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硬核美少“男”
时轶却一把摁下了他的颅顶,突如其来的力气差点掀掉其蓝色假发,语气不容置喙,“正经说话呢,别闹。”
阮渊:“……”默默将乱入到眼睫根处的假发给拨弄出来。
哥哥总是不懂任何情调。
看来,下次还是直接用行动说话比较好。
“换人。”那女生晃了晃刚清理了下的粉刷,指向时轶。
时轶刚对弟崽子流露出的霸气一下子就恹巴了,瘪嘴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现在这么多人……不好吧……要不换个地方?”
就现在这场面化妆,感觉跟被当众凌迟没有什么区别了。
“哪里还有地方给你换?”女生叉腰,“玩cos的,本来就是要抛头露面的,所以你既然选择了要玩,就大大方方些好吗?”
时轶感觉被怼了,但自知理亏完全不敢生火气,只好将阮渊给拎到一边,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认命闭眼,“来吧。”
“这还差不多,”女生上前,因着是双胞胎妆容,上一个已经在阮渊脸上练过手了,所以这次短短十分钟不到,她就放下了定妆粉,“睁眼吧,要镜子吗?”
时轶还不敢睁眼,只用手挡住侧脸,蚊子吱一般地,“要。”
那女生便俯身翻化妆箱,正要拿起那化妆镜给她递过去。
一只微凉的手无意触过她的指尖,在最外侧伴着很轻的声音,“我拿去给哥哥。”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时轶此刻的心情。
那就是慌得不行。
怕太丑了不忍直视,又怕太好看了自己阴柔的一面露出来容易被人揣测。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本人不习惯!!!
啊!自己是喜欢漂亮妹妹,但若是要自己扮成漂亮妹妹,欧,那画面太美着实不敢想象。
“镜子来了!”女生隔了些距离喊起来。
没有多想,时轶匆忙抬头想接下它就先孤芳自赏确认一下情况。
但——
目光一下和阮渊的直直撞上。
鸡蛋碰鹅卵。
啪地一下,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无法忽视的,是他瞳孔的瞬间放大。
阮渊不自觉往后撤了一小步,但身体很快随着意识归位又移动回来。
接着,腾出一只手叩上了她的后脑勺,五指合拢罩住不留给她一丝能活动的余地,另一只手举起镜子声线听起来有些压抑,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哥哥,你自己看一眼。”
时轶屏住呼吸,也没那功夫研究他的异样,只是慢慢将视线投向了那面镜子。
心跳一百八十迈,感觉快要翻车。
然,当正式看到了镜子中,那个崭新的自己时,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眼尾下意识往上挑了挑,但因着眼妆放大了眼睛,粉色的星状闪粉布林布林点缀其间,往日的攻痞之气不复,更多展现出了一种灵动娇俏感。
再往下。
鼻尖覆着一层淡淡的粉色腮红,唇彩浅红油亮是水蜜桃般的质感。
侧了些光线看,自己脸上的小绒毛都是那么柔软。
不禁推了阮渊往后,想要能更好地看到自己搭配上粉色假发的整体脸部效果。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重要的话一定要说至少三遍才能体现出心中的震撼。
时轶转瞬就将刚才的顾忌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在心里暗啐。
阴柔咋了!好看就完事了!要是谁敢揣测她,她就顶着这可爱妆容送忒么一拳上去,让他们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硬核美少“男”!
呜呜呜,漂亮妹妹,原来自己也有当漂亮妹妹的潜质,呜呜呜,这妆也太可爱了吧!
一时激动,时轶就要站起来去外面溜达。
但某只手又重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用劲比刚才还要大。
“啪——”随之是镜子摔落在地的声响。
“小渊子?”她能感受到距离鼻尖外一点的呼吸,是温热甚至带着些许潮气的,意识不清之下本能喊出声。
“哥哥假发脏了。”伴着这话落下,时轶感觉头上一空,发网就露了出来。
“脸上也有脏东西。”时轶的脸随即被用力一抹,那处的粉底液直接就浮了起来。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她一低头就看到了他的指腹上,有一团不知名的黑色粘液混在了他刚从自己脸上揩下的白色粉底液里。
“卧槽!我的脸!我的妆!”
时轶连忙弯下腰去捡那面有了几道裂缝的镜子。
对着就是一照,整个人当即不好了。
要死要死,自己脸上某处赫然一团黑,所有的美感都已经被破坏得淋漓尽致。
“对不起……我……我是想帮哥哥你擦去脏东西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手指上沾了这团黑色的东西。”
阮渊化完妆后的脸本来就异于常人的雪白,此刻看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更白了,不安而倔强地咬着下唇,一点鲜红的唇彩夹着几根璀璨的蓝发由此黏上了珠白光洁的牙贝。
竟透出了几分该死的凌辱美。
时轶张张嘴,没发出声,最终还是咽下了质问的话,“没事,还好我已经看过自己这妆长啥样了,再说了,这一小块地方还可以补妆,问题不大。”
阮渊似乎感受到了口红粘牙的异样,于是伸出手背去擦。
但这么一来,直接就将口水擦出了唇线之外,老长一条,和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像极了正在拍摄某诱惑口红广告。
时轶下意识抽了一口凉气。
也顾不上自己这边,趁着外面聚着的人因等待乏力有些分心还没瞧见,连忙就用身体挡住了他往那堆cos服后面走。
“哥哥不补妆了吗?”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去厕所把这身cos服给换了吧,感觉你这风险太大。”
那女生刚整理好化妆箱,一回头就看见他们要走,立刻拦上去,“什么情况?这不才化好吗?咦,你脸上怎么回事,哪来的黑色颜料?咦,你又怎么回事,口红怎么都抹到脸上了?!”
留意到这两人被毁得七七八八的妆容,她就来气。
作为一个cos化妆师,她感觉自己的心血被践踏了。
“不管了,你们回来,我再给你们补补妆。”
198、牵好我,哥哥
“不补了,”时轶斩钉截铁地拒绝,“效果我们见到了就可以了。很抱歉,没能让你的作品被大家看到。但我们情况特殊,还希望你能理解。”
“什么特殊情况?好端端的能有什么特殊情况?”女生不依不饶试图再挽留一下,“你们试着走出去让别人看看呢,那个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于梦,可以了。”社长帮忙发完散页回来,见状将那女生拉到了旁边,“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社团好,也为了能将cos多多推广出去,但是,人家既然已经想走了,那你就不该拦着,这样不仅不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可能还会适得其反给人家留下我们动漫社强人所难的印象。”
女生哑了哑,好一会沉下头颅,“那对不起了,随便你们吧。”
而后转身离开,坐到了那桌子上招揽新生。
“不好意思,于梦她性格就是有点冲,希望你们不要介意。”社长接着对他们道。
“没事,”时轶摆摆手,“其实还挺感谢她的,要不是她的强硬,可能我也突破不了自己心里那层障碍,只是我和我弟实在是情况特殊,不能太过招摇,所以你这动漫社,我弟大概率不能参加了。”
“大概率?”他捕捉到关键词,笑了笑,“所以还有小概率,是不是只要不抛头露面就可以。”
“嗯,毕竟你们这社团不是还有什么动画人物涉及、动画配音、ACG歌曲翻唱嘛,到时候让我弟自个来感受一下。”
“好的,那我拿给你们一瓶卸妆水和一小盒卸妆棉,你们去厕所脱完cos服顺带也把妆给卸了吧。不过要记得,眼睛那得先湿敷好几秒,这样才能卸干净。”
时轶在接过那瓶卸妆水的同时,伸出了一只手,“握一下吧。”
这社长人可真开明,她欣赏。
他闻言顿了几秒,而后伸出手握了握,原本想回应一个惯常的微笑,但不知从哪里投来的一股子阴森冷魅的气息,让他的脸部肌肉都僵了僵,于是不敢再做出什么表情。
只道:“快去快回,我们这些社团能待在学校的时间是受限的,差不多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该离开了。”
“噢噢好的。”
时轶松开手,就想扯着阮渊的衣服离开。
不想,一根弹簧绳旋即绑上了自个手腕,一旁人低着声,舌头也跟弹簧似的在牙齿内壁弹了弹,好似有意吞了些话只留下了几分短促有力的字眼,“牵好我,哥哥。”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那弹簧绳,发现它在自己手腕上固定得十分牢靠,便眉骨一扬,“我的天,你第一次可是绑了这玩意半天,怎么这第二次就如此速度了??!”
“事不过二,”阮渊轻声道,“这不是哥哥一向最喜欢的速度吗?”
时轶成功被这一个事不过二给噎着了,好家伙,弟崽子还挺能活学活用。
终于到了厕所,却发现里面解完便洗手的人不少。
她皱眉,心里微微有些烦躁。
有些男生,在遇着了特殊情况下总也管不住自己的嘴,贱巴起来比某些女生还要可恶。
“再等等吧,我们可以出去逛逛人少的地方。”
阮渊说着将她往厕所外面带。
很快到了不远处一座假山石后,他放下手臂上搭着的便衣在一个石块上。
“叠石作小山,埋翁作小谭。虽为人作,宛自天开。哥哥,这个园林假山可还好看?我累了晚上有时间就会来这散步。”
时轶环顾了一圈点点头:“漂亮,不愧是发展艺术的学校哈,这假山石都快赶上南方那些专门收费的江南园林了。”
“这池塘里面还有金鱼,哥哥要来玩一玩吗?”
时轶闻言走过去,蹭着一石头坐下,放了手进去搅动。
而那些金鱼还以为是有人来投喂了,于是下意识簇拥过来。
“噗哈哈哈哈,好痒。”她笑着笑着就觉得头顶有些绷,才后知后觉将那黑色发网给摘了下来,攥在手里。
野生的黑色发丝由此随风飘扬,落在她上了粉底的脸上,整体有些柔软打卷。
逆着光她偏头,上妆后的透出眉眼弯弯说不出的女孩娇态,嘴巴启合似乎都带着些女儿红般的馥香,“小渊子,你喂过它们吗?”
他不自觉折了下微长的指甲,喉道发干,“没有。我只是经常见到有人投喂它们。”
这般娇俏尽态极妍而不自知的时轶,对他而言诱惑力一下该死地翻倍,光看看都难以忍受。
所以,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
而毁掉她的妆容,便是他必定要做的事情。
她是他的,所有的美好,所有的难忍,都只能由他来承受。
“你瞧瞧它们这圆润的,可见没少吃东西,这嘴巴,啧,又滑又硬的,啃得我手指头痒死了。”
又滑又硬。
阮渊云津润喉,感觉最后一层自持力都快崩塌,于是将弹簧绳往外一带,“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厕所吧。”
时轶直接被他这突然的力气给绊倒在了这有些滑溜溜的石头上。
虽然因着幅度不大,不是很疼,但她还是想埋怨两声。
可恰在这时,她的食指腹却触碰到了石块背光处的某些凹凸,便不由多摸了摸。
“咦?”
“哥哥怎么不走了?”
她忙朝他招手:“你快来低头看看,这下面,我手碰着的地方,是不是有人在上头刻了字?”
阮渊眸光一闪,唇边轻轻抿起,乖乖附身往那处探了探头。
半晌答道,“没有刻字,哥哥,只是它表面凹凸不平而已。”
“没有吗?”时轶皱了眉,将他往旁边推推,就想要自己去查看。
那种细细的凹陷感,怎么会是石头本身被磨损过后的样子。
“时间来不及了,哥哥你忘了吗,那个社长说的话,他们快要到离开时间了。”
时轶附身的动作就这么卡在了半路,只好收了姿势站起来,“算了算了,那咱们走吧。”
“嗯。”
走远了些距离,阮渊装作不在意地往石头那最后看了一眼。
那里的底部,有着被手工刀刻过的痕迹。
线条精准,没有一丝多余——
渊&轶。
199、来源于他身高的微妙压迫
走在返回厕所的路上,时轶大步再也无法迈开,只感觉手腕上的弹簧绳十分限制她的速度。
心里不得劲于是皱了鼻子回头,就想教育一下后面这走得慢吞吞的弟崽子。
但目光所至,是阮渊卷翘扇睫下那对如水晶般蔚蓝的大眼睛,和一抹拉长到脸颊上的水红唇彩,并不均匀,却泠泠涣散出了一种残破的诱惑美。
再往下,过了喉结,是直直两小截露在白色蕾丝花边领子下的锁骨,蝴蝶黑丝带半遮半掩,如同线条般的墨汁接连没入澄澈透明的湖水里,不断撞击出强烈的视觉感。
这回没有外界的任何干预,她竟一时望出了神。
忽然间,阮渊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她耳朵里,“哥哥……前面有树……”
“嗯……嗯?”
