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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老狼     隋末我为王txt下载     隋末我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2章 李家反应

    辛辛苦苦的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把杨玄感都亲手抓住了,结果只换到了一个太子右内副率的职位,官职倒是颇为显赫了,实权却几乎没有,陈应良心里就别提有多郁闷了,可再郁闷也没办法,陈应良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向著名暴君隋炀帝行礼谢恩,强作笑颜的接受同僚与部下的祝贺,装成很高兴的模样接受这个半虚职,然后率领报国军尾随隋炀帝的仪仗队返回大兴城。

    陈应良的装模作样也就只能骗骗别人,骗不了这几天来不断带着陈应良到处拜码头建人脉的远房叔父裴弘策,回到大兴城内,乘着隋炀帝大宴群臣前的空当,裴弘策就主动找到了陈应良,微笑着向远房侄子问道:“怎么样?陛下封你为太子右内副率,满意不?”

    “不瞒叔父,真的不满意。”陈应良在裴弘策面前倒不说假话,哭丧着脸低声答道:“因为柴家的事,小侄曾经仔细打听过这个官职的职权,知道这个官职表面看上去显赫,实际上却几乎没有什么实权,就是一个仪仗队长,小侄是真的不想当这个等于养老的官啊。”

    “那你想不想进军队?”裴弘策追问,又微笑说道:“如果你想进军队,大隋十六卫府随便你选,选好了告诉叔父,乘着你两位位高权重的伯父都在大兴,叔父马上就去帮你烧香拜佛走门路。”

    听话听音,听出裴弘策的语气不对,陈应良不由微微一楞,忙问道:“叔父此言何意?小侄怎么不太明白?”

    “傻小子,你以为太子右内副率这个职位,真是皇帝陛下随口封的啊?”裴弘策低声笑骂道:“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受封这个职位,你的裴矩伯父,在陛下面前费了多少力气和口舌?”

    “叔父,这个职位是你和两位伯父替小侄选的?”陈应良真正大吃一惊了。

    裴弘策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骂道:“傻小子,你以为叔父我和你的两位伯父,不想让你进十六卫府发挥你的长处啊?你不满意太子右内副率这个职位,那你想过没有,你进了十六卫府后,皇帝能给你封一个职位?是否可能直接封你为将军或者大将军?了不起就是给你封一个上镇虎牙将,到时候你的年龄资历严重不足,叔父我们在军队里又说不上话,想要继续提拔你就得和十六卫府那些老狐狸做交易,既麻烦又没十足把握,干嘛还要把你放进十六卫府吃亏受罪,将来还要看那些十六卫将军、大将军的脸色?”

    陈应良张大了嘴巴,这才发现老裴家不让自己进军队确实是为了自己着想,因为老裴家在文官系统里倒是威风八面了,宰相、最高检察院和建设部都在裴家手里,权势熏天,在文官系统无人可敌,但是在军队方面,自打左金吾大将军裴亨病故后,老裴家就再没有出一个卫将军或者大将军,还连虎贲郎将都没有一个,自己如果现在进了军队,根本就无法获得老裴家的直接照应,只能在武官系统里陷入孤军苦战的窘境,每进一步都是难如登天,想要爬到手握重兵独当一面的位置,根本就不知道需要熬到那个猴年马月。

    裴弘策微笑打量,见陈应良逐渐露出喜色,知道远房侄子已经明白自己的苦心,便又微笑说道:“现在明白了吧?太子右内副率,虽然名誉上还是武官,但实际上是受皇帝直接节制,升迁调动都是皇帝陛下一句话的事,别的禁军将领想要升迁调动那是难如登天,可是对你而言却是易如反掌,至于原因嘛,你是聪明人,叔父就懒得解释了。”

    “将来我的升迁调动,就是裴矩和裴蕴两个隋炀帝宠臣的一句话!”陈应良在心里替裴弘策解释了答案,然后赶紧向裴弘策行礼道谢,发自内心的感激老裴家替自己的考虑周到,但陈应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叔父,那为什么不让小侄直接担任文职?”

    “因为你太年轻了,才十七岁,又没有任何官场资历,你的两位伯父再是位高权重,又能你谋到什么好的实权职务?”裴弘策有些无奈的答道:“所以没办法,你的裴蕴伯父这才决定让你先在右内副率这个位置上过渡一下,捞一些资历再说,反正你的顶头上司也是我们裴家的人,对你只会刻意照拂,不会故意为难你,你捞资历相对要容易许多。”

    解释完了,裴弘策又拍着陈应良的肩膀微笑说道:“贤侄,好好干吧,别让你两位重臣伯父失望,他们可是很看好你的。至于实权职位,这点你更不用担心,现在你已经是从五品了,那怕是平调,也可以调到三等郡太守、二等郡丞和一等县令这些实权位置上,我们大隋的虎贲将和虎牙将,能够直接升上卫将军和大将军的那是凤毛麟角,但是从文官职位上直接转任卫将军和大将军的,那却是屡见不鲜,你耐心等上一段时间,你的两位伯父一定会给你一展所长的机会。”

    “原来是想让我先镀一层金,然后再提拔。”陈应良恍然大悟,赶紧又喜笑颜开的向裴弘策再三道谢,心里却还是有点担心,暗道:“这镀金捞资历的时间,可千万别太多了,按正常的历史进展,隋炀帝可是蹦达不了几年了,别隋炀帝都在扬州被宇文化及砍了,我还在这大兴城里厮混吧?如果真的这样,到时候李渊打进了大兴城,柴绍那王八蛋说不定就要把我的皮扒了。”

    再怎么担心也没用,现在的陈应良还没资格和能力决定自己的前途命运,只能是乖乖的接受老裴家给自己安排的前进道路,耐心等待下一次进步机会。不过还好,正如裴弘策所言,隋炀帝面前的大红人尚书仆射裴矩对陈应良的态度也相当不错,隋炀帝回銮的当天晚上,裴弘策就领着陈应良到了裴矩家里走亲戚和传说中一样,隋炀帝面前的头号红人尚书仆射裴矩果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脸上也总是挂着亲切无比的笑容,至于人品嘛……,呵呵,今天的天气很好。

    裴矩的人品也是因人而论,看在裴氏家族成员中官职目前排名第三的裴弘策面子上,也看在陈应良无可限量的潜质,还有陈应良坚决依附裴氏家族的屁股位置上,裴矩拉着陈应良一口一个贤侄的叫得异常亲热,嘘寒问暖不断,还很赏脸的收了裴弘策打着陈应良旗号送去的珍贵礼物,也以裴氏家主的身份认下了陈应良这个远房侄子,正式允许陈应良踏上闻喜裴氏的官场战车。

    …………

    差不多是在陈应良给裴矩行晚辈礼的同一时间,即将就任弘化留守的唐国公李渊,结束了在朝廷里的各种公事之后,终于回到了他在颁政坊的唐国公府中,李建成和李世民等几兄弟一起来到府门之外迎接父亲归来,还有收到消息的柴绍与李秀宁夫妻,也早早来到了李渊家中,一同迎接李渊归来。

    人之常情,与几个亲生儿子久别重逢,李渊当然是笑容满面,心情愉悦的将行礼问安的儿子们一一搀起,可是当看到柴绍夫妻来到了自己面前行礼问安时,李渊脸上的笑容却顿时消失,换了一副冷漠神色,还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拉起身体不好的儿子李玄霸就进了家门,知道自己给李渊丢了大脸的柴绍夫妻也不敢吭声,赶紧低着头跟上李渊的脚步,跟到了大堂上后,柴绍和李秀宁还一言不发的双双跪到了李渊的面前,垂首老实请罪。

    视若无睹的与几个儿子叙旧,直到李秀宁的生母窦夫人开口求情,低声提醒李渊不要太过无视女儿女婿,看在了正妻的面子上,李渊才打发走了最小的几个儿子,冷哼着向柴绍夫妻问道:“你们和陈应良之间,到底都有些什么事?仔细说来,一点都不许遗漏。”

    柴绍夫妻在李渊面前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禀报了一遍,还老实交代了夫妻二人向陈应良下毒未遂的罪行,只是隐瞒了这个馊主意来自李世民的事实。结果李渊不听还好,一听之下就更是怒不可遏了,直接抓起了旁边的茶杯砸到了柴绍身上,咆哮道:“滚!老夫没有你这个女婿!老夫当年把女儿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敢对卫玄家里的客人下毒,无法无天!愚不可及!”

    “岳丈大人,请息怒。”柴绍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没有证据,卫留守再强势治不了我们的罪。”

    “治不了你们的罪?!”又一个茶杯砸到了柴绍的身上,李渊怒吼道:“别以为老夫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如果不是老夫的女儿向陈应良跪地求情,你们父子的人头早就落地了!她丢的不是你们柴家的脸,丢的是老夫的脸!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的事,皇帝把我叫到面前,当着随驾白官把我骂了多少时间?骂我有眼无珠,找了你这么一个女婿,骂我给皇亲国戚丢了脸!给皇帝陛下丢了脸!”

    听到李渊这话,柴绍顿时就彻底绝望了,知道自己已经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李秀宁则是泪流满面,向李渊连连磕头,哭泣道:“父亲恕罪,都是女儿与柴郎一时糊涂,铸成大错,使父亲颜面受损,女儿与柴郎罪该万死,请父亲宽恕。”

    看到爱女这副模样,窦夫人难免也流下了眼泪,连连替女儿女婿哀求李渊,恳请李渊原谅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李渊则怒吼道:“我原谅他们有什么用?老夫的颜面已经被他们丢光了,皇帝也已经知道了,老夫原谅他们,他们以后就可以官复原职了?!”

    “有那个姓陈在一天,他们和老夫就一天是全大隋的笑柄!今后再有人提起那个陈应良,就一定会提起狗眼看人低的柴家,提起有眼无珠把女儿嫁给这个蠢货的老夫!老夫这一辈子,也休想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了!”

    “可是,秀宁毕竟是你的女儿啊。”窦夫人哭出了声音,哭着说道:“老爷,木已成舟,后悔已经没用了,还是想个办法补救吧!”

    “怎么补救?还能怎么补救?”李渊强压怒气说道:“现在闻喜裴家已经摆明了想要扶持陈应良那个小子做为己用,让陈应良那小子出任太子右内率,就是让他过渡一下,避免他过早进入军中被别人打压或者笼络,然后再调往实职,那个小子飞黄腾达已成定局,老夫现在笼络他已经晚了,那小子只要不犯傻,就绝对不会脱离闻喜裴氏改换门庭了!老夫还能怎么补救?难道要老夫上门去求他原谅,劝他自行消失,让朝廷百官不再讥笑老夫?!”

    “父亲,不妨尝试让妹夫与陈应良重修旧好。”李建成建议道:“只要妹夫与陈应良重归于好,甚至重新联姻,之前的笑柄就能成为美谈,父亲你再稍微出面周旋一下,受损的名声也可以得到弥补。好在我们与闻喜裴家素无过节,裴寂裴玄真还与父亲你素来交厚,想来也不会阻挠我们李家与陈应良修好。”

    “这倒是个办法。”李渊点头,指着柴绍喝道:“回去告诉你父亲,如果你们父子还想东山再起,就给我去找陈应良重新旧好,最好是把你们祖父订下的婚约重新延续,这样老夫也许还有办法让皇帝重新起用你们!不然的话,你们父子就在家里赋闲一辈子吧!”

    心高气傲的柴绍低下头,半晌才说道:“如果陈应良小贼,不肯接受怎么办?”

    “不会。”李建成赶紧说道:“那一日陈应良开口替你们父子求情,虽是因为秀宁跪求于他,他自己也有个人声誉方面的考虑,但由此可见,陈应良的心胸还是相当宽广的,你们上门赔罪,相信他一定会接受。”

    柴绍还是有些犹豫,不愿去丢这么大的脸跪求仇人原谅,但是看到岳父李渊冰冷的神情后,柴绍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有气无力的说道:“那我去劝劝父亲,看看父亲是什么意思。”

    “荣辱前程,已经在你们一念之间了,自己选择吧。”李渊冷冷说道:“你们不想和解也行,老夫大不了被人讥笑有眼无珠,把女儿嫁给了你这个蠢货,你们父子将来有什么下场,自己心里清楚!”

    柴绍象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领着老婆告辞了,窦夫人眼泪汪汪的亲自送了女儿出门,发自内心欣赏陈应良的李建成为了把陈应良拉上自家战车,也跟了出去,继续絮絮叨叨的劝说柴绍父子向陈应良低头求饶,换取与陈应良的和解。倒是与李秀宁交情最好的李二没去送别姐姐和姐夫,选择留在大堂里陪伴父亲,李渊则冲着女婿离去背影大骂,“蠢货!如果不是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蠢货,我们李阀怎么可能让陈应良这样的人才落到闻喜裴氏手中?!”

    “父亲请息怒,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姐夫。”李二劝说道:“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因为退婚上吊自杀的穷小子,会转眼变为平定杨玄感叛乱的首席功臣,如果姐夫他们早知道陈应良有这能耐,又怎么可能会上门退婚,和陈应良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

    李渊点头,承认爱子所言不虚,这事确实不能完全怪柴绍一家,但还是忍不住咬牙说道:“太可惜了!陈应良这小子,真的是一个世间罕见的文武全才啊,如果他能为我李氏所用,我们李家等于是马上就得到了一条得力臂膀啊!现在只能指望柴家父子这对蠢货能够争气了,让陈应良和他们重新联姻,这样我们李家就还有把陈应良收为己用的机会。”

    “父亲恕罪,孩儿认为姐夫一家与陈应良重新联姻,已经再无可能了。”李二沉声说道:“因为孩儿与陈应良接触期间,发现他的心中早已别有别属,另有心仪之人,现在柴家请求与他重新联姻,他绝不可能答应。”

    “谁?”李渊眉毛一扬问道。

    “父亲可别惊讶,是雨公主。”李二微笑回答,先是把当初在广聚楼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然后又说道:“当时孩儿就已经发现,陈应良的神情模样显然就是在暗恋杨雨公主,对倩儿姐姐毫无反应,神情似乎还有一些厌恶,后来在太平坊时,陈应良虽然把病重的倩姐送回了柴家门前,却丝毫没有因为柴倩的哀求对柴郡公稍留情面,所以孩儿认为,陈应良与柴家重续婚约毫无可能,只会全力争取成为皇帝驸马。”

    “他娘的!抱上了闻喜裴氏的大腿,还想盯上当朝驸马的位置,这小子倒是会攀高枝!”李渊骂了一句脏话,哼道:“不过这小子如果再能蹦达出什么名堂,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杨雨的母妃又不受宠,皇帝是绝对不会介意用他这个不怎么在意的女儿,笼络一个能征善战的少年名将。”

    “只是这么一来,父亲你的声名威望又会受到进一步影响。”李二突然语出惊人,“陈应良如果成为驸马,柴家父子必然是更加死无葬身之地,柴家父子死得越惨,对父亲你的声名威望影响就更大,关于此事,还请父亲切莫掉以轻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渊转过头来,看着儿子问道:“难道说,你想劝我除掉陈应良?”

    “不,不,父亲误会了,孩儿不是这个意思。”李二赶紧摇头,微笑说道:“正如父亲所言,陈应良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文武双全之才,孩儿对他也是十分欣赏,觉得他如果不能为我李氏所用,实在太过可惜。所以孩儿想到一个办法,既可以替父亲弥补声望,又可以把陈应良逼到我们这边,为我李氏所用。”

    “吾儿有何妙计?说来听听。”李渊来了些兴趣。

    “很简单,离间陈应良与闻喜裴氏之间的关系。”李二微笑说道:“适才父亲说过,闻喜裴氏让陈应良暂时屈居太子右副内率一职,是为了让他暂时过渡,避免过早进入军中被人打压或者笼络,然后再提拔调动其他实权位置。但就孩儿所知,陈应良与闻喜裴氏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十分亲密,仅仅只是救过裴弘策的性命,通过裴弘策的门路被裴氏两大重臣欣赏看好,被闻喜裴氏当做旁系外戚栽培而已,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牢不可破的同盟。”

    “既如此,那么我们只要抓住现在这个机会,设法离间闻喜裴氏与陈应良的其中之一,使二者之间的关系恶化,距离疏远,甚至断绝往来,那么陈应良就只会一辈子局限在这个有虚名无实权的官职上,再无出头之日,与杨雨公主好事成双更是毫无可能。如此一来,父亲你再出面笼络争取陈应良,岂不就是易如反掌了?陈应良为了出人头地,权势地位,岂能不心甘情愿为我李氏所用?”

    听了儿子这话,李渊并没有急着表态,还略露盘算神态,李二误会了父亲的意思,便忙又说道:“如果父亲觉得不妥,这话就当孩儿没说过,陈应良刚刚才以德报怨,饶过姐夫一家,我们又以怨报德,在他背后下绊子,是有些……。”

    “我儿何时学得如此妇人之仁了?”李渊打断李二的话,随口说道:“为父并非觉得你的计策不妥,为父是在盘算,何时动手,如何动手?为父在前往弘化上任之前,能否将此事办成?”

第93章 离别

    隋炀帝回京的第三天,陈应良乖乖的到了尚书省报到,领取了印信、鱼符与官服等一应必须之物,然后又垂头丧气的从延喜门进到东宫,拜见顶头上司新任右内率裴信,满肚子不情愿正式就任太子右内副率一职。

    还好,顶头上司裴信不仅是闻喜裴家的人,能够赶走柴慎官升一级也完全是托了陈应良的福,加上裴弘策在暗中有过交代,对陈应良的态度自然是无比亲切亲热,立即就召集了麾下的长史、录事参军、录事、兵曹参军等文武官员,向众人介绍陈应良,要求部下象尊敬自己一样尊敬陈应良,而众人看在了小陈庆之的鼎鼎大名份上,也没敢耍什么花招刁难新上司,全都是老老实实的行拜见之礼,不少人还迫不及待的向陈应良拍起了马屁,吹嘘陈应良的平叛奇功。

    不过很可惜,所谓的什么太子右内率府,名字听上去新鲜亮丽,实际上人员和权力都小得无比可怜,基本上就是支仪仗队就算了,整个右内率府从将到兵,连同裴信和陈应良两个正副率在内,总共只有一百二十二人,人员数量只有一个正规隋军校团的一半,让曾经统率过将近五千兵力沙场作战的陈应良难免悄悄哀叹,哀叹自己是越混越凄惨,真正掌握的权力甚至还不如房玄龄那个正八品的殿中侍御史。

    权力小油水少还没完,更可怕的还是无聊,上任第一天,陈应良除了在与一干部下见面时有些事干,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站岗,随着裴信检查部下的站岗情况,还只能局限在固定的地方和固定的路线上转悠,连闲话都不能随便嘀咕,枯燥无聊得让陈应良恨不得放声大哭。然后也就是在左内率司马腾过来赔罪时,陈应良又找到了一点点事干,再然后当陈应良宽恕了司马腾那一天的不知者不为罪,司马腾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后,陈应良就又陷入了无聊到极点的痛苦处境。

    陈应良在皇城里无聊得快要发疯,陈老三却是在陈应良的新家里笑得嘴都合不拢,因为隋炀帝回到大兴的第二天,颁赏官员就已经给陈应良送来了隋炀帝许诺的赏赐,一座位于宜阳坊相当宽阔的宅院,云阳境内千亩良田的地契,还有千匹彩绢,千斛粮食、三千贯铜钱和三百两黄金,钱箱布匹在陈应良的新家里堆积如山,蔚为壮观,此外隋炀帝还十分体贴的赏给了陈应良五十名青年男女作为奴仆,第一时间被陈应良接到新家享福的陈老三当然是想不开心大笑也不行了。

    也正因为如此,当陈应良好不容易熬完值勤时间回到新家休息时,陈老三不顾自己的腿伤尚未痊愈,楞是一瘸一拐的跑到了门外迎接陈应良,结果招徕陈应良的一通埋怨,然后陈应良又还算讲良心的亲自搀着陈老三进门,要求陈老三在腿伤彻底痊愈前不可胡乱运动,更用不着出门迎接自己这些虚礼。

    也是凑巧,陈应良回到新家屁股还没坐热,门外就有下人急报,说是有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领着七八个容貌同样歪瓜裂枣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男子,一同前来拜访陈应良,还说那中年男子自称姓刘名长恭。陈应良一听大喜,顾不着穿鞋就冲出了大门迎接,结果到得门前一看,还真是刘长恭领着几个右武卫熟人前来拜访自己,报****的三个校尉郭峰、陈祠和赵昱也都在其中。

    “弟兄们,我刚才怎么说的?”见陈应良光脚出迎,刘大将军顿时就乐了,大笑说道:“我刚才说,陈兄弟一定会请我们大吃一顿,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吧?陈兄弟这么讲义气的光着脚来迎接咱们,今天晚上咱们还不能把酒肉吃饱喝足?”

    “没问题。”陈应良大笑着和刘长恭拥抱,道:“来我这里,别的没有,酒肉管饱,就是我刚搬进来,家具床铺什么的还没有准备齐全,弟兄们要是我在喝醉了,可是只能打地铺睡觉。”

    “地铺就地铺,只要有酒喝,直接睡地上都行!”刘大将军打仗不行,起哄却是一个好手,喧宾夺主的招呼道:“弟兄们,走,进去看到什么顺眼的只管拿,许昌侯陈侯爷有的是钱,拿什么他都不会心疼,咱们先把腰包装满,剩下的事慢慢再说!”

    轰然答应声中,七八个右武卫武将大步就冲进了陈应良的家里,象鬼子进村一样的四处捣乱,很快就把陈老三好不容易才指挥仆人打扫出来的大厅搅得一团糟,然后还有人直接冲进了后院,说是要检查陈应良有没有金屋藏娇,把陈应良的新家搅得简直就是鸡飞狗跳,陈应良则是大笑着任由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胡闹,同时少不得含着眼泪拿出刚领到的赏钱,命令仆人准备上好酒菜招待这群饭桶酒桶。

    差不多把陈应良的新家拆了的时候,酒菜终于送到,右武卫的众饭桶才象饿狼一样的扑到了饭桌上,直接用手抓抢上好菜肴吃喝,同时把陈家下人准备的酒杯全部扔开,要求一律换成大碗,紧接着陈应良又在这帮饿狼的逼迫下,连赶了三大碗酒,庆祝自己的升官发财和受封爵位,直把酒量不佳的陈应良灌得脸红脖子粗,众人才老实坐下来交杯换盏,喝酒聊天打屁。

    酒过三巡后,刘长恭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用更加难得的郑重语气对陈应良说道:“应良兄弟,我们今天是来给你道喜,也是顺便来向你道别,独孤盛将军已经下令,明天正午我们就要撤回洛阳了,右武卫的人全部得走,包括你一手组建的报国军。”

    “这么快?”陈应良一楞,问道:“陛下回銮才三天,怎么你们就要走了?”

    “我们本来就是来接受陛下检阅的,现在皇帝检阅完了,我们当然得走。”刘长恭有些无奈的答道:“独孤将军说,这是陛下的旨意,他也不敢给我们宽限时日。”

    陈应良沉默了,尽管陈应良在内心不太看得起打仗无能的刘长恭,但朝夕相处几个月下来,到了需要分别的时候,陈应良心中还是万分的失落与不舍。轻叹了一声,陈应良拉住刘长恭的大手,柔声说道:“刘大哥,你要多保重,如果有机会,我们再并肩杀贼!”

    “你也多保重。”刘长恭点头,叹气说道:“真是搞不懂,皇帝陛下怎么会让你留在大兴,不让你进右武卫?应良兄弟你可能不知道,听说你要被皇帝留在大兴后,不少右武卫的兄弟当场就哭了出来,都舍不得你啊。”

    陈应良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又何尝舍得你们?”

    叹息着,陈应良把目光转向了郭峰、陈祠和赵昱三人身上,而平时里喜欢闹腾的郭峰此刻早已是泪花闪烁,陈祠和赵昱更是直接流下了眼泪,陈应良鼻子发酸,与几个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友对视无言,直到又过了片刻,郭峰才哽咽着说道:“陈记室,我们……。”

    “郭大哥,不说了,今天不说。”陈应良打断郭峰的哽咽,严肃说道:“明天我去给你们送行,今天我们安心喝酒,一会我拿些钱给你,你替我准备一些酒,明天我们一起喝离别酒。记住,不光要准备活着弟兄的酒碗,还要准备阵亡弟兄的酒碗,每人一碗酒,不能少……。”

    “对了,顺便准备一个香案,一块灵牌,灵牌写上报****将士英灵几个字。”平静的说着,陈应良眼中还是不争气的泪花闪烁,郭峰、陈祠和赵昱三名报国军校尉却早已是泣不成声,默默点头,口中呜咽,再发不出其他声音……

    …………

    次日上午,陈应良早早就向上司裴信告了假,先是回到家里,带上自己在报国军时里穿戴的衣甲,然后牵了一匹马,象当初到东都投军一样,一人一骑出了大兴城门,在城外换上军衣军甲,又一路来到了右武卫军队的城外驻地所在。而右武卫队伍也早已拔营完毕,列队准备出发,见陈应良到来,右武卫整齐的队伍顿时出现了凌乱,不少与陈应良相熟的右武卫将士都不顾军法脱离了队伍,涌到陈应良的面前,含着眼泪向已经翻身下马的陈应良打招呼。

    “弟兄们,保重!保重!”陈应良与熟悉的右武卫将士一一拥抱,低声嘱咐保重,一边与众人打着招呼,一边慢慢向前,靠近已经列队完毕的报国军队伍。

    慢腾腾的走到了报国军的队伍旁边,人人身着白袍的报****将士早已列队整齐,大浪淘沙下来,除陈应良外的八百四十四名报****将士,现在已经只剩下了最后的五百二十五人,看见陈应良到来,五百二十五名将士个个都是眼泪滚滚,不少人还当场哭出了声来,只是军令严格,没有一人擅自脱离队伍出来与陈应良拥抱。

    郭峰、陈祠和赵昱三名校尉早已守到了一个香案旁,香案上灵牌按陈应良的要求写着‘报****将士英灵’七个字,香案的前面,则整整齐齐放在二百一九个装满了酒的酒碗。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酒碗,陈应良的眼圈一红,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右武卫将军独孤盛出现在了陈应良的面前,低声说道:“应良,还有点时间,去说点什么吧,我们等着。”

    抹了一把眼泪,陈应良点点头,大步走到了香案前,先向灵牌稽首行礼,然后起身转过头来面对报****队伍,大声说道:“弟兄们,我们就要分别了,说句心里话,我舍不得右武卫,更舍不得你们!”

    场面安静无比,报****队伍中只有轻微的抽泣声起伏,听到这抽泣声,又看到一个个泪流满面的报****将士,陈应良再一次泪满眼眶,指着身后的报****将士灵牌,哽咽说道:“我也舍不得他们,所以,在给你们送行之前,我要先给他们送行,将士们,都把酒碗端好了,我们一起给牺牲的弟兄送行。”

    哭泣声中,报****将士一一举起了酒碗,陈应良也接过了郭峰递来的酒碗,转向阵亡将士灵牌,哽咽着大声说道:“阵亡牺牲的弟兄们,我们胜利了,杨玄感叛乱,已经平定了,我们还亲手抓到了杨玄感叛贼本人,皇帝给你们的家人赏赐了抚恤钱粮,还有良田土地,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来!”陈应良双手平伸,将酒碗递向了灵牌方向,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大声说道:“弟兄们,来,我们该喝离别酒了,喝完了这碗酒,你们……。”

    “弟兄们,安心上路!”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句,陈应良将手中酒碗一饮而尽,再将酒碗放下时,陈应良的眼泪还是无法遏制的流下了脸颊。

    “安心上路!”五百二十五名报****将士整齐哭喊,同样喝干面前酒碗,继而纷纷痛哭出声。

    友军将士抱着酒坛上前,含着眼泪给报****将士一一重新倒满了酒碗,陈应良则又转向了报国军队伍,流着眼泪,强作笑颜的说道:“弟兄们,该我们了,托你们的福,皇帝给我封了一个不小的官职,但我却必须留在大兴,与你们分别。”

    “弟兄们,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就要分别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忘记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日日夜夜,永远不会忘记,我们一起杀贼平叛、精忠报国的日子!在分别前的最后一刻,我除了要和你们喝一碗酒外,我还要以报国军主将的名誉,给你们下最后一道命令!这道命令就是,不许哭,要笑着走,要永远记住我们报****的灵魂杀贼杀敌,精忠报国!”

    “杀贼杀敌!精忠报国!”报****将士再次整齐高呼,但然后还是违反了陈应良的命令,继续痛哭出声,而陈应良本人更是带头违令,仰天落泪。

    酒碗都倒满了,陈应良再一次平举酒碗,向报国军将士大声喊道:“弟兄们,喝完这碗酒,将来还做兄弟!喝完这碗酒,下辈子继续做兄弟!下辈子,咱们继续……,精忠报国!干了!”

    “精忠报国!”报****将士人人泣不成声,哭泣呼喊,与陈应良一起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放下了酒碗,陈应良突然大声喝道:“掌旗手于乐,将我们的军旗拿上来!”

    “诺!”

    于乐大声答应,举着军旗快步走到了陈应良面前,双手将军旗递到了陈应良面前,陈应良双手接过,然后又将军旗递向了旁边的独孤盛,朗声说道:“独孤将军,前河南赞治府记室陈应良,奉命执此军旗率军作战,剿杀杨玄感叛贼,幸不辱命,顺利完成任务!现将军旗交还,请独孤将军代为收纳,转交樊留守与皇甫将军!”

