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佬在垃圾堆
“呼……”
时轶的耳畔只有她自己那几近扭曲的喘息,幽深隧道似乎永无止境。
偶有零星一点光掠过她的眼帘,却是极致的阴森潮冷。
“呼……”
恍恍惚惚,失重感从她脚心攀游上去,渐渐麻痹全身。
[叮!]
机械声陡然出现,犹如一柄铁刃转瞬捅破所有。
转而是没有起伏的人音。
[宿主已归位,本场面试考核正式开始,我暂且以系统150的身份存在于你的颅内神经]
不知从哪传来耗子吱吱。
[现在,你需要进入此次传输点——XX垃圾回收站的最深处,拯救被拐的五岁男主阮渊]
吱吱声愈演愈烈,犹如大火铺天盖地就要燎原。
薄薄的眼皮被晒出橘色,一切的声音都显得那么繁复扎扰。
时轶不禁摁住突突的太阳穴,咬紧牙槽终于开了口,“日你大爷!”
[……]
好不容易缓解好这种不适,她才睁开眼睛。
却见不远处黑云如盖,滚滚惊雷匿伏于长空,垃圾堆里折角的锡膜银光猎人。
突有一波狂风呼啸刮过,枝叶簌簌分崩,使得鼠蚁愈发惶叫着从成山的垃圾残骸上撤离。
她拧起脖子,任由脊椎发出轻微的咯响,而后松了口气。
嗯,不错。
没想到自己这灵魂和这具身体还挺契合,声音也比较中性。
不过,男主竟然被拐进了这臭烘烘的垃圾堆?
唉,这可怜的大佬。
这是个书本世界。
一本男频向复仇爽文。
时轶花了五分钟看了一下评论区里的剧透。
阮渊,本文男主,是娱乐圈某花瓶女明星未婚先孕的豪门私生子。
五岁被歹人绑走,虽然侥幸被路人哥哥救下,但没过几年,家道中落的哥哥就开始对他家暴。
再加上女配等人在校的欺凌,导致他心中就只剩下了道女主白月光。
但后来的各方伤害,终于使他彻底黑化,在努力认祖归宗后,阮渊一直韬光养晦。
终于在某天夺得了家族地位,然后用了残忍至极的手段,将所有害过他的人都一一歼灭殆尽……
这本书,主要的爽点就集中在了男主黑化后的疯狂复仇上。
而时轶这次穿过来,就是为了拯救小时候被拐的男主,从而完成BUG修复公司的工作面试。
穿书身份:未来家暴男主的哥哥,具体年龄不详。
犹记五分钟前。
时轶尚还在摩拳擦掌:“我是要穿成白月光女主、恶毒女配还是炮灰女N号?”
面试经理周巩将她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遍,忽然露出了抹奇异的微笑,“都不是。”
时轶:???
那她还能穿成啥?!
“你的角色,是男主他哥哥。”
……
时轶脚一崴,只感天雷轰轰,“我好歹是个女的,你竟然要我穿成男主他哥?!”
“那你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周巩始终微笑着,一副吃准了她会为了工资而屈服的欠揍模样。
她咬咬牙:“做!”
为了那底薪六千加的工资,月末分红及年终奖,还有齐全的五险一金。
她忍。
因着此时天色很差,瓦砾生寒,所以时轶并不能看清自己的身体情况,更别说这张脸了。
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照着150的指示,拔腿往右侧的垃圾回收站点跑去。
时轶:[原身是怎么救男主的?]
150:[你自己看着办,我需要考察你的应变能力]
时轶吞回脏话,默默比了个中指。
150:[我能看到]
时轶:……不得不说,这垃圾堆真是臭得她头都要晕了。
垃圾回收站最深处的角落。
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弓下腰,瞪着眼前的小孩,眼角卧着几分死浊的血色。
“大哥,这小子有点不对劲啊,”其中一人神情狐疑,“怎么都打不怕?”
“他奶奶的见了鬼!”另一人往地上吐口痰,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小孩脸上,“给老子哭!”
自打他们奉命拐了这小孩到这里,就想着先把他吓个半死,再解决掉他,结果揍了半天,也愣是没见到这小孩掉一滴害怕的眼泪。
这下就很火大了!他们感觉自己作为打手的尊严被挑战了!
阮渊蜷小一只,窝在脏臭冲天的垃圾堆上不哭不喊,仿佛是对自己嘴角带血的破皮和其余伤口都无知无觉。
“啪——”
又是一巴掌,火辣辣地烧。
他眼眶中几条细长血丝微不可察地滋生出来,却只是张开小嘴,淡定地将被打落的乳牙给吐到地上。
接着舌尖舔了舔那处空缺,喉咙一咽,吞进所有血水。
最后微微一笑,露出小小梨涡渗透出几分诡异。
两男人对视,终于有了丝惊惶。
这小孩根本就连死都不怕!
“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呀”阮渊仰头用肿起来的眼睛望他们,漆黑的瞳孔夹着血丝幽不见底,说话像是在传唱童谣,“叔叔们不累吗?不如干脆点,来个痛快吧。”
因着失去了颗牙齿,他的奶音漏出风。
含含糊糊的,被暗夜一衬,竟能让人寒毛耸立。
什么童谣?是踏马的鬼童谣吧!
其中的大哥再也忍受不住,高高举起了拳头,“那我现在就送你这小破孩下去会见你老祖宗!”
阮渊阖下眼,只是瘫坐。
宛若一个自愿被拆解的木偶,唇边却隐着古怪而离奇的兴奋。
“砰!”“大——”“砰!”
两个大男人,忽然被什么东西给重敲了头,很快倒下去瘫软成泥。
时轶扔掉染血的砖头,拍了拍掌心里的灰,然后一脚将这两个昏厥的男人踹开,嗤之以鼻,“真碍爷的事。”
150:[……]
原来时轶的应变能力,就是压根不需要应变能力。
阮渊怔怔地眨眼,似乎被吓到了。
但在垂下眼睫时,眼底陡生出了几抹郁恼和杀意。
事情不该这么发展的。
前世这个男人,只是骗了这两人说是报了警,才把他们给吓走的。
这一世,她怎么会这么胆大?
时轶:[话说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150:[想办法让他认你做家人,也就是哥哥]
“轰——”
第一道闷雷打响,远处隐着有细蛇一般的小闪电互相缠绕。
时轶一手叉腰一手将小男主给拎起来,语气直冲,“你有家可归吗?如果没有,就跟我回家。”
150:[……你真是过分直接]
时轶没做声,自我感觉良好。
阮渊的伤口被挤压,痛意如同潮水席卷全身,不由眸光微铄。
这一世的哥哥,行为竟然从一开始就变得如此粗鲁。
倒是有点意思。
不过,他无所谓。
因为重来一世,他根本就不想活。
该报复的,上一世他就报复完了,又何必要在这一世卷土重来。
这人生,过的可真是没劲。
时轶比照了一下男主和自己的身高,墨色的眉微微拧起:“你看上去很小,断奶了吗?”
150:[???]
阮渊:“……”
“轰隆——”
一道紫雷恰在这时狠狠劈来,迅速划过了阮渊的面庞。
亮度瞬间拔高。
清晰展现出了他脸上斑斑的污血和肿起的淤块。
刹那间,阮渊竟活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小厉鬼。
时轶后退了一小步:[我问你,原身现在多大了?]
150:[十二]
“哐!”
时轶一脚踩空到了个易拉罐上,直接屁股着地。
150:[……]
她疼抽了会气,然后摸摸鼻头,企图缓解尴尬。
[别误会,我才不是因为忌惮这男主。十二?你确定原身现在才十二?我可是日常呼吸一米七以上空气的人,所以感受得出来这个身体它并不矮]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至少比150高]
150:[你有内涵到我]
时轶清嗓子,不敢接话。
其实她还真怀疑这经理之所以选择系统150,就是因为他身高150,毕竟刚才的面试肉眼可见。
但做人还是要给别人留下三分薄面,再说了坏人就是因为话太多了才总翘辫子的。
150明显调整了下呼吸:[你原身虽然才十二岁,但因着发育很早,如今已经是一米六八]
时轶撑着地面想要起来,但不知又被什么垃圾被绊了绊,姿势一变,就成了双膝跪地。
150:[好了你别解释了,我知道你就是对男主怂了]
时轶:[……]
阮渊收紧了掌心,跛着脚往垃圾回收站点的出口走去。
不管这恶心的男人想做什么,都与他无关。
他懒得理会这一世的任何人。
时轶见状,立马出手抓住了这小孩的后衣领。
150很尽职地继续输送信息:[你原身从小由妈妈一手带大,自有记忆起,生命里就没有过爸爸和任何兄弟姐妹]
阮渊失去重心,一下跌倒在地,衣服随之被拽上去,将他的一张小脸罩了个结实。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迎面而来。
他脸上的绯色渐浓,但唇边却勾了起来。
怎么,哥哥她是也重生了么?
想现在就灭了他这个祸害么?
啊,忽然有点不想死了呢。
时轶迅速松了手,等着阮渊自行扒下衣服。
但半天也没见他有任何动静,甚至从头到尾就没见他挣扎过,只好弯下腰,将他那件上衣直接给脱了下来。
阮渊小恶魔般的笑容忽然僵住。
对自己被看光的现状一时无法接受。
“你这衣服又脏又臭,走吧,跟我回去,我给你弄件新的。”
时轶随手将他的小衣服扔到了后头的垃圾堆里,然后扣住了他白藕段般的胳膊,轻轻松松一提。
他下意识想要甩开,眼里的憎恶呼之欲出。
他虽然不想再复仇一世,但也不代表着,会多么容忍这个男人的接触。
“我又不是坏人,”时轶没带过小孩,见他这样,只以为他是在害怕,情急之下干脆将他一把扛到了肩上,“行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要是我真想害你,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阮渊的肚子被挤压,不自觉蒽了声。
软软糯糯的,回归成了正常小孩该有的样子。
150看不下去了:[你多少温柔一点啊]
时轶不懂:[我小时候就爱玩举高高,越高我还越开心,所以这个动作,对他应该也没什么的吧。不然你听啊,他都没叫]
150:[呵]
一阵狂风再度呼啸而过,暴雨骤下,将时轶打了个猝不及防。
她麻溜将阮渊卸下,整个抱在了怀里,然后一路狂奔,找寻躲雨之处。
他尽力用小手将自己的身体和她的身体隔离开,面色铁青犹如被霉菌侵蚀。
一朝意识苏醒,明白了自己重生的现状,却没想到刚好碰上了今天,这个极度狼狈的时候。
如果再苏醒早一点,他定不会使被拐这一幕重现。
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避雨的屋檐,时轶急忙站了过去。
此刻,她已经被淋成了个落汤鸡,而怀里的阮渊也没好到哪里去。
莫名有了点歉疚,要是她早点将这小孩拖走,他们俩也不至于会被淋雨吧。
“你还好吗?”她靠着门坐下来,将他湿漉漉的头发拨开,动作很生疏,指甲还差点划破了他仅存的一点好肌肤。
阮渊埋着头,能听到这男人的心跳,一下一下,何其健康有力。
不似前世那般冰冷无声,被他亲手剜去,片片切开,叠成了手术盘里一朵乌色的花,血泼墨一地,破开了他眼中的灰白。
如果哥哥重生了,她对自己一定不会是这个态度。
所以,没有重生的她,现在对自己是完全无害的。
那么,干脆就好好利用一下好了。
他这般想着,终于柔了几许,“还好,多谢你救我。”
150及时提醒:[想办法让他认你做家人,也就是哥哥]
2、恭喜你被我司录用了
时轶便将怀中的小人拢得更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字一句短促逼兀宛若是在审问犯人,“你叫什么,几岁了,还有家人吗?”