等时轶意识到什么时,手腕已经被莫名却狠狠拉扯过了头顶,一股强烈的绷感明显似乎快要将她的血管收缩断裂。
有个黑影随即沉沉覆在了她的面前,距离近在眼前,耳边炸出他急促的呼吸。
“嘶——”
饶是被人护住了后脑勺,时轶的后背也还是被坚硬的树干给刮擦到了,下意识想要伸手去碰碰伤口,但发现右手根本无法动弹。
再一定神,才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有多尴尬——
自己的右手和阮渊的左手因着弹簧绳的作用,已经死死拧在了一起。
而具体位置,就在自己的头顶,他冲上来用左手护住她的位置。
“那……那啥,你可以把你的左手放下来吗?”她不自觉和树干贴的更紧,想要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第一次,她感觉到了一种来源于身高上的微妙压迫。
在方才抬眼的瞬间,撞了自己正面视野而来的,是他挺拔的鼻梁,接着是凹陷人中穴下,那张形状从小就很好看的嘴唇,虽然因着红色口红滋润度降低而微微起了些干皮,但总体还是柔软的那种。
忽然会想,探出手,去碰一碰。
就,碰一碰。
于是身随心动,后背的摩擦反而成了她想要伸出手的其次原因。
可正是在发现自己的右手无法动弹后,她的脑子里便开始警铃大作。
草!自己刚才是又魔怔了吗?!居然想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崽子下手!真是臭不要老脸!
“哥哥你后背是不是擦到了?”他瞳孔深邃,放下左手,却用右手箍住了她一侧腰,“把衣服掀起来让我看看吧。”
“不——”她本能想要去阻止,但右手随即被弹簧绳给带开。
就这一下的功夫,阮渊的右手已经触碰到了她那cos服无袖的部位。
只需要再拨开一些,就能完整而清楚地看清她的上半身。
时轶在心里恶狠狠骂起该死二字。
因着这cos服特殊的肩部镂空设计,她就没穿那束胸。
要是这次真被看到了,那这胸口的异样绝对不可能再逃得过他的眼睛。
而虽然她还有左手,但因着它并不是常有手,所以能做出的反应并没有大脑来的迅速。
于是情急之下,时轶干脆直接朝他怀里扑去。
“唔!”阮渊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指尖翻动间只勉强扫到了她那光洁白皙的后背,一小截看似羸弱的小蛮腰,和一点若隐若现的尾椎骨……几丝擦伤泛红在其间。
大脑里的神经中枢迅速紊乱,连同任督二脉。
一种声音而后如潮水般跌宕起来:够了,目前而言,这样就够了。
便趁着这撞击袭来顺势叩紧了她的肩头,一边享受着她主动的投怀送抱,一边埋入她肩窝里委曲求全道,“哥哥就这么不愿意让我看你伤口吗?没关系的,其实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不会看了。”
狗屁!时轶差点骂娘。
就刚才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势头,她能叫出几个音啊!
但还是要忍住气将他推开把戏做全,“后背你都已经大概看到了吧。没什么事,一点伤口就让它自行结痂好了。”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垂着头保持忧伤神情,将自己手腕上的弹簧绳给解下,“抱歉哥哥,因为我刚才的莽撞,你现在一定已经恨透它了吧。”
时轶:“……”的确很碍手碍脚。
可是,一定程度上也反应出了他对自己的关心。
而关心则乱,这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扣住他手腕,打算将那端弹簧绳给他重新系回去,但因着是第一次所以动作挺生疏,“你关心我伤口没问题,但前提是,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伤口大小,除非我严重到不省人事了,你都该先征询一下我的意见。当然这在外面,对任何人也适用。”
而等到话毕,她还是没能系好它,神情就有些尴尬。
“怎么这么难系?明明看着不难的。”
“不着急哥哥,你再试试。”
阮渊眼尾轻弯,乐的将自己的手腕一直交在她的掌心。
时轶于是又折腾了一分钟,但实在还是不会弄,便直接将那头弹簧绳扔到了他手里,有些撒气般地,“哎呀你自己来。”
他就用指尖勾了那绳,扯扯,灵活在手腕处打起圈。
不过五秒,就将其重新系上了,轻轻哼唧起调子,有些讨好意味,“哥哥看,我好了。”
“好了就行,这玩意和我相克。”时轶翻白眼。
“我跟你不相克就好。”他拨拨弹簧,笑的人畜无害,明亮了整个浮华。
时轶见状,啧一声,有点追忆,“你小时候跟我还挺克的,也不愿意笑。”
“……都过去了,”阮渊晃晃弹簧绳,看着她的右手随之晃动,身体有些绷紧,“你会记仇吗?”
“记仇?”时轶像是听到了本世纪一个最好玩的笑话,眉心松开轻松调侃,“哪有家长会记自己孩子仇的,在养育过程中有摩擦是很正常的嘛,毕竟谁不是第一次做家长,谁又不是第一次做孩子呢。”
我不是。
我不是第一次做孩子了。
他心说。
你也不是了。
可是你忘了,只有我和那个幕后之人记得。
200、时轶你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mom amour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重来一世,你从来不是我的家长,我也从来不是你的孩子。
因为你……时轶你,生生世世,只能是我的……momamour。
这个点返回厕所,还真就没什么人了。
只有几个人在急匆匆洗手,嘴里囔囔着快要抢不到饭了。
时轶便提前解开了那弹簧绳,和阮渊淡定地走了进去。
果然,那几个人只是飞快瞥了他们一眼,就勾肩搭背飞快地奔了出去。
“快!校车要来了!哎呀你赶紧拿手机搞出学生码啊!不然等会一挤,你又得等下一班!”
“知道了知道了!嗐,不行你就给我打包嘛真的是。”
“去!谁要给你打包,真是给你惯的!”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远,时轶在隔间里也已经脱下了cos服。
胸口的束胸重新穿戴好,有些绷,令她不由多呼吸了两口空气。
“哥哥你好了吗?”旁边的隔间传来了鞋子踩下台阶的声响。
阮渊的换衣速度也不知道为何,总是比她快,莫非是因为她多了一件束胸的原因?
时轶在心里腹诽,但还是回应道,“快了。”
“等会我们可以去小卖部随便买些吃的,然后吃完去教室。”他在洗手,水哗啦哗啦地冲下来。
“我要吃玉米肠,大的。反正得有点肉味。”她穿好裤子,最后扯了扯衣角确认没有问题。
门外一点轻笑,竟让她听出了些疼溺的味道,“我直接给你买根大的现烤麻辣肠吧,里面都是肉。”
时轶拍着脑门出来:“对哦,我吃太久外卖了,居然都忘了小卖部也会卖现烤的麻辣肠。”
阮渊手里捏着张卸妆巾,打湿,敷在了一只眼睛上,恢复了黑色瞳仁的另一只眼睛从镜子里看她,微微眯着,幽深无底,“工作室的事情应该都弄得差不多了吧,以后就少吃点外卖吧,感觉你瘦了。”
“的确是瘦了几斤,我本来还以为外卖里的油水多我会胖的,”她也啪嗒打开卸妆水的盖子,无所谓地将里面的液体往手心里倒,“结果压力大,反而日渐消瘦,哈哈哈哈。”
他加快了湿敷的动作,一会就将脸上的妆容都卸了个一干二净,随即走向她,“我帮你。”
“不用,难道我连卸个妆都不会吗?”她啪地一下打开他积极凑过来的手,然后将卸妆水整个往脸上一拍,就打开水龙头冲了起来。
顷刻,抬头去照镜子里的自己。
“嚇,”短短一声气,她郁闷,“什么情况,这妆是502胶水黏我脸上了吗?”
之前原身那鬼妆,在她用力用洗脸液揉搓冲洗过后,可是一下子就卸干净了啊。
“不同的化妆品,在脸上的效果也是不同的,既然那社长特意交代过,就说明这个妆容难卸。”他完全预估到了她的反应,说话间就已经将两小张打湿的卸妆巾覆在了她的双眼上。
时轶探出手:“我来摁着吧。”
他便松开,光明正大趁着这时间视线游走在她脸蛋上的其他地方。
炙烈,且占有。
“等会,你顾哥哥也会来陪你上课。”时轶忽然道。
阮渊的目光一下凝滞,转瞬而过一抹冷意,“什么?他不是在拍戏吗?”
“听说你要过十八岁大生日了,他特意跟剧组请假了一天赶过来的。哦,你也别有什么心理压力,他前期的戏份本来也就不多,所以不会给剧组造成什么影响。”
她默数了下时间,摘下卸妆巾,因着眼前视野还有些模糊,便只能看到阮渊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捏着个卸妆水瓶。
他留意到她睁开的双眼,不由悄悄松开手指,那卸妆水瓶的几个深凹痕便渐渐回平,但再也回不到原本光滑的模样。
“那顾哥哥可以直接在你订的包厢里等的,飞回来这么累,没必要再来陪我上课。”
时轶捧了把水洗净自己的脸,“你知道的,顾席他本科不是学表演的,所以听说你考上的是央影,就也想着来听听课学点东西。”
阮渊缄默起来,忽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露出一个莫测的笑,“那好啊。”
晚七点整。
五鹤楼二号厅,艺术鉴赏课上,选修课老师开始点名。
“裴尚轩。”
“到。”
“李梓桐。”
“到。”
“阮渊。”
……
“阮渊。”
……
无人应答,只有渐渐升起的议论声。
选修课老师皱起眉,决定给最后一次机会,“阮渊?”
终究是一场空。
倒是台下的学生有些人露出了惋惜神情,悄声细语,“阮渊居然没来!亏我还特地选了这门课!”
“我怕他就是觉得你们会和他选同一堂课,才故意声东击西去上了别的课吧。”
有人大胆做出猜想。
“妈的,生气!”
三陵楼四号厅。
时轶终于在楼下接到顾席,就带着他进了电梯。
“阮渊已经在上课了吗?”顾席摘下口罩,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堵车了,本来还想跟你们一起进去的,但没想到迟了到现在还要麻烦你单独出来接我。”
“没事,我下来接你的时候那五楼教室门都还没开呢,就让小渊子自己等那了,方便到时候进去给我们占座。”
她摁下电梯楼层打量起他,“你看上去怎么脸色还是不大好?不会是晕机了吧?”
