告诉报****的将士,有人企图杀害陈留守,激起他们的怒气,然后带着他们直扑驿馆,把皇甫无逸一行人全部拿下,搜出越王殿下那道钧旨,押着他们去献给陈留守!”
刘长恭的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吃惊道:“小侄这么做,不就马上背上谋反的罪名?”
“你谋什么反?怎么谋反?”刘经业微笑反问,又说道:“你是气愤不过皇甫无逸他们毫无真凭实据,仅凭捕风捉影,陷害忠良,大隋朝廷的栋梁之材陈留守,你为了保住大隋长城、朝廷柱石陈留守才这么做!”
“皇甫无逸他们如果继续声称陈留守谋反,你就向他们要证据,拿不出证据就是陷害忠良!”
“他们如果说这是越王殿下的意思,你就说越王殿下是听了他们这些卑鄙小人的挑拨离间,谗言陷害,不明真相才下的这道钧旨!再大声告诉所有人,陈留守是皇帝陛下的臣子,不是越王殿下的臣子,如何处置陈留守是皇帝陛下说了算,越王殿下无权处置!你也只是皇帝陛下的臣子,所以不听越王殿下的乱命!你这么做是忠心于皇帝陛下,问心无愧,顶多只算一时糊涂冲动行事,算什么谋反?”
刘长恭逐渐的面露喜色了,还难得动起了脑筋。欢喜说道:“族叔说得对,他们说应良兄弟****宫闱,和杨雨公主通奸成孕,同样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他们要是敢提起这件事,小侄也是向他们要证据,拿不出来就是陷害忠良,还是构陷公主殿下!”
“孺子可教。”刘经业鼓掌,微笑说道:“不过老夫觉得,皇甫无逸他们只要不算太傻,就不会当众提起这件事。而且老夫还可以肯定,陈留守还一定会把你感激到骨子里,因为你是带着报国军行事,报****也被你拖下了水,将来陈留守真想那么做的时候,再想让报国军继续为他所用,就可以容易许多了。”
刘长恭大喜,赶紧起身向刘经业稽首行礼,恭敬说道:“多谢族叔指点,小侄感激不尽,族叔大恩,小侄没齿难忘。请族叔放心,小侄将来倘若真有发达之日,必然忘记族叔的指点之恩。”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刘经业微笑说道:“你如果真想报答我,老夫倒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老夫的小女儿今年十六,还没许配人家,容貌也还马马虎虎,事情过后,你替老夫做个媒,把你的妹妹许给陈留守就行了。”
“族叔,应良兄弟已经有正妻了,小妹嫁过去,只能做偏房啊?”刘长恭一惊,脱口问道:“你舍得?”
刘经业笑笑,反问道:“老夫为什么舍不得?”
第401章 翻脸无情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天才刚亮,得到族叔刘经业详细指点的刘长恭特地穿上了耀眼的虎贲郎将战袍,领上了刘经业的两个宝贝儿子刘绍栋和刘绍持,骑上高头大马出门,毫不犹豫的就直奔报国军营地而来。
做为陈丧良麾下的头号王牌军,报国军当然和陈丧良的中军一样,都是驻扎在皇城右测的安兴坊内,四道坊门戒备森严,全都有全副武装的隋军将士列队守卫,以免刺客混入坊内刺杀贪生怕死的陈丧良,寻常人就是想接近都难。按理来说,刘绍栋和刘绍持基本上就没有进去的机会,但咱们的刘长恭刘大将军是什么人?打着马杀气腾腾的冲到安兴坊门前,坊门官刚上来行礼和询问刘绍栋、刘绍持的身份,刘大将军的大皮鞋就直接踹在坊门官的身上,喝道:“少他娘废话,马上带我去报国军营房,我有急事!”
还是那句话,刘大将军的身份太过不俗,朝廷承认的陈丧良副手,右武卫首席虎贲郎将,陈丧良麾下名誉上的首席大将,连陈丧良的文武心腹见了他都得规规矩矩的尊称一声刘将军,所以就算那坊门官心里有些不满,但还是乖乖的赶紧让道,派人引领刘长恭前往报国军营地。
刘长恭来安兴坊的时间是他的老狐狸族叔刘经业为他精心选择的,这个时候陈丧良已经去了皇城办公,在职位上安兴坊内无人能够制约刘长恭,同时报****也在例行训练,号召他们动手方便又容易,结果刘长恭一路冲到了报国军营地时,除了跟随李靖西征扶风的于乐团队外,郭峰、陈祠和赵昱这三个报****团队果然正在校场上练习站姿和正步,见刘长恭打马冲进校场,郭峰和陈祠等人还暂时停止了呼喊口号,上来向刘长恭见礼。
“刘将军,你可是稀客啊,今天怎么想起来我们这里了?是不是又想请我们喝酒耍钱了?”
都是熟人,刘长恭还一度亲自统率过报国军,郭峰、陈祠和赵昱三将对刘长恭的态度也颇为亲热,结果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往日里嗜酒如命的刘长恭今天难得没有搭这个茬,还满脸怒气的大叫道:“郭峰,陈祠,赵昱,叫你们的人全部上马,跟我拿人去!”
“拿人?”郭峰等人都是一楞,心说报****什么时候干过衙役的差使?忙又都疑惑问道:“刘将军,出什么事了?去拿什么人?”
“出什么事了?”刘长恭把嗓门扯到最大,大吼道:“有人污蔑应良兄弟想要造反,还要杀了应良兄弟!这样的人,你们拿不拿?”
满场大哗,郭峰和陈祠等人无不大吃一惊,忙又追问原因,刘长恭却不解释,只是大吼道:“少罗嗦,路上再告诉你们,马上操家伙跟我走,出什么事我担着!快,晚了就迟了,那些匹夫正在四处串联,要拉着人一起刺杀应良兄弟!刺杀你们的陈记室!是兄弟的,跟我走,抓人去!”
毕竟是陈丧良一手带出的心腹嫡系,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郭峰和陈祠立即大声下令报****将士上马,刘长恭则又不断的大声催促道:“快!快!都给我快!应良兄弟带着我们辛辛苦苦光复大兴,那些匹夫竟然还栽赃他造反,说他想带着我们造反,再不快,应良兄弟的脑袋危险,我们的脑袋也危险!”
被刘长恭故意夸大的言语吓唬,备战速度一向很快的报****将士这次的速度自然更快,才一转眼,六百余人就已经全部骑上了战马,刘长恭再大声吆喝一句跟我走,六百余骑立即跟在刘长恭兄弟的身后冲出安兴坊,原本十分井然有序的安兴坊内也顿时为之大乱,无数隋军将士交头接耳,刘长恭之前在报国军营地嚷嚷的话也飞快被听到的人告诉给了同伴,飞快在隋军将士之间流传,听到了这些话后,值守安兴坊的阚稜也是大吃一惊,赶紧一边派人去向陈丧良打小报告,一边也领了一些人来追赶报****查看情况。
按照刘经业的指点要把事情尽量闹大,刘长恭故意带着报国军转上了大兴城内最宽敞也最热闹的朱雀大街,六百余骑全副武装又穿着显眼白袍的报国军铁骑在朱雀大街上疾驰,除了搅得一片鸡飞狗跳外,自然也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带着部下在朱雀大街上巡逻的隋军将领上来探问原因,还被刘长恭一马鞭抽在小脸上,“滚开!挡我者死!”
赶紧让到一旁,揉着红肿的小脸蛋,隋军巡逻队将士面面相觑,无不震惊,也无不心下揣揣,“出什么事了?怎么报****这么焦急?肯定是大事!”
各种紧急报告雪片一般飞进皇城,得知刘长恭突然拉着报国军冲出安兴坊在朱雀大街上疾驰,正在处理公务的陈丧良也被吓傻了眼,惊叫出什么事了,然后陈丧良不敢怠慢,赶紧领了尉迟敬德和一队隋军将士出城,亲自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此同时,大兴皇城里自然也是一片鸡飞狗跳,正在办公的大兴文武官员无不震惊,或是赶紧派出人手,或是亲自出马,全都赶紧跟来了解情况。
刘长恭也确实是一个很会闹事的主,带着报国军一路冲到了皇甫无逸等人驿馆所在的崇业坊,刘长恭直接一脚把拦道的坊官踹到了一旁,带着报国军直奔驿馆,然后指着驿馆大吼道:“包围驿馆,不管什么人,出来就抓!反抗者,格杀勿论!”