阮渊低垂了眼睫:“我叫阮渊,五岁,没有家人了。”
那个生下了他的蛇蝎女人,除了给保姆日常打钱外,从来就没好好陪过他一天。
所以,有了跟没有又有何区别。
更别说将来,还亲手推他进了地狱。
时轶脱下身上的外套给他披上,扶他站好。
“我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一直都很想有一个,”她弯腰握着他的肩头,“所以你愿意和我回去,做我弟弟吗?”
阮渊的小身板被这外套彻底裹住,不吭声,只是静立。
这雨,急且暴,冲刷石阶力道磅礴能够颠覆万物,掐断生气。
做她弟弟?
他讽刺地扯扯唇边,新鲜的血珠便再次从破口处滚出。
“咋又流血了?”时轶用指腹给他别去,“你不愿意叫我哥哥也没关系,左右我也不可能再扔了你。”
她说完出手接雨,任由指腹被冰冷水珠放大纹路,不过几秒便郝然生出皱白,神情晦涩,“我从小就没有爸爸,由妈妈一手带大,她很忙,就经常扔我一个人在家里。”
150:[没发现啊,你演戏上手还挺快]
时轶扬起下颚,眼眸覆起薄薄水汽:[大丈夫能屈能伸]
阮渊将她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眉心稍拢。
时轶又搓起受凉的胳膊,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真的很想有个弟弟来陪我一起长大,这样的话,我们就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学,除了妈妈,我们就是世间最深的依靠。”
阮渊朝后退去,避免斜打进来的雨丝。
她耐心实在有限,见他半天也没答应,就在燥热漫上心间之际把脚往前一抬,想冲进那大雨之中冷静一下。
衣角却被人往后小力地拉拽,“哥哥……”
她猛地回头,看着这小人,眸子亮起来,似纳了浩瀚不灭星辰,“你愿意做我弟弟了?”
他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头,眸底隐了几分阴鸷,很小声,“嗯。”
他不可能再被感动,只是觉得这一样的人生很无趣。
既然这男人现在想听,那他就叫好了。
因为即使他不欲活,却也不想以饿死街头的这种低级死法结束这一世。
所以,他现在需要寻找一个安身之处。
反正几年后,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150:[恭喜你完成面试考核。回归现实倒计时,三——]
时轶一把揉上了小孩的头,嗓音嘹亮,中气十足,“好弟弟!”
150:[二——]
阮渊皱了下小脸,想躲。
她却冲到他面前,蹲下,避开他的伤痕,轻轻掐了把他唯一有点肉的腮帮子,“弟弟,之后要好好养伤听到了吗?”
150:[一——]
时轶眼瞅着阮渊的小脸开始变得模糊。
他张开嘴,似乎说了些什么。
不过,她已经听不到了。
最后的一点想法是——这小孩的唇形还挺好看。
“经由我的考察,现在可以正式通知你,恭喜你时轶,已经被我司录用了。”
面试经理周巩退出电脑系统,将合同取出来。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在乙方处签字。”
时轶取下贴在太阳穴上的传输小圆片,然后翻开合同。
前两张看得还挺认真,但到了后面就完全是走马观花了。
这一堆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眼睛疼。
于是道:“我能将合同带回去慢慢看吗?”
带回去,给父母看,她才懒得研究。
“当然可以,”周巩端着最标准的笑容,好似刚才的毒舌150跟他完全无关,“但只限这一周,如果一周内你还不愿意签字的话,就默认你放弃这份工作了。”
“成,”时轶拉开椅子起身,客气地鞠了一躬,“再见。”
好似刚才拿板砖敲人的也不是她。
他皮笑肉不笑:“希望下次再见。”
想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这公司里还没几个人比他更会做表面功夫。
时轶离了BUG修复公司,从口袋里拿出收起来的宣传单扇子,吹起口哨,继续悠哉地扇风。
相比之下,她还是比较喜欢系统150。
虽然毒舌了点,但至少不装。
为什么这150一回归到经理职位上,就变得这么假了呢?
唉,大人的世界,还真复杂。
不远处,有个女生还在兢兢业业地发宣传单。
就是因为她的热情介绍,时轶才去参加了BUG修复公司的面试,并投出了毕业后的第一份简历。
时轶停下口哨,走近旁边的小卖部,买了把太阳伞和无糖口香糖。
“撑把伞吧,小心晒伤。”
女生一见是时轶,顿时眉开眼笑,“小哥、欧不是……小姐姐你面试成功了吗?”
第一眼在马路边见到时轶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春天到了。
结果没想到,这又高又瘦的人竟是个帅气小姐姐。
时轶轻轻一笑,将伞柄塞入她手里,“我叫时轶,面试成功了。对了,你叫什么?”
时轶修长的手指无意划过了女生的手背,令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我叫张瑶瑶,谢谢你的伞,多少钱我转你。”
“以后我们没准就是同事了,所以这伞就当是我的见面礼吧。”时轶拉开口香糖瓶口的保护圈,倒出两粒给她,又自己嚼了两粒,“发宣传单很累,所以嚼点东西会好点。”
呜呼!张瑶瑶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时轶就连嚼口香糖的动作都是那么帅气!
一头利落超短发下的眉眼,匪色落落,一挑便可颠倒众生,惊艳绝绝。
唉,可惜人家竟是个女儿身。
“时轶你有被女生追过吗?”她好奇问道。
时轶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不由空了几秒,“没有。”
张瑶瑶不敢信,“没有?”
“抓小偷!!!大白天有人抢我钱啦!!!”
她们身旁有个黑影正要掠过去。
时轶直接出脚,眼疾手快地将这小偷掀倒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就这点能耐,还敢光天化日地抢钱?”
小偷闷红了脸,二话不说举起了手中的尖刀要往她的脚踝上划去。
“啊!时轶小心!”张瑶瑶吓到失声。
时轶冷笑一声,一脚踩实,旋即腾空出了另一只脚狠狠将那尖刀踢开,“还想暗算爷呸!给爷滚远点爬!”
张瑶瑶顿时被时轶的口吐芬芳给震住了。
“哎呀真是太谢谢你这小伙子了!”失主阿姨赶过来,忙不迭道谢。
时轶无所谓地摇摇头:“赶紧报警吧。”
不过,自打她上个月剪了这超短发后,被认作是男孩子的概率实在是增加了不少啊。
莫非,这就是那经理让她去当男主哥哥的原因?
忽然有了点小小的忧伤。
这下可好,本来性子就爷们,要等正式过去当了男主的哥哥,估计都不会做女生了吧。
“时、时轶你,还挺厉害的。”张瑶瑶有些结巴。
时轶等到警察叔叔将小偷拷走,方才屈身简单揉了揉脚踝,眉眼少了几分戾气,“吓着你了?”
本来进入了社会,她是想好好扮演个好脾气大人的。
但奈何自身这优越条件它偏偏不允许。
而一出手吧,她就没法控制本性了。
张瑶瑶从地上捡起刚刚掉下去的太阳伞,缓了缓,“有点。”
刚才的时轶,像极了以前学校外面的校霸。
不仅狠厉,还实打实的急躁。
“我爸爸,”时轶顿了下,“是个退役的重量级拳击手。而我从小跟着他训练,所以就比较擅长动手。”
张瑶瑶手里的太阳伞又摔了下去。
脑子里嗡嗡的,只有“无情”两个字在乱飞。
“噢、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时轶一甩手,五个指关节发出清脆的滑响。
张瑶瑶一哽,连噢都发不出来了。
时轶将伞捡起来,拉开她的手,将伞柄又放了回去,“那我就先走了,再见啊。”
“再、再见。”
张瑶瑶目送着她离开。
时轶的背影很清瘦,后颈的皮肤白皙透光,夹在过马路的人堆里,显得又高又飒。
“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张瑶瑶啃住指甲,很快又回到了粉红状态。
凶点没啥,只要长得好看,那就都不是问题。
踩着斑马线,时轶略带惆怅。
就自己这性子,男生杵,女生惧的,怕是真的要找不到对象了。
嗐,那就专心赚钱周游世界吧。
3、正式穿书
“时轶,23岁,净身高一米七六,体重58公斤,双子座,O型血。证件照给我一下。”
周巩边说边敲击键盘。
时轶撑着半张脸,将证件照交过去,还打了个哈欠:“这是要干嘛?”
“录入,”他扫描过证件照,最后点下鼠标,“我们根据你的人体数据,塑造出了男主哥哥的形象。”
时轶瞬间清醒了三分:“啥?”
周巩将传输器贴上她太阳穴,然后十指交叉,笑起来,“任务正式开始,欢迎时轶以本名进入《极品颠覆》书本世界,时间点为原身二十岁,任务是将男主正常养大,削减掉他的部分黑化值。”
时轶的太阳穴开始隐隐犯疼。
据她所知,无论她在那个书本世界呆多久,回来也只不过是过了半天。
还听说,这种传输方式就适合她这种正常人,而另一种传输方式是平行空间,适合的是非正常人,就比如植物人。
“记住,遇到任何非正常情况都请不要慌张,只要我没以系统身份出现,那就代表着书本世界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周巩冷不丁说道。
时轶昏昏沉沉地撑住额头:“知道了知道了。”
不就一本复仇小说吗,只要男主没黑化,那还能出现什么非正常情况?
估计这经理说的都是些标准套话。
[叮,宿主已归位]
有了初次面试的经验,这次她很快睁开眼。
但下一秒嘴一张,吐出了个异物在掌心。
是颗红白胶囊,外层皮已经有了点斑斑化开的痕迹。
也就是说,她要是再晚来一会,估计就将这药给咽下去了。
“什么玩意?”
时轶皱眉,将右手端着的水杯跺回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这时,旁边一个黑色药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伸手拿起来,盯着上面的产品信息念出声:“Forcefactor,重塑肌肉睾酮素配方。”
时轶的大脑当即当机了三秒。
睾酮素?
雄性激素?
原身吃这个玩意干吗?难道是那方面不行?
