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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老狼     隋末我为王txt下载     隋末我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3章 因祸得福

    “微臣死罪!微臣之前弹劾陈应良党附来护儿,完全就是一时冲动,太过气愤来护儿顶撞陛下,不敬君上,怒极攻心牵连无辜,误认为陈应良党附来护儿而加以弹劾,但微臣冷静了下来后,仔细一想,又觉得陈熊渠忠于朝廷忠于陛下,绝无任何可能联合来护儿欺君犯上,微臣错怪忠臣愧疚难当,所以今日才斗胆上呈,收回之前对陈应良的一切弹劾,恳请陛下允诺。”

    匍匐在隋炀帝的面前,小萧国舅萧怀静声泪俱下,又是磕头又是顿首,痛哭流涕的忏悔错误,恳求收回之前对陈丧良的一切弹劾,也跪求隋炀帝法外开恩,饶陈丧良一条狗命不死,也让陈应良官复原职,重新入朝为官。与大小萧国舅交好的一些文武官员也是纷纷附和,不断奏请隋炀帝暂息雷霆之怒,给小萧国舅一个机会,也给无辜获罪的陈丧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见此情景,朝上大部分的文武官员当然是面面相觑,搞不懂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还是小萧国舅脑袋突然进了水吃错了药,或者是发高烧说胡话还没有睡醒,竟然会给死对头陈应良求情,还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陈应良求情?惊奇之下,众人又纷纷去偷看长久以来与萧家兄弟穿一条裤子的关陇重臣,见关陇门阀的两大家主独孤纂嗣和于世虔虽然脸色阴沉,却始终沉默不语,很明显没有阻止小国舅的意图,弄得其他的关陇官员都是满头雾水,不敢稍有任何动作,众人也不由更加奇怪,更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可惜,虽然小萧国舅的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哀求不可谓不真诚,仍然还在生闷气的隋炀帝却还是不肯松动,最后被小萧国舅缠得烦了,隋炀帝还呵斥道:“闭嘴!说他有罪的是你,说他无罪也是你,这大隋朝廷你说了算啊?给朕退下,再罗嗦一句,与来护儿、陈应良同罪!”

    除了贪污受贿抱大腿外胆量很小的小萧国舅无可奈何闭嘴,隋炀帝又怒气冲冲的主动开口,喝问骁果军的征募情况,直到总领军事宇文述飞快上报晓果军已在关中征募补充完毕,并且已经向东都开拔,隋炀帝这才怒气稍消,又宣布提拔樊子盖之子樊文超为骁果军虎贲郎将,辅助司马德戡统领骁果军,这才下旨散朝。

    隋炀帝也确实很会给臣僚暗示,故意当朝问起御林军骁果军的招募补充情况,并且做出人事调整——虽然樊老顽固这个儿子比宇文化及更加的虎父犬子,摆明了就是告诉文武百官,自己去巡游江都的态度十分坚决,聪明的话乖乖闭嘴。所以散朝之后,绝大部分的文武官员神色都十分沮丧,全都知道几乎已经不太可能阻止隋炀帝南巡了。

    当朝挨训的小萧国舅当然比谁都沮丧,出宫的路上也一直想找机会和裴仁基说话,可惜已经尝过教训滋味的裴仁基已经学乖了,散朝后亦步亦趋的只是跟在裴矩、裴蕴和裴弘策三兄弟背后,虽然裴蕴和裴弘策对他的态度都明显有些冷淡,裴仁基也不敢擅离半步,可怜的小萧国舅当然也没办法单独向裴仁基提出哀求,恳求裴仁基把那张足以要他全家老命的小纸条还给他。

    裴矩的神情也有些严峻,还没出宫城就对身边的几个同族兄弟说道:“没希望了,陛下心意已决,再怎么劝他都会听,我们只能是陪着陛下往江都走一趟了。”

    “本来去江都玩玩也没什么,可眼下这天下形势……。”裴蕴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还轻叹道:“这一次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了,把家里做好妥当准备吧,做好长久打算。”

    “弘策,你也要做好准备。”裴矩突然对裴弘策说道:“我担心你这一次也跑不掉,做好准备,有备无患。”

    “我也要随驾巡游?”裴弘策一听差点没哭出来,赶紧问道:“兄长,陛下前几次出巡都没有带上我,为什么这次南巡偏偏我有可能要随驾?”

    “因为毗陵宫苑。”裴矩解释道:“陛下诏令毗陵(今江苏常州)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民修建行宫,要求与东都西苑规模相等,如今尚未完工,你是将作监的监正,东都西苑也是你当年亲自督造的,加上陛下还有意在江南再建几座行宫,所以你这个将作监的监正,很可能会出现在随行名单上。”

    裴弘策更加的欲哭无泪了,赶紧哀求裴矩争取让自己留在东都,性格谨慎的裴矩却不敢做出保证,跟在后面裴仁基则赶紧问道:“兄长,我是否有可能随驾出巡?”

    “你的话,属于可去可不去的行列,陛下不会着重。”裴矩对裴仁基的态度远没有对裴蕴、裴弘策那么客气,直接就说道:“看弘策贤弟的情况吧,他如果非去不可,我就把你留在东都,帮着我们看家。他如果不用去,你就自己选择,去不去都行。”

    裴仁基唯唯诺诺的答应,丝毫不敢计较裴矩语气中对他的轻视,倒是裴蕴被裴矩的话提醒,问道:“兄长,这一次的东都留守人选,不知陛下如何选择?如果能把一个自己人推上这个位置,那么我们这一次就算离家时间长点,也可以放心。”

    听到裴蕴这话,裴仁基心中一动,立即抬头,然后又马上垂下脑袋,既没脸更没胆量恳求裴矩和裴蕴把自己推上东都留守的宝座——上次留守东都,裴仁基办砸的政务军事可不是一件两件。裴矩则苦笑了一声,道:“东都留守的人选,估计陛下也在头疼,樊卫二老分别镇守太原大兴,北巡长城时接替樊老留守东都的赵才,表现也不是很让陛下满意,后面的四大留守更是让陛下龙颜震怒,这一次的东都留守,应该比上一次更加难以决出。”

    说到这,裴矩忽然想起之前一事,便又微笑道:“说起这事,我还忘了告诉你们,咱们那位应良大侄子,也已经未雨绸缪盯上了东都留守的位置,居然还在我的面前暗示试探,想要谋取我的支持。”

    微笑着,裴矩把陈应良倒霉那天的早朝前发生的事对几个同族兄弟大概说了,结果裴蕴一听也乐了,笑道:“呵呵,好小子,野心够大,眼光够远,能力也够,可惜,资历太浅,年龄也太小,不然的话,咱们是可以考虑抬举一下他。”

    “兄长,这件事千万别给那小子面子。”裴弘策也难得谴责了远房侄子几句,道:“姑且不论他的年龄资历,还有他现在的处境,以他的毛躁性格,还有与关陇诸阀结下的深仇大恨,把他放在了东都留守的位置上,非得搞出大乱子不可。他如果再向兄长你提出类似请求,千万别给他面子,小弟也会教训他。”

    “那是当然。”裴矩笑道:“陛下喜用老臣,我如果向陛下举荐他担任留守,不是找骂是什么?他如果再敢提起这件事,我会亲自一脚把他踢出门去!”

    裴家几兄弟会心微笑,于是乎,在裴家几名重臣的微笑声中,陈丧良指望闻喜裴氏把自己推上东都留守宝座的美梦,也就此彻底粉碎落空,等待陈丧良的,将是闻喜裴氏几大长辈的训斥呵责,甚至还有可能是拳脚加身。

    也顺便来看看小萧国舅这边的情况吧,离开了宫城后,小萧国舅终于找到了机会与裴仁基说话,恳求裴仁基归还那张要命的小纸条,裴仁基却哼哼唧唧说陈丧良还没有脱罪,还不能归还,小萧国舅哭丧着脸说自己已经尽力,结果又被裴仁基一句话气爆了肚子——裴仁基道:“尽力?你是象来柱国、陈熊渠一样被逐出皇城?还是象崔符玺一样被推出殿外斩首?这也能叫尽力?总之一句话,不为陈熊渠彻底洗脱罪名,官复原职,你就别想要回那张纸!”

    带着满肚子的火气,小萧国舅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见到了借住在此的亲戚次子向他说明情况,亲戚次子盘算了片刻,也只能是无奈的说道:“叔父,看来闻喜裴氏这一次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了,那首反诗随时可以要你的满门性命,还让你连喊冤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这么好的把柄捏在手里,闻喜裴氏不把你身上的油水彻底榨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小侄无计可施,你自求多福吧。”

    小萧国舅更加的欲哭无泪了,亲戚次子却没心没肺的只是追问早朝上发生的其他事,当听到隋炀帝故意当众向宇文述问起骁果军情况后,那亲戚次子还松了口气,面露笑容道:“没问题了,陛下南巡决心已下,谁也阻拦不了啦。不过,这一次陛下会以谁为留守呢?”

    盘算着,那亲戚次子象是条件反射一般,心中立即闪过一个可怕的影子,好在这个可怕身影只是一掠而过,那亲戚次子也在心中自我安慰道:“绝不可能是他,上次雁门大战,皇帝是没有选择才矮子里选高大,用了他担任勤王主帅。现在东都城里有这么多名臣宿将,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用不着担心。”

    大隋庙堂上的聪明人有的是,明白了隋炀帝南巡态度不可更改后,并非只有一个两个聪明人立即考虑到了东都留守的人选问题,也因为东都洛阳位于天下腹心的特殊地理位置,还有大隋政治重心逐渐东倾,大部分文武官员家眷已经居住在东都的缘故,不管是忠臣奸臣,还是能员庸吏,都纷纷关心上了这个问题,有能力有资格接任这个职位的文武官员逐渐开始活动争取,各大门阀家族和各大势力,也逐渐开始考虑推出那一个代言人竞争这个重要职位。

    关陇门阀这边因为被隋炀帝打压过甚,能够获得隋炀帝信任的代言人不多,在选择有限的情况下,关陇门阀只能密议决定推出元文都和独孤盛竞争;闻喜裴氏这边则决定与其他新兴权贵联手,力推段达和赵长文接任——与元文都一样,段达上次留守东都时,最后几天的表现也勉强能够让隋炀帝接受,同时文职出身的皇甫无逸也在新兴权贵集团的考虑之中。

    还有齐王杨暕,他当然也很希望留在东都先过一把土皇帝的瘾,可惜他却因为各种缘故越来越不受老爸待见,以至于去见老娘萧皇后提出恳求,还连话都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老娘捂住嘴,要求他老实随驾,不要现在就贪图权力地位,以免现在就招来杀身之祸。

    此外,以宇文述为代表的军方集团也有些动作,一度接替樊子盖留守东都的右侯卫大将军赵才也十分希望能再当几天东都土皇帝,可惜他却与宇文述、虞世基等隋炀帝宠臣不够和睦,所以军方的意见并不统一,不管冯盎、赵才还是段文振,都瞄上了这个位置,云定兴也厚颜无耻的跑到宇文述面前毛遂自荐,企求宇文述举荐他留在东都替宇文家守护东都利益,军方诸将基本上是各自为战,自行削弱,也因为大部分都只有战绩没有显眼政绩,基本上都希望渺茫。

    在这样的情况下,连背后靠山都不肯支持,又正戴罪在身的陈应良,当然是罪有应得报应到了,肯定毫无任何希望接任垂涎已久的东都留守宝座,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出了一个意外…………

    意外来自大隋最低调的王爷蔡王杨智积,入夏以后,杨智积就突然病倒,基本上就没有上过朝,并且病情逐渐沉重,隋炀帝也终于良心发现了一次,派了内侍去探病赐药,还有就是问问杨智积对自己是否有什么要求,结果内侍回报说杨智积只有一个恳求,那就是请隋炀帝宽恕来护儿和陈应良的罪过,给这两个朝廷忠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而怒气早已渐消的隋炀帝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吩咐道:“传旨,召来护儿与陈应良入宫见驾。”

    …………

    隋炀帝的召见旨意送到陈丧良家中时,陈丧良正在裴弘策的要求下,极力劝说裴翠云回家去见父母,但小辣椒却说什么都不肯听从,依然要和父亲怄气也依然要留在陈应良家中白吃白喝,陈丧良费尽口舌都毫无效果,焦头烂额时突然听说隋炀帝召见,陈丧良也顿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说道:“难道要给我定罪了?”

    “你会不会有事?”裴翠云赶紧问,还情不自禁的抓住陈丧良的左手,俏丽脸庞上关怀之情发自肺腑。

    “不知道。”陈丧良如实相告,又拍了拍裴翠云的小脸,温柔说道:“放心,了不起就是罢官免职,贬为平民,有伯父他们的帮忙,我掉脑袋的可能很小。”

    裴翠云主动依偎进了陈丧良的怀里,搂着陈丧良的腰低声说道:“一定要活着回来,不管你被降职罢官,还是被贬为平民,我都跟定你了。”

    低头凝视裴翠云,见小辣椒晶莹的眼中尽是真诚,毫无作伪,陈应良心下感动,轻俯下头,第一次吻到了裴翠云的樱唇上,许久不散。

    架不住传旨太监的催促,陈丧良这才赶紧更换了一身平民衣服,在家人担忧的目光中随着传旨太监入门,一路赶到皇城拜见隋炀帝,还被直接领到了凝碧池旁,和裴矩一样住在清化坊的来护儿因为距离皇城最近,已经先行赶到,和陈应良一样穿了一身平民衣服,正低头跪在一座湖边凉亭之外,隋炀帝则背对来护儿面湖而坐,手里拿着钓竿垂钓,旁边还有幼子杨杲和两个孙子杨倓、杨侗作陪。

    见此情景,陈丧良当然是赶紧跪到了来护儿的旁边,低着头不敢吭声,结果与陈丧良关系亲密的杨侗倒是低声提醒隋炀帝了,隋炀帝却仿若不觉,面对着碧波百顷的凝碧池纹丝不动,只是指点了一句杨侗钓鱼要专心,要安静,不然会把鱼儿吓跑,杨侗无奈,也只好乖乖的安静钓鱼。

    足足跪了半个多时辰,腿都跪麻了,脑袋也被太阳晒昏了,隋炀帝这才有了新的动作——赵王杨杲钓起了一条不小的金色鲤鱼,隋炀帝心情大悦,夸奖杨杲并问杨杲要什么赏赐,杨杲则说道:“父皇,儿臣不要赏赐,只求父皇让二位将军平身,他们已经跪很长时间了。”

    “吾儿懂事。”隋炀帝笑着拍拍仅有十岁的幼子脑袋,这才喝道:“听到没有?赵王替你们求情了,算你们运气好,本来朕想让你们跪到天黑的,看在朕的小儿子份上,起来吧。”

    “谢陛下,谢赵王殿下。”早就跪昏了头的陈丧良和来护儿如释重负,赶紧顿首谢恩,然后挣扎着起身,跪等时间最长的来护儿在起身间,还因为腿脚酸麻差点摔倒,幸得陈丧良眼明手快,及时把他搀住。

    这时,隋炀帝终于放下钓竿起身,拉着儿孙走到了凉亭边上,先是打量了一通数日不见的来护儿和陈丧良,然后突然问道:“来护儿,朕待你如何?”

    “陛下待微臣恩重如山。”来护儿赶紧重新行礼,顿首说道:“陛下待微臣,恩如泰山,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陛下圣恩之万一。”

    “那你为什么还要顶撞朕?”隋炀帝呵斥道:“还说那些不吉利不中听的话,连你都这么想了,朕还能有什么指望?”

    “微臣死罪。”和历史上一样,来护儿被隋炀帝教训过一次后,就没胆量再敢劝谏隋炀帝别去江都了。

    隋炀帝重重哼了一声,突然向陈丧良喝道:“陈应良,朕待你如何?”

    “陛下对微臣之恩,比山高,比海深。”陈丧良赶紧也重新跪倒。

    “那你是怎么回报朕的?”隋炀帝喝道:“那天在早朝上,朕和来护儿赌气,你站出来求情,为什么不坚持到底?忠言劝谏只说一半就放弃,这就是你对朕的回报?”

    陈丧良一听眼泪汪汪,心说杨老大,你的狗熊脾气放在那里,我那敢死谏到底啊?心里虽然这么说,但陈丧良还是只能乖乖顿首谢罪,道:“微臣死罪。”

    又重重哼了一声,隋炀帝这才喝道:“起来吧,朕饿了,随朕用膳去。杲儿,倓儿,侗儿,你们也去。”

    听到这话,陈丧良和来护儿马上就知道隋炀帝的狗熊脾气终于消散了,赶紧谢恩的同时,也老老实实的跟着隋炀帝到了邻近的宫殿里用膳,怒气已消的隋炀帝也很大方的给来护儿和陈丧良各赏了一席酒菜,让他们与自己尽情享受山珍海味。

    山珍海味也不是那么好吃,席间,隋炀帝自然少不得严厉呵斥来护儿的顶撞之罪,谴责来护儿不该不体谅自己南巡抚慰百姓的一片圣心,更不该不体谅自己的国事辛苦,难得有点时间出门游玩——虽然在位十四年,隋炀帝有十二年在巡游地或者巡游路上度过。来护儿则唯唯诺诺,不断认错检讨自己的过失,承认隋炀帝的南巡决定是光辉的,伟大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自己不能体会圣恩妄言阻挠,罪行是可耻的,行为是卑鄙的,目的也是糊涂的。

    数落完了来护儿,隋炀帝又把目标指向了陈丧良,呵斥陈丧良好人没有做到底的罪恶行为,要求陈丧良今后一定要对老杨家忠心卖命,有话就直说并且说完,不能做事只做一半,陈丧良也老实认罪。末了,隋炀帝这才说道:“朕南巡江都,你们谁愿意与朕同去?”

    听到这问题,陈丧良顿时差点被嘴里的海参噎死,咳嗽着不知所措,幸得坐在对面的杨侗及时给陈丧良递来一杯冰水,还一边替陈丧良拍脊背,一边低声说道:“大将军,你别去,留下来辅佐我。”

    “侗儿,你说什么?”隋炀帝耳尖,立即问道。

    杨侗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皇爷爷,让陈应良将军留在东都好吗?孙儿喜欢让他辅助我,他不象别人那么古板,办事能干,又能教孙儿很多学问道理,孙儿斗胆,想求皇爷爷把陈将军留下辅助我留守东都。”

    陈丧良恨不得亲杨侗一口了,隋炀帝也顿时笑了,道:“侗儿,你是希望他留下辅助你,还是想让他三天两头给你弄新奇吃食啊?”

    “孙儿都想。”杨侗红着脸答道。

    这时,来护儿突然离席下拜,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愿随陛下南巡。此外,微臣还想举荐陈应良陈将军担任东都留守,辅助越王殿下镇守东都。”

    隋炀帝愕然的同时,陈丧良也恨不得冲上来抱着来护儿啃一口了,心中狂喜道:“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第294章 如愿以偿

    “微臣此举,绝对不是为了报答陈应良的早朝求情之恩!微臣心鉴日月,就算那一日在朝上陈应良没有为微臣向陛下求情,陛下若是问起微臣东都留守人选一职,微臣也定然会向陛下举荐陈应良!”

    稽首跪在隋炀帝的面前,来护儿的举荐态度十分坚决,朗声说道:“在微臣看来,陛下这次南巡,陈应良陈将军是最适合的东都留守人选!原因有三,第一就是忠诚,陈应良将军自入仕以来,遇事争先,逢难迎上,从不推托,从不抱怨,倾尽全力只是把国事公事办好,对陛下的忠心,对大隋朝廷的忠诚,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微臣也自认为对陛下忠心耿耿,可是与陈应良将军相比,微臣还是在很多地方自叹弗入,羞愧难以自容!”

    “第二,文武全才!”来护儿越说越是激动坚决,又道:“大隋朝廷中,东都城中,对陛下忠心不二的臣子确实多如过江之鲫,但是象陈应良将军这么文武全才的臣子,却是屈指可数!上一次陛下龙返大兴,四大留守辅助越王殿下,争权夺利,推委扯皮,把政事军务弄得一塌糊涂,陈应良将军远在太原,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荡平汾水贼乱,千里回援河南郡,弹指之间就平定四大留守久剿不灭的宜阳贼乱,又只用三天时间,就处理完四大留守积压将近两月的公文政务,破获一鸟五命奇案,轰动东都全城!如此文武全才,足以托付重任!”

    “第三,陈应良将军清廉自守,公正无私,品德高古,德才兼备!”来护儿继续朗声说道:“自陈应良将军入仕以来,尊重长辈,爱护百姓士卒,从来不主动与同僚冲突争执,遇事每每以国为重,宁可委屈自己,也绝不为私利而耽误国事!雁门大战时就是明证,唐国公李渊几次故意扯他后腿找他麻烦,但他受封勤王主帅之后,却仍然对唐国公委以重任,从不刁难苛刻,赏罚生杀执法如山,连痛恨他入骨唐国公都无话可说,挑不出任何罅漏欠缺!”

    “还有上次的元文都元太府和段达段大夫。”来护儿又补充道:“上次陈应良将军千里回援东都平定贼乱,在越王殿下的支持下处理东都积压政务,元太府和段大夫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人之常情,心里怎么都会有些不痛快。可是就微臣所知,当这两位朝廷重臣看到了陈应良将军对政务的处理情况,也看到了陈应良将军为朝廷付出的辛苦努力后,却还是在最后关头全力配合陈应良将军处理积压政务,陈应良将军从没有对他们用强逼迫,是以品德行为感动了他们,唤醒了他们的职责良知。”

    听着来护儿这番滔滔不绝的言论,隋炀帝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脸上神情也一直是若有所思,半晌才说道:“爱卿所言,虽然句句在理,朕也知道陈应良爱卿人才难得,足堪大任,但是他的年龄……,才二十岁,朕若用只有二十岁的陈爱卿担任东都留守,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

    “皇爷爷,我第一次留守东都的时候,才九岁。”越王杨侗怯生生的说道:“孙儿才九岁就能留守东都,主持东都政务,陈将军都已经二十岁了,为什么还不能让他辅助孙儿留守东都?孙儿求你了,把陈将军留下来陪我吧。孙儿就求你这一次。”

    隋炀帝笑了,冲陈应良笑骂道:“臭小子,怪不得对朕的几个孙子这么好,原来是早就把主意打到朕的孙子头上了,真想不到你送的那些吃食,现在居然能起到这样的作用,让朕的孙子这么求朕。”

    陈应良红着脸赶紧请罪,杨侗则辩称说自己喜欢陈丧良,不只是因为陈丧良送给他的吃食,更因为和陈应良在一起他能学到不少东西。来护儿则又恳求道:“陛下,如果你觉得陈应良将军实在太过年轻,也可以安排几名老臣担任副留守,帮着陈应良辅助越王殿下。”

    听到这话,本就有些动心的隋炀帝更加动摇,来护儿察言观色,赶紧继续趁热打铁,又说道:“陛下,微臣认为陈应良将军留守东都还有一层好处,东都洛阳地处天下腹心,道路四通八达,陈应良将军用兵也历来是以迅猛快捷著称,让他留守东都主持洛阳兵马,各地就算有什么疏漏需要增援,陈应良将军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赶到这些地方救火补漏,可以让陛下省无数的心。”

    捻着胡须盘算了半晌,招架不住来护儿的极力举荐和孙子的再三哀求,隋炀帝终于开口说道:“好吧,容朕考虑考虑,兹事体大,朕要再想想。”

    事情确实有些大,来护儿也不敢现在就要求隋炀帝采纳自己的举荐,便老老实实的唱诺答应,又和陈应良等人一起陪同隋炀帝用膳,直到申时将过方才散席,出宫时,为了补偿来护儿和陈应良这两天的无辜受难,隋炀帝还大手一挥赏给了来护儿和陈应良每人一席御膳,让他们带回家去与家人同享。

    出得了皇城,心情仿若隔世之余,陈应良又赶紧向来护儿行礼道谢,感谢来护儿的举荐之情,来护儿则挥了挥手,道:“不必客气,我这么做,除了感谢之外,也是为国举贤。还有,我看得出来,陛下现在只是动心,并没有下定决心,你能否心愿得偿,还要看你的努力和机缘。”

    赶紧恭敬再谢时,来护儿又低声说道:“这件事,陛下九成九会征求裴左相和宇文柱国的他们意见,宇文柱国那里我会去替你说说,他与你素无冲突争执,麾下也没有可用之人与你竞争,我去帮你打了招呼,你自己再努努力,求得他答应不难。裴左相那里,就看你自己的了。”

    陈应良一听大喜,忙又谢了来护儿的指点之恩,恭敬把来护儿送回了清化坊,然后立即返回履顺坊向家人报告喜讯,同时也赶紧与房玄龄商量如何贿赂收买宇文述、裴矩等人,只是此时天色已然不早,所以陈应良并没有在今天就采取行动。

    …………

    陈应良根本也用不着麻烦向裴矩等人解释事情经过,隋炀帝的身边永远少不了被宠臣重臣收买的眼线,陈应良和来护儿还还进到宫中罚跪的时候,裴矩和宇文述等人就已经知道隋炀帝重新召见他们的消息,然后陈丧良和来护儿还没有离开宫城,隋炀帝赏膳和来护儿举荐陈丧良担任东都留守的经过,也已经传进了裴矩等人的耳朵里,甚至就连来护儿的举荐理由和隋炀帝的具体反应,也大概不离的已经被裴矩等人知晓。

    听到这消息,裴矩盘算了足足有一柱香时间,然后才派出人手去联络裴蕴、裴弘策和裴仁基等朝中兄弟,让他们今天晚上到自己家中聚会,而做为从二品的朝廷首辅,裴矩在府邸当然也是面街开门,所以就算时间不早,裴家几兄弟还是顺利进到了裴矩家中,与刚回到家的裴矩见了面。

    商谈是在裴矩的家宴中进行,宴席开始后,裴矩也立即把今天宫中发生的事对几个族弟做了仔细介绍,结果裴家老二裴蕴一听就乐了,笑道:“真想不到来护儿这么够义气,应良侄子不过是陪着他过了几天担心受怕的日子,他竟然能够这样报答应良侄子,刚刚脱罪就马上举荐应良侄子担任东都留守,也亏他有这个胆量。”

    “来柱国胆子太大了。”裴仁基也满怀嫉妒的说道:“应良侄子才二十岁,来柱国居然就敢举荐他担任东都留守,陛下没有呵斥他,也真是他的面子大。”

    “兄长,陛下当时是什么反应?”裴弘策关心的是另一点,追问道:“陛下有没有生气?”

    “错,陛下不但没有生气,还有些动心。”裴矩微笑说道:“因为不仅来柱国不遗余力的举荐应良贤侄,越王殿下也再三恳求陛下让应良贤侄担任东都留守,陛下素来疼爱元德太子给他留下的三个孙子,所以陛下不仅没有生气,还明显有些动心。”

    裴弘策张口结舌了,半晌才惊叫道:“应良什么时候走通越王殿下的门路的?我们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哦,对了,难道是他之前送给越王殿下那些吃食,讨得了殿下欢心?”

    “正是如此。”裴矩苦笑说道:“连我们的陛下都当面质问越王是否如此,越王殿下也坦然承认,还乘机又为应良贤侄说了许多好话。现在看来,应良贤侄在这方面的心机之深,目光之远,还在我们之上。”

    裴弘策和裴蕴为之咋舌了,裴仁基则妒忌得连眼睛都有些泛红了,裴矩则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裴蕴,裴蕴接过一看见是药方脉案,忙好奇问是谁的脉案,裴矩低声答道:“宇文述的脉案,他虽然一直强撑着,但是从脉案来看,他的眩晕之症不仅继续加重,还出现了心悸之症,病情已然不轻,有很大可能彻底病倒。”

    “宇文述的病情沉重到了这一步?”裴蕴先是一惊,然后细一盘算,马上就说道:“十六卫府恐怕要有大变动了,接替宇文述的人,来护儿的可能最大!”

    “不错,这也是我把你们叫来的原因。”裴矩点头,低声说道:“陛下对来护儿的宠爱本来就不在宇文述之下,宇文述如果有什么意外,来护儿必然成为军方第一人。宇文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所以这次才没敢对来护儿落井下石,为了给他的子孙后代多留一条路,想来他也不会坏来护儿的事,宇文述不反对,来护儿态度坚决,十六卫府那边就不会有大问题。再所以,我们也应该做些调整了。”

    “兄长,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我们也举荐应良侄子担任东都留守?”裴蕴立即醒悟。

    裴矩点头,严肃说道:“应良侄子的能力和功劳都足够担任此职,唯一的弱点是年龄,但是有来护儿和越王殿下的极力举荐,这个弱点也可以基本抵消,我们再顺水推舟扶上应良侄子一把,把他扶上这个位置并非没有可能。东都重地,让我们自家人担任留守,自然远比委托给外人为好。”

    裴蕴沉吟着点头,裴弘策则与裴仁基面面相觑,打破脑袋都不敢相信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裴弘策在逃亡途中拣来的远房侄子,竟然能够走到这一步,竟然能有希望接任两都留守之一的东都留守。

    “该拿出决定了。”裴矩又说道:“应良这个侄子虽然是外姓,但素来忠诚听话,对我们也足够尊敬孝顺,并且没有家世羁绊,又彻底得罪了关陇门阀,除了我们闻喜裴氏之外,他没有多余选择,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心,值得在他身上花费心血。几位贤弟,你们以为如何?”

    裴蕴毫不犹豫的点头,还道:“应良侄子是不错,对我们裴家人很照顾,上次为了裴寂的事,还背着樊子盖向我求了情。虽然裴寂在我们闻喜裴氏族人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但是有这番心,总比忘恩负义的好。”

    听到这话,裴仁基再是妒忌羡慕,也只能是乖乖点头附和,倒是裴弘策摇摇头,苦笑说道:“真没想到,我是真没想到,我为几位兄长领进门的远房侄子,竟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是天意,也是我们闻喜裴氏的运气。”裴矩笑笑,道:“既然几位贤弟都没有遇见,那就这么定了。裴蕴贤弟,你明天就去见段达,把来护儿举荐应良贤侄担任东都留守的事直接告诉他,再告诉他,来护儿还建议陛下任用几名老臣担任副留守,帮着应良侄子辅助越王,他如果愿意合作,我们保证让他成为副留守之一。”

    裴蕴一口答应,裴矩又转向了裴弘策,吩咐道:“弘策,你去见应良侄子,叫他不必来见我了。他为官清廉,平时手脚又大,积蓄肯定不多,有点好东西先拿去给宇文述吧,宇文述的意见在陛下面前也很重要。”

    裴弘策同样答应,还十分感激替远房侄子谢过了裴矩的思虑周全。裴矩笑着挥挥手,然后才把目光转向裴仁基,吩咐道:“德本,你去见萧怀静,直接告诉他,应良侄子虽然已经脱罪,但这完全是陛下自己的决定,与他毫无关系。他如果想把那张纸要回去,就给你亲自上表举荐应良侄子担任东都留守,应良侄子担任东都留守之时,也是那张纸条回到他手中之日。”

    “小弟明白。”裴仁基点头,又苦笑说道:“估计萧怀静听到这要求,当场就能哭出来,关陇那边也非得把他的皮剥了。”

    “那是他的事,你还用为他心疼了?”裴矩笑笑,又道:“对了,干脆要求萧怀静去劝说元文都也上表举荐应良侄子,让他鼓动元文都支持应良侄子就任留守,元文都自己也乘机牟取副留守的职位之一。上次四大留守时,段达、元文都和应良侄子在最后几天搭档愉快,应该有这个可能。”

    裴仁基唯唯诺诺的答应,心里想象自己对萧怀静提出这个要求后,小萧国舅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精彩表情——好在武人出身的裴仁基有十成把握打得过小萧国舅,倒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这时,裴蕴掐指算了算,突然说道:“兄长,只剩下虞世基那边了,他是内史侍郎,在陛下面前极说得上话,又因为心腹封德彝的事,与应良侄子有些不对付,不得不防。”

    “虞世基那边,我会亲自出马,了不起就是做些交易。”裴矩随口回答,然后裴矩又叹了口气,微笑说道:“我们裴家为他小子做这么多事,今后怎么报答我们,就看他自己的良心了。”

    “兄长放心,应良侄子素来忠孝两全,定然不会忘记你们对他的雨露恩泽。”裴弘策赶紧给陈丧良说好话。

    裴矩笑笑,道:“希望如此。”

    …………

    和裴仁基预料的一样,听到裴仁基的要挟威逼之后,小萧国舅除了当场瘫倒之外,再然后就是马上跳起来,红着眼睛扑上来要把无耻狞笑的裴仁基掐死,可惜还是和裴仁基预料的一样,他那点小身板实在弱得可怜,被裴仁基一脚就踹了一个五肢朝天,然后裴仁基扔下了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你自己看着吧,如果应良侄子当不上东都留守,或者你敢开口反对,那张纸我立即亲自送到陛下面前。”

    裴仁基狰狞笑着走了,小萧国舅也哭丧着脸回家了,找到足智多谋的亲戚次子求计,结果那亲戚次子也差点没被吓死,赶紧劝说小萧国舅坚决不能答应,千万不能让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得偿所愿,小萧国舅则表情更加哭丧,道:“可是贤侄,如果我不答应,裴仁基那个黑心肝的真把那张纸呈到了陛下面前怎么办?这样的事,裴仁基以前已经赶过,现在也绝对干得出来啊!”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答应。”亲戚次子红着眼睛说道:“叔父,你要考虑清楚,如果让陈应良坐上了东都留守的位置,以他的能力必然能让陛下满意,陛下满意,今后如果他再巡游什么地方,陈应良就一定会继续是东都留守了!到了那时候,你就永远要被陈应良踩在脚下,再想把他掀翻打倒,也是难如登天了!”

