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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老狼     隋末我为王txt下载     隋末我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0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

    烈日当空,炎炎骄阳下,残酷的激战打得如火如荼,整体实力方面占据一定优势的翟李联军凭借实力优势,也凭借进攻阵形的先天优势,始终保持着对东都隋军的攻势,在正面和两翼三个战场都占据上风,阵形上先天就利守不利攻的东都隋军从一开始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还好,阵形上不利于进攻,却意味着防御力强大,精锐不足的东都隋军以老带新,以精锐老兵为骨干,辅以经过严格训练的新兵组阵,打得虽然艰难,却也勉强还支撑得住,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翟李联军攻势虽然猛烈,投入的进攻兵力也数量相当庞大,却始终无法冲溃隋军拦截,突入隋军方圆阵内部,战局呈胶着状态,同时东都隋军战斗力最为强悍的报国军与骑兵队伍也始终没有出动,还有扭转局势的机会,战场的胜负仍然尚无定论。

    时值正午,处于下风的东都隋军终于做出一个调整,让旗阵前的报国军前移,越过秦琼、程咬金率领的普通隋军骑兵,移驻到了厮杀最为惨烈的正面战场后方,在浴血奋战的隋军步兵防线背后立定,人人身披白袍的报国军队伍走到那里都是无比显眼耀目,不仅躲在后方远处观战的翟让和李密等人立即发现隋军这一调整,对面正在与隋军步兵苦战的翟李联军将领士兵也很快发现了这一情况,紧张的叫喊声,也立即在战场上回荡了起来,“小心,白袍兵来了!官军的白袍兵来了!”

    白袍兵!这个响亮的名字不知道已经在东都洛阳的战场上回荡过多少次,最早可以追溯到八十八年之前,那时候为了这个名字,还出现了一段童谣——名军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八十多年后的四年之前,这个名字和这段童谣再次响彻洛阳,响彻华夏,成为不败的代名词,成为胜利的象征,又是四年过去,这个名字不仅从来没有与失败沾边,还成为了近乎恐怖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敌人愿意和这些白袍疯子交战,也没有一个敌人有勇气站在这些疯子的对立正面!

    “小心!小心官军突袭!”翟李联军的前线指挥官裴仁基同样受到影响,刚看到报国军出现,马上就放声大吼,“后排列队,拒马枪准备,刀斧手准备,防备官军骑兵突袭!白袍兵冲上来,前军左右分散,换后队抵御!传令下去,白袍兵冲锋时,前军左右分散,绝对不许后撤往后跑!违令者,立斩!”

    什么叫未战先怯?现在的翟李联军就叫未战先怯,看到曾经在洛口仓战场上杀人如割草的报国军出现,第一线的翟李联军将领士兵本就已经心生怯意,再听到裴仁基这条对他们根本不抱任何信心的命令,翟李联军上下更是一片慌乱,后队慌忙排列密集队形,前队下意识的左右张望,寻找逃命道路,而与之相反的是,隋军方面却是欢声震天,士气大振,信心顿时为之大增,也乘机夺回了不少阵地,为报国军的冲锋突袭争取到了不少发力空间。

    对翟李联军而言还好,眼看报国军就要发起冲锋的关键时刻,翟让亲自带着预备队上来了,一千多名长年跟着翟让南征北战的瓦岗老卒,再加上三千装备精良的瓦岗精兵,迅速投入正面战场,抢在报国军发力冲锋之前加入战斗,顶住了隋军步兵的反扑,也凭借体力充沛的优势狂冲猛打,拼命压缩东都隋军的阵地空间,压力大增之下,陈丧良也不敢随意下令正面步兵左右散开,只能是让步兵继续硬顶,被迫放弃让报国军冲锋突袭的打算——至少翟让和李密是这么认为。

    乘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翟李联军真正的杀手锏出动了,集中在了一起数量超过三千的翟李联军骑兵,在瓦岗骑兵名将单雄信的率领下出动,借着尘烟、丘陵与树木等遮蔽物的掩护,走南面的开阔地迂回,逐渐迂回到了隋军方圆阵唯一没有受敌的后方,而隋军指挥官陈丧良只顾注意战情危急的正面前方,竟然始终没有察觉翟李联军的这一动作……

    都已经快要迂回到隋军方圆阵的后方正面了,东都隋军方面竟然还没有做出任何的调整,随同单雄信出战的木兰急得手心都有些出汗,但越是担心,情况就越是危急,另一边的李密军骑兵大将孙长乐突然指着隋军后队叫道:“单将军,快看,无敌营的旗帜!”

    顺着孙长乐指点的方向一看,单雄信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笑容,隋军阵后的正面位置,确实高高飘扬着无敌营那面臭名昭著的军旗,军旗下那些衣甲鲜明的隋军将士,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乱散漫,有步有骑,步兵三五成群,骑兵也是不成队列,杂在步兵人群之中,而在他们的身后,也没有任何一支隋军预备队阻拦,直接就可以看到那面罪恶的陈字大旗。

    “完了,陈小贼,我帮不了你了。”木兰绝望的喃喃起来。

    “天助我也。”单雄信笑得无比开心了,大吼道:“放慢速度,整队,冲锋队形!”

    迂回奔来的翟李骑兵迅速勒马减速,在减速中飞快重整队形,还直接排成了密集的冲锋队形,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东都隋军的后队才终于发现了翟李骑兵的到来,别的隋军方阵还好点,无敌营旗下的隋军将士却是一片大乱,无数士兵大喊大叫着左右逃散,还直接钻进旁边的友军方阵内部寻求保护,全然没有考虑到他们逃散之后,已经让出了直抵隋军旗阵的开阔道路。

    见此情景,木兰当然是难以掩饰的神情绝望,正在小跑重新加速的翟李骑兵上下,却当然是几乎每一个人都面露狞笑,单雄信和孙长乐等将领狞笑得还更加开心,不过单雄信和孙长乐等人的狞笑却很快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们突然发现,随着无敌营步兵的左右逃散,之前杂乱在步兵人丛中的无敌营骑兵却逐渐的聚集成群,还十分自然有序的同样排列出了冲锋阵形。

    让单雄信等人呆若木鸡的还在后面,那些古怪的骑兵忽然纷纷伸手到了背后,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一件件白色的披风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一面布满箭孔的陈旧军旗,也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军旗上龙飞凤舞的书着四个大字——精忠报国!

    “白袍兵!”无数翟李骑兵绝望的惨叫起来,“官军的白袍兵,怎么会在这里?”

    单雄信和木兰等人赶紧伸长了脖子去看前方远处,隐约看到前方同样有着一支人人身披白袍的官军骑兵,单雄信和孙长乐等将一时有些不解,不明白官军阵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支报****?熟知陈丧良恶劣性格的木兰却是立即恍然大悟,心情放松之下,木兰还忍不住低声笑骂了一句,“又来了,臭骗子!”

    带着残酷的狞笑,报****也开始了小跑准备,早已官居正从四品的郭峰、陈祠和赵昱三校尉,还有陈丧良新提拔的新校尉于乐,全都是狞笑出声,看向翟李骑兵的目光中也尽是冷酷与轻松,冷酷得仿佛象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轻松得也仿佛不是在生死战场,而是在游乐狩猎。——毕竟,与他们之前遭遇的敌人相比,这一次处在他们对面的翟李骑兵,数量实在少得太过可怜,也弱得太过可怜。

    翟李骑兵的速度在放慢,报****的马蹄速度却在逐渐加快,随着郭峰的九环鬼头刀高举,报国军队中立时爆发出整齐一声喊,数量虽然不到八百人,声势却堪比千军万马,与此同时,报****的战马也一同加速,奔走如龙捷似豹,白袍飘飘旗招展,快如闪电,丝毫不打任何折扣,笔直扎入翟李骑兵的人群之中,一场惊天动地的骑兵大战,也随之在隋军阵后展开。

    单雄信是勇将也是骑兵名将,多年的戎马生涯下来,罕逢敌手的单雄信早已自信自己绝不会在骑兵战中输给任何敌人,但是今天,单雄信的自信彻底粉碎了,还一下子就被砸得粉碎,两军相撞间,单雄信首先遭遇的是一个手拿熟铜棍的报****将领,擅长马槊的单雄信挺起赖以成名的武器,笔直来扎这名报****将领的心窝,然而让单雄信做梦都想不到的是,敌人不仅不做任何闪避,还直接抡起熟铜棍就往他的脑袋砸来,铜棍破风,快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楞生生的后发先至,抢先砸到他的耳旁,单雄信下意识的低头间,铜棍直接砸飞他的头盔,他的马槊也因此刺偏。

    更让单雄信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那将一棍砸空,与他错马而过间,竟然又回手一棍,从让人无法想象的角度,重重砸到了他的战马后臀上,坚硬的马骨应声而碎,战马吃疼狂奔,载着单雄信疯一样的乱跑,单雄信一边拼命操纵战马,一边拼命躲避报****将士的刀枪斧棒,期间单雄信连中两枪一刀,最后是靠着运气逃出战场,逃到战场开阔处,再赶紧回头观察战场时,单雄信顿时呆住了。

    让单雄信呆住的原因是他的军队已经被扎穿了,报****就象一把锋利的钢刀扎进豆腐一般,轻而易举的把他的三千多骑兵扎了一个底透,从头而入,从尾而出,白袍所过之地,翟李骑兵人仰马翻,尸横满地,无数人马带伤的翟李骑兵还在战场上转着圈子,不是约束不住受伤战马,就是压根就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事。而那些白袍恶魔却对此毫不理会,马蹄不停,向西迂回半个圈子到了北面后,竟然又重新向着翟李骑兵杀来。

    毫无悬念,报国军再次象一把烧红的叉子插进奶酪,直接插穿了翟李骑兵的腰部,遭到冲击的贼军骑兵虽然极力抵抗,却仍然还是挡不住这些白袍疯子的狂冲猛打,不少骑兵还没落马就已经砍成了碎片,死得凄惨无比。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翟李骑兵上下才如梦初醒,惨叫着拍马四散而逃。心高气傲的木兰此刻也是张口结舌,早就听说过报国军的厉害,却做梦也没想到报国军能厉害到这一地步,再看到翟李骑兵溃散而逃时,木兰一度生出过乘机去和陈丧良见面的念头,可是看到不知身份的隋军骑兵正从无敌营留下的缺口中涌出,堵死了入阵道路,又想起了虎牢关里的单盈盈,木兰咬咬牙,还是拍马冲向了战马已经受伤的单雄信。

    “兄长,快走!我们中计了!别和这帮白袍疯子拼,这帮疯子的战马装备比我们强出好几倍,打起仗来又是出了名的不要命,和他们打,我们没胜算!”

    换成了往常,听到木兰这样的话语,单雄信非得把妹夫骂一个狗血淋头不可,但是今天不同了,已经见识过报国军狠劲的单雄信听到这话,竟然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在妹夫帮助下努力操纵伤马,与木兰一起逃向本阵。

    隋军的绝地大反击开始了,仍然还是以凶名显赫的报国军为先锋,配合以秦琼、程咬金率领的隋军骑兵,迂回来到隋军方圆阵的右翼南面,直接冲击正在猛攻隋军右翼的翟李联军杨积善部侧翼,目标还直接指向了杨积善的旗帜所在。

    如果换成了列阵而战,准备充足的正面拦截,那么杨积善麾下的贼军队伍也许有把握挡得住报国军的冲击,但现在却再也没有这个希望了,全力猛攻隋军右翼之下,杨积善军在自军侧翼虽然也有一定防备,防御力量却明显不够,看到传说中的白袍兵列队冲来,杨积善军还没开打就已经心下大慌,再慌忙放箭阻拦时,力度准头都大为下降,对装备精良让御林军都眼红的报国军更无大的威胁,报****的铁骑长驱,再一次笔直插入杨积善军的腰部。

    考验杨积善指挥能力与勇气胆识的时刻来临,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看到了侧翼杀入的官军是白袍报****,已经有五位兄长惨死在这群白袍疯子刀下的杨积善,第一反应并不是努力约束队伍拦截迎击,而是马上就想起了自己之前与报国军交手时的幕幕画面,想起自己率领上万大军仍然惨败在这八百多白袍疯子面前的凄惨往事,想起自己随着兄长统率五万大军对阵这群疯子,结果却输得连兄长都被生擒活捉,更想起了八十八年前洛阳人人传唱的那句童谣……

    名将大军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杨将军,杨将军。”左右部下的焦急呼喊,把杨积善从恐怖的往事回忆中拉回现实,“杨将军,白袍兵直接向我们杀来了,怎么办?”

    抬头看了一眼战场情况,看到报****将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向自己正面杀来,看到自军将士在这些白袍疯子的面前如同羊羔鸡鸭一般被肆意屠杀,还有他们身后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隋军骑兵,只看了这一眼,杨积善就发出了绝望的惨叫,惨叫着,素来以勇猛闻名的杨积善竟然掉转马头,一拍战马带头向本阵方向逃命,左右为之大骇,下意识的也是拨马就跑,带动了周围的贼军将士纷纷撒腿逃命,绝望的号叫声,也在贼军之中此起彼伏了起来,“白袍兵来了!快跑啊!”

    报国军只用了一个冲锋,杨积善的中军就自行崩溃,后面的后军,还有前面正在与隋军交战的前军,也跟着土崩瓦解,全都被未知的恐惧打败打输,很多士兵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自军会输?只是看到无数同伴撒腿逃命,下意识的跟着逃跑逃亡,因为他们的心里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再不快跑,就得脑袋落地。

    杨积善军崩溃得如此突然,不仅严重打击了翟李联军的军心士气,也让翟李联军陷入了彻底的混乱,正在亲自统兵上阵的翟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旗阵中坐阵指挥的李密也不明白同生共死多年的杨积善为什么会突然败退,看到杨积善的败兵潮水一般的涌来,见多识广的李密也不禁为此晕头转向,大吼大叫,“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杨积善为什么会突然崩溃?”

    标志性的白袍告诉了李密答案,终于看到带头追杀杨积善败兵的官军是一支白袍骑兵时,李密顿时恍然大悟,再扭头看到隋军阵中仍然还有一支白袍骑兵按兵不动时,李密顿时就拍额惨叫了起来,“本公又中计了!本公被习惯给骗了!看到穿白袍的就以为是报****,全然没有想到,那怕是一群新兵蛋子穿上白袍,远远看去也和报国军一模一样!”

    发现中计也已经晚了,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单雄信麾下的贼军骑兵和杨积善贼军先后被突然出现的报国军冲溃,败兵如潮东逃,恐惧心理如果滚雪球一般不断放大,与杨积善距离最近的瓦岗军翟让、裴仁基等部最先受到波及,上上下下都对杨积善军的突然崩溃败逃大惑不解,也都被逃得漫山遍野的自军败兵吓软了手脚,全无半点战心,陈丧良再适时下令全面反攻后,翟李联军也就注定了在这场会战中大败的下场。

    虽然翟李联军可以说是自己的恐惧心理打败,但每一名隋军将士都绝对是功不可没,看到局部敌人突然崩溃败逃,隋军上下难免都是士气高涨,信心大增,再收到陈丧良的反攻命令时,隋军将士也更加卖力拼命的冲杀起来,不顾疲惫不顾伤痛只是卖力上前,奋力砍杀面前敌人,把本就心理动摇的敌人打得更加的心惊胆战,更加的士气低落,为了活命和尽快逃命,许多的贼军士兵撒腿就跑,带动了更多的同伴掉头逃命,大小贼军将领约束不住,最后干脆也加入了逃命队伍。

    兵败如山倒,翟让和裴仁基麾下的兵马再是精锐也扛不住了,再加上翟让本来就有保存实力的心思,看到情况不妙,翟让干脆直接下令撤退,带着勉强还成编制的精兵撒腿东逃,连累了正在隋军左翼占据上风的徐世勣军也因此败退,被全力反击的隋军将士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诸路隋军全线反击,撵着贼军的屁股穷追猛打,斩获极丰。

    在旗阵中看到这一画面,李密当然是脸色铁青得几近漆黑,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巧就在这个时候,一匹快马突然冲进了贼军旗阵,马上骑士不敢大声,只是快步来到李密旁边,附到李密耳边低声说道:“魏公,大事不好,王世充突然出兵攻打我们的营地。”

    王世充出兵佯攻,牵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点早在李密的预料中,这时候才收到王世充发起进攻的消息,还已经算是一件好事了——老奸巨滑的王世充肯定是在确认了东都隋军确实与翟李联军发起会战后才出的兵,但是事情到了一步,李密却不能防备一下王世充突然发力,真的发起强攻——以王世充的奸诈无耻,一旦收到翟李联军会战失败的消息,铁定会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乘着翟李联军战败后士气低落和军心不稳的机会发起真正强攻。

    “收兵吧,保存实力为上。”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李密吩咐道:“通知各路将领,让他们全力东进撤回虎牢关,我率领中军和后军殿后。”

    太阳才开始西下不久,来势汹汹的翟李联军就已经开始了全面败退,除了李密率领的中军与后军还保持编制缓缓而退外,之前一度把东都隋军打得抬不起头来的翟李联军诸路兵马全线崩溃,仓皇逃命的贼军士兵数以万计,逃得漫山遍野,败得溃不成军,直接跪地投降的贼军士兵数以千计,东都隋军全线反扑,乘胜追击,而追杀在最前方的隋军队伍,依然还是陈丧良麾下最忠诚也最勇猛的报国军。

    但很可惜的是,出击时七百八十八人的报****将士,此刻已经只剩不到七百人,上百名忠勇的报****将士披着他们标志性的白袍,已经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永远闭上了眼睛。

第341章 决议弃关

    翟李联军为十里堡会战的失败付出了惨重代价,撤退时,虽然李密为了团结大局,自告奋勇担任了殿后任务,但是在全面反击的隋军将士面前,李密的无私殿后还是没能改变翟李联军彻底溃败的命运,即便他的主力中军是蒲山公营精锐老卒为骨干组建,也照样被气势如虹的报国军和隋军骑兵联手冲垮,如果不是李密见机得早及时放下旗帜,不让隋军发现他的位置所在,还有蔡建德率领亲兵拼死保护,李密本人都很难逃脱隋军毒手。

    对翟李联军而言还好,十里堡战场距离虎牢关不算太远,十几里路的距离,留给隋军的追击空间和时间并不多,翟让、李密、裴仁基、徐世勣和杨积善等大贼头最终还是带着一部分麾下精锐逃回了虎牢关,单雄信也在木兰的保护下带伤逃回了虎牢关,单雄信麾下的贼军骑兵也靠着机动优势大都逃了回来,没有被歼灭。

    不过翟李联军的步兵就惨了,尤其是那些为了吃饭才加入贼军的炮灰步兵,既没有精锐主力跑得快,又不受主将重视,落在了后面不仅得不到接应掩护,还大批大批的遭到了抛弃遗弃,抢先逃回的虎牢关翟让才刚看到隋军追兵接近护城河,不顾护城河对面还有数以万计的步兵未及入城,马上就下令拉起吊桥和关闭城门,为了阻止败兵冲击城门,又毫不犹豫的抛下夜叉擂,满身尖刺的沉重夜叉擂落下间,城门前的贼军步兵血肉横飞,再看到城门无情关闭,吊桥缓缓拉起,未及入城的贼军步兵哭喊震天,哀号满地,却还是动摇不了翟让、李密把他们当做弃子抛弃的行动。

    最后,仅仅是在虎牢关城外,隋军斩获的首级就超过了四千之数,死者中还大部分都是被自家同伴活生生的踩死压死,如果不是陈丧良心软下令招降,这个数字再翻一倍都没有问题,但就算是这样,同样是在这个战场上,为了活命而投降隋军的贼军士兵仍然还是达到了五千余人,只有少部分贼军士兵服从将领命令,攀上了虎牢关两旁的山地逃生,陈丧良考虑到军队疲惫,倒也没有下令登山追杀。

    且不说陈丧良率领东都隋军在城外如何的打扫战场和率军撤退,单说单雄信在木兰保护下侥幸逃回虎牢关后,首先看到的,就是塞满大小街道的贼军败兵伤兵,个个都是尘土满面,也个个都是惊魂未定,还到处都可以听到呼兄唤弟和寻父觅子的凄惨声音,再回想到清晨出发时队伍严整的六万雄师,单雄信不由一阵心如刀绞,忍不住摇头说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那群白袍疯子能厉害到这地步,我们这次战败,输就是输在那群白袍疯子手里。”

    “兄长,我们是输在魏公手里好不好?”木兰乘机挑拨离间,说道:“如果不是魏公的判断失误,又中了陈应良小贼的奸计,让我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突然碰上官军第一精锐报****,我们就算赢不了那些白袍疯子,也不会输得这么惨。兄长拜托你多劝一劝东郡公,别在事事处处都听魏公摆布,魏公是聪明,可他没有陈小贼奸诈,再这么打下去,我们的脑袋也迟早得被他送给陈小贼。”

    单雄信默然无语,也觉得木兰这话颇有几分道理,李密在玩阴谋诡计方面明显不是陈丧良的对手,再这么打下去,瓦岗军迟早会遭到更为沉重的惨败。这时,木兰和单雄信突然又听到了单盈盈的声音,却见少妇打扮的单盈盈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艰难的穿过挤满败兵伤兵的街道,正向这边过来,木兰和单雄信忙也迎了上去,单雄信还埋怨道:“盈盈,城里现在这么乱,你出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在家里呆着?”

    “我听说我们打输了,担心你们的情况,就来找你们了。”单盈盈随口解释,又惊叫道:“兄长,你怎么受伤了?重不重?”

    “没事,小伤。”单雄信随口回答,但话还没说完,单雄信就因为伤口的剧痛脸上肌肉抽搐,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单盈盈见了更是关心,赶紧和木兰联手把单雄信搀进驻地,取来金疮药亲手为单雄信上药,折腾了许久才把单雄信身上的三道伤口包扎好,然后单雄信又马上催促单盈盈回家,还要木兰送她回去,正有话对单盈盈说的木兰求之不得,依令亲自把名誉上的妻子送回了居处。

    费了很大的劲才穿过一片混乱的街道,把单盈盈送回了家,然后木兰先是赶走外人,立即就对单盈盈说道:“妹妹,我今天几乎就有机会和他见面,但是没能成功。”

    说罢,木兰赶紧把今天在战场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单盈盈听后神情黯淡了,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木兰则乘机抛出了一段酝酿已久的话,低声说道:“盈盈妹,姐姐也得提醒你一点,你就算和他见了面,也没有多少作用,他是朝廷重臣,你是瓦岗大将的妹妹,就算他的心里也有你,你们也很难在一起,他也得注意影响和后果,只要你的兄长还在瓦岗军里一天,他就不可能与你正大光明结合。”

    单盈盈的目光一黯,几乎落下眼泪,更加不肯言语,木兰察言观色,见时机成熟,便又低声说道:“你如果想和他好事成双,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的哥哥翻然悔改,带着你一起去投奔他,那么他不但会接受你,还一定会接受你。”

    单盈盈的身体一震,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才低声说道:“我不奢求与他结合,我只想当面问问他,当初他为什么要那样骗我?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再说了,我的兄长对东郡公那么忠心,又怎么可能背叛东郡公,带着我去投奔他?”

    木兰不吭声,心中则在琢磨,暗道:“单雄信对翟让忠心?恐怕未必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单雄信和翟让是关系亲密不假,但也只是互相依靠的关系,单雄信行事也只是首先考虑瓦岗贼的利益,并没有为翟让死心塌地卖命的打算,我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把单雄信逼出瓦岗贼军?砍断了翟让和李密的这只臂膀,我再想为张大帅报仇,也可以容易上许多……。”

    与此同时,探到了翟李联军在十里堡会战中惨败的消息后,脸皮厚度绝不在陈丧良之下的王世充果然加强了对李密军营地的进攻,费青奴和王仁则二将一度攻破李密军的栅栏拒马防线,把战事推进到了栅栏防线上,李密被迫无奈,只得赶紧组织了一支败兵出城增援,害怕后路被断的翟让也派出了一支守城生力军,交给裴仁基父子率领出城增援,费了不少劲,一直苦战到了天色微黑,这才好不容易打退了王世充的进攻,此前只是打算敷衍了事的王世充军因为对夜战准备不足,虽然占据上风却缺乏干粮火把,无奈下也只能放弃连夜攻营的行动,无比遗憾的退回板渚大营。

    这里必须顺便提一句,李密这次也是沾了王世充无耻恶名的光,如果不是王世充坑杀降军的臭名昭著,战事最危急的时刻,驻扎在虎牢关东门外的郝孝德可是生出过火线起义的念头,但就是因为畏惧王世充的无耻狠毒,郝孝德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十里堡会战惨败,东门营地这边的外围工事也被王世充砸了一个稀烂,两线作战两线惨败,尽管虎牢关坚城仍然还握在手中,精锐骨干也还大都保存,但翟李联军的军心士气还是受到了无比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出动了倾巢精锐都无法在野战中打败东都隋军这一点,更是让翟李联军的决策层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对攻破洛口仓已经不敢再抱任何希望,兵无战心,将无斗志,从上到下都是士气低落,军心惶惶。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就已经生出过放弃虎牢关念头的翟让自然更加动摇,再加上翟弘和翟摩侯父子的怂恿煽动,翟让也终于下定可决心。十里堡会战的第二天上午,翟让就邀请李密进关召开会议,召集几个心腹将领,一起讨论放弃虎牢关撤退的事宜。

    虽然早就猜到翟让会坚定这个念头,但李密还是极力反对翟让这么做,因为放弃虎牢关确实太过可惜,失去了东都战场的战略主动权后,今后再想拿回来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代价,所以李密依然向翟让指出,眼下自军的情况虽然确实有些不妙,但十里堡会战东都隋军的损失并小不到那里,目前翟李联军与东都隋军最多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均衡之势,盘踞在后方的王世充虽然危险,却力量稍弱,翟李联军只要缓过气来抢在粮草告罄前打败王世充,依然可以掌握东都战场的战略主动,夺取洛口仓乃至东都洛阳也还有希望。

    李密对战略局势的分析当然正确,继续赖在虎牢关不走,就算赢不了陈丧良,也可以把急于抽身的陈丧良恶心得天昏地暗,但是对陈丧良而言还好,翟让这次是说什么都不肯听李密的忽悠了,连连摇头道:“魏公,你的才能老夫素来钦佩,可眼下这个情况,我们继续呆在虎牢关还是太玄了些,陈狗官难对付就算了,王狗官也是一个难缠的货,之前他形势那么危急都扛住了,现在他又已经有了充足粮草和坚固营地,我们再想拔掉他这颗钉子肯定更难。我们同时和这两个奸诈狗官对阵,不管那边有闪失,后果都不堪设想。”

    李密坚持再劝,翟让坚持不听,草包翟弘还说道:“魏公,你如果这么喜欢虎牢关,那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我们拿虎牢关和你换黎阳仓的粮食,我们把虎牢关留给你,你给我们一半黎阳仓的粮食,或者三成也行。”

    听到这话,李密麾下的将领纷纷脸现怒色,李密本人却不动声色,相反还在考虑翟弘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本来用一部分黎阳仓的存粮换取虎牢关这座战略意义无比重要的千古雄关,对心胸广大的李密而言并非完全不能接受,但是仔细盘算考虑之后,李密却又发现,自己就算这么做了也没有多少用,因为自己手里目前的力量并不足以同时掌握虎牢关和黎阳仓这两处重地,面临的对手太过强大,中间又隔着一条天险黄河,联系十分容易被切断,稍有闪失就后果难料,说不定还有覆灭之险。

    也是凑巧,恰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的进了大堂,将一支绑有书信的羽箭呈到翟让面前,说是东都隋军刚刚用箭射上关墙的,东都隋军的骑兵射完了箭就走,并没有多说一句话,翟让好奇取下了书信仔细一看,然后马上就破口大骂了起来,众人惊问内容,翟让骂骂咧咧的答道:“陈应良狗官,竟然劝老夫取下魏公的首级献给朝廷,换取荣华富贵,还保证我只要率军投降,他就一定在暴君在面前求得饶我不死。狗娘养的,刚打了一个胜仗就这么张狂,老夫迟早要你的命。”

    翟让不是卖友求荣的人,这点李密看得出来,但瓦岗军的其他人是否存着这个心思,李密就不敢保证了,偷眼去看众人反应的时候,让李密绝望的是,翟让身旁的翟弘和翟摩侯这对草包不仅没有半点愤怒,还隐约有些喜色,见此情景,李密心中既是暗怒,也隐隐有些绝望,知道自军与瓦岗军之间注定不可能永远没有摩擦嫌隙,人品卑劣的陈丧良也肯定永远不会放弃挑拨离间这个省力有用的破敌之计,再和陈丧良对峙下去,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自军与瓦岗军之间的矛盾也只会越来越尖锐,嫌隙越来越扩大。

    “要不就放弃了虎牢关吧?”李密无法控制的生出了这个念头,暗道:“陈应良小贼也急于从虎牢关战场抽身,我放弃了虎牢关北渡黄河,陈应良亲自渡过黄河追杀我的可能不大,他目前的力量也很难做到这一点,暂时摆脱这个可怕的敌人,我就可以赢得时间恢复元气,吞并控制瓦岗,待到机会成熟,再掉头来取洛口仓也不算太晚。到时候,说不定机会还会更好,毕竟陈应良小贼和李渊一家的仇恨那么深,这个小贼和李渊老狐狸迟早会有一场决战,到时候我再出手,处境很可能更有利。”

    想到了这点,又盘算了许久,李密终于咬着牙齿下定决心,点头说道:“好吧,既然东郡公决定放弃虎牢关暂避官军锋锐,那我也不反对,就这么办了,我带军队回黎阳仓,东郡公,你有什么打算?”

    翟让露出了笑容,笑得还有些尴尬,道:“魏公,老夫放弃瓦岗山寨已久,现在回那里重建山寨也不现实,如果魏公不介意的话,老夫想与你一同北上黎阳仓,到那里去与你联手继续抗击暴君。当然,魏公你仍然还是盟主,老夫仍然还听从你的指挥。”

    “多谢东郡公抬爱,密愧不敢当。”李密谦虚了一句,然后又主动说道:“东郡公也请放心,你的军队到了黎阳仓后,粮草也由我供给,以后咱们再攻下什么城池粮仓,也按之前的约定平分。”

    翟让一听大喜,赶紧向李密道谢,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要与李密商量如何弃关撤退,李密答道:“强敌当前,临阵撤退,我们必须仔细计议,如何撤退也要容我仔细考虑之后再说,但眼下首要一点就是保密,千万不能让官军那边知道我们已经打算弃关撤退,这件事就只能有我们在场的几个人知道,绝对不许再往外泄,那怕是我们的亲兵亲人,也绝对不许让他们知道!”

    翟让只求能够脱身,对李密的要求当然是一口答应,倒是翟弘有些不屑,道:“魏公,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的亲兵亲人?”

    “不是我不相信,我是为了谨慎为上,陈应良狗官奸诈过人,我们不能不防着他在虎牢关中安插内奸!”李密厉声说道:“翟老将军,你总不想在你的渡黄河北上的时候,突然有一支官军从上游杀来吧?”