她立马将这个药罐扔回去,像扔了个烫手山芋。
药罐在桌上滚了滚,旋即掉到地上。
“砰——”
顺利拉回了时轶那跑偏的思绪。
她环顾起四周,发现这屋子就是个典型的贫民出租屋。
空气闷热,墙面上的灰漆大片剥落,蚊蝇围着张黏浊的褐木桌嗡嗡作响,粗糙的水泥地上刮痕污泥数不胜数。
“脏乱差。”她内心是拒绝的。
等等——那男主呢?她那救下的弟弟呢?
时轶的脊梁骨忽然僵住。
二十岁……二十岁……
如果她昨晚通宵看书的记忆还没出岔的话,在这个时间段,男主跟他哥哥是有一次剧情撞击的。
其实一开始,原身并不是个坏人。
在他带回阮渊后,是有好好做哥哥的。
不过四年后,原身的妈妈突然得了不治之症,很快撒手人世,只给他留下了这一套贫民房和十万的积蓄。
那时才十六岁的原身,没了大人的管教,一下子就误入了歧途。
学也不好好上了,一天到晚只知道出去鬼混。
阮渊是个乖孩子,小小年纪就出去给人打零工,一心想要贴补家用。
又过了三年,原身终于将十万积蓄给挥霍一空,又因着没考上大学,就彻底放纵了自己,整天花天酒地,回来了就会对阮渊撒气。
而再过一年,也就是今年。
原身竟然想着将阮渊卖掉来弄钱。
时轶想到这,忙走出房间:“阮渊——阮渊——”
要死,原身不会已经将男主给卖了吧?!
4、大佬被卖掉了
她一把将门推开,忽然注意到外面的门把上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
定睛瞧去,是一袋子廉价小面包。
小说里曾经提过,这是阮渊日常的早饭。
时轶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她记得,小说里是这么描写阮渊被卖一事的。
【哥哥对门外弟弟的求救充耳不闻,只是不耐烦地打电话,“赶紧绑了他走啊,再叫整个楼道里的人就都要被惊动了!”
绑者骂骂咧咧:“还不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弟弟,牙还挺硬,把我虎口都咬破了!行了,我们现在已经将他打晕了,这他买来的小袋子面包就挂你门口了哈。”】
“Shit!”
时轶将袋子拽下来,随手扔到了身后的水泥地上。
阮渊被卖了,这已经是毋庸置疑。
她必须得想办法将他给救回来,不然等阮渊自己带着一身伤逃回来,那颗恨意的种子就会彻底地扎根进他心里。
时轶找到钥匙,将钥匙扣套进食指牢牢握住,又摸了件原身最宽大的衣服换上,直接盖住屁股,懒得再管下面的黑色紧身破洞裤,砰地关上门,一个飞身上了满是灰尘的铁质扶梯,直接顺着溜了下去。
关键时候,还嫌个什么脏,缩短时间才是王道。
下到防空洞似的的楼道口,她高抬小腿跳下来,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小区门迅速跑去。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三个男人站在车的后箱,两个叼着烟,还有一个在数手提箱里的钞票。
“还挺划算,一个十三岁的男娃,才花了咱们五千块,等会倒手一卖,绝对赚翻。”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你们说,要不要多卖几次,再把这宝贝丢去那寡妇村?不然怪可惜的。”
“金大哥赚钱的主意就是多,咱哥俩都听你的。”另外两人丢了烟,一脚踩灭,笑嘻嘻地往干燥的掌心吐了点口水,抹了抹,然后准备将后箱的车门给关上。
金建关好手提箱,往里看了眼,忽然道,“不过我说你这小子,都要被卖了还这么配合,怕是恨透了你那哥哥?”
阮渊坐在后箱最安稳的地方,闻言,缓缓抬起眼皮。
一弯浅浅的下眼白露了出来,有着恹恹的丧气,让人有点膈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就算这样,也是极好看的。
按理说,这种穷人家里出来的孩子,没有几个不是面黄肌瘦的。
但阮渊,除了瘦到骨骼线条异常明显外,皮肤倒是白到发光,而且天生细腻,怎么被糟蹋都没事。
一对漂亮的野生眉,弧度有着流星滑落般的柔缓,眼形似若桃花,朝外泛了红晕,眼尾上翘,睫羽浓密卷长,鼻挺翼小,唇色似最纯净的血玛瑙,水红涟漪。
阮渊,说到底是将优越的骨相和皮相都给占尽了。
不过要说有什么实在影响了他整体的美感,那也只能是他锁骨下方那些青紫的肌肤和血痂了。
本来还不明显,但因着阮渊蹲坐的姿势,衣领子一皱,那些伤痕就让金建见了个分明。
所以金建才认为,这宝贝定是受够了其哥哥的虐待,才宁愿自己被卖掉了。
不然,这宝贝又怎么会在门口看到他们的一刹那,就自发将手里的小袋子挂在了门把手上,说会老实跟他们走呢。
他也没少干过这种拐卖孩子的事,但像阮渊这般配合的小孩,那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几个。
阮渊察觉到了这男人落在他伤痕上的视线,于是挺起背,让衣领子重新将那些青紫和血痂给盖上,精致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嗯。”
5、我就是来赖账的
这几个男人的废话可真多,听得耳烦。
虐待么?的确是。
不过,当哥哥想要抽他巴掌的时候,是他主动敲碎了一旁的酒瓶子,然后用最尖锐的边缘一下一下划破掉自己的皮。
说准确点,其实是自虐。
痛的神经已经麻痹,溢下的血只能刺激眼球。
于是哥哥,这个不算人的东西,反倒怕了。
而后看着沉默的他,就像是在看着一条随时会反缠的毒蛇,又惊又惧。
所以这几年,阮渊和哥哥,便形成了这样的恶性循环。
男人屡次想打他,却被他的自虐屡次给吓退。
说起来,这倒给他无聊的生活,增添了一丢丢的乐趣。
今天的被卖,在他意料之中,因此他自然乐得配合。
也是时候,该去外面玩玩了。
盛夏,天空盈开了大片软白的云,蝉鸣不绝,是个极好的天气。
金建抓了手提箱后退,心情也很好,“得嘞得嘞,关吧。”
“关个屁!小爷我同意了?!”
金建的腰部忽然遭袭,不由吃痛地叫起来:“谁?!”
时轶眼疾手快夺下他手里的手提箱,然后收腿后撤,语调并不正经,却掷地有声,“我来讨弟弟。”
两个跟班缓过神,立马破口大骂,“时轶你个龟娘养的,居然想赖账?!”
她挑起眉峰,点头,将手里的手提箱又一下没一下地往空中抛,“对,我就是来赖账的。”
她看小说的时候,只留神了自己的主要戏份,而对于其余的剧情或者细节都是一目十行,所以她压根不知道原身把卖弟弟赚来的钱收在了哪里。
因此,不硬夺,她还能干啥?
“真是丑人多作怪。”金建扶着腰往地上啐一口,“你们两个赶紧去把我那箱子抢回来!”
“金大哥你放心!咱哥俩一定会替你把这狗东西给揍进地里!”他俩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随即冲了上去。
“啊!”
突兀一阵破音,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
“啊啊啊啊!!!”
“时轶你别打老子脸!!!”
“救命!!!金大哥救命啊!!!我的肚子!”
时轶收拳,看着自己食指上染了血的钥匙扣,脚下用力,“还跟爷横?”
两个破了相的男人此时瘫在滚烫的地上,被她踩得龇牙咧嘴,叫苦不堪,“爷爷,爷爷,求您别揍了!”
她移动足尖到了其中一人腰下,旋即朝外狠狠一踹,完全没留情,“给爷爬,滚远了爬!在爷这玩兄弟情深,秀你妈呢!”
金建的两腿不由自主的抖索:“时轶,咱们可都是交易好了的,你要这样出尔反尔,小心哪天遭报应!”
“别在这跟爷墨迹,我要遭报应,估计你们三都被雷劈死好几回了,”时轶生拎起另一个,用胳膊死死勒住其脖子,眼神决狠似鹰隼,“一句话,放不放我弟弟?”
“别别别!”被踹开的男人连忙抱住金建的大腿,“金大哥!”
金建恨得牙直痒痒,但因着自己干的也不是什么能见得了人的勾当,只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放!”
时轶瞥他一眼:“那就把我弟弟从车上带下来,让他回小区。”
金建只能忍痛将阮渊扯了下来:“回去!”
阮渊踉跄了一下,而后站稳,轻飘飘地看了眼车外的惨状,又扫了下时轶,方才朝着小区门走去,步子很是慢吞吞。
时轶觉得这娃可能是被吓傻了。
6、随性养崽
等到阮渊的小身板彻底消失在小区门口,她才踩上了面前男人的后背,将他一把踹开。
“如果你们的妈妈没有大批量生产,那么我建议你们离这远点,”时轶吹了个短哨,将手提箱扔出去,心情稍微回温了点,“不然我怕你们的全家福到时候会成了单人照。”
三个男人的脸,顿时成了煤矿子里最黑的炭。
真是一张毒嘴!!!
“噗——”破旧的面包车后面喷出了条黑气,很快扬长而去。
时轶目送着它东倒西歪地消失,终于小牵了牵嘴角,对自己的胜利表示尊重。
嗐,就他们这种级别,真是弱爆了。
这时,恰有几个买菜回来的大妈经过她身边,眉头皱成了山。
“你说说现在的小伙子,怎么打扮得都这么不伦不类的,真是出来丢人现眼。”
“可不是么,还说不得呢,我那远方表侄子就这样,觉得自己这是走在那啥,时尚的前端。”
“日子稍微好过了点,就在这搞这些稀奇古怪的装扮。唉,这代人哦,怕是要废了。”
时轶耳朵挺好,将她们的话都听了个分明。
当下摸了把脸,只见指尖一片彩色黏腻。
不由吓了一跳,什么玩意?
一个大男人,还涂脂抹粉?要化得好看也就算了,但问题是这技术连大妈都看不下眼啊。
她又摸了下耳垂,头更疼了。
这厮居然打了四个耳洞?!
时轶活这么大,终于有了点难为情,便挑着摘了片广玉兰树叶,一路挡着脸奔回了那贫民屋。
好不容易开了门,她便见到阮渊站在一个蛇皮袋前面,正将不知从哪捡来的塑料瓶用力踩扁,然后丢了进去。
动作轻车熟路,可见平日里绝对没少干这种事。
她有点唏嘘:没想到一个大佬,小小年纪就要拾荒卖钱。
阮渊没看她,直接洗了手就进了自己的小房间,然后将门一关,木屑刷刷地掉了满地。
时轶知道,虽然自己及时救下了这娃,但卖掉他的伤害无疑已经造成了,所以一时半会,他跟她是不可能好好聊天的。
不过反正她的任务就只是将男主正常带大,而至于怎样算正常,只要不再家暴于他,那不就是正常了吗?