    只是被踩在脚下,远比全家丢命强,小萧国舅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小萧国舅自己盘算了一下后,还是哭丧着脸说道:“贤侄,叔父这次不能听你的了,叔父全家的脑袋要紧,只能是暂时低头。你好生读书,我去见元文都去。”

    亲戚次子苦拦不住,小萧国舅也终于还是来到太府拜见元文都,暗中把来护儿举荐陈应良的情况告诉给了元文都,力劝元文都退一步海阔天空,放弃对东都留守职位的角逐,退而求其次谋求最有把握的副留守职位,而元文都也很清楚自己之前留守东都很是不让隋炀帝满意,这次能够成功的把握很小,所以仔细思量之后,元文都终于还是无力的点头,决心接受陈丧良的副手位置。

    一天后,隋炀帝再次在宫中设宴,召来宇文述、裴矩、来护儿和虞世基等心腹重臣作陪,席间,隋炀帝向众人提起来护儿举荐陈丧良担任东都留守一事,裴矩与宇文述异口同声,整齐称善,并且乘机列举陈丧良的种种忠良表现,还有出任东都留守的种种好处,与陈应良有些冲突虞世基也大公无私,外举不避仇唆使隋炀帝让陈应良留守东都,隋炀帝默然不语,仍然没有做出决定。

    听到宇文述也站到了陈丧良一边的消息后,紧抱宇文述大腿的云定兴只能抹着眼角回家老泪纵横去了,原本还有些指望的冯盎、赵才、段文振和独孤盛等军方重将也黯然退出角逐了,不敢得罪军方第一人宇文述和第二人来护儿——这两位大栳得罪一个就已经足够危险,同时得罪两个,指不定满门抄斩的前右骁卫大将军李浑就是他们的光辉榜样了。

    五日后,大隋十二年七月十六,随驾南巡的骁果军齐至东都侯命,龙舟水殿披红挂彩,随时可以出发,决定大隋江山命运前途的时刻也随之到来,隋炀帝在大业殿召开朝会,正式宣布次日出发南巡江都,又当朝宣布,任命陈应良为东都留守,元文都与段达担任左右副留守,老幼搭配,与陈应良携手辅助越王杨侗留镇东都。

    除了关陇门阀还有些垂死挣扎,利用陈应良的年龄问题做了些文章,劝说隋炀帝慎重考虑并且还毫无效果,朝上几乎没有任何反对声音,赞誉隋炀帝英明果敢破格起用新人的钦佩声音山崩海啸,陈应良也跪在朝上嚎啕大哭,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那怕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辜负隋炀帝的信任重托!一定会为隋炀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同时陈丧良自然少不得更在心里发誓,一定会为雨儿公主效劳到底,献完灵魂献身体,深入而又广泛的为雨儿公主全方位效力!

    这个消息传到修行坊,小萧国舅府邸的后院某个房间中,顿时响起了茶杯粉碎声与案几掀翻声,还有发自肺腑的怒吼声,“苍天无眼!苍天无眼!老天爷,你不长眼睛啊!”

第295章 新的篇 章

    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

    给东都宫城里的一大群美貌宫女留下了这句千古名句后,咱们大隋王朝的驴老爷隋炀帝拍拍屁股就下江南去了,留下一大堆烂摊子和满目疮痍给他在全国各地的封疆大吏收拾,而这一次,丧尽天良的陈丧良也不幸身在其中,还挑起了辅助越王杨侗留守天下腹心洛阳城的千钧重担。

    随驾南巡的文武官员名单变化不大,数量还稍微多了些许,裴矩、宇文述、虞世基、来护儿和裴蕴等隋炀帝随时不能离开的文武重臣仍然全部随行,陈应良的倒霉远房叔父裴弘策也因为隋炀帝亲自点名的缘故,只能是把家中老小托付给陈应良这个拣来的远房侄子,哭丧着脸跟着隋炀帝南下巡游。

    重病在身的蔡王杨智积也被隋炀帝带在了巡游队伍中,虽然杨智积目前的病情已经非常沉重,连御医都说恐怕性命难保,隋炀帝却还是对这个才智过人又忍耐力非凡的堂弟不够放心,说什么都不肯让杨智积留在后方。——当然,如果隋炀帝知道他的堂弟是故意不吃药而让自己病情越来越沉重,也许多少会良心发现,也可能更加猜忌这个出色堂地。

    和杨智积一样倒霉的还有隋炀帝的次子小杨二齐王杨暕,因为发现杨暕曾经暗中用厌胜之术诅咒隋炀帝的三个宝贝孙子早死,隋炀帝越来越不喜欢更不信任这个不肖儿子,干脆也把他带到了巡游队伍之中,还特意下旨安排只给他一些老弱随从服侍,免得发生什么意外,目前事实上已经是隋炀帝长子嫡子的杨暕欲哭无泪,却又彻底的无可奈何。

    闻喜裴氏的几大重臣中,倒是与陈应良关系不佳的裴仁基得以侥幸留在东都——虽然这份侥幸缘自隋炀帝对他的漠视,但裴仁基好歹还是得以留下,成为闻喜裴氏在东都洛阳硕果仅存的唯一本家重臣,也成了套在陈丧良脑袋上的一个紧箍咒——有裴仁基盯着,陈应良想把小辣椒裴翠云推倒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此外,还有陈应良的老交情云定兴也被留在了东都,接受陈丧良这个孙子辈留守的号令指挥,不过好在咱们的云老将军最大长处就是脸皮厚,对此倒没有什么尴尬。

    披红挂彩的龙舟船队浩浩荡荡,在通济渠上连绵一百多里,前队已过偃师,后队都还没有从洛阳码头出发,隋炀帝与萧皇后分别乘座的龙船都是四层大船,船上有宫殿和上百间宫室,装饰得金碧辉煌,光彩夺目,接着就是宫妃、王公贵族、文武官员坐的彩船,然后又是装载宫女、太监、侍卫和百官随从及各种物资的船队,通济渠两旁彩旗飘飘,旗甲鲜明的骁果军列队夹河随行,保护隋炀帝的安全。

    在巡游江都这件事上,陈丧良最痛恨隋炀帝的一点,就是隋炀帝把他在雁门战场上缴获的战马带走了八成还多,数量多达三万五千多匹,全部用做骁果军的骑乘战马,每当想到这些战马很有可能落入宇文化及之手,再败光给李密、杜伏威和窦建德等潜在敌人,陈丧良就有一种想把隋炀帝掐死的冲动。可惜这个时候陈丧良还做不到这点,所以也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骁果军带走自己辛苦抢来的战利品,末了还得对骁果军虎贲郎将樊文超行晚辈礼,再三拜托他替自己和樊老顽固保护好隋炀帝。

    不过对陈应良而言还好,靠着宇文述和来护儿的暗中帮忙,陈丧良最出色的打手队伍报国军侥幸没有被隋炀帝带走,得以留在东都继续给陈丧良当牛做马,同时东都宫城囤积的大批上好盔甲武器,还有洛口仓里堆积如山的恐怖粮草储蓄量,都成为了隋炀帝留给陈丧良的宝贵遗产。

    顺便说一句,擅长变卦的隋炀帝在出巡的同时还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下旨将箕山、公路二府移到洛口仓内,并命令修筑城池以备不测,原本守备十分薄弱的洛口仓这才好歹增加了一些防御力,可以让陈丧良勉强不用担心洛口仓会一战沦陷。

    七月十七上午,陪着杨侗在码头上泪送了隋炀帝的龙舟启航,七月十八傍晚,最后一条龙舟才启程出发,已经身为东都留守的陈丧良再次来到码头送别,看着灯火通明的龙舟船队逐渐远去,陈丧良先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才露出了一点微笑,还忍不住轻声说道:“终于走了,东都洛阳,现在终于是我当家做主了。”

    “贤弟,现在的你很做不到这一点。”房玄龄凑上来泼冷水,低声说道:“现在东都洛阳的内部隐患还有很多,文武官员也大都是对你面服心不服,你要想象樊留守、卫留守那么一手遮天,还需要继续努力。”

    陈丧良点点头,又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不会松懈大意,只会继续努力,乔松兄,你也要领着玄成先生他们继续努力帮我啊。”

    房玄龄笑笑,点头说道:“贤弟放心,那是当然。”

    …………

    陈丧良如何处理内部问题,咱们暂时用不着去理会,还是继续来看看隋炀帝这一边的情况吧,要说隋炀帝这一次出巡也真是兆头不祥,船队才刚到汜水,就又有一个不怕死的低级官吏跳了出来,上表力劝隋炀帝放弃南巡,返回大兴西都坐镇国都,火冒三丈的立即下令处死了这个叫王爱仁的奉信郎后,隋炀帝龙舟船队过了荥阳又才刚进梁郡,马上又有不怕死的民间义士手捧血书劝说隋炀帝重返东都,还说出了让隋炀帝暴跳如雷的不极话语,“陛下若是一定要巡游江都,天下就将不是陛下的了!”

    让御林军把这个民间义士当众乱刀分尸后,隋炀帝的面前才稍微的消停了一点,没有人再敢提起关于隋炀帝西返的一字一句,不过正当隋炀帝终于觉得耳边清净的时候,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大隋朝廷最重要的通缉犯之一,前蒲山郡公李密,此刻就在距离他没有多远的通济渠北岸高地,眺望着他的壮观船队,嘴角边还尽是笑意,道:“巡游得好,巡游得好啊,你每巡游一地,我们就多成千上万的反隋将士,你巡游的地方越多,我们的反隋将士也就越多。”

    “可惜暴君的随行兵马太多,不然的话,我们尽提瓦岗义军,在通济渠上****一把,取下这个暴君的首级!”旁边的王伯当恨恨说道。

    “天下那有这样的好事?”李密笑笑,道:“就算有这样的机会,以翟让的那点胆量,也不敢这么做。”

    已经正式拜李密为师的王伯当连连点头,无比认同李密的判断——翟让连来偷窥隋炀帝龙舟船队的李密邀请都不敢接受,当然更不敢冒险偷袭隋炀帝的銮驾。这时,在一名李密卫士的引领下,大胆将女儿嫁给李密的梁郡侠士王秀才小跑上了高地,见到只做了稍微化装的李密后惊讶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吃惊道:“贤婿,你怎么亲自来了?现在通济渠两岸到处都是暴君的兵马,你还敢靠这么近,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岳父放心,那些兵丁只顾保护暴君,没功夫来探察这里。”李密自信的笑着解释,又赶紧向王秀才行礼,然后问道:“岳父岳母近来可好?小芳近来可好?”

    “好,都好,你放心。”王秀才连连点头,又道:“小芳再有两个月就能生了,贤婿能来就来,不能来也没关系,岳父会替你照看她们母子,天佑贤良,我女儿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儿子,为你们李家传宗接代。”

    听到王秀才这话,虽说丧尽天良的程度不在陈丧良之下,李密还是万分愧疚,赶紧向王秀才谢过拖累之罪,王秀才大度挥手表示不必,又从怀里拿出了几张纸,递给李密说道:“你妹夫让我带来的,最近的几份宫门抄,这些天你的人没来取,就让我顺便带来了。”

    “有劳岳父。”李密接过宫门抄,随意看着说道:“暴君突然南巡,梁郡境内盘查加严,所以小婿就没有……,啊。”

    失声道啊,李密手中的宫门抄还失手落地,脸上神情也变得无比震惊,从没见过李密这模样的王伯当和王秀才,忙各自问道:“出什么事了?”

    “暴君任命了陈应良为东都留守。”李密的声音都有些失魂落魄,低声说道:“这一次,我们瓦岗义师的麻烦大了。”

    “恩师,我们能有什么麻烦?”王伯当满头雾水,道:“陈应良小贼被暴君封为东都留守,镇守的是虎牢关以西的河南郡,距离我们的主要活动区域有几百里路,对我们来说能有什么麻烦?”

    “你不懂。”李密脸色严峻,低声说道:“我们的主要活动东郡、梁郡和济阴等地,早已经被战乱搅得一塌糊涂,田地几乎全部抛荒,除了通济渠外根本无粮可救,光靠劫掠通济渠,也根本无法维持越来越强大的瓦岗队伍,迟早是要向虎牢关以西发展,但是有陈应良小贼坐镇东都的话,我们就是想越过虎牢关一步都难如登天。”

    “更可怕的是,如果给了这个小贼时间,让他巩固了留守位置,也将东都兵马操练成熟,那么他迟早会出关东进,主动来找我们的麻烦。”李密的声音更加阴沉,道:“到了那时候,有洛口仓的庞大储粮可支,又有东都城内堆积如山的精良武器可用,我们瓦岗义师很难是他虎狼之师的对手。”

    虽然觉得李密的话有些危言耸听,更觉得李密的担忧似乎有些杞人忧天,但王伯当还是问道:“恩师,那怎么办?”

    “我得想办法探听东都虚实。”李密皱眉说道:“陈应良小贼虽然为暴君屡立大功,才能过人,但是他毕竟才刚刚二十岁三个月零十六天,太过年轻,坐镇东都监管百官,东都的文武官员肯定不会对他服气,如果能够通过一些手段,利用这点挑起东都内乱……,我们或许不用一兵一卒,就能解决这个小奸贼大麻烦。”

    “恩师,你不是开玩笑吧?”王伯当有些张口结舌,道:“你远在瓦岗,也想挑起东都内乱?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密微笑说道:“不要忘了,杨积善的父亲杨素在朝中还有一些余党旧部,你的老师我也好歹是关陇八大家之一的李弼之后,陈应良小贼为了讨好暴君,唆使暴君把李虎一阀折腾得那么惨,关陇八大家同气连枝,肯定早就是深为不满,我在朝中的同族或许不愿帮我做其他事,但是帮我收拾陈应良小贼,他们未必就没有这个兴趣。”

    自信的说话,李密又稍一盘算,很快又低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尽快向东都派出探子,探听东都洛阳的具体情况,也设法联络一些朝廷官员,伯当,你的妻弟裴叔方为人精明,又通些文墨,我想让他去,你意下如何?”

    “没问题。”王伯当一口答应,“恩师吩咐,他想推辞也得去,一会我就去给他交代。”

    …………

    也顺便来看看咱们虎落平阳的唐国公李渊一家这边的情况吧,阻挠陈丧良受封东都留守失败,又基本上摸清楚了隋炀帝的南巡江都情况后,李二没敢迟疑,立即把情况写成书信,连同收集来的各种东都情报,一起交给心腹家人,让家人快马送回成纪交给父亲,自己则继续借住在小萧国舅府上,一边继续探听东都情况和寻找达成目的的机会,一边等待父亲的答复或命令。——顺便说一句,和历史上一样,小萧国舅这一次也没有随着隋炀帝南巡,继续留在了东都恶心陈丧良。

    李二的书信送到李渊的面前时,被限制离开县境的李渊正在家中与好友刘文静对弈,接到书信时李渊开始还不怎么在意,就在对局的同时打开书信观看,然而只粗略看了一个大概,咱们的唐国公就气得一把扫翻棋子了,拍着棋台气急败坏的大吼,“跳梁小丑!想不到竟然能跳到这一步!杨广暴君,也亏你敢这么用人!”

    刘文静惊问原因,再接过李渊递来的李二书信仔细一看后,刘文静也是大吃一惊,“暴君竟然任命陈应良为东都留守?陈应良小贼才二十岁啊,就敢对他托付如此重任?”

    咆哮怒吼了一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李渊再稍一盘算,又铁青着脸说道:“暴君的任命虽然大胆,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暴君还是有些识人用人之能,陈应良这个小贼虽然可恶可恨,却是一个十分适合担任东都留守的人选。”

    “国公,情况不妙啊。”刘文静低声说道:“暴君以卫玄为大兴留守,樊子盖为太原留守,本来就堵住了你的东进道路,现在又任命陈应良为东都留守,等于就是在卫玄、樊子盖两个老贼的背后放了一支可靠援军,蜀中又较为宁静,南下极难,国公你再想有所动作,难如登天了。”

    李渊并不说话,只是继续翻看李二送来的各种情报汇总,而当看到隋炀帝临时决定在洛口仓修筑关城这一条时,李渊的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下意识的想起了对洛口仓威胁最大的关东诸路义军,也立即想起了早已经在瓦岗寨公开抛头露面的李密。又稍微盘算了片刻后,李渊问道:“肇仁,你的妹夫李密这个人,如何?”

    “有本事,也有野心,是个人才。”刘文静顺口答道:“虽然他先后辅助的杨玄感和孟海公等人都被陈应良小贼所败,但那些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良策妙计,不然的话,陈应良小贼未必是他对手。”

    “不错。”李渊缓缓点头,道:“记得大郎曾经在闲谈中说过,陈应良小贼自己也承认,你那妹夫是唯一在战场上骗过他的人,如果李密单独领军与他决战,将是一场极其精彩的龙争虎斗。”

    “国公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刘文静好奇问道。

    “肇仁,你可敢潜出关外,与你妹夫取得联络?”李渊低声问道。

    “国公与他联络作甚?”刘文静大惊反问。

    “鼓动他西进东都,袭取洛口仓。”李渊恶狠狠说道:“你对他介绍天下大势,指出暴君已经必然要败亡,再指出他困守瓦岗迟早只是陈应良小贼的笼中鸟,砧上肉,劝他乘着陈应良小贼还没有坐稳东都留守,也乘着东都洛阳的兵马还没有得到陈应良小贼的悉心操练,先下手为强,拿下东都的命根子洛口仓!”

    “如果他愿意,我们还可以暗中给他一些帮助。”李渊阴森森的补充道:“东都城内,还有不少关陇门阀的官员,可以暗中为他提供一些军情计划之类的帮助。”

    刘文静的脸色有些变了,盘算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国公,小人受你厚恩,为你赴汤蹈火那是理所当然,本不应该推辞,但小人现在是逃犯的身份,没有身份文堞,通行关文,如何能过得了潼关、虎牢关这些天下雄关?”

    听到这话,李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伸手到了面前的棋台之下,也不知道按动了什么机关,厚实的木制棋台侧面立即弹出一个暗屉,三天两头与李渊同用这张棋台对弈的刘文静目瞪口呆间,李渊已经从暗屉中拿出一叠身份文堞,随意拿了一份扔在刘文静的面前,道:“自己填一个你喜欢的名字和出生年月,通行公文我晚上就让成纪县令给你,到了东都后,可以先去见见世民,他主意多,肯定能帮上你的忙。”

第296章 束手捆脚

    陈应良的东都留守之路起步其实并不错,有越王杨侗的支持,两个副手左右副留守元文都和段达也比较配合工作,再加上还有闻喜裴氏党羽和樊子盖旧部的支持,所以陈应良很快就融入了这个重要角色,能够象模象样的率领文武官员入宫拜见杨侗,也能够人模狗样的坐镇皇城,署理东都洛阳与河南郡的军政民务,仿佛就好象真的已经在东都洛阳当家做主一样。

    也就到此为止了,年龄和资历始终是陈应良的致命伤,即便在表面上保持着对陈应良应有的恭敬服从,但东都城里的大小文武官员心中不服陈应良这个二十岁留守的还是一抓一大把,再加上陈应良素来以温和宽宏的虚伪面目示人,性格手段远不及老伯乐樊子盖那么残忍狠毒——杀官杀百姓都是如同割草,对东都各级官员的威慑力不足,所以很快的,各种弊端就开始逐渐的浮出水面了。

    最大的弊端是政令不畅,陈应良以留守名誉颁布的各种法令政令,几乎很难得到如臂使指的执行,各级官员拖拉懈怠的情况十分,消极对抗陈应良的指挥命令,再加上元文都和段达也有意无意的捣乱使坏,故意以副留守的身份颁布与陈应良政令相反的命令,导致政令无法统一,即便有心做事的官员也无可适从,最终陈应良颁布的政令法规再好,出不了皇城、甚至出不了宫城,也是空余。

    毕竟已经是两世为人,这样的情况当然也早就在陈应良的预料之中,陈应良也没有急着采取行动,选择了暂时与这些人虚与委蛇,一边暗中收集各种需要的情报消息,一边全力笼络以卢楚、韦安石等人代表的樊子盖旧部,还有裴家兄弟留下的帮凶走狗,先巩固好自己的基本盘,然后再图谋进取,树立自己在东都城中的残暴淫威。

    机会在等待中到来,八月中旬时,江都方面传来诏书,说是隋炀帝已然顺利抵达江都离宫,陈应良乘机唆使杨侗举行庆典,庆祝隋炀帝平安抵达江都,也遥祝隋炀帝龙体安康,长寿万年,杨侗听从陈应良的建议百官入宫庆贺,并且还把庆典会场安排在了大业殿门前,以表示对隋炀帝的尊重。

    和陈应良预料的一样,为了这点屁大的事也举行庆典,把百官拉到大业殿门前晒太阳,东都文武众官当然是要多窝火就有多窝火,尤其是那些存心和陈应良对着干的文武官员,少不得更是怪话连天,牢骚满腹。结果这也正中了陈应良的毒计,一边唆使杨侗当众朗诵房玄龄亲笔所书的贺隋炀帝圣体安康祝词,一边指使裴蕴留给自己的刀笔御史收集众官过失,尤其是收集那些故意与自己对着干的文武官员过失,那怕是放个屁打个喷嚏都当做罪名具表弹劾。

    然后很自然的,到了第二天,那些故意与陈丧良对着干的文武官员很快就傻眼了,在证据确凿的御史弹劾面前只能是乖乖伏首认罪——对隋炀帝不敬可不是什么小罪名,陈应良也乘机大开杀戒,把两个与自己对抗得最严重的官员直接罢官,削职为民,又一口气收拾了十几个对自己阳奉阴违的官员,降职的降职,罚俸的罚俸,乘机往一些关键职位安插听话的自己人,然后还把情况写成奏章,派人奉送江都奏报隋炀帝,让这些人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手下来,东都百官也总算是见识到了陈应良的阴损狠毒一面,开始明白笑里藏刀的陈应良或许比当初的东都土皇帝樊子盖还要难缠,对陈应良阳奉阴违的情况也大为减少,东都政令条文的颁布执行也逐渐变得通畅起来。陈应良则趁热打铁,又利用段达性格软弱胆小的弱点,一边将收集来的段达过失暗中让他知道,以示威胁,一边拼命拉拢段达,各种利益输送交换不断,结果软弱的段达也果然很快开始听话,另一个副留守元文都孤掌难鸣,对陈应良的威胁更小。

    努力巩固权力的同时,陈应良当然也不会忘了对军队的重视,时常亲临军中指挥训练,也借着练兵的机会让自己的亲信旧部担任临时统帅主持训练,以便将来架空云定兴、皇甫无逸和跋野纲等东都将领,不过在这件事上陈应良也不敢过于放肆,基本上只是加强对二线军队的控制,云定兴和跋野纲等人麾下的精锐队伍陈应良都暂时没有动弹,避免过于刺激他们,所以陈应良在短时间内能够真正掌握的军队仍然还是自己的谯彭旧部和一部分右武卫精锐,对其他军队的控制力度并不算强。

    此外,陈丧良自然也少不得着手开发新式武器,除了让袁天罡继续主持武器开发之外,陈应良又在袁天罡的发现和房玄龄的举荐下,发掘出了一个叫做崔弘丹的天才工匠,也因为这个崔弘丹能够制造十四人操纵的投石机和八连发床子弩(史实),陈应良顿时大喜过望,立即为他举荐了一个少府官职,收入麾下帮助袁天罡制造武器,以备将来之用。

    有朋友肯定要问了,云定兴不也是一个工艺天才吗?陈应良为什么不让他也参与进新式武器的开发制造?答案有二,一是云定兴现在的官职过高,再让他去干工匠有些不太合适,二是陈应良对云老将军的人品实在有些不放心,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底牌,所以陈应良特别交代袁天罡,只能在细节方面向云定兴求助,而不许让云定兴知道袁天罡究竟在制造些什么东西。

    忙碌间,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九月,和李密预料的一样,隋炀帝的龙舟船队所经之地,果然马上就是遍地烽烟,不堪苦役重税的百姓在连过冬之粮都没有的情况下,纷纷揭竿而起,举旗造反,就连陈应良曾经主政的谯郡境内也是民变贫发,局势一片糜烂,高举反隋义旗的瓦岗军则乘机大肆扩大队伍,拼命招揽吸纳小股义军,壮大瓦岗军规模,李密也因为献策得当和游说友军加入瓦岗接连成功的缘故,益发得到了瓦岗首领翟让的信任重视,逐渐成为了事实上的瓦岗军第二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某一方面已经秘密取得联络的李密当然沉不住气了,为了更进一步壮大瓦岗,也为了掣肘陈应良这一可怕对手的发展壮大,李密找了一个机会与翟让长谈,向翟让指出道:“大王,而今四海不宁,民变沸腾,我们主要活动的梁郡、东郡和济阴一带,人口已然大为减少,土地也几乎全部抛荒,我们的兵马虽多,却没有一个稳定可靠的粮草供给地,兵民用粮都只能靠劫掠通济渠补给,时常会出现粮草不足的情况,长此以外下去,我们的情况必然不妙。”

    “是啊,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问题。”翟让点头赞同,又道:“瓦岗寨里的粮食,又只剩下半个多月可用了,现在地方上又无处就粮,再不赶紧做些大买卖,我们搞不好就又会断粮了。”

    “所以大王,我们绝不能坐着等死,也绝不能只打通济渠漕粮的主意。”李密乘机说道:“依学生之见,我们应该向荥阳进兵,先拿下金堤关,俯视荥阳腹地,荥阳太守杨庆软弱无能,必然只会死守郡治管城,这么一来,不仅通济渠北上的漕粮必然全部为我军所得,荥阳腹地的各县仓库也将成为我们的掌中之物,有了这些粮草物资做后盾,我们就可以更加的壮大队伍,建立更多伟业。”

    “蒲山公的主意倒是好主意,但是我们打得下金堤关吗?”翟让有些担心的问道。

    “大王放心,学生早有谋划。”李密微微一笑,拿出一叠地图文书,向翟让炫耀道:“学生早有劝说大王西取金堤关之意,所以也早就着手收集金堤关的各种情报消息,现在连金堤关守将张九机每天晚上在那个女人房间里过夜我都知道,拿下金堤关易如反掌。”

    看了李密花了大力气收集来的金堤关情报,又听了李密的破关之计与破关后的种种好处,翟让终于下定决心,亲自率领五千精锐西进,以李密为参谋,神速突袭瓦岗寨正西的金堤关,翟弘和徐世勣则率领主力后行尾随。结果战事顺利得连李密都有些不敢相信,瓦岗军才刚在夜里用简便飞梯爬上关墙,贪生怕死的守将张九机就已经打开西门弃关而逃,关中守军也纷纷逃亡,还有一些不满朝廷的守军士兵直接打开关门迎接瓦岗军入关,结果从出兵只用了三天时间,瓦岗军以很小代价拿下了地势险峻的金堤关,并以金堤关的关城为立足地,俯视无险可守的梁郡腹地,也完全控制了通济渠连接黄河的入河口。

    接下来的情况继续被李密料中,身为皇亲国戚的荥阳太守郇王杨庆,果然没有胆量反攻夺回金堤关,选择了集中力量死守郡治管城,并且上疏江都向隋炀帝告急求援,而更让李密笑得合不拢嘴的是,杨庆也不知道是脑袋进水还是什么原因,连远在齐郡的张须陀杨庆都派出了求援信使,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向东都告急和向陈应良求援。所以当陈应良收到瓦岗军攻破金堤关的消息时,瓦岗军的主力早已越过了金堤关,源源不绝的杀进荥阳郡内部,邻近的荥泽县还在金堤关沦陷的第二天晚上就被瓦岗军偏师攻破,荥阳也随之全郡告急。

    李密这一手恰好卡在了陈丧良最难受的节奏上,刚当上东都留守没几天,内部不稳,人心不附,陈丧良就是想要立即出兵反击也得掂量一下后果。而与此同时,更让陈丧良吐血的消息又突然传来——在涿郡起兵的大贼头历山飞,派遣其部将甄翟儿越过太行山,拥众十余万进取太原郡,樊子盖派遣部将潘长文迎战,不料潘长文竟然被甄翟儿军在阵上斩杀,太原隋军大败,损失不小,甄翟儿乘机拿下石艾、寿阳两县,太原告急,之前被陈丧良平定的汾水一带也重新出现贼乱,樊子盖却因为年老多病的缘故,无力亲自率军征讨,只能派遣副手高君雅率军迎战,却至今不知胜负。

    东面和北面同时告急,考验陈丧良这个东都留守的时刻也随之到来,赶紧召集幕僚智囊商议对策时,房玄龄和魏徵等人又给了陈应良提出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建议,道:“留守,我们可以专心防范北面生变,不必担心东面,荥阳郡也是由十二郡讨捕大使张须陀兼管,那里出了事有张须陀负责收拾,张须陀手里的力量也足以收复金堤关,收拾瓦岗贼,用不着我们再去操心。”

    “但是太原那边我们必须得管。”房玄龄又说道:“樊留守是贤弟你的伯乐,对你恩重如山,现在他年老多病,太原郡又地势辽阔,是贼军流窜活动的理想所在,若是让贼军在那里坐大,后果必然不堪设想。尽早出兵太原郡,既可以防范贼军坐大,又可以报答樊留守对你的恩情,一举两得。”

    房玄龄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当然是因为他没有先知先觉的历史局限性,做为一个穿越者,看到地图上金堤关东南面大海寺这个地名,陈应良就有一种犹豫难决的感觉,有心想让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可是想到张须陀的疲惫身影,还有对自己的谆谆教导与关怀爱护,陈应良却又有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

    “留守,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魏徵的声音把陈应良唤回现实,回过神来后,陈应良又盘算了一下,这才说道:“荥阳郡与河南郡相邻,瓦岗贼一旦在荥阳腹地坐大,必然会威胁到东都安全,我的意思是,不妨先东后西,先出兵帮助郇王和张须陀大使攻破瓦岗贼,然后再回手去给樊留守帮忙不迟。好在樊留守并没有直接向我们求援,高君雅也比较称职,太原暂时没有太大危险,我们还有时间回兵。”

    虽然知道陈应良这么做会让军队容易疲惫,但是见陈应良有心去救荥阳,房玄龄和魏徵等人还是点头同意,然后房玄龄又说道:“贤弟,你现在不必以前了,现在你肩负着留守东都的重任,一举一动都牵涉着东都安全,如果你想亲自领兵去增援荥阳,最好还是先上奏江都,征求陛下的同意。”

    “也可以奏请越王殿下同意,派遣一军去救援荥阳。”魏徵也说道:“如此一来,留守你既不必承担擅离东都的危险后果,又可以为荥阳那边减轻压力,为张大使争取西援时间。”

    觉得房玄龄和魏徵的建议有理,陈应良也就全部采纳,第二天就入宫面呈越王杨侗,请求派遣一军东出虎牢关,增援杨庆。然而让陈应良有些意外的是,杨侗和两个副留守元文都、段达都觉得不必急于增援荥阳,元文都还说道:“陈熊渠,郇王殿下只是以公文向我们知会荥阳情况,并没有向我们告急求援,这点足以证明荥阳局势并不是十分危急,我们用不着马上就给他派去援军。”

    “是啊,陈熊渠,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近来已经逐渐党附陈应良的段达也说道:“东都诸军加在一起,名誉上有八万多人,但其中真正的核心精锐并不是很多,陈熊渠你是知兵之人,应该知道把二线军队派去野战会有多么危险,如果把精锐派去增援荥阳,东都等于又和杨玄感之乱时一样,只剩下一些二线军队守卫,东都腹地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陈丧良阴沉着脸不说话,心里也越来越不满这个时代的府兵制,只要没有战事,士兵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遣散回家,又每隔一段时间又要召来军中集结,来回光瞎折腾,训练时间根本不足,战场经验积攒更少,战斗力根本远及不上张须陀和王世充这些半军阀麾下的常备兵,弄得自己到现在还得时常操心军队训练,真正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核心骨干作用的,也依然还是自己从谯彭带来的旧部精锐——其他的军队,陈应良现在还真不敢放心委以重任。

    “大将军,如果你实在担心荥阳情况,我们可以向祖父上表,征求他的意见。”杨侗建议道:“如果祖父同意你亲自率军增援荥阳,我们绝不阻拦,但东都这里太重要了,你身为留守,没有祖父的圣旨诏书,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又盘算了半晌后,陈应良最终还是接受了杨侗的建议,决定先征求了隋炀帝的意见再说,然后陈应良又提起了太原战事,杨侗和元文都、段达等人却还是提议先向隋炀帝禀报,征求隋炀帝的意见,内部问题还有一大堆的陈应良别无选择,也只能是点头称善,好在太原那边情况并不算是十分危急,樊子盖也还没有正式上书求援,陈应良一时间也用不着过于担心。

    就这样,在不敢擅自离开东都的情况下,陈丧良只能是一切都征求隋炀帝的意见行事,而当房玄龄写好奏章给陈应良签名时,陈丧良也忍不住闷闷不乐的嘀咕了一句,“还真不如在谯彭的时候,那时候起码我可以自己招募训练武装乡兵,兼管的五个郡想去那里就去那里,比现在这个东都留守自由多了。”

    “那是当然。”房玄龄微笑说道:“贤弟你在谯彭的时候,是在一张白纸上画图,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现在你在东都,是装在东都朝廷的官场框架里,当然是事事束手,处处捆脚。”

    “真想把这些框架砸碎!”陈应良低声嘀咕了一句,然而嘀咕完了后,陈丧良却心中猛的一震,暗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过砸碎这些框架,让我自己从头搭建,随心所欲的重新搭建?这些框架,就算不能由我来砸,我也可以借别人的手砸啊。”

    盘算着这个念头,陈应良派人把奏章用快马送出去了,结果因为通济渠被瓦岗军控制的缘故,只能通过陆路驿站传递奏章诏书,陈应良足足等了十三天才收到隋炀帝的答复。答复也很简单,让陈应良老实在东都呆着,确保东都洛阳的安全,没有圣旨不许轻举妄动,瓦岗贼袭扰荥阳郡的事,自然有张须陀去解决!