顾席有个小毛病,那就是如果前天没休息好,第二天赶飞机就会晕机,简直是百试百灵。
他闻言露出个惭愧的笑,弯月眼略带疲惫,“因为连夜给阮渊挑了个小礼物,就有点没睡够。”
“哎,这么客气干嘛啊,你能过来替他庆生就已经很好了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小孩的大生日很重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隔着裤子口袋摩挲了下那小礼物盒的外包装,低垂的眉眼有些怅惘,“小孩总是很期盼大人亲手送给他们礼物的。”
在成年之前,每个生日他都会收到生日礼物。
可是送礼物的人,永远都只是转交。
他们会说,祝你生日快乐。
后面接着,你爸爸妈妈有些忙,但这礼物可是他们精心挑选的哦……来笑一个让我拍个照给他们看看好吗。
宛若他的生日只不过是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时轶听出了些什么,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趁着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热情地抓住他的手臂往外扯,“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去上课。”
511教室,拐个弯就是。
时轶扬着笑直接推开紧闭的教室门,但下一秒一股强烈的、犹如冰窖般的冷气瞬间将她的笑容都冻住。
草草草……这感觉……
她脑海里顿时闪过了一个词——
太平间。
201、特殊选修课
往里望去,只见一堆学生团在教室中央,基本是男生,只零星几个女生,都一个个撸长了脖子不知道在围着什么东西看。
时轶不由扭头去寻找这股子令人发指冷气的来源——
原来是这个大教室里的立体空调,上面的光标赫然显示着16度。
而16度,一般就是智能空调的最低温度。
“这踏马谁开的空调啊,”她搓搓小臂跺跺脚,“这两堂课连着上下来怕不是要冻死个人。”
“阿嚏——”顾席因着没休息好,抵抗力有些脆弱,率先打出了喷嚏,但因着有意克制,所以声音不是很大,不过时轶听得倒是很清楚。
于是带动他一起跺脚,“来来来,先这样,等着我去把那空调温度调高。”
“没准那空调是任课老师有意调的。”他说着鼻子就一痒,这下速度来得很快没招架得住便打大了些声。
但那些人似乎对正中央的东西十分专注,即使听到了些细微的动静也压根没往他们那看一眼。
时轶磨磨牙,只感觉自己的牙根都快被这冷气给冻麻了,“奇了怪了,他们到底都在看什么?”
“不然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既然大家都没嫌冷,那应该也是有原因的。”
“有道理。”说着,时轶便又重新抓住了他的小臂,试图再给他传导些热量过去。
“不过你要是等会实在受不住,这课就别上了,免得啥也没学到还冻坏了得不偿失。”
顾席鼻尖已经有了些伤红,轻微打颤,“没、没事。”
“哥哥?”
正想要再靠近些顾席的时轶,被熟悉的声音叫住,立马寻声望去,便发现自己的弟崽子直起身板来在一堆男生里面显得格外突出。
好家伙,这些男生的身高估计一个个都撑死不过一米八,倒也是巧到一块了,怕都不是北方A市人。
而那零星几个女生,却都还挺高,看上去大概都有一米七的样子,就很符合北方A市人的身高特征。
“你在看什么呢?”她拉上顾席过去,直接用蛮力挤开外面一圈人,害得他步调不稳连踩了好几个人的鞋子,只好不住地向被时轶挤开的人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阮渊的目光很快在她抓着旁人的手上横扫而过,脸色平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空调冷气的烘托,竟让时轶感觉出了一丝冷澹。
“在看桌子上一个蒙着布的东西,约莫,是尸体吧。”
掐着她低头的那一刻,他说了出来。
时轶脊梁骨顿时一僵,手指头都抠进了顾席的皮肤里。
“啥?尸、尸体?”
顾席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打第三个喷嚏的欲望,忍着些疼问起来,“阮渊,这节课到底是什么课?怎么会有疑似尸体的东西出现?”
“我想想……”阮渊盯了下天花板,嘴巴微启似乎有些想打哈欠,“哦,想到了。是法医科学与命案侦破。”
“……”时轶整个人就呆滞了。
顾席哑了声:“央影还有这种选修课的吗?我还以为这种课只会出现在法医学专业大学里。”
“事实上,”阮渊斜视着他的眼神零落离散,仿佛雾里看花毫无焦距,“就是因为去年央影附近新开了一所法医学专业大学,两校进行合作,今年才互相引进了些独特的选修课。”
时轶做出了个快要晕厥的表情,大晚上的上这门课真的好吗?!
“那啥,你为何会选这门课,是对法医感兴趣吗?”
“觉得应该很有意思,”他歪歪头,对上她的眼睛,笑了笑,“哥哥你不觉得吗?”
“嗯……我觉得……”她不愿意扫了自家弟弟的兴致,只好自欺欺人,“还挺刺激的。”
靠,揍人归揍人,看恐怖片归看恐怖片,不管咋样那些人至少都还是活着的。
可这尸体就完全是个死物了啊!她这胆子再大也不代表着对尸体就不敬畏啊!就不怂啊!
还有意思,神特么有意思,呜呜呜,她一点都不想要这种大晚上冰冷刺骨的刺激,她只想窝在被子里喝着肥宅水看沙雕喜剧片好嘛!!!
“我瞧着你们都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忽然,身侧有个女孩大大咧咧探头过来,直言不讳,“莫非你们是明星?”
“……”气氛一下微妙。
阮渊和顾席都一致朝着时轶看去。
她啊着嘴,心说为啥都看她啊!三个人里头就她不是明星好吗?!
但作为经纪人,她不得不冷静,“我不是,但他们一个是偶像一个是演员。”
在央影,艺人的身份真的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性。
女孩便了然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但你我瞧着也眼熟,总感觉在哪见过。”
“我……可能脸比较大众?”时轶揣测出声。
说实话,一个名字热搜几天她真不觉得就会有多大的曝光。
就举阮渊的例子来说,她过来看他,要不是他提前漏了句嘴被人知道了,这学校里头也压根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她,更别提知道她是谁了。
那女生听完却咯咯笑起来,在这个冰冷的教室里显得异常恐怖如斯,让时轶都不禁抖了抖,“你这脸,虽然不是学校里面最好看的,但也绝对是属于比较独特的,又怎么会大众呢?可能是我经常逛各种社坛和各种话题,就无意间对你这张脸留了些印象吧。”
时轶尬笑:“也许吧,互联网总是很神奇。”
没准,又有人偷拍了她的靓照私传上网了也未可知。
唉,这就是长得好看的烦恼。
阮渊突然岔开话题:“哥哥,你再凑近点来摸摸看。我感觉这布下面还挺软,不像个死去很久的尸体。”
时轶快哭了:“不不不,我不想摸,咱们要尊重这啥……这啥来着。”
“大体老师,”顾席及时救场,“也就是遗体无偿捐赠者。”
嚇,没想到顾席看着是个门外汉懂得还挺多,时轶严肃地抿抿唇,“对对对,我们要尊重大体老师,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来供我们探索未知的呀。”
202、一手抓一个,刚刚好
阮渊勾上她一根小拇指,往外扯扯有些诱导,“再说了,老师都敢放他在这里了,不就是想要我们先自行感受一下的吗?”
我信了你的鬼话!
时轶现在不要太清醒,所以完全不给阮渊任何机会。
“不!我说了不就——”
“啪!”教室里,灯光忽然全灭。
只有角落的空调,那16°的光标还在夜色里发着诡谲刺目的光。
“咔——”它的排水管里微微发出水堵塞的杂音,出风口持之以恒地对外幽幽散出凉气。
时空仿佛都静止了好几秒。
随之是鼠疫般的惊呼流窜传开,“天啊,谁关的灯!是想吓死人啊!”
教室里虽然基本都是男生,可是在这么一间冰冷致极的黑暗教室里,面对这一具疑似尸体的玩意,没人不感到严重瘆得慌。
“谁快去摸一下灯!哎别踩我!啊谁踩我啊!别推别推!”
类似的语句散播速度极快,一下形成了个恶性循环。
时轶夹在其中,啥也看不到啥也不是,只能当个瞎子被推得东倒西歪。
不过心理素质还算不错的是,她并没有叫,而是探出胳膊妄图想要找到那两人。
“小渊子——顾席——”
“啊啊啊!谁摸我!拿开你的狗爪子!”女生开始尖叫。
“你有病啊!我手都快被你抽出血了!”隔着黑暗所有人都开始放肆。
时轶的叫喊就这么被淹没人群。
但她不死心,只是更扯起嗓子,“小渊子!顾席!小渊子!顾席!你们在不在我身边啊!要是在就回我一声啊!”
“哥……哥哥。”
“时……时轶?是你吗?”
冥冥之中,似乎有种莫名的牵引。
阮渊和顾席同时给予了她回应。
时轶刚要裂开嘴笑,后背就被人重重一撞。
脚下失去平衡,便扎扎实实朝着前面栽去。
但风驰云走间,有两只不同温度的手都拉住了她。
一边一个,刚刚好,时轶在心里傻呵呵地想。
但下个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草!她前面不会是那个蒙着布的疑似大体老师吧!
心尖一缩,她迅速调动起全身的力气在空中来了个大幅度的翻转。
妈的!用背砸也比用脸砸好啊!
但也正是因着她这么一下,那两只手的主人便被迫换了体位,踉跄间都齐齐朝着她的位置砸了下去。
“哈哈哈,surprise!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啪地一下,教室里又恢复到了原本的通亮。
入口站着一个甩着u盘的年轻男老师,撑着门边笑得不怀好意。
但在看到了正中央的场面后,不由呃了一声,“好像有点玩过了?”
放眼望去,只见正中央的桌子东横西倒,人群前仰后合,一个个男生嘴里都还余着刺耳的咒骂,堪比刚杀过猪的现场。
而那少数几个女生嘴里都含着散落下来的头发,一个个火冒三丈情绪都快要暴走。
什么关键时候要团结互助谦让女生,现在都成了放狗屁。
但最醒目的,当之无愧还是那张桌子上,那个被布盖着的东西上的三个人。
就在十秒之前。
时轶跌下去,也不小心拉住了那两人伸来的手将他们一并带了下去。
站位混乱之间,她能觉察到其中有个人迅速占据主导地位拢住了她的腰身,将另一个模糊单薄的身影给硬生生挤兑了出去。
但自己的两只手还是都被这两人给死死抓着。
接着,后背感受到了一种离奇的、寒冷而又柔软的触感。
就感觉被从深海捞出来的无骨墨鱼给吸附住了一般。
时轶大脑霎时空白,鸡皮疙瘩一层层冒起来。
是……是真的尸体吗……
都说只有真正发出的声音会抖,可是此刻,她觉得自己心里的声音也在癫狂凌乱。
苍天啊大地啊!她是做了什么孽居然不问清弟崽子他到底选了门什么课!!!
“呼~~~”“呼~~~~~~”两种男声由近及远在她耳畔渐渐传开,最近的呼吸还算平稳,但远些的那个呼吸就要仓促绷紧很多。
腰间的手完美护着了她的腰,甚至是偏下一点尾椎骨的位置没被桌子边缘给磕碰到。
但就在她刚才起鸡皮疙瘩的后一瞬,那人也整个压在了自己的身上,牙齿狠狠抵上了自己的一边脸颊。
“咚!咚!咚!”
紧、紧张了?
那人胸膛里随即弹出的剧烈心跳声,直接将她快要脱喉而出的痛叫给吓了回去。
擦,不会是顾席吧?!
那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叫,免得把他继续给吓着了!
“啪!”
天花板上重新被打开的白炽灯差点将她的双目闪瞎。
但也让她看到了自己的窘迫现状,比被数小时前险些曝光了女儿身还要令她难以见人——
实际上,压在时轶身上的,不是顾席,而是阮渊。
他此刻抬起了些上半身,嘴唇肉眼可见地浮了层被蹭破的皮,红色血珠正不规则地从内往外一点点地冒。
但还满眼心疼地望着她的脸,抓紧了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开口,似乎自己感觉不到疼,“哥哥,你的脸被我的牙砸破了……”
噢shit!
时轶在骂骂喋喋的同期,余光也瞟见在自己脑壳旁边一点的位置还埋了个头。
不用细看,她也猜到了这厮是真的用脸问候了一下这个疑似大体老师。
不由弱弱开腔,先问候了一下看上去最憋屈的那位,“……顾席?”
右手一下被捏紧,她感受到了那人迟钝的醒水。
半晌,那头颤颤悠悠地从离开那布杵了起来,“时……时轶,你没事吧?”
听这声音,没得跑了,就是顾席。
她苦笑:“我没啥事,你没事吧?”