所以,她爸是啥样,那她就当啥样的哥。
而时轶爸爸养崽的精髓就是——随性。
“小轶子,想学拳吗?”
“想!”
等时轶的小身板被打的七荤八素的时候。
“小轶子,还想学吗?”
“不想了。”
“好嘞。”
过了一阵子,时轶下定了决心。
“爸,我还是想学拳。”
“好嘞。”
以上是时轶爸爸日常养崽的一个缩影。
某天时轶妈妈出差回来,就发现自己屁大点的女儿,大冬天的没穿保暖内衣,小毛衣还穿反了,青鼻涕正一把把地往下流。
顿时河东狮吼,差点没将时轶爸爸的耳膜给震破。
以上是时轶爸爸日常养崽的另一个缩影。
所以如果没有妈妈,时轶在爸爸的“呵护”下,估计早就和天使一起玩耍了。
7、原身居然是个假男人
时轶突然有点尿急,于是去找厕所。
但在走进去的一瞬间,她差点被里面的味道给熏晕过去。
“呲了狗!”
她冲出来骂了声,猛地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才憋好又奔进去。
只是刚脱下裤子——
“啊!!!”
阮渊看着卧室的门,随声震动,眼底终于沉了几分深色。
这个男人,又不对劲了。
时轶对着眼前这假玩意有点发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原本,她以为原身服用那瓶药是为了壮那方面的事,但如今看来,应该只是为了使她这具身体更趋向男性化。
可是好端端一个女的,为啥会想着变成一个男的呢?
她提起裤子,满脸探究。
但到了厕所镜子面前,又没忍住,“啊!!!”
要死了要死了,这还是张脸吗?!这明明是张鬼画皮!
别人化妆是为了弥补不足,原身倒好,竟将她这张脸所有的闪光点,都用厚粉给涂没了!导致她现在要山根没山根,要双眼皮没双眼皮!还卡粉出了天际!
有病吧!!!
想她时轶,在现实里可是能凭着一张强悍的运动素颜照就火爆了校微博的人好吗!
在曝光最多之时,哪个女生见了她不窃窃私语,哪个男生见了她不多看两眼!
她随即转了视线上去,脸色更差了。
要死,这头乱糟糟的银毛又是个什么鬼?是想染色但还没来得及染咋滴?!很明显它已经完全失去自然光泽了啊!
至于左右耳朵上的各四个耳环她更不想再多说啥了,整个就一夜店小王子不醉生就醉死的形象。
不行,快要缺氧了。
加之气的心肝疼,时轶忙开了厕所门跑出去。
未想,迎面撞上了个东西。
几乎是瞬间,空中便出现了条黑色的抛物线。
“我去——”
时轶这才发现,自己撞出去的那个东西,它不是个东西。
呸呸呸!用词不当!
其实她撞出去的是个人,叫阮渊,是未来的大佬,也是她的弟崽子。
等等!所以她,是把阮渊给撞飞了?!!
时轶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裤缝,嗯,没有异样,像个男的。
这才勉强松口气,朝着阮渊跨过去。
男孩子嘛,不能娇气,摔一下没什么的。
阮渊疼得皱眉,本能要打掉她的手,肩胛部位却被其牢牢遏制住,一时无法动弹。
这种力量上的悬殊,不是他凭脑子就能解决的事情。
“我说,咱们这厕所可真是有够臭的。”
时轶抽了下鼻子,然后将手转移到了他的后背。
紧绷的触感瞬间没入掌心,她不由暗叹:看不出来啊,这小子瘦归瘦,身子骨还挺精壮,倒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阮渊的小脸刚有点皲裂,身后那股力就推了他出去,“去上吧。”
“砰——”
厕所门当即被他撞了个正着,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阮渊杵在那,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时轶忙抓住他肩头,歉疚地探头过去。
却在看清了他额头上那块迅速肿起的大包后,发出了无情的嘲笑,“哈哈哈哈弟弟,你这体质也太脆皮鸭了吧。”
阮渊的唇角微不可查地一抽。
随之将她推开,转身进厕所,砰地一下将门关了起来。
又是一阵木屑哗哗地掉。
时轶摇摇头:“这门的质量真堪忧。”
阮渊正要解掉裤子的手微僵,原本宛若死水的心境,终于起了些波澜。
这个男人,在八年前破坏掉了他一次死的机会,八年后又破坏掉了他离开的机会,而现在,又在这以所谓的无心之失折损他……
门外忽然传来关门声,似乎是时轶出去了。
他开始冲了厕所洗手,却在镜子面前看见了自己额头上那越来越肿的包。
这些年,因为不想好好活,所以他都不会管衣服里的伤口,只任由它们自行发痒结痂,倒还能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快感。
可是这个包很难看,藏不住,且,还是拜哥哥所赐……
8、你怎么这么多事
“时轶,你这是又买了啥好东西回来了?分我李万涛点呗。”
“滚开点。”
“哟,时轶你今天的火气还蛮大,不记得昨晚是谁带你去好地方啦?”
这个屋子的隔音效果很差,尤其是在开了窗的情况下。
阮渊眸光一闪,潋滟桃花眼敛起,又恹了回来。
这厕所是挺臭的。
他一边想,一边耷着脑袋往外走去。
屋子没有阳台,只在朝南的墙壁上嵌了两面通风窗。
他踮起脚,将胳膊撑在布满灰尘的窗台上,透过窗口朝下面看去。
对于他的身高问题,就曾有女生开玩笑,说阮渊以一己之力拉低了小学班上的男生平均身高。
他无意间听到,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营养不良,所以他现在自然是长不高的,但他后面一定会冲起来,而且,会很高,高到甚至有些不好跟女明星搭戏。
楼下,时轶正在被一个流浪汉纠缠。
这流浪汉叫李万涛,四十来岁,白天装残疾人在外面乞讨,落日了就会溜到这个乱糟糟的小区寻地睡觉。
时轶瞪着这胡子拉碴的李万涛,感觉都要被他身上一股子腐臭的味道给呛死了,而且手里的购物袋还被他那脏不拉几的爪子给抓出了条黑印。
火气一下就很大。
“我叫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啊!”
她猛地将购物袋一扯,接着给李万涛的下颚送了个上勾拳。
他的身子顿时后仰而去,两眼翻白。
“无名小蚤,还敢在爷面前跳。”时轶踩着他的肚子扬长而去。
李万涛一阵抽搐,脱臼的下颚便显得更歪了。
阮渊:……
今天的哥哥,有点过分暴力,就似八年前的那惊鸿一瞥。
时轶开了门进来,看到阮渊正顶着额头包从窗台那回望她,便朝他勾勾手,像极了在招狗。
他斜了她手中的购物袋一眼:“干什么?”
“治伤啊,”她用脚将门利索带起来,催促道,“快点过来。”
她的耐心挺有限,八分都给了值得自己上心的事情。
而此刻的阮渊,就归属于剩下的两分,不是很重要,但也需要关注一下。
阮渊不理她,想要回房。
“你这臭小子,”时轶上前钳住他的胳膊,逼了他坐到餐桌边凳子上,“老实点,再乱动小心我打折你的腿。”
阮渊:……
今天的哥哥,用蛮力生生打破了这八年来,他俩之间所有的安全距离。
很好,真的很好。
时轶扒拉了好几下购物袋,终于从里面掏出了支带包装的冰激凌。
阮渊平川似的眉心锁了锁,不知道她想玩什么花招。
有人治伤是用冰激凌的吗?
“我不吃。”他没有变音的嗓子,说话虽是软澈的,但语气不太好。
“谁说要给你吃了。”时轶从厨房摸出了条毛巾,将冰激凌裹在其中,朝他额头压去。
“嘶。”阮渊没设防,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被冻了出来,语调下了个台阶,“你不会提前先提醒我一下?”
“你怎么这么多事,”她白他一眼,“自己用手压住毛巾冷敷个几分钟,记得别超时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阮渊吸口气,虽郁结,但为了消肿,还是选择了照做。
时轶这才拎着购物袋走开,进了厕所。
几分钟后,她又拐进了厨房,开始弄饭。
他放下毛巾,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冰激凌光滑的包装袋。
做饭?时轶居然在做饭?
家里的锅,自从时轶妈妈去世后,就再也没被使用过了。
而他拾荒打杂赚来的钱,在交了学费和伙食费后,就只够用来买点廉价小面包当做早餐,除此之外再也不能多剩下一毛。
所以,他早就没了吃晚饭的习惯。
虽然不知为何,今天的时轶会如此反常。
但,这男人对他的态度,也不过比陌生人好了一点而已,因而并没有太多值得他去怀疑的地方。
既然如此,就权当时轶今天是在哪里受了刺激吧。
总之,跟他无关。
阮渊站起来,隔着包装袋,按碎了冰激凌还没化完全的地方。
然后走近厕所,想要将它扔进整个屋子唯一的垃圾筐里。
但是一股浓香随之扑鼻而来,差点将他弄晕。
他捏住鼻子,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香味的来源——是一盒固体清新剂。
居然是柠檬味道。
他生平最讨厌的味道。
阮渊细长的睫羽微颤,嘴角的弧度缓缓勾起了几分冰凉。
梨涡浅露,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而后迅速将那盒清新剂抓在手里,绕过厨房,对着朝南的窗户就扔了出去。
“啊!!!”
楼下,惊起了李万涛的声音。
很快,又消匿不见。
他踮起脚睨过去,发现这个流浪汉,又歪着头晕了。
而其脑袋旁边,正是那盒子“罪魁祸首”清新剂。
它晃了晃,开始顺着坡滚起来,最终被草丛给淹没。
时轶听到尖叫,歪了下头,但也没在意。
还是继续举着手机,研究菜谱。
平日在家里,都是自家大厨母亲掌勺,从来也没轮到过她动手。
所以对于做饭,她就和自家老爹一样,那叫个狗屁不通。
但既然都穿过来了,想要将弟崽子正常带大,总得先学会做饭吧。
这般想着,时轶收好手机,开始照着刚学到的方法,取出了刚买来的新鲜鸡翅。
【准备佐料,将鸡翅洗净,两面切一刀】
“咔——”她一刀切下去,鸡翅便见了骨,里面的肉随之绽开。
【倒入生抽15g,盐2g,料酒20g,抓匀腌制20分钟。】
“咕噜咕噜——”因着手头也没个量管,她便随了自己的心意将料各倒了半碗,然后用筷子混着搅了搅。
【葱姜蒜洗净,葱姜切片,葱切成葱花,锅内下油约30g,待油温烧到7分热,依次放入腌制好的鸡翅】
时轶手下的葱花早已经是稀碎状态,看不出雏形。
她开始点火,往锅里哐哐倒了大锅油。
七分热是个什么热?她不懂,只是伸手往上面探了探,觉得有点烫了,就将鸡翅扔了进去。
“哔!!!”
油花直接飚到了空中,差点将时轶的眼睛给溅瞎掉。
9、黑暗料理
“我滴个亲娘耶!”