第297章 最后努力

    原本应该平坦宽阔的官道残败破旧,坑坑洼洼,两旁杂草丛生,白色的人体骨骼在草丛中不时可见,偶有几只乌鸦惊起,怪叫的声音让人心渗,瘦得皮包骨头的野狗从乱石后探出头,眼睛里闪烁着绿光,沾满污垢的嘴边流着浓稠的黏液,獠牙雪白,然后又被突然靠近的马蹄惊走,吠吠叫着,夹着尾巴消失在几乎已经看不出本生模样的残垣断壁后,呜呜声如同哭泣,深入骨髓的酸。

    张须陀勒住马,几近全白的须发,明显增加了许多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更加憔悴苍老,深陷的眼窝与充满血丝的双眼露着疲惫,再看向正在官道上列队前进的齐郡将士时,张须陀的目光中又闪过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怜惜,有慈爱,有心疼,更多的则是愧疚与迷茫。

    正在行进的齐郡将士也和张须陀一样的疲惫不堪,很多将士瘦得脸上颧骨凸起,很多将士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还有许多的将士脸上身上还带着或新或旧的伤痕,刀枪明亮如故,盔甲旗帜却已略显陈旧,不多的战马也大都显着瘦弱,与他们的主人一样疲惫劳累。列队行进时,队伍里几乎没有多余声响,有的只是沉重的脚步声,哒哒的马蹄声,透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味道。

    “将士们,对不起,老夫知道你们累,知道你们想休息,可是老夫也没有办法。”张须陀口中喃喃,低声道:“瓦岗贼攻破了金堤关,荥阳十一县已经有六座县城沦陷,全郡告急,陛下任命我为荥阳通守,限期夺回沦陷国土,老夫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辛苦你们。”

    罗士信和秦琼率军跟了上来,见张须陀勒马站在路旁发呆,忙上来询问张须陀是否有什么吩咐?张须陀摇摇头,还反问道:“士信,你的伤怎么样了?”

    “大帅放心,早就没事了。”罗士信拍拍之前负伤的左腹,笑道:“一点皮外伤,大帅不必为末将担心。”

    张须陀点点头,不再说话,秦琼却又问道:“大帅,刚才贾副帅劝你以围魏救赵战术对付瓦岗贼,假意围攻瓦岗寨引诱贼军回师决战,你为什么坚持不肯采纳?”

    “因为陛下要我们夺回沦陷城池,确保荥阳郡治和虎牢关的安全,所以我不能冒险。”张须陀答道:“瓦岗贼寨坚固异常,正面进攻拿下贼寨,我们的把握并不大,如果瓦岗贼识破我们的用意,坚持不肯回军来救巢穴,并且乘机猛攻管城和虎牢关,二者只要有一处再不幸沦陷,那我们就没办法向陛下交代了。”

    秦琼默然,半晌才说道:“去荥阳破贼倒没什么,就怕瓦岗贼还是不肯和我们正面交战,又带着我们到处兜圈子,那弟兄们就太累了。”

    张须陀也不说话了,只能是双腿一夹战马,道:“走吧,到了荥阳再说,但愿陛下洪福庇佑,这次能够让我们找到瓦岗主力决战,解决了这股十二郡最大的贼匪,十二郡肯定能赢得一段太平时间。”

    数量大约一万三千余人的齐郡隋军从平阴出兵,用时六天有余,终于在大隋十二年十月初八这天进入了荥阳境内,来到了大名鼎鼎的延津渡附近,南面的酸枣县城早已被瓦岗军占据,张须陀从齐郡带来的这支子弟兵虽说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兵,此刻却也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人困马乏,再没有多余力量乘势光复酸枣城。不得已之下,张须陀只能是让将士伐木为寨,一边让军队休息恢复体力,一边派出斥候侦察酸枣情况。

    傍晚时,斥候带来了酸枣探报,瓦岗军果然没有胆量来与威震天下的张须陀交战,选择了闭城死守,城外居民也尽皆转移入城,所以齐郡斥候无法侦察到城内情况和瓦岗军的具体兵力数量,仅仅只是探到驻守酸枣城的人是翟让之兄翟弘,但还是不知道翟让亲自率领的瓦岗主力去了那里。听到这一探报,副手贾务本立即再次向张须陀提议,道:“大帅,围城打援的难得机会!明天我们先包围酸枣城,逼迫翟让回军来救,以逸待劳和他决战。”

    “主意是不错,但粮草怎么办?”张须陀疲惫的反问,又道:“随军粮草只有三天了,周围又没有粮草补给地,三天之内瓦岗贼主力如果没有回军决战,那我们怎么办?”

    贾务本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只是遗憾隋炀帝的旨意逼迫,不然的话,背靠东郡包围瓦岗寨,齐郡隋军就有充足的粮草坚持到逼迫瓦岗军主力回援巢穴。张须陀则又说道:“明天继续西进,取道原武南渡通济渠,先到管城与郇王殿下会合,确保管城安全和补充粮草,然后再寻找瓦岗贼主力决战。酸枣城暂时不做理会,但今天晚上务必要小心巡守,谨防瓦岗贼夜袭。”

    疲惫不堪的齐郡众将唱诺,无条件服从张须陀的命令,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张须陀本来都已经决定暂时不去收复无关紧要的酸枣城,翟让的宝贝大哥翟弘本可以安心躺在城里搞女人了。可是因为看到张须陀屯兵北面貌似有攻城打算,对张须陀怕到了骨子里的翟弘竟然连夜弃城而逃,带着抢来的钱粮美女乘夜逃往了东面的胙城,还毫不脸红的派人告诉弟弟翟让,说自己是去保护瓦岗军的撤退道路,以免瓦岗军的退路被断。

    连夜脱逃的翟弘白送给了齐郡将士一个功劳,秦琼率领骑兵连夜追击,干掉了翟弘的殿后队伍,夺回了一些钱粮牛羊,酸枣城也不费一兵一卒回到了张须陀手中,张须陀闻讯后也多少有些开心,立即以荥阳通守的名誉任命了临时县令,让新县令组织百姓守城,提防瓦岗军去而复返,然后率领齐郡隋军继续西进,在第二天就渡过了通济渠,又在第三天下午顺利抵达管城,吓退了正在周边游荡的瓦岗军偏师,也见到了这段时间天天躲在城里发抖的郇王杨庆。

    与杨庆交谈的结果让张须陀十分无奈,做为荥阳太守皇亲国戚,杨庆居然连瓦岗军的主力究竟在什么地方都没有探到,一个劲的只说荥阳境内到处都是瓦岗贼,到处都是杀官造反的流民变民,遍地是贼,也遍地都是从贼乱民,荥阳官军连战连败,根本就不是乱贼对手,能为张须陀提供的情报支持也根本就不存在。张须陀和贾务本无可奈何,也只好亲自动手从头开始,安排斥候细作四处侦察,同时派出精锐抓舌头问口供,审问瓦岗军的主力所在。

    把侦察工作安排好了以后,张须陀才抽空问起汜水虎牢关的情况,得知虎牢关所在的汜水县至今安然无恙后,张须陀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只要汜水没事就好,如果让瓦岗贼破了虎牢关杀进河南郡,老夫就没脸去见陈应良那小鬼头了。”

    “大帅,你还用得着对他愧疚?”旁边的贾务本一听不乐意了,道:“雁门勤王后,他倒是躲在东都吃香喝辣了,留下我们在河南十二郡吃苦受罪,这次也不带兵来给我们帮个忙,是他对不起我们,不是我们对不起他。”

    “别这么小肚鸡肠。”张须陀笑笑,道:“留他在洛阳,是陛下的意思,他自己决定不了,现在他又是东都留守,肩负重任,一举一动关乎国都安全,没有陛下的旨意,他那敢轻举妄动?”

    “那他起码可以派一支军队来给我们帮个忙啊。”贾务本有些不服气,然后贾务本又建议道:“大帅,要不咱们向他求援如何,请他派遣一支援军给我们帮忙,他当初在谯彭的旧部精锐,现在大部分在东都,那些家伙虽然在耍钱方面不够意思,在打仗方面却可以靠得住,让他派过几千精锐过来,可以替我们分担不少压力。”

    张须陀一度有些动心,还不由想起了自己与陈应良最后一次见面时,陈应良曾经主动说过,自己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向他求援,他一定会尽力帮忙到底。但是再仔细一想后,张须陀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瓦岗贼是我们手下的常败之将,我们对付得了,用不着向他求援。”贾务本又劝了几句,张须陀却还是不听,贾务本也只得放弃。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齐郡隋军除了抓紧时间休息和恢复体力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重新打通与荥阳诸城的联络,同时侦察瓦岗军的主力所在,贾务本、秦琼、贺延玉和木兰等将适当率军出击,四战四胜,四次击败瓦岗军偏师,沉重打击了瓦岗军在荥阳境内的猖獗气焰,也迫使瓦岗军各路偏师纷纷向北转移,间接暴露了他们的主力所在,让张须陀和贾务本可以基本确定瓦岗军主力就在邻近金堤关的荥泽一带。

    也是凑巧,齐郡隋军抵达管城后发起的第四战,是贾务本领着木兰去荥阳县境内驱逐在那里活动的瓦岗偏师,而这支瓦岗偏师又恰好是单雄信率领,单雄信还与曾经的辱妹仇人在战场上见了一面,但不过单雄信急于率军撤退,没能与木兰再次交手说话,所以单雄信也只能在摆脱了隋军追击后咬牙切齿了几句,“臭小子,想不到你也来了,等着瞧,这次看我怎么给盈盈报仇!”

    贾务本率军回到管城大营时,时间已经是十月十六的正午,与张须陀见面后,贾务本先是如实报告了交战经过和单雄信的撤退方向,然后又对张须陀说道:“大帅,可以确定瓦岗贼主力就在荥泽了,那里是唯一没有和我们恢复联络的荥阳县城,也是我们的细作唯一无法潜入的地域,翟让逆贼必然藏身在那里,说不定还有可能就在荥泽城中。”

    张须陀点点头,道:“老夫也是这个判断,战机难得,传令下去,今天做好出战准备,明天就向荥泽开拔,去找瓦岗贼主力决战。”

    贾务本答应,立即领着齐郡众将下去布置出兵,然而就在这时,帐外却突然有传令兵来报,说是有一人自称是东都留守陈应良的幕府书办,奉陈应良之令前来拜见张须陀,多少有些思念陈丧良的张须陀一听大喜,赶紧下令召见,而当传令兵把陈应良的使者领进帐中后,张须陀一看来人就顿时乐了,原来陈应良派来的所谓书办使者,竟然是一名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张须陀不由放声大笑道:“还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陈小子年纪轻轻就算了,帐下用的书办竟然比他更年轻,小家伙,今年有十七岁没有?”

    “禀大帅,小人虚岁十七。”使者恭敬回答,又向张须陀行礼说道:“小人王玄策,奉陈留守之命前来拜见大帅,大帅金安。”

    张须陀笑着挥手,先让王玄策坐下,然后才问道:“陈小子怎么把你派来了?袁天罡、魏徵和钱向民他们呢?”

    “禀大帅,玄成先生他们都有公务缠身,实在无法前来。”王玄策如实答道:“钱大人他听说荥阳境内贼乱严重,乱贼横行,哭着喊着不敢来,小人久闻大帅大名,心中仰慕之至,就自告奋勇来担任了这个信使。这是我们陈留守给大帅你的书信,请大帅你过目。”

    “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胆色,不错。”张须陀夸奖了王玄策一句,一边接过亲兵转递来的书信,一边随口问道:“在路上遇到乱贼没有?”

    “遇到过三次,两次隔得远,小人及早避开,有一次差点被乱贼抓到,好在小人及时脱逃了。”王玄策回答。

    见王玄策神色如常,毫无胆怯,张须陀又暗赞了一句不愧是陈丧良的书办,这才打开书信观看,陈丧良熟悉的别扭字也顿时跃入了张须陀的眼帘,让张须陀不由生出了一种亲切感觉,不过再当仔细一看陈应良的书信内容后,张须陀又顿时笑了,还笑骂道:“臭小子,还真是没变,又跑来教老夫怎么打仗了。”

    原来,陈应良在书信上除了说了一大堆思念张须陀的肉麻废话外,主要内容是力劝张须陀谨慎用兵,千万小心瓦岗军用计,尤其要小心瓦岗军利用齐郡军队从无败绩的骄傲心理,诈败诱敌,把齐郡军队诱入险地陷阱,还建议张须陀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稳扎稳打,宁可错过机会也不能冒险,一步一步的把瓦岗军逼出荥阳,然后再设法破敌。

    事前得过陈应良的指点,听到张须陀的语气不屑,王玄策忙又说道:“大帅,陈留守还让晚辈提醒你一句,杨玄感余孽李密此刻正在瓦岗贼军之中,并且已经得到翟让的重用,这个李密是唯一在战场上骗过陈留守的人,狡诈奸猾,世上几乎无人企及,大帅你与他对阵,还请千万小心再小心。如果有需要,大帅你也可以随时遣使向陈留守求援,陈留守一定会竭尽全力。”

    “回去告诉他,多谢他的好意,老夫当然会小心谨慎,援军也暂时不需要。”张须陀不以为意的笑笑,又道:“你远来辛苦,也不用急着走,先住一晚上吧,老夫晚上把给陈留守的回书给你。”

    “多谢大帅,小人正想见识大帅的雄师风采。”志气很高的王玄策一听大喜,赶紧拱手道谢,然后从背上包裹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双手捧了说道:“大帅,这是我们陈留守让小人给你带来的人参与鹿茸,给你补身体用的,请你务必收下。陈留守还说,他知道你为官清廉,从不收受贿赂,但这些东西是他用自己的俸禄买的,很干净,没有一点百姓的民脂民膏。”

    张须陀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微笑说道:“既然陈小子把话说到这步了,那老夫就破例收下了,多谢。”

    王玄策大喜,忙亲手把礼物郑重呈到张须陀的面前,张须陀含笑收下,然后王玄策又说道:“大帅,陈留守还让小人带了一份礼物给花木兰花将军,不知大帅能否让人为小人引见花将军,当面呈送礼物。”

    “陈小子和木兰,到底是什么关系?”张须陀心中大奇,可是又不好多问,便随意安排了一个亲兵领着王玄策去见木兰,然后就去忙碌第二天向荥泽出兵的事了。

    难以形容木兰看到陈应良礼物时是什么心情,尽管铁公鸡陈应良送给木兰只是一小盒这时代罕见的冰糖,可是嚼着清甜的冰糖,木兰心中的滋味还是万分复杂,还低声向王玄策问道:“听说你们陈留守已经成亲了,是真的吗?”

    王玄策点头确认,心下却无比纳闷,暗道:“这个娘娘腔问这干什么?还有,张须陀大帅麾下这么多大将,陈留守怎么单单给这个娘娘腔捎来礼物?难道说,陈留守还有那方面的特殊癖好?”

    冰糖突然有些苦了,木兰又咀嚼了几下,这才说道:“回去告诉他,谢谢他送的祖孙糖,军务在身,我没能去参加他的婚礼,请他不要计较,如果有缘再会,我一定会补上贺礼。”

    王玄策恭敬答应,这才告辞离去,留下木兰在原地发呆,心头影象晃动,闪来闪去的,却是同一个人的影子。

    …………

    木兰在齐郡隋军营中思念某人,但她却绝对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瓦岗军所控制的荥泽城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却在思念着她,这个少女叫做单盈盈,是因为她的兄长单雄信告诉她,木兰也出现在了荥阳战场,让单盈盈想起了许多甜蜜而又尴尬的往事,也想起了那个眉清目秀又温柔体贴的‘木兰’。

    出神间,正在帮着单雄信梳头的单盈盈差点没把单雄信的头发揪下一缕,疼得单雄信大叫,赶紧喝问妹妹是否又在调皮,单盈盈慌忙道歉,然后又问道:“兄长,你真的没有看错?那个花木兰,也来荥泽了?”

    “真罗嗦,你问几遍了?”单雄信不耐烦的说道:“那个匹夫和我单打独斗那么多次,化成灰我都认识,怎么可能看错?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放给他,一定会给你报仇!快些,我还要去见大王和蒲山公。”

    单盈盈答应,赶紧加快动作,又犹豫着说道:“兄长,如果你再战场上碰到他,如果有机会的话,能不能把他抓回来,别……,别杀他。”

    “别杀他?为什么?”

    单雄信一楞,再回头一看妹妹时,却见妹妹的一张可爱小脸早已红到了脖子根,单雄信也顿时恍然大悟了,笑道:“明白了,好吧,在战场上如果有机会,我争取把他给你抓回来。那小子长得还算不错,武艺也勉强,到时候如果他愿意投降我们瓦岗义师,我可以考虑,可以考虑啊。”

    听到兄长的坏笑,单盈盈扔下梳子,捂着滚烫的小脸跑了,道:“还哥哥呢,胡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想报答他上次没伤害我。”

    再最后补充一句,本来王玄策第二天一早就应该带着张须陀给陈应良的回信返回东都交差,但是因为一个突然的意外,却让张须陀忘记了给陈应良回信的事,也因为

第298章 大海寺

    公元六百一十六年十二月一日,隋大业十二年十月十七日,阴。

    天色阴沉,张须陀的脸色也同样阴郁,雪白的胡须在初冬的寒风中飘扬,将张须陀的神情映照得更加严肃刚毅,担任前锋的贺延玉来与张须陀辞行,张须陀也只交代了一句话,“小心,随时与中军保持联系。”

    贺延玉率领两千步兵先行出发了,由八千步骑组成的中军主力也已经出营集结完毕,贾务本率领的后军也已经将军需帐篷装车,随时可以离营出发。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贾务本才张须陀碰了一个头,向张须陀说道:“大帅,荥泽那边敌情不明,小心些。”

    张须陀点点头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后,张须陀还是低声说道:“务本,有个坏消息告诉你,昨天傍晚时,江都那边传来消息,宇文述宇文柱国过世了。”

    “宇文述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贾务本大吃一惊。

    “十月初六,也恰好是我们进入荥阳郡那天。”张须陀低声答道。

    “怎么这么巧?”贾务本又是一惊,“我们刚进入荥阳那天,宇文柱国过世,昨天我们刚决定进兵荥泽发起决战,他过世的消息就传来,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老夫也觉得很不吉利,昨夜一直都是心惊肉跳,心神恍惚,睡不安眠。”

    毕竟只是七世纪的人,即便英勇无畏如张须陀,也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神秘,大感不吉,然后张须陀又说道:“宇文柱国总领天下军务,是名副其实的大隋军方第一人,为政虽然口碑不佳,用兵治军却颇有建树,我们齐郡军队能够走到今天,也和他的不吝支持有关,现在他突然过世,我们大隋军队只怕又要有一番大的动荡了。”

    贾务本的官职是齐郡鹰扬郎将,隶属于十六卫府,听到张须陀这番话难免有些默然,然后才安慰道:“大帅勿忧,此事不过是巧合,天地之大,无奇不有,碰上这样的巧合也不足为奇。再说了,以大帅你的威望资历与职位重要性,不管是谁接替宇文柱国总领天下军务,也只会和宇文柱国一样的继续支持我们齐郡将士。”

    张须陀轻轻点头,又低声说道:“这件事,暂时别公布出去,以免影响军心士气。”

    贾务本应诺间,陈丧良派来的信使王玄策突然来到了张须陀的面前求见,也是看到了实岁还没满十七岁的王玄策,张须陀才猛的想起自己忘了写给陈丧良的回信,好在事情不算太急,张须陀便对王玄策笑道:“小家伙,真是不好意思,老夫昨天太忙,忘记了给陈留守写回信,这会又来不及了,要不你给老夫带一个口信回去吧。”

    如果换成了别的使者,肯定就已经是一口答应了,但王玄策是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全世界历史上最奇葩的多事使者!所以听了张须陀这话后,王玄策不仅没有应诺,还立即就说道:“大帅,没关系,请让小人随你出征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写好回书,小人什么时候回去送信。小子不才,想亲眼一睹大帅你的盖世雄风,也想亲眼见识一下名震天下的八风营如何大展神威,大破贼军,还请大帅务必恩准。”

    “你不怕危险?”张须陀微笑着问了一句废话——对于一个敢做出一人灭一国猛事的奇葩来说,这句话确实非常多余。

    “晚辈不怕。”王玄策赶紧恭敬行礼,拱手说道:“三年前,陈留守也和晚辈的年龄差不多,就敢单枪匹马到辽东投军,为国效力,进而建立不世功勋。晚辈不才,不敢与陈留守并肩,却也愿意追随陈留守光辉,向他学习效仿。”

    “有志气,陈小子用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张须陀赞了一句,又随口说道:“好吧,既然你有这个胆量志气,老夫成全你,随老夫的亲兵队行动。”王玄策一听大喜,赶紧向张须陀道谢,然后立即尾随张须陀的亲兵队伍行动。

    经历了这场小风波后,齐郡主力立即在张须陀的亲自率领下动身出发,向着管城西北面的荥泽县开拔,而目的地荥泽距离管城其实也没有多远,一天时间足以抵达荥泽城下,所以齐郡隋军也没有急于赶路,保持了正常速度从容行进,同时不断派出斥候探马侦察前方与周边的情况,行进间动作也绝对算得上谨慎。

    翟让治下的瓦岗军与齐郡隋军也算是老对手了,这几年来,为了保护通济渠的安全和畅通,齐郡隋军没少到梁郡、济阴与瓦岗军交战,每一次都顺利击败瓦岗军,从无败绩,虽然因为瓦岗军跑得太快和太得当地百姓支持,始终都没有歼灭瓦岗军主力,但心理优势早已建立,再加上来到荥阳郡后五次与瓦岗军交手都轻松取胜,所以齐郡隋军中上到张须陀本人,下到普通士卒,全都半点担心无法打败瓦岗军,惟独只担心找不到瓦岗军主力。

    也正因为如此,齐郡隋军在行军间心态都普遍比较放松,还是因为如此,当意外突然出现时,齐郡隋军上下也为之大为震惊,而这个意外也太过让人出乎预料——午时刚到,担任前锋的贺延玉突然派人送来探报,说是在荥泽东南面发现大批的瓦岗军队伍,打着翟让的旗号,还正在向着齐郡隋军的位置赶来,似乎有主动迎战齐郡隋军的企图。

    “翟让亲自率军前来迎战?”张须陀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明来敌数量大约三万余人后,张须陀立即命令贺延玉停止前进,列方阵扎稳阵脚,也命令中军主力加速前进。命令传达,只怕敌人跑不怕敌人战的齐郡将士士气大振,立即大步前进,片刻之后就追上了前方的贺延玉。

    刚与前军会合,西北方向已然是尘烟冲天,无数衣衫褴褛的贼兵铺天盖地涌来,为首一面红色大旗,还真是张须陀见过几次的翟让帅旗。见此情景,兵力处于弱势的齐郡将士不仅没有半点紧张担忧,相反还欢呼震天,无数将士喜形于色,都说这次终于简单了,终于可以一战干掉瓦岗贼主力不必跟在他们的屁股后辛苦追赶了。张须陀也是欣喜万分,大笑道:“翟让!还真是翟让逆贼!”

    大喜过望归大喜过望,张须陀在用兵方面还是十分谨慎,并没有立即下令发起总攻,而是命令军队立即结成方阵,以方阵迎敌,结果再当训练有素的齐郡将士迅速立定阵势时,瓦岗军也已经冲到了近前,金色甲盔的翟让亲率数百骑兵身临第一线,用马鞭指着张须陀的帅旗破口大骂,张须陀也不怒反喜,立即下令方阵推进,直向翟让的帅旗,翟让也和以往作战一样,立即就下令发起总攻,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催动全军冲击齐郡方阵。

    声如雷鸣的呐喊声中,数量至少三倍于齐郡隋军的瓦岗军士兵潮水一般涌来,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密集羽箭与齐郡将士的狰狞笑容,强劲的羽箭呼啸旋转落下,将一个接一个的瓦岗贼洞穿射翻,但是事前已经被鼓足了劲的瓦岗兵却还是冲锋不止,杀一个官兵赏粮三石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与活捉张须陀的口号声交映争辉。

    潮水拍打在了礁石上,化为无数水花,在绝对的装备、训练与经验差距面前,瓦岗贼兵数量再多,也根本不可能冲垮齐郡将士的方阵,相反还被方阵中刺出的长枪长矛捅得人仰马翻,尸横满地,继而又被刀剑斧头劈砍得粉身碎骨,尸骸不齐,失去了冲击惯性优势的瓦岗贼兵拥挤在齐郡将士的方阵前,你推我搡,进退不得,被缓缓推进的齐郡将士杀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

    和以往的每一次交战一样,装备粗劣又训练不足的瓦岗军只能靠人命堆才能与齐郡将士抗衡,常常需要死伤上好几人,才能有一个特别悍勇的瓦岗贼兵赢得与齐郡将士近身肉搏的机会,而迎接这个勇士的,也通常是被配合娴熟的隋军将士乱刀分尸的可怜下场,螳臂当车,蜻蜓撼石柱,全军总攻注定毫无作用,伤亡比巨大得吓人。

    在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推进的齐郡将士面前,瓦岗军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是节节败退再后退,胆怯后逃的瓦岗贼兵接二连三,以至于连翟让身边的督战队杀都杀不光,齐郡将士则一如既往的高歌猛进,全力向着翟让帅旗所在的方向碾压,所有敢于阻拦在前方的瓦岗贼兵无不化为齑粉。

    翟让这次表现得明显比以往争气,催促军队足足扛住了半个小时都没有收兵逃跑,直到齐郡将士的方阵距离他已经只有一百来步,流矢已经可以射到他的马前,还有看到贾务本率领的后军也已经赶到战场,翟让这才和往常一样的下令逃命,还和往常与张须陀交战一样,身先士卒的冲到了逃亡一线,瓦岗贼兵大都跟从,跟在翟让的帅旗后逃得一个比一个更快。

    好不容易逮到了翟让本人,又看到周围地势开阔,没有可以伏兵之地,张须陀当然是命令全力追击,近万齐郡将士人马争驰,紧紧跟着翟让的帅旗不放,张须陀也逐渐越众而出,冲到了追击战的第一线,口中吼声如雷,“追!活捉翟让逆贼!”

    冲在第一线的张须陀没有任何危险,因为瓦岗军是真败绝对不是诈败,从上到下都是跟着翟让的帅旗逃命,全无半点回身迎战的意图,举凡被隋军追上的瓦岗贼兵也不是被乱刀砍死,就是跪地投降,绝望的求饶号哭声惊天动地,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的隋军将士则神情轻松,大步流星的只是继续前进,说什么都要追上荥阳郡的祸乱之源翟让大贼。

    太多的胜利麻痹了齐郡将士的神经,常胜不败的习惯了齐郡将士的思维,翟让这块香饵散发的甜蜜味道,也勾摄了齐郡将士的心魂,不管是张须陀还是其他的齐郡将士,甚至包括随后赶来的贾务本,全都没有察觉到,翟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他们领向了地势开阔却林木茂密的正西方向,也没有留心到,他们的队伍在追击之中,不知不觉间混乱了编制,拉长了队形,整齐的方阵,也逐渐变成了腰部无比脆弱的长蛇形…………

    历史车轮的巨大惯性,非人力所能阻拦,陈应良也不例外,在翟让亲自担当诱饵的勾引下,着急一战破敌的齐郡隋军一口气追出了近二十里,来到一个林木茂密、丘陵众多的道路狭窄地,这个地方的西南面山上,有一座寺庙,寺庙的名字叫大海寺。

    “轰隆!”