被刘长恭的气势所迫,陈祠和赵昱二将把手一挥,他们麾下的报****将士立即飞奔上前,眨眼之间就把驿馆团团包围,然后刘长恭翻身下马,领了郭峰、陈祠等将和郭峰团队大步冲进驿馆,驿官上来不敢阻拦,只是低声下气的询问刘长恭来这里有什么贵干,刘长恭则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大喝问道:“韦义节他们住在那里?快说,否则宰了你!”
再然后,自然也就轮到倒霉的皇甫将军和韦侍郎等人大吃一惊了,正在商议如何说服刘长恭动手擒拿陈丧良,结果房门却突然被刘长恭一脚踹开,大批荷刀持枪的隋军将士蜂拥进房,几乎没把心怀鬼胎的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给当场吓出心脏病,差点以为陈丧良听到风声提前动手。但还好,看到刘长恭带来的全是身披白袍的报****将士,皇甫无逸等人又下意识的心中一喜,差点又以为刘长恭是准备带着报国军帮他们去抓陈丧良。
与此同时,郭峰和陈祠等人看到房间里还站着皇甫无逸时,同样也是大吃一惊——当初报****可是在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的支持下才组建的,与报国军渊源极深,郭峰手里的九环砍刀,都还是皇甫无逸亲手送给他的。所以郭峰忍不住脱口惊叫道:“皇甫将军,怎么是你?”
还好,官场老狐狸刘经业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也早就给了族侄指点应对此事,刘长恭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皇甫无逸的衣领,恶狠狠大喝问道:“皇甫无逸,你说应良兄弟谋反,证据在那里?给我拿出来!”
皇甫无逸完全是做梦都没想到刘长恭会来这么一手,震惊之下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刘长恭则摇晃着他追问道:“说,你的证据在那里?你今天要是拿不出应良兄弟谋反的证据,我就和你没完!”
“我……,我什么时候说他谋反了?”皇甫无逸满头大汗的反问。
“你没说?”刘长恭勃然大怒,喝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我替你抓应良兄弟?为什么要收缴应良兄弟的兵权?为什么要我把应良兄弟押往东都?你昨天晚上才说的事,难道你今天就忘了?”
几句话把皇甫无逸问得哑口无言,刘长恭又转向了郭峰等人大吼道:“老郭,陈祠,你们还楞着干什么?马上把韦义节这些匹夫全部拿下,搜他们的行李,他们的行李里,有他们污蔑应良兄弟谋反的证据!”
郭峰和陈祠等人都有些犹豫,刘长恭则又大喝道:“还不动手?不要忘了,我是应良兄弟的副手,这是我的军令,马上执行!”
“刘长恭,你敢!”韦义节更加大惊失色了,忙指着刘长恭喝道:“刘长恭,你想伙同陈应良谋反么?”
“哈哈。”刘长恭怒极反笑,大笑说道:“连我都变成反贼了!韦义节,你说我伙同应良兄弟谋反,那你把我们谋反的证据拿出来!你要是拿出了真凭实据,那我马上束手认罪,要是拿不出来,那你今天一个栽赃诬陷的罪名就跑不掉!”
韦义节无言可对了,那边郭峰和陈祠见他话语中已经默认了构陷陈丧良谋反一事,惊怒之下立即上前拿人,同时派人搜查他们的行李,结果很快的,刘长恭昨天已经见过的那道杨侗密诏就被搜了出来,同时被搜出来,还有两道刘长恭没有见过的密诏,一道诏书是任命皇甫无逸为京兆尹和任命韦义节为大兴令,联手接管关中政权和兵权,另一道则是宣称陈丧良谋反,着刘长恭将陈丧良擒拿押往东都问罪,还加上了陈丧良如果反抗可以就地处死的内容。
两道诏书自然是杨侗准备着用来善后的,结果这会提前被刘长恭搜出,自然也就成了他们企图杀害陈丧良的死证,郭峰和陈祠等陈丧良好友看了怒发冲冠,刘长恭看了却是欣喜若狂,象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把瘦弱的皇甫无逸提起就往外走,大吼道:“把这些人全部押上,带他们见应良兄弟去!”
用不着那么麻烦了,刘长恭亲自提着皇甫无逸冲出驿馆时,陈丧良已经带着一些大兴文武官员赶到了现场,看到刘长恭揪着皇甫无逸出来,目前尚不知情的陈丧良还被吓了一大跳,惊叫问道:“刘大哥,你疯了?为什么对皇甫将军这样?”
“应良兄弟,不是我想这样。”刘长恭大声答道:“是我如果不这样做,你就死定了!你知道不,这个皇甫无逸是越王殿下派来杀你的!”
终于轮到陈丧良目瞪口呆了,赶紧接过陈祠呈上的三道密诏后,再仔细一看三道密诏的内容时,陈丧良又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说什么都没有想到拜把兄弟杨侗会对自己猜忌到这一步,还杀伐果断,安排了鸿门宴准备要自己的小命。
大惊过后,陈丧良满是坏水的小脑袋也立即飞快转动了起来,沉吟着把三道密诏递给了大兴文武传看,陈丧良突然向刘长恭说道:“刘大哥,放开皇甫将军,请他出示我谋反的证据。”
说着,陈丧良还顺手拿过了郭峰手里的九环砍刀,递给了刘长恭,又说道:“刘大哥,这把刀你请拿好,皇甫将军如果拿出了我谋反的证据,请你一刀砍了我。”
刘长恭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接过了砍刀,提刀冲皇甫无逸大吼道:“听到没有?把应良兄弟谋反的证据拿出来,拿出来,我先砍了他,然后自刎向你谢罪!”
无数道愤怒的目光注视下,身体本来就不好的皇甫无逸满头满脸大汗,颤抖着半晌才说道:“我没说你谋反,是越王殿下,越王殿下说你谋反。”
“没有你们这些奸臣贼子的挑唆离间,越王殿下怎么可能会说应良兄弟谋反?”刘长恭大喝问道:“越王殿下才有多大,没有你们的谗言陷害,他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诏书?”
颇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刘长恭,陈丧良又转向了皇甫无逸和韦义节,平静说道:“皇甫将军,韦侍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按理来说,既然越王殿下怀疑我准备谋反,那我应该束手就擒……。”
“应良兄弟,你别犯傻!”刘长恭赶紧打断,理直气壮的大声说道:“你是皇帝陛下的臣子,不是越王殿下的臣子,皇帝陛下要你死,你才能死,现在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越王殿下也无权处置于你,你用不着理会他的命令!我也只是皇帝陛下的臣子,我只听陛下旨意,不听越王乱命!”
“这家伙突然变聪明了,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
陈丧良心中大奇,那边的大兴文武众官则是七嘴八舌,纷纷附和刘长恭的话,都说自己只是隋炀帝的臣子,不是杨侗的臣子,决不会听从杨侗在谗言怂恿下颁布的乱命,还有人直接喊道:“越王殿下这是越权,皇帝陛下仍然还健在,他有什么资格任免处死皇帝陛下任命的陈留守?他说陈留守谋反,证据在那里?无凭无据处死一名朝廷重臣,他才是真正的擅权僭越!”
最要命的还是证据问题,陈丧良怀有二心这点早就不少人看穿,但陈丧良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实质之举,没被任何人抓住那怕是一星半点的把柄证据,所以皇甫无逸和韦义节这会只能是有口难言,无计可施。同时也和官场老狐狸刘经业预料的一样,在同样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等人仍然不敢当众捅出杨雨儿的事,只能是闭上嘴巴,任由目前实际控制大兴内外的陈丧良发落。
还好,陈丧良这会只有傻了才会宰了皇甫无逸等人,真正背上谋反罪名,同时这么好的摆脱杨侗控制机会放在面前,陈丧良不去利用就只会更傻。稍一盘算后,陈丧良便让人把皇甫无逸一行请进了大兴皇城,然后又在大兴宫城的正门昭阳门前召集大兴文武百官,当众出示杨侗的三道密诏,又命人取来刀剑放在自己面前,要求大兴文武当众表态,说只要有一人能够出示自己的证据,都可以上前斩杀自己这个乱臣贼子,再持杨侗诏书让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等人接管大兴关中。
当然没有人上前出示根本就不存在的证据,有的只是绝对信任陈丧良的声音,还有对杨侗擅权僭越的控诉指责,还有不少的文武官员乘机表忠,表示要向隋炀帝上表弹劾杨侗,请隋炀帝亲自裁夺陈丧良是否有罪,还说隋炀帝如果觉得陈丧良有罪,自己愿意与陈丧良同罪!——当然,如果与关中失去联系已经好几月的隋炀帝真的能送来裁定陈丧良有罪的诏书,陈丧良也真的束手就擒,这些官员是否与陈丧良同罪还可以商量。
再三问了无人能够出示证据,陈丧良这才向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等人说道:“皇甫,韦侍郎,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越王殿下要想夺我兵权,取我性命,我身为大隋臣子,本不该拒绝。但是没办法,我是皇帝陛下的臣子,越王殿下他只是皇帝陛下的皇孙,他的诏书不管是出自本意,还是听信他人谗言颁布,我手里的兵权和我的官职爵位,都是皇帝陛下给我的,只有皇帝陛下能够收走,所以没办法,我不能领命。”
“回去请代为禀报越王殿下,关于这三道密诏的事,我会向皇帝陛下上表解释,并且弹劾于他,请皇帝陛下亲自定夺。”陈丧良大声说道:“还有,鉴于越王殿下无凭无据污蔑微臣谋反,并且想要无辜冤杀微臣,从现在开始,越王殿下钧旨,无论内容如何,微臣一概不受!将来陛下若是问罪,我一人承担!”