    翟弘心中一凛,这才赶紧点头答应,翟让那边又严格要求在场的瓦岗诸将不得对任何人泄露这个机密,扬言一旦发现,定斩不饶,瓦岗众将纷纷答应,结果这么一来,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的木兰也就失去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加没有办法向陈丧良通风报信…………

    事隔仅仅一天之后,第二天的夜里,李密亲自设计的临阵大退兵开始,但第一步并不是用船只运载粮草军需过河,而是派出一支军队连夜东进,去偷袭王世充的板渚营地,还故意露出痕迹被王世充军发现,值夜的王仁则率军迎击,贼军诈败而走,王仁则中计率军追杀,结果向西追出刚刚十里,马上就遭到了埋伏在道路两旁的贼军夹击,王仁则大败,王世充闻报赶紧派费青奴出兵接应,最后费青奴虽然成功救回了王仁则,王世充军还是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王世充军也不是毫无收获,骁将费青奴在接应王仁则期间,多少还是抓获了受伤的两个贼军俘虏,王世充派人审讯俘虏得知,翟让和李密已经对军队宣称,说翟李贼军下一步的目标已经换为自己,要拿下自己的板渚营地再折回头去对付陈应良,李密还已经从黎阳仓调动三万军队从白马渡河,准备向王世充背后杀来。王世充闻报大惊,赶紧命令军队全力加固营地之余,又派人走小路前往洛口仓与陈丧良联系,向陈丧良禀报这一情况,要求陈丧良尽快发起攻城,为自军减轻压力。

    “让陈应良小子继续和贼军主力拼去,不确认贼军主力被吸引到虎牢关东面,老夫要是再出兵,老夫这王字就又倒过来写。”这是王世充在心里发下的誓言。

第342章 虎头蛇尾

    “翟让,李密,加强了对王世充的进攻??”

    陈丧良异常的惊奇疑惑,第一反应还竟然是怀疑自己的无良老丈人又在偷奸耍滑跑来谎报军情了,但是再细问之下,又听了王世充使者对板渚战情的详细报告,陈丧良这才发现自己这次冤枉了老丈人,原因一是使者的报告不似作伪,二是王世充的胆子虽大,脸皮虽厚,心肠也够黑,却应该没有这胆量在白纸黑字的公文上作假,留下足以杀头的死证。

    又盘算了片刻,陈丧良召来负责斥候事务的马三宝,向马三宝问起虎牢关近日军情,马三宝如实答道:“禀留守,自从十里堡会战结束的第二天开始,贼军那边就缩小了斥候的哨探范围,即便是在白天,斥候哨探也很少离开虎牢关的五里范围内,夜间基本上就是在城下哨探,另外我们的斥候刚才还有消息来报,他们摸到虎牢关城下哨探时,看到贼军的斥候战马是用绳索上下城墙,末将怀疑,瓦岗贼有可能已经从内部堵死了虎牢关西门。”

    “堵死了城门?”陈丧良心中更是疑惑,益发怀疑敌人此举的真正用意,然后又问道:“我们的内线呢?可有消息送出?”

    马三宝摇头表示没有,陈丧良也多少有些担心,不知道木兰那边是无法将消息送出虎牢关,还是已经遭到了怀疑,可是又无法判断,便只能是命令马三宝设法抓舌头套口供。马三宝领命而去,那边王世充的使者又催促道:“陈留守,我们王留守请你看在翁婿情份之上,尽快发起对虎牢关西面的进攻,我们彭城的军队前段时间损失很大,军队也十分疲惫,对付贼军偏师倒是没问题,可是应付贼军主力就太吃力了。”

    “知道你们的损失大,但我的损失更大,现在要我强攻虎牢关,我很难办到。”

    陈丧良摇着头难得说了一句实话,十里堡会战隋军虽然取胜,但是军队损失却绝对不小,伤亡的将士还大部分都是主力战兵,事实上同样伤及了元气,暂时没有力量向虎牢关发起正面强攻。所以盘算了一下,陈丧良又向王世充的使者吩咐道:“回去告诉岳父,请他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发起进攻,替他分担压力。再告诉他,他的压力大我知道,贼军主力如果真的向他发起大举进攻,他可以见机行事,但记住一点,绝对不能放弃板渚大营,必须给我牢牢的钉在那里!”

    王世充信使答应,又口头报告了李密从黎阳仓调兵南下夹击王世充的消息,也如实报告了这个消息尚未获得证实,陈丧良听了将信将疑,又令王世充军加紧探察,确认消息后再向自己报告,打发了使者离开。

    “奇怪?难道李密说服了翟让继续打下去?真的全力攻打王世充,把王世充打跑,然后走板渚、金堤关最安全这条路回黎阳仓?这个可能虽然最大,但李密为什么要在军中故意散播这一消息,这奸贼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虚张声势,以进为退,假装要全力进攻王世充,乘机放弃虎牢关,直接渡黄河北上,减少被我追杀的损失?如果是这样的话,木兰肯定会想方设法给我送来消息,也很难瞒得过北面的温县官府眼睛啊?”

    盘算着这个念头,傍晚时分,马三宝把一个瓦岗军俘虏押到了陈丧良的面前,说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抓到的,陈丧良对俘虏好言安慰,打听虎牢关的关中情况,这才知道马三宝的分析无误,瓦岗军确实已经用土石堵死了虎牢关西门,俘虏又交代翟让和李密确实在军中扬言要全力攻打王世充,也确实有传闻说李密已经调动了黎阳仓驻军前来夹击王世充,交代的口供与王世充的报告基本一致。

    越问越糊涂,也越盘算越狐疑,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陈丧良干脆加大了侦察范围,派出斥候北渡黄河,到虎牢关一带的黄河北岸去探察贼军动向,又派人联络河内通守孟善谊,要求河内方面提供情报帮助,探察有无大股敌人出现在河内郡境内,然后陈丧良也就只能一边等待各路回音,一边盼望木兰尽快送来消息,帮助自己掌握敌人动向。

    李密也不愧是第一能够在战场上骗过陈丧良的狠角色,陈丧良所期盼的回音还没有收到,第二天一早,翟李贼军就有了新动作,李密大将房献伯率领一军押运了大批的军需辎重,取道大海寺直接送往贼军控制的荥泽县城,彭城隋军斥候探得这一消息,飞报到王世充面前,王世充却害怕这是李密的诱敌计,不敢有所动作,眼睁睁的看着把军需辎重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送进荥泽城。

    第三天,又有一支贼军从虎牢关向荥泽开拔,数量相当庞大,且军中混有女眷老弱,斥候飞报到王世充面前,王世充一度怀疑翟李联军是想要真的撤退,绕过板渚从荥泽渡河,想要出击拦截,却仍然还是害怕这是李密的诱敌计,又知道这样的敌人杀得再多李密和翟让都不会心疼,便没敢轻举妄动。结果斥候又很快飞报,说大海寺一带的山林之中发先贼军旗帜,王世充闻报庆幸自己决断英明,更加不敢出兵,仅仅只是再次派出信使向陈丧良报告此事。

    同日下午,彭城隋军发现翟李贼军在荥泽一带搭建浮桥,王世充收到消息时已是夜间,又探得第二批贼军已经抵达荥泽,王世充疑惑万分,益发怀疑李密的真正用意,赶紧再派斥候查探贼军在大海寺一带布置的伏兵时,结果却一无所获。

    还是同一天的傍晚,陈丧良派去黄河以北侦察的斥候终于回到洛口仓,结果让陈丧良大吃一惊的是,派过黄河的二十名斥候,仅仅回来九人,幸存斥候报告说他们在虎牢关北面遭到贼军斥候伏击,没能探到贼军具体动向,仅仅只是发现昨夜黄河北岸渡口一带火光通明。可以确认有大量人群活动,但具体情况不知。

    距离过于遥远,中间又被虎牢关卡住了咽喉,情报交通太过不方便,王世充在板渚怀疑翟李贼军准备绕道荥泽撤退,陈丧良却在洛口仓怀疑翟李贼军准备直接北渡黄河逃跑,误判之下,陈丧良除了派人走水陆两路联系王世充,要求王世充加强对虎牢关东面黄河渡口的侦察外,再有就是立即着手准备渡船,安排东都隋军渡水追击事宜。

    次日清晨,陈丧良从水路派出的信使很幸运的摆脱了瓦岗军巡逻船的追杀,成功把陈丧良的书信送到王世充面前,还向王世充报告了自己在通过虎牢关时,发现牛渚口一带黄河两岸都是火光通明的消息。结果这一情况也彻底的混乱了王世充的指挥和判断,王世充打破脑袋都不明白李密究竟想要干什么,更无法判断翟李贼军到底是想走那一条道路撤退,陷入左右为难。

    李密显然是铁了心要混乱隋军的判断指挥,王世充正为自己与陈丧良的判断截然相反而烦恼时,斥候又突然来报,说翟李贼军再次出兵东进,这次来的是装满粮袋的粮车,走的仍然是从虎牢关直抵荥泽的大海寺这条近路。王世充闻报犹豫再三,为了判断敌情,也因为贪图宝贵粮食,王世充终于还是下令出兵拦截,还亲自率军出营,到贼军运粮必经之路埋伏。

    连王世充本人都没有想到这次劫粮会这么顺利,他的伏兵才刚从两面杀出,押粮的贼军就已经惊叫着弃车而走,王世充大喜,可是再当士兵欢天喜地的打开粮袋时,却纷纷惨叫报告袋中都是泥土,王世充马上明白中计,赶紧下令撤退回营,同时之前弃粮而走的贼军也已经掉头杀回,山林中还尽是战鼓喊杀之声,王世充军惊惶下争先逃命,你推我搡,队伍大乱,翟李贼军的押粮军队虽是二线军队,却照样撵着王世充的屁股穷追猛打,获得不少斩获。

    等王世充终于发现追兵战斗力不强时,还有发现山林中除了战鼓喊杀不见人影时,时间已经太晚了,彭城隋军营地那边早已经燃起了告急狼烟,还接连燃起三道狼烟,同时还有传令兵飞报,说翟李贼军突然出兵,从水陆两路共同杀向王世充大营,之前已经抵达荥泽的大批贼军队伍,也从通济渠下游杀来,三路夹击王世充大营,王世充欲哭无泪,那里还敢理会后面的肉脚追兵,一个劲的只是急回大营救援。

    李密蓄谋已久的这次进攻准备十分充足,出发前也直接告诉众军自军准备撤退,如果不拔掉王世充这颗钉子,谁也别想回到黎阳仓去吃饱饭!军心振奋之下,翟李贼军的这次进攻十分猛烈,翟让李密亲自率军走陆路,徐世勣率军走水路,之前运送辎重和保护家眷前往荥泽的房献伯与郝孝德等部,全都是人人争先,个个用命,围着王世充的大营狂冲猛打,发誓不破王世充大营绝不收兵。

    如果说王世充本人还带着主力留在营中,那么李密的三路夹击攻势再是猛烈,擅长阵战防御战的王世充军也有很大把握能够守得住营地,但是很可惜,王世充被李密一连串的假动作弄昏了头,这次亲自带兵出来劫粮,没有留在营中坐镇指挥,好不容易狼狈逃回大营近处时,又遭到了精锐尽出的翟李联军迎头痛击,而当李密惊喜发现自己这一次竟然以外骗出了王世充后,马上暂缓进攻王世充营地,挥动全军前来围殴王世充,说什么都不给王世充回营喘气的机会。

    这是一场充满了意外的激战,王世充此前没有料到李密会拿假粮引蛇出洞,也没想到李密会三路夹击他的营地,李密此前也只是打算让削弱王世充的力量,让他不敢阻拦自军撤退,没有料到王世充这条老狐狸会亲自出营劫粮,双方的指挥应对都有些仓促混乱,但局势毕竟要对翟李联军更加有利一些,王世充仓促迎战间左冲右突进不了营,身边的敌人反而越来越多,留守大营的王世恽和杨威等将害怕王世充有失,赶紧出兵接应,一场意外的大混战也随之在王世充营外展开。

    如果不是陈丧良此前已经在十里堡会战中重创了翟李联军,翟李贼军的主力疲惫伤病过多,王世充这一战很难逃得活命,但这也够了,王世恽和杨威等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王世充接应回大营,但翟李联军还是乘势杀入了隋军营地,王世充拼命约束军队拼死抵抗,却还是无法阻止翟李贼军在他的营地里到处杀人放火,焚烧他的军帐营寨,好在王世充贪生怕死的本性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彭城隋军好歹还有更加坚固的中军营地可守,王世充本人也颇能当机立断,见外营难守就立即下令退往中军营地死守,决心先保住自己的本钱再说。

    李密也是一个很懂取舍的人,看到王世充率领残兵败将死守中军营地,知道硬啃这块铁骨头肯定得崩掉不少牙,便也立即调整战术,故意放出了南面道路给王世充逃命,让军队只是猛攻东西北三面,可惜李密的围三缺一本意是想让王世充滚蛋了事,生性多疑的王世充却怀疑这是李密的再一次引蛇出洞,不仅死活不肯上当,还指挥军队拼死抵抗,结果激战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半夜三更,翟李贼军都一直都没能杀进隋军的中军营地,王世充也一直都没有从李密故意让出的道路突围。

    双方都打得筋疲力尽,也双方都打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最后见实在赶不走王世充,李密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接受了翟让近乎哀求的要求,下令鸣金收兵,率军返回虎牢关东营休息——再打下去,陈丧良那个缺德货肯定要跑来趁火打劫了。而实力大损的王世充军也没敢出兵追击,眼睁睁的看着筋疲力尽的翟李贼军退走。

    回师虎牢关的路上,因为成功捣毁大部分隋军营地的缘故,几乎累瘫的翟李联军将士倒是欢声不断,脸上血污再多也仍然笑容满面,李密却是脸沉得几乎出水,几次都摇头哀叹,“两败俱伤,两败俱伤,本意是想消耗王世充的一部分实力,让他不敢拦截我们,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竟然会打成了一场意外的决战,早知道王世充会被骗出来,我就应该多带一些预备队来。”

    “算了,只要赢了就行。”翟让擦着脸上的血污,劝慰说道:“这次我们虽然没能拿下王狗官的营地,也伤亡大了些,但我们起码重创了王狗官的元气,接下来我们率军撤退时,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兵拦截了。”

    “是啊,我们是重创了王世充的元气,但我们的元气也遭到了重创。”李密苦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才说道:“东郡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按原计划撤退,不然的话,陈应良狗官一旦从后方调来生力军参战,我们的疲惫之师就挡不住了。”

    翟让当然接受了李密的建议,让军队休息了一天后,第二天的傍晚,翟让终于当众宣布了弃关撤退的决定,却依然十分小心的没有当众公布撤退计划,为了保密,把各个主要将领单独叫到了自己的房中,单独交代撤退次序,并且要求将领严格保密,不到最后关头不许对任何人泄露。

    李密和翟让的安排终于还是收到了效果,自带干粮给陈丧良当内奸的木兰虽然知道第二天将要弃关撤退,却不知道具体的撤退计划,更因为翟让突然命令徐世勣接管虎牢关西面城防的缘故,木兰甚至连帮助张凯出关报信都做不到,不得已之下,木兰只得退而求其次,对张凯做出了另一番安排…………

    大业十三年七月初二,在与东都隋军和彭城隋军打得筋疲力尽之后,元气大伤的翟李贼军终究还是恨恨放弃了虎牢关,在翟让和李密的率领下弃关而走,取道荥泽退往东郡,损失惨重得已经无法再惨重的王世充无力阻拦,眼睁睁的看着瓦岗军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一直密切注意虎牢关动静的陈丧良虽然在正午十分就派军攻打虎牢关,妄图迅速拿下虎牢关迅速出兵追击,却遭到了瓦岗军殿后大将徐世勣的顽强阻击,同样疲惫不堪的东都隋军在虎牢关坚城下一筹莫展,几次试图用轻便飞梯登城,都被徐世勣杀退。

    入夜之后,徐世勣按原计划放弃虎牢关,率领仅有八百来人的殿后军队出关东进,乘藏于芦苇荡中的小船沿黄河东下撤退,临走时还恨恨的点燃了瓦岗军来不及点走的粮食,东都隋军虽迅速登上已经空无一人的虎牢关城头,却因为城门被堵死,无法迅速大量入关,更无法连夜发起对翟李贼军的追击。

    当然也不是一无所获,隋军入城后,奉命藏于城中隐蔽处的张凯就跑了出来,表明身份后得以迅速见到陈丧良,将两道书信呈到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接过书信一看,见一道书信上写着木兰的署名,便首先拆开,见书信内容除了解释这次无法提前知会消息的原因外,再有就是木兰表示一定要为张须陀报仇,手诛翟让和李密这两个仇人,愿意继续为陈丧良充当内奸,约定了下一次联络的暗号密记,方便木兰分辨陈丧良派去与她联系的使者真假。

    第二道书信没有署名,陈丧良拆开一看时,见信中只有短短几句话,全文如下:“骗子!当初你为什么要骗我?害得我错嫁别人,你给我记住!不过,我现在的夫君对我很好,也算谢谢你了。”

    “对你很好?那怎么成亲半年多了,还没让你怀上孩子?”陈丧良嘀咕道:“想生孩子,还不是得要我帮忙?不过这次没机会,下次吧,下次一定帮你。”

    嘀咕完了,陈丧良把两道书信慢慢装好,藏入袖中,再抬头去看高耸的虎牢关时,陈丧良露出了苦涩笑容,喃喃道:“终于还是拿回来了,虽然拿得很勉强,拿得有些虎头蛇尾,不过没关系,你回来了,我就可以从洛口仓脱身,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更强大的敌人了。好事,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第343章 李靖归来

    随着翟李联军的主动弃关而走,持续将近五个月的虎牢关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筋疲力尽的翟李联军走荥泽道渡通济渠东逃,伤亡惨重的王世充军比瓦岗军更加的疲惫不堪,自保都成问题,更无余力拦截阻击,眼睁睁的看着翟李联军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同样疲惫的东都隋军被徐世勣挡住了一天,好不容易拿下徐世勣主动放弃的虎牢关后为时已晚,追也追不上,干脆就没去浪费力气,波澜壮阔的虎牢关大战,以一个颇为滑稽的虎头蛇尾方式结束。

    结局滑稽,多败俱伤的过程却是残酷异常,在这场反复拉锯的持续大战中,翟李贼军和东都隋军、还有后来赶到的彭城隋军,全都因此付出惨重代价,仅仅是在陈丧良掌军期间,就有超过一万五千余名隋军将士在血战中永远的闭上眼睛,伤残超过三千,其中既包括纯粹凑数字的无敌营,也包括陈丧良的谯彭嫡系,张须陀留下的齐郡精锐,还有许多右武卫的新兵旧卒,和陈丧良在战场上招降过来的义军士兵,如果再加上裴仁基掌军期间的伤亡,东都隋军的伤亡实际上达到了将近两万六千人。

    王世充的损失同样大,彭城隋军加入战场的时间虽短,却因为没有坚固营地可守,也因为基本上都是与贼军主力对阵,还有因为王世充在最后一战中意外中计,被迫打了一场本可避免的营外决战,出征时三万两千余人的彭城将士,活着与东都隋军会师的还不到一万三千人,其中还有包括超过一千多名难以治愈的重伤员。这样的结果虽然证明了王世充确实统兵有方,战损过半都没有崩溃败逃,却也让王世充心疼得几宿睡不着觉,泪流得不能再流——这些可大都是他起家时的子弟兵啊。

    不过和翟李贼军比起来,东都隋军和彭城隋军却又幸运得多,鼎盛时期兵力一度超过十五万的翟李联军,被陈丧良和王世充联手****下来,最终活着越过通济渠的竟然还不到七万,余下的不是战场被歼,就是被俘虏投降,其中麾下炮灰最多的李密损失最惨,尤其是郝孝德营地那几战,三万李密贼军只有七八千人回到东门营地,有坚城可守瓦岗军的损失较小,却也同样付出了将近两万的伤亡,其中虽然还是炮灰居多,却也不乏众多跟随翟让征战多年的瓦岗锐卒精兵。

    尸山血海,真正的尸山血海,从洛口仓到虎牢关,再从虎牢关到牛渚口到板渚离宫遗址,到处都是尸臭弥漫,到处都是尸横遍野,尸体多得大都带伤的隋军将士都无法处理,逼得陈丧良不得不拿出钱粮组织民夫清理战场,还许诺除了盔甲和武器外,尸体上的钱财衣服全都归民夫所有,足足用了五天时间,这才勉强清理完庞大战场上的死尸。

    损失惨重也还算值得,拿回了虎牢关这个战略要地,等于就是扭转了东都战场的被动挨打局面,陈丧良也用不着以留守之尊长期呆在洛口仓当一个仓库保管员,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丧良才敢在虎牢关中摆设灵堂,祭奠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伯乐樊子盖,为他披麻戴孝,放声痛哭一场。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东都隋军将士才终于知道樊子盖已死的消息,还有李渊在太原举旗叛变的情况。

    仿佛是和陈丧良比速度抢时间,陈丧良在虎牢关为樊子盖设灵祭奠的同一天,东都方面又给陈丧良转来了太原军情,西河郡丞高德儒忠于隋炀帝,拒绝接受李渊号令,李渊派遣李建成和李二兄弟出兵征讨,结果李家兄弟往返只用了九天时间,就打破西河郡城,将高德儒生擒斩首;同时又派兵佯攻雁门郡,逼迫正在围攻刘武周的雁门郡丞陈孝意与王智辩退兵,刘武周乘机反攻,击败雁门隋军,继而有未经证实的传闻说李渊与刘武周达成协议,李渊承认刘武周自封的雁门太守一职,准许刘武周兼管雁门郡——准确来说就是借刘武周的手对付雁门隋军,李渊乘机获得北部安宁。

    随太原战情送来的,还有大兴那边的情况,鉴于太原情况危急,代王杨侑未及请示隋炀帝,就派出了左监门将军庞玉、虎贲郎将霍世举与宋老生率军六万北上,前往西河救援坚贞不降的高德儒(出征时没想到高德儒会败得这么快),镇压李渊叛乱,又派关内讨捕大使屈突通屯兵河东,做为后援。所以杨侗派的使者又转告杨侗的口信,要陈丧良放心料理虎牢关大战的善后事宜,太原那边暂时还用不着陈丧良操心。

    还有件事让陈丧良颇意外却并不奇怪,东都使者告诉陈丧良,说大兴方面收到了李渊造反的消息后,立即派人去捉拿李渊的女婿柴绍和女儿李秀宁,谁曾想柴绍夫妻竟然已经扔下了瘫痪的柴慎和柴倩不知所踪,大兴官府画影缉拿这对夫妻,但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陈丧良闻言莞尔,苦笑道:“真是想报仇想疯了,可怜我那柴世叔,这次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挺过去。”

    摇头叹息一番,把柴家的事放在一边,陈丧良又赶紧问起表叔李靖的情况,得知李靖至今还没消息后,陈丧良难免担忧万分,可是又无可奈何,也只能是继续派人探访寻找李靖,然后集中精力处理虎牢关大战的善后事宜,安排撤退返回东都的准备;同时又上表杨侗,请求杨侗准许王世充进驻虎牢关休整,接替裴仁基防范翟李贼军去而复返;又决定由贺兰宜留驻洛口仓,继续加强新建不久的洛口仓城城防。

    陈丧良的奏请很快得到了批准,又安排好了各项事务后,七月初十这天,陈丧良正式率军凯旋,并于两天后顺利回到东都城下,杨侗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陈丧良慌忙下马叩拜请罪,请杨侗责罚自己久战不能夺回虎牢关与未能歼灭翟李贼军的罪过。杨侗亲自搀起陈丧良,对陈丧良好言安慰,说陈丧良此战有功无过,这一战之所以旷日持久,也全是因为贼军过于强大,地形不利和天气原因,与陈丧良毫无关系,同时也少不得赏给陈丧良一些珠宝绸缎和美女,以咨奖励。

    杨侗的赏赐提醒了陈丧良一件事,回到东都的第二天,公务繁忙的陈丧良就抽空去了一趟天牢,探望正被关押在女监之中的裴翠云和她娘亲,尽管裴翠云母女在狱中受到虐待,可是久别之后在狱中重逢,裴翠云还是忍不住在陈丧良怀里痛哭了一番,陈丧良则假惺惺的落下几滴鳄鱼眼泪,答应尽快设法营救裴翠云和她娘出狱,至不济也要请杨侗把按法律要被贬为奴籍的裴翠云赏给自己,许久后才与落难小三洒泪而别。

    也是到了当天晚上,陈丧良才得以坐下来,与之前一直留守后方的智囊房玄龄单独交谈,讨论下一步的具体计划。还是由房玄龄主动提起这个问题,向陈丧良问道:“贤弟,虎牢关好歹是拿回来了,王世充为人虽然下作,打仗方面还算靠得住,只要他能够长期留驻虎牢关,起码可以确保洛阳的东线无忧,让贤弟你可以腾出手来应对其他变局,不知贤弟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当然是很想尽快提兵北上,把仇人李渊扼杀在摇篮中。”陈丧良苦笑着一摊手,道:“可是没办法,这次虎牢关大战,我的精兵锐卒损失实在太大,剩下的也过于疲惫,还大都带伤,想出兵也办不到,所以也只能是先休整军队,恢复战力,然后再从长计议。”

    房玄龄点点头,又问道:“贤弟,代王殿下派遣庞监门他们率军五万北上,前往太原征讨李渊,不知你觉得胜败如何?庞监门他们有没有把握打败李渊?”

    “难说。”陈丧良如实答道:“李渊虽然起兵不久,士卒缺乏训练,根基也不够深厚,但大兴军队的德行我太清楚了,上次杨玄感叛乱,表现得竟然比右武卫的二线军队还差,就算现在补充了一些从辽东回来的精锐,战斗力也还是不及现在的东都军队。更关键的一点是,代王殿下是命令征讨李渊,而不是让他们防御李渊南下,他们如果采取攻势的话,把握更不大。”

    房玄龄又点点头,还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贤弟,你没发现你现在太过束手束脚了吗?你虽然是东都留守,但事事都得请示越王殿下,坐拥粮山却无法自主募兵,裴姑娘对你有救命之恩,落难后你却连替她脱去牵连之罪都做不到,越王殿下的年龄也越来越大,还逐渐表现出了魄力主见,长此以往下去,你的前途难测啊。”

    陈丧良笑了,笑着问道:“兄长,你该不会是想劝我效仿李渊吧?”

    “贤弟说笑了,愚兄那有那样的胆量?”房玄龄笑笑,又突然说道:“贤弟,你知道我是在劝你做什么,王世充来到了东都,有人可以接替你守卫东都安全,想来陛下和殿下也不会拒绝你的自告奋勇,太原是个好地方,又远离江都和大兴、洛阳两都,在那里,你可以真正的大展拳脚。”

    陈丧良当然知道房玄龄是想劝自己请旨去增援太原战场,然后乘机谋取太原留守一职,摆脱束缚大展拳脚,但出于种种考虑和一些原因,陈丧良却无法接受房玄龄的这个建议,只能是摇头说道:“兄长,你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但是没办法,我在这次虎牢关大战中损失实在太大,军队元气还没有恢复,现在就出兵去征讨,说实话我也没有把握。”

    想起陈丧良昨天凯旋归来时的满营伤兵,房玄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是改口说道:“既然贤弟有此顾虑,那也只能是先让军队休整,全力恢复东都军队的元气了,希望庞直阁他们能够多支持一阵子,给贤弟你争取一些休整时间。”

    陈丧良笑了笑,心中暗道:“乔松兄,你以为我真的想去太原?且不说现在我真的去不了,就算我去得了,我也不会去,我如果去了,就永远没有办法兑现四年前那句诺言了。”

    想起四年前自己对怀中少女许下的诺言,陈丧良心头一阵跳动,忍不住又在心中低低说道:“李渊,你可要争气啊,还有,雨儿,等着我。”

    次日早朝,陈丧良借口东都军队在虎牢关大战中损失惨重,士卒多伤,同时强敌未灭,河南郡周边也是烽火连绵,奏请杨侗准许再次扩军,恰逢杨侗此前奏请隋炀帝准许东都再次扩军的奏章也得到了批准,手里不缺粮食、武器和绢帛的杨侗把头一点,当即同意把东都军队扩充到十六万以上。陈丧良大喜,立即着手招兵买马,为了迅速提高战斗力大量收编之前在虎牢关战场上抓获的俘虏,也立即把精力集中到军队训练方面。

    历史就是这么复杂多变,历史上代王杨侑派遣宋老山北上抗衡李渊,因为李渊当时已经扬言攻取大兴,也因为杨侑派遣庞玉与霍世举率军东进东都,帮东都抵御当时已经成功拿下洛口仓的李密翟让,分散了大兴兵力,所以杨侑给宋老生的命令是死守霍邑,抵御李渊南下。而现在呢,东都方面因为有陈丧良这个妖蛾子搅局,虽略处下风却并不露败势,杨侑手里的机动兵力得以尽数北上,结果因为觉得实力足够的缘故,杨侑就下达了一个与历史细节相反的命令——命令庞玉军进攻太原,讨伐李渊。

    杨侑这道与历史相反的命令坑苦了大兴隋军,当大兴隋军刚刚越过霍邑、进入西河郡境内后,刚准备攻打李渊叛军盘踞的贾胡堡咽喉之地,山西腹地突然连绵阴雨不止(史实),土地泥泞,道路湿滑,军队无法作战,贾胡堡守将段志玄又依李世民密计,让士兵每天在城头以言语辱骂庞玉与宋老生等人,性格急噪的庞玉和宋老山果然中计,不顾士卒疲惫死活不肯退兵返回霍邑避雨,军队为此十分疲惫。

    与此同时,李渊也乘机亲自率领叛军主力赶来贾胡堡增援,利用大兴隋军攻坚不利急于求战的心理,诈败将宋老生诱入地势险峻的雀鼠谷深处,伏兵突然杀出,切断宋老山退路,庞玉急令霍世举出兵接应,又恰好中了李渊的围点打援之计,熟悉地形的李渊叛军在一百多里长的雀鼠谷内神出鬼没,频繁出击,打得不熟地形的大兴隋军叫苦不堪,最后不仅宋老生没能救出来,相反还付出了不少代价。

    雀鼠谷激战的结果是隋军惨败,宋老山军粮草断绝,士兵为了活命纷纷投降,拒绝投降的宋老生还被部下杀死,脑袋被当做礼物送给了李渊,带进谷中的一万多大军全军覆没,庞玉和霍世举无奈,只得放弃攻打贾胡堡退往霍邑,李渊叛军乘机追杀,段志玄也乘机出兵反击,大兴隋军既疲惫又士气低落,再度失败,付出了不小代价才退回霍邑守城,李渊挥师南下,准备攻打霍邑。

    东都方面收到这个消息的同一天,失踪了很久的李靖也终于出现在了陈丧良的面前,当时陈丧良正在军中亲自监督训练新兵,一身布衣又满身风尘的李靖想进营地遭到阻拦,提出想要拜见陈丧良时,营门守军询问李靖的身份来历,李靖苦笑答道:“烦请禀报陈留守,就是他表叔来了,他自然会见。”

    将信将疑的营门官派人把消息送到陈丧良的面前后,很快就无比惊讶的看到,满身甲胄的陈丧良竟然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上三分,差不多是飞一般冲到大营门前,后面的亲兵根本就跟之不上,再然后,营门官又无比惊讶的看到,贵为东都留守之尊的陈丧良刚一见到李靖,竟然马上就向李靖稽首跪下,抱在李靖的双腿大吼大叫,李靖再把陈丧良搀起来后,陈丧良竟然又向一个孩子一样,抱住了李靖放声大哭。

    叔侄二人抱头痛哭了许久,又找到地方坐下后,陈丧良这才想起询问李靖如何从马邑脱身,又是如何来到此地?李靖苦笑回答,说刘武周叛乱时,自己正在神武侥幸没有受到波及,本想组织兵马参与征讨刘武周,不曾想樊子盖突然病故,李渊举兵叛乱堵塞道路,李靖知道李渊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不得以之下只能是东越太行余脉进到雁门郡内,又走灵丘飞狐这条道路进入河北,辗转千里,吃尽苦头才来到东都洛阳,期间还多次遭遇乱贼变民,几次都差点送了性命。