    突然传来的如雷巨响震麻了齐郡将士的耳膜,突然杀出瓦岗骑兵也让无数的齐郡将士瞳孔猛烈收缩,在李密的亲自率领下,树林中突然冲出的瓦岗骑兵如同钢刀切豆腐,轻而易举的就切断了齐郡隋军的脆弱腰部,自打大业七年三月成军以来,近六年时间里战无不胜的齐郡雄师,头一次被敌人拦腰切断,首尾不能相顾。

    “活捉张须陀!杀光狗官兵!”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茂密的树林中,草木丛生的丘陵后,同时涌出无数的瓦岗贼兵,高举着血一般鲜红的瓦岗旗帜,从四面八方杀向已经被拦腰切断的齐郡队伍,隋末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大海寺之战,也随之正式展开。

    齐郡将士的胜利太多了,多得让他们都已经忘记了失败的滋味,也让他们忘记了如何在逆境中迎难而上,在突然被全面包围的情况下,编制早已混乱的齐郡将士顿时变得更加混乱,张须陀的应变命令也因为腰部被断,无法象以往那样迅速传达全军,齐郡将士只能是各自迎战,独自迎战已经在实战中不断历练出来的瓦岗军精锐,真正的瓦岗军精锐。

    逐渐成长出来的瓦岗军也确实今非昔比,在翟让、李密、徐世勣、王伯当和、单雄信和杨积善等瓦岗将领率领下,各路瓦岗军保持着统一的行动,如同一柄柄利刃,一刀一刀狠狠插入齐郡军中,象疤丁解牛一样,把齐郡隋军肢解得支离破碎,更加不成队形,罗士信、贺延玉、秦琼、木兰和贾务本等将完全只能各自为战,张须陀身边也只剩下了樊虎和唐万彻可以指挥。

    别无选择,张须陀只能是亲自挥刀上阵,亲自率领军队向开阔地突然,恨他入骨的翟让则亲自率军封堵,红着眼睛大喊一定要拿下张须陀老狗的人头。

    没有人能是沙场老将张须陀的对手,也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拦得住张须陀亲兵和樊虎、唐万彻两员猛将的舍命冲击,在亲自挥刀砍杀了八九名瓦岗兵后,张须陀终于还是领着几百士兵冲出了包围,后面樊虎和唐万彻本想跟上,好不容易冲出的缺口,也立即被潮水一般涌上的瓦岗军重新堵上。

    如果张须陀这时候舍弃被包围的部下立即撤退,那么历史肯定会被改写,可惜历史的七十码很难被人阻挡,张须陀如果是舍弃部下单独逃命的人,那他也不配被叫做张须陀,所以看到部下被重新包围后,本已经在瓦岗贼懊恼的叫喊中逃到远处的张须陀,毫不犹豫的掉转马头,再次冲进敌阵来救部下。瓦岗贼上下惊喜得难以置信的大叫,复又倾尽全力重新包围了张须陀。

    见到了嚎啕大哭的樊虎和唐万彻时,张须陀身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再领着这两名将领冲出包围时,张须陀身上已经有两道伤口,但是张须陀却还是毫不犹豫,义无返顾的冲向邻近被围的贺延玉,挥舞着横刀砍杀贼兵,如同下山猛虎冲向密密麻麻的瓦岗贼兵。看到这一景象,即便深恨张须陀入骨,翟让也忍不住放声大吼,“天下还有这样的人?!”

    在营救贺延玉的激战中,唐万彻阵亡,被几个瓦岗贼兵硬生生拖下了战马,按在地上乱枪捅成了蜂窝,临死时,唐万彻还生生咬断了一个敌人的咽喉。而当救出贺延玉后,张须陀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把已经负伤的贺延玉带出了包围圈,让亲兵把痛哭失声的贺延玉带往安全地带后,张须陀第三次亲自杀入重围,把被徐世勣和王伯当联手包围的秦琼救出,激战间,以箭术闻名的王伯当突施冷箭,一箭射中了张须陀的左肩,箭镞透甲入肉,张须陀一声不吭的斩断箭杆,继而又一刀劈翻了一名迎面冲来的瓦岗将领,把他连头带左肩一起削断。

    再带着秦琼冲出重围时,张须陀的背上又插上了一支羽箭,身上也又多了五六道伤口,然而张须陀却连包扎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就命令秦琼组织败军保护伤兵向来路撤退,秦琼哭着拒绝,张须陀放声大吼,“你想让受伤的将士们被瓦岗贼抓去活埋么?带他们走!这是命令!”

    秦琼大哭着带着伤兵走了,满身是血的张须陀却第四次冲回战场,第四次在瓦岗贼兵的惊叫声中冲回包围圈,这一次,张须陀的营救目标是被瓦岗贼包围的木兰,结果这一次,张须陀也碰到了瓦岗最狡猾的狐狸——李密。

    “让张须陀进阵!拦他的部下!”

    李密这道冷静命令决定了张须陀的命运,在瓦岗军的有意放纵下,张须陀本人倒是顺利冲进了包围圈,他大部分的忠勇亲兵和同样满身血染的猛将樊虎,却被迅速补漏的瓦岗军拦住,苦战中,樊虎先是被流矢射中,继而战马被砍死,落马后就没有站起来,被潮水一般涌上的瓦岗贼兵直接乱刀分尸。

    当见到木兰时,张须陀全身已经有十多处伤,盔甲也破了,从右侧头部伤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头发,左肘关节粉碎,动弹不得,右腿、背部也一直血流不止,木兰大哭着质问张须陀为什么要来救她?张须陀笑而不语,只是用刃口残缺的横刀指出了突围方向,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支羽箭突然飞来,准确射中张须陀的战马眼睛,战马吃疼人立,将重伤的张须陀掀下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大地。

    “大帅!大帅!”无数的惊恐叫喊声同时响起,一个身影还迅速扑向了张须陀,一边搀扶着张须陀起身,一边带着哭腔喊道:“大帅,你快上我的马!”

    “是你?”张须陀认出了搀扶自己的人是王玄策,再看到奉命跟随自己亲兵队行动的王玄策脸上身上的鲜血和手里的带血横刀时,张须陀顿时笑了,道:“真不愧是陈小子麾下的人,是条汉子。可惜,老夫没听陈小子的良言相劝,也没听你的善言提醒。”

    “大帅,这些话以后再说,你快上马!”王玄策哭着把张须陀硬撑上自己的战马,张须陀拒绝间,又有一大股贼军从侧面冲来,冲进了张须陀身边隋军人群展开混战,木兰及隋军将士被迫迎战,张须陀也永远的失去了重新上马的机会。

    尽管遍体鳞伤,张须陀仍用力站稳,几个敌兵迎面冲来,一个贼兵大喊着抡起尖锐的长矛向他前胸猛刺,张须陀右手的横刀一闪,从贼兵的左肩砍至胸口,但与此同时,另一个贼兵的长矛却刺中了他的脖颈,顿时喷出的鲜血化作热雨沿着身体流淌,木兰和王玄策哭着奋力与敌兵交战。张须陀摇摇晃晃,把刀插在地上,紧抓刀柄,支撑着身体,艰难命令道:“木兰,带上人先走,老夫给你们殿后……。”

    话没说话,卟一声响,一柄长矛从张须陀的后背刺入,穿过早已破碎不堪的背甲,刺入张须陀的后心,直入心脏,张须陀奋起神力,回身一刀将来敌脖颈割断,却再没有力量躲闪从侧面刺来的长矛,长矛从肋下钻入张须陀的身体,鲜血象红蛇一样,不断从后心伤口涌出,张须陀那染血的头颅,也终于无力的垂下…………

    被无数贼兵缠住的木兰早已泣不成声,却被越来越多的贼兵逼得距离张须陀越来越远,王玄策带伤冲回张须陀身旁,奋力砍翻偷袭张须陀的瓦岗士兵,又把张须陀高大的身躯背到了背上,试图背着张须陀突围,然而还没有走出三步,王玄策就又被无数的瓦岗贼兵包围,为首一将大喝道:“交出张须陀,饶你不死!”

    “呸!”王玄策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向了那贼将,那贼将大怒,喝道:“杀!”

    “且慢!”瓦岗贼兵纷纷挺枪的关键时刻,喝止声音及时传来,制止了贼兵动作,紧接着,一个黑脸的书生打马出现在了王玄策的面前,笑道:“这小子我喜欢,要活的。小子,我叫李密,我喜欢你这份忠勇,身边也正缺你这样的人,我答应你,只要你投降,我就不让士兵侮辱张须陀的尸体,还让他入土为安。”

    张须陀的身体在王玄策的背上逐渐冰冷,王玄策稍一踌躇走神间,耳边风声突响,一只拳头突然砸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把他直接打昏过去,带着张须陀一起砸翻在地,瓦岗军一轰而上间,李密又笑着说道:“别伤这小子的性命,带回去。”

    “张须陀死了!张须陀死了!”

    叫喊声穿过乱战的血雨烟云,震动了交战双方的耳膜,无数的人呆若木鸡,无数的人难以置信,不管是齐郡将士,还是瓦岗士兵,一时半会间都难以相信这一事实,哭喊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而做为瓦岗军的首领,翟让更是激动得跪在地上,以拳锤地,放声大哭,“张须陀死了!终于死了!终于死了!这个老不死!终于死了————!”

    公元六百一十六年十二月一日,隋大业十二年十月十七日,隋廷柱石,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须陀,兵败大海寺,被贼兵所围,为救部下,张须陀四次冲入重围,力战伤重而亡,时年五十二岁。张须陀部惨败,仅有约五千残兵败将突围,在张须陀副手贾务本率领下逃出战场,贾务本同样身负重伤,麾下大将樊虎、唐万彻与沈玉等人先后战死,木兰被瓦岗大将单雄信俘虏。张须陀也是继宇文述病故后,短短十一天内,大隋朝廷损失的第二名重将。

    消息传开,张须陀部官兵尽夜号哭,数日不止,黄河以南的十二郡县,士气沮丧,东都留守陈应良闻讯,哭昏在地两次。

第299章 自掘坟墓

    和历史上一样,大海寺这一战翟让其实并不想打,也不敢打,瓦岗诸将也几乎都没有胆量与从无败绩的张须陀与战无不胜的齐郡隋军决战,以至于在收到张须陀抵达齐郡的消息后,瓦岗诸将纷纷都劝说翟让尽快退兵,不要与张须陀正面交战,翟让也已经做出了撤出荥阳的决定,并且几乎付诸实施。

    是李密力排众议,费尽口舌才说服了翟让发起这场决战,李密向翟让指出,张须陀虽然英勇,但脾气过于耿直急噪,性格弱点突出,有很大空子可钻,齐郡隋军虽然精锐,但连年征战,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将领士卒早已经是筋疲力尽,厌战思乡的心理问题十分严重,又连战连胜从无败绩,普遍存在轻敌大意的思想,这样的军队在打顺风仗时固然是依旧英勇无敌,可是一旦处于逆境,内部问题就必然爆发,而已经逐渐成长起来的瓦岗军只要抓住齐郡隋军轻敌大意的弱点,必然能够打败张须陀!

    翟让听从了李密的建议,把全盘伏击计划都交给李密安排布置,自己还亲自上阵担任诱饵,结果一战下来,翟让和瓦岗军终于击败了他们畏之如虎的张须陀与齐郡隋军,也成就了李密的赫赫威名,大海寺之战结束后,李密的名字很快就响彻了华夏九州,成为了反隋起义军的最杰出代表,也成为了隋军梦魇,隋炀帝最为咬牙切齿的反贼。

    大胜后的瓦岗军队伍里当然尽是一片欢声笑语,再当瓦岗军撤回到了临时基地荥泽大营时,荥泽城的里里外外也顿时成为了欢乐的海洋,留守的将领士兵和随军家眷全部出城出营迎接,还有许多的普通百姓也自发的组织起来,在道路敲锣打鼓的迎接瓦岗军凯旋之师,与瓦岗军将士一起欢呼这场来自不易的大胜——这些百姓可不是憎恨为官清廉的张须陀,而是不愿再被隋炀帝的暴政荼毒,发自内心的拥戴杀官放粮的瓦岗军。

    随军一同来到了荥阳郡的单盈盈当然也在迎接的人群中,看到兄长单雄信安然无恙的率军归来,单箩莉提到嗓子的心安然落地之余,赶紧上前来与单雄信见礼,一边恭喜兄长大获全胜,一边又关心问起单雄信有没有受伤?心情正好的单雄信则笑得十分开心,答道:“伤带回来了一点,又顺便给你带回来一件礼物,想不想要?”

    “礼物?什么礼物?”单盈盈一楞。

    “一个叫花木兰的俊小子。”早就知道妹妹心思的单雄信笑得很坏。

    “花木兰?”单盈盈这一喜非同小可了,脱口就问道:“你真把他抓到了?”

    “那是当然,妹妹交代的事,哥哥能不尽力去办?”单雄信放声大笑,又道:“不过这小子也真难抓,被包围了还宁死不降,为了抓他还伤了三四个弟兄,最后还是我亲自出手,用槊杆打昏了他,这才把他抓到。臭小子,如果不是他受了不少伤,手里的刀也断了,他最后那刀就捅穿我的肚子了。”

    “他受了不少伤?重不重?”单小箩莉一听急了,赶紧追问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臭丫头,你是他的妹妹,还是我的妹妹?”单雄信一听来气了,装做生气的说道:“你哥哥身上的伤,就是他留下的,你不关心我这个哥哥,关心他干什么?”

    “你好生生的站在这,我用得着怎么关心?大不了一会帮你上药就是了。”单盈盈理直气壮的反驳,又道:“我关心他,还不是因为他上次对我以礼相待,想要报答一下他。知恩要图报,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我这么做还不是听你的话。”

    “臭丫头,这时候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叫你留在瓦岗的时候,你怎么不听话?”单雄信更是来气,又往后一指,喝道:“他就在后面的俘虏队里,你想报恩就快去吧,不过我可要先告诉你,如何处置那个臭小子,得听大王的安排,到时候大王不管把他是剐是杀,我都不管。”

    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单雄信的队伍背后,单小箩莉本想抬动脚步,但脚步刚动,单箩莉又收了回来,红着脸说道:“算了,反正你在战场上饶了他一命,就算替我报恩了,我也用不着去见他了。”

    “真的不见?”单雄信笑道:“一会大王如果下令把他杀了,你可就是连和他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单箩莉红着脸踌躇,这时,正好有传令兵过来传达翟让的命令,要求单雄信立即率军归营,安顿好军队后立即到大帐拜见翟让,单雄信答应,立即挥手催动军队尽快回营,又要妹妹回城去安心休息,不要胡乱跑动。单箩莉红着脸答应,又凑到单雄信的耳边低声说道:“哥哥,如果大王要杀他,替我帮他求个情,尽可能给他留一条命。”

    “替他求情?为什么?”单雄信很诧异的反问,又道:“他又不是我妹夫,我为什么要给他求情?”

    “你就胡说吧!”单箩莉的小脸红到了脖子根,撒腿就往外跑,又道:“总之你记住,替他求情。”

    红着脸跑回了人群,单箩莉并没有急着回城,而是躲在了人群里,继续偷看瓦岗军归营,当单雄信的麾下军队押着俘虏经过面前时,单箩莉更是睁大了眼睛,努力寻找一个熟悉影子,然而让单箩莉失望的是,她仅仅只是看到了几十名遍体鳞伤的隋军俘虏,脸上被鲜血泥土涂得根本看不出容貌模样的俘虏,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一年多来朝思暮想的身影。大失所望之余,单箩莉也不由在心中说道:“大王,你可一定不要杀他,哥哥,你也一定要救他啊。”

    安顿好了回营队伍后,单雄信先是简单梳洗了一下,然后马上就领了几个亲兵,押上了这次大战中瓦岗军抓到的最大俘虏花木兰,带着她一同来到中军大帐中拜见翟让,也顺便向翟让献俘。被粗麻绳绑成粽子一样的木兰也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一路上骂声不绝,试图故意激怒敌人,让单雄信现在就把她处死,可惜木兰这番心机纯粹白废,不管多难听多恶毒,单雄信都始终没有生气,还不断的打量木兰模样,偶尔又煞有其事的点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单雄信来得比较晚,进到中军大帐时,大帐里早就已经挤满了喜笑颜开的瓦岗将领,翟让也正在帅椅上放声大笑,见到瓦岗元老单雄信进来,翟让还大笑说道:“雄信,怎么现在才来?听说你亲手抓到了一个官军大将,是谁?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就在帐外。”单雄信笑着说道:“那个官军大将也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去年在瓦岗寨前,和我大战过好几百回合的花木兰。”

    “是那匹夫?”翟让一听大喜,道:“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听说他还是张须陀老狗麾下的四大将之一,雄信你能把他生擒活捉,真是大功一……。”

    “蒲山公到——!”

    突然传来的长喝声打断了翟让对单雄信的赞誉,听到这声音,翟让立即站了起来,瓦岗诸将也全都停止了欢笑喧闹,一起涌到大帐门前迎接这次大战的头号功臣李密,然后很快的,李密就在亲信王伯当与杨积善的左右簇拥下进到大帐了。见包括翟让在内的所有人都来自己的面前行礼问安,李密大感受宠若惊,赶紧拱手说道:“诸公,太过了,太过了,密有何德何能,敢劳诸公如此相迎?”

    众人都说理所应当,翟让则一把拉起了李密,二话不说就把李密拉到了中间的帅位上,非要把李密按了坐下,李密大惊,假惺惺的询问为何如此?翟让这才大声说道:“蒲山公,多余的话不说了,之前我就说过,你如果打败张须陀,让我们瓦岗将士可以放心闭眼睡觉,我就把位置让给你!现在你已经成功,这个位置应该归你坐,也只有你才配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瓦岗之主,我们都听你的!”

    如果李密现在兵权在握,党羽走狗如云,那么李密肯定就老实不客气坐下了,很可惜的是,现在的瓦岗军兵权仍然还在翟让手里,真正甘心俯首听命于李密的瓦岗将领屈指可数,所以李密立即婉言谢绝,再三表示自己德薄才浅,不配统率瓦岗群雄——至少现在还不配,坚决不肯接受翟让让位,还又反要把翟让按回帅位。

    争执了许久,在瓦岗众将的劝说下,内心里目前还舍不得这个位置的翟让终于还是坐回了帅位,接受李密及瓦岗诸将的行礼,但人品比较厚道的翟让却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愧对李密,又稍一盘算后,翟让便说道:“蒲山公,既然你坚决不肯接受瓦岗寨主的位置,那么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们瓦岗军新成立一个蒲山公营,军队由你之前替我招揽的义师充当,如何补充扩编,你自行做主,蒲山公营如何进兵作战,也由你自行安排,不必向我请示,只有做联手作战时我们再协商行事。还有蒲山公营缴获的钱粮武器,也不必上交,全部自留。”

    翟让这么做实际上就是允许李密自立门户,自成一体,一直苦于无法当家做主的李密听了大喜,假惺惺的谦让了几句,见翟让坚持如此,李密便老实不客气的接受了翟让的这份好意,瓦岗诸将赶紧向李密恭喜道贺,那边李密的两个亲信王伯当和杨积善也无不喜形于色,一起心道:“终于不用受翟让这个草包的鸟气了!”

    接下来当然是犒赏三军了,翟让下令用好酒好肉让士兵吃饱喝足的同时,又少不得在中军大帐里摆设宴席,与瓦岗众将庆祝大破张须陀的盖世奇功。然而就在这时候,帐外却又有卫士来报,向翟让奏道:“启禀大王,单头领押来的那个官兵将领,一直在大骂你和蒲山公,弟兄们气不过,想把他杀了,请大王决定。”

    后到大帐的李密疑惑问起原因,单雄信这才把自己抓到木兰的事向李密禀报,又道:“蒲山公莫怪,那个姓花的匹夫,其实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大骂,看样子是想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给他一个痛快。”

    “花木兰?果然是忠勇之士。”李密笑笑,又转向翟让拱手说道:“大王,学生早就听说那花木兰乃是张须陀帐下的著名勇将,能征善战,是张须陀的得力臂膀之一,这样的人,如果能为我们瓦岗所用,必然能够大壮我瓦岗声威,也可以更进一步打击官兵的军心士气。依学生之见,最好是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把他召进帐来,好言相劝,看看能否把他招降。”

    翟让听了点头,立即吩咐传见木兰,片刻后,满身血污的木兰就被押进了帐中,与之前一样,一心求死的木兰不仅昂首不跪,还不断大骂翟让、李密及瓦岗诸将,瓦岗众人纷纷动怒,李密却不生气,只是一个劲的劝说木兰投降,还说了一大堆良禽择木而栖和昏君无道、人人得而诛之之类的大道理,力劝木兰弃暗投明,加入光辉伟大的瓦岗义师——准确来说是加入刚刚建立的蒲山公营。

    李密的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因为张须陀第四次冲进敌阵是为了营救木兰的缘故,本就受过张须陀大恩的木兰益发觉得自己愧对张须陀,心志早存,听了李密的苦口婆心不仅没有半点东西,还又大骂道:“逆贼!废话少说,要杀就杀!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这些逆贼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张大使虽然已经为国捐躯,但陈应良陈副使他还在,陈副使一定会给张大使报仇给我报仇,到时候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听到了自己唯一忌惮的名字,李密脸上的神情不由变了一变,那边翟让却不耐烦的喝道:“匹夫冥顽不灵,用不着和他废话,把这个匹夫推出去斩了!”

    听到这话,木兰悄悄松了口气,可是木兰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曾经不止一次红着眼睛想要她命的单雄信却在这个关键时刻跳了出来,先是喝住士兵,然后向翟让拱手说道:“翟大哥,刀下留人,末将厚颜,想替这个花木兰求个情,还请大王看在末将薄面之上,饶他不死。”

    “为什么?”翟让疑惑问道。

    “因为这个匹夫曾经善待过我的妹妹。”单雄信解释道:“去年七月,张须陀与陈应良二贼联手合围瓦岗寨,末将的妹妹不幸被他抓住,可是他不仅没有伤害我的妹妹,还对我的妹妹始终是以礼相待,最后还把盈盈双手奉还,末将就是念在这点恩情份上,求翟大哥你饶他一命。”

    木兰傻眼了,差点就想问这事我怎么不知道?那边翟让的反应却又让木兰张口结舌,翟让竟然拍着额头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有这件事,单兄弟你的妹妹被这个匹夫抓去,当时我们还误会他是淫贼,闹出好大动静,最后好在这匹夫被陈应良逼着放了人。”

    瓦岗诸将纷纷恍然,这才想起去年的事,木兰则是越听越诧异,谁知单雄信又转向了木兰说道:“姓花的,看在我妹妹的份上,我替你求了情,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自己说,降不降?”

    “逆贼,你少做梦!”木兰大怒,又道:“谁认识你妹妹?我没见过!”

    “匹夫!”单雄信也来火气了,先是一脚把木兰踹了摔倒,然后指着木兰喝道:“如果不是盈盈求我,你以为我愿意多事?我妹妹被你抓去,你是对她以礼相待不假,可你在刚抓到她的时候,也对她做过……,做过不规矩的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逼着我想起你那些不规矩的事!”

    木兰再次傻眼了,旁边的瓦岗诸将却个个坏笑了,赶紧争先恐后的向单雄信打听,打听木兰到底对单盈盈做过什么,单雄信有些脸红不好意思说,直到翟让和李密也都好奇打听原因,单雄信这才涨红着脸说道:“这个匹夫,刚抓到盈盈时,曾经亲手……,亲手对盈盈搜身。”

    听到这话,本质里仍然还是土匪窝的瓦岗大帐顿时哗然了,瓦岗诸将纷纷叫嚷要把木兰双手砍掉,还有人迫不及待的拔出了刀剑,木兰却益发的张口结舌。最后,还是翟让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向单雄信问道:“单兄弟,既然这个匹夫对盈盈做过不要脸的事,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求情?还有,听你的口气,好象是盈盈逼着你给他求情,为什么?”

    单雄信又有些尴尬,但寻思了一下后,单雄信还是如实说道:“说了也不怕大哥你笑,盈盈看上他了,死缠着我要我救他,看小丫头那模样,将来恐怕还要缠着我……,缠着我成全他们。”

    理所当然又是一阵轰笑声音,翟让也是放声大笑,然后不知是谁又大声嚷道:“大王,单二哥,要不这样吧,只要这小子愿意娶单妹子,愿意投降我们,我们就饶他不死!你们觉得如何?”

    “好主意!就这么办!”看热闹不怕事多,几乎所有的瓦岗将领都齐声赞同,还有人迫不及待用刀指在了木兰的脸上,喝道:“小子,你的好事来了,要么投降娶单二哥的妹妹,要么脑袋落地,你自己选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木兰脑海中一片茫然,暗道:“我什么时候抓过这个逆贼的妹妹?又什么时候对这个逆贼的妹妹亲手搜身?这那跟那啊?”

    茫然之下,木兰都忘了回答瓦岗军将领的问题,结果这也让李密产生了误会,还道木兰是已然动摇,为了招揽著名战将木兰,也为了讨好和笼络单雄信兄妹,李密便开口说道:“花将军,如果你答应,我就答应你,恳求翟大王善待张须陀的遗体,让他入土为安,不让任何人侮辱他的尸身。”

    李密这句话打在了木兰的要害上,让木兰顿时动摇,心中暗道:“不妨答应,先骗得他们让大使的遗体入土为安,然后再设法逃脱,能逃出去当然最好,如果逃不出去的话,就找机会自尽,怎么都比现在就这么白死强。不然的话,如果再让他们发现我的秘密,那就更糟了。”

    想通了这点,木兰便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

    欢呼声四起,李密也乘机力劝翟让善待张须陀遗体,让张须陀入土为安并加以厚敛,以树立瓦岗军的仁义之名,方便将来更进一步扩大队伍。恨张须陀入骨的张须陀的翟让和瓦岗诸将虽然觉得有些不够解气,但是觉得李密言之有理,又敬张须陀四进四出瓦岗军包围圈拯救部下的义举,翟让最后还是点头说道:“好吧,这事就有劳蒲山公操心,张须陀是条汉子,把他的葬礼办隆重些。”

    李密答应,这边木兰抿了抿嘴,开口说道:“大王,张大使入土时,罪将想为张大使戴孝,请你恩准。”

    翟让眼睛一翻,刚想发火,那边李密却抢着说道:“大王,学生求你准允,除了花将军之外,我们抓到的其他齐郡官军将领士卒,只要他们投降和愿意,都可以为张须陀披孝送葬。”

    看在了大功臣李密的面子上,翟让很是勉强的答应,同意在三天后厚葬张须陀,届时只要投降瓦岗军又自己愿意的齐郡将士,都可以为张须陀披孝送葬。李密微笑着拱手谢过,又转向了单雄信和木兰笑道:“单将军,花将军,竟然你们一个愿意嫁妹,一个愿意迎娶,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我建议,明天就让花将军和单姑娘拜堂成亲如何?”

    瓦岗众将轰然叫好,包括翟让也是鼓掌赞成,木兰心中一凛,暗道那我怎么给张大使披孝送葬?不过还好,单雄信这次没有由着李密胡来,拱手说道:“翟大哥和蒲山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事太大,我得问问盈盈那小丫头的意思,我们明天再决定如何?”

    “成,反正荥泽城里什么都有,明天再决定,明晚再拜堂也来得及。”翟让一口答应,又挥手说道:“快把花将军带下去梳洗更衣,好生款待。再快把酒肉摆上来,咱们今天不醉不散!”

    是日,瓦岗军众将确实都喝成了烂泥,木兰也要求看守回避后自行更衣,包扎了伤口——好在看守木兰的仍然是单雄信部下,马上就要变成单雄信亲戚的木兰这个要求自然没有遭到拒绝。而酒席散后,单雄信自然少不得匆匆赶回城中,向妹妹报告喜讯,也咨询妹妹是否愿意在次日成亲,结果单箩莉红着脸盘算了许久后,竟然对兄长点了点头。

    单箩莉对单雄信点头的同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帐中的李密也和王伯当、杨积善商量了自行建营的大概事务,恰在这时,帐外又有士兵来报,说是李密之前在阵上抓住的那个背负张须陀尸身突围的士兵,突然要求要拜见李密,还说自己愿意归降李密。李密一听大喜,立即下令传见,而当看到王玄策在士兵押送下来到帐中,不用吩咐就乖巧的向自己稽首行礼时,李密顿时就笑了。

    “小家伙,终于想通了是不是?我是实在欣赏你舍命背负张须陀突围的忠勇,不然你就算属猫有九条命,九条命也早就没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张须陀帐下是什么身份?跟张须陀多久了?”

    “我叫王玄策,是张大帅的帐下书办,是张大帅到了管城后才跟他的。”

    “书办?你这小子还认识字?快写几个字来让我看看如何,我身边可正缺文吏。”

第300章 等着瞧

    短短十一天内,大隋朝廷连失宇文述与张须陀两员重将,对大隋军队与大隋朝廷而言,无疑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张须陀这根青徐战场定海神针的牺牲,更直接导致了黄河南部十二郡县的平叛军队群龙无首,再也无法在局部战场上对大股起义军形成压倒性优势,失去了制约的各路义军乘机发展壮大,活动更加肆无忌惮,黄河以南十二郡,也彻底变成了义军流寇活动的天堂,严重威胁联络江都与东都之间的通济渠交通安全,隋炀帝对北方地区的遥控指挥,也因此受到了巨大影响。

    受到沉重打击的还有咱们的丧尽天良陈丧良,扪心自问,陈丧良很清楚张须陀的牺牲与自己有着巨大干系,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在孟海城故意放走李密,或者直接了当的告诉张须陀,说自己探到消息说瓦岗军将在大海寺布置针对张须陀的埋伏,那么张须陀就很可能不会牺牲。所以在收到了这个噩耗后,发自内心尊敬张须陀的陈丧良也两次哭昏在地,日夜以泪洗面,愧疚伤心之极。

    世上没有后悔药,再怎么的愧疚伤心也是无用,陈丧良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在自家大堂上为张须陀搭建灵堂,摆设张须陀的灵位,亲自跪拜祭奠,稍微补偿一下自己对张须陀的亏欠。而让陈丧良颇为欣慰与和有些意外的是,灵堂才刚搭起,收到消息的东都文武官员就已经纷纷登门吊孝,城中文武重臣几乎全部到齐,还全都象陈丧良一样,跪在张须陀的灵位前落泪哽咽,泣不成声。

    更让陈丧良意外的是,东都官员中哭得最伤心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而是与张须陀素无瓜葛的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云老将军,跪在张须陀的灵位面前,咱们的云老将军哭得那个叫惊天动地,又是捶胸顿足又是以头抢地,悲切大哭仿佛丧失至亲,口中哭喊大吼,赌咒发誓要为张须陀报仇雪恨,悲切模样把以子侄辈为张须陀披麻戴孝的陈丧良都给比了下去,陈丧良担心他年纪大哭出什么好和歹,还只能反过来上前安慰,谁料云定兴却乘机抓住了陈丧良的袖子,涕泪横流的大哭说道:“留守,陈留守,为张老将军报仇!一定要为张老将军报仇!”

    陈丧良赶紧点头,同样在灵前发誓要为张须陀报仇,咱们的云老将军却又大哭说道:“陈留守,老夫求你了,请上表陛下,允许老夫率领左屯卫将士兵出虎牢关,征讨瓦岗逆贼!老夫虽然不才,却愿意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将那翟让逆贼与李密够贼的首级斩下,心肝挖出,祭奠张老将军的在天之灵————!”

    陈丧良真有些被感动了,好不容易把云定兴劝住之后,退到了房玄龄的身边,陈丧良还抹着眼泪说道:“真没想到,云老将军还有这么一面,竟然比我还伤心欲绝。”

    “他不伤心,谁伤心?”房玄龄苦笑了一句,低声说道:“宇文柱国在张老将军之前不幸病逝,云老将军在朝廷里的靠山没了,右翊卫大将军来柱国又素来不待见他,贤弟你是来柱国亲自举荐的东都留守,又有裴左相和闻喜裴氏支持,云老将军现在不哭得比你伤心,将来求你在来柱国面前说话?又怎么才能保住他的左屯卫大将军职位?”

    对云定兴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了,陈丧良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老泥鳅,果然够奸够滑,这么一点缝都能钻进来。”

    “张老将军!张老将军————!”

    陈丧良的暗骂声未落,比咱们云老将军更加悲切的哭喊声又突然传进了灵堂,陈丧良和众人赶紧扭头间,却见光禄大夫裴仁基挂着孝冲进了灵堂,同样是直接冲到了张须陀的灵位前放声大哭,伤痛悲切的神情同样不在云定兴之下。见此情景,已经吃过亏的陈丧良不敢轻易上当了,先是稍加盘算,然后才向房玄龄低声问道:“乔松兄,仁基伯父这一出,是想干什么?”

    “愚兄不知。”房玄龄也有些糊涂,疑惑道:“按理来说,裴大夫用不着这么讨好你啊?盯上了张老将军留下来的位置?也不太可能啊,张老将军那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啊?或者说,裴大夫又盯上了已经腾出位置的十六卫府大将军职位,想乘机表现一把,再争取争取?”