    独孤盛郑重接过军旗,严肃说道:“辛苦了,打得漂亮。”

    军旗离手那一刻,陈应良象是放下了千斤重担,既轻松万分,又万分不舍,眼泪也不争气的又一次流下,报****将士同样如此,独孤盛则大步走到了报国军队伍面前,大声说道:“将士们,现在我以大隋右武卫将军的名誉宣布,报****不会解散,并且还会挑选各营精锐将士,重新给你们补充满四个团的兵力,让你们继续高举这面军旗,杀贼杀敌,精忠报国!还有,你们这支队伍,将永远享有战时待遇,衣甲、武器和饮食优先供应,并且直接接受本将军或皇甫将军的节制,不受其他将领指挥!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报****将士整齐回答。

    “应良,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对报国军说的?”独孤盛又低声问道。

    陈应良摇头,只是自己倒满了一碗酒,然后缓缓走到了旁边的右武卫队伍面前,平举酒碗大声说道:“友军的弟兄们,很抱歉,我没那么多钱,请你们每一个人喝一碗酒,我只能用这一碗酒敬你们,感谢你们默默无闻的协助,感谢你们同样英勇的作战杀敌,没有你们的协助,我和报国军队伍没有今天的辉煌。”

    “谢了!”陈应良大喊一声,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碗摔得粉碎,接着又向友军队伍稽首行礼,又大喊了一声,“谢谢你们了!”

    喊完了这句话,陈应良起身就走,牵上自己的马头头也不回的返回大兴城内,一边拒绝理会报****将士与友军将士的哭喊呼唤,一边默默流泪,也找不出其他办法来表达自己此刻心中的伤痛失落情感。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熟悉的军歌声在陈应良的身后响起,白袍白甲的陈应良却还是不肯回头,不忍去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一幕幕熟悉的情景,继续头也不回的走向大兴城池,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走向大兴城,走向鱼龙混杂又暗流汹涌的大兴城,迎接自己人生的崭新挑战。

第94章 信物问题

    在城门外脱下了军衣军甲,重新穿上普通衣衫,红肿着眼睛回到了大兴城里,虽说天色还早,但此刻心情失落的陈应良却意兴阑珊,无心乘机游览街景,策马小跑直接奔回自己新家所在的宜阳坊,准备好好休息一会,平静一下自己的失落心情。

    这个简单的愿望似乎也很难达成,小跑回到了自家门前,守门的仆人倒是赶紧接过陈应良的马缰了,陈应良准备走上台阶时,仆人却又突然向旁边一努嘴,低声说道:“少爷,有位姑娘一直在我们家门前转悠,好象在等什么人,不知收购你认识的人?”

    “姑娘?”陈应良微微一楞,有些好奇的扭头看去,却见自家大门一旁,还真有一名红衣少女站立守侯,还正在神情冰冷的看着自己,认出来人,陈应良也没什么表情,抬步就上了台阶,头也不回直接走进自家大门,对那红衣少女完全就是视若无睹。

    见陈应良如此无情无义,那少女顿时一阵失落,又咬了咬银牙,干脆大步追了上来,冲着陈应良的背影叫道:“你,等等。”

    陈应良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自己的曾经未婚妻说道:“什么事?那天替你父亲和兄长求情,救了他们一命,难道我们之间还没扯平?你还想来要我当面向你磕头赔罪?”

    “民女不敢,民女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要朝廷官员向民女磕头赔罪。”柴倩的语气和陈应良一样冰冷,又说道:“民女今天斗胆来拜访陈侯爷,是想彻底了断之前的事,与侯爷再无瓜葛。”

    说着,柴倩拿出了一个小木匣子,伸手递向陈应良,扳着脸说道:“这个还你,把我家的东西还来,我们之间彻底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

    “糟了。”虽然背着身没看到柴倩拿出什么东西,但陈应良心里还是叫了一声苦,赶紧又转过身体,将柴倩递来的木匣打开一看时,见匣中的红绸之上,果然放着一支镶有翡翠的精美金簪,陈应良不由更是叫苦,知道这肯定就是死鬼陈应良与柴家互换的订亲信物。

    果不其然,柴倩又板着脸说道:“这支金簪的来历,你应该也不知道,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把金簪还你,请把我家的玉佩还我,我们之间就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陈应良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半晌才如实答道:“抱歉,那枚玉佩已经被我卖了,没办法还你。”

    “被你卖了?”柴倩冰冷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松动,心中还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庆幸,嘴上却有些愤怒,“那可我是家祖传的玉佩,自汉代传下来的双虎首璜佩,你居然把它卖了?”

    “没办法,当时要吃饭,要买马筹路费,只好把它卖了。”陈应良干笑着解释道。

    “那你说怎么办吧?”柴倩板着脸说道:“那是我和你当年的定亲信物,你如果还不还回来,我以后怎么嫁人?”

    “这……。”陈应良万分为难,稍一盘算后,陈应良点头说道:“那这样吧,我还记得是在什么地方卖的玉佩,我再去那家玉器店里看看,如果那枚玉佩,我就把玉佩赎回来还你。”

    柴倩的心里顿时大失所望了,嘴上却依然无比强硬,问道:“在那里?要多少时间?”

    “不远,就在旁边都会市的一家玉器店。”陈应良指指方向,又随口说道:“你可以先回去,等明天再来看情况,或者乘着我现在有点时间,和我过去赎回玉佩。”

    话刚出口陈应良就有些后悔,柴倩却是打蛇随棍上,马上就点头说道:“好吧,我和你去赎玉佩,我们的事越早了解越好。”

    碰上一个这么赖皮的曾经未婚妻,陈应良也是无可奈何,明明看出柴倩其实没安什么好心,却找不出什么话来拒绝,只得赶紧回房拿上一些黄金和铜钱,带上柴倩和两个下人去都会市赎回订亲信物,期间陈应良一度礼貌的邀请柴倩进屋暂侯,却遭到了柴倩的断然拒绝,还说出了民女不敢进侯府的风凉话,陈应良既是无奈又隐隐有些窝火,也就随她去了。

    都会市其实就在宜阳坊的旁边,陈应良领着柴倩没用多少时间,也就寻到了自己当初卖掉订婚玉佩那家玉器店,也无比顺利的寻到了当时收购玉佩的那个店主,然后陈应良马上向店主说了事情经过,要求加价赎回那枚玉佩,那店主仔细回忆了片刻,却神情为难的说道:“公子,当初你卖的那枚玉佩小人记得,确实是一枚汉代的双虎首璜佩,但实在不巧,那块双虎首璜佩早就已经被卖掉了。”

    “被卖掉了?怎么这么快就卖了?”陈应良叫苦。

    “早就卖了。”店主苦笑答道:“小人隐约记得,你将那枚双虎首璜佩卖与小店后,没过几天时间,就有一位客官把它卖走了,这也是托公子你的福,你那枚汉代玉佩真的不错,让小人多少小赚了一笔。”

    “早知道就应该送当铺,起码可以在三个月内赎回。”陈应良悄悄嘀咕了一句,忙又问道:“店家,那你可认识那位买走玉佩的客官。”

    “不认识。”店主摇头,答道:“时间太长了,小人连那位客官的模样都忘记了,只记得他好象是一位三十多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剩下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到陈应良那副吃瘪的失望模样,柴倩心中一阵痛快,同时也暗暗窃喜,不声不响的随着垂头丧气的陈应良出了玉器店后,柴倩也终于找到了刁难陈应良的机会,面无表情的向陈应良问道:“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就好了。”陈应良苦笑,又说道:“柴姑娘,那这样吧,要不我另外一枚更好的玉佩赔你,要不你也别还我那支金簪了,咱们就此扯平。”

    柴倩更没表情了,微咬着银牙说道:“不必,我还你金簪,你给我一纸休书,还我自由之身,那枚玉佩的事就算了。”

    “好……。”陈应良大喜下差点就一口答应,但是看到柴倩眼角隐隐闪烁的泪光,陈应良却又有些心软,改口说道:“不必如此,我们又没有正式成亲,用不着写什么休书吧?再说了,我给了你休书,对你……,对你的名节不是伤害更大?”

    柴倩扭开了俏脸,片刻后才微带哽咽的说道:“不劳侯爷挂心,民女早就不在意什么名节了,反正现在的大兴城里,只要有人提起名满天下的许昌侯陈侯爷,就一定会提起嫌贫爱富的柴家,也会提起狗眼看人低的民女,民女对名节什么的,早就已经看淡了。”

    陈应良默然,一时之间都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无辜受到牵连的柴倩,还好恰在此时,玉器店里突然出来了一个伙计,到陈应良和柴倩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公子,夫人,刚才你们和掌柜的话,小人无意中都听到,不知你们是否一定要找回那枚汉代的双虎首璜佩?”

    “怎么?你知道那枚玉佩的下落?”陈应良大喜问道。

    “小人运气好,还真知道。”那伙计笑嘻嘻的答道:“那位客官买玉佩时,小人就在店中,见过他的模样,小人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名字,但是在同一天给其他客官送货时,恰好见到他进了一个府邸的大门,看模样他应该就住在那里,公子如果想要找他,小人可以为公子引路。”

    “好,那就请你快给我引路。”陈应良大喜说道。

    “引路倒是没问题,但小人正在干活,怕掌柜不答应……。”那伙计不肯动弹,还笑得更加的卑贱。

    陈应良笑了,马上让仆人拿出了一贯钱,很有暴发户风范的扔给那伙计,笑道:“现在你的掌柜可以答应了吧?到了地方如果不错,还有一贯赏钱。”

    “谢公子赏,小人这下不怕掌柜不答应了。”那伙计喜滋滋的接过铜钱,又建议道:“公子,地方有点远,在隆政坊,公子和夫人如果不想走路,最好雇一辆马车,小人给你们领路。”

    为了尽快摆脱柴倩的纠缠,彻底了断和她的关系腾出手来追求杨雨儿,当代陈世美陈应良当然是命令仆人立即雇车,柴倩却是恨不得一脚踢死那多事的伙计,然后气鼓鼓的坐上了马车后,柴倩又自然想起自己当初与陈应良同车而行的暧昧情景,心下既是大羞,又隐隐有些甜蜜,只可惜陈应良却很不识趣的直接坐到了车外,让柴倩难免又暗暗失望,忍不住对着陈应良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狼心狗肺。”

    被玉器店的伙计领着,陈应良和柴倩又一路来到了寺观众多的隆政坊中,接着又被那店伙计引领到了一座清雅幽静的宅院门前,然后那伙计就指着大门对陈应良笑道:“公子,就是这里了,小人看到那位客官就是进了这座宅院,当时那位客官直接在门前下车,然后马车又从侧门进了府第,所以小人揣测,那位客人似乎就是这里的主人。”

    “希望如此。”陈应良点头,抬步下了马车。

    “希望不是如此。”柴倩心里嘀咕了一句,又气呼呼的下了马车。

    大门开着,门房里的门子看到陈应良和柴倩衣饰华贵,知道不是常人,也赶紧来到了门前迎接,还主动向刚走上台阶的陈应良问道:“公子,敢问是来寻找何人,可要小人为你禀报?”

    “正是。”陈应良点头,很客气的说道:“烦劳通报贵主人,就说太子右内副率陈应良有事拜访,恳请主人抽空接见,在下有事相求。”

    “太子右内副率陈应良?”那门子吓了一大跳,惊叫道:“公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陈庆之?剿灭杨玄感叛乱的首席功臣陈应良陈副率?”

    “怎么?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字?”陈应良微笑问道。

    “岂止听过?陈副率你的鼎鼎大名,在大兴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那门子万分兴奋,然后又拍头说道:“糟了,都忘记陈副率你的正事了,陈副率恕罪,实在不巧,我家主人到皇城办差去了,还没回来。”

    “原来贵主人也是朝廷命官,那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陈应良赶紧问道。

    “不知道,平时早就应该回来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回来。”那门子神情为难,又飞快说道:“陈副率,要不这样吧,我家主人的外甥正好就在家里,小人去请他出来迎接你,在家里稍等片刻,然后我家主人也应该回来了。”

    “甚好,那就有劳了。”陈应良点头,那门子大喜,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进家里报信,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打听此间主人的姓名官职,好在这事不大,陈应良倒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柴倩则板着脸站在陈应良身旁的侧后方,一声不吭,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又过了片刻,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突然从院子里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远远就满脸狂喜的惊喜大叫道:“陈副率!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想不到你会大驾光临我舅舅家里,小弟刚才,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是你?”陈应良有些傻眼,因为这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卫玄凯旋回京那天,出现在李家兄弟身边的那对少年兄妹的其中兄长。

    “是我,想不到陈副率还能记得小弟,小弟太荣幸了。”那少年大力点头,满脸兴奋的回答,然后又迫不及待的拱手行礼,朗声说道:“小弟长孙无忌,见过大隋名将陈副率,副率安好。”

    “长孙……,无忌?”陈应良稍微有些失魂落魄的还礼,好在之前已然经过李二兄弟的考验,陈应良倒也没象当初见到李建成那么惊叫出声。不过很快的,陈应良又猛的心中一震,暗叫道:“难道说,当天那个可爱的小箩莉,就是……?”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此时,院中的照壁之后,突然又闪出了一名清丽脱俗的可爱小箩莉,斯文端庄的走到了陈应良面前,向陈应良行礼说道:“陈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小女长孙无垢,见过公子,公子万福。”

    “还真是你!”陈应良终于忍不住叫出了一声,然后又赶紧向长孙无垢还礼,微笑说道:“无垢小妹妹,那天真的多谢你的及时劝阻了,不然的话,愚兄冲动之下,说不定就要铸成大错了。”

    “公子客气了。”长孙无垢想起当日情景,可爱小脸微微一红,垂首说道:“是公子宽宏大度,以德报怨,这才宽恕了柴郡公一家,无垢当时冒昧插嘴公子与柴郡公的恩怨,事后想来还常常后怕,也是公子大度,没有和无垢计较。”

    “那里那里,是无垢妹妹你心地善良,及时点醒了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你计较?”陈应良假惺惺的讨好未来贤后,同时乘机仔细打量长孙无垢,发现还处于箩莉阶段的长孙皇后确实是个美人胚子,生得眉目动人也就算了,皮肤还白得有如凝脂,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陈应良心下估计,这箩莉再长大些,姿色绝不在自己现任的心中女神杨雨儿之下。

    小箩莉不吭声了,还又偷偷看了陈应良一眼,白里透红的粉嫩脸蛋顿时红了一下,心中也万分遗憾,“他今天,为什么不穿上那天的白袍银甲?他穿上白袍银甲,比平时俊多了。”

    “陈副率,你不必和我们客气。”长孙无忌又神情兴奋的说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无忌,我妹妹的小名叫观音婢,你就直接这么叫她吧,不必那么生份客气。”

    “好啊。”陈应良一笑,道:“无忌贤弟,善良可爱的观音婢小妹妹,愚兄以后就这么叫你们了,不过你们也用不着叫我官职,我们年龄差不多,我比你们稍微大些,叫我兄长或者陈大哥就行。”

    对陈应良十分崇拜的长孙无忌大力点头,大声答应,小箩莉则脸蛋更红,轻轻点头,再紧接着,长孙无忌又赶紧说道:“兄长,快里面请,舅父他去办差没回来,请到家里暂坐,我们的表弟高履行现在才五岁,还不太懂事,进去后我再叫他来给你见礼。”

    “那就叨扰了。”陈应良当然不介意和长孙兄妹处好关系,一口答应,还毫不客气的跟着长孙兄妹就进了家门。

    “喂,你把我忘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了柴倩冰冷的声音,原来柴倩一直站在门旁,长孙兄妹只顾着和陈应良亲热客套,根本就留心被大门挡住了身体的柴倩,陈应良也只顾着注意还处于箩莉阶段的长孙无垢,就很有陈世美风范的把曾经未婚妻忘得干干净净,这会柴倩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柴姐姐?你怎么也来了?!”长孙兄妹一起惊叫,然后又一起扭头来看陈应良,眼中尽是疑惑,显然在惊奇陈应良怎么会和柴倩在一起?

    “无忌贤弟,观音婢小妹妹,你们别误会,我和她在一起,是有一件事还没了结清楚。”陈应良尴尬的干笑解释,又问道:“对了,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么一枚玉佩?玉质是汉代羊脂玉,形状是两个虎头加一道彩虹,彩虹在双虎头上。”

第95章 高家噩耗

    “有这枚玉佩,好象是舅父前段时间在市场上买到的,舅父很喜欢,买来就自己戴到了身上,我差不多天天见到这枚玉佩,所以印象很深。”

    长孙无忌的回答让陈应良喜出望外,但长孙无忌接下来的问题就让陈应良为难了,长孙无忌很好奇的问道:“兄长,难道你来舅父家中拜访,就是为了那枚玉佩?那枚玉佩也不算什么稀世奇珍,兄长你为何如此在意?”

    悄悄看了一眼柴倩,发现自己曾经的未婚妻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很明显不愿把事情真相公布,同样不想公布真相的陈应良定下心来,这才向长孙无忌说道:“不瞒贤弟,愚兄确实是为这枚玉佩而来,至于原因请贤弟见谅,愚兄不能说。如果贤弟不介意,愚兄想在这里等候你的舅父归来,单独与他商量一下玉佩的事。”

    这么简单的要求,长孙无忌当然不会拒绝,一口答应后,长孙无忌很恭敬的邀请陈应良和柴倩到大厅就坐,陈应良倒是一口答应了,谁知柴倩却又闹别扭,楞说坐在大厅里太憋闷,要求换个地方。看在好友李世民与柴家的关系份上,长孙无忌倒也没有介意,改为邀请陈应良和柴倩到家中花园休息等待,柴倩这才很勉强的点头答应,随着长孙兄妹和陈应良进了后花园,在一个小凉亭里坐下,等待长孙无忌的舅父归来。

    茶果奉上后,长孙无忌又叫来了他年仅五岁的表弟高履行给陈应良见礼,小家伙也听说过陈应良的鼎鼎大名,缠着陈应良打听了不少平叛大战的逸闻趣事,也是到了交谈中,陈应良才知道长孙无忌的舅父叫做高士廉,目前官居治礼郎供职于鸿胪寺,是前齐宗室,也是当世颇有名望的一个清流名士其实陈应良早就听说过高士廉的名字,还知道他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只是功绩不够显赫有名,陈应良对他的印象不深而已。

    再问起长孙兄妹为什么住在家里时,长孙无忌很坦然的告诉陈应良,说自己兄妹的父亲长孙晟已经在四年前过世,因为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的母亲只是长孙晟的继室,长孙晟刚死,他前妻的儿子长孙无宪便毫不留情的将继母高氏和长孙兄妹赶出了家门,高氏与长孙兄妹一度无以依靠,差点就沦落到了死鬼陈应良的处境,幸得高士廉及时出手,把妹妹和长孙兄妹接回家中居住,待长孙兄妹如同己出,长孙兄妹这才得以平安长大,待舅舅高士廉也是有如亲父。

    同是天涯沦落人,加上又是第一次知道长孙兄妹竟然还有这样的不幸童年,陈应良难免是唏嘘万分,忍不住感叹道:“贤弟,你们兄妹真是既不幸,又无比幸运啊。少年丧父,人生第一不幸,舅父慈爱,又是你们兄妹的大幸,我要是有这么一位舅父就好了。”

    “兄长且莫伤感。”长孙无忌诚恳说道:“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舅父常用这句话教导小弟,激励小弟不惧苦难,勤学上进,听闻了兄长你的不幸往事后,舅父又要求小弟以你为榜样,迎难而上,百折不挠,奋起拼搏成就功业。现在兄长你已经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又何必在意过去的挫折苦难……?”

    “兄长,陈大哥。”

    小箩莉长孙无垢突然开口,轻声打断陈应良和长孙无忌的交谈,还向长孙无忌挤了挤眼睛使眼色。得妹妹提醒,长孙无忌这才想起给陈应良制造挫折苦难的罪魁祸首之一的柴倩就在现场,赶紧把嘴巴闭上,脸色无比尴尬。陈应良的神情也有尴尬,都有些不好意思去看柴倩的脸色。倒是柴倩神情如常,看上去似乎很平静的说道:“你们继续聊吧,当我不存在。”

    嘴上说着不在意,柴倩放在膝上的双手却已经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拼命用肉体的苦痛,让自己忘记心中的绞痛。

    “你要是真不在意就好了。”陈应良悄悄嘀咕了一句,然后赶紧转移话题,故意转头去欣赏高家花园,假模假样的赞道:“贤弟,你家这座花园虽然不大,可真的是有够雅致啊,有荷塘有假山,清雅幽静,真是一个读书进学的好地方。”

    “谢兄长夸奖。”长孙无忌心领神会,赶紧说道:“如果兄长喜欢,可以尽情游览,母亲与舅母她们是居住在东西跨院中,这里是后花园,并无妨碍。”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新家也有一个小花园还没布置,正好学习一下园林布景。”

    当代陈世美陈应良巴不得甩开麻烦未婚妻,乘机就站起了身来,走到了旁边欣赏园景,虽说陈应良这么做只是为了摆脱尴尬局面,但花园中的一样东西却引起了陈应良的极大兴趣陈应良突然看到,老高家的花圃之中,有一种植物十分眼熟和古怪,陈应良不由大奇,忙走了过去,到近处仔细端详这种古怪植物。

    吸引陈应良注意的,是一种乳白色的花朵,花苞很大,花瓣数目不等,或四瓣,或五六瓣,花瓣为白色细丝状,毫无鲜花应有的香味,被当做观赏花木种植在了花圃之中,可是对这玩意十分熟悉的陈应良却可以肯定,这种植物绝对不是观赏花木!惊奇之下,陈应良忍不住回头向长孙无忌问了一句,“贤弟,你们家怎么把棉花种在这里?”

    “棉花?什么是棉花?”长孙无忌有些莫名其妙的反问道。

    “这难道不就是棉花吗?”陈应良指着已经已经裂开棉铃的棉花惊奇再问之前两次卧底毒巢时,有一次陈应良就是装扮成了弹棉匠,卧底在毒枭隔壁,秘密监视和监听毒贩将近三月,天天接触棉花,对棉花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长孙无忌兄妹和柴倩同时来了兴趣,一起走到了花圃前,再仔细一看棉花时,柴倩忍不住冷笑了,讥讽道:“陈侯爷,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这花叫做白叠子,我家里多的是,什么时候被叫做棉花了?棉花,这个称呼听都没有听过?”

    “什么?你们没有听过棉花这个称呼?”陈应良一惊,紧着陈应良又全身一震,这才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自己自打穿越以来,还从来没有在这个时代见过一种棉织制品,既没有见过棉衣,也没有见过棉纱棉布,没有见过棉被,甚至就连‘棉’这个字都从来没有见过!

    “是没有听过。”长孙无垢小箩莉轻轻点头,斯文的轻声说道:“陈大哥,这种花有两个名字,一个名字叫白叠子,一个名字叫吉贝,是西域传来的观赏花,在大兴有不少人家种植。”

    斯文的温柔说完,小箩莉又轻声说道:“陈大哥,你不该是把白叠子和木棉花搞混了吧?木棉花是红色,花朵比较小,与白叠子区别很大。”

    陈应良不答,只是招呼众人与自己返回凉亭,然后陈应良用手指头蘸了茶水,飞快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棉’字,然后问道:“贤弟,观音婢小妹,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字?”

    长孙无忌和小箩莉一起摇头,然后长孙无忌还反问道:“兄长,这个字怎么念?”

    “棉!就是木棉花的棉。”陈应良顺口回答,脑海里却在紧张盘算。

    博学多才的长孙兄妹一起张口结舌了,柴倩也是直接笑出声了,讥讽道:“真不愧是文武双全的陈侯爷,写别字就算了,还造出了新字,果然文才出众。”

    讥笑着,柴倩也蘸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绵’字,指点道:“诺,这才是木棉花的棉字。”

    瞟了一眼那个绵字,陈应良懒得理会柴倩的讥讽,飞快盘算着,陈应良脸上还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心中喃喃道:“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隋唐两朝这么强盛,却始终无法开发漠北和东北,为什么打高句丽和吐蕃这么吃力,为什么会有这首歌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好,老子发达的机会,又来了!”

    迅速拿定了主意,陈应良飞快向长孙无忌说道:“贤弟,能不能把你家里已经开花的白叠子都给我,我有大用,将来也必有重谢!”

    “几朵花而已,兄长喜欢就尽管拿去,要什么谢?”长孙无忌一口答应,又好奇问道:“不过兄长,这种花能有什么大用?”

    “将来你就明白了。”陈应良自然不会揭破迷底,只是飞一般的冲向花圃,手忙脚乱的摘起了棉花,长孙兄妹和柴倩则是面面相觑,半点都不明白陈应良想耍什么花样。

    既然是观赏植物,高家种植的棉花数量自然不多,陈应良不到片刻时间就把所有棉花全部摘了下来,满头雾水的长孙无忌也叫人拿来了一个竹筐,帮着陈应良把棉花全部放进筐中。正忙碌间,花园门外却急匆匆的冲进来了一名高府家丁,满头大汗的冲着长孙无忌大喊道:“甥少爷!不好了!老爷出什么事了!老爷出大事了!”

    “舅父出什么事了?”长孙无忌猛的站直身体。

    “老爷,老爷他被朝廷抓了!”来报信的家丁带着哭腔喊道:“还直接被押进了刑部大牢,我们连话都来不及和老爷说上一句,只能赶紧回来报信!”

    长孙无忌如遭雷击,手中的棉花落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陈应良则十分冷静,飞快问道:“为什么?知不知道为什么要抓高大人?”

    “不知道,我们当时在鸿胪寺门外等待老爷,只看到老爷被刑部官差从鸿胪寺里押出来,没能和老爷说话,问刑部官差原因,他们也不说。”报信家丁哭丧着脸答道。

    “舅父!”

    长孙无垢小箩莉突然哭喊了一句,拔腿就往外冲,长孙无忌也是撒腿就往跑,陈应良大惊,赶紧追上前去一左一右拉住长孙兄妹,喝道:“你们去那里?”

    “放开我,我要去看舅父,我要去刑部大牢看他!”长孙无忌挣扎着喊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刑部大牢的探监时间早过了,你怎么进去探望?”陈应良努嘴示意西方,西面的太阳,已经在缓缓西垂。

    长孙无忌呆住,茫然问道:“那……,怎么办?”

    “你们别急。”陈应良安慰道:“刑部尚书卫留守与我十分熟识,我这就去给你们打听情况,你们兄妹现在去安慰你们的母亲和舅母,让她们做好明天探监的准备,让她们千万不要急,过一会我一定能给你们带来准确消息。”

    长孙兄妹大喜,赶紧向陈应良连连道谢,陈应良也没有客套,连柴倩都顾不及理会,向高家借了一匹马,出门打马就奔向了尚书省,直奔刑部衙门来寻找卫玄打听消息,好在陈应良携带有身份令牌,很轻松的就进到了皇城,又靠着自己目前的显赫名声,无比顺利的进到刑部大门,陈应良求见的消息,也立即被送到了还在刑部衙门里办公的卫玄面前。

    卫老顽固对陈应良的态度就不用说了,听说陈应良是有急事求见,好几个还在等待卫老顽固接见的官员就被要求暂侯片刻,然后陈应良也立即被领进了卫老顽固的签押房里。见面后,卫老顽固还张嘴就骂道:“小东西,怎么跑来这里找我?还说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你现在一个右内率,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卫留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小子那敢跑来这里找你?”陈应良苦笑,然后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卫老顽固明白陈应良的意思,便挥手赶走了签押房里的旁人,又骂道:“小东西,什么事还要这么保密?”

    “卫爷爷恕罪,晚辈今天是来走后门的,所以不方便让外人知道。”陈应良嘴上象抹了蜜一样,先拉近了与卫玄的关系,然后才低声问道:“卫爷爷,听说治礼郎高士廉高大人被抓了,还是你的人抓的,为什么?”

    “你问这干什么?”卫老顽固脸色严肃了,低声说道:“先警告你,这件事你少搀和!”

    “晚辈不敢搀和,只是想打听一下原因。”陈应良如实说道:“晚辈与高士廉的外甥长孙无忌是朋友,得到高大人被抓的消息,晚辈也恰好在高大人家里,因为不知道高大人为何被捕,所以晚辈就来替他们打听一下消息,还请卫爷爷开恩,告诉晚辈原因。”

    “你这个小东西,真会给老夫找麻烦!”卫玄又骂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只有这次,没有下次!高士廉牵涉进了杨玄感叛乱,皇帝下旨捕拿,所以老夫才派人抓的。”

    “高士廉牵涉进了杨玄感叛乱?”陈应良有些张口结舌,低声惊道:“卫爷爷,这不太可能吧?高大人只是一个管礼仪的官员,事发时又一直在大兴,怎么可能牵涉进杨玄感叛乱?”

    “是间接牵涉。”卫老顽固低声说道:“还记得我们在弘农大破杨玄感的事么?当时我们攻破了杨玄感的营地,缴获了大批叛贼的文书,发现兵部侍郎斛斯政是杨玄感的同谋,杨玄纵和杨万硕二贼,就是在斛斯政的暗助下从辽东逃回了中原。老夫将此事向皇帝急奏,皇帝下旨捉拿斛斯政,但是不知道那个环节走漏了风声,斛斯政那个狗贼竟然提前跑了。”

    “那和高士廉有什么关系?”陈应良一楞。

    “急什么?听老夫说完。”卫老顽固呵斥,又低声说道:“今天收到的消息,斛斯政那个狗贼竟然逃亡到了高句丽,向高句丽蛮夷投降,还向高句丽蛮王高元写了效忠书,在书中大骂皇帝陛下!皇帝大怒,下令逮捕斛斯政全家及其党羽,期间有人向皇上进言,说斛斯政与高士廉关系最为亲密,平时往来最多,皇帝陛下当然就让老夫拿人了。”

    “这么严重?和叛国贼扯上了关系?”陈应良脸上有些变色了,但还是不肯死心,忙又低声问道:“卫爷爷,是谁向皇帝进的言?”

    “还能有谁?”卫老顽固白了陈应良一眼,哼道:“就是你小子的远房伯父裴蕴,他是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这样的事上,他不卖力邀功谁卖力?”

    “裴蕴伯父?怎么是他?”陈应良彻底傻眼了。

    “有什么吃惊的?这样的事你那位伯父干得多了。”卫老顽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叮嘱道:“小家伙,听老夫一句忠告,在这件事上,你只能是到此为止,别再继续插手了!再插手下去,小心惹火烧身!”

    陈应良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回答,见陈应良这副表情,卫老顽固有些不太放心,便又低声喝道:“老夫是为你好,别不识趣!你那位远房伯父裴蕴,现在正为了他儿子裴爽的事受牵连,急着立功赎罪,彻底洗清他身上的嫌疑,你现在搀和进这件事,小心他和你翻脸!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在太子右副内率这个职位窝上不知多少年!”