“来人,护送皇甫将军和韦侍郎返回东都,一路之上,好生侍侯,不得虐待!”
陈丧良又大声下令,立即有亲兵上前,恭敬邀请皇甫无逸等人离开,出了大丑的皇甫无逸和韦义节不敢反抗,但也不肯示弱,都向陈丧良说道:“陈留守,那就等皇帝陛下的旨意定夺吧,希望你别后悔!”
“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性命,都是皇帝陛下给的,陛下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时候都可以拿去。”陈丧良平静答道:“但是,越王殿下不是皇帝陛下,他拿不走。”
皇甫无逸和韦义节一甩袖子,昂首而去,看着他们的背影,陈丧良心中冷哼,暗道:“必须要加快动作了,如果江都兵变没有发生,杨广真的送来旨意,我就只能是直接动手,直接扯旗!这么做虽然有失道义,但也没办法。”
第402章 好心李密
与陈丧良预测的一样,王世充全面接管了东都隋军之后,一度危如累卵的战场局势终于还是获得了转机,士气正旺的李密军几次发起攻城,都被擅长守御的王世充凭借城防优势击退,坑爹专业户裴仁基一度在夜里从洛水南岸杀入洛阳外城,里应外合几乎就要打败王世充,却又被王世充用计击败。
王世充的计策颇是毒辣,看到南城告急又来不及调动军队反扑,便命令一军扮着李密贼军,借着夜色掩护带头哄抢洛阳南市,故意把值钱财物丢得满街都是,并在混乱中强抢民女扰乱李密军心,带动了裴仁基军也加入抢钱抢女人的行列,错过了抢占天津桥等洛水桥梁的绝佳机会,王世充乘机组织敢死队发起反击,大败裴仁基夺回了洛阳南城,同时迎头痛击匆忙发起攻坚战攻打洛阳北城的李密军主力,南北两城双杀李密军,取得守城大捷。
几战下来,李密军的嚣张气焰被打得灰飞烟尽,高昂士气开始沮丧下滑,四年多前曾经在东都城下吃过大亏的李密见势不妙,只能是赶紧调整战术,放弃注定伤亡惨重并且见效极慢的连续强攻,暂缓攻势让军队休整,同时整修金镛城的城防、房屋及官舍,把总指挥部从洛口仓搬迁到金镛城内,准备与王世充打长期战和持久战。
与之相反的是,之前已经沮丧到了极点的东都隋军士气逐渐开始止跌回升,反复扩编了多次的军队有了优秀将领训练指挥,并在实战中得到了实战锻炼和经验积累,象当年大战杨玄感一样,逐渐能够在声势浩大的李密军面前挺直腰板,王世充本人的声望也得到了提高,杨侗开始把他倚为心腹长城,之前鄙夷王世充为人的元文都也逐渐扭转对他的看法,但关系仍然还是不算和睦。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密当然也得防着陈丧良突然回师东都,重新逆转东都战场的局势,为了预防万一,调整战术的同时,李密果断派遣大将杨德方率军一万西取新安城,封锁崤函道防范陈丧良回兵。结果让李密万分意外的是,他这个安排竟然在无意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突然西进的杨德方军恰好拦住了被陈丧良派人押解来的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等人,杀散陈丧良派来的少量人马,抓到了皇甫无逸和韦义节这两个重要俘虏。
被俘后的皇甫无逸缄口不言,韦义节却背叛了他名字里的义节二字,为了活命,把他们被押解回来的原因和关中情况交代到了杨德方面前,杨德方闻报既惊且喜,赶紧又派人把皇甫无逸和韦义节押回金镛城献俘,李密闻讯后更是大喜过望,赶紧召集众将共同审问皇甫无逸和韦义节,并且迅速问出了陈丧良和杨侗翻脸绝交的前后经过。
“天助魏公!魏公洪福齐天!诸神庇佑!”刚把皇甫无逸和韦义节暂时押出去,李密军大部分的文武官员马上就纷纷欢喜大叫起来,“陈应良狗官与杨侗小儿反目成仇,不肯再听杨侗小儿的号令行事,我军西线再无担忧,可以安心全力攻打东都,再不必担心陈应良狗官突然回兵了。”
李密和祖君彦、裴仁基等少数文武虽然也是又惊又喜,但仍然还保持着冷静,仔细盘算了片刻后,裴仁基还向李密提出警告道:“魏公,不能太过乐观,陈应良小贼素来奸诈,又一向忠诚于暴君杨广,他与杨侗小儿虽然反目,但他并没有把事情做绝,并没有直接扯旗自立,还派人把皇甫无逸和韦义节送回东都,做事还留有余地,仍然还有回援东都的可能,我们切不可疏忽大意,给了那个小贼可乘之机。”
瞟了一眼裴仁基,已经逐渐察觉裴仁基坑爹光环的李密也总算是明白裴仁基为什么在官场上升不上去了——这眼光和着眼之处,简直比偏光还要偏光啊。
还好,李密身边也有几个比较靠谱的幕僚,祖君彦、宇文温和献出巩县投降的柴孝和都马上说道:“裴将军此言不确,陈应良与杨侗反目,驱逐杨侗使者,表面上看是仍然忠于暴君杨广,做事留有余地,实际上却是为了沽名钓誉和争取时间,不出数月,陈应良必然效仿李渊,举旗谋反!”
“举旗谋反?”裴仁基一楞,然后惊讶说道:“怎么可能?陈应良那个小贼素来对杨广忠心耿耿,怎么可能造反?”
“陈应良小贼如果不想造反,那他为什么不马上回兵来救东都?”李密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大兴已经被他光复四月有余,东都这边接连告急,他却只顾着抢粮仓抢地盘,不肯派出一兵一卒回援东都,不是想谋反是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之前不能回师是有其他原因,杨侗是误会他有反意,那么碰到皇甫无逸这件事,他陈应良小贼如果真是忠臣,就应该是马上亲自率领主力来救东都,用行动来证明他是被冤枉!可是他却乘机与杨侗反目翻脸,乘机摆脱杨侗对他的控制,这不是想谋反是什么?”
“魏公所言极是。”宇文温点头说道:“陈应良借口只奉圣旨不领钧旨,将皇甫无逸他们礼送出境,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安抚人心,让那些仍然忠于暴君的文武官员和军中将士觉得他仍然还是对杨广忠心耿耿,不会和他直接翻脸;第二就是争取时间,利用这点时间整合内部,削弱消除暴君杨广对他部下的影响力,也彻底铲除那些真正忠于杨广的部下,为他举旗夯实基础。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确实奸猾异常。”
裴仁基张大了嘴,压根就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表现得比忠臣还忠臣的远房侄子陈丧良居然反骨比他还要粗大,李密却点点头,认可宇文温的分析,又冷笑说道:“关中有山河之险,人杰地灵,陈应良小贼若是在那里建立根基,自成一体,那么以他之能,不仅会成为我军大害,还有可能成就帝王之业,进可统一天下,退可偏居一隅,割地称王。这一点,我们不能不防啊。”
“魏公,眼下有个机会,让我们可以把陈应良小贼扼杀在萌芽之中!”祖君彦说道:“陈应良一向自诩忠义,以虚伪面目示人,靠溜须拍马和为杨广暴君助纣为虐起家,麾下文武之中,也有许多真正忠于暴君杨广之人,杨侗的钧旨他可以借口是杨广之臣而非杨侗之臣加以拒绝,他的部下也无法以此为由拒绝他的号令,为杨广动手剪除他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说到这,祖君彦顿了一顿,恶狠狠的补充道:“但是,我们如果能想个什么办法,让暴君杨广知道这件事,亲自下旨诛杀陈应良这个奸贼,那么就算杀不了陈应良小贼,也可以让这个奸贼的军队不战自乱,元气大伤,再也无法独霸关中,我军将来再想攻占关中,也可以容易许多!”