    大概介绍了自己的逃亡经过,李靖又苦笑说道:“贤侄,我这个叔父可是来连累你的,我身为马邑郡丞,丢城失地弃职而走,朝廷追究起来,重的话有可能杀头,轻的话贬为平民,最轻也是降职贬官,我这次能不能活命,可就要看你的了。”

    “叔父放心,包在小侄身上。”陈丧良拍着胸口说道:“为了维护朝廷法典,为叔父你完全脱罪当然不可能,但是弄一个降职处分绝对没问题,而且叔父你的贬降之后的新官职,我还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你已经早就为我准备好了?”李靖傻了眼睛,赶紧问道:“什么官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丧良哈哈一笑,又迫不及待的拉起李靖说道:“表叔,快,进城看你侄孙子去,我叫他们给你磕头。”

第344章 提前准备

    撕破脸皮正式扯旗造反后的李渊一家运气好得十分惊人,李渊叛军的主力还没来得及南下的时候,大兴隋军向北进攻,整个七月都是阴雨连绵,不利攻坚,导致六万隋军局促在贾胡堡这座小小要塞之外,寸步难进,还白白消耗了无数体力粮草;到了大兴隋军兵败退守霍邑、李渊叛军兵临城下的时候,隋军还没来得及把久疏战事的霍邑城防建立完善,八月初一这天,雨水就突然停止,天气放晴,还一连就是好几天的晴空万里。

    碰上了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好事,李渊当然不可能辜负上天对他的垂青,八月初二这天命令全军暴晒武器盔甲、衣服装备,八月初三这天就立即着手布置攻城,又采纳李二的诱敌计,派李建成和李二兄弟率领数百骑兵担任先锋,自领步兵主力随后而行,然后李建成和李二兄弟到得了霍邑城下之后,少不得用各种粗鄙语言问候庞玉、霍世举等隋军大将的十八代祖先,期间李二自然少不得提起庞玉当年被杨玄感俘虏的丢脸事,要庞玉赶快去请陈丧良再来救他。

    性格急噪的庞玉果然中计,被激怒后一咬牙亲率三万隋军从东门北门出城迎战,出城期间,李渊率领的叛军步兵大队也赶到战场,两军对阵于野,庞玉将军队一分为二,分别在城东、城北两地列阵,互为掎角之势,李渊也将军队一分为二,亲自率军与庞玉对阵于北门,令李二和段志玄率军迎战东门隋军。

    立阵刚定,此前在雀鼠谷吃了大亏的庞玉压不住心中火气,首先发起进攻,李渊诈败退却,引诱庞玉军放弃坚阵发起追击,庞玉再度中计,追击间阵脚松动,后方露出破绽,立阵于城东的李二和段志玄乘机率领骑兵发起冲击,猛冲庞玉背后,李渊也乘机掉头杀来,激战间,武艺超群的李二手刃数十敌人,双刀都砍出了缺口,勇不可挡,彻底挫动隋军心胆。那边李渊见战场已陷入混乱,遂命令全军高喊口号,声称自军已经生擒到了庞玉。

    很简单的攻心计,尽管庞玉的帅旗未倒,仍然还在战场上高高飘扬,但是士气不振的大兴隋军却偏偏中了计,相信主帅被擒的恐慌之下,许多隋军将士溃散而走,影响同伴斗志,滚雪球一般造成大量士兵陷入慌乱状态,士气如虹的李渊叛军乘机狂冲猛打,隋军大败而逃,庞玉努力约束无效,又见大批叛军向自己冲来,胆怯之下赶紧拍马而走,带着亲兵逃向北门,李渊父子全力追杀,说什么都不肯错过这个破敌机会。

    数量庞大的隋军败兵给叛军打了免费前锋,压住了吊桥无法升起,堵住了城门无法关闭,久疏战事的霍邑城又不象虎牢关那样,在城门上方悬挂有夜叉擂可以在关键时刻阻挡人流,霍世举在城上大吼大叫命令赶紧关门,城门兵却死活挡不住如潮人流,推搡之下,隋军城门官还无比倒霉的被人潮冲倒,被自家败兵活生生踩死,门兵胆怯下更不敢阻拦,后面的李渊叛军乘机尾随而上,先是砍断吊桥绞索,接着跟随隋军败兵人流冲入城内,夺占了城门要地。

    再无任何悬念,隋军主将庞玉虽然也侥幸逃进了城内,但士气低落的隋军将士却根本挡不住李渊叛军的前进脚步,拣到了天降大馅饼的叛军上下人人争先,个个奋勇,杀得仓促迎战的城内隋军无法招架,霍世举几次组织军队巷战拦截,试图夺回城门,也都被势不可挡的叛军几下子打溃,最后随着攻入城内的叛军士兵越来越多,在城内占据的区域越来越大,庞玉与霍世举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匆匆领了残兵败将弃城而逃,叛军乘机夺占霍邑,同时分兵追杀隋军败兵,拼命削弱隋军的作战力量,不过庞玉和霍世举喘息机会。

    大胜后的李渊叛军当然是一片欢腾,李渊又下令给辅兵与战兵同样的犒赏后,欢呼声陡然又加大了数倍,数量居多却赏格较少的叛军辅兵个个喜形于色,无不庆幸自己跟对了人,觉得为老李家卖命十分值得,锦上添花的是,此刻偏巧了叛军偏师张纶部神速攻占离石郡、擒杀拒绝投降的离石太守杨子崇的消息,叛军队伍里的欢呼声更是一下子达到了顶点,攻占大兴、拥立代王的振臂口号声响彻全军全城,军心振奋到了极点。

    看到这样的热烈场面,李建成、李二兄弟和李渊军高级将领当然也是无不欢欣鼓舞,都说士气可用,自军这次又一战拿下霍邑城池,足以证明自军这支新组建的军队战斗力强大,绝不亚于任何一支当世雄师,攻破大兴易如反掌。然而兴奋自信的同时,李建成、李二和刘文静等精细之人,却发现身为全军主帅的李渊脸上反倒没有多少喜色,言语间偶尔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正有心事。

    察觉到了这点,李建成便小心向李渊问起了原因,李渊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没有必要再隐瞒了,直接告诉你们吧,其实十几天前我就已经收到了消息,陈应良已经夺回了虎牢关,打跑了李密和翟让。”

    “陈应良已经拿回了虎牢关?打跑了李密翟让?”叛军几大将领全都失声惊叫,李建成和李二也都是脸色一变,同样在场的降将云定兴也眼中闪过光芒,但没有吭声。而神情反应最为激烈的,当然还是已经被封为李渊叛右领军长史的柴绍——双手攥得指关节都在发白!

    李渊点点头,笑容有些苦涩,说道:“当时我们刚进入雀鼠谷准备和官军交手,我怕影响军心,打击士气,就隐瞒了这个消息。翟让李密被陈应良和王世充前后夹击,在十里堡与陈应良会战时,又被陈应良以少胜多打得大败,损失十分惨重,也被王世充卡住了粮道,为了保全实力,翟让李密不得不弃关而走,陈应良重新控制了虎牢关,也彻底扭转了东都战场的被动挨打局面。”

    叛军诸将都不吭声了,李渊则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虽然老夫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陈应良这个小匹夫在战场上确实难缠,翟让李密合兵超过十五万,其中百战精锐数量相当不少,整体实力其实超过我军,还有虎牢关坚城雄关可守,照样被这个小匹夫打得招架不住,被迫弃关逃命。这个小匹夫在战场上的厉害,再一次超过老夫想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想要进兵关中,路上又要出现陈应良这块绊脚石了。”裴寂拈着胡须说道:“不管接下来的战况如何,只要我们的义师突破黄河,踏足关中,届时大兴都一定会向东都求援,陈应良已经从虎牢关战场抽身,又和大将军(李渊)有着深仇大恨,九成九会亲自提兵来与我们决战。这个匹夫作战谨慎,用兵有方又诡计多端,麾下强将劲卒数不胜数,肯定会成为我们拿下大兴的最大敌人。”

    除了少许将领不知死活的叫嚷让陈丧良尽管来,大部分的叛军诸将都不吭声,他们都在雁门战场上给陈丧良当过炮灰走狗,亲眼见过陈丧良的用兵用计,知道陈丧良的厉害,也都对与陈丧良正面交战有一定畏惧心理——这也正是李渊此前故意隐瞒陈丧良已经光复虎牢关的原因。

    见不少将领神情担忧,李渊怕影响士气,忙又说道:“也用不着太过担心,就老夫收到的消息,东都精锐这一次在虎牢关战场也损失不小,精兵劲卒折损近半,剩下的大都带伤,军队疲惫异常,已经彻底伤及了元气。那个自称魏公李密,也给老夫送来了密信,向老夫介绍了虎牢关战情经过,证实东都官军这一次在虎牢关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很难发起大规模战事。”

    “父亲,李密给你来信?还说了什么?”李二赶紧问道。

    “还说了很多,事实上,如果没有李密这道书信,我可能就要重新考虑进兵大兴的计划了。”李渊顺口答道:“李密除了向我介绍虎牢关战事的情况外,还给我指出了陈应良小匹夫的用兵特点,又力劝老夫率军直抵河内,与他会师联手共取洛阳,还承诺用黎阳仓的粮食,让我军不必为粮草担心。”

    “想得美。”李二轻蔑的说道:“会师河内共取洛阳?想让我们给他冲锋陷阵消耗东都实力就明说,黎阳仓的粮食我们也不稀罕,关中的永丰仓粮食比黎阳仓多得多。”

    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李渊突然瞪了李二一眼,李二自知失言,赶紧闭嘴,李渊这才说道:“总之诸公可以放心,陈应良小匹夫确实难缠,但是他的主力军队已经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难以再战,余下的新兵辅兵数量再多也不足为惧,我们只管放心南下,如何破敌待到与陈应良遭遇再说,我们义军是顺天应人,有天神呵护,陈应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天怒人怨,必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叛军众将答应,这时夜色已深,军队作战疲惫,李渊便没有再说什么,吩咐了众将各自散去休息,仅仅只留下李建成、李二和柴绍三人,而众文武前脚刚走,李渊马上就指着李二喝道:“在进入关中前,不准再提到关于永丰仓的一个字!我军新建,人心未稳,要防着消息走漏,暴露天机!”

    李二老实唱诺,也承认自己刚才失言,李渊又重重哼了一声,这才问道:“李孝常那里,可有消息?”

    “有。”李二低声答道:“李孝常奉命替我们试探潼关守将刘纲,发现刘纲虽然平庸无能,贪财好色,但是对暴君却忠心耿耿,李孝常在刘纲面前提起父亲你的名字,刘纲对父亲你的敌意十分明显,李县令害怕暴露,就没敢尝试收买联络,不过潼关的城防布置李孝常已经画成了图本,连同潼关驻军的校尉级将领名单,李孝常已经给我们送来了。”

    “这样就好。”李渊点头,说道:“再给李孝常去一道密信,叫他别再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不是十万火急不要与我们联系,以免暴露,他手里的永丰仓关系我们入关后的全军命运,他本人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二答应,然后才问道:“父亲,那潼关怎么办?陈应良已经从虎牢关抽身,我们如果不能抢在他增援关中前拿下潼关,让他的东都援军进驻了潼关,关中战场的主动权可就在他手里了。”

    “到时候再说吧,好在刘纲只是一个无能之辈,麾下士卒也从没上过战场,不难对付,实在不行可以强攻。”李渊冷哼,又说道:“如何应对这个小贼,老夫也已经考虑好了,到了绛郡后。老夫打算分出一支偏师,去佯攻河内威逼洛阳,牵制陈应良小贼的兵马,为我们争取时间。”

    “岳父,让我去吧!”柴绍迫不及待的说道:“请让小婿前去攻打河内,牵制陈应良小贼。”

    “你?”李渊看了一眼女婿,拒绝道:“算了,就你那急脾气,别还没逼近可以威胁河内腹地的轵关,就已经被陈应良小贼杀得全军覆没了。”

    柴绍坚持,李渊还是不许,还当场敲定由勇谋兼备的段志玄去担当此任,柴绍无奈退下间,李二又建议道:“父亲,既然李密有意骗你去河内会盟,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就说段志玄只是开路先锋,约他李密出兵攻打临清关杀入河内,与我们会盟于河内郡治,更加有力的牵制东都军和陈应良。”

    “李密那条老狐狸会上当吗?”李渊笑着问道。

    “以李密之奸诈,没有确认我们的主力东进河内,当然不会轻易出动主力。”李二说道:“不过孩儿认为,李密虽然不会出动主力,却一定会出兵,因为他也想引诱我们东进河内,按照约定出兵攻打临清关,无疑是诱骗我们东进为他分担压力的最好办法。”

    李渊点了点头,立即同意接受李二的建议,也马上和儿子商量起了具体细节,李渊在场的另一个儿子李建成却始终没有说话,还把目光转向了东都的方向,心中喃喃,“贤弟,真是想不到,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很可能会是在生死沙场之上,真的到了那时候,我们该如何相对?”

    …………

    也是凑巧,恰好就在李渊叛军夺取霍邑城的同一天,陈丧良难得放下繁忙公务,借口演练火器,率领自己的心腹亲兵北上来到了华夏肚脐之称的邙山之中,而在群山环绕的邙山深处,一处被陈丧良嫡系军队严密看守的盆地上,正有十二门崭新的青铜滑膛火炮在等着陈丧良。

    有陈丧良这个穿越者指点,负责铸炮的袁天罡当然少走了许多弯路,直接就铸成了前细后粗的炮身,降低了炸膛危险,又准备了擦洗炮筒残余火星的缠棉炮杆,还有安装了估算射程的标尺,同时袁天罡的数学天文特长,也保证了这些青铜炮拥有相当高的标准精度,直接跳过古代火炮发展中炮弹必须专炮专用这个环节,做到炮弹基本能够通用,降低了操作难度,也增加了气密度,继而增加了射程和威力。

    应陈应良的要求,袁天罡指挥自己亲自训练的炮手让每门青铜炮都进行了一次试射,试射的结果令陈丧良十分满意,十二门炮有三门准确命中两里外的目标,余下的也偏差不大,而距袁天罡介绍,这些炮最远能够打到九百余步,射程远超崔弘丹发明的八连发床子弩,装填发射的速度更是远胜十倍不止,且威力远胜。惟独让袁天罡遗憾的是,八斤重的炮弹体积稍小,打不中目标就等于无用,还有炮身太重,在山路和小路上搬运不便。

    “威力不小,只是还没有体现出来。”陈丧良微笑说道:“这里是山区,前段时间又多雨,土地太过柔软,等这种炮弹打到了坚硬实地上,跳起来的时候威力更大,欧罗巴那边用这种炮,最高记录是一炮打死三十二个人。”

    袁天罡表示难以置信,陈丧良笑着也不解释,只是又说道:“至于炮身过重的问题,也可以通过其他办法解决,等我们解决了铁炮容易炸膛的问题,就可以铸造铁芯木壳炮,那炮身就轻多了。”

    “留守,那下官是否继续组织工匠解决铁炮的问题?”袁天罡赶紧问道。

    陈丧良摇头,说道:“来不及了,暂停吧,等以后再说,记住,一定要让将士严格保密,不许走漏半点风声。再有,把我们的铸炮模具泥范全部毁掉,只保留图纸规格,参与铸造的工匠也全部登记造册,将来出征时我要全部带走。”

    “为什么?”袁天罡疑惑说道:“参与铸炮的工匠,根本不知道他们造的是什么,模具、泥范和炮弹什么的,都是找不同的工匠制作,除了留守和下官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全部环节,用不着这么保密吧?再有,留守你带着他们出征,在营地也没办法造炮啊?”

    “小心为上,要防着有人不惜代价的仿造,找齐知道所有环节的工匠。”陈丧良随口回答,又道:“至于为什么将来出征时要把他们带走,将来你就明白了。”

    袁天罡茫然答应,陈丧良又命令众军将青铜炮分拆包裹,运回军中严密看管,这才领着众人返回洛阳。结果进城刚进到自家院中,替陈丧良负责机密事务的长孙无忌就急匆匆的迎了上来,向陈丧良说道:“兄长,我妹妹已经带着你的两个儿子顺利抵达弘农,见到了舅父,听报信的人说,舅父的病情已经大好,能够下地走路,只是要我妹妹她们在弘农多住一段时间。”

    陈丧良点点头,道:“多住就多住一段时间吧,反正没多远,随时都可以回来。对了,我表叔怎么样?顺利到任没有?”

    “到了,也已经上任了。”长孙无忌点头,又疑惑说道:“兄长,就算李叔父有弃职之罪,可也是事出有因,你怎么请越王殿下把他连贬三级,派到那个穷乡僻壤去当县令?太委屈他了吧?”

    “将来你就知道了。”陈丧良拒绝回答和解释,还又把目光转向了西北面的天际,看着李渊叛军所在的方向,心中喃喃,“差不多准备好了,李渊,来吧。”

第345章 各出偏师

    老李家确实很会收买人心,攻克了霍邑之后,除了例行的开仓放粮外,李渊又下令对城内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全部授以散官(有官称无俸禄无官权),士绅学子愿意为李渊叛军效劳的,可以随时拜见李渊接受面试,三言两语便当场任命官职——授官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领官印任官令,这些人只能领到写着官职名称的纸条。

    过程虽然粗糙轻率,效果却非常的好,为了真正获得小纸条上写着的官职,这些读过几天书学过几天武的小地主们还是原因死心塌地的跟着李渊干,心甘情愿为李渊充当马前卒。而最狠的还是俘虏政策,对于俘虏到的大兴隋军将士,李渊叛军一个不杀,愿意加入叛军的全部收留,关中籍俘虏想要回关中老家的当场释放,发给路费干粮,还一律授以五品散官,结果这么一来,这些被释放的俘虏自然就成了李渊叛军最好的宣传机器。

    首先被这些宣传机器坑苦的仍然还是庞玉和霍世举率领的大兴隋军,狼狈不堪的从霍邑逃到临汾郡治临汾城后,不肯死心的庞玉和霍世举收拢残兵败将准备再战,一不小心就把这些俘虏给收拢了不少入军,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丢了霍邑与粮草辎重几百里路逃到临汾,大兴隋军本就是又累又饿,逃亡严重,连战连败士气低落,再听了这些俘虏宣传的李渊叛军俘虏政策,军心顿时更加动摇。再当李渊叛军在八月初八这天兵临临汾城下时,才刚发起攻城不久,隋军内部就已经发生了叛乱事件,众多士卒在基层叛将的带领下发起叛变,里应外合接应叛军攻城。

    随着城内的扩大和叛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庞玉和霍世举再一次别无选择,只能是带着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继续向南逃亡,结果他们从太原带来的六万大军,只剩下不到千人逃过太平关进入绛郡,余下的不是被杀就是投降叛军,败得不能再败,输得也不能再输,庞玉与霍世举双双放声大哭,然后连绛郡都不敢呆,直接越过绛郡到河东去投奔屈突通,李渊叛军则继续一路招降纳叛,高歌猛进,迅速杀入绛郡,沿途大小城池关隘无不望风而降,再无匹马阻拦李渊脚步。

    八月十二日,推进神速的李渊叛军逼近绛郡郡治正平城,屯兵宿鼓山,绛郡太守欲图开城投降,忠于隋炀帝的通守陈叔达杀死太守,领兵坚守城池,可惜才仅仅过去一天时间,李渊叛军就发起了进攻,陈叔达也遭到部下出卖,被部下偷袭打昏,捆绑后连人带城一起献给李渊,李渊亲手为陈叔达松绑,请居上座,感动陈叔达跪地投降,绛郡其余七县也先后主动投降,其中还包括老裴家的根据地闻喜县。

    推进如此迅速,战事这么顺利,换成的主帅可能早就是得意忘形、目空一切了,但是做为统帅的李渊父子却十分冷静,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自军之所以取得如此战果,完全是因为对手较弱、敌人主帅接连决策失误和自军运气太好的缘故,越往南打只会越难,自军的隐患也数不胜数,首先就是粮草问题,这么疯狂的快速推进,后方的运粮队根本不可能跟上,同时大后方太原也问题极多,既有刘武周、魏刀儿和雁门隋军残部的威胁,产粮也远远不足以供应李渊叛军越来越庞大的队伍。

    后方的粮草供应得不到保证,只有取粮于敌,虽说李渊叛军可以从攻克和投降的郡县中随意取粮,但最多也只是维持军粮不缺,很难保证长期供应,想要获得充足稳定的粮草供应,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夺取一个国有粮仓,而放在李渊前方的国家级粮仓只有两个,一个是潼关西郊的永丰仓,一个就是陕县的常平仓——不过借李渊几个胆量也不敢打常平仓的主意,李渊叛军真要敢从三门峡渡黄河直取常平仓,陈丧良的嘴巴都能给笑歪了。所以李渊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赶快拿下永丰仓。

    永丰仓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从绛郡到永丰仓有两条路,一条是平坦宽阔的河东路,取下河东走蒲津浮桥直接渡黄河,走这条路的好处是比较安全,可以保持与后方的联络,难处是隋军名将屈突通坐镇河东,想要渡过黄河就必须得拔掉屈突通这颗钉子。

    另一条路是走龙门或者壶口直接渡黄河,绕过河东直扑永丰仓,但这条路更危险,主力渡河之后,屈突通随时都可以出兵切断李渊叛军和后方的联络,也随时可以通过蒲津桥西进拦截叛军南下,而更可怕的是,叛军主力一旦越过黄河进入关中,大兴方面九成九会向东都求援,到时候陈丧良带兵进驻潼关,控制距离潼关仅有五里之遥的永丰仓,屈突通也切断了叛军和太原后方的联络,那么不用交战,饿都能把李渊叛军饿死!

    别无选择,李渊只能是拒绝个别谋士提出的直接渡黄河提议,决定率军先取龙门,打通与冯翊诸路叛军的联系,然后再南下攻打屈突通,同时为了牵制最可怕的敌人陈丧良,队伍已经扩大到了十二万余人的李渊毅然分出三万叛军,交给在此前战事中表现出色的大将段志玄,辅之以张道源、唐俭,命令段志玄率领这支偏师走绛县南下,到垣县后东进河内,攻打河内威逼洛阳,尽全力牵制东都隋军,让陈丧良无暇西进增援大兴。

    “段将军,你虽然是偏师,但你的职责之重大,丝毫不在主力之下,我军能否抢先杀入关中,就要看你的了。”这是李渊给段志玄的原话,“绛垣二县已然遣使归降,你可以放心南下,时间紧急,你务必要在三天之内赶到垣县,东进攻打王屋,威逼轵关,逼迫河内向东都求援!”

    “切记!沿途务必要散播消息,就说你只是我的前锋,我军要先取河内,后取东都!倘若东都不出兵,或者东都派遣其他将领增援救河内,你要倾尽全力发起进攻施压,倘若是陈应良亲来,你就要坚壁自守,切不可贪功轻进,给了陈应良速胜机会,届时只要你能够拖住陈应良十天时间之上,我军取下大兴之后,我也给你记首功!”

    稽首唱诺之后,段志玄立即带着偏师往南走了,但李渊还是不肯放心,又令人联络自己在东都方面的朋友亲戚,让他们出面施压,鼓动杨侗派遣陈丧良出兵河内,切保东都安全,同时祈祷次子的预言应验,李密也出兵攻打临清关威逼河内,给东都洛阳制造更多恐慌。

    …………

    李二的乌鸦嘴也一向很灵,就在同一天,速度同样迅捷的叛军信使也成功把李渊亲笔书信送到了黎阳仓,送到了正在舔砥伤口的李密手里,而看完了李渊的书信后,李密顿时笑了,道:“以段志玄为先锋兵进河内,主力随后就到,然后会师于郡治城下?唐国公好算计啊,拿一支偏师就想骗我出动主力杀进河内,帮他分担压力,想得倒是挺美。”

    “魏公高见,这确实只是李渊的诱饵。”新近投靠李密的祖君彦点头附和,指出道:“李渊是关陇八大门阀之一的李阀家主,根基在关中,关中空虚,洛阳有陈应良坐镇,又有王屋、黄河之险,取东都远比取大兴困难,李渊只要不犯傻,首要目标就肯定是关中大兴!他派偏师东进,其目的无非就是引诱我们出兵河内,威逼洛阳,替他牵制陈应良这个可怕敌人,我们绝对不能上当!”

    “不能说绝对,李渊的当是不能全上,但也不能一点不上。”李密微笑说道:“我们的最好选择,应该是也派出一支偏师攻打临清关,威逼河内。而且我们还不能敷衍了事,还必须真正的全力攻打!”

    “恩师,这么做的话,如果真把陈应良招来了怎么办?”王伯当担心的问道。

    “伯当,你以为陈应良真的看不出来李渊的真正目标是关中?”李密大笑说道:“李渊与陈应良之仇不同于天,倘若让李渊取得了关中,坐拥山河之险。他陈应良小贼还能有安生日子过了?我敢断定,李渊的这个诱敌之计绝对不可能成功,陈小贼绝对不可能真的出兵救援河内,我们的偏师只管放心进兵,不会有招来陈小贼的危险。”

    “妙计!”祖君彦鼓掌说道:“倘若我军攻下了临清关,俯视河内腹地,陈应良又率军西进救援关中,河内唾手可得,拿下了河内,便又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洛阳,有机会就渡河进取,没机会就据河而守,等待更好机会出现!”

    李密大笑点头,认可这个判断,除了已经率领偏师南征的房玄藻外,其他的李密军将领也纷纷站了起来,自告奋勇去担任这个任务,但李密却果断摇头拒绝,道:“你们都别去,让裴仁基父子去!”

    “让裴仁基去?”王伯当等人都是一楞,忙都提醒道:“魏公,裴仁基是翟让的人啊?”

    “裴仁基是翟让的人,但不得重用,在翟让麾下甚是委屈,所以我才要他去。”李密微笑说道:“我不但要让裴仁基去,还要让他带着我的魏公军去,你们说,裴仁基会有什么想法?”

    李密军文武会心笑了,当下李密立即派人请来翟让,与翟让商议西征河内一事,又借口裴仁基熟悉隋军内部情况,要翟让派遣裴仁基为将率军西征,吃人嘴软的翟让怕损耗实力,有心想拒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好在李密及时提出由翟让出将,由自己出兵,翟让大喜,立即一口答应。而在瓦岗军郁郁不得志的裴仁基得知此事之后,对李密自然是感激涕零,屁股位置也自然是越来越主动向李密靠拢。

    “记住!我们这次出兵不是敷衍应付,而是真正攻打河内!陈应良与李渊仇深似海,绝不会放着李渊不打,先来攻打我们,我们要乘着这个机会拿下河内,威逼洛阳,掌握战略主动,等到陈应良出兵去对付李渊,我们再进兵东都,洛阳唾手可得!”这是李密对裴仁基的明确交代。

    …………

    接下来很快轮到河内方面叫苦不迭了,西边刚探得三万李渊叛军向轵关杀来,东边这边又飞报裴仁基率军两万进兵临清关,东西一起告急,河内通守孟善谊和都尉独孤武都左支右绌,焦头烂额,文职太守柳燮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不得不联名向南面的东都告急,请求东都洛阳派遣援军北上,帮助河内方面抵挡叛军夹击。

    陈丧良的日子也不好过,原因是虎牢关大战期间,中原一带的大小贼头乘机兴起,东都洛阳周边十几个郡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无数贼头,其中大部分贼头连名字陈丧良都没有听过,这些贼头虽然没胆量深入河南郡找死,却不停的在河南郡周边零巧碎打,给陈丧良制造麻烦,又制造出大量的难民灾民涌向比较太平的洛阳,这些流民虽然给陈丧良提供了足够的士兵来源,却又成为了东都境内的不定时炸弹,十分难以收拾。

    周边的贼乱小麻烦东都朝廷可以装鸵鸟视而不见,但是河内的大麻烦东都方面却不能关心,尤其是河内方面又报告李渊叛军和李密贼军都扬言要会师河内城下,联手攻取洛阳,再加上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危言耸听,夸大这两路贼军的对东都洛阳的威胁,以杨侗为首的东都朝廷更是忧心忡忡,不得不在八月十七这天的早朝上商议此事,讨论出兵救援河内一事。

    陈丧良当然一眼就看得出来李渊和李密这对狼狈为奸的家门不过是想牵制自己,也在朝廷上公开指出李渊的真正目标绝不可能是东都而是大兴,但问题是,贼军的这两路偏师并非佯攻,而是真刀真枪的强攻,如果不救河内,这块战略要地就可能真的沦陷。所以杨侗、元文都和段达等人虽然觉得陈丧良的分析言之有理,却因为河内那边接连告急,还是提出必须要出兵河内,确保北线安全。

    陈丧良倒是随便出动一些新兵蛋子应付了事,但做为东都留守,陈丧良也不能不考虑一下东都安全,同时河内如果真的沦陷,东都告急,自己想要出兵去救关中,恐怕杨侗也不会那么容易告急。不得已之下,陈丧良只能是要求杨侗给自己一天时间考虑,第二天再决定如何应对,杨侗答应,散朝后陈丧良也马上召来自己的帮凶走狗,让他们帮着自己琢磨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先是很明白的告诉众帮凶说自己最多只能出动部分新兵北上增援,陈丧良才让一干走狗畅所欲言,房玄龄首先说道:“贤弟,只派出部分新兵应付敷衍,只怕很难,李渊方面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猛攻河内牵制你,你如果不亲自去河内坐镇,李渊叛军的偏师就绝不会停止进攻。愚兄揣测,李密这边目的应该是乘着你需要提防李渊的机会,夺取河内抢占主动,所以我们如果不示之以强,李密贼军也肯定不会放缓攻势。”

    陈丧良苦恼揉额,知道房玄龄言之有理却又束手无策,只能是揉着脑门说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计策,让这两路贼军各自退去?”

    房玄龄摇头,魏徵和袁天罡也跟着摇头,拙于军略的长孙无忌更是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倒是陈丧良的远房表弟裴行方没有吭声,一直在翻看陈丧良带回来的军情战报,还突然说道:“兄长,裴仁基这一路,小弟有计可以退之。”

    “贤弟有何妙计?”陈丧良大喜问道。

    “临清关探报,裴仁基统率之军,尽是李密逆贼的麾下士卒。”裴行方举起一份军情奏报,指点着其中内容答道:“裴仁基当时投降的是翟让,李密为什么会让裴仁基统率他的部下出征,小弟虽然不知,但这绝对是一个扰乱敌人的大好机会。兄长不妨派遣一军北上助守临清关,求得越王殿下颁布恩诏,在临清关当众宣读宣召裴仁基来降,同时派人散播谣言,就说裴仁基要让李密贼军的将领士卒故意送死,做为送给越王殿下的见面礼,裴仁基军必然上下猜疑,不战自慌,再不足惧。”

    “妙计!”陈丧良大喜,一拍大腿说道:“还是贤弟你细心,我刚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细节?这条计策有很大把握成功,值得一试!还有李渊贼军这一路,贤弟你可有妙计应对?”