说着,她借着阮渊的手起来,顺带将顾席也拉了起来。
“我……”顾席捂着胸口,克制不舒服,“还行……”
直接用脸砸了疑似大体老师可还行?那滋味,他完全不敢再回想,甚至都不敢再看眼前那层皱巴凹陷下去的布。
有那么一刻,时轶只感觉他们三手牵手站在一起跟他妈足球网似的。
除了难为情就是难为情。
当然更多的,还是瑟瑟发抖于自己冒犯了那位疑似大体老师。
而其他学生,也一个个默默离他们远了些。
203、三十岁还不到就老了?
“咳咳咳,那啥,”门口,那年轻男老师抓着U盘走进来,眼底闪过一丝歉意,可是脸皮城墙厚,“哎呀,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这央影的学生,居然一个个都这么不禁折腾。不就关了个灯嘛,你们既然都选了这门课了,该做好的准备咋都还没做到位咧?”
众学生:“……”
居然还反问他们?!这他妈是一个老师能说出来的话?!听听是人话吗?!!
都是大学老师了,居然还敢这么玩学生!!!
靠!校长的举报热线在哪里?!等会反手就要走一波!
“这两位同学,你这嘴,呃,你这脸,是不是撞一起了?”
年轻男老师眼里的焦点很明显是正中央被人群有意隔离开的阮渊和时轶。
而对于旁边脸色发白的顾席,他没瞧见什么外伤便选择了自动忽视。
虽然心里很清楚,有的时候隐形的内伤比肉眼可见的外伤来得隐患更大。
但就目前这么个尴尬情况下,他也只能先做好表面功夫了。
唉,这年头,想要当个具有创新力的老师,下岗的风险可不小啊。
时轶不想再讲话,因为扯起嘴皮会牵连到脸颊上的伤口,但在看到了面前那个疑似大体老师的东西后,还是犹犹豫豫道,“嗯。老师,我们刚才压、压到那布上面了……”
“嗯?”男老师露出个你继续说的感人微笑。
她不由咽咽口水:“好像把布下面的那啥压坏了……”
在方才的黑暗里,她分明感觉到了自己后背那传来了一股下陷感——是疑似大体老师被她压瘪了的下陷感。
嘶,真瘆得慌。
到现在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还萦绕在她的后背,伴着空调呼呼的冷风无限死循环。
“噢,”男老师却先不慌不乱甩起U盘来个了自我介绍,“我姓黎,黎生,你们叫我老黎就可以了。”
时轶:“……老师您多大?感觉老黎这个称谓不太适合您的年纪。”
“哟西这个问题,”黎生竟然害羞般地掩面,“你们猜猜看?”
“……”沉默几许后,终于有人不计前嫌和他互动起来,“看老师这样,肯定没三十。”
“再猜猜,具体点,来啊,发挥你们强大的识脸功能啊!”他抬手在空中挥了挥像极了青楼里妖娆的老鸨。
太小了也当不上大学老师吧,顾席悄悄顺顺胸口,觉得自己需要说点话来松弛一下身体,便轻声猜测,“二十八?”
“哈哈哈,恭喜这位同学你答对了!唉,老了老了,比不上你们咯,刚才都差点被你们的尖叫声给吓一跳。”黎生叉起腰感慨。
时轶讪讪地:“……老师,我们差不多大。”
我们,我和你,没毛病。
黎生当她在放屁:“说啥呢,你们大一新生不就才十八九岁吗,那跟我还是差了有十岁的好吧。同学,听清楚哦,是十岁,不是一两岁。唉,青春年华已逝的我,现在就是半根老油条了,但你们还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所以要继续拼搏啊!怎么能被一点点黑暗就给吓到呢!”
成功扯皮回了他的恶作剧上面,听上去反而像是他为了他们好。
众学生:“……”
顾席在听到半根老油条这个形容词时,嘴角登地一抽。
敢情自己,已经这么老了吗……
时轶已经严重觉得这个跑偏了的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于是看了看前面那块布就想绕回去刚才第一个话题。
“黎老师,”阮渊忽然抹了抹嘴角的血,面无表情地在时轶和顾席身上挨个指了指,“这两位一个是我哥,要二十六了,一个是我哥的朋友,要二十八了。他们都是来旁听的。”
他就差没直白地说:你是觉得他们也老吗?
黎生缓缓地张嘴,不可思议,“……啊?”
本来今晚想倚老卖老,让这些学生多少敬重他一下来着,结果没想到居然刚出师就不利了。
“哎呀,你们俩长得比我年轻多了,”他忙打起哈哈看向顾席,“尤其是你啊,感觉一点都不像是我的同龄人,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啊?传授一下秘诀?哎呀其实咱们二十八也不老,我就是心理上觉得这个年龄跟一堆大学生比算老了。”
“好了黎老师,”时轶感觉他这句话又给顾席心口上插了一刀,于是决然改变风向指着那层布,一脸肃穆,“我们要是把这个……压瘪了怎么办?”
黎生闻言笑起来:“你说这个吗?”
“嗯——嗯???”时轶在看到他转身将布一下掀起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
“Syndaver,是一个近乎真实人体的解剖教具,由85%的水分和其他纤维、盐分及有机化合物所组成。跟以往人体教具有所不同的,也是它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它不仅外观和真实人体几乎没有差别,还能成功模拟活体所有的特征,能动,会流血、呼吸,瞳孔都会因应光线收缩。”黎生侃侃而谈。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所以……刚才都只是他们自己吓自己?
真……**丢脸。
时轶默默扶额:“既然只是个解剖教具,那老师你为什么要弄个布盖在上面?故意的?”
“对啊,这不是想着追求刺激吗,那就要追求到底啊。其实我本来是想带你们去专门冰冻尸体的冰库的,这样的感受效果更好,但你们这学校没有那硬件条件,我就只能将空调打到最低了。不过现在看来,效果已经够了,还够的有点多了。”黎生用刚掀完布的手,揭了下自己额前的刘海。
高高的发际线当即展露无疑。
“……”刚才和他互动的学生不禁倒吸口冷气,心说要是黎生没遮住这发际线,他肯定会将其年龄往三十五岁以上猜。
顾席也下意识去摸了下自己的发际线,然后松口气,还好古装剧接的还不多。
时轶替黎生感到尴尬,便装作很求学的样子,“那黎老师,请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啊?我已经很迫不及待想上这门课了。”
204、练大胆子以后更好保护哥哥呀
“现在就能了啊,”黎生放下揭刘海的手,转而甩着U盘将那空调的温度调成24度发号施令,“男同学们去隔壁教室把我挪走的那些桌椅都搬回来吧。”
“……”众男生望着他眼神磨刀霍霍。
最后站在讲台上,他弄出投影一本正经,倒有了几分学术考究的味道,“那么现在,我们这门法医科学与命案侦破课,就正式开始。”
随后,是关于这门课的一个基本介绍。
再接着,进入具体讲解环节。
几张图片啪地在大屏幕上蹦了出来。
“嘶——”“妈呀,好恶心。”“草,我感觉自己刚才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台下,不少人捂着嘴巴道。
“这种尸体现象叫做巨人观,人死后,身体里的一些腐败细菌因为没有了免疫系统的压制,就会开始疯狂滋生,从而产生很多绿色的腐败气体,令人的身体变得非常膨胀。”
“实不相瞒,不仅你们看着觉得反胃,我看着也觉得受不了。”
黎生摇着头皱眉,指尖一动迅速切换到下一张ppt。
图上的画面对于他来说,可不仅仅是看着恶心了,那腐败恶臭的味道,时隔亲自动手尸检好几个月后他的鼻子都还有强烈的记忆。
时轶移开眼,怕自己数小时前吃的麻辣肠重新逆流自己的肠胃。
虽然她觉得,它应该早就被消化的差不多了。
不想看到了左侧坐着的顾席,眼睛还直瞪瞪地看着大屏幕,两只手互相抓着用力到爆筋。
“你没事吧?”她不由悄声问。
“啊?”他慢半拍转头,牵强笑笑,“没事。”
“看不下去不要勉强自己啊。”
他深吸一口气:“前阵子我刚好接触到了一个悬疑剧本,主角就是一个法医,我觉得剧情很好人设也不错,跟我日程安排也不是很冲突,但就是我自己跨不过去那个心理障碍。”
“你以前都没接触过这类型的东西,跨不过去很正常,毕竟连我这种看多了流血的都接受不了何况你呢,”时轶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这节课刚好给你打个预防针,要是实在不能接受,就放弃那个剧本吧。”
顾席想了想,还是咬咬牙,“我再看看。”
“行,”她说着扭头去看阮渊,发现他倒是全程万分淡定,连个眉梢都没抬一下的,心里就奇了怪了,“小渊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放学回家总看这类型电视剧?或者看这类型的书?”
上次那个恐怖片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呢。
想想都心塞,自己身为家长,居然躲在了小孩的怀里!
阮渊和她视线对上,眸底卷起了些不知名的风暴。
但很快散去,只是轻轻嗯一声,“电视剧假的多,我看的基本都是书,还是教课级别的书。”
时轶霎时歪了嘴:“你啥时候开始对这类型的书感兴趣的?难道是在我们看恐怖片之前就看了?”
“不哦,”他忽地笑笑,凑近过去鼻息喷上了她的耳廊,指尖刮刮她的耳垂,给冷气添了温度,“是在看完恐怖片之后,才感兴趣的。想着,把胆子再练大些以后能更好地保护哥哥呀。”
但脑海里,飞快闪过的,是她上一辈子死后的场景。
闷热的夏天,破旧的出租屋,她的尸身被无数苍蝇围堵,一天天膨胀成了巨人观。
而她的心脏,早被自己一片片剜好,煮熟,夹在真正的牛肉里一碗碗做成凉菜给她之前玩过的情人们送了过去。
她们都笑着跟别人说,家门口新开的凉菜店,味道很好,尤其是那道牛肉切片,强烈推荐。
时轶戳他露出的小梨涡叹口气:“上次那恐怖片就是个意外,你知道的,我在前一晚做了一宿的噩梦,所以才——唉总之,我只要不面对真正的尸体,胆子都是很正常的,你可别多想。”
“一切为了哥哥,都是我自愿的,”他低了嗓音,透出缱绻,“而且我们不是一向都相依为命吗,哥哥你才不要多想呢。”
“好吧好吧,真受不了你。”她佯装嗔怒,转头重新看起了大屏幕,但嘴角扬起了丝笑。
没想到自己竟然将未来的大佬养成了个哥控,但别说,这被独宠的滋味还挺美妙,哈哈哈哈。
一堂刺激的法医科学与命案侦破课,赶着八点半之前终于结束了。
时轶在离开座位前顺手刷了下央影的微博,发现在其中一个有关选修课的话题下面,已经蹦出了十几条对于这么门课的匿名评价。
#法医科学与命案侦破,真的UP!一进去老黎同志就弄了个覆了布的解剖教具来溜我们,jpg.强烈建议明年把这节课放在深夜上!老黎你可以的!下一届学弟学妹们也一定可以的!
#法医科学与命案侦破这门课的刺激程度我已经无法再用人类的言语来形容!大晚上的给我们放尸体照片,明明我们这是五楼,课上到一半还有只野猫上来了在教室外面叫个不停!jpg.恐怖程度max不解释!
……
她看着看着就笑抽了,只顾着往前走,也没管是谁在拽着她给她带路。
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一早定好的包厢前。
而顾席和阮渊站在两边只是看着她,似乎要等着她开门。
哦,想想也是,一个小寿星,一个客人,都不太好推门。
时轶于是自行推开了门,发现里面的布置挺中规中矩的,但那个她专门在外面蛋糕房里高价订的蛋糕,摆在方桌正中央外包装显得很是精致,“我这小包厢选的好吧,离你学校贼近了,等会你吃完还能赶着十二点门禁前回去。”
阮渊垂下薄薄的眼皮拂过其间暗芒,乖乖点了点头,“哥哥想的周到。”
“蛋糕我们最后吃吧,先吃菜。”她将桌上的蛋糕盒给取下放到了一旁。
顾席看着空落落的桌子不由问道:“你是预约了个专门时间上菜的吗?”