“办法是现成的。”李密笑笑,随口吩咐道:“把皇甫将军和韦侍郎请进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亲兵答应,不一刻,皇甫无逸和韦义节就又被押到了李密的面前,然后韦义节倒是没很义节的立即向李密稽首行礼,但皇甫无逸仍然还是昂首不跪,押解士兵强行按他跪下,李密却突然说道:“不必了,皇甫将军,你的气节还值得人钦佩,我不勉强你,韦侍郎,你也起来吧,你们俩都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皇甫无逸和韦义节都是一楞。
“对,你们可以回洛阳城了。”李密点头,微笑说道:“现在就可以走,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派人送你们回城。”
“魏公,你真的放我们走?”韦义节惊喜问道。
“当然。”李密笑得更加轻松,说道:“我不但要放你们回去,我还要请你们带句话给越王殿下和元文都元副留守,在陈应良这件事上,如果他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和江都取得联系,还可以派骑兵快马护送你们的使者前往江都,保证你们的使者在一个月之内可以来往于东都与江都之间,任意传递消息。”
“为什么?”皇甫无逸脱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忘了我和陈应良奸贼有多大的仇,忘了我和这个奸贼有多大的恨了?”李密笑笑,说道:“自从我辅佐楚公杨玄感起兵以来,四年多的时间里,我的麾下将士,战友同袍,死在陈应良奸贼手里的何止千计万计?因为这个奸贼,我受了多少颠沛流离之苦?现在这个奸贼乘着你们与我交战的机会,又准备要谋逆造反,自立为王,我又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窝囊气?能够让这个奸贼人头落地的机会,我又怎么可能舍得错过?”
说罢,李密又笑了笑,催促道:“回洛阳去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现在陈应良奸贼成了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绝不介意和你们暂时做一次朋友。告诉越王殿下和元副留守,他们随时都可以派遣使者来和我联系,但速度要快,陈应良奸贼非寻常人,速度若是慢了,只怕皇帝陛下的圣旨也在关中不起作用了。”
见李密的话语不似作伪,皇甫无逸和韦义节对视了一眼后,赶紧便是拱手告辞,李密还礼,安排人手护送他们前往洛阳,然后李密想了想后,又说道:“对了,皇甫将军,请顺便给越王殿下再带一句话,他如果想和屈突通屈突老将军联系,我也可以帮忙,屈突老将军手里还有一定兵马,对皇帝陛下也素来忠心,是一位讨伐陈应良逆贼的理想人选。”
皇甫无逸回头看了一眼李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一言不发跟随李密亲兵离去,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李密再次面露微笑,喃喃低声说道:“小贼,想效仿刘邦据关中成帝王之业?做梦!我就算现在还没力量干掉你,也可以恶心死你!”
…………
皇甫无逸和韦义节被李密军送回了洛阳后,东都城内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得知陈丧良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后,杨侗和元文都等人当然是勃然大怒,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抓捕陈丧良在东都城内的家眷问罪!结果让杨侗和元文都十分吐血的是,陈丧良的正妻长孙小箩莉早就带着孩子去了弘农探望高士廉,陈丧良的老管家陈老三跟着去了,留守陈丧良东都府邸的长孙无忌,也带着陈丧良的美妾紫箫母子在三天前神秘失踪,只剩下王雪姬和王雪姬给陈丧良生的次子还在家里。
没人敢抓王雪姬母子,尽管现任东都长城王世充已经表态愿意大义灭亲了,杨侗还是乖乖的把王雪姬母子交给了王世充,让王世充领回家里教育,同时查到长孙无忌很可能是从王世充长子王玄应负责的定鼎门出的城,杨侗和元文都也十分理智和克制的没再查下去。同时杨侗等人也明白了一件事——陈丧良这个坏,憋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早在西征关中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谋反的准备。
终于看清楚了结义兄长陈丧良的无耻面目,杨侗和元文都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稍微商议了一下就决定接受李密的好意,派遣使者出城与李密联系,靠李密军的保护前往江都与隋炀帝恢复联系,禀报陈丧良的恶毒罪行,请隋炀帝亲自下旨诛杀陈丧良这个天下第一虚伪无耻的奸诈逆贼!同时也决定利用李密的帮助,与正在河东郡内的屈突通取得联系,让屈突通出面组织关中兵马,武力征讨陈丧良这个卑鄙反贼!
咱们的魏公李密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与东都方面只是稍微联络交涉,马上就派快马护送杨侗使者冯慈明急赴江都与隋炀帝联络,以魏公名誉要求沿途已经向自己投降的城池官府提供全力协助。同时又派人护送杨侗使者郭文懿急赴河东,让李二帮忙让郭文懿尽快见到屈突通,疏通东都方面与屈突通军之间的联系。
如此一通折腾下来,李密军和东都隋军之间的关系自然也随之缓和了不少,李密军仰仗粮草充足,不再急于攻打洛阳城,耐心只是等候隋炀帝的消息和关中内乱,同时也消耗东都方面已经越来越紧迫的粮草,王世充也乘机拼命的训练军队,让新编军队形成战斗力,等待反击机会,两军再不交战,相距二十余里暂时友好相处。
就这样,四天时间很快过去,大业十四年三月二十五这天,正当李密与麾下文武讨论如何更进一步扩大地盘时,门外却有亲兵突然来报,说是李二的使者任瓌又来拜见,李密闻讯先是一楞,还差点误会了任瓌的来意,疑惑道:“郭文懿那边已经得手了?这么快?怎么可能?”
谜底很快揭晓,任瓌并不是为了郭文懿的事来的,进门之后,任瓌一边向李密行礼,一边满面笑容的说道:“恭喜魏公,贺喜魏公,天大的喜讯,大兴城内,发生了一件足以让魏公你拍手称快的好事!”
“匹夫,吓我一跳。”李密暗骂了一句,然后微笑反问道:“任大夫,你该不会是说陈应良奸贼驱逐东都使者的事吧?”
“魏公,你已经知道了?”
任瓌一惊,见李密点头,任瓌尴尬之余,也难免有些佩服李密的消息灵通,然后任瓌很快又恢复了微笑,向李密拱手说道:“魏公,既然大兴之事你已知晓,那么你就不想给火上浇一盆油?让陈应良奸贼坐到刀山火海之上?”
“如何让陈应良奸贼坐到刀山火海之上?”李密好奇问道。
“魏公,我家右都督认为,这是一个削弱陈应良奸贼甚至置他于死地的大好机会!”任瓌振振有辞的说道:“陈应良奸贼素来以虚伪面目示人,靠阿谀奉承和为暴君杨广助纣为虐起家,杨广误信他为忠臣,将关中兵权托付于他,在他的麾下,有着许多仍然忠于杨广的文武官员,他借口不是杨侗臣子拒不领命,倒是很勉强说得过去,但是杨广如果降诏问罪,裁定他为反贼叛逆,那么陈应良奸贼即便不被暴君处死,也只能是立即举旗反逆,仓促行逆,他就算能够成功,也必然会因此元气大伤!”
李密有些想笑,同时心里也十分警惕,暗道:“想不到李渊老贼的这个儿子如此奸诈,竟然能和我一样,一眼就看出事情的关键所在,此人绝不能小觑!”
“既然如此,魏公何不设法联系东都方面,帮助他们与杨广取得联系?”任瓌又言辞充满诱惑的说道:“若魏公能在短时间内帮助暴君杨广把圣旨送到东都,送到大兴,那么陈应良小贼岂不是马上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推进了刀山火海?”