    “谢卫爷爷指点,晚辈明白了。”陈应良拱手道谢,心里却在连珠价的叫苦,“糟了!怎么叫我碰上了这烂事?现在把消息带回去,长孙无忌兄妹和高家肯定要求我帮忙,帮忙是得罪远房伯父,推辞了不帮忙……。操他娘的!老子的良心,为什么就没被狗吃光?!”

第96章 李家陷阱

    再怎么为难也没办法,答应了替长孙兄妹打听消息,陈应良无论如何都得给长孙兄妹一个答复,别无选择之下,陈应良也只好硬着头皮返回位于隆政坊的高士廉腹,把高士廉被捕的情况原因转告给长孙兄妹与高士廉亲人仅仅只是隐瞒了幕后黑手是自己远房伯父裴蕴这个事实。

    望眼欲穿的等了许久,结果却等了这样的惊天噩耗,得知高士廉是因为牵涉谋反叛国而被捕,高士廉年迈的母亲当场就急晕了过去,高士廉之妻鲜于氏与高士廉之妹也是放声大哭,一边痛哭一边还得抢救高母,场面乱成了一团,凄惨到了极点,陈应良虽然只是事外人,因为良心还没有被狗吃光的缘故,在旁边也是心情异常难受,对高家十分同情。

    果不其然,和陈应良担心的一样,事声痛哭着,高妻鲜于氏突然发现了陈应良的存在,小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行礼,带着哭腔说道:“陈副率,你也是朝廷命官,又是平定杨玄感叛乱的大功臣,请你救救我家相公,他冤枉啊,他和斛斯政是多有往来不假,可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之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我家相公对朝廷忠心耿耿,就是杀了他,他也不敢参与谋反啊。求求你对朝廷说明这点,救救我家相公。”

    鲜于氏带了头,高母与高氏也马上来到了陈应良面前,又是行礼又是作揖,哭哭啼啼的哀求陈应良出手相救,陈应良为难万分,还礼答道:“高老太君,高夫人,长孙夫人,不是晚辈不愿出手相救,是晚辈没有办法,晚辈只是一个区区太子右副内率,在朝廷里人微言轻,就算上表上奏,奏章也很难送到圣上面前,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兄长,那请你想想办法。”长孙无忌直接向陈应良跪下,哭泣着说道:“卫留守和樊留守都十分看重于你,上次你一席话,就从代王刀下救回了柴家父子,求求你再发慈悲,请他们也替我舅父说说话,我舅父就一定能平安无事。”

    陈应良更为难了,沮丧说道:“无忌贤弟,其实就算你没有这么说,刚才我已经求过卫留守了,但这桩案子是钦案,是皇帝亲自下旨命令卫留守逮捕的你舅父,卫留守也说不上话,再往下,这个案子还得有大理寺和御史台参与调查,卫留守就更难说话了,所以卫留守对你们的事也是爱莫能助。”

    长孙无忌放声大哭了,他身后的长孙无垢小箩莉也是珠泪滚滚,学着兄长向陈应良跪下,哭泣道:“陈大哥,无垢知道你是好心人,也知道舅父的事让你为难,但我还是要求求你,求你一定要救回我的舅父,如果没有了舅父,我们这一大家人都没法活啊。陈大哥,我求求你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一定会报答你。”

    陈应良更是为难,直骂自己点背,偏偏碰上了这烂事,帮忙不能出手,不帮忙良心方面又过不去,束手无策之下,陈应良也只得敷衍道:“观音婢,你别哭,别急着哭,让我想想办法,我答应你,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随口敷衍着,陈应良又盘算了片刻,道:“这样吧,我先回去想想办法,再探听了解一些这个案子的情况,你们耐心等我消息,明天去探监,当面问问高大人自己有什么打算,然后我们再上来怎么救高大人。还有,你们千万别动高大人书房里的书信文卷,朝廷很可能要来查抄这些东西,高大人既然是无辜的,那就随便他们怎么查抄都行,但你们如果乱动了,或者私自销毁了什么东西,那高大人就更说不清楚了。”

    高家众人含泪点头,对陈应良千恩万谢,陈应良也害怕继续深陷此事,借口天色不早,赶紧提出告辞,领着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柴倩出门,坐上之前雇来的马车回家。结果车夫刚刚挥鞭催马时,长孙小箩莉却又从门里跑了出来,向陈应良行礼哭泣道:“陈大哥,我们兄妹的情况你也知道,舅父他对无垢来说就是再生父亲,无垢再求你一句,请你一定要他,如果舅父能够平安回来,无垢情愿给你为奴为婢,终身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观音婢,别这么说,大哥哥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想办法帮忙,也不会要你什么回报。你快回去吧,你外婆她老人家年纪太大,你要照顾好她,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好说歹说,陈应良终于把长孙小箩莉给打发了回家,然后赶紧催促车夫赶马快走,免得高家人又跑出来拦马跪求,直到马车走远,陈应良才松了口气,继续暗骂自己点背,偏巧碰上了这样的烂事。但事还没完,身后突然又响起了一个酸溜溜的声音,“恭喜陈侯爷,又有名利双收的机会了,帮了这个忙,马上就有人以身相许了。”

    听到曾经未婚妻的声音,陈应良顿时就是火冒三丈,心说如果不是你这臭娘们故意纠缠不休,老子能搅进这件烂事?气愤之下,陈应良索性冷笑说道:“不错,观音婢小妹妹差不多也可以嫁人了,如愿以偿的话,柴姑娘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柴倩不搭腔了,片刻后,柴倩突然又说道:“停车,我自己走路回去。”

    “停车。”当代陈世美陈应良一口答应,喝令马车停下,结果马车还没挺稳,柴倩就已经带着一阵香风掠过陈应良脊背,直接跳下了马车走到了路旁,陈应良心中隐约有些后悔,但也不想纵容柴倩的这个毛病,马上就命令马车直奔宜阳坊去了,留下柴倩在路旁默默流泪,心情彷徨。

    离开隆政坊的时候,在坊门前,陈应良正好碰到一队官差直奔坊中而来,陈应良猜到这队官差十有八九是去高士廉家中查抄证据的,可是又无法阻止,只能是在心里颓然道:“观音婢,别怪我,我是真的没办法,这事是我的后台做的,我如果出面,那就是自寻死路,所以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插手了。”

    ………………

    和陈应良分析的一样,那队官差确实是大理寺派来查抄高士廉书房的,还好,这队官差仅只是搜走了高士廉书房里的所有文件书信,并没有查抄高家财产,也没有逮捕高士廉的家人,仅仅只是登记了高家产业和家属成员了事。但即便这样,还是把高家上下吓了一个半死,让高家女眷又一次失声痛哭了一场,同时在心急如焚之下,长孙无忌也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己的好友李世民,不顾天色已经将黑,匆匆到了隔壁的颁政坊,向身为皇亲国戚的李世民求助。

    也是长孙无忌的运气,因为杨玄感案的一些缘故,李世民之父李渊还没有离开大兴,还刚好几乎在同时回到了家中,所以长孙无忌不仅顺利见到了好友李世民,还直接见到了能够在朝廷里说得上话的李渊,长孙无忌大喜,赶紧把舅舅高士廉的事情对李家父子仔细说了一遍,恳求李家父子替自己营救舅舅高士廉。

    “贤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李渊有些吃惊,说道:“还知道得这么详细,连你舅父是因为牵涉斛斯政叛逃高句丽这样的事都知道?此案尚未公布,这些内幕消息,去查抄你家书房的大理寺官员,都不可能现在就知道吧?”

    “是陈应良陈右率帮忙打听的。”长孙无忌如实答道:“舅父被捕的消息传来时,陈内率正好在小侄家中做客,仗义施援去了刑部,找到卫留守打听到了这些消息。”

    “陈应良?”李渊一惊,忙追问道:“他在你舅父家中做客?他与你舅父认识?”

    “不是,他是去找一枚玉佩的。”长孙无忌摇头,然后把陈应良到自己家的前后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陈副率还真是个热心人,卫留守对他也真是疼爱有加啊。”恍然大悟的李渊哈哈一笑,又稍一盘算,突然又问道:“那么陈应良有没有打听到,是谁在皇帝面前进言,说你舅父与斛斯政最为亲善,建议皇帝下旨将你舅父拿下审问的?”

    “没有。”长孙无忌摇头,然后赶紧问道:“伯父,这人是谁?”

    “御史大夫裴蕴。”李渊平静说道。

    “裴大夫?”长孙无忌顿时就是面如土色长孙无忌年龄还小,按理来说应该不知道朝廷高官的情况了,可是裴蕴在这方面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笑面虎,也是公认了的当朝第一酷吏,最擅长的就是以言定罪,制造冤狱,这些年来死在他手里的朝廷官员不计其数,长孙无忌再是年幼也从不少渠道听到过这些传言,这会再听说出手整治高士廉的就是裴蕴,长孙无忌真是想不心惊胆战也不行了。

    大惊之下,长孙无忌扑通一声向李渊跪下,泪流满面哀求道:“伯父,求求你救救我舅父,舅父对小侄有再造之恩,小侄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他的养育大恩之万一。事已至此,小侄只能恳求伯父出手相救,将来小侄牵马坠镫,结草衔环,定然报答伯父大恩!”

    “二郎,搀无忌起来。”李渊摆摆手,先让儿子搀起了长孙无忌,然后才说道:“贤侄不用焦急,我与你已经过世的父亲是生死之交,你的事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这事实在有些难办,斛斯政逆贼通敌卖国,罪在不赦,你舅父牵扯进了他的案子,就是我也不能随意插手,必须要谨慎行事。”

    长孙无忌急了,赶紧又哀求道:“伯父,小侄知道你为难,可还是要求你一定要救我叔父……。”

    “别急,我正在想办法。”李渊挥手打断了长孙无忌的哀求,又盘算了片刻,李渊这才说道:“贤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如果想要救你舅父,首先就得先走通裴蕴的门路,裴蕴是劝说皇帝捉拿你舅父的人,也是负责调查你舅父与斛斯政究竟有什么牵连的人,你能走通他的门路,他一句话就能救你舅父性命,他如果坚持要置你舅父于死地,那么就是我出面在皇帝面前求情,恐怕也救不回你叔父的性命。”

    “走通裴大夫的门路?”长孙无忌傻眼了,哭丧道:“伯父,小侄怎么可能走通裴大夫的门路?小侄无官无权,又不认识裴家的人,怎么可能走得通他的门路?”

    “傻小子,上天不是送给了你一个好帮手吗?”李渊笑了,道:“今天去帮你打听消息的陈应良陈副率,他是黎国公裴弘策的远亲,还两次救过裴弘策的性命,黎国公把他视为亲侄,黎国公与裴蕴是同族兄弟,按理而言陈应良也算是裴蕴的侄子,你去找陈应良求助,求他带着你去走裴蕴的门路,不就是易如反掌了?”

    “陈副率还有这样的门路?”长孙无忌转惊为喜了,赶紧向李渊连连道谢,又道:“多谢伯父指点,小侄这就去求陈副率,求他帮忙去裴大夫面前周旋。”

    “这就对了。”李渊点头,微笑说道:“当初柴郡公那样陷害陈应良,那小子都仍然以德报怨,出面救了柴郡公父子,你与陈应良既然亲如手足,去求他帮忙,他肯定答应,只要陈应良说动了裴大夫手下留情,老夫再出面替你舅父周旋一下,就保管你舅父可以化险为夷,官复原职。”

    长孙无忌大喜,赶紧连连点头答应,李渊又向旁边的李世民吩咐道:“二郎,去拿十颗明珠和一对玉斗给无忌,无忌家里不是很宽裕,陈应良也是刚刚入仕,没什么积蓄,想要在裴大夫面前活动,没有礼物办不成事,这礼物就由我们家出吧。”

    “伯父!”长孙无忌激动得又扑通跪下了,放声大哭道:“伯父大恩,小侄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李渊微笑,亲手搀起了长孙无忌好言安慰,又催促李二赶紧取来礼物交与长孙无忌,打发长孙无忌离开。

    做为长孙无忌的知交好友,李二当然得把长孙无忌送出家门,而当李二重新回到李渊面前时,李渊问了一句长孙无忌是否已走,得到肯定答案后,李渊顿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正发愁没机会离间陈应良那小子和闻喜裴氏,这好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一次,陈应良小子就是想不为老夫所用也不行了。”

    “父亲,你打算利用这个机会离间陈应良与闻喜裴氏?”李二大惊问道。

    “当然,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岂不可惜?”李渊笑道:“裴蕴整治高士廉的原因我知道,就是为了急着表白忠心,彻底洗清他儿子裴爽带给他的嫌疑,这时候不管是谁出面替高士廉活动,裴蕴都会视他为敌,陈应良出面去求他,那是自己找死,必然激怒裴蕴,老夫再暗中推波助澜一把,闻喜裴氏必然将陈应良清出门户,断绝往来!”

    “父亲打算怎么做?”李二赶紧又问道。

    “这还不简单?”李渊笑道:“老夫明天就在裴蕴面前吹风,直接告诉他,他那远房侄子陈应良已经答应了替高士廉周旋开脱,先把他的火撩起来。等长孙无忌和陈应良把礼物送去给裴蕴,不管裴蕴收不收,老夫都安排一个官员出面,弹劾陈应良替高士廉贿赂朝廷官员,然后闻喜裴氏就只能是把陈应良驱逐出门了。”

    “这么狠?!”李二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父亲的心狠手辣佩服得简直就是五体投地。

    “也顺便给你姐姐一家出口恶气。”李渊也终于露出些狰狞獠牙,冷笑说道:“你姐夫一家被削职夺爵,事因虽然是他们自作自受,但那陈应良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到大兴搅风搞雨,还故意一直隐瞒他的真正身份,诱得你姐夫一家上当中计,罢官削爵,也害得老夫颜面丧尽,被皇帝当众斥责,不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以后岂非是个少年新锐就敢骑在我们李家拉屎撒尿了?!”

    郑重点头赞同父亲的观点后,李二还是有些担心,便试探着说道:“父亲,那么高叔父怎么办?他可是无忌和观音婢的舅父,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啊?”

    “急什么?我又没说不救。”李渊笑道:“先利用这件事离间了陈应良和闻喜裴氏,替你姐夫一家出口恶气,然后老夫再出面去救高士廉就行了。”

    说到这,李渊又笑了笑,道:“其实高家也是瞎紧张,高士廉不会送命,高士廉是与斛斯政交情深厚不假,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实际参与了杨玄感叛乱和事前知道斛斯政叛国投敌,现在朝廷里牵涉到杨玄感叛乱的重臣权贵又那么多,裴蕴再是心狠手辣也不敢因此治高士廉的死罪,刺激象来护儿和郑善果这样的朝廷重臣,老夫估计最多就是把高士廉流放了事,想救他轻而易举。”

    “原来如此。”李二松了口气,然后犹豫了一下,李二又向李渊拱手说道:“父亲,孩儿还有一个小小请求,请父亲务必答应。”

    “说吧,什么事。”李渊答道。

    “救出了高士廉后,请父亲顺便向他提亲,请他将外甥女观音婢嫁给孩儿。”李二红着脸说道:“其实在不久之前,高叔父就已经有这个意思了,只是孩儿没有征得父亲同意,没有擅自做主,借着这个机会,孩儿想促成此事。”

    “怪不得我儿如此,原来还有这个原因。”李渊放声大笑,道:“没问题,观音婢为父见过,端庄秀丽,出身又好,与你确实是天生一对,为父同意这门亲事,等这件事完了,为父就亲自为你向高士廉求亲。”

    “孩儿谢过父亲。”李二大喜,赶紧向李渊行礼,心头也顺势浮现出了长孙小箩莉清秀的面孔,心中暗道:“观音婢,我们马上就要在一起了。”

第97章 踏进陷阱

    高士廉被捕入狱的次日上午,伟大的隋炀帝终于敲定了如何处理杨玄感和李子雄的方案,接受宠臣宇文述的建议决定在三天后将陈应良最大的这两块垫脚石押出城外,召集在京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员,祭拜天地历数二人罪恶,然后让大小官员依品级职位轮流上场,每人给杨玄感和李子雄割上一刀,齐心协力将两大反贼片皮刮骨,凌迟处死!然后再把杨玄感和李子雄尸体车裂,化骨扬灰,让他们魂魄都死无所依!

    听了隋炀帝亲自敲定这个的仁慈决定,金銮殿上的大隋文武重臣当然是山呼万岁,齐赞圣上处理得当,天威浩荡,既警告震慑了全天下所有行差踏错的逆贼反贼,又慈悲为怀,挽救了无数不明真相的乱民刁民,实在是再恰当再合适不过,然后又议论了一通应该议论的政事军务,君臣百官散场各回各家管各娃了事。

    做为隋炀帝的表兄,尽管已经被任命为弘化留守,在没有正式离京上任之前,李渊还是必需参加每天的朝会,散朝后,唐国公谢绝了几名要好官员同出皇城的邀请,借口还有事办单独行走,还故意跟到了尚书仆射裴矩与御史大夫裴蕴两兄弟的背后,寻找与陈应良远房叔父裴蕴单独说话的机会。

    也是李渊的运气,将到昭阳门时,一名内侍忽然快步追上了并肩而行的裴家兄弟,低声对裴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裴矩也就马上辞别了族弟裴蕴,掉头回了大宫,与李渊擦肩时还客气的向李渊行礼打了个招呼,李渊心中暗喜,很恭敬的还了礼,然后赶紧追上了裴蕴,神情亲切的裴蕴微笑说道:“裴大夫,很长时间没有相聚了,一起出宫如何?”

    隋炀帝表兄唐国公的显赫身份放在这里,成天笑得象个弥勒佛一样的裴蕴当然不会拒绝,呵呵笑着一口答应,还主动问起了李渊的近来情况是否安好,李渊则一边与裴蕴并肩而行,一边微笑答道:“托大夫的福,近来还算安好。对了,有件事还忘了向大夫道谢。”

    “道谢?唐国公此言何意?”裴蕴有些糊涂的反问道。

    “大夫不必谦虚,说来真是残酷。”李渊表情愧疚的说道:“我那不成器的女婿柴绍胡作非为,丢人现眼,公报私仇在先,近而又胆大包天冒犯到了裴大夫,裴大夫看在我的薄面上,不仅没有和他计较,还在代王殿下面前替他说情,饶了他父子一命,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必须要向大夫赔个罪,也谢谢大夫的宽恕之恩。”

    “呵呵,唐国公,你谢错人了。”裴蕴笑道:“那天的事,是卫留守、樊留守和陈应良那小子,在代王殿下面前替唐国公爱婿求了情,代王殿下这才开恩宽恕了他们的死罪,下官毫无寸之功,怎敢劳动国公道谢?”

    “必须得谢。”李渊微笑说道:“大夫也不必谦虚,下官不是不懂事的人,陈应良是你远房侄子,那天若非你与黎国公暗中吩咐,就陈应良那小子与我那不肖女婿之间的过节仇怨,怎么可能替他求情?”

    李渊一定要把这个功劳按在裴蕴身上,裴蕴虽不贪图这几句红口白牙的空头道谢,却也不好拒绝裴蕴总不能告诉李渊,说自己恼恨柴绍提出要追究叛军家眷,故意没有顾忌李渊颜面对柴绍见死不救吧?所以裴蕴也只能笑道:“呵呵,唐国公客气,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那里,谢是一定要谢的。”李渊赶紧摇头,微笑说道:“裴大夫,不知你今日是否有闲?下官想在家中略备粗茶淡饭,还请大夫莫嫌微薄,大驾光临鄙舍,下官也好当面感谢大夫恩情。”

    “呵呵,唐国公恕罪,不是下官不想与你把酒言欢,是实在没时间。”裴蕴拱手笑道:“唐国公有所不知,因为杨玄感逆贼的事还要善后,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这几天都已经忙得四脚朝天了,下官还有许多公务要办,实在无法接受国公好意,失礼之处,还请唐国公海涵。”

    李渊大失所望了,很无奈的收回了邀请,又和裴蕴并肩出了昭阳门,确实公务繁忙的裴蕴刚提出告辞要去衙门办公时,李渊又忽然说道:“裴大夫,关于治礼郎高士廉那件事,不知令侄对你说过没有?”

    “士廉与下官交往多年,关系还算不错,下官也替他求个情,还请裴大夫网开一面,对士廉从轻发落。当然,如果大夫查明了高士廉真的参与斛斯政谋逆案,那么这话就当下官没说过,下官绝不敢干涉大夫办案。”

    裴蕴脸上终日挂着的亲切笑容难得凝固了一次,然后惊讶问道:“唐国公,你这话什么意思?下官怎么听不懂?”

    李渊的神情也楞了一下,然后还很小心的看了看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裴大夫,你那位贤侄陈应良,不是已经答应了高士廉家人,要替高士廉奔走周旋么?怎么,还没求到你的面前?”

    裴蕴胖脸上的笑容更加难得的消失了一次,然后迅速恢复了笑容,问道:“呵呵,唐国公如何得知此事的?”

    “不瞒大夫,是高士廉的外甥对下官说的。”李渊如实答道:“小儿世民与高士廉外甥自幼交好,昨天高士廉出了事,他那外甥除了求到令侄头上,当然也求到了下官这里。下官还听说,就连高士廉的入狱原因,都是应良贤侄帮着高家人打听的。”

    “嘿嘿,这小家伙,还真是爱多管闲事,改天下官一定得好好教训他几句。”裴蕴笑笑,向李渊拱手说道:“唐国公放心,既然你开了口,那下官就一定细查高士廉的案子,能给他宽免的地方,就一定得给他从宽,绝不让唐国公在晚辈面前为难就是了。”

    “多谢,多谢。”李渊很是欢喜的拱手道谢,然后主动说道:“大夫公务繁忙,下官就不浪费大夫的时间了,改日再向大夫道谢,先告辞。”

    裴蕴笑嘻嘻的拱手与李渊告别,看着李渊离去的背影,裴蕴脸上的亲切笑容也逐渐消失了,心中咬牙切齿,“好小子,刚入仕途才几天,就敢到处招摇了,还敢插手老夫的事!烂泥扶不上墙!”

    ………………

    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莫名其妙上了远房叔父的黑名单,当李渊当面撩拨裴蕴的时候,无辜的小正太陈应良还正老老实实的在东宫里当差混资历,同时不断发愁无意中牵扯进了高士廉的事,帮忙周旋吧得罪亲戚靠山,不帮忙的话又于心不忍,左右为难,还不断暗骂自己的良心为什么没被狗吃光?不然的话,自己只要稍微效仿一下前后两世的同僚同事,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装做从没进过高士廉的家门了。

    越担心越见鬼,好不容易结束了枯燥无聊到极点的差事,陈应良打马回到宜阳坊,原本是想换一身衣服然后去找房玄龄喝酒聚会,谁知刚到自家门前,门子迎上来接过马缰后,立即就向陈应良奏道:“少爷,有一对少年兄妹来拜访你,说是你的朋友,三伯让他们进了门,已经等你有大半个时辰了。”

    “糟糕!肯定是长孙无忌和观音婢!”陈应良心中叫苦,可是又不能掉头就走,只得硬着头皮进了自己的家,结果不出所料,长孙无忌果然背着手在自家大厅里转着圈子,长孙小箩莉则斯斯文文的坐在一旁,但眼睛红红的,显然才刚哭过不久。见此情景,陈应良悄悄苦笑了一声,赶紧抱拳说道:“无忌贤弟,观音婢小妹,让你们久等了。”

    “兄长!陈大哥?”长孙无忌和小箩莉同时扭头,见真是陈应良归来,兄妹俩顿时大喜过望,赶紧一起来到陈应良面前行稽首礼,陈应良赶紧搀住长孙无忌,又冲长孙小箩莉说道:“观音婢,快起来,用不着那么客气,你是女孩子,我不方便搀你,快自己起来。”

    “陈大哥。”长孙小箩莉张口叫了一声,然后眼泪就马上涌出了清秀的大眼睛,哽咽恳求道:“陈大哥,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舅父,我们兄妹不能没有他,外婆和舅母她们也不能没有舅父,无垢求你了。”

    “观音婢,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是我真的没办法。”陈应良哭丧着脸说道:“我的官职太小了,又没有什么职权,对你舅父的事,我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兄长,你有办法,你能帮我们。”长孙无忌紧拉着陈应良的手哀求道:“小弟已经打听清楚了,在皇帝面前进言说舅父与斛斯政交好的,是你的叔父御史大夫裴大人,负责调查我舅父的也是你的叔父裴大人,舅父他的生死存亡,实际上就是裴大夫的一句话,兄长你与闻喜裴氏有亲戚关系,只要你出面向裴大夫求情,就一定能救回舅父。”

    “你怎么知道的?”陈应良有些震惊。

    “是唐国公李伯父。”长孙无忌哽咽说道:“小弟与唐国公次子李世民是好友,昨天晚上小弟去求唐国公出面营救舅父时,伯父他把情况告诉了我,还说他可以出面帮忙周旋,但是裴大夫那里他也没把握,让我们来求你,只要你能请得裴大夫高抬贵手,舅父就一定能平安无事。不然的话,如果裴大夫坚持要查办下去,就是李伯父他也救不回舅父。”

    “他娘的,怎么李渊也把这事往我身上推?我要是敢这个口就好了!”陈应良欲哭无泪,却又不敢把真相告诉长孙兄妹抹黑裴蕴这座大靠山的话如果不慎传扬出去,那自己可就是作死找死了。

    进退两难,陈应良也只能是继续敷衍,道:“贤弟,观音婢小妹,你们不要急,让我想想办法,我答应你们,我一定尽力而为,但是我那叔父的门路也不是那么好走通的,我必须先考虑好怎么做,不然的话,搞不好就是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兄长,你不必担心,李伯父他已经替你想好办法了。”

    长孙无忌赶紧放开了陈应良,跑到了大厅旁边,从桌上拿起一个精美的礼盒,捧到陈应良的面前打开,露出了十颗鸽子蛋大的珍珠,还有一对精美的羊脂玉斗,飞快说道:“兄长,这是李伯父给我的,让我拿给你,请你献给裴大夫,李伯父知道你刚入仕途到处用钱,手里肯定不宽裕,看在了世交份上,就替我们准备了给裴大夫的礼物。”

    “还有。”长孙无忌又指了指桌上的另一礼盒,哽咽说道:“兄长,那是我们兄妹感谢你的,少了些,你别嫌弃……。”

    “无忌贤弟,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陈应良满头大汗了,推辞道:“你们把礼物带回去,我另外想办法,总之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见陈应良到了这地步也不肯点头,长孙无忌急得都向陈应良跪下了,捧着礼盒泣不成声,“兄长,小弟知道,你与小弟刚刚认识,最忌交浅言深,可是小弟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是求你帮这个忙了,你如果答应,小弟就是给你当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舅父,他是我的再生父亲啊!”

    “陈大哥,求求你了。”长孙小箩莉干脆抱住了陈应良的腿,哭得梨花带雨,“陈大哥,你是好人,柴郡公一家都已经那么对你了,你都还以德报怨救了他们,我舅父与你素无恩仇,你要救他啊!你救了他,我一辈子给你为奴为婢,报答你的恩情。”

    长孙小箩莉不提柴家的事还好,提起了老柴家的事,陈应良就更加的无话可说了陈应良总不能如实告诉长孙小箩莉,说自己救柴家,是为了博一个宽宏大度的美名,同时避免刚入仕途就与老李家结仇吧?也总不能告诉小箩莉,自己对高士廉见死不救,是因为自己不敢得罪幕后靠山,想眼睁睁看着裴蕴整死高士廉吧?

    “兄长!我求你了!”长孙无忌直接额头贴地了。

    “大哥哥!”长孙小箩莉也用她的脆嫩童音喊了一声,抬起了娇弱泪颜,眼泪汪汪的看着陈应良,柔弱可爱的动人模样,胜过了陈应良曾经未婚妻的百倍都不止。

    该死的残存良心又在折磨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了,一边是可怜到了极点的长孙兄妹,一边是自己不敢得罪的靠山叔父,陈应良心中的纠结与为难简直都已经无法用笔墨形容了。迟疑了许久后,还没被狗吃光的良心终于还是占了上风,迫使陈应良缓缓说道:“我……,答应你们,我答应去裴蕴叔父面前替你们说情,求他对你们的舅父高抬贵手。”

    “真的?!”长孙无忌大喜问道。

    陈应良点点头,清清嗓子,郑重说道:“真的,我答应你们,我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一定帮你们救出高叔父,你们放心,既然我答应了,我就一定帮忙到底!”