“菜我交给了小渊子点,上菜时间也是他订的,”时轶说着望向阮渊,“啥时候上菜?”
“我们落座了就会上菜,”他率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哥哥坐我对面?”
“嗯,今天满足小寿星的一切要求,顾席你也坐下吧。”她指了指方桌的另一边,对面无人。
顾席便依照指令坐了下来,偷偷将裤子口袋里的小礼物取出来藏在了方桌下面的抽屉里,等着吃罢饭切蛋糕的时候送给阮渊。
包厢门随即被推开,一个接一个服务生送菜上来。
但等菜终于上了桌,时轶和顾席都不由多眨了几下眼睛,捂住了胸口,“这……”
205、这菜有些不忍直视
一共进来了五位服务员,在时轶和顾席的“这……”声中最后只留下了一位长相甜美的服务员微笑着介绍起菜品。
“这是豉汁茶香鱼、松花蟹膏、蓝莓山药……”
时轶出手叫停,直接指着摆在她面前的几道冷菜道,“介绍一下这些非家常菜就好了。”
那服务员立马转移视线,“这些分别是冰鲜三文鱼、北极贝刺身、冰鲜海胆……”
顾席不由往后挪了挪座椅,眼神有些闪烁,“都是海鲜啊……”
“是的,”服务员说着手里已经抓起了一把大剪刀,对着他面前一盘大菜就要喀嚓下手,“这是本店的招牌菜,章鱼开花,也就是生吃活烫章鱼,我会帮你们把它剪好的。”
“等等!”时轶刷地离座,撑到了顾席的桌边艾玛一声,“这章鱼也太大了吧。”
因着角度问题,她在自己座位上只能斜斜看到一个老大的铁盆夹在炭火锅上,但里面是什么她并不能看清楚,直到这服务员报出菜名她才恍然大悟。
也难怪顾席这表情不太对了。
怕就是被吓到了。
“是的,光一个章鱼须就能霸满你手机整个屏幕了呢,”服务员笑得更加饱满,“所有来我们店里的客人,都对这道菜赞不绝口,因为它既能满足大胃口食客的需求,也能满足大多数人的新奇感。当然最重要的是,它味道很鲜美哦。”
“那你……剪一个试试吧。”时轶下意识挡去了顾席一些视线,对着服务员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服务员便高高举起剪刀,熟练地开始下手。
“咔咔咔。咔咔咔。”
铁盆里的大章鱼一条触手就这么被剪断成了好几条,受了疼,剩余的触手便在壁面上缓慢挪动起来,整个软体也在越来越热的水里翻来翻去,密密麻麻探出来的吸盘越来越红。
时轶偏了些头,有点不忍直视了。
这种生吃,还真有点残忍。
“时轶,”顾席忽然将她推开,“你落座吧,我可以的。”
她瞅他脸色,不好不坏似乎是正常的,“真可以?”
“你不用这么保护我,”他莞尔一笑,“我还比你大两岁呢。”
“是吗?”时轶下意识反问,而后拍拍额头,“哈哈,好像是的,可我怎么总觉得是你比我小两岁。”
在她心里,顾席虽然在拍戏方面是拼命三郎,但在生活里,心智也就比小渊子要成熟一点而已。
“不,我比你大两岁,”顾席近似执拗地重复,“我比你大两岁。”
不想被时轶这么保护,感觉原本对等的朋友关系莫名就倾斜了。
不,绝对不能这样,因为这样他一闲下来就又会容易胡思乱想。
原本是想着要谈个女朋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打消掉的,但现在事业上来了,就没有那精力去找了,而平时拍戏遇到的女艺人,又没有一个能唤起他想要恋爱的欲望。
所以,他就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放纵自己依赖上她。
“好好好,你比我大,”时轶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固执,只好缴械投降,“那你……看看这章鱼?”
顾席就真的看了过去,当即脖子往后缩了缩,手指头黏在了凳边上指盖发白。
嘴巴张了张,很明显是想说些什么但说不出来。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她察言观色试探道。
他一下闭上了嘴,羞矜于自己的心思又一次被时轶直接看透。
“剪好了,”服务员放下剪刀,将盛放了酱料的小碟子推向前,“酱油芥末等自取。”
时轶下意识舔舔后牙槽,而后装作漫不经心环视起来这个小包厢企图拖延时间,但回了目光后发现还是没一个人先动筷,最终只好捏拳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小渊子……既然是你点的菜,那你就先试试吧。”
阮渊放下正掀开眼前一道菜碗盖的手,转而提起筷子轻轻一笑,“好啊。”
说着,捡起一块似乎是熟的,但又似乎半生不熟的章鱼触手,蘸取了些绿油油的芥末往嘴里放去。
时轶和顾席不由同时屏住呼吸,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只见阮渊咀嚼了一会,浅眉忽然微锁。
“怎么了?不好吃吗?”她忙问。
“不,”他摇头,吞下嘴里的东西,“章鱼肉很鲜也很劲道,就是这个芥末,不是日本人常指的芥末,而是中国辣根。”
“……哈?”时轶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在被弟崽子普及小知识,“辣根是什么东西?我印象里的芥末就是这样的一坨绿啊。”
“其实日本人常指的芥末,也不是真的芥末,而是山葵,山葵是绿色的,但真正的芥末,是黄色的。至于中国辣根,是白色的,之所以看上去是绿色的,是因为人为在里面加了绿色食用色素。”
她毅然点头:“成成成,你别管这芥末正不正宗,就告诉我蘸了它味道咋样,不咋样我就蘸酱油。”
如果放任这厮继续说下去,估计他能将这三种植物的具体纲目都扯出来。
“还行,你们可以试试。”他说完又继续捡起一小条章鱼触手吃起来。
一旁的服务员如释重负,便缓缓退出包厢。
时轶和顾席对视,挑了单眉,“试试?”
顾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举起了筷子,但不敢直视铁盆里面那一堆尚还在水里蠕动的章鱼触手,只能随便往里一探夹了一小条出来放入碗中。
而后低头一看,松了些身子。
好险,得亏这小块熟红透了。
不然,他估计真的下不了口。
时轶刚才所言无误,自己的确是在看到这些海鲜后想到了些不好的东西,尤其是在看到这章鱼之后,那想要避而远之的感觉就愈发强烈。
至于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真不好意思提——就是那节法医科学与命案侦破课上,大屏幕上展现出来的几张水尸图片。
集中了这些海鲜所有的特点,要么冰冷,要么也是白得不行,还表面滑腻。
想到这,他只感觉自己的胃缩了缩。
206、你的名字,时轶,就这么短
刚放入嘴里的章鱼触角似乎又活了起来,黏住了他的喉道。
“咳咳咳!”一个没控制住,他最终喷了出来。
时轶见状连忙给他抽纸:“没事吧?”
而对面,阮渊细嚼慢咽,唇边轻轻翘起,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充满探究,很懵懂不解,“顾哥哥怎么了?”
“不小心呛到了吧。”时轶一边简单替顾席擦着,一边贴心帮他留面子。
“要小心啊顾哥哥,我们这章鱼还好不是全生的,要是全生的,那个触手才真的有可能吸住你的喉咙呢。”阮渊说着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呼吸急促很是生动。
顾席眼角带泪瞥见,只感觉自己更要窒息了。
于是红着一张脸夺下时轶手中的纸,“我、我自己擦。”
太丢脸了。
居然会被一小条熟的章鱼触角给呛到。
就这么缓冲了好几分钟,三人才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进食状态。
但阮渊忽然用筷子敲了敲自己面前一个倒扣在碟子上的瓷碗盖:“这道菜我不知道厨师的水平怎么样。”
“什么菜?”时轶抬眼看看,像是才发现了它的存在,“居然还用瓷碗扣着,这么神秘。”
“没多神秘,可能只是这个店的厨师习惯。”他直接把锅叩给厨师,而后淡定地拿开那瓷碗盖。
一直盯着的时轶骤然卧槽一声,就想要制止顾席看过去。
但一个顾字还没出,就已经错过了旁边人的目光——
顾席早她一秒看了过去。
而后……脸色煞白。
“牛排,”他对于这道菜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以往出席各种宴会,它都必不可少,但还是多此一举问道,“这是几分?”
“我点的是三分熟的牛排,但很明显,”阮渊用刀切开一小肉,又用刀背摁压了下牛排面,只见里面翻出粉红色的汁液,往碟子里渗了渗,“这是五分熟,就证明这家店的厨师水平还不行。”
顾席看着那缓缓流动的汁液,呼吸微微加重,只感觉胃里的收缩感越发强烈。
“顾哥哥,你好像挺了解牛排的,”阮渊举起叉子,上面扎着一小块外熟里粉的牛肉,前倾了些身子递给他,“不然这次你先来试试味?”
顾席此时敏感,一下就嗅到了空气中飘来的,某股焦香却染了些血腥的味道。
肠胃狠狠一揪,他再也忍不住,腾地离开座位打开门冲出了包厢。
“顾席?!”时轶顾不上和阮渊说什么,急忙也追了过去。
本想将他直接拦下来,但看着他一路直奔厕所,便就跟着没说话。
“呕——”顾席一碰到白色的洗手池便径直弯下了腰,身体抖动得厉害。
时轶靠在后面的墙壁上,心疼地皱眉。
顾席向来是个多么坚强的人啊,哪怕容易被她逗害羞,可是其他行为总会控制得很好。
受了伤,永远只是咬牙,强忍住疼痛跟她说没事没事,不用担心。
而这次呕吐,看得出是有些东西真的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已经完全脱离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就这么看着顾席难受了好一阵子,料想水流应该将他吐出来的东西都冲走得差不多了,他不会觉得别扭了,她才从旁边撕了纸走过去,轻声询问,“舒服点没?”
他一手死死压着胸口,一手接过纸,唇瓣色调不均,有些地方是本身透出来的素白,而有些地方是手背擦出来的通红,并没有一丝相融看上去像是个大病初愈的人努力想要表现出自己已经病好了的模样,“好多了,但是原谅我这顿饭……不能吃了。”
“那就不吃了,”时轶顺他后背,想了想还是问道,“那蛋糕呢?还能吗?”
“蛋糕……应该没事。我现在就是看不得那种全生或者半生不熟的料理。”
“我理解,”她顺带擦去了水池外面洒出来的一些水渍,“本来这顿饭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偏偏我们之前上了那么一堂有点刺激的课。”
顾席感觉到自己听出了些她对弟弟的维护之意,于是忙解释起来,“这顿饭很好,也很有特色,吃不下纯粹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接受能力太差,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与你弟弟无关。”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扔了湿纸进垃圾筒,“你啊,也别想太多,哪就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其实我看着那些生冷的菜,都有点下不去嘴。小渊子这顿饭也是有些没点好,生的东西都比熟的多了,等会出去我也是要说说他的。”
“别,”他摇头,看出来用了力,“阮渊今天是小寿星,不能被说的,何况是你主动将挑选的权利给他的,那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也是他的自由。”
时轶无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不过以后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把点菜的权利交给小渊子了,谁知道他又会乱搭配出什么菜品来。”
顾席眼眸里闪起琉璃般的光芒,无声勾唇,下巴上的小笑窝蹦出来,灵俏中悉数透出了万般天成的多情。
他的气质,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永远都会带着一种强烈的反差萌。
而放在时轶眼里,那就是特别耐看,也特别具有市场吸引力。
“好了,我已经缓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切蛋糕吧。”他说着就提前一步往外走。
时轶嘻嘻哈哈跟上去,“你吃柠檬的吧?”
“还好,不是太酸就能接受。”
“哦,那应该不会是酸的。主要是有些人闻不得柠檬味,所以我就来问问你。”
走道不长,就在他们对话的功夫,顾席已经推开了包厢门。
但下一秒脚步微顿:“这是?”