旁边的祖君彦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祖君彦还笑着说道:“任大夫,如果等你们右都督给我们魏公出主意,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实话告诉你吧,东都方面和暴君杨广联系的使者,四天前就已经在我军骑兵的护送下去江都了。”
“什么?”任瓌呆了一呆,同样没有想到李密既然会和李二的心思一模一样。而震惊过后,任瓌又赶紧说道:“魏公,那能否再帮一个小忙?屈突通军直今还在对我军步步相逼,魏公若是能帮助杨侗与屈突通取得联系,让杨侗派遣屈突通回军去征讨陈应良逆贼,我家右都督必然有重礼相谢。”
李密的脸色又微微变了变,对心思机敏的李二更加警惕,那边祖君彦等人却是哄堂大笑,都问道:“任大夫,你是走水路来的吧?”
任瓌莫名其妙的点头,解释道:“小使是在垣县上的船,走水路来的东都洛阳。”
“原来如此。”李密笑笑,顺手端起面前茶杯,微笑说道:“这点也不用你们费心……。”
“报————!”
突然传来的急报声打断了李密,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突然冲进了房内,向李密稽首奏道:“启禀魏公,淮阳奏报,风闻淮南消息,江都发生兵变,暴君杨广被宇文化及缢死!宇文化及自封大丞相,准备率领十三万江都兵马西返关中!另有传言,宇文化及准备北渡淮河,沿通济渠北上,攻打我军背后!”
满堂失色,满屋的呆若木鸡,素来城府极深的李密手里茶杯也砰然落地,黑脸上也尽是呆痴之色,然后过了许久后,李密猛的跳了起来,顿足大吼道:“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陈应良狗贼的运气,不可能有这么好!杨广不可能死!没有下诏书处死陈应良这个奸贼,杨广你这个匹夫不能死!”
第403章 反陈丧良联盟
尽管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隋炀帝已经嗝屁,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李密还是下令严密封锁消息,禁止所有知情人不得外传此事,不许让军中将士和东都方面知道这个还没来得及证明真假的消息。——至于正好在场的李二使者任瓌,也好办,暂时软禁起来就没关系了。
众人都很不解李密的这个安排,纷纷问道:“魏公,为什么要封锁消息?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都可以鼓舞我们的军心士气,也可以打击东都官军的军心士气啊?”
“我不是想对我们的将士保密,也不是想对东都洛阳保密,是不想让陈应良那个奸贼太早知道这件事,那个奸贼在东都洛阳一带肯定安插有眼线细作,我们如果把这个消息宣扬出去,要不了几天就肯定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李密脸色异常阴沉,说道:“陈应良小贼刚和杨侗翻了脸,天下唯一能制约他的杨广如果真的突然死了,他一旦收到这个消息,必然会借口杨侗失德猜忌臣下,不配登基继位,在关中拥立皇帝独掌大权,包括屈突通和张隆这些手握兵权的关中重臣,也会因为失去效忠对象,转而承认臣服陈应良奸贼拥立的皇帝,杨侗也很难再调动指挥任何一支关中军队,无法再通过政令手段剪除或削弱这个奸贼。所以,我们绝对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个奸贼,必须要让他越晚知道越好。”
众人默默点头间,又有人突然问道:“魏公,可是这么做有什么用?就算我们封锁了这个消息,陈应良奸贼也有可能通过其他渠道知道此事,最多只是晚几天早几天的事,我们再怎么封锁也没用啊?”
众人循声看去,见问话的人是一个十九岁的年青男子,名叫王玄策,两年多前在大海寺战场被李密俘虏后投降,成为了李密的帐下文吏,因为办事谨慎又偶尔能提出一些让人惊喜的建议,逐渐获得了李密的信任和喜爱,又因为他平时寡言鲜语嘴巴牢靠,李密干脆把机密文书都交给了他掌管,目前已经是李密的重要心腹之一。见李密和众人都看向自己,王玄策忙又说道:“小子好奇,冒昧之处,还请魏公恕罪。”
“用处大了。”李密笑笑,说道:“陈应良奸贼一天不知道杨广的死讯,就一天束手束脚不敢放手行事,已经和他反目的杨侗小儿,也可以继续利用关中大兴仍然还忠于暴君杨广的文武官员,讨伐和剪除于他,远胜过让这个奸贼自立新君,放开手脚大干。”
王玄策点点头,不再吭声,那边柴孝和则又建议道:“魏公,这件事不妨秘密知会与杨侗、元文都知晓,让他们知道事情紧迫,逼迫他们抓紧时间行事除掉陈应良。或是人众计长,他们或许能够想出新的法子,利用手中权力剪除陈应良奸贼。”
李密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可以让杨侗和元文都他们知道这件事,但只能让他们两人知道,绝不能让王世充知道,那个奸贼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又和陈应良小贼是翁婿之亲,得防着他们翁婿联手,篡夺大隋江山。”
“魏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让我家右都督也知道此事。”李二派来的任瓌怯生生说道:“我家右都督,足智多谋,谋略过人,或许也能利用这个机会抢占先机,给陈应良奸贼以致命一击。”
看了一眼任瓌,李密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心生一计,赶紧问道:“任大夫,如果暴君杨广真的死了,杨侗在东都城内登基称帝,你们右都督可愿意臣服杨侗,接受杨侗的官职任命?”
“这个……,下官不知。”任瓌摇头,然后又赶紧补充道:“但应该有这个可能,毕竟我们大将军当初起兵时,也只是为了拥立代王殿下为帝,并没有反隋自立,越王殿下如果继位称帝,又下诏招降,我们右都督应该有可能选择向越王殿下臣服。”
“很好,你可以派人回去向你们右都督知会此事。”李密满意点头,又说道:“但你本人不能走,你要留下来方便随时与东都联系。再有,你把我的意思用书信告诉给你们右都督,顺便告诉他,他如果愿意向杨侗臣服,接受杨侗的号令指挥,我有一计,可助他报杀父之仇,亲手斩杀陈应良奸贼!”
“魏公有何妙计?”任瓌赶紧问道。
“与屈突通秘密联手。”李密冷冷说道:“让屈突通出面向陈应良求援,诱骗陈应良奸贼亲自率军前去救援于他,然后在两军战场之上,你家右都督突然出示杨侗诏书,屈突通也突然倒戈,他们再想取陈应良小贼的性命,就可以易如反掌啊!”