    长孙兄妹一起放声大哭,拼命顿首向陈应良道谢,陈应良也懒得理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先是搀起了长孙无忌,然后又搀起长孙小箩莉,拉着小箩莉的嫩滑小手严肃说道:“观音婢,无忌贤弟,给伯父的礼物我留下,用来替高大人活动,你们给我的礼物,你们给我带回去,……别说什么,一定要带回去,你们家出了这么大事,肯定处处都要用钱,我不能再给你们雪上加霜。真要谢我,也等我把你们舅父救出来再谢。”

    “大……,大哥哥。”听到陈应良这番关切话语,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长孙小箩莉情难自禁,干脆带着一阵香风扑进了陈应良的怀里,抱住了陈应良泣不成声,“大哥哥,谢谢,谢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拍着小箩莉的柔软秀发,又温柔的替小箩莉擦去眼泪,陈应良心中喃喃,“谁叫我碰上了这事呢?谁叫我的良心还被狗吃光呢?他娘的,还是当个恶人轻松自在啊。”

    好不容易劝住了哭得死去活来的长孙兄妹,陈应良又赶紧问起高家去天牢探监的情况,想了解案情最新进展,谁知长孙无忌却告诉陈应良,自己随舅母鲜于氏去天牢探监时,遭到了典狱官的严词拒绝,给出的理由是钦犯高士廉案情重大,为防止串供毁证等意外,在没有审结前不许家属探望,鲜于氏与长孙无忌再三哀求,典狱官也只是答应把他们送去的饮食衣物转交给高士廉至于究竟有没有送到高士廉手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也正因为如此,心急如焚的长孙兄妹才赶紧寻到陈应良的新家,当面向陈应良苦苦哀求。

    “别担心,只要人没事就行,活着就还有希望。”陈应良安慰了长孙兄妹几句,又嘱咐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外婆和舅母,就说探视高大人的事我想办法,我尽快给你们弄一道通行公文,让你们进天牢探望高大人。至于营救高大人的事,你们千万别急,裴蕴叔父公务繁忙,我想见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你们得给我一点时间活动周旋,你们也放心,我答应过你们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终于得到了陈应良的肯定答复,长孙兄妹好歹放下了一些心,听了陈应良的劝说回家报信,让年迈的外婆与舅母等人放心,临走时,长孙兄妹又在陈应良的强迫下,带走了自家东拼西凑了感谢陈应良的礼物,仅仅只是把李家的礼物留下给陈应良在裴蕴面前活动。结果回到了家中把消息告诉了家人,让高母和鲜于氏等人暂时放心后,年龄虽小却颇有主见的长孙兄妹又赶紧来到了邻近的颁政坊,把陈应良的答复告诉给好友李二,恳求李渊父子放心替高士廉活动周旋,尽快营救高士廉出狱。

    听到长孙兄妹的转述,李二当然明白陈应良已经落入自家陷阱,暗喜之下,李二又叮嘱道:“无忌,这几天你要勤些和陈副率联系,探听他替你舅父活动的情况,一有消息马上来告诉我,我好请父亲尽快出面救高大人。不然的话,陈副率那里如果还没有说动裴大夫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我父亲就先出了面替你舅父说话,裴大夫说不定就会误会,事情反倒更加难办。”

    长孙无忌一口答应,长孙小箩莉也主动说道:“二郎哥哥放心,从今天起,我和兄长每天都到陈大哥家里探听消息,有情况马上来告诉你。”

    “你就不用去了。”李二微笑说道:“你是个女孩子,少抛头露面比较好,你留在家里照顾你的外婆舅母,让你兄长去找陈副率就行。”

    “没事,陈大哥人很好,待我就象亲妹妹一样。”长孙小箩莉有些脸红的说道:“今天他还……,还亲手替我擦眼泪,就象亲兄长一样的疼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了长孙小箩莉这番话,又看到长孙小箩莉清秀脸蛋上的羞红,一丝酸意难免立时浮上李二心头,让李二很勉强的笑道:“那随便你,不过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在陈副率的面前,你也别太随意了。”

第98章 另辟蹊径

    到底还是良心做怪,明知道事不好办,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陈应良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长孙兄妹的恳求,答应去自己的远房伯父御史大夫裴蕴面前活动,设法营救长孙兄妹的舅父高士廉,也因此在不知不觉间一头撞进了老李家给自己布置的陷阱。

    还好,陈应良的心肠虽然还不够狠也不够黑,小脑袋瓜子却也不算笨,知道高士廉的案子其实就是裴蕴一手制造的是否冤枉对这段偏僻历史不清楚的陈应良不知道,但陈应良知道自己如果贸然直接去找裴蕴说情,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陈应良很聪明了选择以对自己最亲的黎国公裴弘策为突破口,先到了裴家在大兴的别宅拜访裴弘策,请求裴弘策出面帮忙周旋,说动裴蕴手下留情。

    陈应良是这么想的,裴弘策对自己最亲,自己提出的请求最有可能先被裴弘策接受,只要裴弘策答应出面帮忙,再带着自己去拜访裴蕴求情,那么裴蕴看在裴弘策这个本家兄弟的面子上,基本上也就可能答应网开一面了。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因为还要参与凌迟杨玄感和李子雄,裴弘策仍然滞留在大兴城中,听说远房侄子拜访也立即欣然接见了陈应良,可是当陈应良把来意和事情经过告诉给裴弘策,结果……,结果就招来了裴弘策的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小子疯了还是傻了?以前在东都的时候,你小子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刚回到了大兴,就马上开始犯傻?明知道这个案子是你裴蕴伯父一手锨起的,高士廉也是他进言劝说皇帝下旨逮捕的,你竟然还想走他的门路替高士廉说情,你想让他自己抽自己嘴巴啊?你自己找死,还想拉上我?我和裴蕴只是同族兄弟,不是亲兄弟,我如果把他惹急了,他照样会和我翻脸!也就是你了,换成我亲儿子裴行方这么求我,我也早就大耳掴子抽上去了!”

    被骂了一个灰头土脸,但陈应良还是不肯死心,讪讪说道:“叔父恕罪,小侄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只是高家的人实在可怜,到小侄家里跪着哭求,心肠一软就答应了……。”

    “天下比他们可怜的人多了!你管得过这么多么?”裴弘策继续没好气的呵斥,“你小子入仕才几天,就想着替别人主持公道了?这公道还主持到你的远房伯父头上,以后还得了啦?你就不能装做没看到没听到,让下人把高家人赶出大门?!”

    “别烂泥扶不上墙!上次你替柴家求情的时候,你的裴蕴伯父就有些窝火了,只是看在了我的面子上,也看在你即将入仕不宜过多结仇的份上,没有和你一般见识!你这次再去给他找麻烦,小心他把你逐出家门,让你一辈子窝在现在这个虚职上!”

    “把高家的礼物退回去,就说事办不了,把他们打发走人,以后他们再来找你,让你家的下人拦着不见!还有,你这个小子如果不想自己找死,就别去找什么卫玄和樊子盖求情,这样的事他们不会管,也不会插手!一旦让你的裴蕴伯父听到风声,你只会死得更惨!你要是坚持自己找死,将来也别来找我求情,把话给你说得这么明白,老子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带着裴弘策喷出的满头狗血,陈应良灰溜溜的离开了裴家别院,垂头丧气的返回自己在宜阳坊的新家,长孙兄妹送来的礼盒在陈应良手中似有千斤之重,愁眉始终不展,发愁就是如何拒绝可怜的长孙兄妹,回到家后也是情绪低落,坐在饭桌旁连碰筷子的兴趣都没有,不断盘算如何处置此事。

    “要不,硬着头皮去求求卫留守或者樊留守?可他们要是也不管怎么办?这么做的话,如果象叔父警告的那样,风声传扬到了裴蕴耳朵里,我就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去找房伯父和房玄龄帮忙?房伯父倒是有可能会答应,可是他的级别远远不够,说的话根本无法影响到隋炀帝决策啊?这事如果让裴蕴知道,我还肯定会死得更惨?”

    “直接去找裴蕴碰碰运气?把握太小了,裴蕴和我就只见一两面,给我点好脸色也是看在裴弘策的面子上,这种让他自己打脸的事去求他简直是作死,稍微不好就得把我自己也搭进去。”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道真要象叔父指点的那样,把礼物退还给长孙无忌和观音婢?他们又哭着求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忍得下心?”

    左右为难的时候,陈老三扶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进到了房间,见陈应良和下人说的一样对饭菜丝毫未动,便好心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怎么不吃饭?是否饭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老奴叫伙房给你另做。”

    “不是。”陈应良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有些心烦的事,暂时没胃口,三伯你别担心,一会我会自己吃的。”

    “公子,还是早些吃点吧。”陈老三和蔼的劝道:“人是铁,饭是钢,你现在又要每天进皇城当差,不吃饭怎么能行?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再说,还是先吃点吧。”

    陈老三的话陈应良不能不听,便就很勉强的提起了筷子吃饭,但饭菜入口却味同嚼蜡,怎么吃都不香,心思仍然还在长孙兄妹的事上。这时,陈老三突然又说道:“公子,刚才忘记了,今天那位长孙公子和他妹妹来的时候,还给你带来了一筐白叠花,说是你昨天向他们要的,那些花老奴替你收下了,怎么收拾?”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陈应良停下了筷子,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因为帮忙替长孙兄妹打听高士廉消息,彻底忘了在高士廉家无意中碰到的棉花,忙道:“三伯,你叫我们家的下人把那些花拿出来通风,明天放到太阳下面晒干,我有大用。还有,花里的种子要注意全部收上来,好生保存,千万别霉烂了。”

    陈老三答应,又顺口问道:“公子,你要这些花做什么?记得太老爷还在的时候,我们家旧宅的花园里也种过这些花,就是种来看看,连香味都没有,没什么用啊?”

    “我们家也种过?”陈应良一惊。

    “种过。”陈老三点头,答道:“那时候你还小,应该不记得了,太老爷为了装点花园,让家里种植各种奇花异草,当时就种过这种白叠子,长得还不错。”

    “三伯,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还有这种白叠子?”陈应良忙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这种花种的人不多,大概只有在富贵人家种一些装扮花园吧。”陈老三含糊回答,又说道:“公子,如果你喜欢白叠子,那我们明年就在花园里多种一些,反正这种花不难种,老奴还清楚记得是三月下种,这段时间开花。”

    “不,不只在花园里种,还要在我们家的云阳封地里种。”陈应良摇头,又说道:“三伯,这事你记得操心,我会想办法再找一些白叠子花的种子来,到时候你找几个可靠的佃户,让他们好生种植,免他们租,种了拿来和我们换粮食,怎么换你看着办,给高些,让他们安心多种。”

    陈老三更糊涂了,忙问道:“公子,你种这么多白叠子干什么?这种花不能吃不能穿,种那么多出来干什么?”

    “三伯,这你就错了。”陈应良笑道:“这种花不但能吃能穿,还可以改变我们大隋的国运,总有一天,全天下都会拼命种植这种白叠子,到时候我们不但可以发一大笔财,还可以青史留名,在史书写下……。”

    “啊!”

    说到这,陈应良突然自己惊叫了一声,然后猛的跳了起来,动作之剧烈,把陈老三吓了一大跳,忙问陈应良出了什么事发什么疯,陈应良挥手让陈老三先别说话,心里飞快盘算,“足以改变整个历史进程的棉花,可以彻底扭转整个北方局势的棉花,可以让人青史留名的棉花,我如果送给了裴蕴,他怎么也得给我一个面子解决高家问题吧?虽然有些可惜,但我如果种出了棉花,看到有暴利可图,老裴家也肯定是要伸手要种子要技术,迟给早给都一样,不如现在拿出来做人情,还可以彻底拉近我和老裴家的关系!”、

    拿定了这个主意,陈应良再不迟疑,马上向陈老三说道:“三伯,你去叫二十个下人,全要男的,让他们带着那些白叠子来这里,我有事要对他们交代。”

    陈老三当然不会拒绝陈应良的要求,马上就一瘸一拐的出去找人了,陈应良则在饭桌旁紧张思索,盘算如何用这些棉花讨好裴蕴和老裴家,同时也给自己留一杯羹,心里基本拿定了计划后,陈老三也领着二十名陈家下人进到房中,还把长孙兄妹带来那筐棉花也抬进了房里。

    “你们听着,明天你每人带二十贯钱出去,到市面上去寻找这种白叠子花,不管是花还是种子,有多少买多少回来,不必在意价格,只要能买到就行。”陈应良吩咐道:“还有,你们也可以尝试联络一些那些富贵人家的家丁,问他们有没有这种花,有的话就用钱向他们买,花和种子都买,价钱你们自己看着办,买回来得多,我还重重有赏!”

    一听有这么油水丰厚的好事,陈府家丁当然是轰然答应,但也有人问道:“公子,我们买这种花做什么?”

    “做药。”陈应良随口鬼扯了一个理由,朗声说道:“如果有人问你们,我们家买这些话做什么?你们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我要用来配药。”

    二十名下人点头,然后各领了一朵样品出去,陈老三却是大急,下人刚走就向陈应良提醒道:“公子,你这么做不是糟蹋钱么?让他们自己看情况给钱,这不是让他们乘机捞油水吗?老奴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了,可也不能这样白白糟蹋钱吧?”

    “三伯,我知道这么安排是会让他们有贪钱的机会,但没办法,我急着要白叠子这种花,有大用处,就顾不得这点钱了。”陈应良摇头,又说道:“三伯,你放心,我们收白叠子用的钱,一定会用白叠子加倍的挣回来,你就等着看好吧。”

    陈老三将信将疑,但又做不了陈应良的主,也只能任由陈应良胡乱折腾去了。谁知陈应良又突然问道:“三伯,你认不认识大兴城里的手艺人,能不能帮我找一些来。”

    “公子,你想找什么样的手艺人?”陈老三反问道。

    “我要找……。”话到嘴边,陈应良自己先傻了眼睛,因为自己要搞棉织品开发,那怕是最简单的一件棉衣,也需要针织、染色、裁缝和填棉等各方面的人才,而要将生棉花加工成棉絮,又需要木匠和纺织方面的手艺人,虽说自己以前装扮成棉花匠卧底毒巢,加工棉絮的技术都懂,可是没有这些工匠帮忙,自己又能造出各种必须的工具么?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陈应良又突然想起了裴弘策曾经提起的一个人云定兴云大少卿!云大少卿同时兼着知少府事,掌管皇家手工制造作坊,只要自己求得云定兴帮忙,这些问题都半点不是问题,而且自己求助的对他来说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小事,只要礼物送足,想来他必然会帮忙到底。

    想到这里,陈应良忙对陈老三说道:“三伯,算了,我需要的手艺人太多也太杂,我还是去找云定兴云少卿帮忙吧,你就负责守在家里收白叠子,明天收到的白叠子取下种子后,马上放到太阳下面晒。晚上把家里的几个火炉放见一个房间里全部烧上,把白叠子放进房里去烘,烘干后我有大用。”

    陈老三答应,还马上出门去安排其他下人准备肯定数量不足的柴禾,预备着第二天晚上使用,陈应良则兴高采烈的重新坐回桌旁,一边有滋有味的吃着饭菜,一边盘算如何讨好云定兴求他帮忙,求动云定兴帮忙陈应良是很有把握的,这次随同隋炀帝回到大兴后,陈应良曾经与云定兴见过一面,当时脸皮比长城拐角还厚的云大少卿还拉着陈应良赞不绝口,还自动套进裴家几个重臣的辈分,对陈应良一口一个贤侄的亲热得象是亲叔侄,丝毫不顾他的辈分其实应该算是陈应良的祖父辈,弄得陈应良都万分不好意思,刻意与陈应良交好的态度十分明确,陈应良去求他帮忙问题绝对不大。

    让陈应良比较头疼的是礼物问题,陈应良现在是不缺钱,隋炀帝赏给陈应良的彩绢和铜钱都在家里堆着,可是陈应良总不能大张旗鼓的给云大少卿送去一大车铜钱布匹吧?送黄金的话有些俗,吝啬得用公款买手机的陈应良也有些舍不得。结果自然而然的,陈应良的目光就定格到了长孙兄妹送来的那十颗明珠和那一对玉斗上……

    “就拿这些打发云定兴那个老不要脸吧,分量足够,送他也是为了救高士廉,对长孙兄妹良心不亏。至于裴蕴那里,和中国第一件棉衣的价值比起来,十颗明珠和一对玉斗算得了什么?裴蕴只要稍微经济头脑,就肯定能明白这种植棉花有多丰厚的利润,他家又是大地主,对棉花这样的好东西也肯定是多多益善。”

    于是乎,到了第二天,坊门刚开,陈应良家里的二十名仆人就带着大包铜钱到处乱窜了,四处转山打洞寻找这个时代还被当做观赏植物的棉花,见到就买,还有多少要多少。大隋米虫陈应良则又跑到了上司裴信的面前告了假,然后带着礼物就去了少府寻找云定兴云大少卿,见面后双手奉上珍贵礼物,换得云大少卿是大喜过望,对陈应良的态度更加亲热,对陈应良的要求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还亲自领着陈应良到各作坊里安排工匠给陈应良效力,然后很自然的,陈应良所需要的棉衣外套和弹棉工具,还有各种必须的手工人才,也就源源不绝的送到了陈应良的面前。

    在少府监忙活了一天,直到坊门即将关闭时,陈应良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还带来十名借来的少府巧匠和一大堆必须工具,结果迎接陈应良的,除了已经在院子里摊满的棉花外,还有急得都已经直跳脚的长孙兄妹。害怕夜深坊门关闭,都已经准备回家的长孙兄妹,赶紧拦住了陈应良,询问陈应良奔波周旋的情况如何。、

    “放心吧,我已经想到办法救你们的舅舅了。”陈应良终于自信满满的在长孙兄妹面前打了保票,拍着胸口说道:“我已经求得云定兴云少卿帮忙,明天就去找卫留守替你们求一道允许探监的公文,后天上午皇帝要当众处置杨玄感和李子雄两个逆贼,届时裴伯父肯定用不着整天办差,后天下午我就到裴伯父家里,替你们舅父说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过上三五天,高大人就可以出狱和你们团聚了。”

    “真的?”长孙兄妹一起大喜过望。

    “当然真的,我可以给你们保证。”陈应良微笑点头答道。

    “陈大哥,谢谢你。”长孙小箩莉真诚道谢,看向陈应良的清澈大眼睛里也冒出了无比崇拜的亮星星。

    “兄长,你怎么还去求云少卿帮忙?”长孙无忌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为了给长孙兄妹一个惊喜,同时也实在不方便解释,陈应良干脆又随口鬼扯,微笑说道:“当然了,难道你们忘了?云少卿可是宇文大将军面前的大红人,圣上对他也是十分欣赏,有他帮忙替你们舅父周旋,你们的舅父不是更有希望尽快出狱?”

    “那云少卿答应帮忙没有?”长孙无忌赶紧又追问道。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饰,陈应良又顺口瞎吹道:“当然答应了,云少卿对我一向不错,我去求他,他马上就一口答应,还答应替我在宇文将军面前周旋,请宇文将军也出面帮忙。好了,不说了,不是大哥不留你们,坊门就要关了,你们快回家吧,别让你们的外婆和舅母担心,告诉她们,我一定会尽全力救你们舅父出来。”

    ………………

    有件很小的事必须交代一下,几乎同一时间的皇城门前,还发生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急着回家的云大少卿在赶出皇城时,恰好碰上了帮助他东山再起的再生父母宇文述宇文大将军,慌忙行礼问安的同时,宇文述无意中瞟到了云大少卿手里拿着的精美礼盒,便好奇问道:“云老哥,手里拿的是什么?是不是又做出什么精巧之物了?”

    别介意宇文大将军在私下里对云大少卿的称呼,史书为证,虚怀若谷的宇文大将军不仅叫过李密贤弟,还对云大少卿是以兄长相称。

    “倒霉,只能喂狗了。”云大少卿心中叫苦,脸上却尽是笑容,赶紧把陈应良给自己的礼物双手捧到了宇文述大将军面前,满脸堆笑的说道:“同僚送给下官的一点小玩意,不值什么钱,只是有些新鲜奇巧,本想明天给大将军送去,请大将军赏玩,既然在这里碰上,那就更是缘分,请大将军务必收下。”

    “这……,怎么好意思啊?”宇文大将军打着哈哈推辞,心里则在暗骂,“老东西,九成又是你在督造宫用器皿时贪墨的珠宝黄金吧?不把你的贪墨赃物收缴,老子上对不起天地君主,下对不起大隋黎民百姓!”

    “大将军请千万不要客气,真是同僚送给下官的一点小玩意,下官用不上,大将军如果喜欢,请尽管收下。”云大少卿一边把礼盒硬塞进宇文大将军手里,一边在心里落泪,“操他娘的!十颗鸽蛋大的南珠,一对龙嘴玉斗,还是汉代羊脂玉,老夫今天亏大了!”

第99章 咫尺天涯

    “什么什么?”李渊打断爱子的汇报,惊奇问道:“陈应良那小子还去找了云定兴,求云定兴也出面帮忙周旋?真的假的?这消息确定不?”

    “回父亲,可以确定。”李二恭敬答道:“长孙无忌告诉孩儿,陈应良亲口告诉长孙兄妹,说他昨天已经去找了云定兴,恳求云定兴也出面帮忙营救高士廉。此外,长孙兄妹还亲眼看到,陈应良还把几个少府工匠带回了家,目前云定兴正在大兴城中,没有他点头,其他的少府官员绝不敢外借工匠,所以想来陈应良见过云定兴肯定不假。”

    “还真有不怕死的鬼啊!”李渊鼓掌大笑,笑道:“云定兴那个毫无廉耻的老东西,势头顺的时候倒是能帮上些忙,情况不对的时候,翻脸那是比翻书都还快些!陈应良小子在这件事上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帮手,真当得上是自掘坟墓了。”

    鼓掌笑完,李渊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不过,陈应良向云定兴借工匠做什么?”

    “不太清楚。”李二如实答道:“孩儿也向长孙无忌问过这问题,他说当时天色已晚,时间太紧怕关坊门就没多问,所以他也不知道,但他看到陈应良的院子里放满了花,想来应该是陈应良刚迁新居,准备装点房屋花园,所以就向云定兴借了些工匠听用。父亲如果觉得有必要查明,孩儿可以派人马上去查问情况。”

    “不必了,别打草惊蛇,陈应良那小子很精明,稍有不慎就可能横生枝节。”李渊摇头,根本就没在意工匠的事。

    “诺。”李二点头,然后又说道:“还有,陈应良还亲口告诉长孙兄妹,说云定兴不仅答应了帮忙,还答应请宇文述也出面替高士廉周旋。”

    “真嫌死得不够快。”李渊冷笑说道:“等裴矩和裴蕴知道他为了这事去找了宇文述,闻喜裴家也该马上出手清理门户了。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什么了?”

    “陈应良还告诉了长孙兄妹,他将怎么营救高士廉出狱。”李二继续答道:“陈应良准备今天去找卫玄周旋,求一道允许高家探望陈应良的公文。明天陛下要亲自处置杨玄感和李子雄,然后下午陈应良就去找裴蕴求情,说三五天内就能把高士廉营救出狱。”

    “真有自信。”李渊冷笑了一声,道:“让长孙无忌盯紧陈应良,务必要确认陈应良明天有没有去裴蕴家,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后天就动手!”

    “诺。”李二再次答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这事如果闹得太大,会不会让高士廉变成了众矢之的?不利于父亲将来营救高士廉?”

    “放心,事闹不大。”李渊微笑说道:“就是杀了陈应良那小子,他也不敢把裴蕴攀咬出来,只能是干吃哑巴亏背这口大黑锅,再加上老夫昨日已在裴蕴面前撩了一把火,裴家兄弟即便有所怀疑,也必定认为陈应良小子做事不密,行事毫无分寸不可托以重任,继而将他逐出裴氏门户。其后老夫再出手相救高士廉,为时也不算晚。”

    见父亲说得自信,又听父亲说过裴蕴这次不太可能对高士廉下死手,李二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愿一切顺利,天遂人愿的话,我与观音婢好事成双自不用说,陈应良也可从此为我李氏所用了。”

    …………

    李家父子在背后算计陈应良的同时,可怜陈应良小正太却正在一步一步的往陷阱里钻,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好不容易结束了无聊到极点的值勤之后,答应过长孙兄妹的陈应良还真的又跑到尚书省,寻找卫玄老顽固求情撞木钟,结果为了不让卫老顽固生出不满,这一次陈应良倒也没有上次那么毫不客气的直接插队,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先来者后面,等待卫老顽固依次接见。

    等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陈应良才终于得到机会拜见卫老顽固,见陈应良再一次出现在面前,累了大半天的卫老顽固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就说道:“如果是上次的事,别开口,直接滚回去,老夫没时间和你唠叨。”

    “卫留守恕罪,不是上次的事,只是和上次的事有关。”陈应良低声下气的说道:“高家的人到天牢探监,被典狱官拒绝,晚辈来求你赐一道公文,允许高士廉的亲人入狱去探望他一次……。”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安生几天?”卫老顽固来了火气,怒道:“老夫之前是怎么对你说的,这件事叫你别插手别插手,你怎么就没长耳朵?高士廉的家人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了,你怎么就这么卖力给他们跑腿?”

    “卫爷爷,你误会晚辈了。”陈应良赶紧单膝跪下稽首,哭丧着脸说道:“晚辈可以对天发誓,真没收过高家任何好处,晚辈只是与高士廉的两个外甥身世相似,同病相怜之下,这才答应尽力替他们帮忙。”

    稽首着,陈应良飞快把长孙兄妹与自己类似的可怜身世说了一遍,介绍了他们被异母兄长赶出家门的不幸遭遇,然后才哀求道:“卫爷爷,晚辈只求你这一次,晚辈可以发誓,求了你这一次后,晚辈就绝不再为高士廉的事劳烦你,更不会求你营救高士廉。”

    卫老顽固咬牙切齿的迟疑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提笔写了一道允许探望高士廉的公文,用印后摔在陈应良的面前,恶狠狠说道:“拿去!老夫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拿了马上滚!以后再敢老夫面前替别人求情,老夫直接叫人把你打出去!:”

    “谢谢卫爷爷,谢谢卫爷爷。”陈应良连连道谢,小心翼翼的捧起了卫玄的公文,然后考虑到卫玄对自己确实不错,必须给他一点报答,便又灵机一动,忙又问道:“卫爷爷,还有一个小问题,你家里有多少亩地?”

    “你问这干什么?”卫老顽固一楞。

    “晚辈想给你一个小小惊喜。”陈应良笑着说道:“不过这个问题晚辈还是过几天再问吧,到时候卫爷爷你就知道了。”

    “没头没脑,滚!”卫老顽固大喝,陈应良赶紧告辞,看着陈应良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刚才还在满脸怒容的卫老顽固突然微微一笑,暗道:“小家伙,运气还真是不错,如果你知道柴家那件事皇帝在背后对你的评价,你这小家伙不乐疯才怪。”

    …………

    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卫老顽固的公文,陈应良当然是急匆匆的直接送到了颁政坊的家里,见陈应良真的弄来了这道公文,高士廉一家和长孙兄妹当然是大喜过望,对陈应良是千恩万谢,非要留陈应良吃一顿便饭以为感谢,还有大事要办的陈应良则好言谢绝,又好生安慰了高家人和长孙兄妹,说了一大通靠谱不靠谱的话,接着赶紧告辞回家,继续去准备自己另辟蹊径的营救计划。

    也是凑巧,陈应良前脚刚走,李二后脚就来到了高家打听消息,见到卫老顽固那道来之不易的公文,李二是既心中暗喜,又难免有些嫉妒因为那怕是李渊亲自出面,恐怕都未必能从卫老顽固手里搞到这道公文。长孙兄妹却是兴奋异常,长孙无忌还向李二道谢道:“世民,回去你可一定要替我好生感谢伯父,多亏他指点门路,让我们兄妹去求陈副率帮忙,不然的话,换了其他人,恐怕没有一个人能从卫留守的手里讨到这道公文。”

    “陈副率间接救过卫留守的性命,他出面去求卫留守,卫留守当然得给一点面子。”李二笑笑,又问道:“无忌,你们是怎么感谢陈副率的?如果手头不宽裕,尽管开口,我这几年也攒了一些体己钱,可以尽力帮你。”

    “多谢世民好意,但不必了。”长孙无忌如实答道:“陈副率没有要我们任何报答,我们之前给他送去的礼物,也被他坚持退了回来。”

    “被他退了回来?”本想抓陈应良受贿证据的李二大吃一惊,惊讶问道:“陈副率他什么都没要你们的,还这么卖力的给你们帮忙?”

    “是什么都没要。”长孙小箩莉大力点头,斯文的说道:“陈大哥说了,舅父出了这么大事,家里肯定到处都要用钱,不忍心让我们雪上加霜,就硬逼着我和兄长带回了送给他的礼物。”

    李二沉默了,心中暗道:“这个陈应良,到底是贪图什么?什么礼物都不要,还这么卖力的帮高士廉家?是因为心善同情?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别有所图?”

    盘算到这里,又突然瞟到了面前的长孙小箩莉,看到小箩莉的精致秀美脸蛋,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顿时浮上了李二心头,让李二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陈应良,该不会也是在贪图观音婢吧?上次在城外,可就是观音婢开口,才促使陈应良下定决心放姐夫家一马的。”

    强压下了这个不祥预感,李二努力使自己冷静了一下,这才向长孙无忌叮嘱道:“无忌,事关重大,你务必要小心行事,明天傍晚前你再去一趟宜阳坊,确认他去裴大夫面前周旋的情况,事办完了给我捎一个口信,告诉我情况,我也好请父亲出面,齐心协力尽快把高大人营救出狱。

    长孙无忌不疑有他,一口答应,还对好友李二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

    心思各异之下,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次日上午,俸禄小偷陈应良终于不用进宫去干站岗值勤的无聊差事,理直气壮的脱岗随着文武百官列队出城,到明德门外去参与诛杀杨玄感和李子雄两大反贼,性格善变的隋炀帝也再一次改了主意,临时决定亲临刑场,亲自监督百官凌迟杨李二犯,还把他的后宫嫔妃和子女孙子都带到了刑场上,一起参观文武百官如何收拾敢和自家抢江山的杨玄感。

    负责主持这次行刑的宇文述很会满足隋炀帝好大喜功的欲望,除了调来大批军队守卫刑场外,又强迫大兴城里的大批百姓出城观刑,把一个杀人刑场搞得是人山人海,旗帜遮天,热闹得有如什么节气庆典。刑场的中间又立起两根木桩,将杨玄感和李子雄两人捆到木桩之上,头上则各套一个车轮,两人的身边还各放有几把牛角尖刀,准备着让文武百官把他们片皮割肉。

    冗长无聊的训话开始了,得隋炀帝允许,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代表大隋各级官员,当众发表了一通又臭又长的讲话,历数杨玄感和李子雄二人叛国谋逆、吃饭前不洗手、上完厕所不冲水等等滔天罪行,然后宣布凶恶叛逆之徒,臣属应该共恨之,命令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每人在杨玄感和李子雄身上割上一刀,联手把二人处死,接着宇文述又亲自带头,操刀在杨玄感和李子雄身上分别割下了一块肉,扔在他们身边的木盆中。

    残酷血腥的场面开始了,在隋炀帝与宇文述的淫威逼迫下,在场的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列队上前,每人都在杨玄感和李子雄身上割下一块肉,很快就把杨玄感和李子雄二人割得是体无完肤,全身血染。其中施刑的武官武将还好点,对这样的场面还算是司空见惯,没什么特别反应,一些胆子比较小的文官就惨了,操刀割肉间手都在发抖,两个文官还当场吐了出来结果自然是招来了隋炀帝的白眼与记恨。

    不得不承认,因为误中宵小诡计而不幸被擒的杨玄感确实是一条硬汉子,行刑期间,尽管身上都已经被割得体无完肤了,旁边的名将李子雄老将军也早就在哭爹喊娘惨叫不断了,杨玄感仍然还把脑袋高傲昂起,一声不吭,冷漠注视每一个在自己身上动刀行刑的文武官员,冰冷锐利的目光让宇文述和李渊这样的狠角色都有些胆寒,更让云定兴这一类的阿谀小人心惊肉跳,吓得他们赶紧匆匆割下一块肉敷衍了事,压根不敢与杨玄感的目光对视。

    杨玄感的这种反应当然让隋炀帝和宇文述等人非常不爽,觉得不够解气不够泄愤,还好很快的,杨玄感就有了特殊的反应因为终于轮到陈应良在杨玄感和李子雄的身上操刀割肉了。

    做为平定杨玄感叛乱的首席功臣,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陈应良的一举一动众人受到了万众瞩目,就连已经开始后悔亲自来监督这种无聊行刑的隋炀帝都重新来了兴趣,坐直身体细看陈应良的行刑过程。

    “杀了我!快杀了老夫!”骨头有些软的李子雄老将军痛哭嚎叫,“士可杀,不可辱,姓陈的小子,你给老夫一个痛快!快给老夫一个痛快!”