“顾哥哥,”阮渊坐在座位上,指挥着服务员将桌面上的菜品都一一撤掉,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内疚,“是我不好,我不该点这么多让你反胃的生食。”
“不不不,错不在你,生食很有营养平时我也会吃,但这次主要是刚才堂课给我留下的阴影,再加之我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才会感到不舒服的。”顾席落座诚挚道。
“还是我想的不周到,”阮渊叹口气,“早知道就让哥哥点了。”
“嗐,没啥事,”时轶拎着蛋糕盒子上桌,“来来来,菜吃不下那咱就吃蛋糕嘛!谁都没错,就错在那老黎的课!”
“嗯嗯我们吃蛋糕。”顾席弯弯眉眼,帮忙拆开蛋糕盒子外面打结的绸带。
两三下,一个精致的芝士蛋糕就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黄嫩嫩釉亮的颜色,最上面插了个祝小渊子生日快乐成年快乐的巧克力小牌,旁边围了一小圈水果,有小樱桃猕猴桃等。
时轶撕开旁边的纸质小袋,从里取出附赠的刀叉和两个数字型小蜡烛。
然后将这两个数字型小蜡烛正对着阮渊插在了蛋糕上点燃,1和8开始燃烧起来,“闭眼准备许个愿吧。”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顾席先开腔,时轶随后加入还拍起了手。
阮渊便闭上了眼睛,但也就闭了仅仅几秒。
“这么快?”她看着他仿佛就眨了那么一下的眼皮子有点惊讶,“你愿望这么简短的吗?”
“嗯,就这么短。”
阮渊嘴里说着,心里念着。
你的名字,时轶,就这么短。
207、有我在,关于长大,你还不用着急
不大不小的包厢里,为了营造气氛,时轶在唱歌的同时还特意将灯给关了。
此刻阮渊的脸沐在微晃的橘黄蜡烛光中,额发微卷柔软,在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垂眸说着,“嗯,就这么短。”
模样安静冷淡,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纳喀索斯,那个谁也不爱,最终爱上了自己倒影的美少年。
时轶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初在读到那段有关其美丽影子的话:一双明亮的慧眼,有如太阳神阿波罗那样的卷发,红润的双颊,象牙般的颈项,微微开启的不大不小的朱唇,妩媚的面容,真如出水的芙蓉一般。
恍然间,她竟有丝担忧。
和纳喀索斯这么像的小渊子做人做事都这么无所谓,连对叶栀都毫不在意,不会这辈子都不动情吧?那等自己离开这个书本世界后,他会不会最后就真的孤独终老了?
不过——
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轶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不受控了,而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能将阮渊和叶栀凑成一对是最好,如果实在不能,反正只要减弱掉了他对于自己这角色的黑化值,那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然后就可以离开。
说到底,这也只是个虚幻的书本世界啊。
所以她……绝不该在里面倾注再多的心思。
“呼——”
黑暗忽然像荒原上吹来的风,铺天席卷了整个包厢。
是阮渊一口气吹灭了这两根蜡烛。
“小渊子,”熟悉的声音在他对面响起,郑重其事,“欢迎你来到大人的世界。但十八岁只是道人定的分水岭,所以你别为此感到压力。总之,有我在,关于长大,你还不用着急。”
说完,时轶都被她自己感动了。
天呐,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的代入男主亲人的角色了,还是纯粹只是想要说点好话来完成削弱男主黑化值的任务。
“啪——”她顺手开了灯。
包厢内,阮渊的目光像雷达,精准地在扫射在了她的脸上。
然后嫣然一笑,并了两指在心脏位置碰了碰,“它说,听到了。”
时轶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扯扯自己的耳朵,“它说,好的呢。”
顾席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弟俩默契入骨的互动,眸色不由黯淡下去,原本还合着的手渐渐放开垂落,搭在了腿上面。
好想……自己也有个家人,能和自己这般互动。
努力吸口气缓解胸口处传来的闷疼,他抬手摸向了方桌下面的那个抽屉。
“阮渊。”
尚还沉浸在欢愉的阮渊眉心微蹙,顺声望过去,“顾哥哥叫我?”
“嗯,”顾席朝他探出胳膊,拢住五指朝下握着什么,还保持着神秘感,“送你的生日礼物。”
阮渊余光瞥见时轶好奇的神态,便摊开掌心去接。
什么冰凉的物件坠了下来,而后躺平。
他定睛看去,发现竟是个挂了玻璃小像的精致钥匙扣。
而这小像人物,便是时轶。
她似乎是被抓拍的,在忽然转身的一刹那笑靥如花,漂亮绚烂的夕阳下,她眼尾弯长快要看不见深色的眸子,最终在里面被永久定格。
“这……”
“我知道,你这两年一定都很想你哥哥,”顾席缓缓道,“所以就想着送你一个有关于你哥哥的纪念品来慰你相思。”
亲人不在身边的孤寂感,他比谁都能体会。
但原谅他,因为不想失去时轶这个朋友,就打了苦情牌将她揽成了自己的经纪人从此和他在外东奔西跑。
所以对于阮渊,他一直都心存了些愧疚。
阮渊垂眼轻轻摩挲了下这小像的玻璃面,感觉它又寒又烫。
本能想扔掉,又舍不得。
自己哥哥的小像,没想到会由一个外人送给自己。
且如果不是因着这个外人,这两年他也不会和哥哥聚少离多。
甚至连这种美好,都是顾席定格的而不是他自己。
心思就变得纠缠起伏如同绵延望不见边际的连山。
“这是你上次抓拍我的照片啊,”时轶凑过来,笑着推搡了下顾席,“我说你怎么没洗给我,原来是存了要弄成钥匙扣送给我弟的心思。”
“就是不知道阮渊喜不喜欢。”他在等阮渊的一个回应,也是为了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小渊子会不喜欢吗?”她曲指刮刮阮渊的鼻尖,逗趣般地,“嗯?会不喜欢你哥哥的小像吗?”
阮渊握紧那钥匙扣,唇面多了红润,“喜欢,自然喜欢。谢谢顾哥哥了。”
无妨,钥匙扣拿到归拿到,至于之后需不需要它来解相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哈哈我就知道,行了,切蛋糕吧!”时轶拿起桌上切蛋糕专用的塑料小刀递给他,“小寿星,你来切。”
他便将钥匙扣放在口袋里,接好刀靠近蛋糕。
但在一刀切下去的瞬间,一股柠檬味随即朝他扑面而来。
阮渊脸色霎时一僵:“柠檬味的……”
“对啊,怎么了吗?”她端起一个纸盘盛起那块蛋糕,“说起来,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几年前买的一个柠檬固体清新剂莫名其妙就没了的事。当时问了你,你也说没看见。真是见了鬼了。”
他不自觉抿了下嘴巴,记起来了自己曾经偷偷扔掉了一个她刚买回来的柠檬味清新剂的事情。
当时,时轶莫名其妙朝他示了点好,可是行为还是一如既往的粗鲁,于是就被他严重当成了居心鬼测。
再加上自己本就不喜柠檬味,对她的厌恶便更甚。
“我……”他此刻很想说,自己不喜欢柠檬味,但又怕那件事被时轶重新翻出来考究有所败露,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是真的没看到。”
“算了都是些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继续切。”
她说着就将第一块装好的蛋糕放在了顾席的面前,“来来来,尝尝看。”
阮渊闭闭眼,再睁开有了些视死如归,就又是几刀下去,干净且利落。
“给你叉子,”时轶递给他那份,扑闪着眼睛看向他,隐隐带着兴奋,“快吃。”
208、你弟弟容易作死
这蛋糕据店长说,是她店里卖的最好的一款动物奶油芝士蛋糕,奶香味覆着柠檬香浓郁,吃起来绝对滑而不腻。
而相应地,这价格也是有点小贵,一个就五百大洋了!
时轶想想就心疼,所以对它的期望值也不低。
阮渊张了下嘴,手里接着的蛋糕离自己的鼻腔近在咫尺,但就是顿在那无法再继续。
刺鼻的柠檬味夹着奶香,轰轰烈烈地往他脑门里冲,感觉快要无法呼吸。
“咋了?是它卖相不好看所以你下不去嘴?”
时轶压根没往味道上面想,毕竟阮渊当初只说了没看见那个柠檬味固体清新剂,又没说过他不喜欢柠檬味。
要是真说了不喜欢柠檬味,那她倒还真会怀疑当初那清新剂就是他扔的了。
“不,”他舔舔唇面,声音有些干紧,“它很好看。”
但,真的吃不下去。
“好看你咋还不吃,是不舍得吗?”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于是主动下手叉了它其中一小块到他嘴边,“你不舍得那就我来吧。啊——小寿星,来,我喂你。”
阮渊眸子深处风暴骤起,牙尖都轻颤起来。
但时轶淡淡的薄荷香随后竟一点点剔过了面前所有的味道漫入他的鼻腔,鬼迷心窍般地,他张大了嘴。
她眼疾手快一下将蛋糕塞进了他嘴里,而后笑眯眯带着期翼问,“乖,味道咋样?”
阮渊的脸渐渐绯红,指甲陷肉强迫自己不去感受这蛋糕的味道而是直接咽下去。
但那柠檬味鬼魅般地消散不去,十分顽强地卡着他的喉咙。
“我、我肚子疼,去一下厕所。”
他慌忙找个理由便疾走出了包厢。
只留下时轶和顾席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时轶才鼓鼓囊囊吃着蛋糕揣测道,“小渊子怕不是吃坏肚子了吧?我看他吃的那章鱼就没熟。”
顾席嚼巴一口,挺茫然,“按理说不会吧,要是那章鱼这么容易就让人拉肚子了,那这饭店还怎么活。”
“你不懂,”她叹口气,“小渊子他肠胃之前一直不好,是近几年才被我养糙了些的。”
“……那就有可能,”他认真道,“以后出去吃饭,还真的不能让你弟弟自己点了,他容易作死。”
时轶差点被这“作死”一词给噎到,噗嗤笑出声,“可以啊顾席,你最近是不是网上冲浪了,这词汇还算在线,终于不是2G了。”
他拭去嘴角一点奶油不好意思,“因为不想活成新世纪的古董。上次接受娱乐自媒体采访,好多人就在弹幕里说我露出的微笑很慈祥。”
“为啥慈祥?”她觉得这个词语可爱极了,“哈哈哈为什么会是慈祥?”
“因为有粉丝留言说要扑倒我,然后我就客气地笑笑夸她的肱二头肌一定很有力。”
“啊?哈哈哈哈哈,难怪,难怪说你笑的慈祥,那完全是想说你老得跟不上潮流吧。”时轶笑得肚子痛。
“所以,”顾席瘪瘪嘴,“我决定了以后也得腾出些时间冲下浪才行。”
“冲浪有好有坏,你要预先做好所有心理准备,可能某天猝不及防你就会刷到一篇通稿是特意来诋毁你的,”时轶埋头继续啃蛋糕,“这个真的好吃,就是可惜小渊子拉肚子了,估计等会也不敢吃了。”
他点点头:“我会适当冲冲的。阮渊的体质是属于只要拉了就停不下来的那种吗?”
“只要那天他吃坏了,之后不管吃什么都会一直拉,直到肚子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才不会拉了。”
“那这体质还挺折磨人的。”
“是啊,本来我还以为他好了呢,但你看看时间,估计又在厕所里拉虚了。”
顾席终于忍不住了:“换个话题吧,这个话题有点……影响我胃口。”
“啊?噢,好的好的。”时轶这才意识到眼前这厮刚刚也在厕所里吐过,估计对那边的味道还记忆犹新,于是弹弹额头转而聊起了他那部科幻电影。
就这么一边吃一边扯犊子,阮渊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回来了,小脸白白的,透出了一股子病态般的虚弱。
看了下桌上自己的那块蛋糕,他不由盯向时轶,扬了眉心放低的语气可怜兮兮地,“我拉肚子了……”
“我猜到了,那这蛋糕你就别吃了,免得又拉,”时轶转头问顾席,“你吃饱了吗?”