    “情报不足,小弟也无计可施。”裴行方苦笑答道:“小弟此前连段志玄、张道源和唐俭这些贼头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不知道他们的性格秉性,家世背景,实在无法制订破敌之计。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陈应良赶紧催促道:“贤弟有话尽管直言,说错了也没关系。”

    “不过小弟认为,李渊既派段志玄前来牵制于你,必然想要争取时间,不会要求段志玄急于与你决战。”裴行方迟疑着说道:“小弟觉得,既然如此的话,不妨让我们的援军在虚打你的旗号与之对峙,段志玄必然不会急于进攻。”

    “贤弟,这点做不到。”陈丧良摇头,无力的说道:“我们太不得百姓支持了,走漏风声的渠道太多了,东都城内的乱贼内奸也太多了,我身为东都留守,是否亲自率军北上,不可能瞒得过这些内奸的眼睛,就算装得再象,要不了三天,就会被敌人知晓。”

    裴行方沉默,沉默了片刻,裴行方又突然说道:“兄长,如果你信得过小弟,可以派遣一军北上河内,辅之以少量精兵猛将,让小弟担任随军参谋,为全军制订计策,谋划战术,正面击败贼军来敌。”

    陈丧良定睛去看远房表弟,裴行方满脸庄重,道:“兄长,小弟有这个信心,李渊贼军的偏师东来,其目的就是为了牵制于你,不把你逼近河内,贼军就不会停止进攻,稍微受挫便会心态焦急,急则必乱,乱则有机可乘,小弟有信心抓住机会击败来敌!”

    迟疑相当不少的时间,无计可施的陈丧良这才下定决心,点头说道:“好吧,我让刘长恭率军一万去迎战段志玄,你担任参谋,给你们一千精兵,一个团的报国军,还有一百火枪兵,再把刘黑闼派给你们!但是,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兄长请吩咐。”裴行方赶紧答道。

    “不管胜败如何。”陈丧良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都要给我活着回来!”

    裴行方震了一震,然后才起身稽首,向陈丧良拱手说道:“兄长放心,小弟一定会活着回来!”

第346章 表弟出马

    号称太行八陉第一陉的轵关天险给东都援军争取到了宝贵的应变时间,一路势如破竹的李渊叛军偏师段志玄部杀进河内郡,轵关以西的王屋县倒是干脆利落的投降了李渊叛军,不堪暴政的王屋百姓也成群结队的加入李渊叛军,加上此前在路上招募入伍的流民百姓,段志玄军已经从出发时的三万军队扩大至超过四万人,可就在段志玄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轵关的时候,河内都尉独孤武都却率领援军抢先赶到了轵关。

    独孤武都也勉强算是一个称职的朝廷官员,尽管只带来了两千地方乡兵,轵关也只有一个校两百来人的守军,总兵力与声势浩大的李渊叛军有着天壤之别,尽管已经悄悄做好了情况不对就放下武器投降的打算,但独孤武都还是毅然拒绝了段志玄的关下招降,咬着牙齿说什么都要和叛军打一仗再说,多少算是报答了隋炀帝给他的俸禄和给他有机会贪赃受贿的恩情。

    最狭窄处只有八米宽的轵关天险给了独孤武都报答国恩的机会,汹涌杀来的叛军人潮受地形限制,无法发挥兵力优势,只能是以少量兵力轮流攻打关隘,四十年前还是北齐北周国界线的轵关关城虽然久疏战事,防御器械严重不足,但破败关城尚在,独孤武都麾下的乡兵还可以躲在关墙上往下砸石头,独孤武都也亲临第一线指挥迎战,用木头撞翻了叛军数量不多的飞梯,也用刀子逼着部下拼死抵挡攀爬攻城的叛军士兵,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打退了叛军第一天的进攻。

    军队一路急行,多少有些疲惫,攻城武器严重不足,地势险要,天色又已经入黑,考虑到了这些客观因素,段志玄犯了一个要命错误,没有不惜代价的连夜攻城,选择了接受部下张道源建议,让军队在关外露宿一夜,同时准备攻城武器,第二天、同时也就是八月十九这天再发起攻城。

    与此同时的东都这边,八月十七这天接受了裴行方的建议决定出兵后,陈丧良当天就命令军队做好了出征准备,又立即命令孟津渡为东都援军准备好了渡船,八月十八这天清晨,隋军大将刘长恭和黄桃树率领的两路援军同时出发,当天正午就全线渡过了黄河,然后黄桃树(别笑,真有这人)率领八千援军急赴临清关,刘长恭则以报国军赵昱部为先锋,一路直奔轵关而来。

    当天入夜后,刘长恭本打算让军队扎营休息,参军裴行方却提出军情如火,力劝刘长恭连夜急行,待抵达轵关再休息不迟。而刘长恭虽然无能,却因为和陈丧良关系好得差不多穿一条裤子的缘故,给了好友表弟面子,只让军队留宿了两个时辰就继续向轵关赶来。同时裴行方又找到了赵昱,命令他第二天先行出发赶往轵关增援,要求所有报****将士解下显眼白袍,暂时别暴露身份,又把一面意义重大的旗帜交给了赵昱,在赵昱耳边低声叮嘱交代了许久。

    段志玄为他的错误付出了巨大代价,八月十九日这天,准备了大量飞梯的李渊叛军再次发起强攻,唐俭身先士卒率军攻城,叛军将士以惊人意志克服不利地形,大批大批杀到城下,踩着连树皮都没有来得及刮去的粗糙飞梯疯狂冲锋,以锄头锹奋力挖掘年久失修的关墙,独孤武都率领的河内虽然也鼓起勇气抵抗,却还是挡不住叛军的如潮攻势,再是如何的拼命放箭抛石,却还是挡不住叛军冲上关墙。

    午时将至,当看到第一面红白色的叛军旗帜插上关墙顶端时,关墙下的叛军队伍顿时爆发出了山崩海啸的欢呼声,段志玄和张道源也双双面露喜色,在马上各伸一手击掌相庆,齐声笑道:“关破矣!”

    “噢——!”无数的嘘声又突然响起,段志玄和张道源惊讶再看轵关时,却见自军旗帜已经消失,同时已经冲上关墙的自军士兵也在下冰雹一样纷纷向下滚落,隐约还可以看到许多穿着明光铠的隋军士兵已经冲上了城墙,正在向赶鸭子一样的驱逐着自军士兵屠杀,自军士兵在他们面前仿佛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被杀得连飞梯都来不及登上,直接就跳下关墙逃命。见此情景,段志玄和张道源再一次异口同声,整齐惊呼道:“出什么事了?城上是什么官军?这么厉害?”

    “段军头!快看!”惊呼声再次响起,段志玄和张道源再仔细一看时,却又目瞪口呆的看到,轵关的关墙之上,突然又树起了一面红底黑字的帅旗,只是隔得太远,暂时看不到那是谁的旗帜。

    “军头!军头!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段志玄和张道源的问题很快有了答案,率军冲锋的唐俭快步冲了回来,隔着老远就欢呼道:“是陈应良的东都留守大旗!陈应良亲自来了!我们成功把陈应良引来了!”

    恍然大悟,段志玄和张道源终于明白城上隋军为什么会这么凶残了——是个主帅都会把最精锐的士兵带在身边,也顿时就面露喜色了,那边唐俭则又问道:“段军头,是否还要继续强攻?关墙上的官军十分厉害,我们冲上关墙的人都已经算是勇士了,可照样打不过他们,被他们一个冲锋就全部打下关墙。”

    仔细再看关墙战场,段志玄发现情况正如唐俭所言,新来那些隋军士兵确实已经把自军士兵全部打下了关墙,本已接近崩溃的轵关守军也乘机稳住阵脚,重新开始以大木撞击自军飞梯,同时关墙上落石也陡然猛烈了许多,但段志玄却不肯死心,说道:“陈应良虽然亲自率军前来,但目前来的肯定只是前锋,大队主力肯定还在后面,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再猛攻一次!如果我们能够抢在官军大队赶到之前攻破轵关,说不定还能拿下陈应良的首级,那我们就为大将军立下盖世奇功了!”

    段志玄今年只有二十岁,张道源和唐俭的年龄都和他差不多,都正是急于建奇功立威望的年纪,听了段志玄的话后自然全都叫好,不仅没有劝阻,还约定三人轮流率军冲锋,不惜代价的尝试攻破轵关,乘着隋军大队尚未赶到的机会,打破陈丧良的不败神话。

    飞蛾扑火,先行赶到轵关战场的报****将士虽然仅仅只有二百一十一人,但最狭窄处仅有八米宽的地形,却足够报****将士从容守关,甚至还可以轮流休息轮流应对来敌,叛军士兵再是如何的奋力冲锋,每次能够投入进攻的兵力也始终不多,好不容易顶着羽箭落石、踩着简陋飞梯冲上城墙,又马上得面对数名报****将士的围殴,再是如何的拼命厮杀,也照样逃脱不了被报****将士狞笑着砍成碎片的下场,奋勇登城的叛军士兵常常是连对面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是身首分家,或者是已经被铁枪扎透了心窝,冲得越猛,损失越大。

    有了报****将士顶在前面,惊魂渐定的河内隋军也逐渐开始发挥作用,见缝插针以羊头石拼命砸向来敌,也集中弓箭覆盖关道是的密集敌人,取得了不小战果,李渊叛军的伤亡数字也迅速向上攀爬。段志玄和张道源等将各自率军轮流冲锋了一次,不仅都没有得手,还反倒都损失了一两百人的兵力。

    看情况不对,山上斥候又飞报看到轵关背后尘土冲天,证明隋军大队已经在逐渐逼近轵关,段志玄不得不下达了退兵命令,拥挤在狭窄关道上的叛军士兵狼狈后退,轵关之中也顿时响起无数的欢呼声。听到这欢呼声,段志玄也没怎么作恼,还不屑的哼了一声,道:“陈狗官,别得意太早,只要把你牵制在这里十天时间以上,我就算完成大将军交代的任务了!”

    哼罢,段志玄还冲着陈丧良的帅旗重重吐了一口浓痰,再一次证明了反隋反国的李渊叛军集团的低下素质,不讲卫生作风。

    当天下午申时过后,刘长恭率领一万援军顺利抵达轵关,在轵关东门外立下大营,期间刘长恭带着裴行方和刘黑闼等文武助手亲临轵关视察,看到了轵关险要地形后,第一次来这里的刘长恭哈哈大笑,说这仗太好打了,自军只要紧守关隘,用不着出关交战,熬都能把敌人熬死。而裴行方和刘黑闼却都不肯罢休,马上着手询问战事过程,了解敌人情况,越俎代庖安排斥候侦察敌情,描画地理图本,商议破敌之策——这两位爷一位是新降将,一位连二十岁都没到,可是比段志玄等人更急于建奇功,立威望。

    “看到了兄长的旗帜还没有退兵,竟然还发起了三次进攻,我们这次的对手,野心不小。”裴行方说道:“而且还很有头脑,看到我们的援军到来,不但不慌不乱,还立即认定我们的援军大队还在后面,抢时间又发起了三次进攻,目的不仅是抓住最后机会,恐怕还有想要打败甚至杀害我兄长的意图。”

    “是有一套,换成了是我,我也要抓住最后机会攻一攻。”刘黑闼先是点头附和,然后又说道:“行方兄弟,这里的斥候太烂,连敌人有多少兵力、如何驻扎都没有探清楚,乘着天色快黑了,我去一趟敌营,摸清楚那里的情况,然后再商量怎么收拾他们。”

    “明天吧,我们昨天晚上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你太累,军队还没有立营完毕,忙过今天再说。”裴行方提议,又道:“再说了,天太黑,你又从来没来过这里,去了也看不清楚敌营布置。”

    刘黑闼一想也是,便也没有坚持,裴行方又向刘长恭和独孤武都提出建议由东都精锐和河内乡兵联手拱手轵关,在两旁高地建立岗哨,居高临下俯视战场,刘长恭一口答应,麾下兵员素质过烂的独孤武都求之不得,还主动提出全面换防,由东都隋军彻底接手轵关,裴行方却出于特殊考虑没有同意。当下隋军一边派人上山建立岗哨,一边抓紧时间连夜建立营寨不提。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让刘长恭、裴行方和刘黑闼等人放声大笑的是,此前一直处于露营状态的李渊叛军偏师,竟然也在齐子岭东面建立起了营寨,很明显的证明叛军偏师已经上当中计,相信陈丧良亲自来了轵关战场,所以才抓紧时间建立营寨,准备坚壁自保,和陈丧良长期对峙以为牵制。大笑过后,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刘黑闼立即化装成了普通百姓潜伏出关,潜往敌营干老本行侦察军情,刘长恭和裴行方也故意在营中继续高打陈丧良的帅旗不提。

    次日清晨将至,刘黑闼顺利返回轵关,还顺手带回来了一匹敌军战马和一名敌将首级,后面也跟满了怒气冲冲的叛军骑兵,可惜还是让刘黑闼狂笑着顺利逃回关中,贼军追兵试图乘机冲进关中没能成功,还反倒又被守军用弓箭射死射伤了好几人——东都精锐的箭法可与河内乡兵悬殊着好几个级别。刘长恭和裴行方闻报大喜,立即把刘黑闼迎进营中,没口子的夸奖刘黑闼英雄了得,视敌人万马千军如同无物。

    “不难对付,但也不能低估。”

    这是刘黑闼对叛军偏师的评价,然后把自己探察到的敌情对刘长恭和裴行方做了介绍,说敌人的兵力规模虽然在四万以上,但其中至少有八成是新加入叛军的普通百姓,装备差又训练严重不足,属于典型的炮灰军队,在战场上也就起一些壮声势吓敌人的作用,打顺风仗还可以,战场形势不利就马上变成敌人自己的累赘。但叛军那边也还是由五六千值得提防的军队,主要是由太原隋军、左屯卫降兵和各地投降隋军构成,装备了正规军的武器,也因为此前连战连胜士气高涨,正面交手应该会对九成都是新兵的东都隋军造成一定威胁。

    “还有件事必须值得提防。”刘黑闼又说道:“我听那些太原贼兵吹嘘说,霍邑大战时,段志玄曾经跟着李渊的二儿子率领骑兵冲击我们大兴军队的背后,硬生生的冲垮了大兴军队,还说那个段志玄在那一仗里亲手就杀了好几十人,如果这件事不假,这个段志玄应该很擅长骑兵突击,和他对阵时,我们千万要防着他的骑兵奔袭。”

    “尽管来,赵昱兄弟在这里,看谁的骑兵厉害!”刘长恭叫嚣道。

    “娘的!擅长骑兵突击?在我们报国军面前也敢自称擅长骑兵突击?!”赵昱也挽起袖子摩拳擦掌,恶狠狠说道:“叫他来,让我告诉他什么叫真正的骑兵突击!”

    军略意见连陈丧良都十分重视的裴行方当然没有叫嚣,还盘算着又问道:“刘二哥,你在敌人营中探听消息,贼军那边有没有发现兄长并没有亲自来这里?”

    “还没有。”刘黑闼立即答道:“我也留心了这件事,贼军那边没有发现,不少的贼军将领还叫嚣说要生擒陈留守,献给李渊老儿。”

    “这就好。”裴行方一听大喜,忙对刘长恭说道:“刘大哥,我们应该马上加固轵关的城防,多备守城器械,等贼军发现兄长并没有亲自来轵关,肯定还要发起攻关,到时候我们先利用轵关的有利地形打几个胜仗,挫动敌人锐气,然后再设法破敌。”

    刘长恭倒也还算听得进良言,马上就点头同意,立即安排部下去加固修补城防。刘黑闼则又对裴行方说道:“行方兄弟,敌人的主力战兵是我们的数倍,我们想要破敌,首先最好是消耗掉一部分敌人的主力,削弱敌人的作战力量,你有没有办法?”

    “当然有。”裴行方笑道:“跟了兄长这么久,他那一肚子的坏水,怎么都得学会一点,诱敌的办法,我前天就已经想出来了。”

    “什么好主意?”刘黑闼赶紧问道。

    “独孤将军。”裴行方向旁边的独孤武都一努嘴,微笑说道:“独孤将军和李渊有些亲戚关系,刘大哥的脾气又是出了名的不好,这两点加在一起,办法不就出来了?”

    “难怪兄弟你要故意留一些河内兵在轵关城里,高!高!实在是高!”

    刘黑闼顿时放声大笑了,还向裴行方竖起了大拇指,连夸裴行方确实已经学到了陈丧良的满肚子坏水,那边的刘长恭和独孤武都却是面面相觑,同时说道:“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隋军加固关防的动作当然引起了叛军的怀疑,不过就算隋军没有这个动作,段志玄等人也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对了,因为叛军斥候已然探明东都隋军的兵力不过万人左右,很明显不符合陈丧良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陈丧良现在肯定急于解除河内危机抽身应对李渊叛军主力,东都隋军却把营地安扎在了利守不利攻的轵关以东,也相当的不符合常理。所以李渊叛军立即着手调查对面这支隋军的真正情况,尤其是注重探查陈丧良到底有没有亲自来轵关战场。

    和陈丧良说的一样,不太得民心的隋军队伍确实有着无数走漏机密的渠道,才仅仅两天多点时间过去,段志玄军就已经从各种渠道探察到了隋军的真正情况,知道陈丧良其实并没有来,隋军主将其实是刘长恭。发现中计,暴跳如雷的段志玄当然是立即出兵,继续攻打轵关,然而十分可惜的是,现在的轵关不仅已经进驻了大批东都正规军守卫,本来就易守难攻的关城还已经得到了修补加固,李渊叛军再想攻下这座险关,当然得要付出数倍的代价。

    注定无用的攻关战事足足持续了一天,叛军偏师先后向轵关发起了十几次进攻,结果都被东都隋军轻易杀败,叛军士兵在关城下尸积如山,结果却连关城都没有冲上去几次。段志玄和唐俭等叛军将领被迫变换策略,改为率军到关下辱骂搦战,想要引诱脾气暴躁的刘长恭出关决战,在野战中打败隋军。

    还是没用,刘长恭确实脾气有些暴躁,可惜刘长恭的身边却有裴行方和刘黑闼这两个厚脸皮,先是联手拉住接近暴走的刘长恭,把他拖回营地冷静,然后又派出了一些骂人高手,登上关墙反操李渊叛军的祖宗十八代,从李渊的舅舅一直骂到段志玄的小姨子,在陈丧良那里学到了一些皮毛的裴行方还一度亲自登城,用最亲密无间的语言问候段志玄、唐俭和张道源的每一位女性亲戚,还当场分配起了这三名贼将老婆娘亲的轮营秩序,又找来草人套上女装,写上比如段志玄老娘之类的字样,交给隋军将士当众污辱。

    碰上了裴行方这样的骂战高手,为人无赖的段志玄倒还撑得住,名门出身的唐俭和张道源却是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而当一名隋军士兵把写有唐俭老娘字样的草人当众骑在关墙上时,忍无可忍的唐俭就带着亲兵发起了冲锋,然后很快又带着两支羽箭逃了回来,然后段志玄臭骂了一顿唐俭的擅自行动,最终还是悻悻退兵。

    得道多助,正当段志玄等人为隋军死守轵关不出而烦恼的时候,骂战失败的当天晚上,轵关那边突然来了一名河内士兵,自称是河内都尉独孤武都的心腹,有书信要呈给段志玄。段志玄和张道源等人闻报大喜,立即召见,接过书信一看时,却见独孤武都在书信宣称,说今天刘长恭在轵关受辱后回营饮酒大醉,对自己拳打脚踢百般辱骂,自己身为李渊远房亲戚,忍不下这样的羞辱,决意率军向李渊叛军投降,约李渊军在第二天晚上的四更时分出兵偷袭轵关,自己率领河内乡兵在关中点火,打开关门迎接叛军入关。

    反复看了几遍独孤武都的亲笔书信,段志玄先是狐疑的打量了一通来使,然后突然一拍桌子,大吼道:“大胆匹夫!竟然敢下诈降书引诱我军黑夜出兵,落入你们的圈套!来人,把这个匹夫拖出去,斩了!”

    “冤枉!冤枉!冤枉啊!”

    倒霉的信使赶紧大声喊冤了,可惜段志玄的亲兵却根本不听,上来把他拖起就走,而信使刚出帐,段志玄马上就向张道源使了一个眼色,张道源会意,立即跟了出去,观察那倒霉信使受刑时的反应,然后段志玄又马上闻到了一股恶臭味道,暗笑道:“好,连粪都吓出来了,应该不假。”

    年仅二十岁的段志玄确实很有天赋,可惜比他小一岁的对手裴行方不仅更有天赋,还得到了满肚子坏水远房表哥的倾囊指点,远房表哥曾经对裴行方详细解释过一个缺德得冒烟的军事名词——死间!

第347章 争气表弟

    李密贼军的目标临清关这边也打得热火朝天,东都使者携带着杨侗的诏书飞马赶到临清关时,急于报答李密恩情的裴仁基已然抢先一步拿下了临清关,东都使者与河内太守孟善谊率领的援军都晚到了一步,孟善谊不得不率军退守新乡,北面的共县投降裴仁基,李密贼军顺利打开通往河内腹地的门户。

    接着,裴仁基兵临新乡城下,东都使者硬着头皮在城墙上当众宣读了杨侗针对裴仁基的招抚诏书,孟善谊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派人散播了裴仁基准备率军归降还准备让李密贼军故意送死的谣言,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得知了隋军散播的谣言内容后,勃然大怒的裴仁基立即发起攻城,差点就一战打破了新乡城池,幸得东都援军黄桃树部及时赶到,迅速入城帮助孟善谊守城,这才勉强顶住了裴仁基的进攻。

    知道裴仁基厉害的黄桃树只敢守城不敢出战,熟知隋军内部情况的裴仁基也从来没把黄桃树放在眼里,然而就在裴仁基组织军队全力打造攻城武器的时候,李密的特使祖君彦却飞马赶到了新乡战场,代表李密命令裴仁基退守临清关,裴仁基闻讯大愤,当面就质问道:“难道魏公也不相信我?难道魏公相信那些无耻谣言,觉得我会故意让他麾下将士白白送死?再给我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内我打不下新乡城,自刎向魏公谢罪!”

    “裴将军放心,魏公当然相信你,也知道那些无耻谣言不过又是陈应良小贼的离间计。”祖君彦解释道:“魏公令你退军,绝不是因为不信任你,是为了战略大局考虑。李渊大军步步南下,陈应良的东都主力随时准备出兵,这时候你如果继续猛攻猛打,只会给我们招来更多的敌人,但我们如果假装中计见好就收,退回临清关据守,陈应良就肯定会亲提主力去战李渊,待到东都空虚之后,我们再出兵攻打河内腹地,岂不是可以轻松许多?”

    “德本将军,临清关已经在我们的手里,等于是打开了通往河内腹地的大门,只要魏公愿意,我们的主力随时都可以西进拿下河内全境,但眼下时机并不成熟,我们现在暂时退让,将来就可以获得更为有利的战略局面,退一步海阔天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觉得祖君彦的话言之有理,裴仁基便也不再懊恼,立即率军退守临清关,临走时还故意烧毁了快要造成的大批攻城武器,黄桃树和孟善谊等人还道离间计得手,欢呼敌人兵退之余,立即派快马向陈丧良报喜,身在东都城中的陈丧良听到这消息却不仅没有欢喜,反而苦笑连连,骂道:“李密奸贼,打得好算盘。”但骂归骂,手中主力不敢轻动的陈丧良照样无可奈何,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李密贼军盘踞临清关,俯视河内腹地,装鸵鸟不去理会。

    李密这边还比较矜持,知道懂得克制和选择时机,陈丧良暂时还不用担心,但轵关这边就不行了,肩负重任的李渊叛军偏师绝不会有什么手下留情,那怕是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也肯定会一路猛攻,再加上陈丧良依稀记得段志玄好象也是凌烟阁名将之一,所以陈丧良对自己的小表弟也没敢抱太大的指望,只求他能守住轵关,不让叛军杀入河内就阿弥陀佛。然而陈丧良却严重低估了他的这个小表弟,低估了他的能力,更低估了他的自信和上进心……

    八月二十七的晚上,夜空虽然晴朗,繁星也依然茂密,残月却已然似线,光线严重不足,正是打家劫舍敲闷棍的最好时机。乘着这样的好天气,已然相信独孤武都将要投降的李渊叛军二更便即出兵,由段志玄亲自率领,以副手唐俭为先锋,连夜向着轵关西门这边摸来,张道源则暂时留守营地,三更时再组织后军东进接应。

    发起奇袭当然不能指望那些手里还拿着锄头木叉的炮灰,所以段志玄和唐俭这次带来的兵力虽然只有三千,却是叛军偏师最核心的军队,数量已经是叛军偏师主力战兵的一半,不过带精锐出击就是方便,夜间行军不仅掉队失散的士兵很少,速度也可以得到保证,三更才刚半,唐俭和段志玄就一先一后来到了轵关近郊,潜伏在了狭窄漫长的关道路口外,耐心等待独孤武都发出信号。

    月黑,蛙鸣,夜风呼啸,蚊子猖獗,跳蚤臭虫到处乱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耐心等了近半个时辰,当三千叛军将士身上基本都已经留下蚊虫可爱的吻痕后,轵关方向终于升起了浓烟烈火,隐约还可以听到叫喊声音。见独孤武都守信用发出信号,段志玄和唐俭无不大喜,当下唐俭立即率领一千前锋快步冲进关道,段志玄则按照事先约定,率军两千屯驻在关道外,做好接应准备预防万一。

    轵关城中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隐约还已经传来了刀剑碰撞声,唐俭率领的前锋信心也越来越足,脚步如飞的冲到关下时,又无比惊喜的看到关城内已经是烈火冲天,喊杀遍地,还有许多隋军士兵正在关城上厮杀,有一人还在关城上大喊道:“快!快上来,我们的人开关门被拦住了,快来帮忙!”

    “人梯!上!”唐俭毫不犹豫的大吼,又吼道:“发信号,叫后军快进来!”

    “呜————!”

    事先约定的联络号角连绵响起,告诉关道外的段志玄轵关大乱不假,听到号角声,急于攻破轵关扭转被动局面的段志玄也没有犹豫,马上就大吼下令,指挥军队一路冲进狭窄关道。而与此同时,唐俭麾下的叛军将士也迅速组建人梯,咬着武器强行攀登关墙,关墙上正在与叛徒厮杀的隋军士兵惊叫不断,但还是顽强阻击向上攀爬的叛军士兵,把双手都紧扣夯土的叛军士兵砍落不少下墙,士气高昂的叛军士兵则锲而不舍,前仆后继的继续向上攀爬。

    当段志玄带着后军冲到关下与唐俭的前军拥挤在了一处的时候,叛军将士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了,关墙顶端听上去喊杀不断,刀枪碰撞不绝,但强行攀爬的叛军士兵却没有一个能够冲上关墙,全都是刚摸到箭垛就已经被削去脑袋,捅穿面门,惨叫着摔落关墙,同时关门那边也是始终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开启迹象。

    “轰隆!”突然响起的如雷爆炸声,告诉了唐俭和段志玄这一切都是一个卑鄙陷阱,随着一枚火药瓶落入叛军人群炸响,关道两旁的高山上顿时就是喊杀四起,无数滚石落木隆隆砸下,砸到拥挤在关道里的叛军人群头上,垂死的惨叫声也顿时在叛军人群中成片成片响起。随之而来的,当然是段志玄和唐俭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中计了!快撤!快撤出关道!”

    撤?有这么容易撤就好了!滚石擂木落下的同时,关道最狭窄的那个八米位置,又滚下了大捆大捆的柴禾,还有无数已经点燃的火把,藏有硫磺淋过桐油的柴禾遇火即燃,还快就在关道狭窄处燃起冲天大火,同时关墙上的也乱箭齐下,灰瓶羊头石雨点冰雹一般的砸下,叛军前后受敌,只能是舍命逃向来路,冒烟突火狼狈逃命,在狭窄的关道上你推我搡,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撤!撤!快撤!”之前冲得最快的唐俭军此刻当然落到了最后,看到自家士兵拥挤在关道上乱成一团,唐俭当然是急得脑门冒汗,挥刀只是催促士兵快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块磨盘大的罪恶大石突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唐俭满是汗水的脑袋上,直接就把唐俭的脑袋砸进了脖腔里,继而连人带马被砸成了肉酱,死得不能再死,无比凄惨的成为了李渊叛军起兵以来战死的第一员大将。

    凄惨的哭号声在关道中此起彼伏,段志玄心如刀绞,可是又束手无策,只能是带着残兵败将拼命向前,冲过隋军火堆间还连衣服眉毛都被烧着,可是带着火苗黑烟冲过了火海中,刚出谷口,东北面的古原城方向又有一支隋军呐喊杀来,段志玄不敢恋战,领着败军夺路而走,张道源三更时派出的后军探得前军中伏,也是赶紧冲来接应。

    裴行方过于谨慎的安排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事前考虑到自军精锐太少本钱不足,轵关也绝不能丢失,所以裴行方把一千精兵全部安排在了轵关城中,仅安排了一千新兵出关埋伏,让他们在看到火光信号后杀来拦截,结果就让裴行方万分遗憾了,因为战斗力和经验不足的缘故,隋军新兵虽然是取得了一些斩获,却没能把叛军败兵全部堵死在狭窄关道之内——这点怪不了任何人,为了不让叛军察觉隋军伏兵存在,这支隋军伏兵只能埋伏在比较远的位置,很难及时彻底堵死关道出口。

    虽然轵关内也很快出兵追击,却始终还是晚了一步,让段志玄的败兵抢先与后军会合,抢先追击的隋军新兵也无力冲溃数量庞大的叛军败兵,只能是赶紧停止追击,避免反胜为败,最后隋军仅仅是在扫尾战中又抓获了一部分受伤倒地的叛军士兵,将一些负隅顽抗的叛军士兵乱刀砍成肉馅,没能进一步扩大战果,段志玄则带着后军狼狈不堪的逃回齐子岭营地,一路大骂隋军卑鄙不止。

    最后的战果让裴行方十分遗憾,偷袭轵关的三千叛军精锐,隋军连斩首带俘虏总共才刚过一千六百人,没能达到全歼来敌的既定目的,亲自率军前来偷袭的段志玄也成功逃走,仅仅只是砸死了一个唐俭,这样的结果让裴行方遗憾之余又悔青了肠子,忍不住放声大叫道:“可惜!我还是经验不足啊!我如果胆子大点,让报国军也在关外埋伏就好了!为什么我要害怕被敌人识破,不敢把精兵埋伏在关外?”

    裴行方在轵关城中得了便宜卖乖,对手段志玄却是在叛军营地中哇哇大叫,闻得唐俭战死,段志玄更是放声大哭,一边大哭一边要自刎向李渊谢罪,旁边的张道源赶紧拉住了段志玄劝说,道:“军头,唐将军为大将军牺牲,那是他的光荣,你身为全军主帅,偶遇小挫,岂能就因此舍命谢罪?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攻破轵关!如何为唐将军报仇!”