    陈应良当然不会自己找麻烦一刀就替李老将军解决烦恼,很冷漠的在李老将军的腿上割下一块肉了事,扔下刀和肉,然后神情平静的走到了杨玄感的面前,拿起了杨玄感身旁已经被鲜血沾满的牛角尖刀。而杨玄感也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了,突然张开嘴,重重一口唾沫吐在了陈应良脸上,骂道:“走狗!”

    陈应良没有急着割肉,只是慢慢的擦去了脸上唾沫,然后大声说道:“杨玄感,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知道你恨我,但是你绝对不知道,我对你的痛恨,远在你对我的恨意百倍之上!”

    亮出手中血染尖刀,陈应良又大声说道:“杨玄感,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造反谋逆,造成了多少大隋百姓无辜冤死?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谋反叛逆,圣上被迫从辽东回师平叛,二征高句丽无功而返,让多少大隋将士白白牺牲,白白的血染沙场?你又知不知道,因为你的造反谋逆,高句丽蛮夷获得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大隋将来再想平定高句丽蛮夷,又将付出多少代价,多少英勇的大隋将士,中华男儿,又将葬身沙场?”

    “杨玄感!你少在我面前装英雄!”陈应良干脆咆哮了起来,指着杨玄感的鼻子咆哮道:“杀任何人,我可能都会内心有愧!惟有杀你,我可以问心无愧!因为你这个奸贼逆贼,造成无数的大隋将士白白牺牲,无数英魂埋骨他乡,让无数的大隋将士妻儿老小望门而泣,孩子无依无靠,父母孤老终生!你不仅是普天之下最大的逆贼,更是全天下最大的卖国贼!你就是死上一万次,也难抵消你的罪孽之万一!”

    咆哮着,陈应良操刀,在杨玄感的肩膀上割下了一块肉,然后肉也不扔进盆里,而是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生嚼着杨玄感的肉,一边恶狠狠说道:“杨玄感,这一刀,我是替无数白白牺牲的大隋将士割的,也是替他们的父母妻儿割的!只有食你之肉,寝你之皮,方能表达我对你这卖国贼的切齿痛恨之万一!”

    看着陈应良生食人肉的模样,大隋文武百官无不目瞪口呆,杨玄感也是神情呆滞,再也找不出什么话语或者动作来表达自己的英雄气概,陈应良则重重将杨玄感的生肉咽下肚里,怒视着杨玄感,嘴角带着鲜血大声咆哮,“杨玄感逆贼!你扪心自问,自己说,你是否死有余辜?!”

    杨玄感哑口无言了,更不敢与陈应良发自肺腑的仇恨目光相对,把脸扭开,口中喃喃,“杀了我,马上杀了我!”

    啪!啪!啪!鼓掌声突然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却见隋炀帝不知何时已经从御辇上站了起来,一边重重鼓掌,一边大声说道:“骂得好!骂得好!杨玄感,陈爱卿骂得对,你不仅是天下最大的逆贼,还是全天下最大的卖国贼!朕就是把你杀上一万次,也难以抵消你对大隋犯下的罪行之万一!”

    掌声与叫好声顿时雷动隋炀帝带了头鼓掌,在场的文武百官那还有不随声附和之理?掌声与欢呼声中,之前还有些死气沉沉的百官队伍顿时精神百倍,操刀割肉间不做手脚颤抖,还有不少人效仿陈应良,割下肉来直接生吞下肚,嘴里大骂叛贼逆贼,杨玄感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头歪在车轮上气息奄奄,偶尔还发出几声低沉的呻吟。

    与此同时,又出了一个小彩头的陈应良被召到了隋炀帝面前,然后隋炀帝亲手将一个装满酒的金杯递到了陈应良面前,大声笑道:“爱卿,这杯酒,朕连酒带杯赐给你,让你今后再接再厉,继续精忠报国,为大隋将士官员充当忠臣表率!”

    “谢圣上!”陈应良必恭必敬的双手接过金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再次谢恩时,陈应良突然眼睛一亮因为陈应良突然看到,盛装彩衣的杨雨儿,正斯斯文文的站在隋炀帝两个孙子杨倓与杨侑之后。

    恰在此时,杨雨儿也转目来看了陈应良一眼,四目相撞,陈应良心跳加快,杨雨儿却面无表情,还把目光迅速移开,半点好脸色都没给陈应良,让满怀希望的陈应良忍不住心中一沉,暗道:“咫尺天涯,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还真是遥不可及啊。”

第100章 三件礼物

    联手凌迟杨玄感和李子雄这么一个走过场的敷衍差使,竟然也让陈应良玩出了新花样,还凭借着这点小花样博得了一个小彩头,在一旁看到这些情况,陈应良的两座大靠山裴矩和裴蕴难免有些意外,互相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色后,裴矩还忍不住向裴蕴笑道:“聚治,咱们这个远房侄子,很能投君上之好啊。看来我们兄弟是得加快些动作了,尽早给这个贤侄以实职历练的机会,看看他是否能担当大任。”

    “兄长,也别太急。”裴蕴低声答道:“应良这小子是聪明,但做事太不够沉稳,太过心浮气躁,必须多加磨砺,方可委以实权,不然的话,太早让他掌握实权,只会害了他,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我们兄弟身上。”

    与族弟狼狈为奸多年,裴矩当然知道裴蕴性格阴沉、城府极深的性格,见裴蕴竟然给远房侄子如此不佳的评语,裴矩难免是有些惊讶,便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个小东西,居然敢插手高士廉的事,也是看在弘策的面子上了,换别人,我早就把他打成高士廉同党了。”裴蕴冷哼了一声,低声把李渊与自己交谈的情况告诉给了裴矩,然后才又低声说道:“鉴于此情,所以小弟认为,对陈应良这小子,我们不能急着对他寄以厚望,必须再三观其行止,然后再决定是否大力扶持。”

    裴矩到底比裴蕴混得更好些,心机之深沉也在裴蕴之上,看了一眼远处的李渊后,裴矩低声说道:“贤弟也不必急于下此定论,不要忘了,因为应良贤侄的事,唐国公被天子当众训斥,颜面受损,他对贤弟你的话语之中,似乎也有挑拨之嫌。”

    “这也是小弟最不满的地方。”裴蕴有些恼怒的说道:“碍不过面子,受人托请说情,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他。可是这小子竟然蠢到走漏风声,还把风声走漏到有仇隙的敌人耳朵里,行事如此大意,这样的人,能够寄以重望么?”

    为陈应良开脱了一句的裴矩默然,因为裴蕴说得确实很有道理走后门捞犯人这样的事可以做,但一定要保密,陈应良却粗心大意把风声走漏到政敌耳朵里,这样的幼稚错误就有些难以原谅了。所以再略一盘算后,裴矩便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贤弟言之有理,对于应良贤侄贤侄,我们是先仔细观其言语行止,然后再决定如何培养。”

    这时,文武百官已然轮流行刑完毕,杨玄感和李子雄两个受刑主角也早已是全身支离破碎,只有脑袋还好生生的套在车轮中,但酷刑还没结束,主持行刑的宇文大将军又下令将杨玄感和李子雄的尸体车裂分尸,接着尸体残骸还被焚化成灰,洒扬于地,让他们彻底的魂魄无依,这才总算结束了对他们惩罚,同时杨玄感与李子雄的家眷也全部下令处斩。

    还在焚烧杨玄感和李子雄尸体的时候,早已兴趣缺缺的隋炀帝就已经率领着他的仪仗队回了城,百官恭送,再到刽子手将最后一把骨灰洒到天上,宇文述刚下令行刑结束,已经站了大半天的文武百官就顿时走了一个干干净净,裴矩和裴蕴兄弟也并骑回了城内,只是今天情况特殊,在京九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叫出了城参与行刑,就算回到御史台也没无法继续办公,最近一直无比忙碌的裴蕴倒也意外获得了半天假期,邀请裴矩到自家小坐被谢绝后,裴蕴也就辞别了裴矩,领着从容直接回到了自己位于善和坊的家里。

    回到了家里也未必代表着裴蕴可以得到休息,做为隋炀帝面前大红人,手握司法、纪检与官员选察大权的裴蕴自然是在家里反倒更忙一些,策马才刚到自家门前,就已经有好几名京官外官来到了面前点头哈腰的行礼问安,裴蕴也知道这些人空着手绝不敢登自己的门,便乘着有点空闲,在后堂依次一一接见了这些并不算重要的文武官员,三言两语把他们打发回家,同时收下他们带来的微薄心意。

    也是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倒霉,当裴蕴正在接见一个来自西郡的外官时,一名家人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还对裴蕴发出暗号,请求附耳说话,裴蕴也没在意,先挥手让那恳求调动职位的外官暂时闭嘴,然后示意家人上前来附耳说话。那家人行了过礼,这才低声说道:“老爷,刑部秦大人派人来报,高士廉的家人手拿卫留守的公文进了天牢,与高士廉见了面。因为高家人手里有卫留守允许探望的公文,典狱官没敢拒绝,秦大人担心卫留守插手此案,就派人来向你报信。”

    “卫玄?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搀和高士廉的案子?”

    裴蕴先是一楞,然后顿时勃然大怒,还气得抓起案几上的茶杯就重重摔到了地上,吓得那从几百里外跑来求官的外官扑通跪倒,战战兢兢的以额贴地,生怕裴蕴拿自己当出气筒,把火气全部撒到自己身上。但还好,城府极深的裴蕴倒也没有胡乱发火,努力使自己冷静一下,便向那外官吩咐道:“周县令,今天到此为止,你先下去吧,郡丞的事本官答应你,尽量替你试试,成与不成看你的造化。”

    那外官千恩万谢,赶紧告辞离开,结果他前脚刚走,裴蕴后脚就踢翻了面前的案几,放声大吼,“烂泥扶不上墙!连老夫的事都敢插手,还敢跑到卫玄的面前走门路,把卫玄也拉下水,这么敬爱那个七老八十的老顽固,你就给老夫跟那个老顽固去!老夫没你这个远房侄子!”

    咆哮着,怒不可遏的裴蕴忍不住又踹翻了一个案几,但还是怒气难消,只恨不得马上把那个不孝的远房侄子揪到面前,重重扇上七八十个耳光。结果裴蕴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天遂人愿,恰好又在此时,门外又家丁来报,在门前稽首奏道:“禀老爷,太子右副率陈应良来访,恳求老爷接见。”

    “叫他滚!老夫没他这个侄子!”正在火头上的裴蕴怒吼,吓得那通传家丁连滚带爬,匆忙起身差点摔了一交,但是裴蕴突然又改了主意,恶狠狠说道:“让他进来!老夫今天倒要看看,这个小畜生到底要搞什么花样!”

    通传家丁匆匆领命而去,留下裴蕴在房中继续咬牙切齿的生闷气,期间也有下人进来收拾被裴蕴踢翻的案几,结果却都被裴蕴大声呵斥撵了出去,同时已经怒不可遏的裴蕴也下定了决心,“最后给裴弘策一个面子,如果这小子真敢替高士廉求情,就别怪老夫翻脸无情了!”

    就这样,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就被直接领到正处于发飙边缘的裴蕴面前了,看到撒落一地的零碎杂物,陈应良也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向背向自己的裴蕴稽首行礼,恭敬说道:“小侄陈应良,拜见裴伯父,伯父金安。”

    背对着陈应良的裴蕴不吭声,只是背着手慢慢转过了身子,结果让裴蕴当场把鼻子气歪了的是,陈应良竟然带来了一个不小的包裹,还是直接背在了身上到了这里,裴蕴一时之间也立即有一种掐死远房侄子的冲动了天下还有有你这么****的行贿者啊?!

    大怒之下,裴蕴连好声气都懒得赏给陈应良了,直接就怒吼道:“你来干什么?说!”

    虽然不清楚裴蕴为何发怒,但有恃无恐的陈应良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恭敬答道:“回禀伯父,小侄是来略表孝心,想献给伯父三个礼物。”

    “不敢当!”裴蕴怒道:“老夫为官清廉,从不收受他人贿赂,你的礼物带回去,老夫不收!”

    “为官清廉?那你上次别收裴弘策的礼物啊。”陈应良心中嘀咕,嘴上却恭敬说道:“伯父,小侄当然知道你从不收受他人贿赂,但小侄这三件礼物却不是贿赂,小侄斗胆,还请伯父听小侄说完是那三件礼物,然后再决定是否接受小侄的孝心。”

    “什么意思?”裴蕴微微一楞,也稍微来了一点好奇心,便道:“那好,你说吧,是那三件礼物?”

    “谢伯父。”陈应良稽首道谢,然后朗声说道:“小侄孝敬的第一件礼物,是闻喜裴氏富甲天下,家产倍增!”

    “什么?”裴蕴彻底楞住,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伯父恕罪,小侄一会再解释。”陈应良很会卖关子的摇头,又朗声说道:“小侄孝敬伯父的第二件礼物,是伯父名垂青史,流芳万年,千年之后,伯父造福天下的美名,必定依然被万人传诵!”

    偷看了一眼后世遗臭万年的裴蕴,陈应良又沉声说道:“小侄孝敬伯父的第三件礼物,是伯父为大隋朝廷立下盖世奇功,满朝惊喜,天下震动,圣上龙颜大悦,对伯父更加信任重用!”

    张口结舌的打量了远房侄子许久,发现眉清目秀的远房侄子目光清澈,脸色异常郑重,神情绝非说笑,裴蕴也逐渐将胸中怒气忘在了脑后,终于还是开口吩咐道:“起来吧,仔细说说,你怎么孝敬我这三件礼物?”

    ………………

    因为时间比较充足的缘故,陈应良从裴蕴处回到了自己在宜阳坊的家里时,天色还比较早,同时也因为陈应良心里一直在盘算大事的缘故,进门时陈应良干脆就没发现长孙兄妹已经守到自家门前迎接,直到长孙兄妹拦在了面前开口招呼,陈应良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慌忙还礼说道:“贤弟,观音婢,你们别在意,我是想些大事,所以走了神,没看到你们。”

    “没什么,是我们兄妹不该打扰兄长才对。”长孙无忌自然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只是赶紧向陈应良问道:“兄长,你之前说今天去裴大夫面前求情,不知情况如何?”

    “这……。”陈应良有些为难,本想如实相告,可是又怕误了更重要的大事,便只能苦笑说道:“不瞒贤弟,不是愚兄不尽力,是愚兄面子实在太小,裴伯父根本看不上。”

    “裴大夫,他拒绝了?”长孙无忌的脸色发白了。

    “倒没直接开口拒绝。”陈应良含糊答道:“是愚兄刚提起这件事,伯父立即就下了逐客令,然后愚兄本来还想坚持,可是伯父直接拂袖而去,还命令他家里的下人把我赶出了家门。”

    长孙无忌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当场,长孙小箩莉则是泪满眼眶,差点当场哭出声来,陈应良有些内疚,忙安慰道:“贤弟,观音婢,你们别急,天无绝人之路,我答应过你们帮忙,就一定帮忙到底。你们再等我一天,明天我就去拜见黎国公裴叔父,裴叔父对我最好,我去求他出面周旋,设法救你们的舅父出狱。”

    “可是,黎国公如果也不答应怎么办?”长孙小箩莉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

    “放心,裴叔父他一定会答应。”陈应良赶紧又去给小箩莉擦眼泪,安慰道:“裴叔父待我有如亲出,我去求他,他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他又是裴大夫的同族兄弟,裴大夫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给他一点面子。”

    小箩莉点头,但神情中却已经是不抱多少希望,陈应良心下不忍,便又柔声安慰道:“观音婢,别担心,你舅父一定能平安无事,我向你保证,不管想什么办法,我都一定会帮忙到底。你们要相信我,要不了几天,我就能把你们的舅父救出大牢。”

    好说歹说,陈应良才总算是让已经绝望的长孙小箩莉收住泪水,又让长孙兄妹到自己家中就坐,但长孙兄妹此刻已然是六神无主,毫无心思到陈应良家中就坐,只是哽咽着谢过了陈应良的好意,然后匆匆告辞离去。也是到了这对少年兄妹走远之后,陈应良的脸上才露出了一点微笑,眺望着长孙兄妹离去的马车心道:“贤弟,观音婢小妹妹,不好意思了,因为还有大事要办,不得不骗你们一次。你们放心,明天之内,我必然让裴伯父答应对你们的舅父高抬贵手。”

    ………………

    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大概做梦都没想到的是,长孙兄妹其实并没有直接返回隆政坊去给高家其他人报信,而是转道先来了颁政坊,寻找世交好友李世民告知消息,同时因为今天处决杨玄感的缘故,没有什么公事的李渊也恰好就在家中,陈应良与长孙兄妹的对答详情,也就原原本本的转述到了李渊面前了。

    “拒绝了?”李渊的神情明显有些惊讶,颇吃惊的问道:“为什么?陈应良不是在你们兄妹面前担保,说他一定能求动裴大夫高抬贵手么?”

    “陈副率说,裴大夫根本不给他面子。”长孙无忌落泪说道:“陈副率才刚开口,裴大夫就拂袖而去,还让家里下人把陈副率赶出了家门,根本就没给陈副率求情的机会。”

    “不赶走才怪,老夫前天在裴蕴面撩的那把火,难道是白撩的?”李渊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了难色,仿佛很为难的说道:“这事不好办啊,裴大夫那里不松口,老夫就算出面替你们的舅父求情,也很难收到效果……。”

    “伯父!求求你了!”长孙无忌和长孙小箩莉一起向李渊跪下,放声大哭,拼命的哀求。

    “世民,搀起无忌和他妹妹。”李渊叹了口气,先是让李二搀起长孙兄妹,然后才说道:“贤侄,贤侄女,你们不必焦急,你们的舅父还有希望,伯父也一定会全力营救于他,你们先回去好生安慰你们的舅母和外婆,剩下的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多谢伯父。”事已至此,长孙无忌也无法分辨李渊此言是真是假了,只能是含着眼泪说道:“伯父,陈副率他也答应了继续设法营救小侄的舅父,他明天就要去拜见黎国公,求黎国公出面周旋,舅父与小侄一家的生死存亡,就全仰仗伯父你和陈副率了。”

    “还要去求裴弘策?”李渊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璇玑又恢复平常,然后又好言安慰了长孙兄妹一通,很是废了一些力气才把哭哭啼啼的长孙兄妹打发离开。

    亲自送走了好友兄妹,李二再回到李渊面前时,李渊立即就向李二吩咐道:“世民,你换一身便装,马上就去一趟司隶大夫封德彝家里,让他安排一个麾下官员出面,依计行事,明天早朝就弹劾陈应良替高士廉贿赂朝廷官员,替高士廉开脱罪名,扰乱朝纲。”

    “明天就动手?这么快?”李二一征。

    “得抓紧时间。”李渊答道:“刚才长孙无忌不是说了吗,陈应良那小子明天就要去求裴弘策出面周旋,虽然以裴弘策的性格,不太可能答应这件事,但陈应良毕竟两次救过裴弘策的命,我们得防着裴弘策心软答应这个万一,所以明天就得赶紧动手,让陈应良那小子再没有垂死挣扎的余地。”

    李二恍然大悟,赶紧点头答应,李渊又叮嘱道:“记住两件事,第一,一定要点出陈应良贿赂朝臣的礼物明细,第二,绝不能矛头直指闻喜裴氏,所有矛头都必须指向陈应良一人,这样闻喜裴氏才不敢替陈应良开脱。具体如何奏劾,你和封德彝商量着办,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诺,孩儿立即就去。”

    李二拱手答应,转身要走时,李渊突然又叫住了儿子,然后迟疑了一下,李渊一咬牙,说道:“稳妥起见,你告诉封德彝,让他安排司隶别驾苏世长当这个恶人,出面上表弹劾陈应良。”

    “苏世长?!”李二有些吃惊,道:“父亲,这样的话事会不会闹得太大?苏世方可是宇文述的死敌,上次弹劾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违背禁令,通商突厥,害得宇文化及和宇文智两兄弟被剥夺一切官职爵位,直接贬为奴隶,已经和宇文述结下了死仇,让他出面弹劾,很可能把宇文述也拉下水啊?”

    “宇文述不敢淌这道浑水。”李渊轻松笑道:“陈应良贿赂朝臣是铁一般的事实,为了不把裴蕴拉下水,他只能乖乖的独自背下这口大黑锅,届时宇文述自然不敢随便搀和,背上挟私报复的嫌疑,然后再加上苏世长不畏权贵的美名,陈应良就只会跌得更惨。”

    李二恍然大悟的笑了,道:“父亲高明,相信听到陈应良倒霉的消息,姐夫一定会痛饮三坛美酒。”

第101章 越闹越大

    大兴也就是现在的西安,地理位置位于秦岭以北,气候属暖温带半湿润大陆性季风气候,四季分明,进入了农历九月后,天气就已经开始一天比一天更凉,再到了处决完杨玄感和李子雄的当天夜里,大兴一带又突然北风劲吹,气温猛降,天空阴沉灰暗,隐约有了即将下雪的光景。

    偏巧赶在首举义旗的杨玄感被杀的当天夜里气温突降,早已不堪杨广滥用民力的大隋百姓当然是悄悄嘀咕,说这是苍天都在为带头反抗暴君的楚公流泪,而对于必须参加早朝拜见伟大皇殿广办理国事的官员权贵而言,这无疑却是苍天无眼,雪上加霜。因为他们在四更凌晨一点过后,就必须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娇妻美妾的怀抱里挣扎出来,打着呵欠洗漱吃饭,然后必须要在五更寅时前赶到皇城门外集合,等待皇城开启,入宫上朝本就无比辛苦,再加上气温突降,天气严寒,这种本就不够人道的例行公事就更是一种非人的折磨了。

    很凄惨的是,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虽然还没有资格参与早朝,却因为干着皇城仪仗队的差事,也必须在寅时前赶到延喜门外报到,进皇城入东宫去干那些无聊透顶的差事,同样万分辛苦不过。好在陈应良目前还是处男小正太,没有什么粉臂玉腿的纠缠,在起床时倒是比其他权贵官员少了一个羁绊。

    并非大朝,并非京官的李渊其实完全可以偷懒不来参与早朝,但因为有些事必须要办,李渊便也披了一件白狐皮裘乘车来到到皇城之外,加入了上朝队伍,还正巧碰上了陈应良的远房伯父尚书左仆射裴矩,互相见礼后,裴矩随口笑着说道:“唐国公可真是勤劳国事,已经外放了官职,这么冷的天还来上朝,换成是我,早就找过借口告假偷懒了。”

    “请示离京上任的日子,所以也来了。”李渊微笑说道:“杨玄感逆贼的事已经了结,下官该去弘化上任了,来请示一下离京日期,也问问圣上还没有什么交代嘱托。”

    裴矩不疑有他,便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李渊却不肯错过与隋炀帝面前大红人裴矩交谈的机会,又微笑着说道:“裴相,借这个机会打听一件公事,不知弘化太守的人选定下来了没有?下官此去弘化上任,需得与他紧密合作,拱卫大兴国都的北方土地,不知裴相与苏相是否已然决定这个官职的人选?”

    “还没有。”裴矩随口答道:“这几天太忙,我还没来得及与苏相商议这个人选,不过快了,一两天内就有消息。”

    没法子提前与副手拉好关系的李渊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办法,便只能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裴矩又和李渊客套了两句,也就告辞离开,走到了文官队列的首位,与文武百官列队等待皇城开启。同时在此期间,李渊的秘密盟友司隶大夫封德彝,也曾经过李渊的身边,但二人并未交谈,封德彝仅仅只是向李渊微微点头,示意事已办妥,李渊心中大定,抱着看好戏的念头耐心等待皇城开启。

    卯时正,钟鼓声中,皇城大门缓缓开启,穿着明光铠的御林军站立两厢,空出正对朱雀大街的朱雀门,文官一行以裴矩为首,武官一行以宇文述为首,一起徐徐而进,经朝阳门街进朝阳门,入大宫直奔金銮殿,在殿外列定队伍,再待太监口传皇命,召百官入殿觐见,百官入殿站定,目前还算是非常勤政的隋炀帝也就走进了大殿之中,到了龙椅上坐定,接受群臣行礼叩拜。

    早朝正式后,首先发言的是陈应良的远房伯父裴矩,很会拍马屁的先奏报了一件喜事给隋炀帝洗刷寒日早起的怨气,内容则是大隋名将张须陀在山东又打了一个漂亮仗,生擒活捉了一度攻占北海郡城的农民起义军领袖郭方预,隋炀帝也果然大喜,当即下旨将郭方预车裂处理和赏赐张须陀,百官山呼圣上洪福齐天,早朝的气氛也随之活跃了起来。

    接下来的政事就没有那么顺心了,除了好几个郡上表奏报出现旱涝灾害外,尚书右仆射苏威还很不识趣的奏报,说山东反贼杜伏威和辅公祏的贼势越来越大,并且有向南蔓延的趋势,还有河北的张金称、高士达两位帅哥也越折腾越欢,并且已经公开与屡剿不灭的窦建德建立了同盟关系,声势更加大振,地方官府拿他们已经无可奈何。

    听到苏威的这些奏报,裴矩和裴蕴兄弟当然是心中暗乐,偷偷讥笑苏威右相的不长眼色,心高气傲的隋炀帝却是脸色越听越难看,差不多是大吼着下旨将几个丢城失地的倒霉地方官逮捕下狱,调动军队平叛镇压。见机会正好,李渊便也没有客气,立即向秘密盟友封德彝使了一个眼色,封德彝会意,毫不客气向自己的副手司隶别驾苏世长发出暗号,示意苏世长乘机动手。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司隶这个官职,早些年隋炀帝刚登基时,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为了更好的监察百官整顿朝纲,在御史台之外新设谒者、司隶两台,御史掌纠察中央百官,谒者掌奉诏出使,持节按察,司隶掌监察京畿和郡县地方官员,避免御史台一家独大,失去监督作用。其后虽然因为裴蕴的迅速崛起,御史台很轻松的又把已经同权的谒者、司隶两台重新踩在脚下,但谒者台和司隶台却也没有放弃挣扎,仍然不肯对纪检部长裴蕴完全服从,暗底里没少干和御史台争权夺利的事,是裴蕴在朝中为数不多的制约力量之一。

    再顺便说一句,房玄龄的老爸房彦谦就是司隶台的人,官居司隶刺史,平时也没少干得罪御史台的事,不是很讨御史台老大裴蕴的喜欢。

    言归正传,收到顶头上司的暗号命令,在大隋朝廷中颇有直名的苏世长毫不犹豫,清了清嗓子立即大步出列,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奏章,朗声说道:“禀圣上,微臣司隶别驾苏世长有本,弹劾在职官员受人托请,贿赂朝臣,企图为涉嫌叛逆同党的罪官开脱罪名,罪证确凿,请圣上明查。”

    苏世长刚站出来告黑状的时候,包括宇文述这样的超级权臣在内,都一度有些提心吊胆宇文述的两个宝贝儿子可就是栽在了苏世长手里,直到苏世长主动说出了黑状内容,心里没鬼的文武百官才悄悄松了口气,定下心来笑看今天该谁倒霉。而隋炀帝这会正处在心情十分不爽的状态,一听苏世长火上浇油的奏报,当然是勃然大怒,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为那一名叛贼同党开脱?仔细说来!”

    “禀圣上,微臣查实,太子右副率陈应良辜枉圣恩,私下用十颗南海明珠与一对汉代龙嘴玉斗贿赂朝臣,为在押犯官宣礼郎高士廉开脱罪名。”苏世长神情严肃的给出了一个惊人答案。

    满朝惊愕,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陈应良公开了的大靠山裴矩和裴蕴脸上,裴矩和裴蕴兄弟更是措手不及,还一起心中叫苦,知道陈应良这次肯定要倒大霉了苏世长可不是什么胡乱咬人的疯狗,又直接查实了陈应良行贿礼物的详细情况,证明苏世长手中肯定已经握住了证据,自己兄弟就是想替陈应良开脱也难了。

    “什么?是陈应良?”隋炀帝的反应就为惊奇,道:“他才刚刚替朕平定了杨玄感叛乱,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圣上恕罪,微臣之前也不敢相信,但事实俱在,微臣不得不如实上奏。”苏世长朗声答道:“除此之外,微臣还风闻陈应良为高士廉家人出面周旋,替高士廉家人取得了一道探监文书,协助高士廉家人入狱探监。”

    轮到卫老顽固悄悄叫苦了,暗骂陈应良行事不密之余,又知道隋炀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便硬着头皮出列奏道:“禀圣上,确有此事,是老臣给了陈应良一道文书,允许高士廉家人探望于他,但老臣在公文已然写明,命令天牢典狱官全程监视高士廉亲眷探监,以免高士廉与其家眷乘机串供。但是除此之外,陈应良并没有任何为高士廉开脱罪名的行为,这点老臣可以为陈应良做证,请陛下明查。”

    见卫老顽固也被牵连进来,幸灾乐祸的人顿时更多了卫老顽固的人缘可不是十分之好。隋炀帝却是更加愤怒了,喝令太监将苏世长的奏章呈到面前,再接过仔细一看后,见奏章内容与苏世长的口述大致无二,隋炀帝难免更是窝火,立即就大喝道:“传旨,将陈应良拘捕下狱,着御史台、大理寺严加审问,查明案情,从严治罪!”