要是顾席没吃饱,那她就再去点两熟菜上来。
今晚这生日过的也是够呛,上有顾席呕吐,下有小渊子拉肚子。
唉,好歹得保证一个人是吃饱的才行啊。
顾席闻言,忽然打了个小饱嗝,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这才有了些满意:“那我去结账。小渊子你就再喝点热水。”
心里忽然想笑,再喝点热水,好直男的说法。
但目前的情况是,小渊子真的就只能再喝点热水了。
“嗯。”阮渊看着她出去,扫视了一下正在擦嘴巴的顾席,窥见了他嘴角那抹笑意,眸色就阴晦了不少。
没想到好好的一场鸿门宴,又让哥哥给毁了。
啧,时轶还真是自己的克星,可他却拿她毫无办法。
还能怎么办呢,总归是自家的哥哥,坑死了自己也得受着。
五分钟后,三人出了这饭店,随意走在了大马路上。
“顾席你等会要和我去出租房凑合着睡一觉吗?”时轶突然站定在了一个街牌下出声询问。
心里想着,好歹和阮渊睡了这么好几年了,都没出什么状况,当然有状况也被自己巧妙化解了,所以只要顾席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那正常情况下自己这女儿身就不会露馅。
有车呼啸而过,近光灯瞬间点亮了阮渊漆黑的眼睛,此刻正呈现收缩压抑状态。
顾席犹豫开口:“你那就一张床吗?”
“嗯,一张,如果你不想跟我挤的话,我可以把工作室的钥匙给你,那里有我准备的一张毯子,还有个办公椅能拉开躺平,你可以在上面凑合睡一晚。”
“那我去工作室就行了。”顾席隐隐松口气。
凉风袭来,他的右手却无端发烫——
是倒在那解剖教具上时,他抓住时轶的那只手。
后知后觉,情难自禁地回想了起来。
“OK,”时轶说着把那串钥匙递给去,“你明早醒了就联系我,我会赶过来带你去吃早饭。”
“好,”他看着一辆出租车过来,顺手就拦下,“那我走了。”
“拜拜!”“顾哥哥再见。”剩余两人杵在马路边招手送别。
“十一点多了,小渊子你是不是该回学校了?”时轶看看手机忽然道。
阮渊嗯一声,嘴里说着“那我也走了,哥哥再见”脚步径直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拜拜,路上小心哦!注意人行道上的自行车!”
说完,时轶伸个懒腰,塞上耳机听着歌就往对面公交站走去。
但八分钟后,想要等的公交车还没来,激昂的音乐声外倒是传来了一道紧张的呼唤,“哥哥!”
她意识还随着音乐在抖腿,蓦然间感受到了膝盖上多了热量,不由低头看去。
只见阮渊小巧的鼻尖不住翕动,眼眸里闪着害怕的光泽,团着一米八几的个子蹲下死死摁着她的膝盖,“哥哥……我怕……”
时轶先是满脸黑人问号,而后才摘下来耳机,“啥?”
209、物极必反是个什么鬼?!
“我怕,”他仰头飞快瞥她一眼,而后埋入她两膝之间,只露出个圆圆的后脑勺,声音喘急不稳,“路好黑。”
时轶:“……”
话说这家伙在上那法医科学与命案侦破课的时候,可是全场最他妈淡定吧。
她当时在不知道他总看那类型的书之前坐他旁边,都严重怀疑他的五感是不是都被屏蔽掉了。
“你都不怕上法医课,”时轶薅了薅他后脑勺上的一小把头发,很是无语,“结果现在跑过来告诉我你怕黑?”
“嗯。”他的头往她两膝之间又钻了钻,几乎快要触碰到她那假玩意。
她吓得立马转手抵住他的脑门:“有话好好说,你干啥呢,凑我这么近跟没断奶似的。”
阮渊这才闷哼一声,依着她掌心弹起头颅,眼睛被车站后面的广告光屏映衬得亮晶晶的,“哥哥又没奶给我喝。”
时轶:“……”
不好意思,扮成男人,某些画面少儿不宜,她下意识想歪了。
草。
“回去给你买一大盒进口鲜奶总行了吧!”她瞪回去。
他唔一声,微长的指甲轻轻摩擦过她的裤面,唇上的血痂微扯,“那哥哥……想不想喝我那奶?”
“我不喝,你那奶有点腥,我还是喜欢淡一点的,”她赶在肌肤发痒之前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指,告诉自己弟崽子还是纯洁的,都是自己在瞎想!于是扭头看看那红色的公交车倒计站台数,“我车还有一站就要来了,你别闹了,赶紧回学校吧,不然十二点之后就进不去了。”
“我没闹,”阮渊撇嘴,“哥哥感觉不到我手的凉吗?”
时轶闻言,这才留意上了他手的温度,不由给他搓了搓,“是哦,好凉,是晚上穿太少了被风吹的吗?”
“不是被风吹的,就是我害怕。”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就是一战栗,“你知道什么叫做物极必反吗?”
“物极必反?”时轶拧眉思索这个词汇和弟崽子的关系,顷刻才舒展开,“看多了什么吓人的东西要么完全不害怕,要么就害怕死?”
“嗯,我上课的时候,就一点都不怕……”言外之意,刚才路黑让他害怕死了。
“雾草,你有毒。”她扬天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心累了。
这一天天的,都什么毛病,极致的怕和不怕居然还能随时颠倒的。
“所以哥哥……我、我今晚能跟你去出租房里睡觉吗?我不想一个人回学校了,路好黑,感觉……有坏人在盯着我。”
“你返校的这条路很短啊,你走快点就只需要七八分钟,没啥事的。”她不能惯着他这个怕走夜路的毛病啊,不然他的胆子迟早都会还不如一个正常男孩子。
“哥哥你不知道,”阮渊特意压低了声音,薄凉异常,听上去含含糊糊让人在夜里容易催生出鸡皮疙瘩,“那条路,我们学校的女生从来都不会走。”
“为什么?”她刚松开的眉又紧了起来。
“因为那条路曾经出现过一个暴露狂,遇到漂亮的女生就会上去拉开外面的衣服。中间有人报过警,但是都没抓到过他,所以时间久了,我们学校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有点姿色的女生夜出都绝对不会走那条路。再后来,就演变成了是个女的都不会走。”
时轶:“……”
妈的,果然大学附近就是少不了这种变态角色。
漂亮女生……
时轶忍不住多打量了阮渊两眼。
就抛开这短发和身高而言,他的脸真的很有误导性。
要是那暴露狂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看脸就冲了上去……
今晚本就陷入了极致害怕的小渊子,估计真的会被吓个半死。
“公交11路即将进站,请需要搭乘本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公交站台忽然发出了提示的电子人音。
“得了,跟我回去吧。”一晚而已,明晚她就带他重新走一遍这路,怎么也不能纵然他怕走夜路。要是能遇到那暴露狂是最好,她一定会让那变态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滑铁卢。
阮渊刚站起来,11路便同步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抓紧时轶的手,他笑起来,“我们回家,哥哥。”
时轶还没回答,手臂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外来拉力,整个人随后被直接拽上公交。
迎着司机生怕她不给钱的审视目光,她下意识刷二维码,最后一脸懵地坐在了车后两人座的内侧。
窗外霓虹一丝丝掠过车内的铁杆,渲染出迷幻的味道。
他偏头看她,接着打个哈气,沉沉倚在了她的肩头,“都好久没跟哥哥一起睡觉了。”
时轶缄默,憋了几分钟过后还是扶起了额,“就你这渐长的力气,我觉得你害怕起来一定能一拳将那个暴露狂给揍成猪头。”
他却没有说话,脑袋瓜子只在她的肩头又一下没一下地随着车子的晃动而起伏。
“小渊子?”
“Excuseme?睡着了?”
“不是吧?”
时轶最终放弃,望着窗外无声叹口气。
罢,是自己纵然他在自己面前不需要急着长大的。
那么,就再宠宠吧,反正也没几年了。
即将到达目的站,她直接拎了他的耳朵中气十足地喊起来,“该醒了!”
阮渊僵硬了下身子,随后在她肩头左右蹭了蹭,喉咙里溢出奶猫叫的低呜声,像是半睡半醒。
但实际上,他感觉自己的耳膜嗡嗡地响,差点就直接坐起暴露了自己假寐的事情。
试探,他怀疑是时轶在故意试探。
她斜眼扫过去,忍住惯常身体会有的酥麻感,心里犯嘀咕:还真的睡着了?
只好捏捏他鼻子,小声道,“大晚上的别发出这种声音。醒了,回去睡。”
丫的,因为还有几站就是终点站,所以车里一共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而刚才阮渊那么一哼唧,所有的视线一下就都集中了过来,相当的别有深意。
心里一下就真忒娘的后悔。
阮渊朦胧着一双桃花眼,因着鼻尖被她的手指捏住,瓦声瓦气地,“好……”
210、完美情侣身高差
车上那几个人的目光于是变得愈发深奥。
“啪——”后车门被打开。
时轶以尬得能用脚在地上抠出一套别墅的姿态,直接将比自己还高了小半个头的阮渊给生拖了下去,差点让他撞到前面的公交站牌。
之后站定,等那辆公交车大摇大摆开走后,大力摇晃似乎还迷糊着的他肩头:“醒了!!!”
阮渊终于正常睁开了他的大眼睛,但反应慢半拍:“……哦。”
“以后你别在公交车上睡觉了。”她一脸严肃。
“为什么?”
“影响不好。”
说罢,她直接走在了前头,不愿再回想刚才的窘迫。
便也没看到阮渊跟在她背后,嘴角扬起的一抹露骨漾笑。
有什么影响不好,这就是他想要的影响。
今晚,他们都没有戴口罩呢。
不过,目睹的吃瓜群众太少了,也没有多少可能兴风作浪。
啧,没劲。
时轶的出租房里什么都没有,真的就只是来暂住几个月的。
一个卧室一张床,那床还不大。
她洗漱好躺上去,本来想照例伸展开自己的长腿,但才蹬了一半就被迫停下——
阮渊的腿,存在感实在太踏马的足。
“一八几了,你有没有量过?”她默默将自己的姿势调回保守状态,抱了被子打算侧睡。
“一米八六点三。”
时轶默默打开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好家伙,高了我十厘米了。”
十厘米,就能让她身为哥哥的狂傲底气一下弱了好几个档次。
忽然会想,如果现在再和他打一架的话,自己能赢的概率是多少。
“哥哥具体多高?”
“一米七六整。”
“噢……差不多。”他在拉长了几秒音后忽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词。
时轶没听懂:“什么差不多?”
“没什么,十厘米现在看上去还是挺有爱的。”
正常情侣,相差十厘米是登对。
“有爱你个鬼!”她侧身对着他,“是你比我高十厘米,不是我比你高十厘米,哪里有爱了?!咱以前那身高差才叫有爱好嘛?!”
被反超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尤其是这种突然的被反超,还是这么大的距离,她一时间压根无法接受。
毕竟以前随随便便就能低头勾他脖子揉他头发,结果现在还要仰头外加伸长手!
“那怎么办呢哥哥……”他眼神无辜,“就我这势头,之后可能还会再长高的。”
时轶:“……”
“所以哥哥要学会习惯啊,”他倏然笑,漂亮的眸子有些勾人,“不然哥哥从现在开始也多喝点奶,看看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长高?”
时轶:“……”
二话不说,抄起自己脑袋下面的枕头她就朝他砸了过去,“得意我让你得意!我都快二十六了,还长高个屁啊!除非去医院把骨头给敲断了让它再生!”
妈的,重点是她作为女生也不矮吧!就算扔在南方男生堆里,也不属于矮的那类啊!
阮渊却牢牢接住她砸来的枕头,急巴巴地,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就挺火上浇油,“哥哥千万不要去断骨,我不嫌弃你矮的!”