“妙计啊!”任瓌这一喜非同小可,惊喜说道:“魏公妙计,想来我们右都督肯定不会拒绝,就是不知道杨侗这边是否愿意。”
“他现在比你我还恨陈应良奸贼,那里有不愿意的道理?”李密冷笑回答,又道:“放心,只要你们愿意就行,杨侗这边,我的使者自然会帮你们尽力说服。”
任瓌大喜,赶紧向李密连道谢了,坐在房内一角的王玄策面色平静,心里却是在翻江倒海,暗道:“怎么办?是否应该把消息送出去?又如何能把消息送出去?现在我的身边,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啊?咦,等等,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但愿他还在那里。”
…………
反陈丧良联盟在不知不觉间建立,恨陈丧良恨得蛋疼的李密和李二为了报仇雪恨,固然是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为了干掉陈丧良可以为正在交战的敌人牵线搭桥,出谋划策,杨侗和元文都这边也好不到那里,所以……
和李密一样,乍闻隋炀帝可能已死的消息,秘密接见李密使者徐师誉的杨侗和元文都也被吓了一跳,也全都觉得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徐师誉则一边承认李密军确实还没有最终确认这一传言真假,一边又提醒道:“越王殿下,元太府,现在我军正在严密封锁这一消息,怕的就是陈应良奸贼知晓此事,抢先动手在关中拥立伪帝,抢占大义上风,所以魏公希望你们也要慎重行事,千万不能走漏风声,让陈应良奸贼知道。”
心乱如麻的杨侗和元文都一起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元文都居然还道谢道:“多谢徐先生告知消息,贵军方面若是确认江都兵变的传言真假,还望尽快告知越王殿下,殿下必有重谢。”
“那是当然。”徐师誉点头,很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军虽然与朝廷为敌,却不是想造反谋逆,只不过是不堪忍受暴政苛刻,杀尽诸如陈应良之流的贪官酷吏,现今陈应良奸贼辜负圣恩,竟然企图谋反行逆,篡夺权位,我军上下更是恨他入骨,越王殿下温和慈爱,御下宽厚,又顺天应人决意铲除陈应良奸贼,我军上下自然愿意为殿下提供帮助。”
出于某种原因,徐师誉按照李密的要求,在话语里实际上已经透出了一些想和东都方面联手缔盟的意向,可惜杨侗和元文都的权谋数值和政治数值都稍微低了一些,不仅没有听出徐师誉的弦外之音,再次道谢后,元文都还当着徐师誉的面向杨侗表示了担心,道:“越王殿下,李法主的提醒很有道理,皇甫无逸他们设计擒拿陈应良未能成功,若是江都兵变的消息为真,陈应良也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会在大兴皇族之中挑选一人拥立为帝,独掌大权。关于此事,殿下你不得不防啊。”
杨侗默然,愁眉深结,只恨自己之前被陈丧良的虚伪表演骗过,楞是恳求隋炀帝留了一条超级白眼狼在东都担任留守。那边徐师誉见杨侗和元文都根本就没明白他之前话语的真正意思,又不好主动开口落了下风,无奈下便只能是乘机提起另一个话题,拱手说道:“越王殿下,元太府,关于此事,魏公他倒是有一条妙计,可以帮助你们将陈应良奸贼明正典刑。”
说着,徐师誉赶紧把李密建议让杨侗出面暗中招降李二,让李二和屈突通秘密联手,然后让屈突通出面引诱陈丧良亲自率军去河东增援,在战场上突然倒戈干掉措手不及的陈丧良。再然后,徐师誉又介绍道:“越王殿下,我们魏公他已经派出了快马去追郭内史,让他暂缓行事,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追得上,就算追不上也没关系,屈突老将军就算已经接到了之前的诏书,也肯定还来不及动手行事,殿下可以再降诏命令他暂缓动手,我们可以替殿下与屈突老将军联系。”
杨侗和元文都这次总算是慎重了一些,先让内侍把徐师誉请到了偏殿暂侯,然后才商量起是否采纳李密的毒计。而李密的这条计策虽然有很大的可操作性,为人其实很不错的杨侗却有些不想采纳,向元文都说道:“元卿,陈应良虽然可恨,但他毕竟没有举旗谋反,还有让他悬崖勒马的机会,倘若江都兵变的传言不假,祖父真的已经遇害,那我们更加需要他的力量为祖父报仇,铲除天下叛逆,李密此计显然是想让我们自毁长城,我认为不能采纳,应该另寻办法,把陈应良重新拉回正道。”
“殿下,事已至此,陈应良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元文都摇头,指出道:“如果没有皇甫无逸的事,那么我们也许还有把陈应良拉回正道的可能,但现在殿下除他兵权和捕拿于他的事,已经被他知晓,他深恨之下,必然不会再接受殿下你的号令钧旨。况且他反意早露,又涉嫌****后宫,奸污公主,闻知江都兵变之事,必然在大兴另立朝廷,与东都朝廷武力对抗,绝不可能拥护殿下你登基称帝。”
说到这,元文都顿了一顿,又说道:“李密此举确实不怀好意,想要借殿下之手斩杀他的仇人陈应良,但陈应良的才具能力却远在他之上,又坐拥关中山河之险,手握永丰、常平两仓,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他一旦效仿李渊老贼在大兴拥立新帝篡权起兵,为祸必然远在李密贼子之上。两害取其轻,殿下还是先杀更加危险的陈应良,然后抽调关中兵马,东进平定李密,这才是上上之策。”
杨侗沉默,元文都又说道:“还有一点,殿下你还可以乘机收编李渊残部,使李建成与李世民二贼为殿下你所用,将来若是与李密战事又起,殿下你就可以调动他们南下攻打李密,二孺子就算胜不了李密,也可以消耗他的不少实力,殿下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杨侗稍微点了点头,又皱眉说道:“但现在祖父遇害只是传言,李渊父子杀害代王,罪不容诛,本王若是仅凭一条传言,就赦免他们死罪,给他们封官加爵,还命令他们与屈突卿联手处死陈应良,能否成功姑且不论,倘若将来查明传言为假,祖父仍然在世,那本王又如何向祖父交代?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无妨,臣有一计,可以两全其美。”元文都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微笑说道:“殿下不妨如此行事,一边暗中招降李家兄弟,乘机与屈突通取得联络,做好动手准备,一边等待江都消息,静观其变。”
“倘若江都谣言为真,那么殿下你立即在东都登基继位,诏布屈突通与李家兄弟依计行事,计杀陈应良,调动关中兵马来救东都。倘若江都之事为假,那么就借李密之力与陛下取得联络,向陛下禀明情况,说明原因,征求陛下圣意裁夺,李渊老贼已死,代王殿下之仇已报,李家两个孺子不足为虑,想来陛下也不会计较殿下你招抚李家二子之事。”
又盘算了许久后,杨侗终于点头,道:“此计甚妙,就如此办。”
敲定了主意,杨侗和元文都立即召来徐师誉,同意在李密的帮助下联络招抚李二,徐师誉大喜,赶紧又说出李二的使者任瓌其实就在金镛城中,并且愿意拜见杨侗请求招抚,杨侗和元文都听了更是欢喜,重赏徐师誉之后,又命徐师誉立即前往金镛城召任瓌来见,而当徐师誉返回金镛城向李密奏报了拜见杨侗等人的经过之后,李密更是放声大笑,立即派人护送任瓌前往东都皇城拜见杨侗。而这一切行动为了保密,不管是李密还是杨侗和元文都,全都有意避开目前主持外城防务的王世充,进出皇城都是走直通城外的龙光门,正在拼命训练军队王世充也始终没有察觉。
…………
就这样,在李密的亲自撮合与牵线搭桥之下,反陈丧良联盟已然悄悄成形,虽然没有公开缔结盟约,一张生满毒刺的天罗地网却照样已经笼罩到了恶贯满盈的陈丧良头上。然而李密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针对陈丧良的天罗地网固然是已经如愿张开,一把淬满毒液的锋利匕首,也同时悄悄的抵在了他的耀眼之上……
就在任瓌悄悄潜入东都皇城拜见杨侗的同时,告假外出的王玄策也领着两个李密的亲兵,打马来到了东都城南二十里外的净土寺,托佛教已经在中土逐渐兴起的福,不管是官军还是贼军都多少相信一些因果报应,所以距离洛阳很近的净土寺虽然屡经刀兵,却始终没有被战火摧毁,寺里的僧人也还没有全部逃光,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和尚在寺中艰难度日,打坐参禅,焚香拜佛。
借口烧香把故意带来做掩护的李密亲兵留在了门外,王玄策独自一人进到了大雄宝殿,陈旧的佛像面前,一个与王玄策同样年轻的青年僧侣正在闭目诵经,看到那僧侣熟悉的身影,王玄策心中一阵激动,但并没有开口呼唤,规规矩矩的上前给佛像上了香,行了礼,然后才坐到那僧侣侧面的蒲团之上,面对青年僧侣微笑说道:“高僧,今日是为何人诵经?”
轻轻睁开眼睛,青年僧侣也不转头来看王玄策,消瘦的脸庞上毫无异常神色,只是平静说道:“为天下人,愿战火早歇,诸生皆得安宁。”
瞟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两个亲兵,见他们都已经到了院中游玩,王玄策这才说道:“想不到你还没走,我还一直担心你已经去了大兴,与你兄长团聚去了。”
“俗家兄长确实派人来接过小僧,但小僧绝了。”青年僧侣平静答道:“因为小僧知道,你一定会来寻找小僧。”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王玄策好奇问道。
青年僧侣点头,低声说道:“贫僧知道你不是背主之人,你的恩主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他曾经来找过小僧,告诉小僧说,他已经泯灭了你在东都的一切痕迹,你如果拉寻找小僧,请小僧告诉于你,让你放心,他随时等你归来。”
王玄策的心头又是一阵澎湃,面向堂内的右手悄悄入袖,拿出一道书信,放在了蒲团之下,低声道:“给他的,拜托你了。”
青年僧侣毫无动作,平静说道:“放心。”
王玄策笑笑,问了一句古往今来全世界最最多余的废话,“道路遥远,路途多险,你不害怕?”
青年僧侣轻轻闭上眼睛,重新低声念诵起了佛经。
第404章 喜极而泣
正如李密一伙人的分析,皇甫无逸和韦义节要杀陈丧良,陈丧良还把他们礼送出境,其中一个重要目的,确实是为了争取时间,为最后那一步做准备。
借口解释自己的忠君立场,陈丧良把手下的重要文武官员逐一找来交心,结果令陈丧良很有一些张口结舌,不仅没有一个重要部下对他与杨侗反目表示不满,大部分的文官武将还乘机劝说陈丧良多考虑一下将来的事,反过来暗示陈丧良应该去走那一步,也乘机向陈丧良表示忠心,愿意追随陈丧良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在关中大战中表现最为出色的刘黑闼,还举出了李道宗的例子,力劝陈丧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最棘手的还是报****,这支精锐是以效忠隋炀帝为宗旨组建,还是陈丧良亲手组建而来,陈丧良想要报****将士跟着他造隋炀帝的反,革隋炀帝的命,无疑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陈丧良把报国军的问题放到了最后,直到基本上摸清楚了麾下众文武将官的态度,这才专门抽出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亲临报国军营地,与报国军众将士交心。了解他们的立场态度。
结果同样让陈丧良有些意外,虽然是有许多的报****将士表示仍然效忠于隋炀帝,还建议陈丧良率军南下,迎接隋炀帝回返国都,结果马上就有人反驳道:“把陛下迎回来做什么?再在大兴周边修建二十三座行宫?第四次去打高句丽?再带着我们四处巡游,十几年难得回家一次?”