    李渊悄悄的笑了,无数妒忌陈应良风头太盛的文武官员也悄悄笑了,裴矩和裴蕴两兄弟则是眉头紧皱,一时之间无法决断。不过还算好,陈应良在朝廷里还有几根靠得住的大腿,卫老顽固立即就行礼说道:“圣上,就老臣所知,陈应良协助高士廉家人探监只是出于同情,并无任何替高士廉开脱罪名的实质举动,苏别驾所奏也不过具报,并无确凿证据,其中恐有误会,还望陛下慎查之。”

    裴蕴还有大事要办不敢随便开口,只得悄悄向裴矩使了一个求助的眼色,裴矩会意,也立即出列奏道:“陛下,卫留守所言有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不能轻下判断,将陈应良立即下狱,还请圣上暂息雷霆之怒,审慎度之。”

    裴矩也是极少数的几个能够说动隋炀帝的人了,听了裴矩的这番规劝,对陈应良印象不错的隋炀帝也冷静了一下,改口喝道:“传旨,传陈应良立即上殿,朕要当面质问于他,是否真有此事!”

    传旨太监匆匆出殿赶往旁边的东宫去了,没看到裴蕴给裴矩使眼色的李渊却悄悄笑得更开心了,暗道:“裴弘大,你喜欢眷顾党羽门生就眷顾吧,一会陈应良小子上了殿,看他怎么回答,看你又怎么庇护他。”

    “糟了,怎么会冒出十颗明珠和一对玉斗来?”裴蕴心下连连叫苦,“应良,你别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吧?如果这件事查实不假,老夫今天的布置不是白白辛苦了?”

    “十颗南海明珠?一对汉代龙嘴玉斗?”武官首位的宇文述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在纳闷,“奇怪?这些东西,老夫怎么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

    各怀心思的等待间,穿着禁军甲胄的陈应良很快被召上了金銮殿,在寒风里站了一段时间岗,陈应良早已被冻得脸色有些发青,第一次进金銮殿又心情多少有些紧张,所以匆匆进殿时,陈应良还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好在迅速恢复了平衡,仅是有些狼狈的向隋炀帝稽首行礼,大声说道:“微臣陈应良,叩见圣上,天子万年。”

    “陈应良,有言官弹劾于你,说你为了替犯官高士廉开脱罪名,以珠宝贿赂朝臣,可有此事?”隋炀帝厉声喝问道。

    “什么?!”陈应良被冻得有些发青的小脸蛋顿时发白了,差一点点就扭头去看裴蕴,心中惊叫,“怎么可能?言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我还没开始替高士廉开脱罪名,他们怎么就知道了?”

    看到陈应良的苍白脸色,李渊和许多的在场官员顿时更加幸灾乐祸了,裴矩和裴蕴则有些绝望了,知道这事肯定不假了,隋炀帝却是更加怒不可遏,大喝道:“为何不答?究竟有无此事?”

    “冤枉!”陈应良终于回过些神来,惨叫道:“冤枉啊!圣上,微臣冤枉啊,微臣没有做过啊!”

    “还敢喊冤?”隋炀帝把苏世长的奏章重重摔向陈应良,怒道:“你自己看,罪证确凿,你竟然还敢抵赖?!”

    狼狈不堪的膝行上前,好心没什么好报的陈应良拣起了奏章仔细一看,顿时脸色也更加苍白了因为那十颗明珠和一对玉斗可是铁一般的罪证!但震惊过后,陈应良却又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发现了一个破绽,赶紧大声说道:“圣上明查,微臣是送给了当朝官员十颗明珠和一对玉斗,但那只是同僚之间的礼物馈赠,微臣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一句替高士廉开脱罪名的话。”

    “很好,认了行贿就好。”隋炀帝狞笑点头,神情狰狞的问道:“那么你是把这些珠宝,馈赠给了那位同僚?”

    “糟了!怎么办?是否老实交代?”事情来得太过突然,陈应良的脑海中一时间乱成了一团,无法决定是否交代出行贿对象。而几乎所有的在场官员都把目光集中嫌疑最大的裴蕴脸上,裴蕴则是努力保持平静,脸上不作表情,心里却已经把不孝侄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为何不说?是谁!”隋炀帝再次追问,神情模样也更加狰狞。

    “是……,是云定兴云少卿。”陈应良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了真相。

    “云定兴?!”这下子终于轮到了李渊傻眼了,心中糊涂,“怎么会是云定兴?陈应良这小子,怎么会把那些礼物送给了云定兴?!”

    “云定兴?!”

    隋炀帝和裴家兄弟等在场众人也都是微微一楞,陈应良则赶紧又补充道:“圣上,微臣是把这些礼物送给了云少卿,但微臣此举真的只是同僚之间的互相馈赠,不违国法。除此之外,微臣还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说过一字半句恳求云少卿替高士廉开脱罪名的话,圣上若是不信,可以传云少卿前来对峙,微臣倘若有半句虚言,愿领欺君斩首之罪!”

    隋炀帝将信将疑,又正在火头上,就立即喝道:“传云定兴上殿!”

    事态发展已经完全超出李渊所能控制的范围了,不一刻,同样在皇城里当值的云定兴也满脑袋不解的被宣上了金銮殿,得知隋炀帝传召自己的缘由后,云定兴顿时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肚子里大骂陈应良祖宗十八代的同时,也是赶紧喊冤道:“圣上明查,陈应良是送给了微臣这么一份礼物,可这只是同僚之间的互相馈赠而已,陈应良并没有要求微臣替犯官高士廉脱罪啊。”

    “没有?”隋炀帝那里肯信,怒道:“事情到了这步,还敢抵赖?再不如实招来,与陈应良、高士廉同罪!”

    “圣上,微臣冤枉啊!”云定兴差点没哭出来,拼命磕头说道:“圣上明查,微臣是收了陈应良的礼物,可微臣真没有答应替犯官高士廉开脱罪名,陈应良也没这么求过微臣。请圣上明查,请圣上明查。”

    云大少卿的号哭求饶消磨了隋炀帝的最后耐性,无从辨别真假之下,隋炀帝干脆来一个快刀斩乱麻,喝道:“来人,将此二贼一同拿下,交与三法司严加审问,从重议罪!”

    “他娘的,吓死我了。”提心吊胆的李渊悄悄放下心,庆幸这件事没有当场闹得太过,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可是,唐国公又稍微小觑了一些云大少卿的闹腾能力……

    “宇文将军,宇文柱国,这件事你清楚,你最清楚,你要为下官说话啊!”

    殿中卫士上前拿人时,云大少卿突然歇斯底里的哭喊了起来,“宇文柱国,大将军,这件事你知道,你知道下官是被冤枉的,你要为下官说一句公道话啊!柱国大将军,下官求求你了!”

    群臣百官惊诧的目光全部转移到了武官班列首席的宇文述身上,就连隋炀帝都神情惊愕的盯住了自己的头号宠臣宇文述因为谁都知道,宇文述大将军正是云大少卿的头号靠山,身为废太子的亲岳父,云大少卿能够迅速的东山再起并浴火重生,走的就是宇文述的门路。

    听到云大少卿的哭喊,宇文述大将军的神色顿时就无比尴尬了,看到宇文述这副尴尬的神情,李渊也更加傻眼了,心道:“不会吧?这事真的还能扯上宇文述?”

第102章 世间奇物

    “宇文将军,宇文柱国,你救救下官,救救下官,这件事你知道,你清楚,你可以为下官做证啊!宇文柱国,下官求求你了!”

    如果说打着灯笼能从宇文述大将军找到什么闪光点的话,那就是宇文大将军收了钱起码还干实事,还从没干过什么只收钱不办事的缺德勾当这点也比很多优秀公仆要强得多。除此之外,这次出面打黑枪的又是与宇文大将军有仇的苏世长,也成了让宇文大将军出面干预的一个重要原因。

    鉴于这两点,知道云大少卿确实是无辜躺枪的宇文大将军只稍一犹豫,很快就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站出班列向隋炀帝拱手说道:“圣上,关于云定兴云少卿收受陈应良礼物馈赠一事,微臣知情,微臣可以做证,云少卿确实没有任何营救犯官高士廉的不臣举动。”

    满朝大哗,隋炀帝惊讶问道:“爱卿如何得知此事?”

    “因为就在当天,云少卿又把那些礼物转赠给了微臣。”宇文述硬着头皮说道:“事发当天,微臣在离开皇城回家时,偶遇到了云定兴,他就把那些礼物原封不动的转送给了微臣,并且说明是同僚馈赠给他的礼物。当时云定兴并没有向微臣恳求任何事,更没有提起关于犯官高士廉的一字半句,微臣认为,这点就足以证明,云定兴并没有任何为高士廉脱罪的意图。”

    宇文述没把话说得太明白,隋炀帝却明白自己宠臣的意思如果云定兴真打算为高士廉脱罪,那时候无疑就是最好的机会,但云定兴压根就提这茬子事,这点就足以证明云定兴确实没打算搀和进高士廉的事。此外,以云大少卿的为人,如果真的收了陈应良的贿赂为高士廉说话,至少也得把陈应良的贿赂克扣一半再说,绝不可能原封不动的转送给宇文述,还不向宇文述提出任何请求。

    “这……,到底是什么事?”李渊当然也明白宇文述的弦外之音,可正是因为明白,李渊才更傻眼和茫然,“那些珠宝被陈应良小子全部送给了云定兴,云定兴又把那些珠宝送给了宇文述,互相之间还都没有提起关于高士廉的一句话?那陈应良小子怎么救高士廉?”

    隋炀帝也在有些糊涂,向宇文述疑惑问道:“宇文爱卿,云定兴真没有向你提起高士廉的事?”

    “禀圣上,真没有。”宇文述如实回答,又往自己脸上贴金,道:“如果云少卿真向微臣提起此事,微臣肯定一口拒绝,但云少卿确实没有提起此事,送给微臣的礼物,也说明了只是同僚之间的互相馈赠,并没有向微臣提出任何请求,所以微臣看在同僚之谊份上,这才勉强生下他的礼物馈赠。”

    隋炀帝有些晕头转向了,疑惑的盘算了片刻,隋炀帝转向了这件事的挑起人苏世长,问道:“苏世长,你说陈应良贿赂朝臣为高士廉脱罪,现在收受陈应良的朝廷官员已经找出来了,但他们全都不承认陈应良有为高士廉脱罪的举动,现在你有什么话说?”

    “微……,微臣……。”其实最傻眼的还是站出来给别人当枪使的苏世长,吞吞吐吐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含糊答道:“微臣只是风闻此事,如实上奏,具体情况不甚明了,还请陛下恕罪。”

    “苏别驾,这话不太对吧?”陈应良的远房伯父裴矩那肯错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立即就微笑着接过话头,问道:“苏别驾,你在弹劾陈应良的奏章中,不是已经列出了陈应良的礼物清单了吗?苏别驾连礼物是什么这样的细节都能查清楚,还能说具体情况不甚明了?”

    大冷的天里,苏世长的额头上却隐约渗出汗迹,期期艾艾道:“我,我是风闻,风闻此事。”

    “敢问苏别驾,是在何处风闻此事?又是在何人口中风闻此事?”裴矩毫不客气的追问道。

    苏世长哑口无言了,隋炀帝的脸色也更难看了,隐约明白这事背后定有故事毕竟,隋炀帝这个皇位就是通过残酷的********从亲哥哥手里抢来的,对这些栽赃陷害打黑枪的手段再是熟悉不过,苏世长能够清楚奏明陈应良的行贿礼物细节,却不敢交代消息来源,隋炀帝自然能够猜到背后定有蹊跷。

    还好,苏世长在朝廷里也有粗大腿可以抱,见隋炀帝脸色越来越难看,苏世长背后的封德彝迟疑了一下,便也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向隋炀帝奏道:“圣上,不知有一事你是否觉得奇怪,陈应良刚入仕途,与云定兴云少卿结识不过数日,无缘无故,为何要向云定兴送出如此厚礼?此事太过蹊跷,还请陛下明查。”

    封德彝的话还没有说完,裴矩和裴蕴的目光就已经一起转向了金紫光禄大夫虞世基身上因为封德彝在明面上可是虞世基的人。更加无辜躺枪的虞世基则是张口结舌,既搞不懂麾下党羽封德彝和苏世长为什么会把矛头对准陈应良,又没机会向裴家兄弟表明清白,只能在心里暗叫倒霉,知道这次裴家兄弟肯定要恨上自己了。不过虞世基也一向与裴家兄弟不和,虱子多了不痒,对此倒也没有太过惧怕。

    皮球又踢回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好在陈应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忙行礼说道:“禀陛下,微臣送给云少卿这些礼物,是对他有所请求,但微臣绝不是为替高士廉脱罪,微臣只是向云少卿借了几名工匠,请他安排几名不当值的工匠协助微臣,除此之外再无他求。”

    “只是为了借几名工匠?”

    隋炀帝更是惊奇,忙将目光转向云定兴,云定兴也赶紧磕头说道:“禀陛下,确实如此,陈应良只是向微臣借几名工匠,微臣就安排了几名不当值的工匠协助于他。”

    “你借工匠干什么?”隋炀帝更加糊涂的转向陈应良问道。

    终于轮到裴蕴出场了,见火候已到,前戏还已经超过准备的做足,裴蕴立即站了出来,拱手说道:“禀陛下,此事微臣知情,陈应良借工匠是为了赶制一件奇物,还把这件奇物送给了微臣,但陈应良送给微臣这件奇物,只是为了对微臣聊表孝心,并没有任何恳求微臣替高士廉脱罪的举动。”

    “裴蕴怎么自己跳出来揽事了?”李渊大吃一惊,心中益发觉得此事不妙。

    “这到底是什么事?”隋炀帝更糊涂了,向裴蕴问道:“裴爱卿,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仔细说来。”

    “遵旨。”裴蕴恭敬答应,又更加恭敬的说道:“圣上,在微臣向你禀报之前,还请圣上开恩,允许微臣先问苏别驾几个问题。”

    得到了满头雾水的隋炀帝允许,旁观者清的裴蕴立即转向了苏世长,微笑问道:“苏别驾,你能查明陈应良贿赂朝臣的礼物清单,那么再想查明陈应良把礼物送给了谁,对你而言应该更加易如反掌吧?既然如此,你在奏章之上,陛下面前,为何不公开点名受贿之人为谁?得知陈应良将那些礼物送给了云少卿后,你为何又如此惊奇?”

    苏世长嘴巴紧闭,心中茫然失神,裴蕴又突然问道:“苏别驾,昨天陈应良去了我家的事,你也知道吧?”

    苏世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的回过神来,赶紧拼命摇头,矢口否认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苏别驾,别演戏了。”裴蕴笑吟吟的说道:“你明面上参的是陈应良,实际上参的是我,你知道陈应良昨天去了我的家里送礼,又不想直接点出我的名字,就干脆只点出礼物内容,让陈应良无可抵赖,被迫交代出我,对不对?”

    苏世长额头上的汗迹更明显了,硬着头皮说道:“裴大夫误会了,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裴蕴呵呵一笑,道:“好吧,苏别驾是否真有此意,现在先搁置一边,本官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的是,陈应良昨天下午是去了我家,也给我送了一件礼物,不过那件礼物我只收了一半,还把他臭骂了一顿,让他把礼物剩下的一半留在家里,以便本官今日奏请圣上亲临陈应良的家中,亲眼目睹这件奇物的制做过程。”

    苏世长惊讶抬头,隋炀帝和其他文武官员也都是大吃一惊,然后隋炀帝赶紧问道:“裴爱卿此言何意,是何奇物,能够让你奏请朕亲临陈应良家中,亲眼目睹制做过程?”

    “禀陛下,因为这件奇物,能够使大隋国运更加兴盛昌隆!”裴蕴语出惊人,又很是痛心疾首的当众踢了陈应良一脚,道:“可是这个小家伙有眼无珠,暴殄天物,竟然把这件奇物当做了普通玩物,生财之道,满嘴铜臭的将这件奇物送与微臣。微臣大怒,这才将他赶出家门,并且命令他做好准备,以便下官奏请陛下亲临,亲眼目睹这件奇物的神奇之处与制做过程。”

    又踢了不孝侄子一脚,裴蕴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奏章,双手捧起向已经晕头转向的隋炀帝说道:“陛下,关于这件奇物的由来与神奇之处,微臣已然写成了奏章,请陛下御览。”

    隋炀帝一努嘴,殿上太监立即上前,将裴蕴的奏章转呈到了隋炀帝的面前,隋炀帝迫不及待的接过打开观看,粗看一遍,隋炀帝神情大骇,再细看一遍,隋炀帝不由全身颤抖了,突然大吼问道:“裴爱卿,这件奇物在那里?快呈上殿来!”

    裴蕴本就憋足了劲今天要捞一个大彩头,说的奇物当然已经带来,对殿中卫士交代了几句后,卫士立即飞奔出殿,不一刻,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就被呈上了殿来,殿上众人惊奇的注视中,裴蕴亲手打开了包裹,从中取出了一件华贵绸衣,服饰精美却并不罕见,奇就奇在十分之厚,中间也不知道装了一些什么。

    群臣更加惊诧莫名的目光中,隋炀帝竟然踢开了准备转接那件绸衣的太监,亲自快步下殿,亲手接过了那件绸衣细看,还亲手掂了掂重量,然后突然喝道:“裴爱卿,伺候朕更衣,朕要亲自穿上一试!”

    “微臣遵旨。”

    裴蕴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亲自伺候隋炀帝脱下身上龙袍,又脱去隋炀帝内里穿的皮裘,接着隋炀帝也就迫不及待的穿上了那件厚绸衣,再细一感受穿衣感觉后,隋炀帝顿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道:“暖和!果然和穿上皮裘一样的暖和!裴爱卿,这件衣服,真是朕御花园里的白叠花制成的?”

    “禀陛下,千真万确。”裴蕴恭敬答道:“微臣的不孝侄子陈应良从海外书籍得知,白叠子花在海外被称为棉花,通过特殊工艺可以制成御寒衣服,保暖效果丝毫不亚于任何皮衣裘衣,被海外称为棉衣。然后陈应良为了讨好微臣,就向云少卿借了几名工匠制成了这件棉衣,送给了微臣。”

    “暴殄天物!”隋炀帝突然吼了一句,然后喝道:“传旨,摆驾出宫,陈应良,给朕带路到你家里,朕要亲眼目睹这件棉衣是如何制成!”

    陈应良赶紧行礼答应,然后在群臣张口结舌的目光中,隋炀帝还真的立即就摆驾出宫,领着文武百官和一大帮子仪仗队浩浩荡荡杀向宜阳坊,期间隋炀帝还干脆舍不得脱下那件棉衣,直接在棉衣外套上了龙袍了事。同时李渊、封德彝和苏世长等人则是既糊涂又茫然,压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只能硬着头皮陪驾出宫,一同赶往宜阳坊查看情况究竟。

    隋炀帝当然是第一次进到在大兴地位只算中等的宜阳坊,不过隋炀帝这会也没什么心思去欣赏风景了,刚到了陈应良的家门口,立即就抬步下了御辇,喝令陈应良带路直奔后院工坊,战战兢兢的陈老三领着家丁在门外跪地迎接,隋炀帝却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制棉工具早已被搬到了比较宽敞的陈家后院中,在隋炀帝的亲自命令下,陈应良从云定兴处借来的十名工匠各司其职,当场向隋炀递示了如何利用简陋工具提取棉花纤维,如何用木磨盘把纤维压制成片,上线固定,再如何制成棉衣,同时因为早有准备的缘故,这些工匠还当场制成了一件棉衣、一条棉被和一个棉枕,一起呈献到了隋炀帝的手中,陈应良又将棉被和棉枕的用途告诉给了隋炀帝后,大喜过望隋炀帝还命人立即取来一张卧榻,当场测试了盖棉被与睡棉枕的感觉,赞不绝口。

    “诸位爱卿,别楞着了。”盖着棉被,隋炀帝指着那件刚刚制成的棉衣,大笑说道:“都穿上试试,都穿上试试,朕自打穿上了棉衣,龙体就一直十分舒适,感觉比穿着皮裘还要暖和,还没有半点皮裘的异味刺痒。”这里可不是隋朝的工匠不给力,是那时代还没有皮毛的脱脂工艺。

    得到了隋炀帝的允许,早就已经无比好奇的文武百官当然是迫不及待轮流试穿棉衣,结果在大冷天穿上了棉衣后,众人发现确实暖和异常,至少不在这个时代唯一有效的御寒裘衣之下,比起民间穿的芦花(芦苇)衣来,简直是强出十倍都不止。但即便这样,在场绝大部分的文武百官还是万分糊涂,至少右丞相苏威就是如此,还忍不住向隋炀帝问道:“陛下,此物御寒功效确实不错,可是这有什么用?穿裘衣,不是也一样能够御寒吗?”

    “老糊涂!”隋炀帝突然大怒,大喝道:“亏你还是尚书仆射,怎么连点脑子都没有?朕问你,一件皮毛裘衣,用常见的羊皮制成,需要几只羊的全皮?”

    “至少需要两只羊的全皮。”苏威对这点倒是很清楚,老实答道:“如果羊小的话,也许还要三只。”

    “那么一亩土地,能养出几只羊?”隋炀帝追问道。

    “这……。”苏威有些傻眼了,犹豫着答道:“老臣不太清楚,但想来一亩地,大概也就最多养一两只羊吧。”

    “很好。”隋炀帝点头,从卧榻上坐起说道:“好,就算一亩地能养两只羊,两只羊的皮毛能制成一件御寒裘衣,等于就是一亩地能出一件御寒皮衣那么苏爱卿,你可知道,一亩地能够产出多少白叠子花?又能制成几件同样可以御寒的棉衣?”

    “这……。”苏威彻底无话可说了,只得请罪道:“陛下恕罪,老臣初次见识棉衣,实在不知。”

    “裴爱卿,告诉他。”隋炀帝向旁边的裴蕴吩咐道。

    “微臣遵旨。”裴蕴恭敬答应,又转向了苏威,朗声说道:“苏右丞,白叠子在海外的产量,最少也是一亩地六十斤以上,而制成一件棉衣,最多耗费白叠子不过四斤,这也就是说,一亩地至少可以产出十五件以上的御寒棉衣,是养羊制寒衣的十五倍!”

    看了一眼张口结舌的苏威,裴蕴又微笑说道:“此外,一亩地用来种粮,可以产粮一石左右,按目前市价,折换为钱价值四千以上而目前市价,一件裘衣至少价值三千钱!十五件棉衣能折换成多少钱,苏相请自己算算吧。”

    鸦雀无声,满场震撼,正好在试穿棉衣的李渊更是楞立当场因为李渊已经明白了棉花的经济价值与军事价值。许久后,全天下数得着的大地主宇文述忽然大叫一声,冲裴蕴问道:“裴大夫,你真不是在说笑?一亩田地,能够种出六十斤以上的白叠子花?”

    “宇文柱国,千真万确。”陈应良接过了话题,战战兢兢的说道:“其实下官还打了好几个折扣,就下官所知,在海外,还有一亩地产白叠子数百斤的记录!”

    宇文述张口结舌,半晌才狂喜说道:“这么说来,种白叠子要比种粮食强出至少十倍以上了?这玩意,我家的花园里也种了不少啊!”

    “满嘴铜臭!只会盯住蝇头小利,你懂什么?”

    隋炀帝开口呵斥,又激动说道:“诸位爱卿,你们可以想一想,如果我们大隋有了足够的棉衣,可以在北方边境屯驻多少军队?”

    “朕在征讨高句丽、突厥和契丹时,是否用得着刻意避免严冬苦寒天气?”

    “朕拿下了东北苦寒之地后,是否还用担心无法驻兵屯民,不能有力控制东北之地,又给了那些不服王化的蛮夷贼寇卷土重来的机会?”

    “长城以北的草原战场,西北沙漠的苦寒之地,常年积雪的吐蕃战场,朕还是否用得着担心冬天不能用兵?!”

    “朕为什么没能早得此物?”激动说着,隋炀钓天长叹了起来,“朕若早得棉衣,两次亲征高句丽,又何至于无功而返啊?朕若早得此物,世上又岂能有一歌?!”

第103章 真相大白

    隋炀帝并不是一个喜欢感慨后悔的人,这次在陈应良的家中,能够当着这么多文武官员的面感慨唏嘘,连世上岂有歌的话都能说出来,其关键原因除了裴蕴在奏章中已经将棉花的重要性尽可能清楚介绍之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隋炀帝本人的雄才大略,聪明过人。

    做为一个成天喜欢惹是生非、动不动就发起对外战争的著名暴君,隋炀帝差不多是仅凭直觉就能明白棉花经济和军事价值,有了廉价高产的棉花制做御寒衣服,那么中原政权在发起对北方蛮族的战事时,就不必再受到气候温度的制约,即便是在滴水成冰的冬季作战,中原军队也可以凭借棉衣充足这一优势,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人力物力的数量优势,从而不必担心御寒裘衣不足,无法向北方寒冷战场投入过多兵力。同时还可以节约出大量的牲畜皮毛,用来制造冬季作战同样重要的军帐毡房,确保军队在冬季可以更大规模的发起军事作战。

    更加重要的是,原本以中原民族的人力物力优势,击败人口稀少的北方游牧渔猎民族其实并非难事,夺取人烟稀少的北方土地也相当容易,唯一的问题就是夺取北方土地后,因为气候这个重要原因,无法长期占领控制,而有了棉衣这种高产同时廉价的御寒工具后,大量的军民百姓就可以安心在北方寒冷之地长年驻扎,落地生根,压缩北方蛮夷的生存活动空间,从而实现对北方土地的长期有力控制,真正做到开疆辟土,扩大疆域!而非打跑南下入侵的游牧民族了事,白白辛苦一场!

    越是明白棉花的重要性,隋炀帝就越是激动,感叹过后,隋炀帝又立即向裴蕴大喝问道:“裴爱卿,白叠子这种花,是从何地传入中原的?什么地方能收集到大批的白叠花种子?”

    “这……。”裴蕴有些傻眼,只能是把目光转向了陈应良,陈应良赶紧附到了裴蕴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裴蕴这才向隋炀帝奏道:“禀陛下,白叠子花来源地有两处,一是西域的高昌和大食等地,二是西南的天竺。据可靠的书籍记载,高昌境内甚是盛产白叠子,但当地人也不懂得将白叠子加工成御寒棉衣,更不明白白叠子的其他附加价值,所以当地的白叠子都是野生而成,陛下只需拨出些许钱粮,便可从高昌国大量收购到白叠子花及其种子。”

    “白叠子还有其他附加价值?”隋炀帝好奇追问道:“还有什么价值?细细说来。”

    当着太多人的面,裴蕴这次有些不好意思当传声筒了,干脆让陈应良开口回答,陈应良如实答道:“禀圣上,微臣从海外书籍上得知,白叠子花还可以纺成丝线,继而纺织成布,以这种布制成的衣服不仅和麻布同样结实,穿着身上还更加舒适。此外,白叠子花的种子还可以榨油,代替菜油或者灯油使用,油渣和豆渣一样,都可以做为战马或者六畜的喂养辅料。”

    “白叠子还可以纺线?”隋炀帝又是一喜,再转目去看陈应良家的临时工坊时,便又问道:“那这里怎么没看到白叠子纺线?”