时轶:“……”
无语三连,她已经自闭了。
“你嫌不嫌弃关我屁事,反正不管我多矮我都是你哥哥,不管你多高也还是我弟弟。”
甩完这句话,时轶直接关灯背对着他哼一声,“睡觉!现在这么亢奋,刚才在车上就睡这么起劲!”
阮渊憋着笑,默默将她的被子给她往上扯了扯,讨好般地软声,“那哥哥晚安。”
她没回应,只是将那被子用腿又踹低了些,抗拒意味明显。
哥哥还真生气了呀……他只觉得这样的她可爱极了。
上一世,自己的身高最终定格在了一米九一点五。
而最完美的情侣身高差,比例应该是1.09∶1.00,也就是高的那一方=矮的那一方×1.09比较合适。
时轶一米七六的身高不会再有所变化,因此他刚才思考的那几秒,就是在心算她最合适的伴侣身高。
最后结果是:一米九一点八四。
所以在比照自己的最终身高后,他满意地得出结论:“差不多。”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是那么那么的喜欢,疯了般的喜欢,宛若跪拜神明,所以即使阮渊脑子里的龌龊心思一波接着一波,但行动上还是容易畏手畏脚不敢引起时轶一丝的反感。
于是等她睡着后,他的目光在她身体各处游走,炽烈犹如休眠的火山重新沸腾,却也还是抱紧了被子竭力按捺。
当初原本以为自己那强烈的生理反应,是因为未成年才不好控。
但他如今已是十八,那欲望却只增不减。
才知道,只要面前的人是她,他就想要,疯狂地想要,全部吃进肚子里的想要。
可是……不能急,不能急,一定要她心甘情愿。
因为他要她,是身和心都要,一点差池都不能有。
第二天,时轶打车将阮渊送回了学校。
接着去工作室带了顾席出去吃早饭,在吃的过程中她直接进入主题,“打算参加综艺吗?”
“什、什么?”顾席险些被豆浆给呛到。
“是这样的,我最近手头上有好几个对你的综艺邀请,其中有一个我觉得有点意思。”
“什么综艺?”
“一档艺人和经纪人一起参加的综艺,番茄台自制,名字叫,是慢生活类型的,目前属于市面上比较有创新的综艺节目。我寻思着你档期最近还算空,拨点时间去参加一下好像不错。”
顾席擦擦嘴:“你觉得合适就接吧。”
“嗯,我们重心还是拍戏,我只是觉得这个慢生活类型的综艺挺适合你这性子的,我也正好能陪你一起试试这综艺里面的水。”
“好。”
“等你这科幻电影杀青,是打算再接电影呢还是接回电视剧?”
“电视剧吧,”顾席用筷子夹起一束面条,“但我这次想尝试一下自己以往从来没拍过的电视剧类型。”
时轶认真欣赏了下他的美颜,二十八的人了素颜长得也就跟二十出头似的。
而他之前的电视剧都是比较正经大气的那种,上镜的妆容也都比较成熟。
嗯,看来这次可以考虑给他接部嫩一点的电视剧,试试看能不能打破另一个市场口。
“行,我挑好了就告诉你。”
早饭吃完,时轶径直送顾席去了机场。
在最后分别的时候,她打开手臂想给他一个兄弟般的拥抱。
他却装作被绊了一下朝后退了退刻意忽视掉她的动作:“那综艺再见了。”
时轶没多想,收回胳膊转成招手:“综艺见,千万别累着自己了。”
“明白。”
时轶回到工作室,非常效率地就和那综艺节目的负责人通好了气。
同时也知道了那负责人手里已经确定了一个常驻嘉宾和好几个飞行嘉宾。
于是第一期,就定了在一个月后开始。
而这一个月,时轶很自觉下了班就去陪阮渊走夜路帮他练胆。
但悠闲的时光对于一个经纪人而言,总是极度短暂的。
一个月飞逝,最后一晚她送了阮渊回到宿舍门口。
跟他正儿八经告别:“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和你顾哥哥一起去录制一档综艺节目。你呢,就趁着你那经纪公司还没给你安排什么通告,好好在学校里扎实一下基本功。要是想我了,在打电话之前可以先看看那个钥匙扣。”
阮渊在漫天黑色的树荫下低着头,轻轻嗯一声。
“来,抱一个。”她主动给了他一个爱的抱抱,还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回他并没有多挽留她,也没做出太多伤感表情,只是回抱住胳膊收紧,脸颊和她的相贴,不放过任何一丝能占便宜的机会,“再见,哥哥。”
“再见呀。”时轶心里感慨估计这一个月也和弟崽子呆的够多了,以至于他都不黏自己了。
目送她离开,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扣,迎着凉风轻轻勾唇。
随之吻上了那个玻璃小像,声音暗哑,“这小东西可不是为了来解我相思的,而只是一个预兆罢了。”
你是我的,不管你跑多远,你都只能是我的。
指尖划过屏幕,他转瞬拨出去一个电话,“我的活动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我都尽量尊重了你的意愿。”那头人道。
“什么叫尽量?”阮渊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错闪的教学楼灯光,眼睛微眯,身体在黑暗中颀长犹如傲立的松柏,“我们的关系,是互利共赢,而不是你主我次。”
“……你才成年,许多规划我得全方面考虑。”
“你也知道我成年了?”他慢条斯理,“如果我对你的安排有哪里不愿意,你知道我能做到哪一步。”
那头人沉默几许,才勉强发声,“既然这样,那我就全盘照着你自己的意愿来,但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阮渊低笑:“这么几年,你在我这里还有脸可以翻吗?”
“……”电话直接被挂断,料想那人是彻底恼了。
他却眉眼欢愉,对着空气幽幽道:“哥哥……再见啊。”
211、充斥神秘感的综艺录制
车子一直在环山公路上盘旋。
“听说这山还刮过一阵子的隐居风,但后来这边的政府进行了大整顿,就没太多人来了。”
车后座,时轶翻看手机上有关这座山的资料,时不时和身边人闲聊几句,不过也被车内的摄像机清清楚楚地给录制了进去。
“为什么要隐居?”
“说是要修行。”
“……”
良久,顾席饶有所思道,“我想到了一句话:隐,与其说是一种行为,不如说是一种心态,有勇气在世俗里活着,懂得欣赏,看淡红尘,无论入山不入山,都是修行人,都可以过着“隐士”生活。”
时轶看他一眼,笑起来,“你还蛮有境界哦。”
山势变得越发陡峭,窗外能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流水持续哗啦的声响。
顾席听她打趣自己也没有任何愠恼,只是并起两根手指竖在脑袋边上,正二八摆道,“那什么,个人观点不喜勿喷。”
“噗哈哈哈哈,顾席你可以啊,冲浪冲得都学会狗头保命了!”她热烈鼓掌,顺带问前面的工作人员,“这段可以剪辑掉吗,可能会引起非议。”
当明星,最怕的就是具体称述出自己对某一事物的看法,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某些“正义人士”给扭曲抹黑了。
“某些能增加热度的话,我们可能会保留,但你们大可放心的是,我们绝对不会恶意剪辑。”工作人员透过后视镜摆出张有些行业规矩你我都该心知肚明的脸。
时轶和顾席对望一眼,轻微耸肩,而后各自看向窗外欣赏风景不再闲聊。
既然免不了有些话会被拎出去造势,那么还不如干脆少讲点避免祸从口出呢。
眼前能见到的树木林也越发深邃一样望不见边际,绵延的山脉逐渐墨染,偶有山峰高耸起来,似乎直插云霄和天的蔚蓝都杂糅在了一起形成了个致命的漩涡,美不胜收让人始终无法移开视线。
“嘟嘟——”
半小时后下了环山公路,擦过一辆迎面而来的车辆,溪水声终于消失。
太阳被茂密的树林遮蔽,只洒下了些斑驳陆离的倩影。往前望去,是一条羊肠式的倾倾仄仄、弯弯曲曲的小路,坡度大概在65度左右。
“这里车不好走了,下来步行吧。”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工作人员忽然转头道。
正撑额在车窗旁边休息打盹的时轶闻言,一下激灵回来:“步行?”
“是的,行李你们不用管,等会我们会有专门托运行李的人帮你们转道送去目的地。”
“为什么要转道,我们不能也通过那个道直达目的地吗?”她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这档子综艺节目因为是番茄台首创自制,之前完全没有过先例,而负责人为了保持悬念感也不愿意向她们透露太多消息,只说是去山里体验一下城里人不能感受到的自由生活,然后需要他们完成一些任务。
所以从来没有参加的时轶在查询了半天视频资料后,也只能和顾席说一句咱们就老实听从节目组安排吧,毕竟热度摆在这,想着这节目组也不能太坑。
但此刻,她是真活得云里雾里,觉得至少这路必须要问个清楚了。
粗略看过另一档子慢生活综艺节目,人家节目组至少还会安安稳稳将嘉宾们都运到目的地。
怎么到了他们身上,半路就给卡住了?!
工作人员指指身后的摄像机大哥,赔起笑,“想要咱们这节目得有点特色,那首先上山之路就得夺人眼球不是?你们就权当这次上山是场徒步旅游吧。”
默默瞅了眼前面陡峭小路和它后面山坡的时轶:“……”妈的,想让他们一开场就累死不如直说。
“没事,走走也好,沿路更能感受一下这山里的新鲜空气。”顾席想得开,说话的功夫已经将花露水给她喷上了。
时轶只好弯腰将自己脚踝处卷起来的小半截裤腿给放下,怕等会被这山里猖狂的蚊子给咬死。
这山里的秋中,因着地势不平的原因,分阶段性的热和凉。
可能在走过某一段路的时候,那天气是无比闷热的蝇虫布满树叶,但下一段路,那天气可能就变得非常凉爽冷风飕飕往脖子里钻。
所以要到达目的地,这一路上就不可能少得了不停地穿脱外套。
不过时轶想着工作人员反正也和他们一起受苦,她便忍了。
一路,景色翻新,松树变成了细高的毛竹、杉树、水杉,一丛丛水杉撑开乌云式的枝丫,似乎快要流下绿波来。
就这么又废了大半个小时的功夫,这一行人才终于走到了山头。
叉腰停下时轶往远处望去,只见深山幽谷、泼墨森林,一直向远处延伸。
而此时,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二十三。
她的肚子早已饥肠辘辘。
“晚饭有人准备吗?”她扭头去找工作人员,却见那人累得舌头都吐出来了,刚爬上来一只手还抓着旁边身强力壮摄像大哥的裤边。
心里一下子就好平衡:这节目组狠起来果然连自己的工作人员都不放过。
“有、有的。”
那人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身材纤长的中年男人从山后头走了出来,长得一般不帅不丑,“我是这里的老宅租住者,你们可以叫我老默,晚饭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时轶便裂开嘴屁颠屁颠跟上去,暗道这节目组还是有良心的,至少还找了个专门的租住者给她们准备晚饭,就是不知道一个男人做出来的饭好不好吃了。
这下没走多远,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由老宅改成的民居。
只见小院里面有一小片菜地,外面的围墙是由一块块黄色的土砖砌成的,树枝搭建出来了一个围栏,里面养了三五只大鹅和十几只小鸡崽,旁边还有个推土车看上去满是灰尘。
不远处有颗参天的大树,下面放了个小板凳能供人乘凉。
总而言之,就跟乡下的房子差不多。
“你这食物可以自给自足,但水呢?我也没看见井什么的。”时轶在小院里面转来转去熟悉住址。
老默淡定看她在那边瞎转悠:“水是我下半山腰自己担的,我这虽然可以种菜喂鸡什么的,但别的食材也需要自己下山买。”
“你这画挺好看的。”顾席蹲在一副画前面,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柔软,侧面清瘦干净,一笔一画的轮廓宛若天工,不得不让人叹一句,他很美,美的不属于惊心动魄却能一点点渗进人心里。
时轶望过去,发现那画里面的主角正是那围栏里面的三五只大鹅。
全都呆头呆脑,憨态十足。
“老默你是不是学过?”她走过去,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