    连史书都评价为人品无赖的段志玄傻了才会真的自刎谢罪,装模作样一番后自然作罢,又与张道源商议如何为唐俭报仇时,却发现自军现在的办法实在少得可怜,基本上就三个选择,一是正面强攻拿下轵关,二是绕道奇袭轵关背后,三就是把隋军诱出关外决战。

    第一二个选择很快遭到了否决,现在东都援军已经进驻轵关,再想正面攻破轵关几乎毫无可能;绕道奇袭轵关背后,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轵关的地形是呈v字形,v字尖向着西面(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调卫星照片观看),附近的高地又早已被隋军安排了岗哨职守,叛军想从远处的北面或者南面迂回奇袭,道路不仅要远上许多,首先就得翻越大片未开发山区,再精锐的士兵走完这样的路也差不多累瘫了,稍微走漏一点风声就肯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只剩第三个选择了,然而如何把隋军诱出轵关决战,却又让段志玄和张道源犯了难,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他们这次面对的敌人不仅脸皮奇厚,而且还狡诈异常,想让这样的敌人上当中计自然不是一般的难,所以商量来商量去,段志玄和张道源始终都是大眼对小眼,谁也想不出一个可靠的办法来把敌人主力骗出轵关。

    李渊叛军的运气确实非同一般的好,正当段志玄和张道源为无法诱敌出战而烦恼的时候,天上突然又掉下来一个大馅饼——隋军的主帅刘长恭,居然主动派使者前来下战书,约李渊叛军第二天在轵关以西决战。尽管刘长恭的语气十分傲慢,用词十分刻薄刁毒,段志玄和张道源见书后还是大喜过望,立即就同意了次日决战,还立即就着手布置第二天的决战事宜。

    次日清晨,求战心切的叛军早早就来到约定战场,排兵布阵等待隋军出关决战,然而从上午巳时一直等到未时初刻,顶着大太阳在旷野中等了四个多小时,却连个隋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段志玄和张道源心中疑惑,干脆派人到轵关城外查看情况,当面质问刘长恭为何失信?结果隋军将士给出的答案差点没把段志玄气死——隋军将士答道:“我们刘大将军新弄到了一个叫李月如的漂亮娘们,正在陪那娘们睡觉,今天没空,想决战等明天,老地方,还是巳时二刻!”

    段志玄只是被这个答案差点气死,他的副手张道源却当场被这个答案气得发疯,提着刀就要去找隋军拼命,段志玄赶紧把他拉住后,费了好大的劲才问明白原因——原来张道源的亲娘正好叫做李月如。段志玄傻眼之余,也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他娘的,太原人都骂我是无赖,和刘长恭这个匹夫比起来,老子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啊!”

    (刘长恭:呸!老子也是正人君子!想出这个馊主意的不是我,从俘虏嘴里问出张道源老娘名字的也不是我!)

    被更加无赖的东都隋军恶狠狠摆了一道,白晒了四个多小时太阳的叛军队伍只能是悻悻而归,将领愤怒,士卒抱怨,士气数值哗哗的直往下掉。但事情还没完,叛军刚撤退不久,马上就有一些隋军骑兵出关,跑来背后大骂挑衅,点名道姓的问候段志玄和张道源的女性亲属,叛军大怒回身时,隋军骑兵却又马上逃得飞快,临走时不断高吼挑拨,约叛军次日再来决战。

    胜利完成任务的隋军轻骑一路狂奔回了轵关时,身后再次跟满了叛军的追兵,可惜这些追兵还是迟了一步没能追上,眼睁睁的看着隋军骑兵逃进关城,然后被关上一通乱箭射得鸡飞狗跳,最后只能是大骂着恨恨而去。在关墙上看到叛军士兵脸红脖子粗的愤怒模样,刘长恭与独孤武都等人放声狂笑,然后赶紧向裴行方问道:“行方兄弟,接下来怎么办?明天是不是再耍贼军一次?”

    “段志玄不会再上当了。”裴行方摇头,又沉声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贼军方面已经被我们彻底激怒,我们大破贼军的机会已经来了。”

    “如何破敌?”刘长恭等人赶紧问道。

    “劫营!”裴行方斩钉截铁的答道:“今天是二十九,月光肯定黯淡,贼军主力又被我们骗到旷野上暴晒了两个多时辰,体力消耗严重,士气低落,正是我们劫营破敌的大好机会!”

    “行方兄弟,劫营虽然是以少胜多的好办法,但贼军那边未必不会没有准备,怕是很难得手。”刘黑闼提醒道。

    “我知道敌人会有准备,所以我打算分三步走。”裴行方答道:“第一步,派遣一支跑得快的新兵出关劫营,故意露出痕迹让敌人发现,然后诈败而走,敌人已经被我们彻底激怒,又急于求战,肯定会倾巢追击!”

    “第二步,刘二哥,你带我们的一千精兵出关,提前到东南方向埋伏,敌人追击出营后,你就带兵杀向敌人营地,焚烧敌人的营寨粮草。”

    “第三步。”裴行方转向了跃跃欲试的赵昱,微笑说道:“赵三哥,贼军追击我们,定然是以精兵为先,我让火枪兵先掩护你,用火枪挫动敌人心胆,遏止住敌人的冲锋势头,然后就看你的了。到时候你突然把白袍亮出来,再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我们全线反击,大破贼军!”

    赵昱笑了,刘黑闼和刘长恭等人也笑了,都没说话,只是都向裴行方竖起了大拇指。

    经过了精心周密准备的后,是夜三更,一支特别挑选出来擅长跑步的隋军新兵潜往齐子岭,假意偷袭叛军营地,却故意暴露痕迹让敌人发现,已经被彻底激怒又急于求战的叛军出营交战,但未及近身,隋军就已经掉头逃走,段志玄和张道源依仗兵力雄厚,又知道前方地势开阔不可能存在埋伏,遂催动两万的兵力发起追击,段志玄再次身先士卒,率领精兵追击在前。

    五更刚至,叛军主力追击隋军至轵关以西的旷野,结果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是,大批的隋军将士竟然已经打着火把在关道口外列阵以待,擅长突袭战的段志玄大喜,亲自率军冲击刘长恭的帅旗所在,然而让贼军上下魂飞魄散的是,刘长恭帅旗前方列队的隋军步兵,居然突然使出了仅在雁门大战中惊鸿一瞥的火枪,段志玄率领骑兵措手不及,胯下战马初见火枪更是纷纷扬蹄止步,顿时出现混乱。

    更加让叛军上下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火把光芒照耀中,隋军火枪阵后白袍飘扬,突然出现了名震天下的报国军白袍骑兵,火枪兵左右散开间,蓄势已久的报国军以猛虎下山之势,正面冲击段志玄亲自率领的前军,曾经在霍邑大战中跟随李二冲跨大兴隋军的段志玄壮起胆量迎敌,却还是招架不住身经百战的报国军铁骑冲击,被杀得大败而逃。

    与此同时,埋伏在西南面的隋军大将刘黑闼,也亲自率领裴行方手中仅有的一千精兵杀入叛军营地,营地中已经尽是炮灰辅兵的叛军大败,纷纷夺路而逃,刘黑闼军四处杀人放火,点燃叛军营栅粮草及车辆。

    看到后方营地火起,紧随在段志玄身后的张道源队伍顿时大乱,赶紧掉头去救营地,刘长恭这边也乘机下令发起总攻,很难得的亲自率军冲锋,以报国军为先锋全力追杀段志玄和张道源,叛军士气崩溃,新加入叛军的各地百姓纷纷四散逃命,点燃了叛军粮仓的刘黑闼也率军掉头杀回,与刘长恭和报国军前后夹击段志玄、张道源,叛军中军腹背受敌,彻底大败,无地可栖的段志玄和张道源被迫无奈,只能是率领身边仅剩的千余败兵逃往绛郡,东都隋军乘机光复王屋县,杀献城县令,彻底解决了河内郡的西线危机。

第348章 阌乡县令

    宁服三斗葱,不逢屈突通!曾经的豪言壮语已成往事,老而弥坚这句话也不可能应在每一个人身上,现今的大隋名将屈突通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往日的英勇无畏,大隋诸路平叛大使中,除了悲催到了极点的裴仁基之外,就数屈突通的战绩最差,避强凌弱,用兵越来越谨慎,镇压越来越软弱无力,虽然一直没有大败,却也一直没有什么耀眼的战绩,再到了李渊起兵后,屈突通畏战惧战的心理表现得也更加明显。

    斗志仿佛离开了屈突通刚满六十岁的身体,绛郡赞治陈叔达誓死守城向他求援,屈突通不敢出兵;李渊叛军西进龙门,打进河东郡内,屈突通不敢出兵;李渊叛军南下夺取汾阴,打通了与关内叛军的联络,距离河东城已经不到六十里,屈突通还是不敢出兵,坐视李渊在汾阴招降纳叛,耀武扬威,也坐视汾阴以西的关内城池驻军纷纷投降叛军,怯战之心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就连李渊都有些不明白屈突通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胆小,一度都有些怀疑屈突通是想他诱他孤军深入,象死仇陈丧良一样的布置卑鄙陷阱,但屈突通的消极避战始终还是帮了李渊叛军的大忙。看到李渊叛军的一路势如破竹,又看到屈突通的龟守不出,叛军匹马未过黄河,黄河以西的韩城与郃阳等城就已经纷纷投降,主动东进来投奔李渊叛军的关东变民多如牛毛,每天都以千计,关中最大的变民贼头孙华更是亲渡黄河,主动到李渊面前来请求加入,向李渊献上大片关中土地和大批军队。

    让李渊一家觉得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近日来在关中突然崛起的李娘子军首领,竟然就是李渊之女、柴绍之妻李秀宁!在逃亡途中与柴绍失散的李秀宁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腕,先是自行拉起了一支几百人的起义军队伍,然后先后招揽收编了此前已成气候的向善志、李仲文与丘师利等好几支变民军,军队迅速扩大到了五万余人,在关中势力仅次于孙华胡人贼头何潘仁也和李秀宁缔结了盟约,联手派来使者与李渊联络,接应李渊杀入关中。还有李渊的堂弟李神通,也在户县一带拉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并且成功占据户县城池,同样是派人来与李渊联络,自愿接受李渊的号令指挥。

    亲戚争气,女儿更争气,信心大增之下,一度犹豫是否在打败屈突通之前西渡黄河的李渊终于下定决心,派遣大将王长谐、刘文静与阿史那·大奈等人率领六千步骑精锐在汾阴西渡黄河,会同孙华的四万多变民军,攻打刘长恭的老家冯翊郡,又命李神通佯攻大兴,牵制大兴守军,令李秀宁与何潘仁率军东进,与王长谐偏师会师,李渊自己则亲率主力南下攻打河东郡治蒲坂城,拔掉进军大兴的这颗最后钉子。

    渡黄河当需要船只,但李渊叛军最不缺的就是黄河渡船,实际上李渊叛军才刚进驻龙门时,不堪暴政的黄河渔民就已经成群结队的来投奔叛军,给叛军带来了无数的大小舟船,王长谐率领的偏师只用了小半个白天,就轻而易举的渡过了黄河。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李渊才单独对王长谐交代密令,吩咐道:“渡河后,你的第一个目标是蒲津桥,屈突通倘若率领主力过黄河与你交战,你就坚壁自保,为我攻取河东争取时间。屈突通倘若不过黄河,你就给我拿下蒲津桥头的中单城,砍断蒲津桥!”

    “砍断了了蒲津桥后,屈突通手里的兵力再多,对你的威胁也已经不大,你不必顾忌后路粮道,马上给我继续南下,直取潼关!记住,是直取潼关!就我们内线提供的消息来看,潼关守将刘纲向我们投降的可能虽然不大,但是此人十分平庸无能,麾下士卒也从没上过战场,缺乏经验战斗力薄弱,你能逼迫刘纲投降当然最好,如果不能,马上出兵攻打,不惜代价给我拿下潼关!”

    “那永丰仓呢?”王长谐问道:“永丰仓有六百多驻军,距离潼关还不到五里,距离华阴县城也不是很远,华阴令李孝常倘若不肯投降,末将全力攻打潼关时,李孝常如果带着华阴乡兵和永丰仓驻军乘机攻打末将背后,末将就算不怕他们,也会受到不小牵制。”

    李渊笑了,还笑得十分的开心,拍着王长谐的肩膀笑道:“放心,李孝常不会成为你的敌人,相反还会成为你的战友,如果有机会,他甚至还会先行潜入潼关,替你充当内应,里应外合帮你拿下潼关,明白了吗?”

    王长谐恍然大悟,赶紧向李渊拱手施礼,朗声说道:“末将明白,请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会争取尽快拿下潼关!”

    “不是争取,是得一定!”李渊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恶狠狠说道:“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抢在东都援军进驻潼关之前,替我拿下这座关中第一要地!如若不然,潼关一旦被东都军队占据,我们就算拿下永丰仓,陈应良也随时可以切断我们的粮道,想战就战,想守就守,完全掌握整个关中战场的主动!我们则完全处于被动下风,就算有永丰仓的粮食,也运不到大兴前线!”

    王长谐点头应诺,向李渊郑重行礼,然后才登船渡河,目送着王长谐离去的背影,李渊向旁边的李二问道:“大兴方面情况如何?杨侑小儿,卫玄老匹夫和阴世师匹夫,是否已经向东都求援?”

    “截止到三天前,还没有。”李二答道:“阴世师虽然曾经在早朝上提出过向东都求援,但我们的人都鼓吹说屈突通足以击败我军,不必向东都求援,所以杨侑就决定再等等看。此外,卫玄老匹夫也已经是病入膏肓,无法理政,副手阴世师、骨议和去同僚大都不睦,大兴城内情况很乱,对我们很有利。”

    李渊点点头,道:“大兴越晚向东都求援越好,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陈应良这个小匹夫,但愿他的动作能慢一些,也但愿段志玄能牵制住他,多给我留出一些时间。”

    “父亲不必担心,陈应良是东都留守,没有杨广旨意,他不敢随便离开东都。”李二微笑答道:“就算他有这个胆量,不经请旨就率军西进救援大兴,也得先征得杨侗的同意,早朝上议事的时候,我们在东都的人当然会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尽最大力量给我们争取时间。”

    八月二十五日,再渡分兵组建的李渊偏师西路军王长谐部顺利渡过黄河,向南开拔进逼蒲津关,李渊也亲率主力南下,进逼河东郡治蒲坂城,驻扎在此的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腹背受敌,不得已之下只能一边坚城守御,一边派遣部将桑显和与尧君素率军越过蒲津桥,北上迎击叛军偏师。

    二十六日,桑显和军与叛军偏师王长谐部会于蒲津关以北,前哨战胜负未分,桑显和欺叛军远来疲惫,又在当夜亲率数千骁果勇士偷袭王长谐营地,不意行踪暴露,王长谐立即率军迎击,两军夜战交锋,桑显和军一度占据上风,打得王长谐节节后退。然而天色微明时,关中巨寇孙华与西突厥余孽阿史那·大奈却率领骑兵穿插迂回,突然出现在了隋军背后,联手冲击隋军背后,桑显和军大败,王长谐乘机率领全军发起反击,乘势攻破隋军营地,杀尧君素于乱军之中,桑显和一路败退到蒲津关,屈突通命令桑显和坚守蒲津关,阻拦王长谐继续南下。

    关键时刻,隋军内部又接连出现败类,之前助守蒲津关的朝邑法曹靳孝漠暗中勾结叛军,于二十九日夜偷开关门迎叛军入城,正在沉睡的隋军将士措手不及,被杀被俘众多,桑显和匆忙出关逃亡时,又被部下薛宗、李楚客联手暗杀,首级送到王长谐面前,蒲津桥头城中单也在次日投降,叛军乘机控制蒲津桥。同日,叛军主力合围河东城,屈突通虽坚守城池,却已成为孤军。

    因为道路距离和贼乱猖獗的缘故,事实上直到九月初一这天,大兴方面都还没来得及知道蒲津关的战事情况,没有因此向东都发出求援公文。然而就在这一天,冯翊太守萧造却选择了向李渊叛军投降,孙华贼军的主力也如期抵达中单,叛军实力大增,夺取潼关的时机与条件都已成熟。同日,已经确认东都尚未出兵的李渊也派使者渡河传令,要求王长谐抓紧时间尽快出兵,不惜代价拿下潼关咽喉!

    九月初二,经过严密准备之后,王长谐留下刘文静率军守卫中单,与孙华和阿史那·大奈率领一万军队飞速南下,直扑潼关,并于当日下午申时左右抵达渭水,结果让王长谐等人喜出望外的是,渭水河上的桥梁不仅没有被破坏拆毁,相反还正在赶建三道浮桥,本应该全力阻止叛军南下的华阴令李孝常还亲临桥头迎侯叛师,王长谐等人喜不自胜,与李孝常稍一见礼就马上渡河,争分夺秒的尽量不给潼关留下应变时间。

    军队渡河期间,王长谐等人当然是问起了永丰仓与潼关情况,李孝常很是得意的答道:“放心,永丰仓早安排好了,王统军你只管去接收仓城就行了,至于潼关那边,刘纲那个酒囊饭袋直到两个时辰前才知道你们南下,正在手忙脚乱的布置城防,潼关南北两城里乱得比市集还热闹。”

    “那么东都方面可有援军前来?”王长谐赶紧又问。

    “当然没有。”李孝常微笑答道:“我一直留心着驿站情况,大兴到现在都还没有派信使向东都求援,东都那里会派援军过来?”

    如李孝常所言,当叛军先锋一路急奔到永丰仓门前时,永丰仓的驻军果然没有抵抗,还大开仓门迎接叛军入内。王长谐闻报更是大喜,不及入仓查看收获了多少粮食,马上就率军东进去攻打潼关,李孝常又得意洋洋的向李渊叛军献上了三十架针对潼关城墙量身订做的坚固飞梯,换得王长谐和阿史那·大奈等人连声感谢,都说此战得手,李孝常当居首功。

    这个时代的潼关位于坑兽槛谷,因地势建有南北两城,两城兵力都在八百人左右,城防设施也比较齐全,但因为深处内地的缘故,守军几乎都没上过战场,相反倒都成了贪污关税和勒索过往行商的行家里手,守将刘纲更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平庸无能——所以当年的杨玄感才有自信拿下潼关。不过平庸归平庸,刘纲有个长处就是擅长拍马屁,很能阿谀权贵,隋炀帝每次来往于大兴与洛阳之间时,刘纲都拿出精美礼品讨好隋炀帝及随驾官员,这才一直没被撤换。

    平庸之将在关键时刻成了最关键人物,倘若刘纲能够守住易守难攻的潼关,坚持到东都隋军来援,那么李渊叛军就算杀进关中,甚至就算打下了大兴,关中战场的战略主动权也仍然在隋军之手;而刘纲一旦守不住,让叛军抢先拿下了潼关,那么不仅关中主动权易手,就是中原战场的主动权也得归叛军所有,李渊叛军进可攻退可守,想打就打,想守就守,随时都可以给东都洛阳致命一刀,战略局势将对身为东都留守的陈丧良万分不利!

    ——顺便说一句,如果陈丧良在东面没有那么多敌人的话,也许还好点,可惜丧尽天良的陈丧良树敌太多,潼关一旦失守,几乎注定就是被围殴****至死的下场!

    关键人物的表现太过不够争气,当王长谐等人率领叛军一路急驰到了潼关城下时,借着夕阳余晖,首先就是看到潼关南北城上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将领士兵大呼小叫,奔走布防手忙脚乱,慌张得连悬挂在城门上的夜叉擂都失手落地,王长谐等人哈哈大笑,一边派人到刘纲旗帜所在南城门下呼喊招降,一边让军队准备攻城,也准备夜战火把。

    与李渊叛军事前的分析一样,潼关守将刘纲虽然无能,对隋炀帝却十分忠心,面对着叛军招降,刘纲不仅破口大骂,还下令士兵放箭射杀叛军使者,只可惜守关士兵太过肉脚,放出的箭刚到半程就纷纷无力坠下,叛军使者顺利逃回,王长谐和阿史那·大奈等人也无不放声大笑,都对攻下关城充满信心。

    这时,情况突然有了一些变化,突然又有一些隋军士兵奔上关墙,还出现了一些不同旗帜,王长谐大惊询问是何情况时,旁边的李孝常大笑答道:“统军放心,是阌乡的乡兵,阌乡那边前些天换了一个县令,为了防备贼乱,临时招募了一些乡兵成军,阌乡距离潼关只有五里,大概是听说潼关这边告急,跑来帮忙吧。”

    “乡兵?还是新组建的乡兵?”王长谐和阿史那·大奈等人莞尔了。

    这时,潼关北城那边也出现了阌乡乡兵的旗帜,显然也有乡兵上城助防。见此情景,王长谐等人虽不以为意,却也不愿让守军继续充实兵力,立即下令发起进攻,首先主攻南城,著名猛将阿史那·大奈担任先锋,率领一千名精选出来的叛军将士冲击南城,为了鼓舞士气,王长谐还许下重赏,承诺首先登城者,赏黄金十两!

    “杀啊!”

    抬着李孝常提供的飞梯,叛军呐喊着潮水一般的扑向潼关,气势无双,还隔着两百步的距离,城上的隋军士兵就已经被吓得立即胡乱放箭,羽箭没飞出五十步就已经纷纷落地,惹得王长谐与李孝常等人再次放声大笑,不过王长谐等人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到了脸上,因为当叛军士兵冲到百步距离之内时,潼关城上突然整齐射出一波羽箭,箭镞破空,沿着抛物线准确覆盖到叛军士兵头上,当场就有十好几名叛军士兵惨叫着摔倒。

    羽箭接连升起,接二连三的覆盖到叛军头上,更多的叛军士兵惨叫倒地,士气正盛的叛军不肯死心,硬是强行冲到了护关壕沟旁边,顶着箭雨架设壕桥,继续强攻向前,然而才刚到城下,城上又突然落下无数的羊头石,砸得一块比一块准,叛军士兵鬼哭狼嚎,基本上是连飞梯都很难架上关墙。

    战机稍纵即逝,为了不给隋军应变时间,叛军先锋还是不惜代价的强行把飞梯架上了关墙,踏梯向上攻城,还有许多叛军士兵还咬着武器直接向上攀爬,然而令王长谐等叛军将领呆若木鸡的是,他们的士兵竟然没有那怕一个人登上关墙顶端,就全都已经在攀爬期间被羊头石砸落下城,惨叫着死得凄惨无比。好不容易有一个叛军勇士勉强逼近箭垛,结果手才刚摸到箭垛,手掌就已经被一刀砍断,惨叫着摔落飞梯,死得更加凄惨。

    还在不肯死心的叛军士兵继续强攻,还又加强了兵力进攻,并且投入撞木冲击关门,然而情况却和之前一模一样,叛军士兵再是如何勇猛冲锋,全都无法登上关城一步,关上守军从容应战,居高临下以各种守城武器狠揍叛军,杀得叛军士兵鬼哭狼嚎,死伤惨重,猛将阿史那·大奈也被流矢射伤,被迫退回,至于那些扛着沉重撞木冲城的叛军士兵,更是连城门都没撞上一下,就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夜叉擂砸得粉身碎骨。

    “刘纲那个草包的手下,怎么这么能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李孝常失声惨叫。

    “不对,不可能是潼关守军!”孙华大叫道:“关上的士兵很有经验,是老兵,用的是强弓,还肯定是精兵!”

    “李县令,那个阌乡县令,叫什么名字?”王长谐终于想起这个重要问题。

    “叫李靖,听说和东都留守陈应良是亲戚,来阌乡上任后,刘纲为了拍陈应良马屁,和他处得很好……,哎哟!”

    李孝常的回答还没说完,王长谐的大巴掌就已经抽到了他的脸上,把他抽得当场转了一圈,然后王长谐歇斯底里的大吼声,也立即传到了李孝常晕头转向的耳中,“阌乡县令什么时候换成李靖了?李靖是陈应良的亲戚,是陈应良在这世上最亲的亲戚!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之前为什么不向大将军报告?”

    “是大将军不要我和他联系的。”李孝常捂着脸委屈的说道:“大将军说,为了减少走漏风声的可能,不是十万火急的事,用不着和他联系,这事又不大,我当然就没和大将军联系了。”

    “懒得和你废话!”王长谐铁青着脸大吼,又问道:“阌乡有多少乡兵?”

    “三千。”李孝常如实回答,又补充道:“对了,李靖的助手好象叫张季珣,很年轻,我刚才注意到,那个张季珣的旗帜在北城。”

    “三千?”王长谐差点没晕过去,咆哮道:“阌乡才多大点地方?也养得起三千乡兵?你他娘的没脑子就不会想想啊?”

    李孝常仔细一想也是,自己的华阴县比阌乡县大出几倍,钱粮情况也好得多,自己都还养不起这么多乡兵,阌乡那边当然更没有可能。旁边的孙华则铁青着脸说道:“王统军,看来陈应良是早就在防着我们突袭潼关了,所以才在距离潼关只有五里的阌乡埋伏了一支精兵,我们这次恐怕很难拿得下潼关!”

    “拿不下也得拿,拿不下潼关,我们就算进了关中,也不敢放心合眼睡觉!”王长谐额头青筋暴跳,又一指潼关北城,吩咐道:“孙将军,你去攻北城,不惜代价的强攻!我就不信了,东都军队就真能把潼关守得固若金汤!”

    孙华一口答应,立即去统兵攻打潼关北城,不过孙华如果知道张季珣在历史上创下的守城记录,肯定会当场和王长谐翻脸!

    “你他娘的自己去攻!李密四十万大军,他才四百多人,攻不了这个变态半年都攻不下来,你他娘的自己去攻!”

第349章 太下作了

    “娘的!阌乡这帮乡兵也叫乡兵?他们身上的铁甲铁盔,手里的横刀强弩,也是乡兵能装备的?天下的乡兵如果都象这帮牲口一样,那干脆就别设十六卫府了,直接叫乡兵打仗得了!”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百二重关!这几个词都是为潼关专设的,攻打这样千古雄关本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然而更痛苦的是,现在守这座雄关偏偏还是一群变态牲口,装备比普通正规军更好不算,还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经验丰富,配合娴熟进退有序,所用的卫府武艺虽然不是很精妙,却十分实用迅捷,无比适合于刀刀见血的生死沙场,身手再好的猛将也敌不过这群牲口围攻,再加上将领指挥得力,战术应用得当,王长谐手里别说只有一万叛军了,就是有十万雄兵,也未必能够拿下潼关!

    夜幕下,叛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打着火把呐喊着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冲击潼关的南北两城,势头不可谓不凶猛,勇气不可谓不充足,斗志不可谓不坚定,然而叛军的每一次先锋,都必须先遭到强弓硬弩的密集覆盖,然后再遭到落石灰瓶的迎头痛击,还不容易把飞梯搭上关墙,随时又有可能被撞木撞翻,提心吊胆踏着飞梯好不容易勉强接近关墙顶端,又不是被枪矛捅穿面门,就是被被刀斧砍断手掌,削去脑袋,反复冲击了十余次,楞是没有一个叛军士兵能够冲上关墙。

    关墙下的叛军尸体逐渐堆积,叛军士兵身上的沸腾热血也逐渐冰冷,尽管王长谐与孙华等叛军将领还在声嘶力竭的鼓舞士兵奋勇冲锋,但叛军士兵的喊杀声却越来越小,冲锋的脚步也越来越慢,差不多等于李渊叛军招牌的人梯攻城和攀登攻城战术也越来越少,最终干脆也是消失不见——叛军士兵也不是傻子,关墙上的敌人太过厉害,再咬着武器空手攀爬关墙已经不是叫勇气,而是叫送死。

    三更已经过半,叛军士兵仍然还是被死死挡在关墙脚下,再也无法前进一尺半步,又累又饿的叛军士兵无法忍受,新加入李渊叛军的孙华也终于忍不下去了,找到了李渊任命的主将王长谐说道:“王统军,这样打下去已经没用了,潼关本来就难打,守关的官军又是精锐强兵,我们再打下去除了让士卒白白送死,不会有半点收获,不如暂时退兵休息,另想办法破关。”

    “可大将军交代过,要我们不惜代价拿下潼关!”王长谐回答的声音都有一些沙哑,“拿不下潼关,我们在关中战场就太被动了。”

    “大将军是有过这交代,但现在我们就算把军队都打光,都不可能拿得潼关,我们又能怎么办?”孙华没好气的说道:“再说了,我又没说不再潼关,是暂时退后休息,另外想出办法再来攻城。”

    王长谐迟疑了片刻,又眺望了一通正在潼关城下惨叫的自军士兵,最终还是把手里横刀往地上重重一扎,直接入地三尺,然后才大吼道:“传令,退兵,回永丰仓!”

    大业十三年九月初二,华阴令李孝常向李渊叛军献出华阴城及永丰仓,叛军乘势攻打距离永丰仓不到五里的潼关双城,不料东都留守陈应良早有防备,提前派遣一支精兵潜伏西进,以阌乡县乡兵名誉驻扎在自己管辖地最西端的阌乡境内,及时赶到距离阌乡县城仅有五里的潼关助守,李渊叛军不明就里轻率猛攻,遭到东都隋军迎头痛击,死伤超过两千,被迫退回永丰仓驻扎,李渊叛军在西线的连战连捷也终于宣告终结。

    这一战的规模不算太大,但是对整个关中战场的影响却无比巨大,成功保卫潼关的东都隋军凭此牢牢占据关中战场主动权,时刻威胁李渊叛军最大的粮草补给地永丰仓,李渊叛军则在东都隋军面前彻底处于被动下风,以至于次日李渊在河东城下收到这个消息时,惊得手中公文当场落地,脸色苍白如纸,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旁边的李二兄弟与叛军诸将也是人人面如土色,胆气大怯。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在此时,李渊叛军偏师东路军惨败的消息,也随之送到李渊的面前,随同送到李渊面前的,还有设计大败叛军东路军的隋军功臣乃是陈丧良表弟裴行方的情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呆痴了许久的李渊才终于吼出一句话,“陈应良!小贼!老夫****十八代祖宗!你这个小贼害得老夫几乎倾家荡产就算了,你的两个走狗亲戚也处处和老夫做对,处处让老夫损失惨重!老夫与你到底是有何冤何仇?是有何冤何仇?!”

    没有人吭声,但不少人的目光都悄悄转到了柴绍的脸上,无不心说大将军,你和陈应良结仇的起因就在这里,还就是你的女婿。柴绍察觉到这些异样目光,脸上不由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后,柴绍干脆向李渊稽首抱拳,大声说道:“大将军,末将柴绍请令率领一军去增援王长谐,帮助他攻打潼关,不破潼关,末将愿以死谢罪。”

    看了女婿一眼,李渊盘算了片刻,突然说道:“我没军队派给你!”

    “岳父!”柴绍大惊抬头。

    “你去中单城,告诉刘文静,让他砍断蒲津桥,然后随他统领王长谐后军南下,到永丰仓去与王长谐会合,补强王长谐的兵力。”李渊冷冷说道:“算日程,秀宁率领的接应援军也快到了,你们夫妻联手,与王长谐联手攻打潼关。”

    柴绍一听大喜,立即抱拳唱诺,李渊却又喝道:“记住,不管用什么办法,无论如何都要给老夫拿下潼关!拿不下潼关,军法从事!”