她急忙后退了一大步,神情后怕。
这做饭也太可怕了吧!比练拳可怕多了!!!
【中火将鸡翅煎至两面金黄即可】
时轶犹犹豫豫,还是抓着锅铲子蹭过去,撸直胳膊在油里翻了起来。
“哔!哔哔哔!!!”
她的手臂彻底遭殃,多了无数通红的油印子。
“不疼,不疼,咱练拳的,不怕疼!”
时轶咬着牙说服自己,硬是熬到了鸡翅两面枯黄。
【煎好鸡翅后,放入葱姜蒜炒出香味,放入半罐可乐,待可乐烧开加入盐3g,味精3g,鸡粉3g,胡椒粉3g,老抽10g,生抽10g,翻炒均匀后转大火收汁】
她连忙将可乐全倒进去,见它和油一起翻涌了好一会才相融在一起,又忙不迭加了料汁进去。最后,将锅盖叩上,倚在灰墙上松了口气。
都说,可乐鸡翅是最简单的一道菜。
靠啊,真是见了鬼。
这还叫简单?!!
就差没把她自己给炸了好嘛?!!
【等到汤汁粘稠后取出装盘,撒上葱花即可】
时轶等了好久,才将锅盖给掀开。
只是刹那间,她望着锅里那黑乎乎的那堆玩意,彻底懵了。
神马情况?这是被熬糊了?
一道可乐鸡翅,足足花了时轶三个小时的时间。
待她终于从乌烟瘴气的厨房里爬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天上几乎没有一颗亮星。
“吃饭!”
她煞有其事地将菜放在了餐桌上。
但阮渊的房门迟迟没有动静。
“臭小子喊你吃饭没听见啊!”时轶踹了脚他那扇门,“快麻溜出来吃饭,一个都要上初中的男生了,还这么丁点高,真是丢人。”
时轶从小就长得高,虽然没原身这么可怕,但也算是班里身高方面的佼佼者了。
所以她嫌弃阮渊长得矮,那可是真的嫌弃,完全没掺一点假的。
阮渊板着张小脸开了门。
虽然在小学,那些女生也嘲笑他的身高,但说话远没这个男人难听。
毕竟,她们对自己这张脸,还是很喜欢的。
时轶甩了筷子给他:“小孩子就要多吃饭,这样才长得快。”
阮渊盯着碗里那坨黑,根本下不了手。
“这是什么?”
“可乐鸡翅啊,”她夹起一坨放在他白花花的米饭上,“虽然外面糊了,但里面的肉我尝过,味道还行。”
他拈着筷子的指头抖了抖,开口不留情,“黑暗料理。”
时轶拍了桌,语气不带心虚的:“瞎说什么大实话,给爷吃就是了。”
阮渊头回见这男人这么厚脸皮,嗓子一噎,终于还是尝试着将里面的肉挑出来给吃了。
很久没吃晚饭了。
还是这么热乎的晚饭。
如果以后时轶的厨艺能有所提升的话,那这日子混着倒也没太大问题,就是没啥意思罢了。
不过,反正人活着就没什么意思。
他这般想着,竟就着这道黑暗料理,吃掉了满满一碗饭。
时轶表示很满意:“还要不要来一碗,锅里还有。”
他强忍住想要打饱嗝的冲动,摇摇头,“饱了。”
“不行啊臭小子,”她笑,“你现在正是要长高的时候,每次至少得吃两碗才行。”
阮渊放下筷子,看着她手里的第三碗饭,表情冷淡致极,“我不是猪。”
靠啊。
时轶差点将手里的筷子扔到他的头上。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噢,”他深表赞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都是猪才可以。”
她腾地站了起来。
阮渊捧着碗,眼神迅速添了丝警惕。
怎么,这个男人又要开始家暴了么?
呵,承受能力可真是差劲。
“行啊,既然你也承认自己是猪了,那明天就等着添碗吧。”时轶不怒反笑,几下收了碗筷就往厨房走去。
他的目光一点点晦深下去。
几乎就要摔了碗自保的动作即刻刹车。
好像,这男人的抗压能力提高了点。
时轶哼着小曲将碗给洗了,然后抓上手机准备去蹲坑,但是一打开厕所门——
“我的清新剂呢!!!”
“阮渊!你有没有看见我放在厕所里的清新剂?!”
阮渊猛地从自己的卧室里冲了出来,面色黑沉,“让开!”
时轶盯着这只有自己大半身高的弟崽子,没让,“跟谁说话呢你,还让开,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吗?还有,我问你话呢,有没有看见我的清新剂?”
“咕隆咕隆——”
空气里突然蹦出了几声诡异的声响,还挺有节奏。
阮渊咬了下唇,脸颊漫开殷红:“让开!我要拉肚子了!”
时轶怔了怔,方才挪开脚,“噢噢。”
不会是自己刚才的那道可乐鸡翅,使阮渊吃坏肚子了吧?
“我没看见你的清新剂,还有,就是你的可乐鸡翅搞坏了我的肚子。”
他闷闷的声音随之从厕所门后传来。
时轶有点尴尬,也不想着找清新剂了,“行吧,不过拉肚子这事,多拉拉就好了。”
阮渊:……
真是相克。
时轶突然道:“你大后天是不是要去参加庆阳中学的小升初摸底考试?”
在小说里,阮渊负伤逃回来后,原身因着害怕担事,愣是没让他进家门。
所以阮渊在活活饿了两天之后,硬是拖着又饿又累的伤病之身去参加了摸底考试。
毕竟要是不参加那摸底考试,那就意味着,他的学历就只会到小学为止了。
真是实惨。
许久,阮渊嗯了一声,但尾音弱得不像话,像是拉虚了。
时轶咳了咳:“那我大后天陪你一起去,给你加油啊。”
阮渊:“不用。”
“我陪你是我的事,管你同不同意呢,小孩子就要乖乖听大人的话,”她打个哈欠,“赶紧拉,我还想蹲坑呢。”
阮渊额头跳了筋。
“拉稀不应该很快吗?”时轶扭了下脖子,“再给你三分钟好了。”
说完,她进了自己卧室开始翻东西。
要找钱,一定要找到那笔卖了阮渊的钱。
不然,就原身这一穷二白的钱包,估计都要撑不过后天。
“哗啦啦——”
阮渊冲了厕所出来,站在她后面,语气就跟被打磨好的刀片一样削平泛着冷光,“你在找什么?”
10、哥哥的本来面目
“不关你事,拉好了就去喝杯热水。”
她抓起床头的枕头,往下面摸去。
“如果你是在找平日藏起来的东西,”他指了下这卧室里的灯,“不如去那找更容易找到。”
时轶扔下枕头:“你咋知道?”
“我唯一够不到的地方,就是你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他语调平静悠扬,“不是么,哥哥。”
“很有道理。”她面露欣赏,然后脱了鞋一脚踩上床,当着阮渊的面探手进了那盏圆灯里。
果然,里面藏着一小摞红票子。
数了数,共计五千。
“才五千。”时轶暗骂:批发甩卖孩子也不能这么廉价吧,别说这阮渊长得还不错,就是矮了点而已。
“哥哥是觉得五千少么?”
“何止是少,”她嗤一声,“简直就是少得出奇,咋说至少也得卖你个上万啊。”
阮渊的眸色浅淡而幽凉,出其不意剜过一抹厌恶:“能卖钱,不就可以了么?”
“虽然我卖你很不道德,”时轶仔仔细细地将红票子整理好,“但你要相信,你绝对不止这个价,所以自信点啊小渊子。”
阮渊:……
“你上完了?那我去上。”时轶把红票子收进抽屉,在出来的那一刻反手将卧室门给关了。
他看着她消失在厕所门口,站定半晌,伸手推开了她的卧室门。
抽屉里,钞票鲜红,还染着些灰。
阮渊拿起一张,用指腹摸过它的边缘。
然后,用两只手捏定它,慢慢用力。
裂口开始出现,小纸毛在空气里颤抖。
“小渊子,快拿点纸来!厕所没纸啦!”
时轶的嗓门格外嘹亮,极具有穿透力。
阮渊的手一滞,而后将手里的钞票压回去。
接着关上抽屉,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将门砰地一关。
她左等右等没等到厕纸,只好用上衣盖着点前腿,摸门而出。
真是养了个糟心玩意,关键时候没点屁用。
虽然时轶知道,这都是原身种下的恶果。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生气。
要不是不能家暴,她早就抱了阮渊抽他屁股了。
阮渊坐在硬木床中央,含着指头吮血,眸面绮了几分红。
刚才一不小心,竟然让钞票割破了他的指腹。
而当时轶叫他的时候,他才发现手中的钞票已经染了点血。
怕被怀疑,他只好放弃了撕掉这堆钞票的想法。
罢,就暂且放过这男人的心头爱。
“阮渊我跟你讲,不听大人话的小孩,长大一定会吃亏的。”
时轶在路过阮渊房门的时候,用力锤了一下,用来发泄自己的愠火。
他闻言,眯了眸,语调轻飘飘,“那就拭目以待啊,哥哥……”
不过这句颇带嘲讽的话,时轶并没有听到,因为……她的屁股着实有点凉快,所以一拿到厕纸就赶紧奔回了厕所。
这是穿过来的第一天,很显然,她和弟崽子相处得并不愉快。
早上六点的阳光,从窗户里直射进屋,在干燥的水泥地上渐渐升温。
卧室外忽然传来异动,夹着时大时小的人话声,搅了一屋温热的宁静。
阮渊缓缓睁开眼,里面没有焦距,接着下床,趿拉上拖鞋,将门给开了。
时轶在和屋外的搬家人员扯犊子:“话说你们都送过来了,就不考虑拓展一下业务,帮我布置一下?这样我等会一定会给你们打五星好评!”
“拓展业务是可以的,”搬家人员抄着股子不知哪的口音,“但要加价。”
“加多少?”她寻思着多加个五十也没啥问题,毕竟这堆运进来的二手家具和其他杂碎东西,要一个个弄好,还真的是笔不小的活。
“这个数。”他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十?”时轶正要点头,刚好,还没超出预算。
搬家人员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额上淌下来的汗:“五十你打发要饭的?一个数,五百。”
“砰——”
他的鼻子差点被关上的门给撞歪了。
时轶撸起袖子,露出截白净的小臂,嗤一声:“五百,妈的怎么不去抢。”
阮渊站在卧室门边,稍微歪了下头,终于聚焦了的眸子里裹起丝惊云。
面前的男人,纯素颜,皮肤似乎是被牛奶泡过一样,光滑滑一片,没准用手指去戳,还能弹起来。
至于长相,让他一时只想到了“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眉墨如染了水的砚,窄而长的眼皮微收似江南的扇儿,挺鼻浅唇,一点瑰色,轮廓工笔细描,一分分都张扬着漂亮,还是雌雄莫辨的那种。
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他都没看见哥哥的本来面目了。
今日一见,倒是不由失起了神。
“你醒了啊?”时轶一侧身,便看见了他的打量神色,于是挑眉,眸内落了些簌簌的匪色,好看得不得了,“咋,是不是觉得你哥素颜特帅?”