    被房玄龄猜得八九不离十,当陈丧良以张须陀子侄的身份上前答礼时,裴仁基果然抓住了陈丧良的袖子放声大哭,哭喊道:“贤侄,报仇!一定要为张老将军报仇!贤侄你是东都留守,肩负重任,陛下降旨不许你轻离东都,老夫不才,愿意代你出征,请贤侄你奏请越王殿下发兵征讨瓦岗贼,老夫愿为前部先锋!”

    话音未落,靠山已倒的云定兴云老将军又冲了上来,拉着陈丧良的另一只袖子,同样是恳求陈丧良奏请杨侗发兵征讨瓦岗贼,自己愿意担当这个重任,为了逢迎陈丧良敬重张须陀的心思,云老将军还当场和裴仁基争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当场扭打起来。陈丧良则心中窝火,明知道这两个家伙都不安什么好心,可是又不能当场指责,也只能是居中调和,好说歹说费了不小的劲才把这两个老不羞暂时安抚下去。

    同一天,越王杨侗也在两个副留守元文都和段达的陪同下,来到了陈丧良的家中给张须陀吊孝,三人也都在张须陀的灵前流了几滴眼泪,陈丧良落泪答礼,将杨侗和元文都、段达请到了后堂小坐。而进到了后堂后,杨侗先是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然后主动对陈丧良说道:“大将军,张老将军为国捐躯,是值得敬重,但他老人家不幸兵败身死后,荥阳郡内已经没有朝廷兵马能与瓦岗贼军抗衡,瓦岗贼军也直接威胁到了河南郡安全,关于此事,不知大将军有何打算?”

    陈应良十分犹豫,盘算了小一会才说道:“殿下,以微臣的意思,当然是想亲自提兵出关,去为朝廷征讨瓦岗乱贼,也为张老将军报仇雪恨,但是陛下却又旨意,不许微臣轻离职守……。”

    见陈丧良语气吞吐,段达立即接过话头,道:“陈熊渠,你是不能轻离职守,但你也不必一定要亲自率军前去征讨,我的建议是,不妨出兵一支东进,屯驻在虎牢关以西的百花谷,随时做好增援汜水守军的准备,只要汜水虎牢关还在我们手里,东都洛阳就可以确保无虞,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安心等待陛下的旨意决断。”

    “这是稳妥布置,老夫布置。”元文都难得和段达站在一起一次。

    由于军政权力局限在东都一地,段达提出的这个建议确实是最稳妥的做法,陈丧良也十分赞同,但陈丧良考虑的还有另一点,所以陈丧良稍微盘算后,又道:“段大夫所议,确实稳妥,但我觉得再加上一条,那就是迎回张老将军的余部,张老将军的麾下将士,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士,任何一人都无比宝贵,如果能够把他们接回东都,善加抚慰,给予重用,他们必然能在平叛战场上继续发挥巨大重用。”

    段达是行伍出身,知道精锐战兵对军队的重要性,听了陈丧良的话当然是马上同意,元文都不懂军事却知道军队越多越好,同样没有意见,还建议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可以一边驻兵百花谷,一边请越王殿下降下一道钧旨,对张老将军的余部好言抚慰,也劝说他们移驻虎牢关,与我们的百花谷驻军会合,由我们东都供给粮草军需,然后再奏请陛下允许我们就近收编张老将军的余部。如此一来,我们既不违背朝廷法令,又可以顺利收编张老将军的麾下旧部,同时还可以确保虎牢关和东都的安全,一举多得。”

    陈丧良想要收编张须陀留下的精锐旧部,最大的难题就是东都政令无法约束十二郡兵马,听了元文都这个折中稳妥的建议自然是立即赞同,越王杨侗也毫不犹豫的答应由自己出面安抚和招揽张须陀余部,这个计划获得了一致通过。不过当商议起派谁率军增援虎牢关时,陈丧良却犯了难,再三盘算后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向杨侗说道:“殿下,两位前辈,这个人选问题请容微臣仔细考虑考虑,明天再做决定。”

    “为什么?”杨侗一楞,道:“大将军,怎么你也有无法当机立断的时候?”

    “因为这次的对手太危险。”陈丧良苦笑,道:“殿下,两位前辈,不是我自夸,在战场上能够骗过我的人不多,瓦岗贼的狗头军师李密是唯一一个,这个奸贼的狡诈阴毒程度,绝非常人所能想象,虎牢关又太过重要,不能有半点意外,所以微臣必须仔细思量一下这个增援虎牢关的人选,不能给李密逆贼任何可乘之机。”

    见陈丧良说得郑重,素来信任陈丧良的杨侗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即同意次日再议出兵人选,段达和元文都虽然觉得陈丧良有些夸张,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也都没有什么异议,同样同意在第二天议论援军主帅人选。

    打发走了杨侗等人,又在张须陀的灵堂上忙活了许久,一直到天黑闭坊之后,陈丧良才把房玄龄和魏徵、袁天罡、长孙无忌等亲信召进后堂,一边与他们共进晚饭,一边向他们说起增援虎牢关的人选问题。结果魏徵和袁天罡一听都乐了,道:“留守,这件事有什么可值得犹豫不决的?派谁去不是一样?”

    “谁说派谁去都一样了?”陈丧良翻翻白眼,道:“这里面的麻烦大了,本来你们都是合适人选,可是以你们的官职身份,越王殿下怎么可能同意我派你们去担当这个重任?派别人去,如果他把张大使的旧部拐跑了怎么办?”

    “拐跑?怎么拐跑?”袁天罡疑惑问道:“现在东都朝廷里的文武官员,不是都归你节制么?”

    “东都文武是归我节制,但我头上还有一位皇帝陛下。”陈丧良解释道:“张大使为国捐躯了,陛下为了继续平定贼乱,肯定还要任命新的讨捕大使,组织十二郡兵马继续平定贼乱,张大使留下的兵马一直都是平贼主力,为了平贼大事,陛下不一定会同意由我们东都收编张大使旧部。这么一来,我们派去的官员如果品级威望不够,在陛下面前分量不足,不容易引起陛下重视,那么陛下不许我们收编张大使旧部的情况,就有很大可能出现。”

    “我们派去的官员,如果品级、威望和资历都高,在陛下面前分量足够,那么麻烦更大。”陈应良阴阴的说道:“我们派去的人与张大使的旧部会合,又分量足够,说不定陛下一道旨意就任命了这个人接替张大使,主持河南讨捕战事,到时候岂不是等于让他把张大帅的余部给拐跑了?”

    袁天罡点头了,道:“听留守这么一说,这件事是有些麻烦,派去的人分量不足,陛下不同意我们收编熟悉河南战场的张大使旧部,或者另行册封讨捕大使,那么我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派去的人分量太足,如果陛下任命他为讨捕大使,那我们还是得不到张大使的精锐旧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别人带走。”

    “所以,为了尽可能的保护和用好张大使留下的精锐旧部,这个人选我必须慎重选择。”陈应良总结道:“这个人必须够分量,让陛下可以放心由他收编张大使的旧部,又必须听话可靠,即便被陛下任命为讨捕大使接下张大使留下的千钧重担,也会乖乖听话,通过各种手段,把张大使留下的精锐余部逐渐移交给我们。”

    “两个选择,云定兴和裴仁基。”始终沉默不预的房玄龄突然开口,道:“宇文柱国突然过世,云定兴在朝中失去靠山,为了自保,他肯定要另外寻觅靠山,贤弟你是他的最好选择,稍微给他一点暗示,不愁他不听话。不过云定兴的分量稍微有些不够,来柱国又素来不喜欢他,陛下未必会让他接替张大使主持十二郡平叛,贤弟你虽然可以上表举荐,但是将来云定兴一旦出什么差错,多少都会受些影响,得付出一些代价。”

    “裴仁基裴大夫的分量足够,又有裴左相支持,接替张大使的可能很大。”房玄龄接着说道:“但裴大夫的野心有些大,又是贤弟你的长辈,想让他对你俯首听命,难。”

    陈应良默默点头,承认自己现在还是无法让裴仁基乖乖俯首听命,心里又盘算刘长恭、跋野纲、韦安石和段达等其他人选,又很快一一否决,不是根本不可靠,就是更不听话。这时,袁天罡又颇为异想天开的提出了王世充这个人选,但马上又自己摇头,道:“更不可能,以王世充的德性,怎么可能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又吐出来?”

    陈丧良笑笑,心说你知道就好,我那老丈人就是这德性。不过被袁天罡提起了王世充后,陈应良也立即想起了历史上秦琼、罗士信等张须陀旧部确实一度被王世充控制,然后自然又想起了历史上张须陀殉国之后,确实是由裴仁基接收张须陀旧部,只不过因为某根搅屎棍子的存在,逼得裴仁基带着张须陀旧部投降了瓦岗军。

    想到这里,陈丧良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个念头,暗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历史按照正常进程发展?先让搅屎棍拉住裴仁基的手脚,让裴仁基没办法实现野心,脱离我的控制,然后我再亲自出马,干掉这根搅屎棍子,更进一步收买军心,也顺理成章的收编张须陀旧部!”

    生出了这个念头,又寻思了许久,觉得眼下自己直接收编张须陀旧部的可能微乎其微,隋炀帝也更不可能把东都和河南十二郡一起交给自己控制,陈丧良下定了决心,一拍桌子就恶狠狠说道:“让裴仁基去!”

    “贤弟,你下定决心了?”房玄龄问,又道:“再提醒你一句,裴大夫的野心不小,又与你有不少隔阂,让他去的话,张大帅留下的旧部被他吃下去,恐怕比王世充更难让他吐出来。”

    “考虑好了。”陈丧良点头,又道:“乔松兄,吃完饭你去见段达段大夫,告诉他我的决定,再请他出面,举荐谏议大夫萧怀静担任监军。至于交换嘛,他的宝贝女婿张志,可以调进放屁油裤裆的民部。”

    房玄龄笑了,道:“贤弟高明,有这根搅屎棍子在,裴大夫永远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陈丧良笑笑,毫不脸红的说道:“还不是为了张大使,他老人家素来疼爱士卒部下,他留下的将士,我不体贴照顾,谁去体贴照顾?让他们稍微受点苦,总比让他们被别人败光在战场上的好。”

    于是乎,在第二天的东都朝会上,陈丧良当众举荐了伯父裴仁基率军增援虎牢关,主持收编张须陀余部的各项事宜,并且列举了裴仁基担任此职的三大好处与七大有利,自告奋勇担当此职的云定兴表情沮丧,却又不敢发作,裴仁基则听得眉花眼笑,头一次生出让女儿给陈丧良做偏房的心思,结果杨侗也终于让裴仁基如愿以偿了一次,点头同意了陈丧良的举荐,派遣裴仁基率军一万前往虎牢关增援。

    裴仁基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杨侗刚敲定这件事,副留守段达马上又跳了出来,借口虎牢关一带军队繁杂,届时将有东都军、荥阳军和张须陀旧部三支军队存在,彼此间互不统属号令不齐,必须重视东都军记,举荐小萧国舅萧怀静给裴仁基担任监军,帮助裴仁基约束军纪。

    听到段达的举荐,裴仁基的脸色都有些白了,赶紧去看远房侄子时,却见陈丧良神情左右为难,为了避嫌不反对也不支持,另一个副留守元文都也不置可否,眼睁睁的看着杨侗同意段达举荐,裴仁基的脸色也顿时更加苍白,咱们的小萧国舅却是在心里笑开了花,咬牙切齿道:“裴德本,风水轮流转,今天终于转到我这里了,等着瞧!”

第301章 意外阻挠

    “吾今日始知得保首领没于地矣。”

    大业十二年的十月,对大隋王朝而言,绝对是一个不祥的月份,十月初六,总领天下兵马十余年的宇文述突然病故,十月十七,山东柱石张须陀战死在大海寺,而到了十月二十九这天,留下这句遗言后,大隋王朝最尽职也最低调的亲王杨智积也撒手人寰,短短一月之内,三名对大隋朝廷有着不可替代作用的重臣先后逝世,给本就已经逐渐走向了下坡路的大隋王朝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纱。

    然而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隋炀帝却依然还在卖力表演他的花样作死大全,就因为虞世基的一句谗言,隋炀帝竟然下旨解散了河北柱石杨义臣的平叛军队,逼迫杨义臣到江都入朝为官,可怜与张须陀齐名的杨义臣才刚刚剿灭了高士达和张金称两大巨寇,正准备集中全力剿灭已经被打得穷途末路的窦建德,却不得不流着眼泪解散自己麾下的精锐之师,一步三回头的南下江都。

    结果这么一来,不仅河北的贼势立即重新猖獗,窦建德也迎来了他发展的黄金时期,先是收纳了高士达和张金称留下的残部,然后又采取怀柔政策,对抓到的官吏士绅一律加以善待,委任官职,使得河北各地的郡县纷纷主动投降归附窦建德,在很短时间里就重新组建起了十几万起义军,杨义臣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河北局面,也彻底付之东流。

    河北军民百姓的死活,隋炀帝可以不去理会,但河南一带的战乱,身在江都必须要与北方联络的隋炀帝却不能不理会,和历史上一样,收到了东都方面派遣裴仁基增援虎牢关的消息后,隋炀帝果然册封了裴仁基为河南讨捕大使,收编张须陀旧部,主持征讨瓦岗军的军事行动。

    与历史上稍有不同,隋炀帝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线,竟然又册封了王世充为淮北剿抚大使兼彭城留守,让王世充负责征讨淮北诸郡的变民贼军,巩固江都郡的北面安全,王世充虽然明知道那里是一个烂摊子,可是又不敢违抗旨意,也只能是乖乖北上彭城就任。不过还好,隋炀帝好歹大发了一下慈悲,让王世充带着他的嫡系北上彭城剿贼,王世充的本钱好歹还在。

    裴仁基也果然是一个靠不住的货色,确认了裴仁基奉诏收编张须陀余部的消息后,陈应良立即致书裴仁基,借口自己与秦琼、罗士信二将交情很深,直接向裴仁基讨要这两员猛将,裴仁基不仅借口战事需要一口拒绝,还上书隋炀帝说是兵力单薄,征得隋炀帝同意把自己带到虎牢关的一万东都军队划归河南战场听用,反过来拐跑了陈丧良调拨给他的一万军队,陈丧良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又无可奈何。

    但也还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失去了宇文述这座靠山后,老泥鳅云定兴无比聪明的主动积极靠拢陈应良这个朝廷新贵,主动恳请陈丧良替他训练左屯卫军队,各级将领的任命黜陟,也全都由陈丧良说了算,事实上把左屯卫兵权拱手献给陈丧良,洛阳城外的驻军也终于由陈丧良一手掌握,陈丧良这才稍感满意。不过出于对朱粲暴行的鄙夷,陈丧良却还是没有重用提拔同样不断主动向自己靠拢的朱粲,朱粲心中也逐渐对陈丧良充满了愤恨。

    此外,陈丧良在此期间还收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经过辛苦努力,隋炀帝终于任命高士廉担任弘农太守,陈丧良狡兔三窟的第三窟终于建成,到了危急时刻,家眷可以多一条退路,同时弘农宫里的丰足钱粮和邻近的常平仓也随时可以成为陈丧良的囊中之物。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时间就已经迈入了大业十三年的大门,然而对大隋朝廷而言,这同样还是一个不祥的年份,时间才刚进正月,陈丧良就收到了太原方面传来的噩耗,樊子盖的得力助手高君雅,在征讨逆贼甄翟儿的期间不慎中计,被甄翟儿包围在了西河郡的雀鼠谷,兵败身死,万余太原隋军全军覆没,老病缠身的樊子盖别无选择,只能是上书向隋炀帝请罪和求援。

    收到这一消息,陈丧良心中矛盾万分,有心上表主动请缨去替代樊子盖镇守太原,却知道隋炀帝肯定不会答应,也有些舍不得放弃已经逐渐建立根基的东都洛阳,跑到太原去重头开始,又有心奏请让自己的表叔李靖给樊子盖担任副手,却还是没有把握,同时也有一些瞻前顾后,迟迟拿不定这个主意。

    与陈丧良相反,在陈丧良嘴里听到了高君雅阵亡和樊子盖求援的消息后,房玄龄却是露出了喜色,立即对陈丧良说道:“贤弟,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操作得好的话,不仅可以让你更进一步完全掌控东都军队,还可以乘机扩大东都军队的规模。”

    “如何行事?”陈丧良赶紧问道。

    “贤弟不妨上表奏请,举荐云定兴率领一支东都军队去平定太原贼乱。”房玄龄微笑说道:“如此一来,没了云定兴这个环节,你就更进一步控制东都驻军,同时云定兴率军北上后,东都兵力削弱,你就有了借口奏请陛下准许你扩建军队,招募新军亲手训练,亲自任命各级将领,新军就只会听你的话,不会听别人的话。”

    陈应良一听大喜了,拍案道:“一举两得,妙!这件事虽然要费些力气,还肯定要动用裴左相和来柱国的关系,付出不小代价,但只要能够成功,这些代价绝对值得!”

    拿定了这个主意,陈丧良立即着手实施,一边上表推荐云定兴率军去增援樊子盖,乘机请求扩编东都军队,一边给来护儿和裴矩写信,向他们说明情况,送上厚礼恳求他们从中斡旋,然后安排了擅长请客送礼的钱向民去江都操作行贿。目前已经升为正六品谒者仆射的钱向民贪生怕死,一如既往的有些不想去,可是见陈丧良态度坚决,钱向民也不敢拒绝,只能是向陈丧良恳求道:“留守,下官去江都办差没问题,但现在的旅途多险,下官想求你把何二派给我担当随从,那小子是个鬼精灵,又熟悉贼情,擅长乔装打扮和与贼兵交涉,有他在下官可以少些危险。”

    “何二没在东都,我派他去荥阳郡公干了。”陈丧良摇头,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几个和何二一样的精干士兵保护你,你来去都可以绕道颖川至梁郡上下船,这样危险也小一些。”

    “何二去荥阳干什么?”钱向民有些纳闷,可是又不敢问,又见陈丧良安排周道,便也没有多说什么,领了差使便告辞出门。

    也是凑巧,肩负重任的钱向民前脚刚离开了东都,马三宝当年在战场上救回来的那个小匪兵何二后脚就回到了东都,还风尘仆仆的直接来到履顺坊求见陈丧良。陈丧良闻报大喜,赶紧立即召见何二,还一见面就劈头盖脸问道:“怎么样?打听到木兰将军和王玄策的消息没有?”

    “打听到了。”何二的语气有些低沉,道:“不过留守,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他们难道已经为国捐躯了?”陈丧良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那倒没有。”何二摇头,有气无力的答道:“他们都被俘叛变了。”

    “被俘叛变?”陈丧良大吃一惊,脱口就说道:“不可能!木兰和王玄策不是那样的人!”

    “留守恕罪,他们真的都已经叛变了。”何二继续摇头,无力的说道:“小人化装成流民混进瓦岗贼队伍,打听得很清楚,木兰将军被俘虏后投降了瓦岗贼,还娶了瓦岗大贼头单雄信的妹妹,十月二十天,瓦岗贼安葬张大帅,木兰将军还领着其他被俘的齐郡将士,给张大帅披孝送葬。”

    “木兰娶了单雄信的妹妹?”陈丧良的眼睛差点没瞪出眼眶,心说这那跟那啊?隋朝的风气已经开放到百合也能结婚了?

    “禀留守,千真万确,听说他们还很恩爱,每次都是出双入对。”何二点头,又道:“还有,小人还听说,张老将军入土之后,马上有许多齐郡将士当众大骂花木兰将军,然后又赤手空拳和瓦岗贼拼命,在张老将军的坟茔前被杀了好几十人。”

    陈丧良沉默了,脑海里都不忍去想象那一幕悲壮的情景,遍体鳞伤的齐郡将士披麻戴孝,让张须陀入土为安,然后赤手空拳的扑向全副武装的瓦岗军队,以生命兑现他们对国家的忠诚,还有对张须陀的敬爱…………

    “还有王玄策,小人费了很大劲才打听到他的下落。”何二又垂首说道:“他进了乱贼李密的蒲山公营,在李密的帐下担任文书,听说还很得李密的喜爱。”

    陈丧良猛的抬头,三角眼里也射出精光,稍一盘算后,陈丧良立即向旁边的袁天罡吩咐道:“袁先生,马上给我销毁一切与王玄策有关的公文书信,传令全府,今后不管是在内在外,都不许再提起王玄策这个名字,要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在我家里出现过。”

    “留守,用得着这样吗?”袁天罡道:“王玄策只是你临时任用的一个小书办,在你帐下也没呆几天,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到你身上,何必这么麻烦?”

    “必须这么麻烦!”陈应良斩钉截铁,又道:“还有,王玄策的房间立即封存,不许任何人打开。”

    见陈丧良态度坚决,袁天罡这才应诺,下去安排布置了,陈丧良又赞誉了何二几句,打发他下去领赏和休息,然后才坐回位置上,盘着腿心中盘算,暗道:“王玄策,我相信你这个一人灭一国还不肯自己当国王的小家伙不会背叛我。还有木兰,你和姓单那个小丫头入洞房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盘算到这里,本性不良的陈丧良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一些好孩子影片里的少儿不宜画面,然后还居然有了兴奋反应,“用嘴?还是用手?可千万别把那里弄破啊。”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隋炀帝远离国都偏居江南的弊端也逐渐浮现,在道路遥远并且频繁阻隔的情况下,大隋各地的封疆大吏与隋炀帝的联系越来越是困难,各地派往江都的联络信使也经常在路上被截被杀,隋炀帝也越来越难以遥控指挥全国各地,请求隋炀帝返回两都的呼声益响,可惜咱们的驴老爷皇帝不仅根本不已理睬,甚至还生出了迁都丹阳(南京)的心思,并且直接付诸实施,下旨在丹阳大建宫室准备迁都,文武百官但凡有劝谏者,不是被流放就是被杀头,反对声被暴力制止后,大隋江山也彻底的走向了支离破碎。

    算是不错,陈丧良派去江都的钱向民在路途上虽然遇到了几次危险,但最终还是平安抵达了东都,把陈丧良的礼物书信双手呈献到了裴矩和已经升任左翊卫大将军的来护儿面前,而裴矩和来护儿虽然也都已经对国事政局逐渐的心灰意冷,却也都给了陈丧良一点面子,在隋炀帝的面前进了言,帮着陈丧良劝说隋炀帝同意。

    让裴矩和来护儿颇意外的是,当他们在隋炀帝的面前提起了这件事后,隋炀帝竟然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个陈应良,办事为何如此拖拉,现在才把太原告急的奏章送来?”

    “陛下,你已经知道太原的军情了?”裴矩有些吃惊的问道。

    隋炀帝点头,随口说道:“前天虞世基就已经把西河太守的奏报呈给了朕,上面提到了这件事。”

    “虞世基啥时候对太原战事这么热心了?”裴矩心中疑惑,忙解释道:“陛下恕罪,陈留守转呈来的告急文书,是樊留守从太原发出,西河郡位于太原南面,所以速度要比西河郡稍慢。”

    隋炀帝仔细一想也是,便也没有继续计较,又随口说道:“既然你们提到了这件事,那就顺便议一议吧,虞世基向朕举荐了唐国公,去太原辅助樊爱卿平定贼乱,你们觉得如何?”

    “唐国公李渊?”裴矩和来护儿都是大吃一惊。

    “对,唐国公李渊。”隋炀帝随口说道:“李渊此前虽然有罪,但已经倾家荡产以钱赎罪,这一年多来又一直在成纪面壁思过,再无过失,他是皇亲国戚,在军务上也很靠得住,素来忠诚能干,做错事也不过是为了和陈爱卿争功,所以虞世基劝朕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太原担任官职,在樊爱卿的监督下率军平定太原贼乱。”

    来护儿和裴矩的脸上的神色更变了,稍一盘算后,裴矩还是决定尽职一把,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斗胆提醒一句,唐国公当初在雁门铸成大错,起因就是他的女婿逼迫陈留守退亲,伤了他的颜面,对陈留守怀恨在心,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唐国公胸怀如此,陛下你又曾经逼迫他倾家荡产,还是小心为上。”

    “陛下,裴仆射所言极是。”来护儿也赶紧帮腔道:“太原与江都相距三千里,即便是五百里加急也要六天以上,才能把消息送到陛下面前,这样的重地,陛下最好还是慎重为上。”

    隋炀帝对重新起用李渊本就有些担心,再听裴矩和来护儿这么一劝,也立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拿起陈应良的奏章细看时,隋炀帝又问道:“陈爱卿举荐云定兴去平定战乱,同时扩编东都军队以做补充,你们以为如何?”

    “微臣认为甚是妥当。”裴矩赶紧说道:“云老将军素来以干才著称,在军政方面都颇有建树,又久蒙圣恩,常思回报,陛下若是以他为将,率军北上增援,太原贼乱,想来应该能够迅速平定。”

    “微臣也觉得东都应该扩编一些军队。”来护儿也说道:“东都地处天下腹心,道路连接大隋诸郡,陛下不管向何地用兵,从东都调兵遣将都最为方便,之前河南讨捕使裴仁基已然从东都带走了一万军队,陛下若是再派遣云定兴北上增援樊留守,东都兵力必然更加空虚,现在提前扩编东都军队,正可收未雨绸缪之效。”

    文官武将的老大都赞同了,隋炀帝当然也不再多说什么,马上就拍板道:“好吧,让云定兴率军一万北上增援樊子盖,平定太原贼乱,东都军队规模,扩编至十万。”

    听到隋炀帝的决定,收了陈丧良不少礼物的来护儿和裴矩当然笑了,可是有人笑就有人得哭,已经准备着在第二天的朝会上正式举荐李渊的虞世基无可奈何的放弃之余,少不得把消息暗中知会给江都城里的关陇门阀代表,花了大价钱才买通虞世基进言的关陇代表同样的无可奈何,也只能是赶紧通过自有渠道把消息送给远在成纪的李渊,结果这么一来,李渊当然是暴跳如雷了。

    “匹夫!老夫和陈应良这个匹夫一定是上辈子有仇!花了这么多代价,好不容易才让杨广小儿对老夫的态度改变,只差一步就能成功,竟然被这个匹夫推出云定兴老匹夫搅了!不把陈应良小匹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父亲,是时候下定决心了!不能以官职手段接管太原,就只能以武力手段!樊子盖那个老匹夫根本不得太原军心,病得连军营都去不了,高君雅已死,王威又要辅助樊子盖治政,又要操心太原城防,对太原军队的控制不够,正是我们动手的大好机会!”

    听了得力儿子的建议,李渊盘算了许久,几次咬牙想要下定决心,但最终还是放弃,摇头说道:“不能急,再看看风色,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让我恢复自由,可以合法离开成纪,这才是首要大事。不然的话,成纪的地方官未必有胆量隐瞒我离开成纪的情况。”

第302章 狼来了

    顺利给云定兴弄到增援樊子盖这个差使,让云定兴对陈丧良很是感激了一通,云老滑头非常清楚,自己在十六卫府的诸大将军中,军事资历不仅最浅,战功也最少,完全是靠宇文述的力排众议才给自己弄到了左屯卫大将军这个位置,来护儿、冯盎和赵才这些军方老将就没有一个看得起自己,现在宇文述已经死了,自己又一直无法获得隋炀帝的直接喜爱信任,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个左屯卫大将军基本上已经当不了几天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丧良对云定兴的这个举荐当然就至关重要了,援救太原打得不好当然是自能怪云定兴自己,但如果打好了,云定兴的位置基本上就可以保住了,再如果打得漂亮了,那么云定兴不仅可以彻底坐稳位置,说不定还有可能更进一步——樊子盖已经七十三岁老病缠身,咱们的云老将军虽然也有六十好几,但身体还十分的硬朗,隋炀帝只要有胆量让云老将军挑起太原的重担,咱们的云老将军就敢接过这个担子。

    正因为如此,收到了隋炀帝的旨意后,知情识趣的云老将军马上捧了一份厚礼,屁颠屁颠的跑来履顺坊对陈丧良千恩万谢,入乡随俗的陈丧良也毫不客气的收下了礼物,也乘机与云定兴做了一番单独谈话,主动说道:“老叔,其实你也用不着这么客气的谢我,小侄这么做完全就是做点为国举贤的事。此外,小侄对你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樊留守他老人家的脾气不太好,你到了太原与他联手剿贼后,彼此间肯定少不得会有一些磨擦矛盾,到时候还老叔你看在我的一点薄面份上,对他老人家多加忍让。”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云定兴赶紧把瘦弱胸膛拍得山响,道:“贤侄放心,樊留守德高望重,忠义无双,老叔我也素来敬佩,到了太原后,我一定会惟他马首是瞻,即便有什么误会磨擦,我也一定会尽力忍让,绝不会让他老人家生气。”

    “这我就放心了。”陈丧良点头,又道:“还有,老叔你也要多加保重,太原贼军的兵马颇众,贼头甄翟儿又狡诈异常,你去征讨于他,务必要小心行事,宁可迟些缓些,也不能冒险用兵,以免重蹈高君雅将军的覆辙。”

    “多谢贤侄指点,老夫记住了。”云定兴赶紧道谢,又乘机说道:“贤侄,关于这件事,老叔正想求求你,安排出征队伍的时候,还请贤侄你务必把我在雁门大战时的左屯卫精锐派给我,还有苗海潮和朱粲这两员大将,也请贤侄你务必安排了随我出征。”

    陈丧良稍稍有些犹豫,朱粲倒是云定兴那怕不说陈丧良也会派给他,朴实善战的苗海潮陈丧良却有些想留下重用,但考虑到云老头麾下得力听话的大将就这么两个,他又是自己向隋炀帝举荐,如果打得不好,对自己多少也会有些影响,陈丧良还是很快就点头说道:“好,没问题,苗海潮和朱粲都可以随你出征,出征军队你从左屯卫大军里随便挑,我尽量都安排给你。”

    云定兴一听大喜了,赶紧再次向陈丧良千恩万谢,又和陈丧良讨论了一下太原军情后,见房玄龄和魏徵等人捧着公文堆进来,云定兴很聪明的赶紧提出告辞,陈丧良也没有挽留,只是亲自把云定兴送出了房门,然而在拱手告别时,陈丧良又迟疑了一下,还是对云定兴低声说道:“老叔,小侄还有句话,别怪我出言不吉,如果你在战场上有什么意外,战事不利必须撤走,千万别去太原,往南来,樊爷爷脾气不好,杀官如割草,去了那里我想帮你都来不及,往南来后,我起码还可以从中周旋一下。”

    饶是云定兴再是如何的无耻狠毒,听了陈丧良这番话后,还是多少有些感动,忙又向陈丧良拱手说道:“多谢贤侄指点,山高海深,贤侄你对老夫的这份情意,老夫记住了。如果有机会,定当图报。”

    陈应良点点头,拱手与云定兴告辞,而云定兴带着感激的心情走了以后,从来就看云定兴不顺眼的魏徵这才说道:“留守,对这个老不羞何必这么关心?他如果真被樊留守一刀砍了,等于是为朝廷剪除了一个祸害。”

    “也算是报恩吧,在我刚起步的时候,他还是给了我一些帮助的,我和宇文柱国一系始终没有什么冲突,也是多少托了他的一些福。”陈应良叹了一声,又喃喃道:“况且,我这么提醒他,也不完全是担心他被樊爷爷一刀砍了,还担心其他的事。”

    “担心其他的事?担心什么事?”魏徵一楞追问,陈应良摇头,不肯回答,也无法回答。

    顺便说一句,在云定兴率军北上出发前,时隔三年之后,陈丧良第一次主动派人找到了朱粲,把朱粲请到了自己家中单独密谈,很是夸奖了一通朱粲这三年来对朝廷和对自己的贡献,赏给了朱粲一些金银,又给了许诺了一个官职,命令他继续潜伏在左屯卫军中,随时准备接受自己的号令指挥。朱粲也这才明白陈丧良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又误认为陈丧良是派他去暗中监视云定兴,便也十分开心的接过了陈丧良的命令,对陈丧良的怨恨稍微消解。

    就这样,带着自己挑选的一万左屯卫军队,云定兴和朱粲、苗海潮北上去增援樊子盖了,东都洛阳的城外驻军也基本落入了陈丧良的掌握之中,但事还没完,凭借着隋炀帝准许自己扩军的圣旨,陈丧良又马上着手开始了扩军行动,不辞劳苦亲自主持招募兵员,亲自委任各级将领,也亲自带着一帮宿将训练军队,实际上就是把新军当成陈家军来组建,也因为如今天下大乱流民众多的缘故,新军很快就招募完毕,东都城里堆积如山的武器盔甲也让陈丧良根本不用担心装备问题,所剩下的问题也就是如何把军队训练成熟而已。

    陈丧良在东都洛阳扩建军队秣兵历马,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不可能逃得过有心人的眼睛,收到这消息,身在成纪的李渊愁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怕的就是陈丧良把东都军队操练成熟,对胸怀大志的自己造成巨大威胁。不过还好,事隔仅一天,李渊就收到了来自隋炀帝的恩旨,在花费了巨大代价之后,隋炀帝终于解除了不许李渊离开成纪的禁令,准许李渊随意迁居,李渊接旨大喜,立即带着儿子迁居河东,到最有利的位置去就近准备大事。

    这里也得交代一句,李家父子迁居到河东的同时,当然也担心死敌陈丧良对此生出警惕,但是让李家父子颇为惊喜的是,他们很快又收到了东都线报,说陈丧良在谈及此事时竟然说出了什么老李也可怜、成纪那边风沙太大应该换一个地方居住之类的蠢话,李家父子心中窃喜之余,难免少不得又在心中嘲笑一下仇人的蠢笨愚昧,妇人之仁。

    老李家躲在暗地里——至少老李家的人是这么认为,对陈丧良扩军的反应还不够强烈,李密这边就完全不同了,收到这个消息后,李密的脸色顿时就为之一变,还直接放声大吼道:“不能给这个奸贼时间!不能让这个奸贼把东都军队训练成熟,否则我们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必须先下手为强,永除后患!”