反驳的报国军是大战杨玄感之后补充的右武卫精锐,被陈丧良洗脑的程度不深,又受够了隋炀帝的滥用民力军力,所以忍不住说了几句心理话,结果这些话很快就招来了不少同伴的谴责,起了一些口角。陈丧良不愿自己麾下的第一精锐内部出现矛盾,赶紧打断众人的争论,道:“静一静,静一静,都别吵,听我说。有很多弟兄都劝我南下迎接陛下返回大兴,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没办法,陛下之前已有旨意,决定迁都到长江以南的丹阳城,永远不回北方,所以就算我们去了,也迎不回皇帝陛下。”
大部分的报****将士都已经听说过这个传言——陈丧良之前故意让人在报****队伍里散播的,但只是将信将疑,没有立即相信,借着这个机会,很多报****将士都向陈丧良问道:“陈记室,陛下真的打算迁都丹阳,再不回北方了?”
“千真万确。”陈丧良点头,很是无奈的说道:“这是江都郡丞冯慈明带来的消息,皇帝陛下还已经派遣了我的叔父黎国公裴将作去了丹阳,主持修建丹阳宫殿,准备迁都。只是丹阳宫城还没建好,所以陛下暂时还没有公开下诏迁都。”
之前坚持忠于隋炀帝那些报****将士纷纷闭嘴,也纷纷摇头叹息,资格最老的郭峰和陈祠二人也是神情黯淡,情绪沮丧,陈丧良忙又说道:“各位将士,不必沮丧,不管皇帝陛下迁都定都那里,都与我们关系不大,重要的是,我们还是他的臣子,只要陛下一道旨意给出明示,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与国都定于何地没有任何关系。”
报****将士纷纷默默点头,情绪仍然不佳,陈丧良又乘机下令,让人准备好酒好肉犒赏报****将士,还主动留了下来,陪同报****将士共饮美酒,结果是酒量素来不佳的陈丧良这次难得大获全胜,在席间灌倒了不少报****将士,还让许多的报****将士在酒后说出了心理话,“虽然皇帝陛下待我们是恩重如山,但是这大隋天下,还真是皇帝陛下自己给搅乱的,这朝廷政令不变,我们再怎么的拼死拼活,也救不了这大隋江山。”
报****酒量最好的郭峰也喝得酩酊大醉,抱着酒坛连话都说不清楚,还当众流下了眼泪,哭泣道:“志宏兄弟,我对不起你,你把凤姐托付给我,可我和她一直都是聚少离多,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啊?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太平啊?”
闻弦歌而知雅意,报****将士的这些情绪反应让陈丧良很是兴奋了一把,明白报****将士其实对隋炀帝也早蓄不满,只是碍于各种原因,始终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所以陈丧良私下里估计,假如江都兵变没有发生,隋炀帝真的听了杨侗谗言下旨要自己的命,报国军绝不可能所有人都依旨行事,至少有一部分人会跟着自己走。而江都兵变如果真的发生,宇文化及兄弟如果真的干掉了隋炀帝,那么……,呵呵。
其后,陈丧良还抽时间了解了一下大兴城内杨氏皇族的情况,发现东都那道假檄文中提到的杨侑堂侄杨行基,居然还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傀儡皇帝人选——因为这个杨行基今年只有六岁,父亲又已经过世,陈丧良如果把他给扶上皇位当傀儡,想摆弄他可远比操纵杨侗容易百倍。
与此同时,劝进书也象雪片一般的不断飞到陈丧良面前,害怕隋炀帝秋后算账的关陇门阀成员和李渊叛军的投降文武,自然是怂恿陈丧良割据自立的核心主力,许多投机分子为了荣华富贵,也用尽各种办法向陈丧良进言上书,力劝陈丧良顺天应人,自立为王。陈丧良则是一边在表面上严厉呵斥这些反骨仔二五仔,一边抓紧时间与关中各大门阀世家建立各种政治同盟,还在迎娶了刘经业小女儿为偏房后,又纳了好几房妻妾——娶的自然都是元家、于家和独孤氏等关陇世家的女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陈丧良怀有异心了,虽然数量很少很少,但还是几个人在明里暗里向陈丧良提出了警告,其中就包括屈突通的弟弟屈突盖。当上大兴土皇帝后,陈丧良为了讨好手握兵权的老前辈屈突通,给屈突通的两个儿子都安排了官职,也顺手让赋闲在家的屈突盖重新出山,给他委任了一个署理大理寺司直的临时职位,借他的正直名声为自己装点门面,结果屈突盖虽然欣然接受了任命,可是到了陈丧良獠牙渐露的时候,就很快为自己的这个任命后悔了。
屈突盖很会不给人面子,长孙小箩莉和长孙无忌的异母兄长长孙无宪,看到异母妹夫混得越来越好,不顾自己曾经把长孙无忌兄妹和高士廉之妹赶出过家门,厚着脸皮跑到陈丧良这里来认亲戚拉关系,陈丧良为了维持自己以怨报德的好名声,不计前嫌接纳了他,口称兄长还给他委任了一个临时官职,长孙无宪在大喜之下,向陈丧良献上了一张家中珍藏的白虎皮,不学无术的陈丧良没有多想,客气了几句就收下,结果屈突盖不知道在那里听到风声,马上就跑到陈丧良面前来兴师问罪了。
兴师问罪的原因是白虎乃五嘉瑞之一,有德君王才有缘得见,按理来说应该天子才有资格持有,长孙无宪送了陈丧良就收了,屈突盖就是揪住了这点不放,当着众多文武官员的面把陈丧良问得是哑口无言,最后还是陈丧良狡辩说这是长孙无宪请自己代为进献隋炀帝的,又命人当场作书献宝,决定把白虎皮献给隋炀帝,好不容易才把事情遮掩过去。
事还没完,屈突盖仍然还是不肯罢休,又当众向陈丧良进言道:“陈留守,下官知道你一直在严厉禁止众人向你献祥瑞,但是这样的事为什么屡禁不绝,其根源在那里,还请陈留守细思之。天子尚在,国法仍存,陈留守近来的所作所为,已经游走在了悬崖边缘,退则安全无虞,进则万丈深渊,还望陈留守慎重脚步,切莫走错了路。”
当着众多帮凶走狗被屈突盖夹枪弄棒的讥讽,陈丧良脾气再好脸上也挂不住,恼羞成怒的拍案喝道:“屈突盖,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本官想要谋反是不是?如果你觉得本官想要谋反,那你就给我拿出证据来!如果拿不出证据,这大理寺司直你也不用干了,回家养老去吧!”
“陈留守行事高明,下官确实拿不出证据,但公道自在人心,陈留守你的所做所为,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你的真正目的吧?”屈突盖冷笑,又当众取下官帽,连同官印符绶一起扔在了地上,冷笑道:“用不着陈留守革下官的职,下官早就不想做这个署理大理寺司直了,告辞。”
说罢,屈突盖转身就走,旁边的刘黑闼和阚稜等武将无不大怒,纷纷请令将屈突盖收监问罪,可惜这会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帮陈丧良出气却换来了陈丧良没好气的呵斥,“抓屈突盖?你们疯了还是傻了?那个老匹夫在民间是有名的包青天,今天抓了他,明天大兴的百姓就能为他上万民书喊冤!”