所有聚光的朦胧感,被她这话一击,瞬间荡然无存。
阮渊牵了下嘴皮,皮笑肉不笑,“你吵醒我了。”
时轶敞开双臂,很得意,“你应该多注意一下这些新物什。”
“没兴趣,”他垂下眼皮,旧旧的上衣领子打了小卷,露出里面小段锁骨,又白又挺地,很优秀,但也能看出他的羸瘦,“有早饭吗?”
没有他就自己出去随便买根油条吃吃。
多问了这句嘴,还是因为昨天的那道黑暗料理。
“我定了外卖,今早喝皮蛋瘦肉粥,”她打个哈欠,完全没有形象,“趁着早点还没来,我们先把这些纸垃圾给收拾一下。”
看在有新鲜早饭的份上,他勉强同意。
拖了步子上去,弯腰捡拾,动作很利索,完全是久经沙场。
时轶才收拾好一个小角落,一抬眸,就见其余的垃圾都堆在了阮渊怀里,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淹了。
“不愧是我弟弟!”夸人还要捎上自己的,估计像时轶这般脸皮厚的,还没几个。
他从喉咙里挤出了点“呵”。
她走上前,正要帮他分摊重担。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夜店High歌。
11、这家伙怎么丧里丧气的(含红豆加更)
她只好收手:“你先放下来等我一下。”
然后接听。
“喂!时轶你这瓜皮,昨晚咋没回我消息!咋地,这回是连美女都叫不动你了?”
时轶搓起自己脏掉的手指头,完全没因不认识这人而感到慌乱:“昨晚手机没电了,就充了一晚。”
“充一晚?!你这瓜皮平时为了美女,可是连手机都能往酒里扔的人,哎我说,你不会是撞邪了吧?!”
“……”
“哎唷唷时轶,你这不行啊,这样吧,看在咱俩这么几年泡妹的交情份上,我去找个驱鬼的给你看看,友情价五百一次咋样?”
“……”
“呷,知道你抠,那这样,再打个八五折,我跟你讲,那驱鬼的可灵了,分分钟给你药到病——”
时轶放下手机,一键挂断电话,然后将拨号人“醉e~~殇”拉黑删除。
谈钱,不可能。
转瞬又是一个电话蹦来。
“卧槽,时轶你丧心病狂啦?你怎么把永哥给拉黑了?他要我提醒你一声,你还欠他二十块打车钱呢!”
“来我家讨呗。”她漫不经心。
“靠,你这滑头从来都不敢告诉我们你家在哪,你要永哥去哪找你啊?!不是,时轶你胆子是肥了哈,晚上不想混了?!”那头的人音量不小,将时轶的耳膜都震动了一下。
她曲着腿抖了抖,又放下手机,一键挂断电话,将此人也拉黑删除。
接着麻利地打开通讯录,果断将所有可疑的号码都拉入了黑名单。
不知道家庭住址,那更省心了。
这一堆原身的狐朋狗友,留着也是些祸害。
“一大早怎么就这么多电话!”等第三个电话进来的时候,时轶整个人都到了个高压点,可手还是在无意间点了进去。
妈的,早知道刚刚就将所有的号码都拉黑了!
“喂,您好,请问是时轶女士吗?”
时轶正要掐断线的手猛地一停。
女士?
苍天,连身份证上的性别都为男的原身,怎么就被人看穿了?
“打错电话了吗?”她决定迂回点。
“这不就是您留在我们医院的号码吗?159xxxx03,是您本人的手机号吧?”听起来还挺像回事。
时轶只好嗯一声。
“那就没错了。关于您在我们医院预约的变性手术日期已经确定好了,就是明天,而您还需要支付的剩余金额为四千八百七十九元。”
时轶:……
就比五千少那么点。
靠之。
靠靠靠之。
靠靠靠靠靠之!
敢情原身卖弟弟,就是想将自己彻头彻底变成一个男人?!
也难怪为什么后来男主找原身复仇的时候,即使对她都开膛破肚了,也愣是没发现她是个假男人。
啧,够狠啊。
“帮我取消吧,谢谢。”时轶二话不说再次挂断电话,然后将这个号码也拉了黑。
哎唷这一大早的,可真是有点刺激。
她抬头,正想对阮渊微笑一下。
然而眼前已是空空如也,连带着所有的纸垃圾。
不消一会,屋门被打开,阮渊拎着外卖袋进来了。
“正巧碰见外卖员,对了一下号码我就拿上来了。”
时轶跳过去接下,顺手往他胸口一拍:“行啊小渊子!”
阮渊感觉痛闷,连忙闪到了一边。
他不懂,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没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
如果他真想家暴自己的话,那估计没两年,自己就会被他打死吧!
时轶垂下眼皮,将塑料盒的盖子掀开递给他,催促起来,“快吃快吃,热的才好吃。”
他捏着盛满的勺子,吹了吹,正要送进嘴里第一口。
“小渊子,怕我打你吗?”
“咳咳咳!”阮渊烫了嘴,五脏六腑都咳嗽得难受。
这男人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时轶弯了弯眉眼,带着些狡黠:“妈妈在大前天晚上入了我的梦,说我要是再想着打你,以后下了阴曹地府,都将不能投胎转世。”
阮渊抹掉眼角被呛出来的泪星子,有些愕然。
这是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发展?
跟前世完全不对了。
“所以,我们俩以后就好好地相依为命吧,”她做出总结,然后扯了餐巾纸扔他面前,挑眉道,“嘴边还有粥渣呢,真难看。”
时轶发现,自己多了个恶趣味。
就是耍这便宜弟弟。
这也是平日里,她爸对她经常干的事。
都说打是亲骂是爱。
那她既然都不能打了,象征性地骂骂总行吧。
嗯,这一定很能表现出自己对他的兄弟情!
阮渊默默用纸擦了擦嘴巴,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时轶等了好一阵子,终于放弃,于是撕开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包装膜,准备夹皮蛋吃。
他却突然抬头,盯着她,重复几个字,“相依为命?”
明亮的日光于这时盈盈入室,晃得时轶竟有片刻恍惚。
阮渊有着微卷的头发,是深深的鸦青色,衬的他的肌肤更加雪白。
眼睛若桃瓣,眼尾沟纤长,色调偏深,鼻挺正秀,唇色水红。
不由让她联想到了一个漫改小王子——山崎贤人。
但在这日系少年漂亮的锁骨下面,隐隐可见不少淤青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才五岁。
很小一只,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清长相,但那个童音却是清透鸣啭似画眉鸟,夹着几分糯米团子的软气。
可惜当时的时轶,满脑子都是任务,压根就没那闲情逸致去欣赏。
而如今的阮渊,虽然发育得晚,但看上去好歹是九岁孩子的骨架了。
自然就没他五岁那么娇小可爱。
更别说,现在对她还那么疏离。
所以时轶也只是恍惚了三秒,就收回了意识,肯定道,“对,相依为命。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打你了。毕竟你已经够瘦了,容易被我打残。”
阮渊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碗粘稠的粥,犹如在看粪池里某种发酵的排泄物。
好一会,搅了搅,才不急不慢道,“好呀。”
“那中午弄条红烧鱼吃吧。”她畅快地嗦起筷子。
感觉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阮渊放下筷子,将塑料碗的盒子盖上,又提起塑料袋捆好,开了门走出去。
“随你。”
幽暗楼道里,他的声音荡回来,秋凉瑟瑟。
时轶将筷子竖在桌上捣了捣,有些纳了闷了。
是幻觉吗?
怎么感觉自她穿过来起,这家伙就一直丧里丧气的?
按照小说里的人物设定发展,阮渊这时候对哥哥还不算恨到骨子里。
所以她刚才都这么交心交底了,就算他还保持怀疑,也不该依旧这么冷漠吧,至少来点触动啥的啊?
怎么他……
算了算了,这才第二天,不能急。
——
某处建筑工地。
火伞高悬于空中,炙热以某一点朝大地扩散开来。
无数工人穿着又黄又脏的无袖背心在飞扬的灰尘里埋头苦干。
有两工人推着砖车路过一堆水泥,忽然压低了嗓子。
“哎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明明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想着过来搬砖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长得好看顶个屁用,没读书不就这个下场!”
“那可不能这么说,这脸好还能拿出去卖呢。”
“哟,嘿嘿嘿,你说的也是。”
“啪!啪!”
什么灰色的稠状物一闪而过。
猝不及防间,两工人的脸上就添了彩。
他们目瞪口呆,下意识抬手一抹。
好家伙,竟然是刚刚才搅拌好的水泥浆,此时正冒出一股子潮土气,可劲往他们鼻腔里钻,熏得他们直皱眉。
“两大老爷们叽叽歪歪些什么呢?跟群臭老娘们似的。”
始作俑者时轶擦了把额角的汗,语气生戾。
“你这新来的臭小子怕是活腻了!”其中强壮些的工人抡起拳头作势要攻击回去。
她见状,一把抄起旁边的水泥铲,不等那人反应,直接就挥了过去。
“啊!!!”
建筑工地上顿时响起了宰猪的声音。
“哎妈!我的屁股!!!”
“敢跟爷叫板的人,到现在还没出生呢。”
时轶浅勾唇,语气闲散,一转身,将水泥铲往潮湿的水泥里一挖,然后面朝他们高高举起,嘿一声,“还想来一次升级版的水泥雨吗?”
两工人一个个龇牙咧嘴,不敢再将事儿闹大,只好赶紧推了砖车离开。
时轶扔下水泥铲,叉腰,暗啐一声,接着抓起衣服前襟连扇了起来。
靠之,这鬼天气也真是要晒死她了。
本来她脾气就一般般,被这么一热,心情就更差了。
没想到两个臭老爷们居然还敢嚼她舌根。
真是找死。
不行,这搬砖可真不是人能长久干的事,她这才干第一天就受不了了。
可做服务员的话,她又受不了要天天以笑示人,还要一天站到晚。
“大哥啊大哥,你就不能多读点书吗!”
时轶此刻恨不得能将原身给撕了。
不想去野场子里混,但凭原身野鸡高中的文凭,她也只能干些苦力活。
“大哥你但凡多读点书,也不至于让我这么惨啊!”
她长叹一声,还是无奈地拾起了水泥铲。
再横,不也得赚钱不是?不也得养弟崽子不是?