    “陛下恕罪,因为微臣只知道白叠子能够纺线,不知道如何纺织成线,所以未曾准备。”陈应良尴尬的如实回答,然后又赶紧说道:“但微臣可以肯定,白叠子绝对能纺织成线,陛下只需向少府下一道旨意,让少府监的能工巧匠集思广益,钻研技巧,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将白叠子纺织成线的办法。”

    “很好。”隋炀帝满意点头,然后转向了站在宇文述身后的云定兴,吩咐道:“云爱卿,这事就交给你督办了,尽快给朕找出用白叠子纺线的办法,事成后,朕自有赏。”

    差一点就被陈应良拖下水的云定兴赶紧答应,点头哈腰的接过了旨意,隋炀帝则又转向了裴矩,吩咐道:“裴爱卿,从高昌购买白叠子的事就交给你了。记住,越多越好,尤其是种子,来年你安排一些土地试种,然后把结果禀报于朕。”

    进口棉花既有大把的油水可捞,引进来的种子也可以优先便宜自家人,这样的好事裴矩当然是求之不得,赶紧也是拱手领旨。再然后,隋炀帝又把目光转向了裴蕴,笑着说道:“裴蕴爱卿,你慧识珠,竟然能从只言片语之中发现白叠子花对我大隋的重要价值,并且立即上奏于朕,对朕忠心耿耿,为大隋国事竭精殚力,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谢陛下夸奖,这是微臣的本分之事。”裴蕴假惺惺的谦虚,心里则悄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走出不孝儿子裴爽从逆谋反带来的阴影了。

    “爱卿不必谦虚,有功就必须得赏,否则何以激励后人为朕效忠?”隋炀帝在对待功臣方面倒是一如既往的出手大方,立即就吩咐道:“传旨,御史大夫裴蕴勤劳国事,献御寒棉衣有功,着即加封银青光禄大夫,仍领御史大夫事,赐彩绢三百匹,奴婢十五口。”

    白拣了一个正三品的职位,之前只是从三品的裴蕴当然是欢喜万分,赶紧稽首谢恩,又恭敬说道:“陛下,白叠子能够制成我大隋的第一件棉衣,全是太子右副率陈应良一手操办,他的眼界虽然不足,却也不无功绩,微臣斗胆,还请陛下也适当赏赐于他。”

    隋炀帝微笑着把目光转向了陈应良,陈应良赶紧稽首行礼,更加恭敬的说道:“陛下,微臣才薄识浅,制成棉衣却不知此物对我大隋的至关重要,险些暴殄天物,弃珠宝于瓦砾,实在无颜受赏。况且若非云少卿出手协助,又亲手为微臣制成弹棉竹弓,微臣真是不知何时才能制成棉衣,云少卿在此事上出力最大,所以微臣斗胆,想请陛下转为赏赐云少卿。”

    云大少卿的老脸顿时笑成一朵菊花,对陈应良咬出自己的满腹怨气也顿时一扫而空,赶紧跪下假惺惺的谦虚,把功劳推还给陈应良。隋炀帝见了放声大笑,道:“见惯了争功的,这互相谦让功劳的事,朕还真是难得见到一次。好了,二位爱卿也不必互相谦让了,都有功,陈爱卿制宝有功,云爱卿协助制宝有功,各赏缣帛百匹,以为奖励。”

    云大少卿和陈应良一起大喜,忙稽首谢恩,但事还没完,裴蕴乘机又向隋炀帝拱手说道:“陛下,司隶别驾苏世长弹劾陈应良贿赂朝廷官员一事,现今真相已然查明,下面是否应该追查一下,苏世长为什么要一口咬定陈应良为犯官高士廉脱罪了?究竟是蓄意诬告,挟私报复?还是受人指使,别有所图?微臣奏请陛下追查到底,以为后来者戒。”

    裴蕴说这话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替远房侄子讨回公道,之前裴蕴就已经察觉,苏世长表面上弹劾的是陈应良,真正的矛头却是指向自己,若非一些阴错阳差,暗地里确实在为高士廉四处奔走的陈应良很可能就已经把自己给拖下了水。无辜躺枪的暗怒之下,裴蕴当然不会错过痛打落水狗报仇出气的大好机会。

    隋炀帝的视线重新转回到苏世长身上,目光中也不再带着笑意,只尽是冷酷与锐利。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即便是在大冷的天里,苏世长的额头上仍然还是汗水滚滚,几次想要偷眼去看李渊和封德彝,却又强行忍住苏世长很清楚,自己如果不咬出李渊和封德彝,或许还有活命的希望,但如果咬出了李渊和封德彝,自己就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

    别无选择之下,苏世长只得老老实实的避重就轻,稽首答道:“微臣风闻奏事,弹劾有误,请陛下恕罪。”

    “苏大人可真会避重就轻,也很会钻国法空子,知道风闻奏事即便弹劾有误也属无罪。”裴蕴马上接过话头,笑道:“可惜,如果苏大人你只是弹劾陈应良贿赂朝廷官员,那么倒可以算是风闻奏事,但你又指出了陈应良的贿赂内容,这就不是风闻奏事了,而是具实上奏既然是具实上奏,那么我倒想请教一下苏大人,陈应良为犯官高士廉脱罪这条罪名,又是从何而来?”

    同样喜欢痛打落水狗的还有宇文述,两个儿子因为苏世长弹劾被贬为了奴隶,宇文述本就与苏世长结下了大仇,这会宇文述当然不会错过机会,也是马上站了出来,冷笑着向苏世长说道:“苏大人,你说弹劾陈副率只是风闻言事,可我怎么记得,在金銮殿上你面圣答对时,说的可是已经查实陈应良贿赂朝廷官员?怎么着,苏大人难道还想把说出来的话再咽回去?”

    苏世长彻底哑口无言,心里只是暗恨背后靠山情报不准还安排自己出面打黑枪,搞得现在黑枪子弹全打到了自己身上。宇文述却毫不客气,马上又转向了隋炀帝行礼说道:“陛下,司隶苏世长构陷同僚,污蔑同僚,罪恶昭彰,若不重惩,只恐朝廷上诬告成风,人心崩析,微臣斗胆,请陛下务必重惩苏世长,以儆效尤。”

    隋炀帝当然明白宇文述这是在公报私仇,但是无所谓,一方是占着理的心爱宠臣,一方是几乎没印象还被抓住了把柄的普通官员,隋炀帝当然知道如何选择,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张口就吩咐道:“来人,将诬告同僚的苏世长拿下,免除一切职位,押往刑部大牢关押,着御史台派员审问,从重定罪。”

    左右卫士整齐答应,立即上前将苏世长剥去官服就地捆绑,苏世长默默无语,心里只是悄悄祈祷背后靠山尽快营救自己,李渊与封德彝面无表情,裴蕴和宇文述等人则是偷偷狞笑,还有脾气十分不好的卫玄卫老顽固,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狰狞笑容事后自然是特意交代刑部大牢好生款待差点把自己也拖下水的苏世长不提。

    折腾了不少时间,隋炀帝终于下旨摆驾回宫,还带着所有制棉工具、工匠与原料成品,百官浩荡随行,期间裴矩抓到了机会,向陈应良吩咐道:“贤侄,一会直接去你裴蕴伯父家里,顺便把你的叔父黎国公也叫上,到时候我有话要问你。”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点头答应。

    ………………

    随着苏世长的被拘入狱,陈应良踏入仕途后遭遇的第一场风波危机终于安然度过,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随驾回宫继续当完差后,陈应良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裴氏别宅拜见裴弘策,把事情的经过向裴弘策禀报,转述裴矩的要求,请裴弘策与自己同去裴蕴家中拜见裴矩。结果裴弘策的脸色当场就白了裴弘策可是知道陈应良确实搀和进高士廉案的,大怒下裴弘策抬手就抽了陈应良一记耳光,然后又命下人把陈应良捆上,背上插了一根荆条,这才把陈应良塞进马车,领着陈应良匆匆赶来裴蕴家中负荆请罪。

    到得裴蕴家中,大忙人裴蕴还没从皇城回来,倒是平时远比裴蕴更忙的裴矩已经坐在了暖房中,正品着裴蕴家珍藏的美酒享受生活,见陈应良五花大绑的背着荆条进来,裴矩还当场就乐出了声,向裴弘策笑道:“贤弟,你这是干什么?应良贤侄做错什么了?怎么把他弄成了这副模样?”

    “弘大兄,我是让这小子来向你和聚治行负荆请罪的。”裴弘策把远房侄子踢了跪下,向裴矩稽首说道:“不敢欺瞒兄长,其实陈应良这小子打算营救高士廉的事小弟早就知道,小弟虽然阻止了他,但小弟真是没想到,这个小畜生不肯死心,竟然又背着我私自行事,险些连累到两位兄长在皇帝面前难堪受责。”

    “这个小畜生是小弟引进闻喜裴氏的,他干出蠢事我责无旁贷,现在我把他捆来了,打我兄长如果不忍心,这个小畜生兄长可以随便打,不用给小弟半点面子,重重的打,给他留一口气,算是兄长你赏他的!”

    裴矩放声大笑了,很温和的笑道:“贤弟,你太多心了,都是一家人,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况且贤侄这次也没连累到我们,还让你的聚治兄长白拣了一个正三品,我们夸奖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责罚?贤弟快请起,来人,为应良贤侄松绑。”

    叫起了单膝跪地的裴弘策,裴矩又让人给陈应良松了绑,期间陈应良本想乘机起身,却被裴弘策的眼神瞪住,老老实实的继续跪在地上,裴矩也没理会裴弘策的小动作,只是把裴弘策叫到了炭盆旁边坐下,亲手给裴弘策满上了一杯酒,这才向陈应良吩咐道:“贤侄,把事情经过如实道来,越详细越好,不可有半点隐瞒与疏忽。你这件事背后很可能还有人,我们不能差点吃了大亏,还连背后捅刀子的人都不知道。”

    陈应良老实答应,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柴倩跑到自己面前要求退还订婚信物,自己寻找玉佩找到了高士廉家里,因为同情身世相似的长孙无忌兄妹,在明知道高士廉案是裴蕴一手造成的情况下,仍然硬着头皮接受了长孙兄妹的哀求,答应设法营救高士廉,然后就是自己替高士廉家人活动探监公文、恳求裴弘策遭拒和贿赂云定兴等事,期间也按照裴矩的要求尽可能详细介绍,不敢有所隐瞒。

    裴矩一直品着酒倾听陈应良的介绍,始终没有说话,直到陈应良仔细说完,裴矩又盘算了片刻,才突然问道:“贤侄,你是在那一天答应营救高士廉的?是否高士廉入狱的当天?”

    “回禀伯父,不是当天,是第二天。”陈应良如实答道:“高士廉入狱的当天,小侄去刑部打听消息时,卫留守就已经暗中告诉了小侄,说高士廉入狱是因为裴蕴伯父的参劾,要求小侄少管闲事。小侄不敢让伯父为难,当天就没敢开口答应高家人救高士廉,直到第二天,高士廉的外甥和外甥女到了小侄家中哀求,小侄于心不忍,这才勉强答应了他们。”

    “第二天的什么时候?”裴矩追问道。

    “应该是下午申时过后。”陈应良回忆着答道:“小侄申时下差,下差后直接回了家,然后就见到了长孙兄妹,答应了他们。”

    裴矩笑了,很温和的微笑说道:“唐国公,你够狠,好一手笑里藏刀,好一手上屋抽梯,如果不是应良贤侄的运气还算不错,我们闻喜裴氏和应良贤侄,可就要被你阴了。”

    “唐国公?李渊?”陈应良大惊抬头。

    “兄长此言何意?”裴弘策也是大吃一惊。

    “也是凑巧,昨天处决杨玄感时,我恰好从聚治贤弟口中知道一件事。”裴矩微笑说道:“贤弟,贤侄,你们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就在应良贤侄答应营救高士廉的当天上午,辰时过半刚散朝时,唐国公李渊就已经在裴蕴贤弟的面前提起这件事,还亲口告诉了裴蕴贤弟,说应良贤侄已经答应了高士廉的家人,一定会替高士廉洗脱罪名,营救出狱。当时裴蕴贤弟还非常愤怒,觉得应良贤侄太过招摇,难以托付大事。”

    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的陈应良,裴矩微笑着补充道:“贤侄,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唐国公为什么会大方拿出礼物,让你在你的裴蕴伯父面前活动?为什么你的礼物清单,会出现在弹劾你的奏章上?你宽宏大度原谅了唐国公的女婿,柴公子的岳丈大人,似乎却不太肯宽恕你让他颜面大失的罪过啊。”

    陈应良更加的张口结舌了,裴弘策却象屁股上长了刺一样的跳起来,冲到陈应良的面前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小畜生!看到了没有?什么叫姑息养奸?什么叫东郭救狼?什么叫妇人之仁?你这个小畜生就是妇人之仁!就是东郭救狼!你救他的女婿全家,他又把你当什么葱蒜了?这就是柴家李家给你的报答,这就是你的善有善报!老子叫你做好人,叫你发善心!”

    拳脚打在陈应良的身上,却疼在陈应良的心上,这几天的事如电光火石般从陈应良心头掠过,恍然大悟之余,陈应良忍不住缓缓说出了一句话,“李渊!等着!”

第104章 善恶有报(上)

    突然从门外进来的裴蕴救了陈应良一条小命,见裴弘策揪着不孝侄子痛打,同族兄长笑吟吟的坐在炭盆旁边看热闹,心情正颇好的裴蕴顿时就乐了,笑着问道:“呵呵,弘策贤弟,你这是干嘛啊?教训晚辈,怎么跑到我家里来教训了?”

    “兄长,你来得正好,小弟把这个小畜生带来向你请罪了。”裴弘策赶紧扔下不孝侄子向裴蕴行礼,匆匆把上门负荆请罪的来意说了一遍,然后请求裴蕴狠抽陈应良。并且言明不用给自己面子。

    “哈哈哈哈……。”裴蕴很难得的真正开怀大笑一次,一边亲手搀起稽首请罪的陈应良,一边向裴弘策笑道:“贤弟,你这不是向我负荆请罪,是在替你的贤侄向我请功啊。用几朵花园里的白叠子,替我挣到了一个正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这样的不孝侄子你给我多领几个进门,有多少我要多少。”

    “兄长,你不必对我客气。”裴弘策诚恳的说道:“这小子这次差点连累到你,小弟心里很明白,他还敢插手你经办的高士廉一案,这我也早就知道,对这种胆大包天的小畜生,你千万别手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这也是为了他好,免得他以后也继续给你们闯祸。”

    “哎呀,算了。”裴蕴大笑说道:“反正坏事变成了好事,以后叫他注意些就行了,犯不着动不动就家法伺候,应良也不小了,别总是对他又打又骂,他也要面子。”

    大笑着宽恕陈应良的一切过失,裴蕴这才向本家兄长裴矩见礼,裴矩微笑问道:“怎么样?苏世长有没有交代他的幕后主使?”

    “没有。”裴蕴摇头,答道:“嘴很硬,一口咬定他是风闻言事,拒绝交代出他背后的人,宁可背上凭空诬告的罪名。小弟估计,他背后的靠山肯定不简单,甚至有可能通过其他渠道救他出狱,所以宁可认罪也不卖主,免得出狱后死得更惨。”

    “那是当然,唐国公有的是门路救他,还有许多门路还肯定是我们此前不知道的。”裴矩冷笑起来,道:“比方说这个苏世长吧,我们之前一直都以为他是封德彝的狗,封德彝又只是给虞世基当狗,几时能够想到,他们背后真正的主子其实是唐国公。”

    “兄长此言何意?你已经查明苏世长的幕后主使了?”裴蕴的脸色有些凝重了。

    裴矩点点头,这才把自己之前的分析盘算对裴蕴说了一遍,裴蕴听了先是沉默不语,盘算了片刻后,裴蕴的白胖脸庞上才露出了些笑容,笑道:“嘿嘿,还真是小看了唐国公,平时里不声不响,就好象一个明哲保身的皇亲国戚,想不到该出手的时候,出手能这么狠,还有这么多的隐藏实力。这次如果不是应良贤侄阴错阳差运气好,咱们可能吃了亏,也不知道背后是谁捅的刀子。”

    “都是这个小畜生!”裴弘策又是一脚踢在了陈应良身上,骂道:“和李家结仇给你两位伯父找麻烦就算了,还装什么好人以德报怨,现在报得好了,如果不是运气好,你的脑袋搞不好就得落地了。”

    陈应良唯唯诺诺,裴矩则微笑说道:“弘策贤弟,别对应良贤侄又打又骂了,他替柴家求情那件事,正对了圣上的胃口,圣上还在背后夸他懂事明理,你这个提携应良贤侄的好叔父,也沾光被皇帝夸奖了几句,算是给皇帝留下了一个好印象,等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我们替你说话也容易些。”

    “兄长此言何意?”裴弘策惊讶问道。

    “这里没外人,告诉你们也无妨,上前天,皇帝在宫内饮宴,我和卫玄、樊子盖做陪,席间无意中提起了这件事。”裴矩解释道:“当时陛下就说了心里话,说杨玄感这次叛乱牵涉众多,他不便深究株连,但不能不给朝廷百官一个警告。柴绍那小子跳出来找死,要求朝廷追究叛贼家眷,这个奏请虽然绝不能接受,但皇帝也不能处死柴绍,以免众官觉得皇帝是害怕牵连过大有所顾忌,不得不杀柴绍以安抚百官,觉得皇帝软弱可欺更加的肆意妄为。应良贤侄求得代王殿下饶柴绍不死,这点就恰好对了皇帝胃口,皇帝很是满意这个处置结果。”

    “皇帝为什么说很是满意?”裴蕴先是有些惊奇,然后猛的一惊,忙问道:“难道说,皇帝是在向卫玄和樊子盖发出暗示?”

    “当然是发出暗示。”裴矩笑道:“看着吧,要不了三五天时间,那两个老滑头就该上表重提此事,请求陛下重惩柴家了,然后皇帝一个当众宽恕,既往不咎,就警告了象贤弟你这样不幸受牵连的朝廷官员,让你们明白,皇帝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这次的株连之罪,所以才饶恕跳出来当出头鸟的柴家。”

    有个倒霉儿子叫裴爽的裴蕴沉默了,半晌才笑道:“呵呵,看来这次还真得感谢应良贤侄,如果当时代王殿下真依了我们的请,把柴慎和柴绍一刀砍了,小弟在圣上面前,可就要落下杀人灭口、公报私仇的评价了。”

    “那是当然。”裴矩笑笑,道:“说起来,应良贤侄还真是贤弟你的福星,既无意中替你摆脱了公报私仇、杀人灭口的嫌疑,这次又帮你升了官,在圣上和满朝文武的面前出了大风头,还替我们闻喜裴氏找到了一条发财门路,这么孝顺的侄子,贤弟你可一定得好好奖励于他。”

    “呵呵,那是当然。”裴蕴嘻嘻一笑,马上转向了陈应良,笑着问道:“贤侄,说吧,想要伯父的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只要伯父能办到。”

    机会来临,陈应良当然不会客气,忙向裴蕴单膝跪下,稽首说道:“伯父恕罪,小侄这次差点就给你带来大麻烦,原本不该再厚颜求赏,但两位伯父既然都开了口,小侄也大胆开口了,关于高士廉的事,不知伯父能否稍加通融……?”

    “你又来了是不是?”裴弘策大怒,又是一脚踢在了陈应良身上,怒道:“因为高士廉的事,你都差点牵连到你伯父,现在你还敢开口,高家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帮他们救人?”

    “叔父恕罪,小侄真没收高家的任何好处,真的只是同情他们而已。”陈应良哭丧着脸答道:“我只是觉得他两个外甥太可怜,又和我的身世相似,就起了同病相怜之心。”

    裴弘策大怒又作势要打,裴矩叫住裴弘策,平静说道:“弘策,别教训他了,应良贤侄的心地善良,悲天悯人,这样的性格在官场上虽然不可取,却也不失为一种美德,心善之人必然忠诚孝顺,你是他的长辈,应该鼓励他才对。”

    说罢,裴矩又转向了裴蕴,微笑说道:“贤弟,给应良贤侄一个面子吧,这次算我也帮着他求你,对高士廉网开一面,成全应良贤侄这一份善心。”

    “兄长开口,小弟那敢不从?”裴蕴拱手答应,然后又笑了笑,说道:“不过应良贤侄这次也是瞎折腾,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整死高士廉的打算,向皇帝奏请拿他下狱,是因为皇帝当时正在气头上,因为斛斯政的事龙颜大怒,又马上向我问起斛斯政都有什么同党,我不能不给皇帝一个交代,这才顺口提起了高士廉,想先给皇帝找一个出气筒平息怒气,然后再仔细调查斛斯政的真正同党,高士廉如果真是被冤枉,只要他聪明听话,我又何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笑着说完,裴蕴又点点头,道:“好吧,既然贤侄是一片善心,那老夫就成全你,回去告诉高士廉的家人,叫他们放一百个心,十天之内,老夫担保他高士廉平安出狱,官复原职。”

    陈应良大喜,赶紧再三拜谢裴矩和裴蕴,并且在心里赌咒发誓,发誓这辈子再不当什么好人了这个社会实在太黑暗,当好心人太吃亏,还是当恶人更轻松些。

    “贤弟,这也是个机会,错过有些可惜。”裴矩又向裴蕴说道:“你在此期间不妨找个机会,把应良贤侄和唐国公的事告诉给高士廉,让他知道应良贤侄为了救他冒了多少风险,也让他知道那位唐国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至于信不信,由他自决。”

    “兄长放心,小弟一定会让他知道。”裴蕴心领神会的一口答应,又微笑说道:“高字行在文坛清流中颇有声望,如果能让他为我裴氏所用,也不失为我们在闻喜裴氏在士林中的一大助力。”

    事还没完,微笑过后,裴蕴又换上了平时的亲切笑容,笑着向裴矩问道:“呵呵,兄长,唐国公对我闻喜裴氏如此用心良苦,做为礼尚往来,仅仅只是对高士廉告知实情,似乎还不够报答唐国公的恩情用心吧?”

    “不用急,慢慢来,有的是机会。”裴矩微笑得更加亲切,神情更加轻松的说道:“若我所料不差,最迟明天,宇文述就该找贤弟你打听消息了,把关于唐国公的情况全告诉他,差不多八年的旧帐,宇文柱国早就想找个机会出口恶气,我们得成全他。还有,顺便替应良贤侄赔个罪,贤侄今天把他扯出来虽然是被迫,也没造成什么后果,但该做的姿态,我们也得做足。”

    裴蕴含笑点头,把裴矩的交代一一答应,然后裴矩本想就此打住,突然又轻轻一拍额头,懊恼道:“瞧我这脑子,怎么忘了这么大的事?”

    “兄长忘了何事?”裴蕴忙问道。

    “一件很巧的事。”裴矩微笑道:“今天早上上朝前,唐国公恰好向我打听起了关于弘化太守的事,他任弘化留守,正巧干上弘化太守出缺,需要重新委派,这就是一个报答唐国公的大好机会贤弟,你的手下可有合适人选?”

    “弘化太守的人选?”裴蕴开始盘算,沉吟道:“这个人选可不太好挑,既得不能畏惧唐国公的皇亲国戚身份,又得打铁本身硬,让唐国公抓不到什么把柄,扳不倒也掀不翻,还不能被他收买笼络。这样的人,可是不太好找……。”

    又一个机会来临,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陈应良突然灵机一动,忙向裴家兄弟行礼说道:“二位伯父,关于弘化太守一职,小侄有一个合适人选,斗胆向二位伯父推荐。”

    “你有合适人选?谁?”裴矩和裴蕴都是为之一奇。

    “前扶余道监军、司隶刺史,房彦谦!”陈应良朗声回答,又解释道:“不敢欺瞒二位伯父,小侄与房彦谦之子房玄龄亲如手足,与他父子比较熟识,知道房伯父很是不满唐国公的广交草莽,私下与四方豪杰多有往来,对唐国公的这些举动十分警惕,房伯父又是出了名的正直坦荡,把他放到唐国公身边去,既绝不可能被唐国公收买,还保管可以让唐国公全身上下,舒服透顶!”

    裴矩和裴蕴对视了一眼,然后顿时对视大笑了起来,裴蕴还指着陈应良笑骂道:“好小子,刚刚才夸了你小子悲天悯人,心地善良,一转眼就原形毕露了?让房彦谦出任弘化太守,既替你的房伯父谋到了实权职位,又给唐国公身边掺了一大把沙子,一举两得,看不出你这小子还真是会算计啊。”

    陈应良傻笑,连连拱手谢罪,老裴家最出色的裴矩则也是笑道:“成,是个不错的主意,把房彦谦这样的著名清官廉吏放到唐国公身边,是可以让他好好喝一壶,对房彦谦出手招天下骂,不下手招房彦谦骂,绝妙人选,明天我就在圣上面前进言,争取把这事定下来!”

    陈应良大喜,忙替好友一家谢过了裴矩的提携之恩。而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公务繁忙的裴矩见再无他事,便立即提出了告辞,裴蕴挽留间,绑着陈应良来这里负荆请罪的裴弘策犹豫了一下,突然向裴矩和裴蕴拱手说道:“两位兄长,再耽搁你们一点时间,小弟有一事相求,请二位兄长务必答应。”

    毕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已经准备回家的裴矩马上就停住了脚步,笑道:“呵呵,贤弟有话尽管说,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气。”

    “多谢兄长。”裴弘策先道了谢,然后才指着陈应良说道:“小弟斗胆,想请二位兄长尽快为陈应良谋一个东都洛阳的官职,把他调到洛阳去任职。”

    陈应良一楞,裴矩和裴蕴也微微一楞,裴弘策则继续说道:“二位兄长明鉴,小弟也知道现在就把应良调到洛阳任职,是有些过于焦急,也很难找到适合他发挥才干的职位,但小弟也是为了他好,这小子太能惹事了,入仕才几天时间就差点给你们闯祸,在大兴的仇家又多,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果让他继续留在大兴,只怕迟早有一天会闯下大祸,无法收拾,所以小弟想把他带回洛阳,方便随时看管,也免得他不小心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裴弘策这话打动了裴矩和裴蕴两兄因为他们可是已经亲眼见识了陈应良的闹腾能力,裴矩刚想点头答应,不曾想陈应良却突然向裴家几兄弟单膝跪下,拱手说道:“两位伯父,叔父,你们的好意小侄明白,但小侄斗胆,想请你们替小侄谋一个地方官职,到地方上去担任职位,若能如此,小侄结草衔环,定当报答两位伯父与叔父的大恩大德。”

    “到地方上去?”裴弘策有些来气,呵斥道:“你才多大,到地方上去,能担任什么职务?”

    “小侄不求职务高低,只要能够放手大干一场就行,为国效力,也为伯父和叔父你们争气。”陈应良朗声答道:“如果两位伯父方便的话,小侄想去贼乱猖獗的青徐齐鲁等地担任官职,发挥本身所长,协助当地官员剿灭叛匪,为皇帝分忧,也不辜负两位伯父和叔父的提携眷顾之恩。”

    一度万分惊奇的裴矩这才明白陈应良的目的,沉吟说道:“让你去平叛剿贼,确实可以发挥你擅长军事的长处,但是青徐齐鲁等地可不比东都洛阳,乱贼人多势众,官兵却寥寥无几,不仅危险,你就任地方实职后,如果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我们也不必继续提拔于你。这一点,你可要想好了?”

    “小侄绝不后悔!”陈应良咬牙答道:“经过高士廉这件事,小侄已经很明白自己不适合朝廷官场,至少目前还不适合,只有真刀真枪的生死沙场,才有小侄的施展机会,所以小侄绝不后悔,只求伯父答应!”

    裴矩很给面子的先看了裴弘策神情,陈应良在闻喜裴氏中真正的靠山裴弘策有些迟疑,陈应良忙又向他行礼,恳求道:“叔父,小侄知道你想把我带回洛阳,是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小侄到了你的麾下,也能得到你的时刻眷顾,可以避免许多麻烦。但花园里的草木永远长不成参天大树,不经历风雨也没有彩虹,小侄如果永远躲在你的羽翼庇护之下,就永远没有成长历练的机会,所以小侄求你了,请给小侄这个一展所长的机会。”

    又迟疑了片刻,考虑到陈应良目前在军事上表现得最出彩,裴弘策还是无奈的向裴矩说道:“兄长,那就随他吧,如果兄长方便,就请你替这个小畜生谋一个地方官职,让他去发挥他的军事长处,看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也免得他留在京城里老是给你们闯祸。”

    本家兄弟中排名第三的裴弘策开了这个口,裴矩自然不能不给面子,立即就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弘策贤弟开口,那我就把这件事记在心上,看什么样的地方职位适合应良职位,有机会就给他安排。”

第105章 善恶有报(中)

    随着隋炀帝从陈应良家中回到皇宫,又从皇宫回到自己家中,唐国公李渊的脑袋一直都是晕头转向的,迷茫得连何时到弘化上任和新任弘化太守人选这样的大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会演变成了这样?自己巧布的迷局陷阱,不仅没有如愿以偿的收拾下女婿仇人,还反过来让自己折损了一员隐藏多年的大将?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了现今的结果,李渊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了。

    也是直到回到自家门前时,李渊才大概整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通过长孙兄妹拿去让陈应良到裴蕴面前活动的珠宝,被陈应良送给了云定兴,云定兴又顺手转送给了宇文述,期间三方很可能都没有提起关于高士廉的一字一句,陈应良用礼物仅仅只是向云定兴交换了几名工匠,然后让这些工匠制做出了海外异宝御寒棉衣,再把棉衣送给了裴蕴至于陈应良与裴蕴之间是否提起高士廉,长孙无忌带来的假消息是否陈应良故意安排,李渊就是彻底的看不出猜不透了。

    “这件事,要么就是陈应良小子和长孙无忌联合起来阴我,要么就是陈应良猜到了我的计划,反过来利用长孙无忌给老夫下了套!”这是李渊对这件事得出的结论,但李渊仍然还是万分糊涂,“老夫的计划,到底是那里出了漏洞?为什么此前没有任何端倪?”

    稀里糊涂的进了自家大门,宝贝儿子李二赶紧到面前来打听消息,至今还在迷茫中的李渊花了不少力气,这才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对宝贝儿子介绍了一遍,李二张口结舌之余,难免也开始失魂落魄了,喃喃道:“怎么可能?无忌对我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骗我?但不可能啊,就算无忌骗我,观音婢也不可能骗我啊?”

    父子俩人对视不解的时候,李渊的长子李建成突然进到了房间,神情有些激动的向李渊问道:“父亲,听说今天皇帝陛下圣驾亲临宜阳坊,率领满朝百官去了陈应良陈兄弟的家里,轰动了小半个大兴城,是否真有此事?皇帝连我们家都没来过,应良兄弟又干了什么漂亮事了,竟然获得如此殊荣?”

    李渊和李二都无心回答,全都是苦苦思索今天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对李建成的问题完全是充耳不闻。见父亲与兄弟如此模样,李建成不由也是糊涂了,忙又问道:“父亲,二郎,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满脸愁容?”

    抬头看了一眼才干同样出众的大儿子,李渊犹豫了一下,这才向李二吩咐道:“二郎,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你的兄长吧,他事前不知情,旁观者清,或许能看出什么?”

    干了亏心事的李二有些为难,但父亲的又不敢不听,便只得低声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就是自己与父亲设计陷害陈应良却反受其祸的大概经过介绍了一遍,结果对陈应良印象相当不错的李建成一听就火大了,怒道:“父亲,二郎,你们太过份了吧?应良兄弟对妹夫一家以德报怨,仁至义尽,你们竟然还狠得下心陷害于他?于心何忍啊?”

    “闭嘴!为父如何行事,用不着你管!”正在气头上的李渊大怒,呵斥道:“都二十五的人了,还凭印象取人,天真!幼稚!姓陈的小子是什么好东西?他刚回大兴的时候,如果直接表露身份,你的妹夫一家会这么惨?他求卫玄、樊子盖宽恕你妹夫一家,你以为他是发自善意啊?他是为了他自己,用你妹夫一家的永不翻身,换他以德报怨的美名!”

    “柴绍他是自作自受!”李建成毫无惧色,大声说道:“他宽恕柴绍一家,也完全是因为他的天性善良,可怜柴绍一家的悲惨下场,看在上几辈的交情份上,这才救了柴绍全家,用心正当!为这,他自己都差点背上黑锅!”