    先下手为强,李密现在已经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大业十二年十月十八那天正式组建蒲山公营自立门户后,靠着过人的才干、威风与手腕,才刚进大业十三年,在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里,李密就把他的蒲山公营扩建到了三万之众,年后很快就突破四万大关,同时通过威逼利诱等等手段,李密又一口气拿下了甫田、尉氏、开封和新郑四座县城,取得了大量的军需辎重,粮秣充足,兵力雄厚,再加上李密用兵诡诈,治军有方,荥阳一带的隋军包括驻扎虎牢关的裴仁基在内,都已经对他畏之如虎,不敢与他对绝,声势一时无双。

    此外,包括翟让率领的瓦岗军实际上都已经惟李密的马首是瞻,在击败了张须陀后,翟让一度亲自率军乘胜攻打荥阳郡治管城,可惜郇王杨庆虽然野战不行,守城却颇有几手,翟让几次攻城都被打退,无奈下被迫放弃,又觉得自己粮秣已足,便决定退回瓦岗,让李密独自率领蒲山公营自行其事。然而才刚退过金堤关,翟让又马上收到了李密接连攻破荥阳南部县城的消息,垂涎这些县城的钱粮之余,翟让又马上返回去追李密,李密又十分友善大度的重新答应与瓦岗军联手,只是这么一来,吃人嘴软的翟让也就逐渐的服从了李密的领导和指挥,名誉上还是李密的恩主,实际上却已经成为了接受李密指挥的友军主将。

    局势如此,决定对陈丧良先下手为强,李密自然少不得要把翟让拉下水,让翟让去给自己壮声势当炮灰,再把翟让请到了自己帐中叙谈时,李密也开门见山的告诉了翟让自己的打算,力劝翟让与自己联手进兵洛阳,先拿下天下第一大粮仓洛口仓,然后再攻打洛阳,成就大事。结果翟让也和往常一样见小利亡命,干大事惜身,一听就马上惊叫道:“攻打东都洛阳?蒲山公,你疯了?当年杨玄感都没能拿下东都,我们怎么可能拿得下?”

    “翟大王放心,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已经不同了。”李密指出道:“杨玄感当年攻打洛阳失败,主要就是输在三点上,一是他的士卒未经操练,战斗力薄弱;二是他不肯采纳我的良策,偏偏要去听李子雄那个绣花枕头的馊主意;三是当时天下尚未大乱,各地官军可以全力回援洛阳城,援军源源不绝的杀回东都,所以杨玄感才最终寡不敌众,被官军击破,也被陈应良小贼拣了天大的便宜。”

    “但是现在,这三点就全都不存在了。”李密又解释道:“现今大王你的兵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卒,战斗力强悍,远胜过陈应良麾下新军。大王你与学生亲如骨肉,又如手足联心,再无旁人掣肘,法令统一,兵锋一致,破敌易如反掌。最后嘛,现今九州四海已如沸水滚腾,各地官军顾此失彼,早已穷于应付,那里还腾得出手来回援洛阳?所以我们只要兵临洛阳城下,洛阳城就必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翟让对李密确实是言听计从,觉得李密言之有理,也就马上就拿定了主意,同意联手进兵洛阳,去把羽翼尚未丰满的陈丧良扼杀在成长之中。然后翟让又问道:“蒲山公,那我们怎么拿下虎牢关?裴仁基驻扎在那里,那座雄关可不是十分容易攻打。”

    “进兵洛阳,何必一定要走虎牢关?”李密笑出了声来,又拿出地图,指着地图说道:“我们可以这么进兵,先进兵到河南郡东南面的阳城县境内,然后北上越过方山,突然出现在虎牢关的背后,然后直捣近在咫尺的洛口仓,拿下这个天下第一的大粮仓,以此为根基立足,先东破裴仁基,再以逸待劳迎战陈应良小贼,胜之不难。”(洛口仓位于巩县与汜水县之间,距离洛阳百里以上。)

    “妙计!就这么办!”翟让一听大喜,马上就说道:“蒲山公,你我马上尽起麾下之兵,先到阳城再北上方山,越过方山拿下洛口仓!”

    “大王,你急什么?听我说完啊。”李密有些哭笑不得,忙道:“大王,我们绝对不能带着全部军队去翻越方山,我们如果这么做了,队伍庞大必然行进缓慢,也必然打草惊蛇,让陈应良那个奸猾小贼察觉我们的意图,提前在万山险要处布置防御,我们只能带着一部分精锐行事,还必须布置一个声东击西的战术,迷惑陈应良小贼和裴仁基,也接应我们的奇袭军队。”

    “那我们怎么声东击西?”翟让赶紧再问。

    “很简单,佯攻虎牢关,奇袭洛口仓。”李密在地图上比画着说道:“我们可以把主要军队集中到虎牢关外屯驻,虚打我们的旗号并放出风声说我们要联手攻打关城,制造我们准备正面攻打虎牢关的假象,引诱裴仁基专心守御正面,忽视背后防御,同时你我率领一支精兵,不打旗号扮着普通流民,轻装急进阳城县,然后北上偷袭洛口仓,待到我们得手之后,立即开仓放粮壮大队伍,裴仁基也必然要回师来救洛口仓,我们布置在虎牢关以东的主力就可以乘机进攻,杀进关内与我们会合。”

    “妙计!妙计!就这么办!就这么办!”翟让再次鼓掌叫好,也再次就要马上如此行事。

    “他娘的,和蠢人说话就是废劲。”李密先是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才又说道:“大王,别急,别急,还有一点,我们必须提前未雨绸缪。学生认为,我们的重兵向虎牢关开拔后,不能排除裴仁基向陈应良小贼求援的可能,陈应良小贼一旦发兵,就有可能无意中发现我们的奇袭军队,使我们功亏一篑。虽然这个可能很小,但我们最好还是尽量避免,得想一个办法让裴仁基不去向陈应良小贼求援。”

    “蒲山公又有什么妙计?”翟让赶紧又问道。

    “学生收到东都探报,陈应良小贼与裴仁基的关系不睦,彼此间明争暗斗过好几次,裴仁基每次都惨遭失败,对陈应良十分不满,我们可以利用这点大做文章。”李密沉声说道:“学生想请大王写一道书信给裴仁基,假意宣称我们的军力庞大,攻破虎牢关易如反掌,劝说裴仁基开关投降,又故意提及陈应良,就说裴仁基就算把女儿送给陈应良为妾,换得陈应良出兵援救于他,也挽救不了他关破人亡的下场。”

    说到这,李密微微一笑,道:“如此一来,裴仁基必然不会向陈应良求援,还很可能会故意不让陈应良知道我们已经兵临城下的消息,可以为我们争取到大量的宝贵时间。”

    “裴仁基把女儿送给陈应良小贼做妾?这话什么意思?……哦,妙计,想不到陈应良小贼和裴仁基还有这么一层恩怨,妙计,妙计,看到这样的书信,我都会发火赌气,更何况裴仁基老匹夫?就这么办,我马上就写信,然后马上出兵!”

    “大王,你别这么急好不好?这一战需要我们里外配合,正奇携手,我们还要商量正面主力和侧翼奇兵的动手时间,联络信号,还要商量如何制造你我都在主力军中的假象,这些事千头万绪,是个细致活,我们要商量!仔细商量!”

    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和翟让议定了一切细节,又在李密的亲自指点写好了刺激裴仁基的书信,翟让倒是急匆匆的回去安排布置了,李密则在帐中微笑了,笑容还无比的狰狞,喃喃道:“小贼,以前每一次交手,我都被别人捆住了手脚,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你却被暴君的圣旨捆住了手脚,我这次就算赢了你,也有些胜之不武啊。”

    “还好,没关系,等我拿下了洛口仓,兵精粮足后,我会给你机会,让你与我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第303章 久违了

    大隋天下十二路平叛大使中,大概就没有第二个象河南讨捕使裴仁基这么窝囊的大使,内部有小萧国舅这个监军疯狂掣肘就算了,还刚一上任,就碰上了风头正劲的瓦岗军和迅速崛起中的可怕对手李密,上任三个月一个象样的胜仗都没打过不说,还连驻地虎牢关都不敢怎么离开,导致荥阳郡南部的县城接连沦陷,贼势越来越猖獗扩大,尽管隋炀帝目前还没给裴仁基什么处罚,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裴仁基却已经为此愁眉不展,生怕重蹈了前任彭城留守董纯的覆辙。

    不过这也不能怪无能,是裴仁基的运气实在太烂,烂到了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正面对手士气正盛又兵力庞大,裴仁基手下却只有黑心侄子给的一万二线军队,训练严重不足战场经验奇缺,战斗力与尸山血海里锻炼出来的瓦岗精锐差着一大截,张须陀留下的五千残部倒是战斗力强悍,可惜这些残兵败将却大都带伤,又连年征战疲惫不堪,思乡厌战的心理问题十分突出,又因为不久前的大海寺惨败而士气低落,斗志遭到重创,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整,就算强行派上了战场也不可能发挥平常的战斗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凡夫俗子裴仁基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没辙,所以裴仁基也只能选择暂时忍让,一边牢牢守住虎牢关这个咽喉重地,一边让张须陀留下的残部休养休息,同时拼命的训练军队,也眼睁睁的看着瓦岗军和李密军在荥阳境内为非作歹,横行无忌,甚至就连管城被围期间,在荥阳太守郇王杨庆的接连求援,裴仁基也不敢真把军队拉到管城郊外白白送死——瓦岗军在攻城战方面经验或许还有欠缺,但是在野战中捏死两个现在的裴仁基那是易如反掌。

    顺便说一句,还是面对这样的局面,咱们小萧国舅萧怀静那个是叫春风得意,弹劾裴仁基胆怯畏战和不救友军的奏章是三天两头的往江都送,裴仁基虽有察觉,却也无可奈何,好在裴仁基刚接手这个烂摊子还有说词可以推卸责任,朝廷里也还有一两个得力的靠山,不象董纯那么无依无靠只能躺着等死,一时半会间还用不着担心会脑袋落地。

    让裴仁基火大无奈的还在后面,他都已经乖乖躲在虎牢关不去惹麻烦了,麻烦却偏偏要主动找上门来,二月十三先是杨庆派人知会裴仁基,说是发现已经南下的瓦岗军主力重新北上到了管城附近,裴仁基一度还担心瓦岗军再次围攻管城,谁知二月十四这天,撒出去的斥候就飞马赶回虎牢关报警,说是瓦岗军主力已经越过管城直向虎牢关而来,裴仁基大惊下赶紧加强侦察,结果才到了二月十五这天正午,斥候就又飞报说瓦岗军主力已然越过了荥阳县,逼近虎牢关所在汜水县境,并且还清楚听到了瓦岗军队伍中响起“攻破虎牢关、活捉裴仁基”的口号声。

    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从斥候口中确认了翟让旗帜与李密旗帜都在瓦岗军中这一重要情况,裴仁基立即在虎牢关中召开军事会议,召集麾下众将共议对策,而张须陀的副手贾务本也已经在此前伤重而死,所以参加这个军事会议的除了裴仁基从东都带来的几员将领外,也就是罗士信、秦琼、贺延玉与贾务本之子贾闰甫几人。——对了,还有咱们的小萧国舅萧怀静,虽然裴仁基根本没有派人通知他,但小萧国舅还是不知从那里听说了消息,奸笑着来到会场参与议论。

    “已经确认无误,瓦岗贼这次的目标就是虎牢关。”裴仁基神情有些无奈的先向众人介绍了大概情况,又道:“瓦岗贼目前的兵力尚不清楚,但至少在六万以上,由翟让逆贼与李密逆贼共同率领,所以控制荥阳、荥泽和通济渠以东的瓦岗贼军也有可能参战,敌众我寡,如何御敌,诸君可有妙策?”

    会场中先是有些沉默,然后罗士信才握着拳头吼道:“开关迎敌,和他们拼了!为张大帅报仇!”

    和张须陀、陈丧良一样,裴仁基也十分喜爱罗士信这名少年猛将,但再是喜爱也不会由着罗士信的性子胡来,所以裴仁基叹了口气后,还是开口说道:“士信,冷静一些,张大帅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现在你们这些齐郡老人大都才伤势痊愈,又连年征战,师老人疲,此时与瓦岗贼开关决战,胜算实在不大。”

    “士信,冷静些,别冲动。”身上还挂着孝的贾闰甫也劝了罗士信一句,这才对裴仁基说道:“大帅,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上策是闭关坚守,此外再向东都求援,陈应良陈留守一向勤于国事,必然不会推托拒绝,待到东都援军赶到,然后再商议如何破敌不迟。”

    实力强弱悬殊巨大,这么做虽然有些伤面子,但裴仁基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开始盘算如何向东都求援,谁知就在这时候,小萧国舅却突然笑了起来,笑道:“贾将军所言极是,我们是应该向陈留守求援,陈留守用兵如神,百战不败,说不定又会象上次裴大使征讨宜阳贼那样,根本不用一兵一卒,只凭一道书信命令,就能指挥我们大破瓦岗贼。裴大帅,你说是不是?”

    横了小萧国舅一眼,裴仁基想把小萧国舅掐死的冲动也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后悔真把那张小纸条还给了这根搅屎棍。那边秦琼和贺延玉等人却是面面相觑,虽然都十分讨厌小萧国舅,却都忍不住好奇开口询问小萧国舅此言何意,痛恨裴仁基入骨的小萧国舅也十分乐意,赶紧把当初裴仁基久剿宜阳贼不灭和陈应良仅用一道命令就以前线军队破敌的事仔细介绍,期间也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夸大裴仁基的狼狈无能与陈丧良的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裴仁基神情尴尬的同时,秦琼和贺延玉等人纷纷惊叹了,然后贺延玉还说道:“大帅,那么我们最好是立即向陈留守禀报敌情,向他求援求救,这没啥丢脸的,当年张大帅遇到棘手敌人时,也几次向陈留守求援,陈留守也每次都尽力帮忙,以各种神妙计策大破强敌,从无失手,我们应该向他求援。”

    “对,向陈留守求援。”很得裴仁基礼待的罗士信也赞同求援,又道:“最好是叫他把阚稜派来给我们帮忙,那家伙打硬仗最靠得住。不过马三宝就算了,那个匹夫,赌钱没有一次不出千耍诈。”

    齐郡诸将纷纷附和,裴仁基从东都带来的几个将领也全都赞同,裴仁基的神情则更加尴尬,小萧国舅察言观色,赶紧落井下石道:“裴大使,诸位将军都说得对,虽说陛下有旨意不许陈留守擅离东都,但他与你的关系毕竟是非同一般,看在令千金的份上,说不定陈留守会亲自领兵前来救援我们,到时候我们就肯定能保住虎牢关……。”

    “萧怀静!你给老夫闭嘴!”

    裴仁基忍无可忍的放声大吼,拍案而起间裴仁基刚想发飚,不曾想门外却有亲兵飞报,说是瓦岗军抓到了一名隋军斥候,把他的衣服扒得精光,赤身裸体以示羞辱,再以一队骑兵押来虎牢关外当众释放,还让那名倒霉的隋军斥候给裴仁基带来了一道书信。裴仁基闻讯更是大怒,立即下令将书信呈来,而当接过书信仔细一看之后,裴仁基的脸色顿时就变成青黑色了,再次拍案大吼,“翟让狗贼,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裴大帅,信上说了什么?”小萧国舅赶紧问道。

    “你管不着!”裴仁基怒吼。

    “我怎么管不着?”小萧国舅冷笑,振振有辞的说道:“下官斗胆提醒大帅一句,下官是越王殿下派给你的监军,有权查看军中文书信件,翟让逆贼写给你的书信这么重要,下官身为监军,更加应该立即查看。此外,下官再提醒大帅一句,唐国公李渊,当初也就是因为瞒报了一道始毕贼酋写给他的书信,才有了后来的事,前鉴不远,望大帅谨记。”

    铁青着脸怒视了小萧国舅片刻,裴仁基才表情狰狞的把书信扔给小萧国舅,而咱们的小萧国舅也不愧是历史上的瓦岗之友,看了书信后先是偷笑,然后又故意念起了其中段落,“瓦岗雄师十万,投鞭黄河,足断断流,刀锋所指,天地变色,足下即便是将爱女送与陈应良为妾,换取洛阳出兵相救,也不过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弹指可灭……。”

    “裴大帅,瓦岗贼的消息满灵通的嘛,连令千金和陈留守的风流韵事都知道,真是了不得。不过这主意倒不错,裴大帅你考虑……,考虑……。”

    小萧国舅说到这就不敢继续下去了,因为裴仁基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经直接在喷火,拳头也已经攥得关节作响,身板单薄的小萧国舅为了自保,当然只能是乖乖闭嘴。还好,同样被朝廷法令捆住了手脚的裴仁基表情狰狞了许久后,最终还是放过了小萧国舅,改为大吼道:“不必向东都求援,这一仗我们自己打,传令下去,立即着手准备守城器械,全军备战,坚守虎牢关!不管瓦岗乱贼来多少,都绝不能让他们越过关城一步!”

    “大帅,请不要义气用事。”裴仁基从东都带来的虎牙郎将王权赶紧劝谏,说道:“瓦岗贼人多势众,又兵锋正锐,我们最好还是谨慎为上,向东都知会军情,顺便向越王殿下请求援……。”

    “闭嘴!”裴仁基拿小萧国舅这个监军没办法,收拾部将却是易如反掌,咆哮道:“用不着!这一仗老夫自己打!陈应良那个小贼,让他陪着杨侗玩去!”

    “咳,咳,大帅,大帅。”

    与裴仁基关系不错的贾闰甫赶紧大声咳嗽,又对裴仁基杀鸡抹脖子一样的使眼色,提醒裴仁基慎重言行,裴仁基也这才发现自己以下犯上直呼了杨侗的名字,赶紧偷眼去看小萧国舅时,却见小萧国舅仍然还在埋头看信,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失言,裴仁基松了口气,赶紧对王权说道:“不必了,虎牢关地势险要,城池坚固,瓦岗贼就是来得再多,我们也有把握守得住,就这么定了,这一仗我们自己打。”

    见裴仁基态度坚决,隋军众将不敢再劝,只得是唱诺从命,裴仁基火速调兵遣将及布置守城事务间,却全然没有留意到,信纸后的小萧国舅嘴角边,已经悄悄露出了狞笑,暗道:“姓裴的,敢直呼越王殿下名字,对越王殿下大不敬,这可是一条不小的罪名。他娘的,干脆把这道书信誊抄一份,连同奏章一起递往东都,让裴仁基匹夫颜面扫地,也让陈应良小贼难堪难堪。”

    …………

    十五日傍晚,瓦岗军主力与李密军主力联袂抵达虎牢关外,连夜在牛渚口立下营寨,第二天,同时也是二月十六日这天,天色才刚亮,单雄信就率领两千军队来到了虎牢关外搦战,还故意举出了妹夫花木兰的例子,大声劝说虎牢关上的齐郡将士献关投降,齐郡将士纷纷怒骂,罗士信和贺延玉等将也请求出关交战,裴仁基却担心这是瓦岗军有意诱敌,拒绝出战,紧闭关门不出。

    与此同时,撒到关外的斥候细作也报告说瓦岗军正在四处砍伐木材,裴仁基猜到这是瓦岗军在准备攻城武器,便命令士卒在关上与瓦岗军对骂,试图激怒瓦岗军,引诱瓦岗军在攻城武器匮乏的情况下发起攻城,可惜单雄信却根本不上当,才刚到下午就退兵回营,两军将士仅仅只是白白浪费了一些口水。然而单雄信走后不久,却又有斥候回报,说他偷听到瓦岗军伐木士兵谈话,要多砍松柏树木准备火把,并且一定要在天黑之前送回营中,裴仁基立即断定瓦岗军很有可能发起夜袭,马上着手布置防范夜袭的准备不提。

    裴仁基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是,当他断定瓦岗军将要夜袭后,把所有力量集中到虎牢关城防上的时候,同一时间,虎牢关西南面的方山一带,翟让和李密亲自率领的七千瓦岗军精锐,已然越过了方山最高峰,进入方山北部的山林之中,并且正在大量当地百姓的引领下,借着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余辉,全速向着正北面的洛口仓挺进,距离洛口仓这个天下第一大粮仓,也只剩下了区区四十余里路程。

    山路崎岖,李密和翟让都是牵马而行,一路之上,虽然前方的斥候不断回报安然无恙,没有发现隋军埋伏,翟让还是小心的不断东张西望,生怕什么地方冒出伏兵,把他堵死在这狭窄山道上,说什么都不肯放心。李密看出他的心事,便微笑安慰道:“大王放心,此地距离虎牢关虽近,但裴仁基那个匹夫有勇无谋,固执有余,机灵却远远不足,绝不会猜到我们的真正目的,更不可能在这里布置伏兵。”

    “希望如此。”翟让嘀咕了一句,又抬头去看天色,见太阳即将落山,便又说道:“蒲山公,天快黑了,山路还有二十来里,怎么办?”

    “加快行军速度,二更之前,一定要走出山区。”李密不动声色的说道:“然后在山区边缘的罗口附近休息一个时辰,也顺便准备飞梯,四更前赶到洛口仓,强攻拿下,再乘船顺洛水而下入黄河到牛渚口,告诉主力我们已经得手。”

    “这些我都知道。”翟让还是有些紧张,道:“我担心的是,我们能否顺利拿下洛口仓?还有到了山区边缘,我们来不及准备飞梯怎么办?”

    “洛口仓里,只有有一千多守军,还全都是些从没上过战场只会贪污钱粮的酒囊饭袋,一战可破。”李密微笑道:“至于飞梯,我早就派人探察过了,罗口那一带到处都是毛竹林,想造多少飞梯都行。我还知道,洛口仓的仓墙只有一丈来高,很容易攀爬。”

    见李密如此自信,翟让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不再唠叨多问,一个劲的只是催促军队急行,而李密的神情虽然自信如旧,但距离洛口仓越近,李密的心中却也是打鼓,暗道:“陈应良小贼,你可千万不要察觉啊,我的妙计有自信瞒得过任何人,惟独没有信心瞒得过你。不过还好,东都距离洛口仓有百里之遥,点将发兵也不是一蹴能就,除非你是在昨天下午之前就识破我的破敌之计,否则你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阻止我夺取洛口仓。”

    受隋炀帝这个极品皇帝的拖累,运气站在了瓦岗军这边,十五月亮的十六圆,偏巧这个晚上是晴空万里,月明星稀,光线极好,瓦岗军又是常年流窜就粮,本就擅长走夜路山路,在这样环境中当然是如鱼得水,连火把不用打就能行军,近而导致瓦岗军的推进速度也超过了李密的估计,初更才刚刚过半,瓦岗军主力就走出了山区,来到毛竹众多的罗口一带,翟让和李密对此当然都是大喜,马上就命令军队抓紧时间休息吃饭和准备飞梯。

    都是瓦岗军的精锐,不仅能征善战,也吃苦耐劳,在休息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七千瓦岗军将士还是顺利完成了翟让和李密交代的任务,迅速准备了超过两百架的竹制飞梯。二更半时,准备完善的瓦岗军提前出发,在李密和翟让的率领下,借着月光重新上路,大步冲向了已经距离不到二十里的洛口仓城,人加步马加鞭,速度极快。

    前方鸦雀无声,毫无动静,终于打上的军旗迎着夜风飘展,微风又象少女之手,轻轻爱抚着李密黝黑的脸庞,让李密心舒神爽,也让李密面露微笑,口中喃喃,“陈小贼,真想看看你听说洛口仓被破的消息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蒲山公!翟大王!许久不见,久违了!”

    石破天惊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并骑走在最前面的李密和翟让大吃一惊,赶紧抬头间,却见道路之上,不知何时正有三人三骑策马过来,中间那人白甲白袍,骑胯白色战马,人未至,熟悉的声音已然提前传来,哈哈大笑道:“蒲山公,翟大王,没想到吧,我这个故人会在这里?怎么现在才来?我可等你们不少时间了。”

    距离尚远,看不清来人容貌模样,可仅仅只是看到那白衣白甲骑白马的装逼模样,还有听到那恶心的熟悉声音,李密还是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吼了出来,“陈应良!奸贼!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304章 人算不如天算

    “陈应良!奸贼!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风入刀,割肤欲裂,月光诡异,冰冷泛黄,白袍飘飘,白马神骏,三人三骑,当道而立,看到那无比装逼的熟悉身影,又听到那令人恶心的熟悉声音,李密如遭雷击,也顿时撕心裂肺的绝望嚎叫起来,“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听到李密的嚎叫声,他和翟让身后的七千瓦岗军将士也顿时沸腾了,纷纷挺枪拔刀,飞一般的排列战斗队形,紧张观察左右黑暗处,林木密集处,生怕那些地方突然杀出官军的伏兵,却几乎没有人敢立即发起冲锋,去与前面仅有三人三骑的敌人交手——区区三名敌人就敢拦住道路,再傻的瓦岗军士兵都知道肯定有埋伏,当然也不敢随便冒险上来送死。同时翟让也放声大喝,“准备战斗,小心伏兵!”

    “哈哈哈,用不着害怕,没有伏兵!”爽朗的笑声越来越近,陈丧良那张猥琐的俊秀面孔也出现在了李密、翟让的面前,出现在了七千瓦岗精锐的面前,放声大笑道:“翟大王,蒲山公,你们放心,这里没有埋伏,我也不是来与你们交战的,是来和你们叙旧的。”

    翟让和李密都不吭声。都是紧张观察前方三人的情况,也紧张观察陈应良等人身后的情况,然后翟让和李密很快就发现,陈丧良的左右,分别是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黑脸男子,还有一名手里拿着古怪铜棍的青年男子,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漆黑山林,丘陵起伏,怪石嶙峋,林木繁杂,处处不见动静,也处处都是可以埋伏千军万马的绝地险地,气氛诡异得让人胆寒。

    现场的气氛更加诡异,在仅有三人三骑的陈丧良面前,七千身经百战的瓦岗精锐却几乎是鸦雀无声,没有半点喊杀声冲锋声,李密和翟让也是沉着脸不吭声,诺大的旷野上,仅仅只有陈丧良的难听笑声回荡,“翟大王,蒲山公,怎么不说话?忘记老朋友了?咱们可是见过面的,我猜到就是你们亲自领兵前来,不远百里来这里与你们故友重逢,你们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太失礼了吧?”

    “陈应良奸贼到底想干什么?以他自己为饵引诱我们中伏?不对,他如果准备完善,布置下了天罗地网,直接发动埋伏干掉我们就是了,何必要他亲自冒险出面?虚张声势恐吓我们?有这个可能,但可能不大,这个奸贼素来谨慎,从不弄险,如此托大的可能很小。”

    李密心中飞快盘算,却始终摸不清楚陈应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李密咬了咬牙,索性拍马越众而出,向陈丧良拱手说道:“陈留守,久违了,一年多不见,将军风采依旧,还已经高升右武卫大将军、东都留守,可喜可贺。”

    “托福托福。”陈应良笑着拱手还礼,微笑说道:“蒲山公也一样,当年几次被我打得穷途末路,单身逃亡,却依然能够东山再起,还摇身一变,现今已经成为关外声名最响的贼军头目,这份锲而不舍的毅力执着,实在叫本官钦佩。”

    陈丧良的语气甚是亲切和蔼,似乎真的在与李密老友叙旧一般,但越是这样,李密也越是摸不清楚陈丧良的真实意图,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来继续下去,倒是同样越众而出的翟让大声喝道:“陈狗官,废话少说!既然被你发现了,把你的军队叫出来吧,咱们堂堂正正的厮杀一场,正大光明的一决胜负!”

    “翟大王,本官还真是有些佩服你的脸皮厚度。”陈丧良讥笑道:“居然还好意思叫我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你真有这么光明正大,当初为什么要用卑鄙陷阱暗害张须陀老将军?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你是张老将军的对手么?”

    翟让语塞,陈丧良却又大声说道:“不过翟大王,还有蒲山公,你们放心,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没有埋伏,你们也不必紧张害怕,我今天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和你们厮杀,是为了保护洛口仓而来。所以,你们如果聪明的话,马上就往原路返回,那么我还可以考虑今天饶你们不死,不然的话,如果你们执意要飞蛾扑火,自寻死路,我也会成全你们。”

    只带着两个随从,就敢在七千瓦岗军精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陈丧良当然是要多狂有多狂,不过声名早已传遍天下的陈丧良却有这个狂妄的资本,即便是反隋起义军的最大领袖翟让,还有足智多谋又胆大包天的李密,听了陈丧良这样的话,也难免要仔细掂量一下后果。又飞快盘算了片刻,为了分析具体敌情,李密干脆直接问道:“敢问陈留守一句,你是知道我们的真正目的是洛口仓的?”

    “这还不简单?”陈丧良笑道:“虎牢关地势险要,关墙坚固,关内守军就算不是很多也有一万五千来人,又背靠东都洛口仓,不管是粮草补给还是调兵增援都十分方便,只有傻子才会真的去强攻这样的雄关。你蒲山公不是傻子,还很聪明,所以收到你们重兵逼近虎牢关的消息后,我再对照地图沙盘仔细一看,就马上猜到你们的真正目的了。”

    夜里安静,距离虽有百步,陈丧良的声音也不是很大,李密却听得清清楚楚,让李密不由摇了摇头,大声叹道:“唉,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这声东击西、迂回奇袭之计,有自信瞒得过任何人,惟独没信心骗得过你的眼睛,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对了,陈留守你的智谋之高深,确实深不可测。”

    “承蒙夸奖。”陈丧良笑笑,又大声说道:“不过蒲山公你也很了不起啊,知道我有可能识破你的妙计,为了最大限度避免这个可能,还故意设计我那远房伯父裴仁基裴大使,利用我和他之间的一些矛盾过节,故意激怒于他,诱使他不向我求援,甚至不向我知会虎牢关军情,内外配合争取奇袭时间,确实高明无比。”

    “那你是怎么知道虎牢关军情的?!”李密赶紧追问,还又大声说道:“我们安插在虎牢关里的内线报告,裴仁基确实已经中计,并没有向你知会虎牢关军情,更没有向你求援啊?”

    “我们什么时候在虎牢关里安插内线了?”翟让吃惊的斜眼去看李密,却没有吭声。

    “裴仁基身边有瓦岗内线?”陈丧良也是大吃一惊,脸上也是不露破绽,只是笑道:“蒲山公,如你所言,裴伯父确实没有向我知会虎牢关军情,更没有向我求援,但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小小的意外,却导致了你的满盘皆输。”

    “一个小小的意外?”李密好奇的追问道:“还请陈留守指点,是什么意外?”