12、继续当个男人
太惨了,在现实里她都还没咋工作过,结果来了书本世界,不工作就直接要饿死了,竟连一点缓冲都不带给的。
[你不还有五千吗?]150系统隔空出世。
时轶怔住:[哎哟我天,没想到你还会出来啊?可别提那五千了,我就买了些二手货,这钱就没了]
150:[行了行了,我出来就是因为觉得你混的着实太惨]
时轶:[……]
150:[你是第一个在书本世界里搬砖的宿主]
时轶:[够了,你也着实不用再来泼我一次冷水]
150憋了点笑,清清嗓子道:[在你这个建筑工地外围,有个临时影视拍摄棚,等下会有人过来招募打杂工]
时轶撑在水泥铲柄上,拧巴有些酸胀的脖子:[临时打杂的,那也不稳定啊]
150提高声音,颇有些咬牙:[你就不会等进去后再找机会吗?!]
时轶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凶干嘛,我这不也是没多少工作经验吗?]
150这才平了语调:[我这次出现纯粹是为了给你提供点新手福利,所以你还有别的事要问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下线了,而且以后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再出现]
时轶连忙喊住:[等等!我有个很致命的问题!虽然我原身的身份证上显示她性别为男,平日的穿着打扮和行为处事也男性化,可实际上她的生理构造完全是个女的啊!]
150:[噢,这就是没能正常完本的遗留问题了。本文作者本欲在大结局交代此事,但奈何BUG影响了她的进度,所以一直未能将这个秘密揭示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一句话说完是会死啊?]时轶热急了,一下心直口快。
150默了默方道:[你原身从小就有易性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就是个男生,而她妈妈又只有她这一个孩子,自然疼爱,所以在换身份证的时候,便使了钱替你原身将性别给改了,然后就等着她成年后去做个变性手术,从而彻底坐实男生的身份]
时轶啊了半天嘴,才抿了抿,有些感慨,[原身的妈妈还真是个好妈妈,思想竟然这么开明]
150:[的确,若不是她的离开,你原身也不至于会这么快误入歧途,甚至家暴于男主。好了,本次对话结束,再见]
150系统的突兀消失,就跟他的出现一样无迹可寻。
时轶陷入了沉默。
所以,按照身份证来的话,那她就只能继续当个男人喽?
毕竟这玩意要是想改,怕就是会翻出原身妈妈贿赂了人的旧账,那这影响可就不太好了吧。
再者,在小说里,原身也从没败露过自己的身份,若是到她手里败露了,那势必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原来的剧情。
左思右想,时轶还是决定继续当个男人。
至于那睾酮素,就偶尔吃几粒吧,这样才能勉强阻止胸部的发育,也省得她为了装男人而去缠胸布。
想好后,她松开水泥铲,躲进阴影中开始对外来人员密切观察。
但过了一会,她才后知后觉地,“嗯?”
完了,就她刚才那冲死人的语气,不会把面试经理给彻底得罪了吧?
正犹自忧愁着,有人靠近了,态度挺随和。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大家,我是那边影视拍摄的场务人员,因为搬运道具有点缺人手,就想来问问你们这有没有人空闲下来,可以去我们那干几天临时工的?工资日结,按小时计费,一小时二十块。”
一时没人搭理他。
毕竟就算只是个搬砖的,他们也都很忙。
且,他们粗野习惯了,怕是不适应那边的环境。
至于那些拍戏的,肯定也不会拿他们这些底层阶级当人看。
一小时二十块钱,听上去很诱惑人,但谁知会不会要他们干双倍的活。
场务人员被生生晾在了那,神情有些尴尬,只好压下白色的鸭舌帽,舔舔有些干燥的唇面,打算离开。
罢了,本来还想图个便利的。
但现在看来,还是去网上发个加急的招聘告示吧。
“等一下!”
他闻声,不由回转了身子。
就见一个高瘦的年轻男生从半干的水泥堆上跳了下来。
动作的弧度很简练漂亮。
露在无袖背心外的双臂白净无暇,无赘肉,肌肉的线条影影绰绰。
如果硬要他更清晰点描述的话。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女人紧实的马甲线,而不是男人性感的人鱼线。
这件背心上,明明还沾了不少灰点。
但被那人那姣好的面容一衬,竟显出了几分独特的美感。
难怪有人说,只要脸生的好看,那你就算披个麻布都是好看的。
场务人员忽然有了点心肌梗塞:这年头连个搬砖工人的颜值都这么高了吗???
时轶稳稳落在地上,拍去掌心上满满的灰尘,噙着点笑,“我跟你去。”
“你这臭小子是不想干了吗?!水泥地上的话还没干完呢你就想走?!”
刚将身上的泥斑给洗净的两工人,从临时棚子里走出来,一把拦下她。
“你敢去,去了我们就去找工头报告,让你今天刚来就丢饭碗信不信!”
时轶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了三分。
然后揉揉鼻子,慵慵懒懒地,却随之猛地打出了个大喷嚏。
两工人被吓了一跳,立马原地弹出去了半米。
时轶随手将腕部的黑色发绳拽下,将自己有些偏长的银发往后抓起,松松一扎,挑起微狭长的眼皮,语气清冷入骨,“这个饭碗你们若是喜欢,就留着多盛点饭好了。”
爷不得稀罕。
这句话她选择烂在肚子里。
因为还不想将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场务人员给吓退了。
唉,要赚钱。
就多少得装的像样点。
等以后熟了就,嗯,就再说吧。
主要也不知道自己能装多久。
两工人气得牙痒痒,骂骂喋喋就真的朝工头那去了。
13、美人
场务人员上下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眼,补充道,“我那边会比较忙,活量也比较大,所以您确定自己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时轶听出来了,这厮就是在嫌弃她身板瘦,看着不像个能持续性干重活的。
“我要是不行,就不要你工资。”
时轶撩开汗湿的几缕额发,出挑的眉眼里盛着比骄阳还炙热的光芒。
不像是要去打杂的,倒更像是要去试镜的。
那人犹豫了会,还是点下头,“那就跟我来吧。”
既然这工人都这么说了,那不试白不试。
就是感觉招揽了个帅哥回去干苦力活,有点怪。
哪怕,这帅哥原本也只是个搬砖砌水泥的。
*
拍摄棚,上午九点,人员忙碌。
前面两个镜头的场景已经布好。
灯光师随时准备,就等演员从化妆室里出来。
然,半个小时过去,场务人员都从外面招了新的临时工进来整理道具了,也没见这两个镜头里的关键女三号出来。
灯光师小松朝场务人员小李使了个眼色:“派个人去看看呗?”
小李扶额:咋什么疑难杂症都得由他去查看?
他正想动身,一转头见到了刚被自己带进来的时轶,顿时啊一声,“小时,不然你去催一下吧。”
时轶满脸不知所云:“催什么?”
“就那个化妆室看到没,里面有个叫白姝的,是这两场戏的主要人物。你去催她赶紧出来,别磨蹭了,全剧组现在就在等她一个人。”
“噢。”她点头,提了腿就要走。
“等等!那化妆室里面还有个女一号,叫周清韵,出道小几年,有背景,去年刚斩获了荣音最佳新人奖,前途一时无限,你可别不小心得罪她了。”
小松忽然叫住她提醒道。
小李开了橙子味的汽水罐,灌几口,有点皱脸,“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好像这周清韵跟白姝是师姐妹吧,同属于正祁娱乐有限公司的。”
“可不是么,不过那白姝只是南影一个大二的学生,跟她师姐目前完全就不在一个档位上,但这架子还不小,挑三拣四的,演的还是个正面人物,看样子也是抱上了正祁的哪条大腿吧,动作可真快。”
小松的语气带着讥讽。
“谁知道呢,这正祁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造星公司,要是真想捧着白姝啊,估计没两年就能让她一飞冲天了。”
“就这德行,火几年估计就要被一堆黑料给淹了,”小松耸耸肩,突然看着还在发愣的时轶,不由笑了,“咋还不去,是听迷糊了吗?嗐,你要是在这圈子里混久了,就会屡见不鲜了,现在赶紧去催人吧。”
时轶继续噢一声。
其实她对这些事压根没有任何兴趣。
她在意的,只是能不能赚到钱。
不过,混久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灯光师是觉得自己留在这圈子里的可能性很大?
莫非,他很看好自己当打杂工?
所以要是干的好的话,没准能从临时变成长期也说不定呢?
胡思乱想间,时轶到了化妆室前,开始敲门。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微微地哑,难掩万般风情。
于是她推开门进去,好奇地往里扫了一眼。
这是个很简单的化妆室,除去人,也就几张软椅,几张化妆镜,化妆台上一片琳琅。
“哟,竟然还是个小帅哥。”还是那个成熟女人的声音,尾音稍稍上扬,透出了几分独特的妩媚。
时轶收了视线,定焦在了那女人的身上。
民国装束,一袭瑰艳高开叉旗袍,烟视媚行。
妆面虽浓却不妖,好闻的脂粉味沁人心脾,眉似一弯新月,深棕色的眼尾微微上挑,傲挺的鼻下,是张勾勒饱满的烈焰红唇。
她忽然前倾了下身子,从化妆台上拿起个黑冰打火机,又从烟盒里抽出了根细烟。
葱玉般的指尖划过砂轮,点燃了两指间的烟。
薄烟冉冉升起,浅浅淡淡,模糊了她的些许轮廓。
女人享受地吸了味道,才靠回椅背,慵慵懒懒地继续吞云吐雾。
时轶不免有些心神荡漾。
尤其是在那女人,一边咬着烟,一边还含笑瞥她的时候。
靠之。
这谁受得了啊。
时轶爱美人,远胜过爱俊秀。
不是弯。
就是更喜欢漂亮小姐姐而不是帅气小哥哥。
至于原因?没有原因,天生的。
所以对于女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她的脾气通常而言都会好很多。
半截烟抽完,周清韵轻轻将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姿势老练,显然是常干这事了。
然后起身,旗袍摇曳出雪白,荡起的头发丝里都是优雅的性感。
她对着化妆镜检查了下唇面,忽然朝着内侧道,“白师妹,你若是执意想要和我化一样的妆面,不如就去问问谢霁的意思。”
“在这耗着,终归是不好的,”她看向时轶,柔柔地笑,“小帅哥,你说呢?”
时轶这才想到自己的任务,立马配合,“是的白小姐,现在全剧组就在等您一个人呢。”
又暗自腹诽:莫非这谢霁就是白姝背后的金主?
“嗤,”白姝也笑,还是以侧脸见人,语气有些促狭,“你们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还谢霁谢霁的叫呢?听着真是怪生疏的。”
时轶卧了个槽。
这圈子还真不是一般的乱。
周清韵端着笑,慢条斯理地理了一下自己的波浪纹发式,然后走到门口。
才顿住悠悠开口:“那也比你只能叫一声谢总,来的要好一些?”
时轶顿时感受到了两个女人一台戏,快要擦枪走火的气势。
14、教臭妹妹做人
然而白姝却不再说话,反而将脸往里更别了进去。
一场大战,似乎以白姝的单方面缄默,就这样宣告了结束。
周清韵笑着离开,只在空气里留了点馥郁的香水味。
时轶心里不禁有点小失落。
但又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是要叫这白姝赶紧出去拍戏啊!