除了陈丧良自己,没人知道谁是三百多年后才出生的包青天是谁,但陈丧良的意思众人却明白,房玄龄就马上点头说道:“确实不能抓,宁食三斗艾,不逢屈突盖,屈突盖在出任大兴令期间执法严明,不畏权贵,深得民心,是出了名的清官廉吏,抓了他只会伤了我们自己的声望。”
“那就这么算了?”阚稜等人闷闷不乐的问道。
“只能这样算了。”房玄龄更加闷闷不乐,然后又苦笑说道:“还好,这个屈突盖在门阀世家中的名声比我父亲还差,他就算想搅起什么风浪,也没有什么门阀世家会犯傻响应他,让他回家养老,对他本人和对我们来说,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没兵没权只有清名的屈突盖确实不足为虑,但他的兄长屈突通就不是那么好料理的了,尽管陈丧良还记得屈突通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却忘了历史上屈突通是怎么向老李家投的降。现在的屈突通虽然已经是日渐软弱,用兵越来越保守谨慎,可是他的资历和威望毕竟还摆在那里,如果江都兵变没发生隋炀帝没死,陈丧良被迫直接扯旗,目前正在河东的屈突通肯定是陈丧良的第一个对手,那些仍然效忠于隋炀帝的文武官员和关中军队也肯定是唯屈突通的马首是瞻,所以在屈突通的问题上,陈丧良不能不慎之又慎。
因为这个原因,为了与屈突通保持友好关系,方便将来招揽笼络,也为了赶走和削弱死赖在晋南不走的情敌李二,这段时间里,陈丧良没少给屈突通以各种支援,要武器给武器,要粮草给粮草,还连看家法宝火药瓶都给屈突通送了一批过去。然而令陈丧良万分失望的是,屈突通仿佛已经忘记了如何在战场上赢得胜利,面对着李二手里不到两万的残兵败将,屈突通竟然连夺回河东全境都做不到,始终与李二纠缠在龙门、汾阴一带,几次发起决战都没能获胜,李二则靠着太原的钱粮支援逐渐稳住阵脚,已经把队伍重新扩大到了三万五千多人,隐约已经有复兴的势头。
更让陈丧良无奈的还在后面,四月初八这天,屈突通竟然还派人送来了求援书信,说是李二再度获得太原粮草补给后,在汾阴北部上打败了屈突通部下王行本,迫使屈突通回守汾阴,同时探得李密已经与李二联手,派遣陈丧良当年的老对手降将孟海公率领一军从河内西进,赶赴河东郡增援李二,屈突通担心自己孤军难支,请求陈丧良出兵增援。还又说李二已经把主力集中在了黄河旁边的汾阴战场,正是一举歼灭李二的大好机会,建议陈丧良亲自率军前去增援,伺机破敌。
屈突通的求援消息让陈丧良犹豫万分,按理来说,陈丧良现在是不能随意离开大兴,但河东战场的胜负对陈丧良而言又无比重要,河东战场一旦崩盘,李二和李密联手占据河东,那么以他们的下流德行和歹毒性格,接来肯定要打关中命根子永丰仓,同时切断大兴与常平仓的联系,粮草全靠永丰仓和常平仓补给的隋军主力就有可能面临断粮危机。所以陈丧良基本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派遣一名得力大将率军前去给屈突通帮忙,稳住那里的局面,二是亲自率领主力前往河东,一劳永逸彻底解决河东问题。
与一帮子心腹走狗仔细商议后,陈丧良逐渐倾向于亲自率军前往河东,原因是李二非常人,陈丧良麾下的将领中,除了正在扶风西线的李靖外,很难有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把李家宗族克星刘黑闼派去,也未必有把握能干掉他。同时河东方面一旦打成僵持局面,陈丧良再度派军支援形成了兵家大忌添油战术不说,消耗的钱粮也肯定是天文数字。而陈丧良亲自率领主力前往河东战场,有把握彻底解决河东问题不说,还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证明陈丧良并非是想躲在大兴城里割据称霸,仍然还是朝廷忠臣,大隋忠良。
闲得身上发痒的阚稜和罗士信等武将都赞同陈丧良亲自率领主力前去河东战场,还扬言定然一战破敌,生擒李二给陈丧良出气;房玄龄和杜如晦却联起手来反对陈丧良亲往河东,理由是天下形势混乱复杂,陈丧良又刚刚和杨侗翻了脸,陈丧良亲率主力出征,大兴后方一旦生变,那么就是满盘皆输,没了根据地的陈丧良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很难再翻过身,更不康宁象上次那样,靠着柴绍帮忙轻松拿回大兴。
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话当然很有道理,也让陈丧良更加的犹豫难决,迟迟拿不定主意如何行事,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有一个和尚来到大兴皇城门前,指名道姓要见陈丧良,还说有东西要献给陈丧良。心里正烦的陈丧良一听大怒,拍案喝道:“肯定又是什么献祥瑞的,叫他滚蛋!不滚的话,就把他给我押到大兴县去,交给大兴令治罪!让他吃几天牢饭!”
亲兵应诺,发现陈丧良脾气不好就马上飞奔了出去,陈丧良出了些气,又盘算了许久,还是摇头说道:“不行,河东战场太过重要,河东一旦有失,永丰常平二仓立即告急,李二郎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对付,还是我亲自去吧,速战速决,尽快回来应变。至于大兴这里,暂时由刘长恭和行方负责。”
见陈丧良主意拿定,房玄龄和杜如晦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立即帮着陈丧良制定出兵计划,安排出征将领和出征军队。可就在这时候,刘长恭却大步进到了右武卫大将军的大堂,还满脸疑惑的对陈丧良说道:“应良兄弟,你怎么下令把陈祠的兄弟抓去交给大兴令?他犯什么事了?”
“陈祠的兄弟?”陈丧良一楞,疑惑说道:“我什么时候下令抓他了?他那个兄弟?他在那?”
“就是他出家当和尚那个小兄弟啊,你对我说过他的。”刘长恭更加疑惑的说道:“他来朱雀门求见你,你的亲兵说,你要把他抓了交给大兴县衙,正好被我撞见,他就向我说了他的身份,还说有重要的事见你,请你接见。”
“刚才那个和尚,是三藏大师?”陈丧良差点没晕过去,赶紧喝道:“快快快,快把他请来,再有,派人去通知陈祠,就是他弟弟来了。”
房内亲兵领命,立即的飞奔了出去,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差点被陈丧良送去吃牢饭的玄奘法师就被请到了大堂上,结果让陈丧良等人暗自钦佩的是,尽管穿着草鞋的双脚都已经磨出了血泡,身上的僧衣也落满了尘土,但玄奘大师仍然还是举止镇定,神情庄肃,向陈丧良合掌行礼,恭敬说道:“小僧玄奘,见过陈施主。我佛慈悲,一别经年,施主安康依旧,小僧欣喜莫名。”
“玄奘大师不必客气,快快请坐。”陈丧良笑着还礼,又赶紧致歉道:“玄奘大师勿怪,刚才我实在不知道是你,还道又是什么江湖骗子来献祥瑞,就下了抓你的命令。大师你大人大量,可千万别在佛祖面前说我不是。”
说罢,陈丧良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暗道:“真的别去告状啊,听说你是那个疙瘩脑袋的二徒弟,他真要是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
“多谢施主,不必了。”玄奘合掌道谢,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书信,双手呈上说道:“陈施主,这是小僧当年向你之人,委托小僧为你带来的书信,书信送到,小僧终究不算误人所托。”
“是他?”陈丧良先是一喜,然后又顿时万分失望,暗道:“可惜,再重要的消息也没用,我现在和李密离着几百里,中间还隔着一个东都,想灭他也灭不了。”
失望归失望,但是能和隋末唐初偃师二牛人之一的王玄策恢复联系,也算是好事一件,亲自接过了书信后,陈丧良一边请玄奘坐下等待他的兄长,一边随手弄开火漆,取出其间的厚厚信笺观看,再然后,很自然的…………
“啊!”陈丧良情不自禁的惊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再然后陈丧良全身还震了一震,接着象打摆子一样的,无法控制的全身颤抖了起来。
“应良兄弟,出什么事了?”刘长恭赶紧问道。
“陛下————!”
回答刘长恭的,是陈丧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还向着东南方双膝跪下,叩首锤地的疯狂号哭,“陛下,微臣无能,微臣有罪,宇文化及逆贼杀害你时,微臣不能在你身边护驾,微臣罪该万死!宇文化及,你这个逆贼,胆大包天的逆贼!你竟然敢发动兵变,杀害圣上,杀害皇帝陛下,我要食你的肉!寝你的皮————!”
满堂失色,不管是马大哈的刘长恭,还是足智多谋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全都是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惟有玄奘大师神色依然平定自若,心里还疑惑说道:“我佛慈悲,陈施主的哭声里,怎么带着喜意?就好象是喜极而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