    神情严肃的立即西渡了黄河,柴绍先是到了中单找到刘文静传令,刘文静也知道事情重大,马上就毫不犹豫的砍断了蒲津桥,切断了屈突通军西渡的快捷通道,然后马上与柴绍率领叛军偏食的后军南下,并于九月初三夜间抵达了永丰仓,与王长谐会师一处,集兵数量超过三万五千,对潼关守军形成了绝对的数量优势。正为兵力不足而烦恼的王长谐大喜,立即着手赶造攻城武器,准备再次发起正面强攻。

    与此同时,看到叛军大队到来,潼关正牌守将刘纲吓得瑟瑟发抖,不断追问同僚兼好友李靖东都援军何时能到。李靖好言安慰,说自己早已派出快马向东都告急,东都援军肯定很快就能赶到,心里却早已开始盘算如何破敌,如何夺取永丰仓让叛军无粮可就,只能被迫从民间取粮而失去民心。陈丧良特意安排给李靖的副手张季珣也是面露微笑,对敌人的不断增兵来攻大感兴奋。

    同日白天,被内奸干扰多日的大兴方面终于通过广通渠水路向东都洛阳发出求援文书,然而十分不幸的是,大兴派出的求援信使才刚到新丰就被贼军拦截杀害,无奈之下,代行留守事的阴世师只能派快马经上洛、洛南至洛水,再经过洛水向东都洛阳送去求援书信,同时也向远在江都的隋炀帝送去告急文书。

    九月初四,叛军王长谐部继续全力赶造各种武器,同时迫不及待的派出虾蟆车填埋护城壕,李靖手中可用兵力不多,为了谨慎起见出城阻拦,仅以弓箭干扰迟滞,又抓紧时间赶造了几架投石机,并从阌乡运来大批守城物资备用——这些守城物资当然是孝顺枝子陈丧良提前为李靖这个表叔准备的。同夜,鉴于斥候察觉叛军正在疯狂赶造攻城武器,为消耗敌人的兵力锐气,不给敌人准备充足再发起攻城对潼关形成巨大威胁的机会,李靖定下诱敌计,引诱叛军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再次发起攻城。

    一代军神李渊用计,当然不会象侄子和侄子表弟那么下作,用什么诈降、辱骂或者羞辱敌人亲眷之类的无耻手段,李靖仅仅只是让刘纲给大兴写了一道奏章,假意报告潼关战情,期间故意泄露陈丧良其实早有安排不止,东都援军将在九月初七之前这天就能抵达潼关的假消息,然后派遣正牌的潼关守军士兵在夜间出关往东都送信。结果不出李靖所料,信使出关还没走出十里,就已经被叛军巡哨士兵拿获,刘纲亲笔的那道奏章,也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叛军手中。

    尽管东都援军九月初七前就能抵达潼关这点很值得怀疑,但是前鉴不远,出了名奸诈狠毒的陈丧良能在阌乡布置李靖这支奇兵,谁也不能保证陈丧良另有卑鄙安排,真有援军将在三天内抵达潼关。迫于这种时间已经不多的危机感,原本打算造足攻城武器再发起攻城的王长谐和刘文静等人不敢继续浪费时间,不顾准备不足甚至连潼关护城壕都没有填平,当夜就决定在次日就发起进攻,抢在隋军增援抵达前拿下潼关城!——潼关现在就已经够难打了,再等东都援军大批抵达,叛军偏师还有机会摸到潼关城墙么?

    准备严重不足就向潼关这座千古名关发起强攻,下场当然是叛军只能用士兵填满他们没能用虾蟆车填平的潼关护城壕,尽管叛军已经造出了一些壕桥车,也造出了大量飞梯,可是面对着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潼关坚城,这些简陋的攻城武器又能发挥多少作用?除了把自军士兵送到城下等死、送上城墙半空被杀,又能对潼关造成多少威胁?

    隆隆战鼓声中,排着密集队形的叛军士兵人山人海,携带着简陋的攻城武器,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冲向潼关坚城,关墙上飞箭如蝗,落石如雨,时不时还有投石机抛出的巨石落下,再逼到城下时,又有粪便马尿熬成的金汁招待,爬到半空还有浸过火油熊熊燃烧的火幕亲热迎接,叛军士兵鬼哭狼嚎,接二连三的滚下连树皮都没有剥去的飞梯,死得凄惨得不能再惨,城墙下的叛军士兵尸体层层叠叠,攻关道路上尸横累累,血流盎然,结果还是毫无作用,不仅仍然还是几乎没有士兵能够成功登城,相反倒让刘纲麾下那些正牌的潼关守军打出了信心和经验,开始能够为东都隋军分担压力,熟练操纵各种守城武器,给叛军士兵制造更多死伤。

    足足猛攻了潼关两天,士卒连死带伤接近万人,直到九月初七这天,关外细作走小路带来没有发现东都援军痕迹的消息,王长谐和刘文静等人才隐约察觉中计,没有再让士兵到潼关城下白白送死,再到傍晚彻底确认真没有什么狗屁援军时,王长谐和刘文静等人这才明白中了李靖的诱敌计。可是发现也已经晚了,完全等同于飞蛾扑火一般的两天强攻下来,叛军偏师早已是伤兵满营,士气沮丧,人人畏攻城如虎,无论如何都再没有之前的信心和勇气。——败军之师,如何足以言勇?

    与此同时,李渊亲自率领的叛军主力经过几次试探性进攻后,也确认了屈突通死守的蒲坂城不是那么容易拿下,但李渊并没有象王长谐一样傻乎乎的拿人命到城下填,而是在宝贝儿子李二的建议下咬牙做出决定,仅留下部分偏师由部将吕绍宗率领,驻扎河东牵制屈突通,亲自率领主力大军在九月初八这天西渡黄河,孤注一掷杀进关中,并于同一天进驻隋炀帝的长春行宫,自封太尉,增设属官。

    没有取下潼关,没有干掉屈突通,直接就渡过黄河,李渊这么做当然十分冒险,但是李渊已经别无选择,一路招降纳叛下来,李渊叛军的兵力总规模虽然已经壮大了十五万人以上,但这些士兵却大部分和当年杨玄感麾下的士兵一样,都是典型的乌合之众,一路势如破竹的打下去,乌合之众倒是有可能越打越有经验,越打越有信心,成为真正的精兵,但如果战事接连不利,士气沮丧,军心离散,被陈丧良一个冲锋就打得土崩瓦解都有可能,所以李渊别无选择,只能是往隋军空虚的关中进兵,用更多的胜利鼓舞军心士气。

    孤注一掷的过了黄河,李渊再次对潼关战场做出调整,派出长子李建成前往潼关战场接管全军,主持攻城大事,同时打开永丰仓赈济百姓,收买关中民心,也乘机组织民夫运送军粮,以供叛军主力攻打大兴所用——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关中虽然秋收不久,民间藏粮颇丰,但李渊叛军如果敢从民间抢一颗粮食,关中人心马上就能离散!

    也是凑巧,李建成快马赶到潼关战场的同时,李秀宁与胡贼何潘仁率领的三万叛军也依令来到了永丰仓,与李渊叛军会师一处,叛军上下大喜,实力再为暴涨,军心士气也为之重新振奋,期间李秀宁与柴绍久别重逢,自然少不得深夜长谈,恩爱一番。

    随着关中叛军与李渊叛军的成功会师,潼关这边的压力自然更大了,在关墙上看到宛如海洋一样的叛军营地,比天上繁星更为密集的叛军篝火,原本已经逐渐打出信心的刘纲当然是重新心惊胆跳,与李靖登城探视敌情时,刘纲还忍不住向李靖问道:“药师,陈留守派给我们的援军先锋只有一万,叛军却一下子来了三万多人,敌众我寡,我们守得住潼关吗?”

    “放心,就潼关这地形,叛贼别说只是增兵三万,就是增兵三十万,也休想踏进潼关一步。”李靖微笑安慰,又眺望着叛军营地说道:“等援军到了,我们不但能守住潼关,还能夺回永丰仓,切断叛贼主力的粮草补给,让叛贼主力在关中无粮可用。”

    胆怯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庞大叛军营地,刘纲毫无信心,恰在此时,东门那边有士兵飞报,说陈应良派人从东都送来加急信件,李靖忙命人将信使请来此地,接过了陈丧良的书信打开一看时,李靖的表情很快就变得无比古怪了,刘纲忙问道:“药师,陈留守在信上说了什么?”

    “他要我们设法侦察敌人内部情况,探听近来在关中名声鹊起的李娘子军主帅到底是谁。”李靖神情古怪的说道:“我那贤侄怀疑,所谓的李娘子很可能就是李渊逆贼的第三女李秀宁,还说既然我们已经确认了柴绍来到潼关战场,如果这个李娘子就是李秀宁的话,李渊有九成可能会调遣李娘子贼军到潼关增援,让柴绍与李秀宁夫妻重逢。”

    “如果真出现了这样情况,建议我们尽快摸清楚这个李娘子的身份,然后不妨在李秀宁与胡贼何潘仁同盟关系上做做文章,又说柴绍脾气暴躁冲动,胡贼何潘仁未必就真的对李家死心塌地,如果这些事利用得好,不失为一个削弱敌人和使敌人不战自乱的大好机会。”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刘纲满头雾水。

    为人正派的李靖本不想解释,但架不住刘纲的一再追问,李靖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很简单,就是要我们散播谣言,说李秀宁是用美色引诱何潘仁,这才使何潘仁心甘情愿为李渊叛军所用,二人之间有奸情,柴绍是个急脾气,知道这件事必然要闹事,与胡贼何潘仁生出矛盾,再然后何潘仁如果受到什么委屈,很可能就会叛出叛军,说不定还有可能投降我们。”

    “妙计啊!”为人下作的刘纲眼睛顿时亮了,一拍大腿说道:“今天来增援李渊贼军的关中贼军,恰好就是那个什么狗屁李娘子和胡贼何潘仁的贼军,如果真如陈留守所料,那个什么李娘子就是李渊的女儿和柴绍的妻子,我们散播这样的谣言出去,叛贼内部不闹翻天才怪!这样的事,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啊!”

    “是妙计,可惜太下作了。”李靖摇头,把书信揣回袖子,继续摇头说道:“这种往下三路去的计策,太过卑鄙下作,我们不能用。”

    人品比表侄子强出百倍的李靖确实不愿接受这样的事,但是很可惜,李靖身边这会恰好有一个人品高尚程度与陈丧良一般无二的刘纲,眨巴眨巴了绿豆小眼后,刘纲建议道:“药师,我们是否设法抓几个俘虏过来审问口供,多了解一些敌人援军的情况,对我们迎敌作战也有好处。”

    “我正有此意。”李靖点头,却全然没有留心到,与他表枝子绝对是一丘之貉的刘纲,嘴角边已经悄悄出现了恶毒奸笑。

第350章 潼关怪事

    收买民心莫过于开仓放粮,是个人都喜欢占便宜,尽管秋收才刚刚结束,官府收税再重,民间也多少还有一些存粮,李建成奉命以李渊的名誉打开永丰仓放粮时,永丰仓外还是呼啦啦来了好几万的百姓,喜笑颜开的接受叛军赈济,对大将军兼太尉李渊感恩戴德,当场请求加入叛军的青壮百姓数不胜数,为李渊叛军提供了大量优质炮灰,李建成又乘机公布了一些轻赋税、薄徭役之类的收买民心政策,换来受赈百姓的又一轮欢呼雀跃。

    民心固然可用,但李建成和叛军众将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这一举动虽然收买了人心,却也给了一些居心不良的宵小之辈以鼠窃狗盗的机会,今天在汹涌如潮的受赈百姓人群中,就混进了好几个便装改扮的官军奸细特务,乘机刺探到了不少的急需情报,个别胆儿肥的特务奸细,还依照他无良上司的指令,乘机在受赈百姓中散播起了指定的谣言。

    这个胆肥奸细非常倒霉,散播无耻谣言时恰好碰上了几位正直百姓,听到他的下流话语勃然大怒,先是与他起了口角,然后又对他拳脚相向,这倒霉奸细身在敌营不敢乱来,只能是拔足逃走,结果又更加倒霉的被叛军士兵拿住,然后又在那几位正直百姓的举报下,马上又被更加大怒的叛军士兵当场暴打了一番,接着还被押到了监督放赈的叛军左翼军司马刘文静的面前,交给刘文静处理发落。

    很反常的是,听了士兵报告的事情经过后,刘文静不但没有勃然大怒,相反还大惊失色,赶紧下令把那倒霉奸细的嘴巴堵上,押到僻静处单独关押,等候自己有空时单独审问。也是凑巧,久别重逢的柴绍与李秀宁夫妻刚好来这里巡视放赈情况,看到有一个鼻青脸肿的百姓被按跪在刘文静面前,柴绍夫妻自然少不得向刘文静打听一下原因,“刘司马,出什么事了?这个百姓为什么成了这样?”

    “没……,没……,没事。”不知为了什么,向来口齿伶俐的刘文静突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小半天才解释道:“这个百姓在人群中散播谣言,说领了我们的赈济粮食,将来会被官军活埋,被我们的人发现,怀疑他是官军派来的细作,押到这里来给我审问。”

    说这话时,刘文静的神情明显有些不正常,旁边的叛军士兵也大都脸色古怪,还有许多士兵悄悄偷看英姿飒爽又娇美动人的李秀宁,柴绍却没有发现这些细节,还好心说道:“刘司马,你监督放赈事忙的话,可以把他交给我,我替你审问,看他到底是不是官军细作。”

    “不必了!”刘文静惊得都站了起来,慌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声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不忙,我不忙,柴将军,李娘子,你们贤伉俪如果有事就请去忙吧,我这里事多,太忙,没时间陪你们,抱歉,抱歉。”

    “这个刘文静,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柴绍与李秀宁面面相觑,搞不懂刘文静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说话会这么矛盾,但又不便多问,拱手后便携手告辞,离开现在间柴绍偶然回头,却又愕然发现,刘文静身边的隋军士兵竟然全都在看着他们夫妻,神情还都十分古怪,柴绍不由心中生疑,暗道:“刘文静身边的人,都有毛病?”

    顺便交代一下那倒霉细作的下场,接受刘文静单独审问时,这倒霉细作知道一旦交代实情就肯定要掉脑袋——柴绍说不定还会亲手剥了他的皮,所以这倒霉奸细便咬紧了牙当了一把革命党,任由叛军如何拷打,就是不说实话,一口咬定自己是邻近的河东百姓,听到消息前来投军,散播的谣言也是在叛军之中听到,还很大胆的表示愿意去指认那些嘀咕谣言的叛军士兵,结果反倒成功保住了性命,害怕事情闹大的刘文静不仅没敢让他去指认,只是下令把他立即驱逐出军,禁止他留在潼关战场,又对所有知情人下了禁口令,禁止任何人再谈及此事——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又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风花雪月,闲闻趣事,禁口令是否能够奏效,那就是只有天知道的问题了。

    这段小插曲上演的同时,叛军主力也没有闲着,一边大量赶造投石机、云梯车和撞城车等攻城武器,一边继续出动虾蟆车,去填平已经快要被叛军士兵填平的潼关护城壕沟,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兵力悬殊巨大的情况下,李靖竟然大胆派出一支敢死队出城突袭,杀死了不少运土填壕的叛军士兵,然后抢在叛军反击之前撤回关内,向叛军展现了潼关守军不畏强敌的勇气,也给叛军方面敲醒了警钟,知道潼关守军并不会只是被动死守,有机会还是会主动出击,迫使叛军方面分出巨大人力物力加强防御。

    李靖的小花招改变不了强弱悬殊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叛军拿下潼关的决心,次日上午,同时也是九月初十的上午,准备了大量攻城武器的叛军再次发起攻城,叛军左翼军大都督李建成亲临第一线指挥攻城,又在战前派出使者,手打白旗到潼关城下招降,声称潼关守军只要开城投降,城中无论任何人都一律不杀,全都赏赐官职。

    “废话少说,有本事就来吧,除非你们的尸体堆得比潼关城墙都高,否则别想踏进潼关一步。”

    这是李靖的平静回答,回答叛军招降使者的,还有刘纲问候李渊祖上的破口大骂,还有张季珣亲手拉弓射出的利箭,一箭就把手里打白旗的叛军使者胸膛洞穿,也让叛军阵中响起了山崩海啸一样的怒吼。见此情景,李建成只能是摇摇头,嘀咕了一句贤弟麾下的忠义真多,然后才挥了挥手,吩咐道:“开始吧。”

    战鼓敲响,等同于绞肉机的残酷攻防大战再度打响,准备充足的叛军施展出包括投石机、撞城车、楼车与云梯车在内的各种攻城武器,攻势十分猛烈,只可惜他们却碰上了李靖和张季珣这两个顽强对手,以投石机对投石机,以夜叉擂及穿眼巨石对撞城车,以火箭燕尾炬招待楼车云梯车,应对十分有方,叛军的攻城武器虽多,却始终无法对潼关城墙形成致命威胁,仍然还是只能靠飞梯为主力,以无数叛军士兵的生命,展开蚁附攻城。

    天空中飞箭投石来往不绝,地面上庞大沉重的攻城武器熊熊燃烧,烈火浓烟中,叛军士兵携带着各种各样的攻城武器奋力前进,数量庞大的飞梯不断搭上关墙,叛军士兵呐喊着踏梯而上,密密麻麻的布满关墙,飞梯不断被撞翻,带着梯上士兵向后仰翻,梯上士兵不断被落石砸下,惨叫着跌落人群,滚烫恶臭的金汁泼到叛军士兵头上,把叛军士兵头皮直接烫掉的比比皆是,但兵力拥有绝对优势的叛军士兵前仆后继,仍然冲锋不止。

    终于开始有叛军士兵冲上城墙,但这些幸运儿却全都没能等到后续同伴跟上,就已经被如狼似虎的隋军将士捅翻砍倒,掀落城墙,看到破城曙光的叛军不肯死心,继续投入生力军加强进攻,但仍然还是无济于事,能够成功冲上城墙的叛军士兵仍然还是凤毛麟角,冲上去能够坚持到后续同伴上城增援的更是一个没有。

    见此情景,叛军主将李建成难免有些焦急,柴绍更是急得主动请缨,要亲自去参加蚁附攻城,李秀宁赶紧把他拉住,另一边的胡贼何潘仁却突然开口,用比较生硬的话说道:“左都督,李娘子,是应该让一名大将参加蚁附攻城,攻了两个多时辰都没有进展,我们的士气已经有些衰竭,大将亲自率军蚁附,可以重新鼓舞起士气。”

    柴绍大点其头,再次主动请缨,李建成却还是迟疑着没有答应——没有比蚁附攻城更危险的事,一个小兵射出的一支箭,就有可能要了柴绍这个李建成妹夫的命。最后还是关中叛军著名猛将丘师利站了出来自告奋勇,李建成这才点头同意,让丘师利率领本部上前蚁附攻城,撤换下此前的疲军。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无比巧合的是,丘师利亲自率军蚁附攻城,虽然确实鼓舞起了叛军士气,可要死不死的是,才转眼之间,也不知道那名隋军将士走了****运,随手放出的一箭恰好射中丘师利右肩,还直接穿肩而过,差点就要了丘师利的小命,伤及筋骨的丘师利无法再战,只能是乖乖在亲兵的掩护下逃了回来。结果李秀宁就有了话说,在柴绍耳边说道:“看到没有?你以为蚁附攻城是你以往的游乐射猎,危险不大?身为大将,亲自参与蚁附不是勇敢,是犯傻。”

    柴绍点了点头,那边的何潘仁却又说道:“大都督,还得派员大将上去,丘兄弟中箭只是巧合,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倒霉。柴长史,你刚才不是要上吗?这次你上如何?”

    柴绍不吭声了,另一边的刘文静则满腹狐疑,悄悄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何潘仁,已经得到过刘文静密报的李建成也难免心中动了一动,好在李建成为人厚道,不相信有那样的事,也没有计较下去。

    残酷的绞肉机式战斗还在持续,潼关守军虽然一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给敌人破城机会,但兵力毕竟悬殊太过巨大,叛军进攻再艰难也有轮换休息的机会,关墙上的隋军将士能够获得的休息时间少得可怜,所以到了下午时分,关上隋军也就逐渐露出了疲态,叛军的生力军能够冲上城墙的情况明显增多。察觉到这一情况,李建成等人无不大喜,立即着手布置夜战,准备干粮及火把。

    关墙上突如其来的欢呼声给了叛军队伍更大希望,听到这欢呼声,李建成立即从帅椅上一跃而起,刘文静和王长谐等叛军将领也个个起身,睁大眼睛伸长脖子观察关上情况,寻找欢呼声的来源,然而叛军将领很快就脸色大变的发现,这些欢呼声并不是叛军士兵登城得手的信号,而是出自守城隋军的队伍。再紧接着,李建成和王长谐等人又绝望看到,新的隋军旗帜大量涌上潼关南北两城,标志着隋军援军已经到来,也标志着叛军想用疲惫拖垮潼关守军的美梦彻底落空。

    援军帅旗也出现在了潼关城上,前线将领派人回报,说是帅旗写着一个马字,正当叛军上下绞尽脑汁的回忆东都方面有那一名大将姓马时,走山间小路到阌乡境内哨探的细作也冲了回来,向李建成禀报道:“禀左都督,小人等已然探明,率军增援潼关的乃是东都虎牙郎将马三宝,兵力大约万人左右。”

    “马三宝?怎么会是他?”李建成和柴绍夫妻全都张口结舌,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东都方面派来的第一支援军主将,竟然恰好就是柴绍当年逐出家门的马三宝?

    “左都督,出什么事了?让你们这么惊讶,这个马三宝很厉害吗?”胡贼何潘仁好奇问道。

    听到这问题,李建成和柴绍夫妻都有些尴尬,没有回答,何潘仁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旁边的刘文静看不下去,忙拉住何潘仁,在他耳边低声介绍了马三宝的大概情况。结果何潘仁还没听完就已经惊奇万分,失声道:“这个马三宝,是李娘子和柴长史的家奴,因为打了陈应良狗官的三伯,被柴长史撵出了家门?那他现在怎么在陈狗官的麾下担任大将,还爬到了虎牙郎将这个位置?”

    李建成和李秀宁更加尴尬,柴绍却是恨不得把何潘仁的臭嘴撕烂,刘文静也很无可奈何,只得又赶紧说道:“柴长史把马三宝驱逐出门后,马三宝无家可归,陈应良假仁假义收留了他,带着他南征北战,积功升到了这个位置。”

    何潘仁终于闭上了臭嘴,只是看向柴绍的目光变得无比古怪,但何潘仁也许把一些话直接说出来还好点,越是用这样古怪的目光打量柴绍,柴绍就越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这时,马三宝带来的生力军已经加入了城墙战场,把已经能逐渐冲上城墙的叛军士兵杀得鬼哭狼嚎,滚落跌落城墙无数,同时又掷出大量燕尾炬,将勉强靠近关墙的叛军云梯化为火团,拉强弓挽利箭,把城下叛军士兵鸡飞狗跳,接连倒地。见此情景,李建成也知道强攻破关已经无望,只能是无力的摇摇头,吩咐道:“鸣金,退兵吧。”

    退兵铜锣敲响,叛军士兵连滚带爬的向后逃窜,留下满地尸体残骸,还有数十架已经化为灰烬或者还在熊熊燃烧的大型攻城武器,关墙上隋军将士欢声雷动,更加卖力放箭射杀叛军士兵,把正在逃跑中的叛军士兵又射翻了十好几人,直到叛军彻底逃远,关墙上的隋军士兵才逐渐安宁下来。

    “敌人援军已至,我们几乎没可能正面破关了,只能巧起。”无奈的摇了摇头,李建成转向了柴绍和李秀宁,说道:“妹夫,三妹,你们熟悉马三宝的情况,知道他的性格特点,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诱出关来决战?”

    柴绍和李秀宁答应,正绞尽脑汁的盘算间,一边王长谐却指着潼关方向说道:“快看,那是什么?官军搞什么鬼?”

    柴绍夫妻与众人循声看去,见潼关那边果然出了一件怪事,不知是谁让隋军士兵放下了三个草人,一个草人穿着胡人服装,与一个穿着红色女装的草人面对面绑在一起,用绳子吊着摇晃,一个穿着普通男子衣服的草人则掉在另一边,隐约还可以听到关上有一些隋军士兵正在大吼大叫,只是隔得太远听不清楚。

    柴绍夫妻和绝大部分的叛军将士对此情况都是满头雾水,不知道隋军搞什么鬼,玩什么花样,李建成和刘文静开始也是万分糊涂,然后李建成第一个醒悟过来,立即低声暗叫,“不好!要出事!”接着刘文静也一下子脸色发白,知道这事很难善后了。

    果不其然,前方正在搬运伤兵的叛军士兵有人飞奔了回来,拱手要向李建成禀报情况,心地厚道的李建成赶紧喝止,先是让那士兵附到自己耳边低声报告,然后脸色一变,又立即向那士兵低声交代了几句,让他飞奔回去传令。

    这时,关墙那边的草人已经被重新拖上了城墙,还有一名隋军大将站到箭垛旁边显身,似乎大喊了一些什么话,见此情景,柴绍夫妻与叛军众将领难免更是糊涂,好在很快又有士兵飞奔回来报告,李建成继续让他附到自己耳边报告,那士兵低声奏道:“禀左都督,关墙上喊话的官军将领自称叫马三宝,说他与柴长史主仆一场,不会用那么下作的手段诋毁柴长史。刚才草人的事不是他的意思,他事先不知情,他请柴长史放心,他保证再不会出现刚才的事。”

    李建成点点头,再次对前方下达了禁口令,然后才下令退兵,那边柴绍夫妻和叛军众将见了这一连串的怪事,难免个个都是狐疑万分,好奇向李建成追问情况时,李建成却沉默不答,只是催促赶快收兵回营休息,然后重新研究破关策略。

    与此同时的潼关城下,李靖和马三宝当然正在埋怨刘纲的私自行事,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污辱敌人,刘纲却振振有辞的反驳,“兵不厌诈,战场上那有上作下作之分?柴绍匹夫叛国叛君,和他讲上作下作,他带着叛贼杀我们将士的时候,怎么不计较上作下作?有好办法让敌人不战自乱,为什么不用?我这么做是为了报答君恩国恩,无愧于天地良心,就是皇帝陛下知道了,也肯定只会夸我做得好,做得对!”

    博学多才的李靖和能言善道的马三宝彻底在刘纲的面前无法回驳,另一边死忠隋炀帝的张季珣也附和道:“刘将军说得好,说得对!对这些叛国叛君的逆贼,别和他们讲什么客气!刘将军,我支持你,下次我和你一起干!”

    刘纲大笑,还和张季珣握了握手,李靖和马三宝无奈摇头,对视苦笑,然后马三宝问道:“李叔父,刘将军刚才的办法,会有效吗?”

    “肯定有效,就算柴绍没听到刚才那些叫喊也有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靖苦笑答道:“这样的事,是个男人就受不了,更何况柴绍那个脾气。”

    回想到柴绍火暴脾气与小心眼,马三宝笑得更加苦涩,很是无奈的看着柴绍离去的方向,叹气说道:“柴公子,真是抱歉,刘将军隶属于西都大兴,我和李叔父隶属于东都洛阳,我们管不了他,我所能做的,也就是我自己不造谣,不传谣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同一时间的叛军队伍中,柴绍也回头看了一眼潼关关墙,心中疑惑,暗道:“刚才陈小贼的走狗放下那些草人,是什么意思?三个草人,为什么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草人,为什么还穿着胡人的衣服?还和那个穿着女子衣服的草人绑在一起……?等等,胡……,胡人……?”

    “胡人?!”可怜的柴绍终于醒悟了过来,赶紧去看军中某人,却见他高鼻深目,头发卷曲,正是典型的胡人血统!再想起与自己关系最为亲密之人,与他结盟联手反隋,柴绍的心就好象是掉进了万丈深渊,一下子就变得全身冰凉了。

    全身冰凉的同时,柴绍又突然发现,军中正有许多士兵在悄悄偷看自己,目光全都十分古怪,不少士兵似乎还有些想笑不敢笑。然后柴绍马上想起,这样的神情反应,自己昨天好象已经见过一次…………

第351章 众口铄金

    “大郎,你对我说实话,刚才潼关城吊下三个草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关上那些敌兵,和后来的敌将,又到底喊了些什么?你为什么要下封口令,不许知道情况的士兵泄露一个字一句话?”

    “嗣昌,嗣昌妹夫,你就别问了,反正与你无关,我下禁口令是为了别的考虑,军机大事,我不能泄露。”

    一再要求李建成告知实情始终无果,柴绍带着失望与更多的狐疑告辞而去,看着柴绍失望离去的背影,知道内情最多的李建成和刘文静愁眉不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更明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的事迟早会传进柴绍的耳朵,引来滔天大祸。愁闷之下,刘文静还忍不住骂道:“陈应良狗贼,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出来的兵将比他还不要脸,这么无耻下作的谣言也能捏造。就算柴绍和他仇深似海,也不必下作到在这方面用计吧?”

    “肯定不是陈应良指使,他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他不是那样的人。”李建成摇头,说什么都不肯相信一见如故的好朋友陈丧良会下作到这地步。

    (陈丧良:建成兄,还是你了解我啊,这个馊主意真不是我出的,我只是在书信里随便点拨了几句,刘纲那个卑鄙小人就自行其事了。)

    事情到了这步,是不是陈丧良指使安排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善后,柴绍的脾气李建成和刘文静都知道,恰好何潘仁又正在潼关战场,手里还握着一支不容小觑的嫡系兵马,善后处理不好会有后果,李建成和刘文静根本就不敢去想象,无奈之下,李建成和刘文静只能是一边派人向李渊密报此事,一边严令军中禁止传播此事,尽可能的让柴绍晚些知道这件事。

    永丰仓到李渊目前居住的冯翊长春宫只有八十余里,沿途皆被叛军控制,李建成派出信使一路快马,第二天上午就把书信呈报到了李渊的面前,见了书信后,李渊同样是又惊又怒,大骂潼关隋军卑鄙无耻,竟然用这么的下作手段挑拨离间。李渊的绝对心腹裴寂也知道事态严重,便向李渊建议道:“大将军,此事虽小,但如果处理不好,必然酿成大祸,好在距离不算太远,大将军不妨亲自去一趟永丰仓,一是抚慰士卒军心,二是亲自巡视潼关军情,因地制宜布置应对策略,三是悄悄善后,避免生变。”

    李渊一听觉得有理,当即将军队暂时移交给次子李二掌管,在中单布置兵马防范屈突通过河西进,自己则与裴寂领了一队轻骑,打着抚慰军民百姓的旗号南下,并于当天下午顺利抵达永丰仓,李建成等人收到消息,也亲自率军到渭水桥头迎接父亲。李渊也乘着天色未黑,亲自来到了放赈现场探望受赈百姓,发表一通慷慨激昂的救国救民演讲,换得万千百姓的当场叩拜,山呼道谢,然后李渊又立即赶到潼关城下,亲自巡视这个要命战场,制订破关策略。

    亲自巡视的结果让李渊眉头紧皱,城下尸横遍野的潼关城池一如既往的险峻坚固,即便已经用土石尸体彻底填平了护城河,对不够开阔的道路也限制了大型攻城武器展开,只能是少量分批出动,形成添油战术,既容易被隋军纵火烧毁,又很难对潼关关墙形成致命威胁。同时柴绍夫妻也很无奈的告诉李渊,说马三宝虽然是他们曾经的家丁,但生性敏狯,诡计多端又能说会道,想把他诱出关城决战,难度不比正面攻破潼关小上多少。

    “东都援军的先锋已然抵达潼关,陈应良小贼此前又在阌乡布置奇兵救援潼关,证明他对潼关十分重视,肯定给关中守军下达了稳守关城不容有失的命令,我军再强攻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只会空折兵力,消耗士气,倒不如效仿陈应良小贼,也是先立足于守,修建坚固工事确保永丰仓安全,等老夫拿下了大兴,再掉过头来收拾潼关不迟。”

    李渊的心里刚拿定这个主意,潼关南城的城上突然站出几人,大叫召唤李渊到城下答话,很明显潼关守军已经发现李渊亲自到来,李渊原本懒得理会,不料潼关城上突然有数十士兵一句一句的整齐高喊,“李渊老贼!恭喜你生了个好女儿,陪男人睡几个晚上,就换来几万贼军,这笔买卖划算啊!”

    关墙上的话还没有喊完,李渊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万没想到潼关守军会有这么一手,那边的柴绍听到这样的喊声,又听到关墙上随后响起的轰笑声,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旁边妻子时,李秀宁的俏脸早已没了血色,银牙紧咬下唇,也是愤怒到了极点——李秀宁的聪明才智胜过柴绍,当然明白关墙上的隋军是在恶毒攻击什么人。

    事情到了这步,同样在场的另外一个当事人何潘仁也终于察觉情况不对了,向左右同伴问道:“关墙上那些官兵,喊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说我?”