于是往里走去,试探道,“白小姐……”
“再等等。”白姝低了声,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时轶想薅头,但发现头发都被自己绑死了,没得薅了。
只好冷了调道:“白小姐,总不好要全剧组都等你一个人吧。虽然我只是个新来的,但我也知道这影响很不好。”
总算知道为啥那场务人员和灯光师都不想来了。
这就是个难剃的头啊。
若是没干好,直接下岗都很正常吧。
白姝闻言,终于转头看向她,脸上无妆,眼周一点生红,“我就不能化和周清韵一样的妆吗?”
时轶怔了怔,还是开口,“不能。”
犹豫了下,又解释起来,“因为不适合。”
白姝无疑是个美人,还是个仙美人。
标准鹅蛋脸,很小很精致,线条流畅,但可能是因着年纪还小的原因,尚还带着点婴儿肥。
眼睛是扇形小双眼皮,不算大,也不够精致,却是典型东方美的眼形。
鼻子秀翘,有点娇俏圆润。
皮肤很白,肤如凝脂,显得很干净。
这样的女孩,最适合的就是清水淡妆。
若是强行浓妆,颜值不仅不会出彩,甚至还有可能会大打折扣。
白姝垂头,绞起自己的手指。
半晌,猛地起身,指向门外,喉咙里的音很压抑,“出去!”
时轶下意识磨了磨自己的侧牙槽:“什么?”
在敲门之前,她一直觉得这白姝应该是妖艳挂的。
但现在真见了面,她倒是懵了。
难道现在这些金主们,口味都变小清新了?
不仅喜欢干净挂的,还尤其喜欢这种性子跋扈傲慢的反差调小仙女?
“我让你出去你聋了吗?!”白姝跺脚,冲上前想要将时轶推出去。
可惜她这力气实在太小。
纵然时轶的身板并不如大部分男生强壮,但也没被她推动分毫。
“出去啊!”白姝眼角红红的,生了雾气。
时轶这才看到,这女人的眼下有颗很小的泪痣,哭起来应该很漂亮。
她反手扼住白姝的手腕,很轻松就将这女人提开,反笑起来,“白小姐,闹脾气的前提是,你的身边得有人。”
白姝愣了愣,想挣脱,“你放开我!放开!臭流氓!!!”
时轶一脚踢关了化妆室的门,然后甩了她回软椅上,双臂撑在她两旁,眯起眸,“白小姐,你知道什么是耍流氓吗?”
白姝的身子忍不住地战栗:“你现在就是!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今天就别想好好地离开这个摄影棚!”
“看样子是不知道,”时轶勾起笑,浪浪荡荡的模样,接着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压低了自己的身子,语气蔫坏,“那我来教你。”
白姝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张脸,面颊上渐渐显了几抹羞愤的红。
即使这人生得的确好看,放在娱乐圈里也有的一拼,的确是有耍流氓的资本。
这是时轶第一次吓唬女孩子。
感受着手心里的柔腻,她突然觉得有点爽。
原来吓唬女孩子这么好玩。
当然,她也只会吓唬这种说话无礼的臭妹妹。
“啪!”
时轶挨了一巴掌,爽不出来了。
好家伙,这是她第一次被人真的给打了。
还是被个女生。
第一次吓唬就这么出师不利。
电视剧里的霸总和柔弱小白莲果然都是演出来的。
这个白姝,还挺辣。
不过,她就喜欢这种有难度的。
就跟攀登一样。
最完美的结果,就是站在顶峰上唱征服。
臭妹妹,今儿个不让你讨饶,我时轶就把名字倒着写!
“臭流氓!你活该!”白姝手心里火辣辣的疼,虽然心里犯怵,但嘴上却硬的很。
不会有事的,会有人护她的。
他一定会护她的。
时轶直接上手,将她的两条胳膊分别掐死,叩到椅背上,然后埋头,在她耳垂上迅速留下了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白姝不打颤了,整个人都僵硬成了块石头。
第一次。
她是第一次真的被人耍流氓了!!!
时轶没松手,箍得她两只雪白的手腕生红。
白姝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朝崩溃,哭红了鼻子。
“混蛋!你个大混蛋!我一定会让霁叔把你从这扔出去!”
时轶拧眉,隐隐觉得这个霁字,有那么点熟悉。
但没细想,只是看着她的哭相,啧啧作叹,“我本来还以为你哭起来会很漂亮的。”
白姝一卡喉:“难道我哭起来很丑?”
作为一个女演员,被说丑,不管是什么表情,无疑都是致命的。
“嗯,”时轶撇嘴,“是有点丑,还流清鼻涕了。”
白姝瞬间收了哭声,有点紧张,“你松开!快让我做一下表情管理!”
在表演课上,这可是个重点。
一个好的演员,表情管理是基础。
而作为明星,表情管理更是尤为重要。
时轶挑眉:“松开可以,不过你得赶紧调整好状态出去演戏。”
就这会功夫,估计外面都快急炸了。
白姝咬咬下唇,终于妥协,“好。”
不能再闹了。
他会生气的。
15、一起啃馒头
五分钟后,白姝被时轶喊进来的化妆师给化好了妆。
其实只要这女人配合,以她的皮肤底子,上妆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时轶被小李一顿夸:“长得帅果然吃香,进去没几分钟居然就把那小祖宗给搞定了。”
她不好说自己脸上多出来的红印,只能敷衍地笑笑,“没有啦,其实白小姐还挺好说话的。”
个屁。
就跟头脱了缰的野马似的。
估计唯一的弱点就是爱美了。
时轶希望自己之后都不要碰到这个女人。
毕竟她只想老老实实打个杂。
从临时混到长期就好了,再高的,一时间她也没那胆奢望。
这两个镜头,拍摄难度并不大,主要在于演员的情感表露。
前一个镜头是白姝的独场,后一个镜头就多了个周清韵。
时轶扛着支架从旁边无意路过,就看到了周清韵和白姝站在一起,互诉衷肠,十足是一对共患难的好闺蜜。
虽然两人的妆容迥异,但看上去还挺和谐,甚至有些催人泪下。
乖乖,这就是所谓的演技么。
台上好姐妹,台下却撕逼。
时轶对此佩服到不行。
她平生最大的演技,已经贡献给了五岁的阮渊,还十分上不得台面。
要不是那场暴风雨煽情,估计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效果。
看来,在这摄影棚里,没准她还能参悟点演戏方面的东西。
“卡——”摄像机后面的导演很满意。
“清韵今天久等了,挺辛苦的吧,可以去休息了。”
周清韵朝他微欠了个身子,笑道,“不辛苦,多谢导演关心。”
“应该的,白姝跟你一对戏这演技都上去了不少啊,看样子她昨天是有好好休息。”
他明面上是在夸周清韵,但实际的含义,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懂。
无非是在暗讽白姝,演技不扎实,私生活紊乱,还敢比周清韵这个师姐会摆架子。
即使大家都知道,这周清韵也是个有强大后台的人,她的男朋友就是正祁娱乐公司的总裁,也就是正祁集团董事长的长子,谢霁。
谢霁自二十五岁接手正祁娱乐公司,至今已有八年,成功将这正祁集团下的一个三流子公司,运营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
可谓是个俊秀人才了,若是单身,那一定是个钻石王老五。
而这也从另一方面反映出了周清韵作风的干净,不然谢霁也不可能和她谈了整整两年。
且相比白姝而言,周清韵不仅生得美艳,媚骨天成,性子还不骄不躁,对剧本打磨到位,演技算是新生代小花中最好的一个了。
至于白姝,没人知道她背后的金主到底是谁。
只知道,是周清韵亲自带她进组的,还麻烦大家多多关照。
结果进组没拍几场戏,大家就都看出来了这白姝跟周清韵有多过不去。
所以,大家越喜欢周清韵,就越讨厌白姝。
背地里都称白姝是朵外白内黑的莲花。
真是白瞎了一副清纯的好皮囊。
时轶叠着道具服,也听出了导演话语里的恶意。
不由抬头朝白姝望去,却不巧跟她对了个正着。
白姝很快收了视线,指甲陷进手心里,一言不发地走向了化妆室。
周清韵见状,连忙歉疚地笑笑:“不好意思,我这白师妹性子是不太好,但还请大家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见识。”
“没事没事,只是我这剧组虽然不跟她计较,但不代表以后的......”导演话里有话。
周清韵随手补妆,又朝外招招手。
助理立马抱着个泡沫箱子就进来了。
一打开,里面都是各种冷饮。
“天气炎热,我也没什么好请大家的,就这点冷饮还请大家笑纳。”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快热死了,这冷饮无疑是在勾他们的魂。
于是立马岔开话题,笑了起来,“那就多谢周姐了!您人可真好!”
时轶自觉是个打杂的,所以没好意思上前去拿。
但刚将道具服收拾好,小李就主动送来了一个甜筒,“来,小时,吃个吧。”
她没有推脱的习惯,顺手就接了,“多谢李哥。”
“等会剧组放饭,但可能没你的份。”
“这个我心里有数,李哥不用担心。”
过来搬砖的时候,她就研究好了周围一切可以加餐的地方。
出了这个摄影棚,右拐就有家杂货铺,里面有馒头和榨菜,配着吃一顿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之后,她决定还是自己早起炒好午饭,再带来剧组加个热。
啃完甜筒,时轶从角落里摸出个黑色鸭舌帽,往头上一扣,就出了摄影棚。
这个三伏天,分分钟可以将人给烤焦了。
时轶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小卖部,拿好东西付了钱,然后又赶紧往回冲。
但在即将进入摄影棚的时候,她刹住了车。
在室外难得有处阴影的台阶上,坐了个小伙,正在聚精会神地——
啃馒头。
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时轶看看自己手里的馒头,叹口气,默默踱到那小伙的身边,然后一屁股坐下,将榨菜包撕开了口子。
“光啃馒头多干啊,来吧,加点榨菜。”
小伙闻言,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时轶。
时轶微微啊起了嘴。
怎么回事,今天是捅美人窝了吗?
这小伙,眉色黑得浓郁,从眉骨到眉尾与眼角形成一个完美的斜度。
眼窝微深,睫毛纤密且根根分明,眼形弯长,里面干净清澈,天生盛了多情,像个能吸人的黑洞,一眼万年。
在阴影下,他眨起眼,就仿佛是清雅的月光,被瓦尔登湖的水鸟,展翅扑打,水面泛起涟漪。
再往下,唇红齿白,肤质光洁,下巴微收,有一点点的尖。
明明是硬朗的男相,但诸多细节一揉,倒配得上一个“美”字。
“你挺漂亮。”时轶由衷道。
小伙抿直了唇线,竟有些青涩般的羞赧。
“谢谢。”
声音也很好听,拨人心弦。
吼,看起来脸皮还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