    “有根搅屎棒搅风搞雨,无意中向我报告了这件事。”陈丧良笑着说道:“蒲山公你的激将计效果太好,不仅彻底激怒了裴伯父,还让他在狂怒中说了一句对越王殿下大不敬的话,那根搅屎棒又和我伯父有些矛盾,听到这话如获至宝,马上就上表弹劾了裴伯父,在弹劾奏章中顺便提到了虎牢关军情,还随着奏章一同附上了你们那道书信的誊抄件,想要让裴伯父在朝廷里更加难堪——你们运气不好,这道奏章和书信抄件恰好被我看到了。”

    “哈哈哈哈哈!”

    李密狂笑了起来,刚想嘲笑陈丧良的狐狸尾巴终于暴露,那边陈丧良听到了李密的得意狂笑后,心中也顿时一凛,突然察觉自己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忙也放声大笑道:“蒲山公,你急着高兴什么?你们的运气不好,这还只是开始,你们最大的不幸,还是时间的安排失误。”

    “时间的安排失误?我们如何失误?”轮到李密心中一凛了。

    “蒲山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原订计划,应该是在昨天二月十五兵临虎牢关下,把那道书信送到裴伯父面前吧?”陈丧良笑着说道:“如果你们的计划顺利的话,那么就算没能激怒裴伯父,他还是照样向我知会了虎牢关军情,那么虎牢关到东都一百三十里,正常情况下,我至少也要到昨天深夜才能收到虎牢关军情,运气不好的话也许要到今天早上才能收到军情。”

    “那么如此一来,我就算立即决定出兵,也得征求越王殿下,调兵遣将集结军队,准备军需辎重及干粮饮水,最少也得浪费半天时间,最快也要到今天正午才能出兵,东都到洛口仓一百里路,半天时间急行百里,就算及时赶到洛口仓救援,也肯定是人困马乏,战斗力大减,更没有任何时间布置埋伏,你们就算碰到这样的情况,也照样有击败我的机会,再不济也可以轻松撤退,不用担心我们穷追猛打,对你们造成重创。——蒲山公,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见李密沉默不语,陈丧良也笑得更加开心,大笑说道:“很可惜,你们的主力大军出了纰漏,也不知道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居然在前天、也就是二月十四那天,就已经把书信送进了虎牢关中!蒲山公,翟大王,这次你们如果能够活着回去,请记得替我向那个犯错的部下道个谢,如果不是他记错了时间,我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啊!”

    “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李密的脸色有些苍白了。

    “翟弘,单雄信,回去我要剥你们的皮!”翟让放声怒吼了。

    “翟大王,别生气啊!”陈丧良放声大笑了,道:“这是天意,天意让你们拿不到洛口仓,天意让你们要出差错!天意如此,人力岂能挽回?”

    听到陈丧良的得意狂笑,瓦岗军将士士气狂泄的同时,李密突然放声大喝:“住口!奸贼,少来这套!你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我们瓦岗义师的将领绝不可能犯错,你的身后也绝不可能有大批兵马埋伏,也根本没有能力阻止我们夺取洛口仓,你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虚言恐吓,想让我们在胆怯下自行退军对不对?”

    陈丧良笑声小了下去,脸上却笑容依旧,微笑说道:“蒲山公果然聪明,不错,正是如此,我身后确实没有伏兵,你们大可以放心追击。不过我还要提醒你蒲山公一句,别又象上次孟海城一样,被我杀得单骑逃亡。”

    说罢,陈丧良掉转马头,领着两个随从策马就往回走,大笑说道:“翟大王,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了!”

    陈丧良大笑着逐渐走远,翟让也赶紧向李密问道:“蒲山公,怎么办?是否立即追上去,杀了这个奸贼?”

    李密不答,脑海中迅速盘算,“追?还是不追?前面是否真有埋伏?陈应良奸贼故意提起孟海城,是否在暗示我,他还想故意放我一条生路?翟弘、单雄信和杨积善那里,是否真的出了差错,提前了一天把书信送进了虎牢关?有这个可能,但这个可能绝对不大!前方是否真有埋伏?究竟有没有埋伏?”

    李密紧张盘算的时候,前方马蹄再响,之前那个陈丧良身边的高大骑士突然策马狂冲回来,瓦岗军将士赶紧簇拥保护翟让和李密的时候,那高大骑士已然在马上拉弓搭箭,突然一箭射出,箭镞破空,竟然直接向翟让飞来,李密反应快赶紧全力一拽翟让,羽箭擦着翟让的手臂飞过,在翟让的上臂留下了一道血痕,旋转着继续前行,将翟让身后的一名瓦岗士兵胸膛洞穿,余势不消,又钻入第二名瓦岗军士兵小腹方才停住。

    “逆贼!有胆子就来追!”那高大骑士放声大吼了一句,然后才掉转马头重新去追陈应良。

    瓦岗军众将士大怒,纷纷发足追赶间,前方突然火光乍现,一声巨响间,夜空远处喊杀声鼓锣声四起,密如繁星的火把突然出现在远处的山林之后,潮水一般的向着瓦岗军这边冲来。见此情景,李密再不迟疑,马上就大吼道:“大王,快撤!”

    见真有埋伏,翟让也不再迟疑,马上就大吼下令往撤退,还与李密一同掉转了马头,带头向着来路逃命,七千瓦岗军精锐也纷纷扔下了竹制飞梯,大步流星的直向来路撤退,后面的喊杀声鼓锣声继续响彻天地,无数的火把也迅速向着瓦岗军这边冲来,瓦岗军上下更是慌张,逃亡越快,也因为道路狭窄的缘故,期间还出现了互相践踏的死伤情况,导致军心更加慌乱,逃跑益快。

    也是一路飞奔到了来路高地,李密才清楚看到大步追来的隋军数量确实不少,密集的火把铺天盖地,数量至少在万人以上。见此情景,李密不由长叹了一声,道:“陈应良小贼,果然不是常人,居然有胆量第二次放我生路,养寇自重到了他这地步,也算是古今罕见了。”

    同一时间的罗口以北,远远看到瓦岗军的火把已经逃上山林,陈丧良也长长松了口气,叹道:“险啊,如果瓦岗贼真的来追,那我就算可以侥幸逃命成功,洛口仓也肯定保不住了。”

    “留守,末将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旁边的尉迟敬德拱手说道:“总共只带来两百多亲兵,还分散到了各条道路侦察贼情,还有留在后方组织百姓虚张声势,身边只有我和三狗子两个人保护,你竟然还敢到瓦岗贼军前抛头露面,成功吓退瓦岗贼军,这样的胆量和智谋,末将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瓦岗贼如果知道真相,非得气死不可,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组织军队,还连亲兵的战马都是抢东都官员的坐骑。”旁边的三狗子大笑道:“瓦岗贼将来知道了这些,就算不气死,也得把肚皮气炸。”

    “别高兴得太早。”陈丧良冷静的说道:“瓦岗贼不是普通乱贼,李密更是奸诈无匹,我这条空城计只能瞒得过他一时,瞒不了长久,瓦岗贼还有可能去而复返,洛口仓的危险也还没有过去。”

    “那怎么办?”尉迟敬德赶紧问道。

    “马上去见柴孝和,让他组织百姓继续假扮军队恐吓瓦岗贼,收拢我们的人,立即去洛口仓。”陈丧良当机立断的安排,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但愿裴仁基这次不要脑袋进水,没给洛口仓派遣援军,不然的话,我们的麻烦就更大了。”

    说着,陈丧良赶紧领着尉迟敬德和三狗子找到组织百姓假扮官军的巩县县令柴孝和,先交代了他率领百姓继续装扮官军,在山区边缘列队恐吓但不许真的上山追击,又马上收拢了自己的亲兵队,领着他们骑着在东都皇城门外抢来的各级官员战马,一路直奔洛口仓与那里的守军会合。

    因为提前得到过陈丧良亲兵告警,洛口仓的守将邓成春已经率领守军进入了备战状态,洛口仓旁边的箕山府鹰扬郎将张季珣也率军来到了仓城助守,但两军加在一起也才一千五百来人,兵力十分薄弱,战斗力也极靠不住。陈丧良大概了解了情况脸色十分严峻,除了暗骂隋炀帝对洛口仓重地的忽视之外,再有就是祈祷三十里外的裴仁基赶快派来援军,确保万一。

    还好,三更三刻刚过,虎牢关终于来了一支军队,陈丧良先是大喜,可是到了与虎牢关援军会合时,陈丧良的鼻子却当场气歪了——裴仁基竟然没有给陈丧良派来张须陀留下的齐郡精锐,仅仅只是让虎牙郎将王权带来了一千军队援救,一千军队还都是裴仁基当初从东都带去虎牢关的二线军队,战斗力同样极不靠谱。

    大怒之下,陈丧良自然少不得冲着王权大吼大叫的咆哮一通,质问为什么只来这么一点援军?结果王权却十分委屈的向陈丧良拱手说道:“留守,末将不敢瞒你,本来裴大帅都根本不想给你派援军来的,还说你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瓦岗贼不可能出现在我们后方,又说他是河南讨捕使,不受你约束指挥,不肯给你派来援军。是末将一再坚持,还触怒了裴大帅,裴大帅才让末将率军前来救援。”

    “裴仁基!”

    陈丧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了,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巧就在这时候,巩县县令柴孝和突然打马来到了洛口仓门前,带着哭腔向陈丧良奏道:“留守,大事不好,我们的假军队被瓦岗贼识破了,瓦岗贼已经重新杀下山来,卑职无能,无法继续约束百姓,百姓纷纷归依瓦岗贼,瓦岗贼已经向着洛口仓杀来了!”

    隋军众将全都脸色大变了,陈丧良也长叹了一声,道:“没办法,死守仓城等待援军吧。柴县令,这不怪你,你马上回巩县去闭城死守,绝对不能让乱贼入城立足,给我们制造更多麻烦。王权,你派人回去向裴仁基禀报情况,请他安排秦琼率领三千齐郡将士过来救援。但记住,绝对不能亲自率军前来救援,也绝对不能派出超过三千的援军,要

第305章

    陈应良的空城计不是被翟让和李密识破的,是被巩县的穷苦百姓出卖的,久仰瓦岗军到处开仓放粮的美名,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穷苦百姓早就盼着瓦岗军打破洛口仓,把那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发放给已经快要饿死的百姓,所以刚被官府威逼着假扮官军追到山区边缘,马上就有聪明的百姓乘乱跑进山区,找到瓦岗军将士告密,说明山下的所谓大队官军其实全都是百姓假扮。

    可想而知翟让和李密听到这消息时的震惊与愤怒,翟让气得一刀就把一棵手臂粗的大树斩断,放声大吼,“奸贼!狗娘养的奸贼!居然拿一群百姓来假扮军队,老夫居然还中了他的计!老夫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啊!”

    李密的双手握拳,十指关节攥得发白,费了不少力气才憋出一句话,咬牙切齿凹:“奸贼!算你狠!”

    “下山!下山!马上全部下山!”愤怒过后当然是立即下山冲锋,七千瓦岗军精锐个个双眼通红,脚步如飞,吼声雷动的重新杀下山去,活捉陈应良奸贼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恨不得把陈丧良千刀万剐的瓦岗将士也数不胜数。

    没有任何悬念,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瓦岗精锐面前,巩县县令柴孝和麾下的那些乡兵差役连稍微迟滞一下瓦岗军的脚步都办不到,甚至还没等瓦岗军杀到面前,巩县乡兵与差役就已经一哄而散,饱受苛政压迫的巩县百姓更是过份,不仅不帮着柴孝和抵御瓦岗军,还纷纷临阵倒戈投靠瓦岗军,如果不是柴孝和见机不妙赶快逃命,甚至有一些百姓还试图生擒柴孝和献给翟让李密,结果只在转眼之间,瓦岗军的身边就多出了数以万计的本地百姓帮忙。

    接下来自然是重新向洛口仓进兵,途中通过本地百姓的介绍,李密也很快就知道了陈丧良已经提前赶往洛口仓的消息,考虑到陈丧良的能征善战,还有注定正在源源不绝向着洛口仓赶来的东都援军,李密赶紧找到了翟让,对翟让说道:“大王,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洛口仓那边肯定有了不少准备,我们未必能迅速拿下洛口仓。稳妥起见,我们应该兵分两路,一路攻打洛口仓,一路去执行备用计划。倘若备用计划成功,那么我们就算不能顺利拿下洛口仓,也可立于败之地。”

    “成!”翟让一口答应,吩咐道:“你带两千军队去执行备用计划,我去打洛口仓,拿下洛口仓,我要亲手剥了陈应良奸贼的皮!”

    “大王小心,如果情况不妙,还请尽快撤退。”李密答应,又叮嘱了翟让一句,这才下去组织两千精锐单独行动,执行事前预防万一准备的备用计划。

    …………

    与此同时的洛口仓这边,一千五百守军、一千虎牢关援军和两百多亲兵,也已经在陈应良的指挥下全部退回仓城,针对仓城城墙矮小的弱点,没有护城壕沟的缺陷——壕沟会积水,渗透后会导致藏于地窖里的粮食霉烂,所以洛口仓城缺少这个十分有效的防御手段。总之针对这些弱点缺陷,陈丧良也迅速布置了御敌之策,让守军把大量易燃物堆积在城门之后,以便随时纵火堵塞城门,两千守军上墙守御,五百人担任预备队,督战队则由陈丧良亲兵队担任,同时督战队也承担随时救火补漏的任务。

    “将士们,不要怕!东都的援军正在向洛口仓开拔,虎牢关那边也肯定还要给我们再派援军,我们只要坚持到天亮,就没有任何危险了!守住了洛口仓,我上表越王殿下,给你们双倍奖赏!怯战后退者,立斩!顺便再告诉你们一句,瓦岗贼最恨我们官府兵丁,那怕是投降也要被他们活埋!不想死的,就给老子和瓦岗贼拼了!”

    让亲兵散播完了这段威胁利诱的话,洛口仓西南面已然是火海一片,无数的火把如同潮水向洛口仓涌来,看到这片比银河繁星还要密集的火把,从没上过战场的洛口仓守军士兵难免有些双腿发软的感觉,守将邓成春也是牙关打颤,说了一句十分丧气的话,“陈留守,贼势浩大,我们守得住么?”

    “如果守不住,我杀你全家!”陈丧良冷冷的说道:“如果让瓦岗贼冲进了仓城,我马上宰了你,然后杀你全家!”

    见陈丧良的脸色铁青狰狞,邓成春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赶紧对着部下疯狂嚎叫起来,“弟兄们,给我站直了!瓦岗贼敢来,就和他们拼了,谁要是敢后退逃跑,老子亲手宰了他!听到没有?都给老子站直了,和瓦岗贼拼了!”

    和陈丧良预料的一样,为了争取时间,瓦岗军果然把军队集中到了西南角,同时向着洛口仓的南面和西面发起进攻,擅长以众凌寡的翟让还把本地百姓当做炮灰推在了前面,并且指定了猛攻墙段,寻思着那怕守军顽抗到底,也可以利用百姓的尸体堆成上城阶梯,方便瓦岗军士兵直接冲上关墙,瓦岗军则在后面押阵,另一部分士兵扛着砍来的树木冲击脆弱仓门。

    四更正,洛口仓攻防战正式打响,在瓦岗军弓箭手的掩护下,担任前锋的百姓扛着石头树木大步向前,呐喊着冲向仓墙,负责把树木石头扔到墙下搭建阶梯,数百瓦岗士兵则分为两队,抬着撞木去撞击西南仓门。陈丧良则立即下令放箭压制,意图以远程武器给前锋百姓制造死伤,恐吓百姓不敢上前,减少仓墙压力。

    陈丧良的算盘打得很好,可惜命令却执行得很不得力,仿佛当年的东都保卫战再现,从没上过战场的洛口仓守军紧张得连弓都拉不满,放出去的箭才到中途就纷纷堕地,不仅没有对敌人造成多少威胁,相反还鼓舞了敌人士气,导致炮灰百姓向前冲得更快。陈丧良破口大骂之余,也只好命令自己的亲兵队临时担任弓箭手,拉强弓射利箭,这才对敌人造成了实际威胁。

    天空中羽箭来往如蝗,地面上人头火把涌动,为了摆脱暴政苛逼,为了不至活活饿死,炮灰百姓纷纷舍命上前,顶着柴禾草包,手拿锄头铁叉大步冲锋,即便缺乏经验配合生疏,冲锋的速度不快,这些百姓还是拿出惊人的勇气冲击仓墙,仓墙上的守军拼命放箭阻止,却还是无法让这些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百姓队伍崩溃逃散,而这些百姓冲到了关墙下后,立即挥动锄头奋力挖掘夯土关墙,妄图挖倒关墙帮助瓦岗军杀入仓内。

    靠着这些百姓的掩护,瓦岗军士兵担任的飞梯队也开始上前了,还故意不打火把混在人群中,避免被守军提前发现引来弓箭集中压制,结果翟让这一手也非常有效,直到瓦岗军的飞梯队靠近了仓墙五丈之内,经验严重欠缺的洛口仓守军才发出惊慌失措的警告,然后不等弓箭队集中覆盖,轻便灵活的竹制飞梯已然一架接着一架的靠上仓墙,身在百战的瓦岗将士踏梯而上,直接冲击仓墙顶端。

    残酷的肉搏战在低矮的仓墙上端展开,守军用斧劈,用锤砸,用木撞,拼命破坏瓦岗军飞梯,但还是无法完全遏止瓦岗军士兵冲上仓墙,而每一个瓦岗军士兵冲上了仓墙后,通常都能给守军造成好几人的死伤,仓墙上端刀来枪往,杀声震天。西门与南门两处也同样战事激烈,瓦岗军的撞木把仓门撞得当当作响,墙上守军拼命砸石阻击,却收效不大,经验丰富的瓦岗将士总能通过风声灵活躲避来石,即便被砸中只要伤势不重也毫不后退,偶有阵亡者,也马上又有后来人补上,士气斗志远胜过城上守军。

    让陈丧良松了口气的是,裴仁基派来的王权队伍表现还不错,顽强扛住了南门的正面战场,瓦岗军能够冲上南门仓墙的数量次数明显要少许多,然而西门战场邓成春队伍却一直让陈丧良提心吊胆,不知道怎么当上洛口仓守将的邓成春也不知道平时有没有训练军队,他的部下在瓦岗军的面前表示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既没士气斗志更没有熟练配合,多次让瓦岗军士兵冲上仓墙,也每一次都要付出数倍死伤才能杀退来敌,逼得陈丧良只能是亲临西门战场,亲自指挥督战,也随时准备给邓成春擦屁股。

    “回去一定要把洛口仓守军全换了!尤其是这个邓成春!”这是陈丧良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念头。

    战场经验丰富的翟让也很快就发现了洛口仓西门这个弱点,立即向西门投入了一千预备队,全力猛攻洛口仓关墙西段,结果因为光线不足和墙下百姓太多的缘故,直到瓦岗军的预备队纷纷冲上城墙,陈丧良才发现瓦岗军往西门战场增派了主力精锐,考虑到邓成春麾下的兵丁太烂太无能,别无选择之下,陈丧良也只能是命令箕山府鹰扬郎将张季珣率领的预备队立即出动,增援西门战场。

    张季珣麾下的预备队表现让陈丧良十分惊喜,同样是二线军队,张季珣带来的这五百士兵虽然同样存在战场经验严重不足的弱点,战斗意志却丝毫不亚于任何一支一线精锐,全军上下都是遇难而上,即便受伤后也死守岗位毫不后退,甚至还出现了重伤士兵抱着瓦岗士兵滚下仓墙同归于尽的悲壮豪迈画面,张季珣本人也是身先士卒,亲自挥刀杀敌,领着士兵牢牢顶住了瓦岗精锐的冲击,战场表现与同僚邓成春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人才啊!想不到这个放屁油裤裆的洛口仓里,还能有这样的人才!”陈丧良十分惊喜的赞誉——当然,陈丧良如果能够知道,历史上洛口仓被瓦岗军拿下后,张季珣率领这几百人被几十万瓦岗军包围在临近的台地之上超过半年,没有一兵一卒投降,直到最后水源断绝才全军覆没,那么陈丧良一定不会这么奇怪。

    这时,翟让也已经发现了洛口仓西墙突然防御加强,猜到陈丧良肯定是投入了预备队,又见时间已是四更过半,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翟让咬了咬牙,索性下令发起了全面总攻,还亲自率军发起冲锋,重点冲击目标也仍然是之前表现不佳的洛口仓西门——就算有强兵增援,之前那些肉脚兵也仍然是巨大破绽。

    攻防大战进入了白热化,尤其是洛口仓西门这边,数以百计的飞梯不断搭上仓墙,瓦岗士兵不断登梯而上,没有竹梯的瓦岗士兵仗着身手灵活,甚至还直接徒手攀爬仓墙和以人梯登墙,‘杀进洛口仓吃他娘的’口号声在喊杀声中此起彼伏,仓墙下的百姓也是前仆后继,不断挖掘几个月前才夯成的土墙,个别墙段甚至都已经被挖出了将近一丈深的土坑,墙上的守军大呼小叫,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张季珣的麾下军队表现出色,如果不是陈丧良带来了两百多名身经百战的谯彭老兵,洛口仓肯定就已经向历史上一样被瓦岗军给攻破了,但就算如此,西门这边仍然还是危如累卵,战斗力强悍的瓦岗精锐不断冲上仓墙,不断给守军带来死伤,邓成春麾下的肉脚兵不断脸色苍白着悄悄向仓内逃亡,陈丧良麾下的督战队却根本来不及去发现阻拦,全都已经是挥刀上阵,与源源不绝上墙的瓦岗精锐浴血苦战,陈丧良本人也在三狗子和尉迟敬德的保护下挥刀杀敌,再也腾不出手来指挥战斗。

    西门已经被瓦岗军脆弱,好在守军及时点燃了门内火堆,以烈火阻拦敌人入仓,烈火升腾,浓烟翻滚,将血肉战场衬托得更加残酷激烈。

    数量庞大的百姓已经逐渐向着北门和东门蔓延,那一带的守军鬼哭狼嚎,手忙脚乱,很多人都是彻底的手足无措,已经被牵制在西门主战场的陈丧良也无法腾出手去控制,好在百姓缺乏攻城武器,只能拼命挖掘仓墙无法直接攻入仓内,不是很难对付,分布这两个战场上的虎牢关士卒也及时起到了主心骨的作用,暂时还没有太大的危险。

    翟让也一度亲自杀到仓墙之下,还距离陈应良的帅旗所在不到百步,可惜在翟让身边的两架竹梯却先后被擂木撞翻,翟让没能找到冲上关墙亲自挥刀杀敌的机会。

    天色渐渐的亮了,正当墙下死尸逐渐堆起半人来高,脆弱关墙也即将被百姓挖穿时,西面终于传来陈丧良期盼已久的熟悉军歌声音,八百报****将士白袍飘展,骑乘大宛良马,以冲锋队形向着瓦岗军的背后直接杀来,仓城守军欢声雷动间,瓦岗军士气大泄,帮助瓦岗军攻打洛口仓的百姓也心惊胆战,意志消解间纷纷逃散,洛口仓的压力顿时大减。

    翟让当然也有派遣斥候侦察东都方向,初始听闻第一批赶来的东都援军来兵不多,翟让还抱着侥幸心思没有立即撤退,仅仅只是分出千余精锐当道拦截,可是看到了那些标志性的白袍,翟让除了大骂斥候无能没有报告清楚外,再有就是无可奈何的下达了撤退命令,组织军队匆匆向着来路撤退——瓦岗军本就已经体力下降严重,又是轻装而来甲兵稀少,在平原上与报国军这样的重骑兵硬碰硬,那是白白送死,翟让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报国军本想发起追击,却被陈丧良派来的亲兵以口令阻止,陈丧良让亲兵告诉报****,瓦岗军逃去的方向道路条件很差,根本不适合报****的重骑活动,同时也距离山区过近,瓦岗军一旦逃入山林,报****就拿他们再没有任何办法,与其白费力气追击,不如先确保洛口仓要地的安全。

    也是到了目送瓦岗军主力逃远的时候,陈丧良才突然发现有些情况不太对劲,那就是南逃的瓦岗军兵力数量明显有些偏少,似乎只有四千多人,昨天晚上在仓促之间,陈丧良派出的亲兵虽然没有探清瓦岗军的兵力数量,但是在与翟让、李密碰面时,陈丧良已经初步断定瓦岗军的兵力大约是在六千到八千之间,而昨夜的洛口仓保卫战虽然激烈,战斗力不足的洛口仓守军却绝不可能对瓦岗军造成这么大的死伤,城下尸体也绝大部分都是衣衫褴褛的普通百姓,所以陈丧良立即断定,有一部分瓦岗军消失了!

    “那些瓦岗军去了那里?”陈丧良心中盘算,而稍一回忆间,陈丧良又脸色顿时微变了,因为陈丧良又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洛口仓激战,自己从来就没有看到过李密或者他的旗帜,还有昨天的攻仓战术死板僵硬,完全就是拿炮灰百姓的人命来堆,并没有利用瓦岗军的单兵战斗力优势,施展什么小股精锐骚扰袭击其他战场寻找突破口的灵活战术,这也绝对不是李密的用兵风格!

    “难道……?”想到了某个可能,陈丧良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赶紧就大吼道:“快来人!快马去虎牢关,遇上增援我们的军队,叫他们马上回虎牢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耽搁!快!快!”

    已经满身是血的众亲兵应诺间,尉迟敬德突然指着东面说道:“留守,好象已经不必了,东面来了一支官军,应该是虎牢关派来增援我们的。”

    以飞一般的速度扭头间,陈丧良立即看到,东面通往虎牢关的道路上尘烟冲天,确实有一支军队正在向着这边快步冲来,陈丧良不敢怠慢,赶紧又飞奔下城,骑上战马亲自去迎那支援军,可惜几处仓门都被易燃物堵塞,陈丧良根本就出之不去,再到好不容易搬开堵塞物冲出仓门时,报国军已经来到了南门外集结侯命,同时那支虎牢关来的援军也已经来到了近处。

    再仔细一看虎牢关的援军情况时,陈丧良的脸色不是苍白,而是彻底的面如死灰了,那支援军的主旗,赫赫然竟是裴仁基的河南讨捕使帅旗!而更让陈丧良咬牙欲狂的是,裴仁基带来的援军,数量还绝对超过自己要求的三千援军,至少要在五千左右!

    面色黯淡间,郭峰、陈祠与赵昱等报****将领已然来到了面前行礼,报告自军的出兵时间与路途经过,说明自军绝没有拖延半点时间,陈丧良一声不吭,再紧接着,裴仁基那张熟悉面孔也很快出现在了陈丧良的面前,还十分焦急的问道:“贤侄,瓦岗贼没杀进仓城里吧?翟让和李密二贼那里去了?”

    “父亲,瓦岗贼往那里跑了。”裴行俨赶紧指着瓦岗军确认的方向介绍,又道:“留守说那个位置的道路不好,又距离山区很近,不适合报****活动,就没让我们追赶。”

    “那好,我去追。”裴仁基马上说道:“我带来了齐郡精锐,他们都是山地战好手,我亲自去追。”

    “追什么追?”自打穿越以来,一向以尊老爱幼虚伪形象的陈丧良头一次对着长辈怒吼咆哮,还是铁青着脸大吼道:“谁叫你来的?谁叫你带这么多兵力来的?我派去的信使难道没对你说清楚,叫你派三千军队来就行了,你不能来!你为什么不听?!”

    第一次看到陈丧良这么愤怒,报国军众将无不是大吃一惊,裴仁基也彻底楞住,不知道自己那里得罪了这个远房侄子,裴仁基身后的秦琼和罗士信等将也有些傻眼,陈丧良却又大吼道:“还楞着干什么?马上给我回去!回去坚守虎牢关!瓦岗贼主力屯兵关外,你竟然还敢擅离职守,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本来就和陈丧良有些矛盾,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陈丧良这么咆哮怒吼,裴仁基的脸色也顿时变黑了,那边秦琼见情况不妙,忙上来说道:“陈留守,裴大帅是听说翟让与李密二贼亲自率军前来偷袭洛口仓,又听说你只带着两百多人就来救援洛口仓,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才亲自率军前来救援,他也是一片好意。还有,虎牢关那边我们也做了充足安排,关外的瓦岗贼无论是强攻还是偷袭,都不可能危及……。”

    “关外的瓦岗贼主力,你们防范好了,那么关内的呢?”陈丧良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迂回到虎牢关背后的瓦岗贼,有可能从背后偷袭虎牢关?!”

    听到这个可能,裴仁基已经变黑的脸立即变成了苍白色,陈丧良又放声大吼道:“裴仁基!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虎牢关如果安然无恙,我向你磕头赔罪!如果虎牢关有什么闪失,我看你怎么向皇帝陛下交代?!”

    裴仁基不敢耽搁了,掉转马头就是大吼大叫,命令军队立即回师虎牢关,罗士信和秦琼等将也是脸色苍白的赶紧跟上,裴仁基带来的援军也很快后队变前队,向着来路直冲回去。那边裴行俨见势不妙,忙向陈丧良拱手说道:“陈留守,请容许末将率领一支报国军前去协助父亲。”

    郭峰和陈祠也纷纷主动请缨,表示愿意率军前去给裴仁基帮忙,陈丧良却铁青着脸吼道:“不准去,都给我留下!有一支瓦岗贼精锐突然消失,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是去了虎牢关,还是埋伏在了洛口仓的附近,报****的兵力本来就只有四个团,必须全部留下确保洛口仓的安全!”

    第一次看到陈丧良这么凶狠粗暴,郭峰和陈祠等将都不敢坚持,赶紧唱诺,裴仁基的脸色却更加苍白,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留守,虎牢关会不会真出危险?”

    陈丧良垂下了头,无力的说道:“但愿我的猜测不对,我宁愿向你的父亲磕头赔罪,负荆请罪,也不愿虎牢关落在瓦岗贼手里。”

    下午申时将到时,当东都轻重步兵陆续赶到洛口仓增援的同时,秦琼和罗士信等将也带着昏迷不醒的裴仁基回到了洛口仓,随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许多虎牢关的残兵败将,身上带着伤的贺延玉流着眼泪告诉陈丧良,说是裴仁基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关外的瓦岗军主力突然向虎牢关正面发起强攻,虎牢关守军打开西门派出信使向裴仁基告警间,突然有二十来名埋伏在城门两旁的贼军杀入门内,杀死门兵大开关门,然后就有大量的贼军精锐乘机杀进了城内,还在混战中使出了火药瓶,以此为助打开了虎牢关的东门,迎接瓦岗军主力入城,再到裴仁基回师到了虎牢关时,虎牢关早已被数量庞大的瓦岗军彻底控制。

    “大使原本是想立即反攻夺回虎牢关,可瓦岗贼紧闭关门不出,我们没有准备攻城武器,根本就没办法夺回城池。”秦琼也垂头丧气的向陈丧良报告道:“瓦岗贼还在城上整齐大喊,多谢裴大使赠关,裴大使气得当场吐血昏迷,我们只好撤退,瓦岗贼还又乘机追击,好在被罗士信兄弟率军杀退了。”

    陈丧良沉默不语,看着嘴角边还带着血迹昏迷不醒的裴仁基,陈丧良突然叹了口气,道:“裴伯父,你这后腿,拖得我真是********啊,虎牢关被瓦岗贼占据,等于是把东都战场的战术主动权拱手送给了瓦岗贼,瓦岗贼进可攻,退可守,东都洛阳,这下子算是永无宁日了。”

    听到陈丧良这话,隋军众将无不默然,而陈丧良垂头丧气了片刻后,突然心中一动,忙大喝道:“快,马上给我放出风去,就说我抓到翟让狗贼!说我生擒活捉到了翟让!这个消息让越多人知道越好,速度要快,我们的时间不多!”