    没有人敢吭声,只有柴绍猜疑的目光紧紧盯着何潘仁,这时,关墙上又响起隋军士兵的整齐高呼,“柴绍,儿子生出来,记得看长得象谁,是姓柴,还是姓何?!”

    欺人太甚到了这个地步,李渊城府再深也按捺不住,干脆一拍马上前,到了关墙近处,在慌忙上前的亲兵盾牌保护下抬头,向城上大骂道:“李靖匹夫,无耻小人,亏你还是名门之后,竟然用如此下作手段辱我女儿清白,你也不怕天地不容,千夫所指?”

    “不是我!”李靖很是无奈的大声答道“不是我的人,我没要我的人这么干。”

    “也不是我!”马三宝也赶紧洗白道:“我不但没有这么做,我还让我的麾下士卒禁止谈论这件事,我如果骗你,叫我天打五雷劈!”

    “是我!潼关都尉刘纲!”刘纲倒是敢做敢当,跳出来大吼道:“李渊老贼,反国叛君的老匹夫,是我叫人干的,怎么了?我只不过说几句实话,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上来,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不敢没胆量,就赶紧跪地投降,不要等陈留守大军赶到,杀你满门九族,到时候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

    “无耻匹夫!”李渊用马鞭指着刘纲大骂。

    “无耻老贼!”刘纲毫不客气的回骂,还抢过一把弓箭,亲自拉弓放箭来射李渊,虽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的刘纲射出羽箭偏出十万八千里,左右亲兵还是赶紧把李渊架走,刘纲则一边让士兵放箭,一边大声吼道:“柴绍,你他娘的到底长没长卵蛋?也不动脑袋想想,你媳妇凭什么能拉起这么多贼军,除了陪男人睡觉,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你啊,早他娘的跳黄河自杀了,亏你还有脸……。”

    虽说刘纲的嘴巴被李靖和马三宝联手堵住,没让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但柴绍还是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大吼一声就拍马冲了上去,拉弓搭箭对刘纲放箭,结果已经被马三宝和李靖拉退的刘纲没射到,关上隋军士兵放出的箭,还有一支正中柴绍左臂,亲兵慌忙上前,七手八脚的用盾牌掩护着柴绍向后退走,潼关城墙之上,也顿时响了一阵恶毒笑声。

    带着弓箭回到阵中,李秀宁赶紧上来查看柴绍伤势,不料柴绍却突然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了她的脸上,咆哮怒吼道:“说!你和何潘仁,到底有没有那样的事?”

    捂着被打得滚烫红肿的脸,再看到丈夫愤怒得几近通红的扭曲面孔,李秀宁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顿时呆住。这时,耳光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李渊一耳光抽在了柴绍的脸上,先替女儿报了仇,然后李渊才冷冷说道:“如果你不相信老夫的女儿,你可以走!”

    鸦雀无声,过了许久,柴绍才大吼一声,拍马冲向了西方远处,已经回过神来的李秀宁知道丈夫脾气,担心他在暴怒中出什么意外,赶紧高叫着柴郎拍马追了上去,性格厚道的李建成也赶紧派遣亲兵上去追赶,以便必要时能帮李秀宁一把。第三当事人何潘仁则万分尴尬,不得不主动向李渊表明心迹,道:“大将军,我可以用祖先的名誉发誓,我与李娘子结盟只是为了推翻暴君杨广,没有任何其他的事。”

    “何将军放心,老夫当然知道这只是暴君走狗散播的无耻谣言,老夫相信你。”李渊勉强挤出一些笑容,先是好言安慰了何潘仁一通,然后才下令退兵,返回洛口仓营地休息,又下令大摆宴席,犒劳这次随着李秀宁前来与自军会师的关中贼头。

    宴席期间,双双脸颊红肿的柴绍与李秀宁夫妻来到了聚宴现场,已经在妻子哭诉中冷静下来的柴绍主动向李渊请罪,眼睛红肿的李秀宁也恳求李渊宽恕丈夫,好在李渊也知道这样的事任何男人都难以忍受,没有和女婿一般见识,好言安慰了几句就没有继续计较下去,还让柴绍给何潘仁敬酒赔罪,柴绍倒也听话,捧着酒杯来到何潘仁面前后,还向何潘仁单膝跪下稽首,诚恳说道:“何将军,是我不好,我不对,我冲动了,请你放心,我不会介意官军那些无耻谣言,这杯酒权当对你赔罪,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何潘仁半点亏都没吃,当然不会计较,只是向柴绍稽首还礼,谢了柴绍的敬酒,又敬还了柴绍一杯酒,与柴绍当前化解了之前的恩怨纠葛,众人尽欢而散。

    不说柴绍与李秀宁当夜如何度过,单说何潘仁带着一身的酒气,顶着众多叛军士兵的异样目光,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后,刚进军帐,何潘仁在户县强抢来的关中名士李纲就迎了上来,关心的向何潘仁问道:“何将军,潼关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后来怎么样?大将军是怎么善后的?”

    “没事。”何潘仁一挥手,笑着说道:“大将军知道这是无耻谣言,很相信我,后来柴长史也想通了,当面向我赔了罪,敬了酒,事情就了啦。”

    这里必须交代一下李纲的来历背景,李纲不仅是博学多才的关中名士,还曾经给废太子杨勇当过老师,差点就成为一代帝师,可惜因为人品正直得罪了苏威和杨素这两大权贵,被排挤出朝还差点下狱。好不容易洗脱苏威给他捏造的罪名后,李纲辞官回到了户县老家隐居,一隐就是十几年,前段时间李神通攻破户县,李纲被何潘仁麾下的贼兵拿住,听说过李纲大名的何潘仁虽然没有杀他,却逼着李纲给他担任长史,李纲为了家人性命,也因为何潘仁对他确实不错,算得上言听计从,便也一直留在了何潘仁的身边。

    言归正传,听了何潘仁的回答,李纲表情并没有轻松,还摇了摇头,叹道:“不出老夫所料,大将军果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将军,看来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李先生这话什么意思?”何潘仁一楞,问道:“我以后的日子,怎么会不好过?”

    “很简单,今天的事,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柴绍就算暂时隐忍,心里也肯定会留下根子,与你相处,绝不会象以前那么融洽。”李纲继续摇头,又说道:“老夫如果所料不差,大将军很快就会把你和柴绍分开,避免你们朝夕相处,突然生出矛盾,继而造成无法收拾的意外后果。”

    “分开就分开,有什么了不起?”何潘仁笑笑,道:“反正这件事我又不吃亏,就算再有人提起,脸上难看的也不会是我。”

    李纲苦笑了,先是看了看左右,然后才低声说道:“何将军,老夫虽然是被你逼着担任长史,但你对老夫以礼相待,言听计从,这份人情老夫不能忘,所以老夫必须要告诉你,将来就算大将军拿下了大兴,甚至拿下了天下,你也很难再有出头之日,轻则发往偏远蛮荒之地任职,终身不能回京,重则还有杀身之祸!”

    “为什么?”何潘仁脸色大变,酒意也一下子醒了一大半。

    “很简单,柴绍和李秀宁容不下你,大将军更容不下你!”李纲压低了声音说道:“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今天这件事就算悄悄压下去,官军散播的谣言也不会消失,只会越传越广,成为天下笑柄!天下人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一定会嘲笑李秀宁叛夫通奸,嘲笑柴绍当了乌龟王八,还会嘲笑大将军是靠女儿充当娼妓才得到天下!”

    “何将军,你可以仔细想一想,假如换成了你是大将军,你能否容忍这样的嘲笑,换成了你是柴绍,你又能否容忍这样的羞辱?现在将军你对他们还有用,他们当然可以暂时忍让,可是将来他们成了大事,又如何能够容得下你?又怎么可能让你留在京城,让京城的人看到你就想起今天这件事?到时候把你打发到边远蛮荒之地任职,眼不见心不烦,对你都已经是客气的了。故意让你死在战场上,或者是捏造什么罪名让你被杀头斩首,不是更快更简单?”

    何潘仁的酒全醒了,脸色也逐渐开始变了,恰好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何潘仁的部下求见,何潘仁还道是有军中事务下令接见,不曾想那几个部将进帐后居然向何潘仁连连拱手,满脸淫亵的打听何潘仁到底是什么时候上了李秀宁,李秀宁在某方面的功夫到底如何?何潘仁大怒,喝道:“你们也不相信我?你们也相信我和李娘子真有那事?”

    “大帅,我们当然相信你。”几个部将淫笑说道:“可李娘子那小模样实在动人,我们又相信只要有机会,大帅你就绝对不会错过。毕竟,大帅你也是男人嘛,碰上这样的机会不上,那就不叫男人了。”

    不算太楞的何潘仁脸色更变了,这才完全相信今天的事远远没有结束,自己与李秀宁之间的所谓奸情绝对还会被人重新提起,成为悬在自己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有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小命!恐惧之下,何潘仁下意识的去看李纲,却见李纲向自己笑了一笑,笑得还十分苦涩…………

    李纲的预料似乎有差,次日清晨,李渊在中军大帐召开会议,并没有提起把何潘仁调走的事,仅仅只是下令停止攻打潼关,全力修筑永丰仓城加强防御,深壁高垒建立坚固营寨,防备东都援军出关增援大兴,然后李渊就带着裴寂离开了永丰仓返回长春宫。而到了营地安排布置的时候,李建成还十分照顾的让何潘仁屯兵后营,减少被隋军偷袭的机会,柴绍夫妻的军队则被安排在了前营正面,直接面对五里外的潼关城池。

    是人都有自私心理,对于这样的结果,同样希望保存实力的何潘仁当然十分满意,回帐对李纲说起这件事时,还难得埋怨了几句李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纲却顿时苦笑,道:“何将军啊何将军,是老夫以小人度君子之腹,还是大将军和左都督已经决心把你赶走,这你都看不出来?”

    “什么意思?”何潘仁再次满头雾水了。

    “大将军让我们屯兵永丰仓,目的有两个,第一当然是防备东都援军西进增援大兴,第二是往前线送粮,押送粮草到大兴城下,供大将军攻城之用。”李纲解释,又摇了摇头,问道:“何将军,现在你该明白左都督为什么要你屯兵后营了吧?将来左都督派人往大兴送粮,是派遣在前营与官军正面对峙的军队或者派遣守卫永丰仓的军队,还是派遣后营的闲散兵马?”

    何潘仁开始咬牙切齿了,李纲又低声说道:“先把你从柴绍身边调走,避免你们之间的矛盾扩大,然后利用各种战事逐渐消耗你的嫡系力量,等把你削弱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将军再想收拾你,那就容易多了。何将军,明白了吧?”

    何潘仁的牙齿摩擦生响了片刻,突然问道:“李先生,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就一个字。”李纲低声答道:“等!”

    “等?”何潘仁一楞。

    “对,等!”李纲点头,低声说道:“暂时忍耐,静观其变,大将军没能及时拿下潼关,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他现在还是连战连捷,声势越来越大,但他在关中战场已经处于了绝对的被动下风,东都陈留守兵出潼关时,就是他丧钟敲响之时!老夫虽然没有见过陈留守,却也早已听说过他的大名,知道他的度量宽宏,求贤若渴,提拔了无数草莽英雄,到时候将军你只要愿意,永丰仓就是你送给他的最好礼物!”

    何潘仁不吭声,但马上就想起了潼关城里的马三宝,曾经只是区区家丁的马三宝,盘算了许久后,何潘仁终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就等等看吧。”

第352章 丧良入关

    现在该来看看咱们丧尽天良陈丧良这边的情况了,关中山西打得热火朝天,东都洛阳除了派出少量军队参战外,主力基本上按兵不动,原因不是大兴西都没有向东都求援,也不是李渊叛军的偏师或者翟李贼军成功牵制住了东都主力,而是东都洛阳的内部问题和大隋朝廷的制度问题,严重捆缚了陈丧良的手脚,让陈丧良无法迅速出兵。

    事实上,就算大兴与东都洛阳的联络被彻底切断,一直没办法向东都送来求援公文,东都方面只要愿意,还是随时都可以出兵入关参战,将来隋炀帝基本上也不可能追究东都的责任——前提还得是隋炀帝能够回到中原。此外粮草、军需和兵力等等问题,对于东都洛阳而言也都不是问题,基本上只要杨侗和陈丧良点头,东都军队随时都可以出兵西进,到关中去和李渊叛军决一死战。

    最麻烦的还是陈丧良的身份问题,做为东都留守,陈丧良带着军队在河南郡境内打仗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想要走出河南郡,远离东都去外郡作战,陈丧良至少要征得杨侗或者隋炀帝二者之一的同意,不然如果擅自行事的话,后果最严重,陈丧良甚至还有可能因此背上谋反的罪名。——别说上次卫玄率军增援东都的事,那次卫玄至少是在名誉上征求了代王杨侑的同意,而且当时的大兴也不象现在的东都一样,四面都有流寇威胁。

    也别问陈丧良为什么不派别人统兵出征,率领东都主力去征讨李渊叛军,陈丧良还不可能傻叉到把自己嫡系主力交给外人指挥的地步,同时陈丧良还在早朝上无比狂妄的公然宣称,说河南郡境内,只有自己一人能够确保打败李渊叛军,换任何人去都没有这个把握,还很有可能反过来被李渊叛军打败,那怕是目前正驻扎虎牢关的王世充,也没这个把握战胜李渊叛军!

    还好,李渊叛军一路势如破竹的表现吓住了杨侗,也吓住了以元文都和段达为首的其他东都官员,这才暂时没有提出什么派遣其他将领率军出征的议题来恶心陈丧良。同时也早在收到大兴隋军在霍邑惨败的消息时,陈丧良就已经通过水陆两路同时派出了两批信使递送奏章,向隋炀帝奏报此事,也奏请隋炀帝批准自己亲自率军征讨李渊。

    多如牛毛的民变起义让东都与江都联络越来越困难,八月上旬递送出奏章,直到九月初都还没有收到隋炀帝的答复,是东都使者在半途被乱贼变民杀害,还是隋炀帝没有同意,或者是隋炀帝派出的宣诏使者在路上遇害,原因没有人知道,迫不得已下,陈丧良只能是在八月下旬又派出了使者南下江都了解情况,但一直截止到九月初九重阳节,江都那边还是没有半点消息,相反倒是大兴方面的求援信使绕道上洛与弘农,在这天给东都方面送来了求援公文,恳请东都尽快出兵救援大兴。

    事情到了这步,继续等待隋炀帝的诏书已经毫无意义,陈丧良当即决定入宫拜见杨侗,向杨侗请求出兵,还准备抛出自己谋划已久的东都布置,自己出兵后由元文都和段达辅助杨侗主持政务和控制都城,由王世充负责城外军事,抵御翟李贼军卷土重来和周边乱贼袭扰。然而陈丧良对房玄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后,房玄龄却说道:“贤弟,你的谋划确实周全,王世充也有能力挡得住周边乱贼,但贤弟你想过没有,如果越王殿下不答应怎么办?”

    “越王殿下不答应,为什么?我的布置安排,有那里不对?”陈丧良有些疑惑。

    “贤弟的布置没有不对,只是贤弟你忽视了越王殿下他自己的想法。”房玄龄指出道:“越王殿下今年已经有十四岁(虚岁),逐渐长大,也逐渐表现出了才干魄力,甚至敢不经请旨,就直接颁布钧旨开仓放粮,贤弟你的安排再周密稳妥,越王殿下如果不同意,始终都是一句空话。贤弟你如果坚持要越王殿下听从你的安排,只怕还会适得其反,激起越王殿下的逆反心,与你生出矛盾。”

    回想到杨侗近来在很多事上的独立自主,陈丧良点了点头,也开始担心杨侗坚持不肯答应派遣自己出征,房玄龄则又说道:“贤弟,你如果想要确保越王殿下同意你的提议,最好的办法是再与他拉近一层关系,让他觉得你绝对的忠诚可靠,这样才不会拒绝你的这个安排布置。”

    “如何更近一步拉近与他的关系?”陈丧良赶紧问道。

    “越王殿下的母亲刘良娣,目前就在东都皇宫。”房玄龄微笑说道:“贤弟若是前去拜见于她,向她陈述一些关于她儿子未来的厉害关系,再请求为她义子,与越王殿下结为了异姓兄弟,那么越王殿下必然将视你为他将来的擎天保驾之臣,你现在的所有提议,他应该都不会拒绝。”

    陈丧良笑了,向房玄龄拱手感谢,然后一边命令下人准备拜见刘良娣的礼品,一边摇头说道:“这个东都留守,真是越当越窝囊,既得听江都的皇帝陛下圣旨,又得和越来越大的越王殿下小心相处,如果不是天下大乱,我还真想辞官归隐,去当一个田舍翁。”

    “这就是人臣,贤弟你身为人臣,就得忍受这些。”房玄龄笑笑,又道:“所以说,贤弟你如果有机会能够外放为官,到地方上去做一个封疆大吏,就一定要抓住机会,那时候的日子,保管比现在好过。”

    陈丧良笑笑,心道:“乔松兄,我如果不是存着这个心思,就不会让高士廉装病,把无垢和她的两个孩子骗到弘农去了。”

    是日,陈丧良依计入宫拜见杨侗之母刘良娣,知道陈丧良身份地位的刘良娣立即接见,见面后,陈丧良先是呈上了精美礼品,然后在言语中小心翼翼的谈起了杨侗的将来问题,暗示自己愿意终身追随杨侗,辅佐杨侗达成皇族成员的终极目标,乘机恳求拜刘良娣为义母。刘良娣心领神会,又知道现在天下大乱,自己的儿子虽然只是隋炀帝次孙,却也大有机会登基为帝,为了儿子的将来,刘良娣立即毫不犹豫的认下了陈丧良这个义子,为儿子拉拢可靠能打的忠诚走狗。

    与此同时,得知陈丧良入宫拜见自己母亲,大感奇怪的杨侗理所当然亲自前来了解情况,刘良娣当即命令杨侗与陈丧良结为兄弟,还让杨侗尊陈丧良为兄,已经逐渐有了自主思想的杨侗也十分乐意与得力帮凶陈丧良更进一步巩固关系,当场就与陈丧良在刘良娣面前结为了兄弟,对陈丧良口称义兄,陈丧良又赌咒发誓终身辅佐杨侗,如有二心,天地不容——当然,如果杨侗死在了别人手里,那就与陈丧良无关了。

    也是凑巧,第二天陈丧良刚准备奏请率军出征时,现任江都郡丞冯慈明终于携带着隋炀帝的诏书来到了东都,而当朝宣读的诏书也让陈丧良喜出望外,隋炀帝不仅同意了由陈丧良率领东都兵马征讨李渊叛军,还加封陈丧良兼任关中平叛大使,赐给陈丧良持节殊荣,让陈丧良节制关中除大兴外的诸路兵马,总督关中军事,主持剿灭关中各路叛军——等于就是把除了大兴守军外的关中兵权交给了陈丧良。

    有喜就有忧,正当元文都和段达等人奇怪一向猜忌的隋炀帝为什么放心给陈丧良这么多兵权时,冯慈明却又拿出了一道诏书,宣布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隋炀帝决定迁都丹阳(南京),定丹阳为新国都!这个消息之震撼,以至于东都众文武未及起身就发出了惊叫,向来稳重的元文都还直接惊叫问道:“冯郡丞,你不是开玩笑吧?陛下迁都丹阳,为什么?”

    “陛下不喜欢北方苦寒,喜欢江南温暖,所以想永远留在江南。”冯慈明苦笑答道:“随驾百官之中,只有门下录事李桐客提出反对,被陛下当场削职为民,其余百官,全都认为陛下的决定正确,圣明烛照,所以迁都丹阳的事当朝就定了。”

    东都百官面面相觑,纷纷心道:“难怪陛下要让陈留守掌管关中兵权,原来是陛下再也不想回北方来了,干脆就把烂摊子全部扔给臣子。”

    陈丧良也有些发呆,心里还猛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暗道:“江都兵变,该不会提前爆发吧?记得历史上的江都兵变,就是因为隋炀帝死活不肯回家,那些想回家的关中士兵才宰了他!现在隋炀帝直接下诏迁都,那些关中士兵知道永远回不了家,很有可能会提前爆发兵变啊!”

    再怎么惊讶和担心也没用,隋炀帝躲在江都决定迁都,东都官员就是想提前当海瑞包龙图反对这个决定也没机会,全都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叩首领旨,无可奈何的接受隋炀帝这个惊人决定,不少的文武官员还在心中摇头哀叹,“大隋江山完了,就连皇帝陛下都不想回北方收拾烂摊子,就更别指望陈留守他们能够彻底平定北方的战乱了。”

    军情如火,有了隋炀帝的旨意,陈丧良更没有任何顾忌,当即就向杨侗奏请自己的出征安排,建议由元文都和段达携手辅佐杨侗治政,掌握东都城防,又举荐王世充负责东都城外的平叛战事,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乱贼威胁,杨侗也很给陈丧良这个新出炉的义兄面子,一一批准,同意陈丧良如此安排,也同意陈丧良亲自率领六万军队西援大兴。而包括此前已经先行赶往潼关的李靖和马三宝军,陈丧良这次西征的总兵力实际上达到七万以上。

    终于敲定了亲自率军入关的决定,陈丧良第一件事就是亲笔作书给阴世师,告诉他自己的增援情况,又提醒阴世师千万注意保护杨侑的安全,提前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一旦大兴撑不到自己的援军赶到,就设法掩护杨侑逃出大兴,以免杨侑落到叛军手中,成为叛军人质。

    紧接着,陈丧良立即着手调兵遣将,安排出征将领及出征军队,把能够带上的心腹嫡系全部带上,又下令召回刘长恭军,让刘长恭及裴行方、刘黑闼也随自己出征关中——从轵关直接出兵西进虽然更加方便,但沿途不多的几个城池已经被叛军控制,粮草也早就被叛军分给了百姓,从东都运粮补给太过不便,所以陈丧良干脆就召回这支军队,以免刘长恭孤军深入,遭遇危险,同时只留下一半军队驻扎在河阳,充当正在与裴仁基对峙的黄桃树后援。

    期间,已经受封左屯卫大将军的王世充也奉命来到东都拜见杨侗,并驻扎进东都卫城金镛城,随时接受杨侗的安排调遣。陈丧良也乘机把王雪姬母子,还有自己在一个漂亮丫鬟身上种出来的儿子,连同仍然关押在天牢里的裴翠云,一鼓脑的全部委托给了王世充照顾。

    与此同时,潼关那边也接连用驿站快马送来消息,报告说李渊已经在九月十二这天率领主力出兵西进,取道新丰直扑大兴,此前屈突通一度试图渡河回援大兴,却被李渊的妻弟窦琮率军阻拦,主力没能越过黄河,陈丧良闻报一边加快出征准备,一边以关中平叛大使的名誉对屈突通去令,命令屈突通尽快回援大兴,加强大兴防御。

    “贤弟,这么做太危险了,小心屈突通又吃败仗。”房玄龄赶紧提醒道:“屈突通连战连败,士气已沮,军心不振,强迫他再次渡河回援,肯定凶多吉少。左右我们出兵在即,不如让他继续固守河东,牵制贼军后军。”

    “兄长,这件事,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陈丧良问道。

    房玄龄先是一楞,然后醒悟过来,微笑说道:“都想听。”

    “假话是,我担心大兴安全,害怕大兴失守。”陈丧良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真话是,屈突通老将军德高望重,年龄和辈分都足以做我祖父,我这个孙子辈的害怕指挥不了他,所以先让他再吃一个苦头,灭灭他的气焰,然后再体谅他的具体难处,命令他固守河东,卖他一个人情,然后再给他下令时,不就理直气壮多了?”

    “贤弟高明。”房玄龄低声奸笑。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仔细准备后,九月十五这天,在杨侗亲自率领东都百官的送行下,陈丧良率领五万军队正式向西开拔,日行七十里赶往潼关参战,粮草则由途中的常平仓负责提供。消息传开,东都周边的地区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鸡飞狗跳,收到了这个消息后,李密乐得直接跳了起来哈哈大笑,道:“终于走了,终于走了,洛口仓,我也终于有机会拿回来了!”

    有人笑就有人愁,实际上早在陈丧良出发之前,叛军在东都城中布置的内线,就已经把陈丧良的出征日期和兵力规模写成书信,通过特殊渠道送进了关中,又通过快马传递,在九月十七这天送到了李渊手中,得到这个消息,正在指挥军队拆毁隋炀帝离宫和遣散宫女的李渊,脸色当场就阴沉得可以出水。

    “传令全军,加紧前进,务必要在明天日落前抵达大兴城下。”李渊吩咐,又安排道:“派人给李建成传令,让他给我想尽一切办法,那怕是用上他以往和陈应良交情都行,务必要给我迟滞陈应良的进兵脚步!左翼军只许守卫营地仓城,不许冒险出战!”

    书办应诺,赶紧提笔书写命令时,李渊又吩咐道:“再有,九月三十日前,务必给我军送来二十万石粮食,供应我军主力使用!”

    关中战场的变化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同日,重病缠身的大兴留守卫玄因闻知叛军已经越过新丰,忧虑之下病情加重,于傍晚时分逝世,副留守阴世师和骨仪却是连为他发丧的时间都没有,通宵只是抓紧时间加固城防,并决定做好放弃外城的准备,全力固守宫城,等待东都和屈突通的援军。

    是夜,收到陈丧良的命令后,屈突通派遣精兵偷渡黄河,妄图夺回中单城重建蒲津桥,方便主力西进回援大兴,无奈不得民心,偷渡行动才刚开始,就已经被日夜监视官府船队的渔民向叛军告密,窦琮迅速挥师迎战,屈突通军士气沮丧,兵无战心,被叛军轻松击败,降者大半。屈突通闻报后无奈,只能是继续固守河东,遣使向陈丧良请罪。

    次日上午,李渊命令送抵潼关战场,李建成闻令嗟叹,自知与知交好友陈丧良终究还是难免一战,可是又无力改变这一残酷事实,只能是命令全军继续加强防御,深沟高垒磨亮刀枪等待陈丧良到来,同时着手准备李渊要求的攻城粮草,安排何潘仁率军押送。

    李建成的命令给何潘仁出了一道大难题,因为按照路程计算,陈丧良要在九月二十二左右才能抵达潼关,李建成却要求何潘仁务必在九月三十日之前把粮食送到大兴城下,粮草运输缓慢,何潘仁军最迟也要在九月二十日出发,根本就没机会与陈丧良会面联络。不过对此情况,何潘仁的长史李纲却是放声大笑,向何潘仁低声说道:“将军,只要你愿意,这次你就不但有希望把永丰仓送给陈留守,也有机会成为陈留守大破贼军主力的大功臣!”

第354章 曹刿论战

    夕阳垂垂,站在高大雄伟的潼关城下,陈丧良久久没有动弹,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激动,也有些陶醉与怀念,率领刘纲、马三宝和张季珣前来迎接的李靖看出侄子心事,便微笑说道:“贤侄,感慨故地重游,想要来上几句诗文?”

    “到大兴再说吧,那里才是最值得我感慨的地方。”陈丧良笑笑,吩咐道:“走吧,都进关,难得人聚这么齐,我们开一个见面会,让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

    确实很难得人聚这么齐,除了留在洛阳的长孙无忌和正在弘农的高士廉外,给陈丧良助纣为虐的帮凶们还是第一次聚齐,文有房玄龄、魏徵、袁天罡、裴行方、崔弘丹和钱向民等,武将有刘长恭、马三宝、阚稜、尉迟敬德、程咬金、牛进达、秦琼、罗士信、贺延玉、刘黑闼、刘十善、郭峰、陈祠和张季珣等等等等,再加上文武双全的李靖和临时跑龙套的刘纲,几十号人齐聚一堂,倒也蔚为壮观。

    七嘴八舌的互相问候见礼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初次见面的刘长恭和刘纲互叙宗谱,赫然发现这对活宝竟然是同宗亲眷,年龄稍小的刘纲辈分竟然还比刘长恭大上一辈,为人马大哈的刘长恭在这方面倒不含糊,马上就向官职远比自己为小的刘纲行晚辈礼,口称叔父,吓得马屁精刘纲赶紧跪下叩拜还礼,连说不敢,慌乱间叩首还碰疼了脑门,发出惨叫,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陈丧良也笑出了声,还因此想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必须得利用好麾下的同宗亲眷关系,得大力提拔这些得力走狗的亲戚同族,以便利用他们背后的宗族势力,借此对抗李渊的门阀背景。而正盘算间,门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叛军偏师主帅李建成亲自来到潼关城下,请求与陈丧良见面。陈丧良一听大喜,马上就吩咐众人随自己出关,去与无比投缘的好友李建成见面,还下令大开关门,策马出关来与李建成见面。

    这是十分难得一见的战场奇景,交战双方的主帅会面,不仅没有剑拔弩张刀剑相向,看到了对方之后,还不约而同的一起放声大笑,高呼着拍马冲向对方,吓得双方随行将领赶紧跟上,生拉活拽,好不容易才让两个老大相距十步站定,然后陈丧良和李建成还异口同声的大喝下令道:“不许轻举妄动,违令者,军法从事!”

    整整两年没见,现年二十八岁的李建成明显成熟了许多,而仅有二十一岁的陈丧良变化更大,脸上稚气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举手投足间更是威严十足,带着笑意互相打量了一番,李建成首先笑着说道:“贤弟,彻底长成大人了,记得四年前咱们初次见面时,你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又瘦又弱,这转眼四年过去,模样愚兄都有些不敢认了。”

    “兄长,你也变化挺大的。”陈丧良笑道:“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面时,你还只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富家公子,这才几年啊,兄长你就已经变成统率千军万马的一军主帅了。怎么样,嫂子和贤侄还好吧?”

    “好,都好,你嫂子和你侄子都在太原,有人照顾。”李建成连连点头,又笑道:“说到统率千军万马,愚兄还是远远不及你啊,当年妹夫还嘲笑你在市场里拣菜叶熬粥,这才四年,贤弟你就已经成为东都留守,在洛阳东都只是一人之下,百万人之上,贤弟大才,愚兄钦佩得五体投地。”

    “兄长过奖,小弟只是机缘和运气比较好而已。”陈丧良谦虚,又关心的问道:“兄长,怎么样,还习惯吗?这带兵打仗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千头万绪,最是花费心血不过,兄长你千万要保重,别累倒了。”

    “多谢贤弟,多谢贤弟关心。”李建成道谢,也是关心的说道:“倒是贤弟你,你才需要保重,愚兄幼时家境好,吃的补的都比你强,底子比你好,你身体要弱些,又曾在战场上累病累昏过,千万要注意休息,别太强撑了。”

    陈丧良也是连声道谢,旁边的隋军众将和叛军众将却是个个哭笑不得,无不心说你们是敌人好不好,别这么关心对方好不好?但也有一个例外,至少柴绍就脸色一直保持铁青色,还忍不住开口说道:“陈应良小子,我们也终于再见面了。”

    很是轻蔑的看了柴绍一眼,陈丧良冷笑说道:“柴嗣昌,别说话行不行?我这是与建成兄叙旧,我和建成兄是亲如手足的知交好友,和你没这层关系。”

    柴绍的脸皮立即成了漆黑色,下意识的去拔刀时,旁边李建成眼明手快,立即一把按住他,喝道:“柴嗣昌,别忘了我的军令,你要是敢把刀拔出来,就算你是我的妹夫,我也定斩不饶!”