    “放屁!”李渊大怒下骂了句脏话,怒道:“这小子如果是好人,这次会利用长孙无忌给老夫设下陷阱,害得老夫折损一员大将?你知不知道,老夫在苏世长身上花了多少心血,这次就因为这小子,全白费了!”

    “父亲,恕孩儿说句不恭敬的话,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建成强压住胸中冲动,严肃说道:“父亲你平心静气的仔细想想,如果这次的事,如果真是应良贤弟给你布下的陷阱,反受其祸的岂能只有苏世长一人?你为什么没有受到牵连?就凭这一点,孩儿就可以肯定,应良兄弟此前对我们李家完全没有任何恶意,不然的话,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被刚刚知情的大儿子一语点醒,李渊先是愕然呆住,然后重重一拍额头,惨叫道:“明白了!这事完全只是巧合,巧得不能再巧的巧合!不然的话,以裴矩和裴蕴那两个奸贼的德行,怎么可能不乘机反过来设套,乘机把老夫一举扳倒?!”

    “啊!”同样醒悟过来的李二也是双手捂头,呻吟道:“天下怎么还有如此奇事?陈应良这家伙,运气简直太好了!”

    “二弟,应良兄弟不是运气好,他这是佛家说的善有善报。”李建成小字就叫毗沙门,最是崇信佛家理论,听到二弟胡说八道自然万分不满,呵斥道:“在我们李家与柴家的事上,应良贤弟他从无恶念,全都是以善待人,所以佛祖才让他每每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说他运气好,你怎么不叫作恶多端的柴绍也运气好上一次?”

    李二苦笑,不敢也不想和迂腐兄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李建成则又冲二弟重重哼了一声,这才转向了李渊,拱手说道:“父亲,事已至此,后悔已然无用,孩儿认为,我们应该全力补救才对。尤其是苏世长那边,他如果把父亲你给卖了,那我们李家在大隋朝廷可就更是颜面扫地了!”

    李渊倒是有绝对自信相信苏世长不会出卖自己因为苏世长一旦卖了李渊,可就是连一个能够搭救苏世长出狱的人都没有了。李渊惟独比较担心的,还是闻喜裴氏是否会察觉到自己是幕后黑手?稍一盘算后,李渊很是勉强的点了点头,道:“大郎言之有理,现在后悔已经无用了,只能全力补救。这样吧,大郎你和陈应良交情最好,由你出面与陈应良联络,设法探听他是否察觉我们李家插手其间,如果没有,你就多个他一点补偿,算我们李家赔他的情。”

    “诺。”李建成点头,又问道:“父亲,如果陈应良已经察觉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了。”李渊苦笑道:“事已至此,我们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如果他真已经察觉,如何办你就自己决定吧。”

    李建成默默点头,李渊则又转向了李二,吩咐道:“二郎,明天你去见长孙无忌,向他探听消息,告诉他,为父与他舅父交往多年,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我会尽一切手段救他舅父出狱。但记住一点,我们利用他舅父设计陈应良的事,绝不能对他说起。”

    李二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如果高士廉一家知道这件事,怎么办?”

    李渊沉默,半晌才语气无奈的答道:“那你也自己决定吧,好在这件事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只要苏世长那里不松口,闻喜裴氏就拿我们没办法。”

    这次轮到李二沉默了,许久后,李二才提心吊胆的在心里说道:“苍天保佑,但愿高士廉一家不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观音婢……,我就真没脸见她了。”

    …………

    心事重重的过了一夜,次日清晨,李二早早就到了隔壁的隆政坊找好友长孙无忌打探消息,但很可惜,因为陈应良头一天下差直接去了裴蕴家中,长孙兄妹根本就没遇到陈应良,李二自然也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无奈之下,李二也仅能把李渊答应一定营救高士廉的话转述给了长孙兄妹,换来长孙兄妹的千恩万谢,然后长孙无忌还向李二发出了邀请,“二郎,我和观音婢打算今天去探望舅父,你如果有空的话,和我们同去如何?”

    目前还没有任何官职又还是单身的李二当然有的是时间,考虑到能够第一时间获得消息,同时还能与长孙小箩莉长时间相处,李二立即就接受了长孙无忌的邀请。然后再到了探监时间,李二就随着长孙兄妹带着衣物饮食,一路来到刑部大牢探望高士廉了,但很遗憾的是,李二与长孙兄妹一路来到了刑部大牢时,高士廉恰好被提出大牢到御史台接受审问去了,李二和长孙兄妹无奈,也只好耐心守在天牢门前,看看能不能在探监时间结束前等到高士廉归来。

    李二和长孙兄妹的运气还算不错,未时过半后,高士廉就被押回了天牢重新关押,长孙兄妹大喜,赶紧向典狱官塞钱请求探望,结果长孙兄妹还在手忙脚乱翻找卫玄那道允许探监的公文时,典狱官就已经吩咐道:“不必拿公文了,上面有令,你们的舅舅这次回来,改为关押在普通监牢,不是死囚牢,你们可以直接探望。”

    “舅父已经没关在死囚牢了?”长孙兄妹一起大喜,李二却是为之一楞,更加不详的预感也立即涌上心头李二很清楚,他的父亲虽然是皇亲国戚,也算是位高权重,但因为职位关系,在司法衙门中绝没有这么大影响力,能够这么快就让高士廉摆脱看押最严、条件也最恶劣的死囚牢,改为关押在条件比较好的普通牢房中。能够做到点的,只有裴蕴、卫玄和郑善果等区区几个司法衙门老大!

    让长孙兄妹更加欢喜的还在后面,当进到了天牢后,他们才发现高士廉不仅已经摆脱了满地污水、恶臭扑鼻的死囚牢房,还被单独关押在了一间比较干净的小牢房中,同时牢房里差役还大大方方的打开房门,让长孙兄妹进到房中与高士廉直接见面。

    好不容易与有如亲父的高士廉重新见面,长孙兄妹当然是少不得痛哭一场,新换了一身干净囚衣的高士廉则显得精神很好,抱住外甥和外甥女落了几滴眼泪后,还反过来安慰长孙兄妹,道:“别为舅父担心,刚才裴大夫已经亲自审过我了,问明了我与斛斯政的干系,认定我与斛斯政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还亲口告诉我,说只要再查明一些细节问题,我就可以出狱和你们团聚了。”

    “真的?”长孙兄妹更是大喜过望了。

    “当然是真的,舅父怎么会骗你们?”高士廉含泪点头,还抚摩着长孙无忌的脑袋微笑说道:“无忌,无垢,舅父这次真是托了你们的福,你们结识了一位义薄云天的好朋友,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们的舅父,这一次说不定就在劫难逃了啊。”

    看了一眼牢房门外,见无人偷听,长孙无忌这才小声问道:“舅父,你是说陈应良陈副率吧?”

    高士廉笑着点点头,承认外甥猜对了人,长孙无忌大喜,忙又说道:“舅父,还有唐国公,他这次也出了许多的力,应良兄长在裴大夫面前替你说话的礼物,也是唐国公李伯父替我们承担的。还有二郎,这些天他也一直在替你的事操心。”

    高士廉的眼中闪过神秘光芒,光芒一闪而过,然后高士廉抬起头来,向站在旁边的李二点头说道:“二郎,你和唐国公的心意,老夫领了。请回禀唐国公,大恩不言谢,高士廉饮水思源,来日结草衔环,定当回报!”

    高士廉嘴里说的是客气得不能再客气的感谢话,可是这感谢话听到了耳里,心中有鬼的李二却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直觉得后脊背发凉,就好象有什么人在自己后颈吹寒气一样。暗暗心惊之下,李二也只能赶紧拱手行礼,客套道:“叔父客气了,这些都是小侄与父亲应该做的。”

    高士廉笑了笑,这才又转向了长孙兄妹,低声交代了一通让他们好生照顾外婆舅母之类的家常话,又突然说道:“无忌,无垢,如果你们再见到陈应良陈副率,请告诉他,如果他方便的话,我想尽快见见他,向他当面道谢。”

    长孙兄妹一口答应,高士廉却又微笑着补充道:“对了,顺便告诉他,那枚玉佩我也会尽快还他。”

    “玉佩?”李二也知道那枚玉佩的事,却不知道这枚玉佩的来历,心中自然难免有些糊涂,“这个时候,提起那枚玉佩干什么?还有,陈应良当初和柴倩去寻找那枚玉佩,到底是为了什么?”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李二和长孙兄妹一起辞别了情况已经明显改善许多的高士廉,出了大牢后,欢天喜地的长孙兄妹当然是急着回家报喜,还邀请李二同去高士廉家中庆祝,心事重重的李二则坚持谢绝了,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家所在颁政坊,向父亲和兄长禀报高士廉的最新情况。

    李二回到家时,李建成去了陈应良那里探听消息还没回来,倒是李渊已经从皇城回到家中,还正坐在暖房的火炉旁边发呆,李二上前行礼问安,李渊也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答应,有气无力的问道:“情况如何?”

    “禀父亲,陈应良已经求动裴蕴了。”李二垂头丧气的答道:“今天孩儿与长孙兄妹去探望高士廉,高士廉亲口告诉我们,说裴蕴已经认定他无罪,还说要不了几天,他就可以平安出狱了。”

    “预料中事。”李渊叹了口气,道:“今天早朝,皇帝又当众表彰了一次裴蕴,说他昨天晚上枕了那种白叠花制成的枕头,发现远比绸枕更暖和更柔软更舒适,盖上了棉被后,更是暖如春天,比之普通毛毯强上十倍都不止,夸奖裴蕴献宝有功,要求裴家兄弟抓紧从高昌国收购白叠子的事。裴蕴出了这么多风头,答应陈应良的这种小小请求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难怪高士廉现在的情况这么好。”李二恍然,然后小心说道:“父亲,裴蕴好象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给了高士廉,高士廉今天当着孩儿的面,要求长孙兄妹好生感谢陈应良,应该是知道这件事出力最大的是陈应良了。”

    李渊沉默不答,李二又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有,高士廉向孩儿道谢时,除了普通的感谢话外,并没有任何的特别表示,语气似乎有些古怪,就……,就好象是故意把话说反一样。孩儿怀疑,他似乎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不必怀疑。”李渊有摇着头打断儿子的话,有气无力的说道:“刚才我还不敢完全肯定,但现在可以确定了,裴蕴肯定把所有情况都告诉他了,他已经知道我们父子这次不仅没有救他,还利用他入狱的事大做文章。”

    “父亲如何得知?”李二大吃一惊。

    李渊默然,突然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火盆,大吼道:“因为今天的早朝上,裴矩那个老滑头,举荐了房彦谦出任弘化太守!宇文述也给他帮腔,联着手把房彦谦硬扛上了弘化太守的位置!老子当时就明白,他们已经都知道苏世长的幕后主使是我,出手报复我了!”

    “啊!”李二张口结舌了,失声道:“房彦谦出任弘化太守?父亲,那你这弘化留守可不好当了,那个老东西名声极好,性格又是出了名的顽固,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父亲你在弘化稍微有什么动作,他肯定是马上捅到皇帝面前啊!”

    “这些不用你指点,我明白!”李渊大吼,跳起来又一脚把已经倾翻了的火盆踢得凌空飞起,咆哮道:“偷鸡不着蚀把米!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一次,老夫这个弘化留守,日子不好过了!”

    “陈应良小子,你可真是老夫的灾星啊!”

    仰天长叹过后,李渊垂下了脑袋,无力的说道:“你去安排,马上派人去弘化,叫长孙顺德和刘弘基马上停止与当地门阀接触,让他们带上所有人快走,回我的封地唐县去藏身,他们都有案底在身,被房彦谦那个老不死发现,他们就死定了,还马上就会连累到我身上。”

    李二赶紧答应,然后猛的一惊,忙问道:“父亲,高士廉知道了这件事,那我和观音婢的事……,怎么办?”

    李渊苦笑了,神情无奈的反问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第106章 善恶有报(下)

    李建成在陈应良的面前当然是一无所获,陈应良的人品性格再是不怎么样,也不至于缺少城府到当面就发作出来,既大失风度还毫无意义,所以李建成打着道喜的招牌来到了陈应良家中后,仍然还是受到了陈应良的友好接待,同时因为房玄龄也恰好来向陈应良道喜的缘故,三个人还坐了下来好好喝了一杯,尽欢而散。

    受到了热情招待的李建成回家后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陈应良懒得理会,也懒得去知道,陈应良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基本上已经没有可能再与老李家和解了,之前自己以德报怨宽恕了李渊的亲家,李渊仍然如此‘友善’的报答自己,现在自己与老李家在背地里又已经撕破了脸皮互相捅刀子打黑枪,自己如果还梦想什么抱老李大腿与老李家和解,那就是叫幼稚,而是叫愚蠢了!

    所以,陈应良之所以友好接待李建成,与李建成把酒言欢,除了显示风度,还有与李建成确实比较谈得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陈应良知道历史的发展方向,知道李建成将来要和李二撕破脸皮手足相残,为了给将来做好准备,陈应良才刻意与李建成保持友好关系至少保持表面上的友好关系!

    同一天,长孙无忌再一次来到了陈应良家中,除了叩谢陈应良的救亲之恩外,又转达了高士廉的请求,请求陈应良尽快与他见上一面,因为掌握的情报不足,陈应良暂时无法判断长孙无忌是否与未来妹夫李二联手给自己下套,加上又刚刚才被言官弹劾过参与高士廉案,为了避嫌,便婉言拒绝了长孙无忌同去探监的请求,仅仅只是答应待到高士廉出狱之后,自己一定抽空去探望高士廉。长孙无忌也害怕舅父的案子又一次节外生枝,便没有坚持,再三道谢后告辞离去。

    陈应良为了避嫌没有立即去探望高士廉,还道远房伯父裴蕴为了避嫌,也会等风波稍微过去后再放高士廉出狱,但陈应良也实在太小看了一些远房伯父的心狠手辣与欺上瞒下手段,才到了答应对高士廉手下留情的第三天,裴蕴就找出了斛斯政案的新替罪羊亲自上表弹劾李密妹夫、晋阳令刘文静与斛斯政勾结最紧,涉嫌斛斯政谋反叛国案,并且出示了从斛斯政家中搜出的与刘文静往来的书信做为铁证。

    看到裴蕴的弹劾奏章,还有从众多书信中特意挑选出来言语暧昧的所谓罪证,隋炀帝当然是勃然大怒,立即下旨将刘文静缉拿归案,裴蕴欢天喜地的领旨谢恩,李渊却更加的叫苦不迭了因为刘文静同样是李渊的知交好友,与李渊多有暗中往来。造成李渊虽然不清楚裴蕴拿刘文静当替死鬼是故意还是无意,但为了不被拔出萝卜带出泥,李渊也只能硬着头皮派出可靠心腹急赴太原,让刘文静做好准备,该跑就跑,该毁灭的证据就尽快毁灭。

    新的替罪羊被揪了出来给隋炀帝出气,其实原本就无比冤枉的高士廉再想脱罪也就易如反掌了,裴蕴再随便挑了一个隋炀帝心情极好的时刻,上奏说已经查实高士廉与斛斯政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调查期间不仅没有发现高士廉涉嫌参与斛斯政案,相反还发现了高士廉提醒警告斛斯政忠心为国的证据,心情正好的隋炀帝大手一挥,稀里糊涂入狱的高士廉也就更加稀里糊涂的被释放出狱了,还得以官复原职,赐假休息。

    高士廉被释放那天,在大兴耽搁了一些时间的李渊已然去了弘化上任,樊子盖和裴弘策等人也已经在此之前回了东都洛阳,始终关注着这件事的李二则随着长孙兄妹和高家众人一同来到了天牢门前,迎接高士廉出狱。天牢门外舅甥重逢,自然少不得又是抱头痛哭了一场,然后高士廉含着泪花看了看与长孙兄妹同来的众人,又向长孙无忌问道:“无忌,陈应良陈副率是否知道我今天出狱?”

    “应该不知道。”长孙无忌含泪答道:“陈副率每天都要到东宫当值,又要到申时正才能下差。”

    “那你就到延喜门外等着,等陈副率下差,就请他立即到我们家里,我要当面向他道谢。”高士廉吩咐道。

    好不容易盼到舅父出狱,长孙无忌当然舍不得又马上离开高士廉身边,但高士廉坚持如此安排,长孙无忌也没了办法,只得把高士廉暂时委托给家人下人,让下人先驾车载高士廉回家,自己则匆匆来到了陈应良下差必经的皇城延喜门外,等待陈应良下班回家。

    也是凑巧,恰好在同一天,陈应良第一次在皇城之内见到了自己的心中女神杨雨儿,当时杨雨儿是随着她的母亲到东宫探望隋炀帝的两个孙子杨倓与杨侑,正好经过陈应良的防区,陈应良除了率队行礼外,目光也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杨雨儿一次,可惜杨雨儿出入东宫经过陈应良身边两次,却始终都没有把目光停留在陈应良身上一次,始终都是面无表情的从陈应良面前扬长而过,对陈应良的火热眼神完全是视若无睹。

    顺便说一句,倒是杨雨儿那不得宠的母妃对陈应良好象颇有兴趣,两次经过陈应良面前时,都仔细的打量了陈应良几眼,只可惜陈应良对人妻向来无爱,连未来岳母到底长什么模样都没怎么注意,就更别说留心到这些微末细节了。

    “没缘分啊,连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想把她追到手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我是否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赶紧另外找一个漂亮媳妇算了?或者干脆直接就和闻喜裴氏联姻,求裴叔父在他家族里挑一个合适的给我做媒,直接做闻喜裴家的女婿。”

    带着这念头,陈应良心情失落的下了班,闷闷不乐的从延喜门出了皇城,结果前脚刚出了皇门,伺候陈应良当值的家丁还没来得及把坐骑牵到面前,长孙无忌就拦住了陈应良的面前,一边千恩万谢,一边替舅父邀请陈应良到自家做客,陈应良刚想考虑是否应邀,身旁突然又传来依稀熟悉的声音,“陈副率,民女李秀宁,见过陈副率。”陈应良与长孙无忌一起惊讶扭头看去,却见李秀宁领着两名丫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的身旁,还正在向陈应良行礼问安。

    “李秀宁怎么来了?”陈应良满头雾水,忙一边还礼,一边问道:“柴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民女是代表公公与郎君来的,在这里等陈副率很久了。”李秀宁露出了很虚伪的微笑,柔声说道:“陈副率,民女一家在太平坊家中准备了一些粗茶淡饭,想请陈副率大驾光临寒舍,当面向副率道谢与赔罪,万望副率赏光。”

    “道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陈应良随口客套道:“至于赔罪,那就更不必了,都已经过去了。”

    “副率大度,让民女一家更是无地自容。”李秀宁的语气仿佛很诚恳,又坚持道:“但民女还是恳请副率能够大驾光临,因为民女一家,受你的情……。”

    “柴夫人,不是我不给你面子。”陈应良苦笑着打断李秀宁的邀请,指着长孙无忌说道:“是你稍微来晚了一步,刚才我已经接受了无忌贤弟的邀请,答应去他的家中赴宴,分身乏术,所以实在无法从命。”

    李秀宁惊讶扭头来看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赶紧说道:“柴夫人,是真的,我舅父今天刚刚出狱,派我来这里等候陈副率,就是为了邀请陈副率到我家中赴宴,当面感谢陈副率的搭救之恩。柴夫人,我舅父的事你知道,没有陈副率,他这次就在劫难逃了,所以抱歉,小弟今天不能让你。”

    “居然这么巧?”李秀宁露出虚伪到极点的失落神情,很是勉强的行礼说道:“既然副率另有他约,那民女也不敢勉强,只是希望民女下次再来邀请副率时,陈副率能够赏光应诺。”

    “看情况吧。”陈应良随口敷衍,也根本不想和李秀宁纠缠,又客套了几句就赶紧上马,随长孙无忌赶往隆政坊到高士廉家中做客,留下李秀宁在原地继续的神情失望,仿佛入戏太深,一时回不到本身角色。

    很是顺利的来到了隆政坊,又一路来到了高士廉家中,高士廉很是给面子的大开中门,亲自来到了门外迎接陈应良,还有高士廉已经年过六十的母亲,也一起出门迎接陈应良,让多少还有些尊老爱幼品德的陈应良大为紧张,赶紧下马稽首行礼,连说不敢,高士廉则亲手搀起了陈应良,握着陈应良的手说道:“陈副率,大恩不言谢,高某此番能够化险为夷,皆你之恩!”

    “高叔父客气了,举手之劳,何敢言谢?”陈应良假惺惺的谦虚。

    “陈副率,你不必谦虚,所有的事老夫都知道了。”高士廉的语气远比李秀宁诚恳,又拍了拍旁边的长孙无忌,更加诚恳的说道:“陈副率,我这个外甥年幼无知,被人利用,险些致你于万劫不复的险境,冒犯之处,万望陈副率海涵。”

    陈应良苦笑,知道裴蕴肯定是把所有事都告诉给了高士廉,至今不知实情的长孙无忌却是张口结舌,脱口惊道:“舅父,我做错什么了?我怎么被人利用了?”

    另一旁的李二脸色顿时黯淡如灰了,高士廉则没有理会外甥,只是又向陈应良说道:“陈副率,还有一点老夫必须对你说明,无忌这几天去探望我时,我曾经仔细向他问过事情的过程详细,可以确认他是因为救我心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还要请你原谅他,别和他一般见识。”

    陈应良更是苦笑了,拱手说道:“高叔父,你这话说的,我要是责怪无忌贤弟,今天就不会来了。”

    高士廉放声大笑,也知道陈应良这是心里话因为如果陈应良怪过长孙无忌的话,自己就不可能平安出狱,官复原职,今天陈应良更不会接受自家的邀请。然后高士廉赶紧邀请陈应良进门,陈应良谢了,与高士廉并肩入府,长孙无忌则是继续的满头雾水,本想跟上,却忽然看到好友李二还呆呆站在原地,神情失魂落魄,仿佛已经神游天外,长孙无忌不由更是糊涂,忙说道:“二郎,快里面请,我舅父他们已经进去了。”

    直到长孙无忌第二次开口催促,失魂落魄中的李二才回过神来,很勉强的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我还有事必须先走,就不进去了,你进去陪伴高叔父和陈副率吧。”

    都已经快开饭了,好友却突然坚持要走,长孙无忌对此自然是大惑不解,询问原因时,人歪害怕影子正的李二自然不敢如实回答,只是借口还有急事,坚决提出告辞,长孙无忌无奈,也只好仍由李二去了。结果长孙无忌抬腿进门时,李二却突然叫道:“无忌,再等等。”

    “还有什么事?”长孙无忌回头问道。

    李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无忌,这次的事,我们李家没能出上力,十分抱歉,但你要相信我,我是真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对待,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所能决定。不管将来如何,我都继续会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说了这通没头没脑的话,李二扭头就离开了高府门前,身形萧索的永远离开了高府门前。看到幼年好友失落远去的背影,听到了李二那些没头没脸的话,又联想到舅父刚才的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长孙无忌的心头,也让在这件事中始终被人利用的长孙无忌突然明白了什么,暗道:“不会吧?二郎,不会那么对我吧?”

    与黯然离去的李二截然相反,坦荡无私的陈应良却被淹没在了高士廉一家巨大的热情之中,被请进了门后,高家的小辈全被高士廉叫到了陈应良的面前稽首道谢,然后老高家又摆下了盛大酒宴,盛情款待陈应良的搭救之恩,陈应良一再谦虚,不愿无功受赏,高士廉一家却根本不听,一边说着感谢话一边不断向陈应良敬酒,还快就把酒量目前还不行的陈应良灌得脸红脖子粗,脑袋晕晕乎乎。

    酒至酣畅,高士廉忽然向妻子鲜于氏使了一个颜色,鲜于氏会意,立即捧出绸缎垫底的木盘交给高士廉,高士廉又将木盘转递到了陈应良面前,微笑说道:“陈副率,这枚玉佩,听说曾经是你的物件,现今物归原主,请副率收下。”

    已经有些喝高了的陈应良低头看去,见绸缎垫底的木盘之上,果然安安稳稳的躺着一枚双虎首璜佩,还正是自己当初卖了做路费的那枚双虎首璜佩,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后,陈应良双手接过了木盘,向高士廉道谢道:“高大人,那晚辈就不客气了,晚辈也知道现在还你当初买佩的钱,你是肯定不收,所以我也不还了,就说一声谢谢了。”

    “这就对了,用不着那么客气。”高士廉大笑,又说道:“陈副率,你与我的外甥无忌年龄相近,老夫僭越,今后我们干脆就以叔侄相称如何?”

    “叔父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陈应良二话不说,马上拜倒口称叔父,高士廉大喜,忙说着贤侄请起将陈应良搀起,对陈应良的印象也益发良好,旁边的长孙兄妹和高履行也是欢喜不胜,一起对陈应良行弟妹之礼,陈应良将他们搀起间,长孙无忌又好奇问道:“兄长,小弟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不知你现在能否回答,舅父出事那天,你为什么会到我家里来寻访这枚玉佩?”

    “是啊,贤侄,你当初怎么会突然到我家来探访这枚玉佩?”高士廉也好奇同问,又道:“裴大夫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惟独忘记了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来寻访这枚玉佩。贤侄,现在可以让老夫知道谜底了吧?”

    陈应良更是苦笑了,借着酒劲,陈应良干脆如实说道:“其实谜底很简单,这枚玉佩是我与柴郡公千金指腹为婚的订亲信物,我和柴家的事你们都知道,我也不罗嗦了,总之那天是因为柴郡公的千金找到我,要求换回订亲信物,我才顺藤摸瓜,一路找到你们这里。”

    说着,陈应良又把自己当初把订亲信物卖掉当做投军路费的事大概说了一遍,高士廉和长孙无忌舅甥则越听越奇,简直都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巧合的事,倒是高士廉的老婆鲜于氏考虑到了另一个问题,向陈应良问道:“大侄子,你和柴家的姑娘,就没想过重归于好?不管怎么说,你们陈家和柴家,也曾经算是世交,如果重归于好的话,也不失为一桩美满姻缘啊?”

    不知为什么,在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长孙小箩莉突然有些紧张,赶紧偷偷去看陈应良的反应。还好,陈应良马上就苦笑说道:“婶婶,绝没有这个可能了,至于原因,当着无忌贤弟和观音婢他们的面我不方便说,有空你问问高叔父,他知道原因。”

    高士廉当然知道原因,更知道老李家这次利用自己的事对陈应良痛下黑手,根子就出在陈应良与柴家过节上,向老婆使了一个眼色让黄脸婆闭嘴后,高士廉又看了看陈应良,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忙问道:“贤侄,那么在你的婚姻大事上,不知你可有什么想法?”

    “暂时还没有。”陈应良如实答道。

    高士廉笑了,突然又说道:“贤侄,那么叔父现在就为你安排一门亲事如何?”

    “叔父你现在就为小侄安排一门亲事?”

    已经有些喝晕的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下意识的立即把目光转向了在场唯一的少女长孙无垢,结果长孙小箩莉也正好偷眼来看陈应良,四目相交,长孙小箩莉的清秀小脸蛋顿时变成了一块红布,赶紧低下了头去,心头砰砰乱跳,陈应良则有些傻眼,暗道:“不会是她吧?她可是未来的千古贤后啊?”

    难以想象的可能变成了事实,高士廉果然微笑说道:“贤侄若不嫌弃,老夫想把外甥女无垢许配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到高士廉这话,对长孙小箩莉从没有过类似念头的陈应良自然更是傻眼,长孙小箩莉羞得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高士廉的母亲、老婆和妹妹一起大惊,长孙无忌则惊叫出声,“舅父,你以前不是……?”

    “无忌,别说了,一会舅父就告诉你实情。”高士廉挥手打断了外甥的惊叫,然后转向了自己的妹妹兼长孙兄妹的生母高氏,郑重说道:“小妹,为兄这个决定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我是为了无垢好,应良贤侄不仅人才出众,前途无量,还心地善良,孝义双全,他如果能与无垢喜结良缘,必然能够好好照顾无垢一生。”

    高氏当然知道陈应良目前在官场上风头正劲,又知道陈应良与女儿的身世相近,女儿嫁过去必然得到陈应良的好生爱护,加上早就发现陈应良眉清目秀举止有礼,正是心目中的理想女婿人选,便也没有多做迟疑,很快就点头说道:“那就请兄长做主了。”

    高士廉满意点头,又笑吟吟的转向了陈应良,问道:“贤侄,现在就看你的意下如何了。”

    决定人生命运的关键时刻突然来临,陈应良彻底措手不及,本就喝红了的小脸也不由更加通红,心下迟疑,“怎么办?答不答应?”

    迟疑间,陈应良自然想起了自己的心中女神杨雨儿,接着又想起了自己与杨雨儿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还有杨雨儿今天在自己面前的冷漠神情,陈应良对她的心思也不由黯淡了下去。再然后,借着酒劲,陈应良干脆离席向高士廉下拜,朗声说道:“多谢叔父成全,小侄愿意与观音婢共度此生!”

    高士廉放声大笑,高氏满意微笑,长孙小箩莉羞得起身就跑进了后堂,陈应良则又在心里暗道:“雨儿,不是我移情别恋,是我和你之间没可能,早些把我的亲事定下来,你以后也不必烦恼我再去纠缠你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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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我为王介绍:
牺牲了,穿越了,是隋末,还在卖力表演花样作死大全的隋炀帝已经蹦达不了几天,王世充、李密、窦建德和翟让等一干猛人已经在迅崛起,老李家也已经在默默的积累实力,等待时机准备出手。
没钱没权没地盘,连吃饭都成问题,凄惨到未婚妻家人都一再登门退婚,陈应良一度打算去抱老李的大腿,上天却开了一个大玩笑,陈应良突然现,新的自己竟然和老李家有仇!
陈应良怒了!既然你老李家不给我出头之日,那你老李家也别想有什么出头之日!且看我如何报仇雪恨,夺你老李江山,抢你李二媳妇!
至于你其他的隋末牛人,都给哥为老李家陪葬吧!
我来隋末,我要比老李家做得更好!我来隋末,我做主!我为王!
隋末我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我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我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