第306章 瓦岗反应

    大隋十三年二月十六日夜,上天给日薄西山的大隋王朝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事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东都留守陈应良凭借一道弹劾奏章和一封誊抄来的书信,判断出瓦岗军的真正目标,带着区区两百余名亲兵,骑乘在皇城门前强行征用的东都文武官员坐骑,在三个时辰里狂奔百里,就地取材组织防御,巧布空城计争取到宝贵时间,成功挽救了已经注定要沦陷的天下第一大粮仓洛口仓。

    事情到了这步本该是举朝同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还是在同一个晚上,却因为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亲自率军救援洛口仓,带走了大批的虎牢关守军精锐,给了瓦岗军里外呼应前后夹击虎牢关的天赐良机,一战下来,千古雄关虎牢关不幸沦陷,东都洛阳失去了天险屏障,彻底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尴尬处境,不仅虎牢关三十里外的洛口仓从此永无宁日,就连大隋东都洛阳城也再不敢安然高枕。

    对此,最大的罪魁祸首裴仁基对外宣称,说:“老夫是担心洛口仓的安全,老夫当时收到消息,东都那边只有陈留守带来的两百多亲兵赶到洛口仓增援,之前老夫又只给虎牢关派去了一千援军,瓦岗贼却是由翟让和李密两大巨寇亲自率领,声势非同小可,老夫担心洛口仓有失,这才亲自率军增援洛口仓,只是没想到瓦岗贼会奸猾到这地步,竟然能乘着老夫暂时离开虎牢关的小小空当见缝插针,乘机发起偷袭。”

    “贪功心切,利令智昏!”这是陈丧良给远房伯父最客气的评价,还十分恶毒的揣测远房伯父当时的心理,“什么?瓦岗贼真的绕道奇袭洛口仓了?完了,老夫这下怎么向陛下交代啊?瓦岗贼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穿插奇袭,陈应良之前又已经向我告过警,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不肯发兵,还是王权抗令坚持,才逼着我派去了一千援军,这洛口仓不管能不能保住,陛下都饶不了我啊!”

    “等等,翟让和李密二贼亲自率军偷袭洛口仓?好!天赐良机,老夫如果能够擒杀此二贼或者其中之一,都是大功一件,陛下定然龙颜大悦!对,马上出兵,越快越好!不然的话,东都援军肯定还要源源不绝的赶来洛口仓救援,到时候如果让陈应良抢了这个奇功,老夫的面子就更没地方搁了!”

    不管裴仁基是关心则乱,忙中出错,还是贪功心切,利令智昏,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成功拿下了虎牢关后,占据虎牢关的瓦岗军在东都战场上已经控制了所有的主动权,退可据雄关而守,进的话可以随时袭取东都各地,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撤,战与不战和前进后退全由瓦岗军说了算,无险可守的东都军队却只能处处防范,处处被动挨打,稍有不慎就很可能重蹈虎牢关的覆辙,战术上处于绝对的下风,还一天不能夺回虎牢关,就一天不能扭转这被动局面。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成功夺占了虎牢关后,尽管瓦岗军的领袖翟让还没能撤回虎牢关中,虎牢关的西面城防也还在争分夺秒的巩固之中,虎牢关城内还是爆发出了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上到翟弘、单雄信、徐世勣与王儒信等瓦岗重将,下到普通士卒随军家眷,无一不是笑容满面,自打加入瓦岗军后就很少流露情绪的杨智积,也忍不住在虎牢关的城墙上潸然泪下,回忆怀念自己当年追随兄长杨玄感夺取这座虎牢关时的辉煌。

    做为夺取这座虎牢关的最大功臣,李密当然是被瓦岗军诸将当做神仙一样的供着,在翟让暂时不知下落的情况下,就连翟让的兄长翟弘和侄子翟摩侯,还有单雄信和徐世勣等瓦岗老人,也十分自觉的接受李密号令,在李密的指挥下清扫城内残敌、清点军需物资与巩固西面城防,事实上把李密当成了瓦岗军的临时老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李密处事也十分公道,自己布衣简食,把所得金银全部赏给部下不说,在已经自立门户的情况下,李密在暂代瓦岗首领期间也完全做到了一碗水端平,丝毫没有偏袒自己麾下的蒲山公营将士,所得钱粮军需一律平分,不占瓦岗军的一分一毫便宜,同时还主动派出了大量人手出关,到洛口仓附近去探听和寻找翟让的下落,所以瓦岗军众将也象尊敬翟让一样的尊敬和爱戴李密,对李密的号令完全是无条件服从。

    下午时分,出去探听翟让下落的细作带回来了第一条关于翟让的消息,说是翟让久攻洛口仓不下,又见东都最以凶狠残暴闻名的报国军赶到,便主动撤退去了南方山区。也是收到了这条消息,李密才发现自己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终究还是忘记了与翟让预约攻取虎牢关得手的联络信号,致使翟让在不知自己奇袭虎牢关是否得手的情况下,不敢向虎牢关撤退只能往南走。所以李密也难得敲着脑袋自责了一句,道:“百密一疏,我真是百密一疏,怎么把这点给忘了?”

    听到李密这话,左右亲信王伯当、房玄藻和李玄英等人忙问起原因,李密微笑着解释过后,几个亲信却都不以为意,都说这有什么,了不起就是翟让晚几天回来。其中早在杨玄感之乱时就已经与李密相识的房玄藻还低声笑道:“翟让回不来才最好,瓦岗军群龙无首,就只能永远听从蒲山公的了。”

    几个亲信全都点头,李密却笑笑,道:“别这么说,翟大王虽然有很多缺陷,但他对我们还是相当不错的,我还是希望他能平安回来,与我们共庆虎牢关大捷。”

    笑着制止了心腹走狗往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李密又召来了瓦岗诸将,当众宣布了翟让平安撤退的消息,正在担心翟让安全的瓦岗军众将无不大喜,忙又恳请李密立即派人联络翟让,向翟让知会喜讯,也设法接应翟让回城,李密笑着答应,马上安排人手出关去方山一带寻找翟让,又派人绕道到方山以南,去那里迎侯也可能直接撤过方山逃命的翟让。

    也是凑巧,刚安排完了这些事,瓦岗军众将都还齐聚一堂的时候,门外传令兵突然来报,说是扫荡残敌的军队在一间民宅的茅坑里发现了一个官军重要人物,自称姓萧名怀静,官居谏议大夫,目前在裴仁基的军中担任监军一职。李密一听大喜,忙喝道:“快,押来见我。对了,先让他洗一个澡,别熏着在座的诸位将军。”

    李密这话当然引发全场轰笑,过了不少时间,小萧国舅还真是全身湿漉漉的被押进了大堂,身上也真还带着不少五谷轮回的余味,看到小萧国舅这副狼狈模样,瓦岗诸将当然又是一片轰笑,李密则是又好气又好笑,向押解士兵喝道:“我是叫你们为萧监军洗澡,谁叫你们用水冲他了?快,把萧监军请到后堂去,让他沐浴更衣,然后再请他来这里。”

    听到这话,不幸掉进茅坑里受尽屈辱的小萧国舅简直是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马上就向李密双膝跪下,磕头表示愿意投降,李密笑着接受了小萧国舅的投降,又让人带小萧国舅下去沐浴更衣,也是到了小萧国舅走后,翟让的兄长翟弘才对李密嚷嚷道:“蒲山公,对这些狗官客气什么?一刀宰了就算了,何必这么麻烦?”

    “不能杀,这个萧怀静还有大用。”李密微笑摇头,不肯解释自己不杀小萧国舅的真正原因,更没有公开瓦岗军偷袭洛口仓失败全是因为小萧国舅横插一杠导致节外生枝,只是鬼扯道:“这个萧怀静已然主动表示愿意投降,如果再杀了他,以后各地的官吏还有谁敢投降我们?千金市骨这个道理,翟将军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又过了不少时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小萧国舅再次被带到堂上,又再次主动向李密行礼表示愿意投降,李密对他好言安慰,又问起他的被俘经过,这才知道昨夜虎牢关城破之时,小萧国舅没能随着隋军败兵一起逃出城外,又害怕被瓦岗军发现后诛杀,便跑到了民居中躲藏,后来瓦岗军到处搜捕残敌时,小萧国舅再次东躲西藏,结果却不幸掉进了茅坑里被发现,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听了小萧国舅的介绍,李密多少有些疑惑,便问道:“萧监军,我记得昨天晚上城破之后,曾经有一大股官军败兵逃出了城去,还带走了不少的伤员战马,你身为监军,怎么会没有和主力军队在一起?”

    小萧国舅一听就眼泪汪汪了,哽咽道:“李大王,不是我不想跟着他们逃,是他们不愿意带着我一起逃,因为我反对裴仁基滥赏士卒,裴仁基那个匹夫麾下的将领士兵,全都对我态度恶劣,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所以昨天晚上你们的大军入城后,他们就直接跑了,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会我。”

    “应该把这个家伙放回去。”李密立即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暗道:“能让他回去给我充当内应当然最好,就算不能,放他回去也可以恶心掣肘裴仁基,还可以卖一个面子给唐国公,方便我将来通过唐国公的渠道收集更多的东都情报,现在我已经和陈应良奸贼正面对上,更加需要东都方面的情报支持。”

    下定了决心,李密正盘算如何合情合理的释放小萧国舅和让他为己所用时,门外却又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了一名穿着百姓衣服的士兵,刚一进门就大喊大叫道:“蒲山公,诸位大王,大事不好,翟大王被陈应良陈狗官抓住了!”

    “什么?”所有的瓦岗将领都跳了起来,李密也震惊得一跃而起,脱口叫道:“怎么可能?翟大王已经撤往了方山,官兵怎么可能还抓得到他?消息可靠不?”

    “小人亲耳听到的。”报信细作带着哭腔奏道:“洛口仓那边官兵不断欢呼,宣称说他们抓到了翟大王,有百姓传言,说是翟大王确实就没能逃进方山,在路上就中了官军的埋伏,被官军生擒活捉,还已经押到了陈应良狗官的面前。”

    李密本就黝黑的黑脸更加漆黑了,紧张盘算分析消息真假间,那边翟弘、翟摩侯和单雄信等将早已大吼道:“马上出兵,去把大王救回来!”

    “且慢,不能急!”李密赶紧喝止,道:“翟大王不幸被擒,目前还只是传言,还没有确认,东都官军正在源源不绝的赶到洛口仓救援,裴仁基麾下的官兵也全都逃往了洛口仓,此时出兵,胜负难料。我们不能急,先确认了翟大王是否真的被擒再说。”

    觉得李密的话有些道理,瓦岗众将这才没有立即出兵,那边小萧国舅则乘机说道:“李大王,小人去替你探听消息如何?小人被你们生擒活捉,目前陈应良和裴仁基那边还不知道,小人可以回去说我侥幸逃脱,重新归队,也可以乘机替你们打听消息。”

    瓦岗众将傻了才会相信小萧国舅的话,李密也瞟了小萧国舅一眼,道:“萧监军不用急,你想回去可以商量,但我必须考虑考虑。”

    说罢,李密先是命令士兵把小萧国舅请下去休息,暂时软禁,又命令瓦岗众将立即各回岗位,严整军队保持警惕,时刻准备作战,然后又立即派出更多斥候化装成普通百姓,出城到洛口仓一带和方山一带探听消息,又主动要求瓦岗众将各派亲信心腹出城探听消息,以示公允,心急如焚的瓦岗众将唱诺,各自飞奔下去安排布置。而瓦岗诸将前脚一走,李密麾下诸将立即凑到了面前,争先恐后的低声说道:“蒲山公,是真是假?”

    “目前还没有办法判断。”李密低声答道:“按理来说,翟让不太可能真的被生擒活捉,但陈应良小贼最擅长的就是擒贼先擒王战术,喜欢针对敌人首领单独布置陷阱,杨玄感、孟让、田黑社、田白社和张迁这些人,甚至就连统领几十万大军的始毕可汗,都是栽在了陈应良小贼这一手里,所以我也不敢断定翟让是否真的已经在阴沟里翻船。”

    “最好是真的。”久经风浪后性格大变的杨积善难得开口说句话,冷笑道:“如果翟让真的阴沟里翻船,瓦岗军就是我们的了。”

    “九成不假。”房玄藻狞笑说道:“细作报告说,洛口仓那边的官兵都已经乐翻了天,假消息的可能很小,不然的话,就太伤官军的士气了。”

    李密心中微微一动,一度觉得房玄藻言之有理,但是考虑到陈丧良的诡诈奸猾手段,李密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能急,陈应良小贼太过奸诈,让官军放声欢呼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得防着他故意散播假消息,从中取利,所以现在我们绝不能有任何动作,必须确认了翟让是否真的被擒再说。”

    嘴上这么说,但人之常情,李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轻轻补充了一句,暗道:“最好是真的。”

    噩耗象雪片一样的纷纷传来,之前撒出去的斥候细作不断回报,都确认洛口仓那边已经闹翻了天,众口相传,都说是官军已经生擒活捉到了翟让,而翟让被官军生擒活捉的原因更是千奇百怪,有说翟让是中伏被擒的,有说翟让是被身边士兵抓了献给陈丧良换取重赏的,也有说翟让是在山里不幸跌下山崖摔断腿被官军抓到的,更离谱的还有说翟让其实在洛口仓大战中就已经被流矢射死了的。

    听到这样的坏消息,李密的心腹走狗们当然是心下暗乐,瓦岗军众将却是无不心急如焚,不顾危险接二连三派出斥候细作到洛口仓附近探听消息,而到了天黑全色时,更加恐怖的消息传来,那就是翟让被打入了囚车,已经在傍晚时被押往了东都洛阳。结果很自然的,瓦岗诸将当然是请求立即出兵,轻骑奔袭去追赶营救翟让。

    瓦岗诸将提出了这个请求后,当然马上被李密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你们都是傻子啊?天下那有连夜押解重要囚犯离开军营的道理?陈应良奸贼这么做摆明了是引蛇出洞,引你们出兵去救,然后乘机布置陷阱伏击你们!都不准去!还有,你们撒出去的斥候细作也全部收回来,派那么细作斥候出城,别翟大王的消息没探到,反倒把我们的军情泄露给了陈应良奸贼!”

    “那怎么办?”单雄信满头大汗的追问道:“现在翟大王下落不明,是否被官兵生擒也真假不知,我们总不能干坐这里等吧?”

    “不要急。”李密摇头,很是镇定的说道:“你们放心,今天晚上之内,一定会有准确消息,如果翟大王真的被擒,那么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他的麾下士兵借着夜色来虎牢关报信。如果消息是假的,翟大王顺利撤进了山区,那么他也一定会派人来虎牢关了解情况,和我们取得联系,到时候真假自知。”

    觉得李密的分析有道理,瓦岗诸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开始耐心等待翟让的信使潜来虎牢关与自军联系,结果这么一来,大捷之夜,瓦岗军诸将不仅没有心情去庆祝和休息,还几乎都跑到了虎牢关西门探头探脑的等待消息,李密也是在裴仁基留下的指挥部里辗转难睡眠,心中起伏不定,既希望这个消息不假,又担心这是丧尽天良陈丧良的卑鄙诡计,后面还有什么阴损后着——以陈丧良的为人,这样的事当然大有可能。

    该来的总该会来,到了夜里二更左右,果然有一骑来到了虎牢关城下叫城,可惜这个人不仅不是翟让派来的信使,还自称是大隋东都留守陈应良派来的使者,有关于翟让的重要大事要与瓦岗军众将及蒲山公李密商量。而再当埋伏在城外的士兵把那使者押进城后,再借着火把光芒仔细看清来人的容貌模样,瓦岗军大将徐世勣也立即放声大吼了起来,“钱向民!狗匹夫!”

    “徐……,徐大王,是你啊?好几年不见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脸上还带着泪痕的钱向民也认出了当年的通济渠旧友徐世勣,再看到徐世勣下意识的去拔腰刀时,钱向民马上就象杀猪一样的嚎叫起来,“徐大王,你冷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们陈留守说了,我在你们这里如果受了什么委屈,你们打我一拳,他就在翟让身上割一刀,你们踢我一脚,他就亲手在翟让身上割一片肉!我如果回不去,他就把翟让翟大王交给齐郡将士,让每一名齐郡将士在翟大王身上割一刀,为张须陀张大使和我报仇!”

第307章 卑鄙交易

    “我们陈留守说了,我在你们这里如果受了什么委屈,你们打我一拳,他就在翟让身上割一刀,你们踢我一脚,他就亲手在翟让身上割一片肉!我如果回不去,他就把翟让翟大王交给齐郡将士,让每一名齐郡将士在翟大王身上割一刀,为张须陀张大使和我报仇!”

    听到这话,再是如何的仇恨邵陵王钱向民殿下,再是如何因为邵陵王钱向民殿下遭受无数的嘲笑羞辱,徐世勣已经拔出了鞘的刀子还是无发举起,然后也很快就被瓦岗诸将按住了胳膊,抢去了腰刀,再然后单雄信和翟弘等瓦岗将领也立即迫不及待的向钱向民问道:“陈应良奸贼,派你来这里做什么?”

    “众位大王,能不能换个地方再说?”娇生惯养的钱向民怯生生的问,道:“这里风大,我又走得满身汗,风吹了太冷。”

    “少废话!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就这里说!”徐世勣怒不可遏的拒绝,其他的瓦岗将领也着急了解翟让的情况,纷纷催促钱向民立即交代来意。

    别无选择了,再一次被陈丧良用刀子逼来担任使者的钱向民只能是抹去眼角残泪,哭丧着脸说道:“各位大王,陈留守是派我来和你们商量一笔交易,我们陈留守想用翟让翟大王换回虎牢关,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答应?”

    “用翟大哥换回虎牢关?真的假的?”好几名瓦岗将领都惊叫起来。

    “当然是真的。”钱向民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陈留守说了,其实他抓到翟大王也没什么用,他现在已经是东都留守、右武卫大将军和许昌公,官职升无可升,就算把孟大王交给朝廷也换不了什么封赏,与其把翟让大王送到东都千刀万剐,倒不如用来换回虎牢关。只要你们愿意,这笔买卖随时都可以成交。”

    瓦岗众人张口结舌了,全都想不到陈丧良会提出这样的交易,更想不到陈丧良会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一时间难免都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时,李密的亲信房玄藻等人收到消息,也匆匆赶到了现场,听说情况后也都是大吃一惊,然后房玄藻忙说道:“诸位将军,兹事体大,我们还是到帅堂上去仔细商量,也随便请蒲山公看看情况,陈应良小贼素来狡诈奸险,我们得防着他又施诡计。”

    众人称善,立即簇拥并押解着钱向民赶往裴仁基留下的讨捕大使府,期间瓦岗众人虽然不敢对钱向民拳脚交加,却也少不得恶言相向,推搡拉扯,让本就胆小如鼠的钱向民更加的惊恐害怕,泪花闪烁,心里只恨自己遇人不淑,偏偏遇上了陈丧良这么一个恶毒苛刻的上司,每一次有什么危险任务就一定会派给自己。

    到得临时指挥部,收到消息的李密早已在帅堂上等候,见钱向民进来,李密还露出惊诧神色,惊讶说道:“还真是你。”

    “是我,是我,蒲山公,好久不见了。”钱向民赶紧点头。

    “恩师,你认识他?”旁边的王伯当好奇问道。

    李密点头,答道:“认识,当年杨玄感大战卫玄时,这个匹夫曾经伙同陈应良小贼化装成杨玄感军,潜入杨玄感的万军之中,烧毁了杨玄感的粮草,致使杨玄感全歼卫玄军的计划失败,当时我稍有疏忽,差点被这个钱向民还和陈应良小贼联手要了我的命,所以我见过他。”

    十分敬重的王伯当一听大怒了,冲上来就要暴打钱向民,瓦岗军众将赶紧拦住,向王伯当解释陈丧良的威胁话语,那边李密也喝道:“伯当,算了,都已经过去的事了,别和他一般见识。两国相争尚且不斩来使,这个钱向民是陈应良小贼的心腹走狗,陈应良小贼把他派来与我们谈判,可以证明陈应良小贼这次颇有诚意,咱们也不能失了礼节被别人看轻,善待他。”

    王伯当恨恨退下,钱向民也松了口气,赶紧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从中取出一个木盒,双手捧起,恭敬说道:“蒲山公,这是我们陈留守让我给你带来的礼物,是陈留守大婚时他的家人无意中制成的一种新糖果,陛下亲自赐名祖孙糖,陈留守让我带来请你尝尝鲜。”

    “多谢,有劳陈留守费心。”李密笑笑,十分坦然的收下了陈丧良的礼物,又让人给钱向民和瓦岗众将安排座位,直到众人都坐定了之后,李密才微笑着向钱向民问道:“钱大人,听说陈留守是派你来与我们谈判,想用翟让翟大王换回虎牢关,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钱向民赶紧点头,又赶紧说道:“蒲山公,陈留守说了,只要你们让出虎牢关,把虎牢关归还给我们东都军队,那么他就马上释放翟让翟大王。如果你们拒绝,他也没办法,只能是用武力夺回虎牢关,同时把翟大王上交给东都朝廷,请皇帝陛下和越王殿下亲自发落。”

    “居然真有这样的事?陈应良小贼疯了,敢擅自和我们做这笔交易?”李密心中疑惑,稍一盘算,李密马上就说道:“书信呢?陈留守派你来与我们谈判,不会连一道书信都没有吧?”

    “蒲山公,没有书信。”钱向民哭丧着脸答道:“陈留守说他在朝廷里敌人不少,不能留下墨吃纸给敌人抓住把柄,所以是派我这个靠得住的心腹来与你们口头协商。”

    “奸贼!”李密在心里骂了一句,旁边的瓦岗众人稍微花了些力气醒悟过来,顿时就纷纷喜形于色,都觉得这反倒代表陈丧良具有诚意。而李密再稍一盘算,便又问道:“既然你们陈留守不愿意朝廷知道这笔交易,那你们陈留守就不怕私自释放翟大王,被杨广暴君怪罪?”

    “蒲山公,放人有很多种办法。”钱向民难得在敌营之中露出笑容,笑嘻嘻的说道:“我们陈留守说了,不到万不得以,他不会立即处决翟大王,所以在关押期间,翟大王有可能逃走,有可能被你们救走,也有可能在押解路上被你们劫走,到时候他就算担些责任,也可以小得多。”

    笑着说到这,钱向民又赶紧补充道:“还有,我们陈留守也替你们想好了,你们瓦岗义师向来喜欢流动作战,很少困守一城被官军围攻,所以你们带着在虎牢关里劫到的粮草军需弃城撤退,朝廷也不会觉得太过意外。蒲山公,各位瓦岗大王,你们觉得如何?”

    瓦岗军众人都不吭声,既有些想凭此救回翟让,却又有些舍不得刚刚拿到手的虎牢关咽喉要地,李密则是继续盘算,又突然问道:“钱大人,你见到过我们被俘的翟大王没有?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见到了。”钱向民顺口回答道:“他现在情况很好,虽然受了些伤,但我们陈留守已经派人给上了药,没有性命之忧。”

    “我们翟大王长什么模样?”李密飞快追问。

    “蒲山公,你怎么问我这问题?”钱向民一楞反问,道:“翟大王长什么模样,你难道不知道?”

    “少废话,如实回答。”李密喝道。

    “这……。”钱向民回忆着答道:“翟大王是五十多岁的年纪,长脸,嘴唇和下巴上黑胡须很多,浓眉毛,颧骨有些粗大,好象……,好象……,好象头发有些花白,我就记得这么多。”

    瓦岗军众将的心头都是一沉了,因为钱向民的描述确实就是翟让的大概模样,那边李密却又问道:“我们翟大王左脸颊那道刀伤呢?有多长?是新伤疤还是旧伤痕?”

    在场众人都瞟了李密一眼,然后立即把目光转到钱向民身上,钱向民却是楞了一楞,答道:“蒲山公,翟大王脸上没有伤痕啊?小人见到他时,没看到啊?”

    “难道翟让真的被陈应良奸贼抓住了?”

    李密开始动摇,终于从半信半疑变得有七成相信翟让已经被擒,也顿时大感为难,拿不定主意是否真的用虎牢关换回翟让。倒是那边的瓦岗智将徐世勣因为吃过陈丧良和钱向民大亏的缘故,还没有完全相信,便也喝问道:“我们翟大王是怎么被你们抓住的?”

    “好象是被你们翟大王的亲兵送给我们陈留守的。”钱向民如实答道:“我刚到洛口仓就被陈留守派来这里与你们协商,时间仓促,所以我没来得及仔细打听,陈留守也没有向我介绍。”

    徐世勣的脸色更阴沉了,钱向民看出不对,忙拱手说道:“徐大王,如果你们怀疑我们拿假的翟大王交换虎牢关,那你们可以先验明了正身再交换,我们陈留守说了,他很有诚意,什么都可以谈,只要你们同意谈判,陈留守他继续派人来谈也行,你们派人过去谈判也行。不过速度要快,半个月内你们必须拿出决断,不然的话,陛下一旦从江都送来旨意,让我们陈留守把翟大王就地处死,那我们陈留守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和你们交换了。”

    “半个月内?”李密大吃一惊,心中暗道:“陈应良小贼给出这么长的期限,难道翟让真被他的抓住了?”

    李密吃惊,那边瓦岗军也立即有几个聪明人立即醒悟,忙低声窃窃私语,都认为翟让肯定真的已经被陈应良生擒,不然的话,这么长的期限,翟让只要还安然无恙,那怕是绕道方山也早就回到了虎牢关,陈应良敢给出这么长的期限,足以证明他是有恃无恐,翟让确实在他手上。

    等了半天不见李密等人说话,钱向民便又怯生生的说道:“蒲山公,诸位大王,我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如果没其他的事,那我就告辞了。陈留守知道这件事很重大,你们需要时间考虑,你们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可以派人去和陈留守联系,陈留守他随时倒履相迎。”

    说罢,钱向民拱拱手,转身就要离开这龙潭虎穴,那边瓦岗军诸将赶紧拦住,吓得钱向民赶紧惨叫,“诸位大王,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请你们不要忘了,当初单雄信将军的妹妹不幸被擒的时候,我们陈留守是怎么对待你们,怎么对待你们的使者的?”

    瓦岗军众人楞住,这才想起陈丧良之前确实很对得起他们,受过陈丧良大恩的单雄信更是万分为难,只得向李密问道:“蒲山公,怎么办?是否让他走?”

    “不能让他走!”翟让之侄翟摩侯抢先恶狠狠的喝道:“把他抓起来,用他换回叔父。”

    “大王,别,别。”钱向民再度魂飞魄散了,赶紧说道:“这位大王,恕我提醒你一句,天亮前我如果回不去,我们陈留守就会认为你们已经拒绝,会立即处死翟大王。还有,你们要讲点道义啊,我们善待你们的使者,你们怎么能扣押我?”

    “翟小将军,让他走吧。”李密终于开口,道:“翟大王落到了官军手里,命悬一线,如果想救回你的叔父,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官军谈判,如果我们扣押了这个使者,不仅失了道义,也没办法再和陈应良奸贼谈判,只会害了你的叔父。再说了,这样的人,你扣下来除了浪费粮食,又能有什么用?”

    钱向民一听大点其头,赶紧承认自己饭量大一顿要吃八个馒头十二个大饼三斤肉,极其浪费粮食,而且自己位卑职低人微言轻,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除了亲生父母外就没人待见自己,就算强行扣押了自己也换不回翟让翟大王。那边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也力劝翟摩侯冷静行事,不要间接害了翟让的性命,好说歹说,这才让翟摩侯恨恨让道,钱向民如蒙大赦,赶紧告辞。

    连连拱着手走到门外,还算称职的钱向民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忙又回去向李密说道:“蒲山公,我们陈留守还有一句话单独带给你,不知能否让小人近前说话?”

    “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该出招了。”

    一直在盘算翟让被擒真假和交易真假的李密心中冷哼,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钱向民赶紧上前,在亲兵的监视下附到李密的耳边,低声说道:“蒲山公,陈留守说,你知道他和裴仁基女儿的关系,所以请你千万玉成此事,帮助我们换回虎牢关,以免裴仁基人头落地,他无法向裴姑娘交代。事成之后,我们陈留守必有感谢。”

    李密愕然了,也确实没有想到陈应良会让钱向民单独对自己说这句话,那边钱向民却已经赶紧告辞,匆匆出了帅堂大门。见此情景,旁边的瓦岗众将难免有些狐疑,钱向民刚走就问起李密这是何意,李密如实回答,把陈丧良的带话公诸于众,瓦岗军众人纷纷大骂陈丧良好色无耻,却也不以为意。

    …………

    不说李密和瓦岗军众将在虎牢关中如何商议,单说咱们的钱向民钱大人出了虎牢关后,当真是如同鸟脱牢笼,游鱼归海,一路狂奔疾驰,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狂奔回到了洛口仓,进到今天才初步立定的东都隋军营地,只可惜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的陈丧良已经睡下,到了第二天的天色微明时,钱向民才被召进中军帅帐,见到正在与裴仁基、刘长恭等将商议军情的陈应良。

    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钱向民永远回不来的准备,可是看到钱向民平安归来,陈丧良多少还是有些欢喜,先是好言夸奖抚慰了钱向民一通,然后才问起钱向民去虎牢关的交涉情况,得知一切顺利,陈丧良十分欢喜,道:“好,好,顺利就好,只要把该带的话都带到,这小子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贤侄,你真有把握能用一个假翟让换回虎牢关?”

    裴仁基的焦急追问让钱向民顿时变了脸色,但这还算轻的,陈丧良的回答又马上让钱向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伯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们手里那个假翟让,连脸上的胡子都是假的,也就是远远的骗骗瓦岗贼的斥候细作,或者骗骗从没见过翟让的人,那可能骗得过与翟让朝夕相处的瓦岗贼将领?瓦岗贼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验明正身就拱手交出城池?”

    “那你为什么要白白浪费力气,派钱谒者冒险到虎牢关和瓦岗贼提出交涉谈判?”裴仁基大惊问道。

    “裴大夫,你急什么?”刘长恭打着呵欠说道:“应良兄弟什么时候白辛苦过?他这么做,当然有他的目的,你就等着看好戏,看瓦岗贼倒血霉就是了。”

    “还是刘大哥了解我。”陈丧良笑笑,这才向裴仁基解释道:“伯父放心,小侄这么做虽然不是为了骗回虎牢关,却也是为了武力夺回虎牢关做准备,虎牢关确实坚固险要,易守难攻,但是对我来说,想夺回虎牢关最大的障碍还是一个人,不解决掉他,我真没把握拿得回虎牢关。”

    “什么人?”裴仁基赶紧又问。

    “唯一在战场上骗过我那混蛋。”陈丧良有些郁闷的说道:“准确来说,他已经骗过我两次了,前天晚上,我在情急之中还真没想到他会有乘机偷袭虎牢关这一手,在随机应变这方面又输给他一次。不然的话,虎牢关那会被他得手?”

    裴仁基知道是什么人了,刚想追问陈丧良如何行事时,脸上带着黑眼圈的魏徵却又进到了帅帐,将一道书信呈给陈丧良,打着呵欠说道:“留守,做好了,这个奸贼,确实厉害,普通人在书信笔画中通常只有一个密记,这个奸贼竟然有尾笔藏墨回挑、三行一点和十撇一钩三个暗记,伪造这道书信,足足花了我一夜功夫。”

    “有劳玄成先生。”陈丧良接过了书信,微笑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翟让回到虎牢关了。”

    陈丧良脸上的微笑十分的轻松自在,可是看在了钱向民的眼里,却又觉得无比的恶毒狰狞,让钱向民忍不住在心里哀嚎道:“跟了这样狠毒无情的上司,等于是把脑袋拴在了裤裆上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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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56/ 第一时间欣赏隋末我为王最新章节! 作者:吴老狼所写的《隋末我为王》为转载作品,隋末我为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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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我为王介绍:
牺牲了,穿越了,是隋末,还在卖力表演花样作死大全的隋炀帝已经蹦达不了几天,王世充、李密、窦建德和翟让等一干猛人已经在迅崛起,老李家也已经在默默的积累实力,等待时机准备出手。
没钱没权没地盘,连吃饭都成问题,凄惨到未婚妻家人都一再登门退婚,陈应良一度打算去抱老李的大腿,上天却开了一个大玩笑,陈应良突然现,新的自己竟然和老李家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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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你其他的隋末牛人,都给哥为老李家陪葬吧!
我来隋末,我要比老李家做得更好!我来隋末,我做主!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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