    另一边的李秀宁也赶紧把柴绍拉住,李建成这才转向陈丧良苦笑说道:“愚兄治下不严,让贤弟见笑了。贤弟,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能否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畅叙旧情?明天如何?愚兄与你各带两名随从,在……。”

    “兄长,实在抱歉,这次是没机会了,只能等下次。”陈丧良摇头谢绝,又微笑说道:“战情如火,小弟明天就得向你发起进攻,还必须得尽快打败你,夺回永丰仓,所以这一次不行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小弟一定与你畅饮长谈。”

    奉命迟滞陈丧良进攻速度的李建成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才说道:“贤弟,一定要这么急?不能休息几天再说?”

    “没办法。”陈丧良摇头,叹气说道:“我也想让将士稍微休息一下,可是没办法,你的父亲肯定正在全力攻打大兴,现在说不定都已经攻入大兴外城了,小弟如果再拖延下去,大兴宫城就危险了。”

    “贤弟果然料事如神,不错,今天收到的消息,阴将军和骨赞治他们已经在前天放弃了大兴外城,全力退守内城,家父确实已经进驻了大兴外城。”李建成点头,很坦然的告诉了陈丧良这一重要军情,然后又神情无奈的说道:“贤弟,愚兄必须要向你道歉,父亲要愚兄率军全力阻拦于你,父命难违,愚兄虽然不才,却只能是被迫与你刀枪相见,决一死战,还望贤弟千万恕罪。”

    “没事,我明白。”陈丧良点头,又道:“兄长,你放心,如果你不幸死于我的手中,我一定会尽力照顾嫂子和侄子,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会尽力保全她们活命。”

    “多谢贤弟。”李建成拱手,向陈丧良郑重道谢,又苦笑说道:“贤弟,愚兄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愚兄侥幸……,侥幸赢了你,你也放心,只要愚兄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护你妻子儿女周全,不会让她们受到半点伤害。”

    “多谢兄长,小弟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陈丧良拱手,同样郑重道谢,然后又摇头说道:“但是这不可能,不说用兵用计,但以军力对比,兄长你也赢不了我,兄长你名誉上有四万多五万军队,但你的军队不是投降过来败军之师,就是新加入军队没有几天的新兵,之前你们连战连捷时,他们倒是可以一往无前,战无不胜。可是眼下你们攻打潼关接连受挫,士气已沮,没有任何希望能赢得了我。”

    李建成神色一黯,点头说道:“愚兄知道,愚兄知道没有希望赢你,所以愚兄打算死守仓城营地,拖延时间,等到父亲的主力回援。愚兄已经奉命建立了坚固的营地工事,也修筑了永丰仓城,贤弟你要小心。”

    “兄长,你千万别亲自坐守营地,守仓城,准备几条备用的船。”陈丧良叮嘱道:“因为小弟要先打你的营地,然后再攻打仓城,城破之后,你千万别走陆路逃走,我的骑兵很多,有很大可能追上你,走水路你才有希望逃走。”

    李建成再次黯然,默默点头,那边柴绍却是忍无可忍,喝道:“有本事你就尽管来,仓外营地是我负责守卫,你有本事就尽管来,我奉陪到底!”

    陈丧良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柴绍,目光之锐利冰冷,让盛怒中的柴绍都难免有一种温度下降的感觉,然后陈丧良才冷冷说道:“柴嗣昌,亏你还有脸与我对阵,当初我几次饶你不死,完全就是看在你的父母妹妹份上,想不到你这个畜生竟然能够忍心扔下他们,从贼谋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你的父母妹妹会受到什么样的连累?早知道有今天,四年在大兴城外,我就不应该救你!”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后悔当年救我!”柴绍咬牙切齿,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道:“再有,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倩妹,都已经被岳丈从天牢里救出来了,他们现在情况很好!”

    “就你,还不配让我后悔!”陈丧良重重冷哼了一声,也多少有些放下心了。

    夕阳早已落山,光线渐暗,又把目光转回了李建成身上,陈丧良很是无奈的说道:“兄长,时间不早,我该回城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李建成答应,又叮嘱了几句要陈丧良好生休息,然后才万般无奈的率领众人先行离去,陈丧良拱手相送,而当李建成等人逐渐走远时,陈丧良又突然叫道:“柴绍,如果你想证明你比你的妻子更强,那你就坚守营地两天,后天日落前,你如果能够守住营地不失,我就承认你比嫂子更强!”

    柴绍回头,一字一句道:“尽管来,奉陪到底!”

    陈丧良笑笑,这才掉转马头,左右隋军将领也早就知道陈丧良的无良德行,知道他的话肯定不安好心,刚进关门就迫不及待的纷纷向陈丧良问道:“留守,你让柴绍坚守到后天日落前,是不是又在安排什么破敌妙计了?”

    陈丧良笑笑,把目光转向自己的表叔,李靖也笑了笑,开口说道:“诸公,你们该不会连《曹刿论战》都没读过吧?士气这东西,是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柴绍让贼军拼死猛守了两天后,到了第三天,贼军还能剩下多少士气斗志?我们想要扫除贼军的营外工事,难道不需要花些时间?我们的主力军队日行七十里走了七天,难道不需要一点时间稍微休息准备一下?”

    隋军众将恍然大悟,纷纷称赞陈丧良果然丧尽天良之余,尉迟敬德又搔着头说道:“可是这么一来,柴绍不就赢了留守了?”

    “他赢了我什么?”陈丧良微笑说道:“我刚才是说,他如果能在后天日落前守住营地不失,我就承认他比他媳妇强,我承认了,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

    隋军众将这才彻底醒悟,个个放声大笑,齐赞陈丧良果然不是东西,连与好友叙旧都乘机下套。陈丧良却笑着叹道:“李建成性格稳重,肯定知道这时候不能冒险出战,李渊又命令他只守不战,想要用巧破敌几乎没有机会,也只能是在士气斗志方面做些文章了。”

    熟知陈丧良恶劣性格的不止是隋军诸将,叛军这边也个个都知道陈丧良对柴绍说的话肯定不安好心,以至于就连与陈丧良亲如手足的李建成都在回营路上对柴绍不断叮嘱,道:“嗣昌,千万小心,只能守营,绝对不能冒险出战,陈应良的品德虽然高古,但是他在战场上又是出了名的用计如神,他一再激怒于你,肯定有他的特殊目的,万不可大意。”

    李秀宁也叮嘱柴绍不能冒险出战,柴绍不厌其烦,干脆怒气冲冲的说道:“如果你们怕我中陈小贼的诡计,那干脆让我带敢死队算了!”说罢,柴绍头也不回的打马先行回营而去,留下李建成和李秀宁兄妹在背后摇头叹气,忧心忡忡。

    李建成兄妹当然不会真的让柴绍去带敢死队,也很快就发现他们是白操心了,柴绍回到了营地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去组织敢死队,而是立即着手布置营地夜防,安排了一支精兵值夜,又加派双岗监视敌情,严防隋军深夜劫营,还亲自带兵巡视营地,叮嘱每一名将领谨慎作战,倘若出现隋军夜袭情况,只可用乱箭迎敌,万万不能出营交战。

    是夜,有娇妻为伴的柴绍也不顾辛苦,每隔一个时辰都要巡视营地一圈,查岗查哨,慰劳值夜将士,李秀宁心疼丈夫,劝柴绍不要如此高频率的夜巡,以免累坏身体。柴绍却阴沉着脸说道:“这是我向岳丈赎罪的最好机会,也是我报仇雪恨的最好机会,只要能够守住营地,坚持到岳丈回援,别说累病累垮,就是累死,我也心甘情愿!”

    次日,同时也是大业十三年的九月二十三日,言而有信的陈丧良果然派出了马三宝,率军向叛军营地发起进攻,但陈丧良并没有要求马三宝直接冲击叛军营地,而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让马三宝指挥军队以虾蟆车填塞叛军营地多达三重的护营壕沟。叛军方面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轻敌,全营备战监视隋军行动,不断以弓箭硬弩压制隋军虾蟆车,迟滞隋军的填壕速度。永丰仓城方面也是全军备战,小心翼翼的防范隋军突然发起进攻。

    正午时分,赤日当空,陈丧良突然亲自率领一支身披白袍的骑兵出关,来到叛军营地之外,柴绍夫妻闻报不敢怠慢,慌忙来到营前查看情况,营中叛军诸将也下令全军戒备,可惜陈丧良却只是转了一圈,巡视了隋军的填壕工作后,马上又到北面的永丰仓城来亲自勘探敌情,还让军士架起观城车,亲自登车,居高临下的窥视城中情况,结果这也让李建成心生警惕,担心诡计多端的好友嘴上扬言先打营地后取仓城,实际上却突然强攻仓城。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陈丧良领着身披白袍的骑兵大摇大摆离去,在正午太阳下暴晒下近一个时辰的叛军将士刚刚有所放松,潼关之中却又出来了一支隋军,吓得叛军赶紧又重新严密戒备,谁知这支军队却只是轮换了马三宝军继续填壕,以强弓硬弩与营中叛军对射,并没有发起进攻,马三宝军也直接撤回了营中休息。

    傍晚,陈丧良再次率领骑兵出关,惊得叛军上下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然而陈丧良却只是巡视了一圈填壕进度,然后就收兵回关休息。

    二十三日夜,叛军上下继续严密戒备,结果到了二更之后,五里外的潼关城上突然号角长鸣,锣鼓震天,似乎有出兵迹象,叛军全军起身备战,严守栅栏工事,但仅仅只是过得片刻,号角战鼓之声又突然消失,关中也不见一名隋军出来。

    是夜,隋军方面每隔半个多时辰就用号角战鼓惊扰叛军一番,叛军上下每次都被柴绍夫妻和李建成逼着起身备战,苦不堪言,结果却每一次都不见隋军出兵。

    二十四日,陈丧良丧尽天良的花招更多,叛军才刚开始领取早餐,隋军就已经出关杀来,还没有携带虾蟆车和长盾,似乎有直接攻打营地的打算,叛军全军慌忙备战,但隋军抵达营外之后,却立即停住布阵,接着虾蟆车和长盾出关,继续填壕对射不止,叛军只能是一边戒备一边进餐,上上下下都痛苦不堪。

    是日,陈丧良三次亲自出关,隋军两次轮换填壕军队,每一次都让叛军全军精神紧张一番,也每一次都让柴绍夫妻和李建成警惕万分,然而隋军每一次的动作都是雷声雨点小,也始终没有向叛军营地发起一次象样的攻城。

    当李建成和柴绍夫妻隐约察觉上当的时候,太阳已然落山,陈丧良也在一天之中第三次出现在了叛军营地门前,柴绍忍无可忍,来到门前叫骂,喝问陈丧良为何失信,整整两天都没有发起正式进攻?

    “急什么?想找死我随时都可以成全你!嗯,太阳落山了,嗣昌兄,我承认你比嫂子强就行了,不过你们夫妻之间,谁比谁强也用得着争吗?”

    扔下了这句话,陈丧良大笑着率军退去,终于明白上当的柴绍破口大骂,但陈丧良的下一句话却让柴绍重新提高了警惕,“嗣昌兄,好好休息一晚上吧,我这个人不擅长夜战,更不擅长奇袭偷袭,今天晚上,我不会来找你麻烦,你只管放心休息就是!”

    一夜之间大破******主力的陈丧良说自己不擅长夜战,这句话别说是雁门大战的经历者柴绍不信,就是那些新投军的贼军士兵也不敢相信,全都明白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结果也正如所料,回关之后,陈丧良第一件事就是拍着刘纲的肩膀笑道:“刘都尉,今天晚上再辛苦一晚上,出关去到近处敲锣打鼓,我再给你三十个火药瓶,贼军营地和永丰仓城,多多少少都扔一些,让贼军睡个好觉。”

第355章 牛刀杀鸡

    “轰隆!轰隆隆!”

    如雷的巨响再次传来,正倚在旗杆上打盹的柴绍飞快睁开眼睛,抬腿要动间,却眼前突然一黑,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亲兵慌忙上来搀扶,柴绍却一把推开亲兵,自行跳起,快步冲往发出巨响的自军营门,之前东倒西歪或坐或躺的叛军将士也赶紧跟上,不少士兵还一边奔跑一边打着哈欠。

    隋军士兵的胆子果然越来越大,这一次火药瓶是直接扔到了叛军大营的正门门楼上炸开,还把门楼上的两个叛军士兵给炸得慌不择路,直接摔到地上摔了个半死,木制门楼冒出黑烟,不远处的黑暗中战鼓号角不断,却仍然还是不见半个隋军士兵人影。柴绍之前安排出营的两支哨队,也同样始终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已经被杀害,还是已经逃跑或者躲在了什么地方睡觉。

    轰隆,又有一声巨响传来,这次是永丰仓城那边遭到火药瓶袭击,新筑成的仓城墙上火把缭乱,同样是一片鸡飞狗跳,隐约还能听到放箭的吼叫声,也不知道隋军是否真的对永丰仓城发起袭击。然而没过多少时间,战鼓号角声却又一次消失停止,营外的旷野再度恢复平静,耳边只剩下叛军士兵的怒骂声、议论声和抱怨声。

    脸上肌肉抽搐的怒视着营外,一只手拉住了柴绍的袖子,爱妻熟悉的声音传来,“柴郎,已经快卯时了,快去睡一会吧,别累坏了。”

    一声不吭的推开李秀宁,柴绍大步回到了自己的寝帐,和衣躺在了床上,刚闭上眼睛,口中就已经发出了疲惫不堪的鼾声,脸上同样带着黑眼圈的李秀宁取来被子,温柔的替柴绍盖上,然后才躺在柴绍身边,才刚躺下,李秀宁同样是迅速昏昏睡去。

    呜——!号角声再度响起,这次号角终于不再是隋军制造,而是叛军的点卯起床号,被惊醒的柴绍和李秀宁夫妻慌忙起身,爱惜容貌的李秀宁还让亲兵端来清水洗脸,柴绍却铁青着脸说道:“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在营外安排一支军侯命,时刻准备迎击官军的鼓锣队,不然的话,我们的军队会先被累垮。”

    “怕只怕这点早在陈小贼的预料中,故意逼迫我们出营布防,然后出兵交战。”李秀宁叹了口气,用梳子梳着头说道:“和大郎仔细商量一下吧,看有什么办法应对官军的骚扰战术。”

    金黄色的朝阳光芒逐渐爬上西山之巅,叛军士兵正在进食早餐的时候,卯时出营哨探的斥候突然飞奔回来报告,说发现有大批隋军出潼关向西而来,已经被折腾了整整两天的叛军将士全都不以为意,还道隋军又是用虾蟆车来填塞自军壕沟,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就连柴绍夫妻都骂了一句陈丧良又来装神弄鬼,并没有再象头两天那样慌忙组织军队备战。

    柴绍夫妻很快就后悔他们的粗心大意了,当他们来到了大营门前查看情况时,立即就张口结舌的发现,隋军这一次来势绝不寻常,出兵规模相当庞大,前队都已经来到了距离叛军营地只有里许的位置排兵布阵,后队还在源源不绝的走出潼关西门,刀枪如林,旌旗似海,密密麻麻的士兵人群布满旷野,同时斥候还不断飞报,说是发现陈丧良的帅旗也在隋军阵中,又说隋军这次不仅带来了虾蟆车,还带来壕桥车和投石机这样的攻坚武器。

    可以肯定的隋军这次终于是要来真的,张口结舌之后,早就迫不及待要和陈丧良决一死战的柴绍大感兴奋,立即就下令全军备战,然而叛军将士奔走布防间,柴绍和李秀宁夫妻又担忧的发现,之前那支生龙活虎的叛军队伍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眼带黑圈、头发蓬松、连叫喊声都明显软弱无力的疲惫之师…………

    与何潘仁的约定只剩下了最后一天,陈丧良这次出兵攻打叛军营地当然是志在必得,为了确保胜利,也为了打出旗开得胜的威风,之前在虎牢关战场多次故意保存实力的陈丧良这次终于不再吝啬小气,出兵总规模达到五万,把能带出来的精锐强兵都带了出来,叫得出名字的勇将猛将也全都随同出关,杀鸡用牛刀的出动了陈丧良手里目前的最强阵容。

    卯时三刻正,隋军布阵完毕,兵力雄厚的隋军直接布下便于进攻的偃月阵,两翼月尖直接突前对敌,陈丧良手里的绝对王牌报****,还被安排在了右翼成为最突前的月尖,刀锋直指叛军营地与永丰仓城的结合处,隋军骑兵也大部分安排在右翼,明白了当的告诉李建成,他如果敢出兵救援柴绍夫妻,马上就会遭到隋军铁骑的强力冲击。承担包抄迂回任务的左翼月尖则被陈丧良交给了刘黑闼,归降后深得陈丧良喜爱信任的刘黑闼也信心十足的告诉陈丧良,说陈丧良不管是让他冲击叛军营地的那一个位置,他都保证第一个冲锋就杀进叛军营地!

    布阵已毕,众将来到陈丧良的面前接受命令,环视了一圈了自己的帮凶走狗,爪牙鹰犬,陈丧良很直接的说道:“这是我们的入关第一战,只许胜,不许败!现在的阳光方向对我们有利,未时之前,一定要给我杀进叛军营地!临阵后退一步者,斩!”

    “谨遵大使号令!”

    隋军众将整齐唱诺,声音异常响亮,陈丧良满意点头,喝道:“贺延玉,辅助任务由你担任,用长盾、弓箭和投石机掩护我军后续军队冲锋!目标,贼军营地正面!”

    抱拳大声唱诺,贺延玉大步走出旗阵,率领麾下军队携带各种攻坚武器大步上前,受过严格训练的三千东都将士排成五支横队,长盾居前,弓弩手随后,在有节奏敲响的战鼓声中大步向前,,然后突然发力冲锋,冲到叛军营地六十步内站定,长盾迅速组成临时工事,弓弩手躲在盾后侯命,再随后的投石机也在既定阵地一字排开,迅速的固定车身,安装石弹,动作娴熟而又快捷,叛军营地中虽然拼命于弓弩压制迟滞,却对隋军将士几乎没有造成影响,即便是中箭的士兵也一声不吭的咬牙冲到盾后,始终没有出现凌乱慌张。

    内行看门道,见此情景,已经算是多次身经沙场的柴绍夫妻和李建成都难免倒吸了一口凉气,全都明白今天碰上了从所未见的强敌;大部分只是看热闹的叛军将士也是心惊胆战,都有些怀疑对面的敌人到底是否正常人类,在密集箭雨中还能有这么整齐快捷的动作,再加上叛军内部早有私下传闻,很多叛军士兵都知道对面敌人主帅陈丧良只打出道以来,还从来没在战场上输过一次,叛军本就不高的士气也因此不断下滑,许多叛军士兵都已经在心里生出了这样的怀疑,“今天,我们能守得住吗?”

    战鼓又响,隋军后续军队大步向前开拔,这次率军出阵的隋军大将牛进达,兵力同样是三千左右,携带虾蟆车、壕桥车与大量盛土草袋上前,目标是叛军营地大门的两翼,同时贺延玉的麾下将士已经开始放箭投石,压制叛军营内的弓弩手和投石机,天空中飞箭如蝗,密如冰雹雨点,不时还有巨大石弹呼啸来往,落地发出沉闷大响。

    面对着隋军有条不紊的从容进攻,立足于守的叛军营地应对战术不多,除了拼命于远程武器压制隋军之外,就只有严守岗位迎接隋军到来,然而东升的朝阳却将刺眼光芒直接射入叛军士兵眼中,让叛军士兵每一次抬头放箭都要受一次阳光刺眼的折磨,也让叛军士兵的弓箭准确度大受影响,即便是尽量的密集覆盖,也有很多羽箭偏得十分离谱,叛军大小将领急得哇哇大叫,却偏偏无可奈何。而隋军将士背光面敌,准确度因此很高,即便只有长盾组成的临时工事保护,弓弩对射也毫不吃亏。

    隋军战鼓的节奏速度逐渐,牛进达军的前进速度也随之逐渐加速,当进入叛军营地百步之内时,牛进达军上下都是一声喊,一起亡命向前冲锋,顶着箭雨把壕桥车推到壕沟边上,压住底部抬起车头,向前推动搭建到壕沟对面,组建起一座座临时桥梁,扛着土袋柴捆的士兵随即跟上,把土袋抛入后面的叛军护营壕沟,还有虾蟆车也是拼命上前,把泥土倒进已经被前两天填得七七八八的叛军护营壕沟中,只片刻之间,隋军就打开了不下十条可以直抵叛军鹿角拒马防线的道路。

    虽然这些道路窄宽不一,但也基本上足够了,牛进达一声令下,隋军刀斧手立即冲上,挥斧抡刀猛砍叛军鹿角拒马,叛军士兵拼命于枪矛御敌,隋军枪矛手也拼命还击,各种长兵器你来我往,不断带起片片血花。

    这时,隋军第三波攻营队伍也随之出动,乘着目前对隋军将士十分有利的阳光,丧尽天良的陈丧良果断命令罗士信出击,让自己麾下这员数一数二的猛将率领两千精兵,直接冲击叛军的营门正面,还对罗士信说道:“这一次冲锋,你如果能杀进叛军营地,这一战你就是首功!”

    有着重兵守卫的营门战场,柴绍和李秀宁夫妻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担心,担心的只是隋军在叛军营地漫长的栅栏防线上打开突破口,所以看到隋军进攻方向直指大营正门后,柴绍夫妻还都笑了笑,觉得自军至少有一段防线可以确保杀退来敌了,负责守卫正门的贼军大将丘师利也是冷笑连连,还无比轻蔑的用手指头向对面来敌钩了钩,冷笑道:“来吧,来多少让你死多少!”

    凭心而论,罗士信军开始的表现也十分平常,和通常的进攻方一样,都是以长盾居前挡住正面来箭,再以圆盾护住脸胸要害,抵挡叛军的抛射弓箭,前进的速度并不快,进入了叛军的百步射程之内都还没有发起冲锋,一度还让柴绍夫妻和丘师利认为来者不过一群菜鸟新兵,陈丧良派来只是为了让他们牵制叛军的正门守军,为此还又露出了一点笑容。

    柴绍夫妻和丘师利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当小跑冲进五十步之内后,罗士信军突然整齐一声大喊,一起加速直捣叛军营门,叛军上下大惊加快放箭时,罗士信军已然冲到了营门近处,前面的士兵以长盾死死抵住了门前的鹿角拒马,挥斧猛砍,叛军士兵慌忙挺矛招架,隋军后队中却又飞出了数枚火药瓶,落入叛军营内,炸得叛军士兵一阵鸡飞狗跳。

    更加让叛军上下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罗士信的军中突然冲出了好几名士兵,口咬武器直接攀爬叛军的营门箭楼,正在拼命放箭的叛军弓箭手措手不及,让一名隋军勇士成功冲上了箭楼,再然后,一场小型的屠杀就在箭楼上展开了,那名勇士挥舞着砍刀势如猛虎,接连砍落了好几名叛军弓手,同伴纷纷跟上,转眼之间就抢下了门上箭楼,接着一边放箭射杀营内敌人,一边猛砍箭楼支柱,想要砍塌箭楼去砸门内叛军士兵,吓得叛军上下一片大乱,不顾误伤同伴拼命向箭楼上放箭。

    这时,叛军营门前的鹿角拒马已经被隋军砍了一个七七八八,隋军将士纷纷涌到门前,开始猛砍冲击营门,叛军上下更是慌乱,手忙脚乱的迎敌,却还是挡不住隋军将士的冲击,罗士信见进展顺利有机可乘,又果断下令抛出手中的所有火药瓶扰乱敌人,乘机加强攻势,也抛出绳索去套叛军营门旁边的栅栏,尝试拉倒栅栏入营,后面的隋军阵中也战鼓接连敲响,不断给罗士信军加油鼓气。

    如果被隋军一个冲锋就捣毁了营门,那丘师利这脸就丢得太大了,暴跳如雷间,丘师利干脆派出了比自己在历史上更有名气的弟弟丘行恭上前,指挥前线将士迎击隋军。然而丘行恭才刚约束军队顶住营门,营门左侧的一段栅栏却已经招架不住数十上百名隋军将士的奋力拉动,被拉得飞了起来远远抛出,隋军将士一片欢呼,叛军士卒却是一片大哗,叛军营地的栅栏防线也出现了第一个缺口。

    “快顶住!”柴绍夫妻和丘师利下意识的大喊,丘行恭也毫不犹豫的率军冲上,以血肉之躯去补那个缺口。

    “敌营破矣。”远处的陈丧良露出微笑。

    刚打开第一个缺口就敢断定敌营破矣,陈丧良这份信心当然是来自对罗士信的信任,结果罗士信也没有辜负陈丧良的期望,第一个缺口刚出现,罗士信就马上亲自率军冲击那个缺口,身先士卒的去与叛军将士近身肉搏。

    十四岁时就以悍勇闻名天下的小怪物罗士信出手,那当然是神仙放屁,非同凡响!本来看到身穿明光铠的隋军将领带头冲来,叛军士兵还多少生出了一点擒贼先擒王的幻想,可是甫一交手,叛军上下很快就发现他们大错特错了,他们对面这个敌人,强得简直就不象是爹妈生父母养的,双刀所到之处,能够把叛军士兵的头盔铁甲直接砍开,差不多每一刀就有一名叛军士兵或死或伤,每一刀都有一名叛军士兵发出惨叫,砍瓜切菜一般的收割叛军士兵生命,叛军士兵无不大骇,隋军将士却是欢声如雷,士气高涨。

    眼看着罗士信已经冲进缺口,同为知名猛将的丘行恭不敢大意,抡刀亲自来战罗士信,然而令丘行恭难以置信的是,他的一刀砍出后,罗士信以左手刀架住,竟然把他的刀撞得向后弹起,虎口发麻,钢刀险些脱口飞出,罗士信却不依不饶,右手又是一刀斜砍而来,势可破石,丘行恭吓得不敢招架直接跳开,下意识的大吼问道:“你是谁?”

    “你爷爷罗士信!”罗士信大吼回答,左刀挥出间,又将一名叛军士兵的天灵盖直接削飞。

    “割鼻子罗士信?!”丘行恭绝望惨叫了。

    “没错!鼻子拿来!”罗士信再吼,然后又是一刀劈来,丘行恭慌忙双手握刀招架,谁知罗士信却是一刀接着一刀,就象是打铁一样的不断与丘行恭的武器碰撞,把可怜的丘行恭砸得是双手发麻,连连后退,后面的隋军将士不断涌入营内,开始里应外合的帮助营外同伴捣毁营门。

    很快的,当一名隋军将士挥斧劈断门闩时,早已不堪重负的营门终于向内开启,隋军将士蜂拥入营,丘师利急得脸色都苍白如纸,慌忙亲自上前阻拦,还是挡不住隋军的如潮攻势,罗士信军不断前进,逐渐大部杀入敌营,柴绍夫妻满头冷汗,只能是赶紧派兵支援丘师利,要求丘师利不惜代价的夺回营门阵地。远处的隋军将士则是吼声不断,为罗士信军加油鼓气。

    有工事掩护的时候,叛军士兵倒是还勉强能和隋军精锐周旋一番,可是到了面对面刀对刀的近身激战时,叛军士兵就和隋军精锐悬殊得太远了,在齐郡老兵的带动下,罗士信麾下的隋军精兵根本就不玩什么花架子亮什么起手式,一刀一刀的只是拼命砍向敌人,既快且狠,矛枪一下比一下捅得更快更狠,快准狠还能做到互补配合,平时里就是欺负一下乡兵打一些顺风仗的叛军士兵碰上这样的敌人,通常就是连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就已经被捅倒砍倒,隋军将士士气如虹,大步前进,叛军士卒却是心惊胆战,节节败退。

    与此同时,牛进达那边也在栅栏防线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开始蜂拥杀入营内,隋军稳操胜算,陈丧良又微笑着投入生力军加入战场,而当隋军生力军冲到了营门近处时,罗士信军早已控制了营门,隋军生力军得以直接入营,见敌就杀,见帐就烧,叛军前营一片大乱,失守已成定局。而此时此刻,时间仅仅只是巳时正,大战开打还不到一个时辰。

    情况危急至此,脸色苍白的柴绍和李秀宁反倒冷静了下来,柴绍亲自率军增援,李秀宁则留守中军营地,决定说什么都要负隅顽抗到底,尽可能守住中军营地,不让自己夫妻背上在陈丧良面前不堪一击的笑柄。同时永丰仓那边见柴绍情况危急,李建成也毅然派遣孙华率领三百骑兵出击,冲击隋军攻营队伍背后,为柴绍夫妻分担压力。

    “弟兄们,不要怕!白袍兵打了这么多年,当年的老兵早就死得差不多了,我们面前的白袍兵,绝大部分都是后来才补充的,还换过不知多少次了,用不着怕他们!跟着我,冲啊!”

    这是孙华在出发前对麾下将士说的话,这话也确实说得很对,当年陈丧良在东都组建的八百报****,确实已经是十存一二,换过不知多少茬了,但问题是,当年陈丧良组建的报国军,将士都是来源于几乎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新兵,全靠一股悍勇作战,而其后补充的报****将士,却都是经过无数实战考验的绝对精锐,单兵战斗力比原先的老兵不知强出多少倍,再加上独特白袍的心理暗示和优厚待遇造成的优越感,始终禀承陈丧良建军理念的团结协作,现在的报国军,实际上要比当初的报国军强出数倍!

    所以,关中巨寇孙华就杯具了,当他率领曾经成功冲垮隋军桑显和部的叛军出击时,马上就遭到了报国军的反冲击,叛军骑兵再是如何的鼓起勇气迎击,却还是招架不住报国军人人面带冷酷狞笑的凛冽杀气,仅一个冲锋,叛军骑兵就被装备精良得让人发指的报国军直接冲散,然后又一直撵着孙华的屁股不放,把孙华撵得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最后只能是舍马跳进渭水逃命,隋军将士再次欢声震天,叛军的士气则是直线下滑,在永丰仓城墙上观战的李建成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画面再转回陈丧良这边,微笑着点头赞许了自己老走狗们的杰出表现,陈丧良又把目光转向了叛军营地时,见自军虽然基本冲垮了叛军的外营防线,叛军队伍却还在中军营门之外苦苦支撑,负隅顽抗。陈丧良又笑了笑,这才转向自己麾下的另一员猛将尉迟敬德,微笑问道:“尉迟,多久没上战场了?”

    “留守你还问?”尉迟敬德十分郁闷的答道:“自从跟了你,末将除了上次和裴行俨单挑,就没打过一次象样的仗。”

    “是我不好,一直把你留在中军,很少让你上阵。”陈丧良微笑着致歉,又向远处的战场一努嘴,笑道:“带一千军队上去,看你和罗士信,谁先能杀进叛贼中军营地。”

    “用不着一千军队!”尉迟敬德兴奋大吼,“给我三百兵,保管先杀进叛贼中军营地!”

    陈丧良又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好,去吧,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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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56/ 第一时间欣赏隋末我为王最新章节! 作者:吴老狼所写的《隋末我为王》为转载作品,隋末我为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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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我为王介绍:
牺牲了,穿越了,是隋末,还在卖力表演花样作死大全的隋炀帝已经蹦达不了几天,王世充、李密、窦建德和翟让等一干猛人已经在迅崛起,老李家也已经在默默的积累实力,等待时机准备出手。
没钱没权没地盘,连吃饭都成问题,凄惨到未婚妻家人都一再登门退婚,陈应良一度打算去抱老李的大腿,上天却开了一个大玩笑,陈应良突然现,新的自己竟然和老李家有仇!
陈应良怒了!既然你老李家不给我出头之日,那你老李家也别想有什么出头之日!且看我如何报仇雪恨,夺你老李江山,抢你李二媳妇!
至于你其他的隋末牛人,都给哥为老李家陪葬吧!
我来隋末,我要比老李家做得更好!我来隋末,我做主!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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