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最远的距离不是横跨大洋而是近在眼前
*
宏桥机场。
一个女孩一边拉着个大行李箱往航道楼出口走,一边将一顶布满了某国外知名运动品牌LOGO的简单款粉色鸭舌帽,扣在自己那挑染了几缕闷青色的头发上。
脸颊上戴着米白色的口罩,露出的眉眼十分素净。
但,左眉是断眉,在由内到外的三分之二的位置,浅浅一条白弧将其分裂开来。
右耳镶着颗并不显眼的耳钉,是个墨黑的十字架。
右手腕环着一串琥珀色的佛珠,身上有股子淡淡的檀木香。
跟常人在少女身上惯闻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原本的接机大厅还很平静,接到人的,有花的送花,没花的拥抱,然后带着走人。
但就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热烈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地响起,那些原本看似零散的人都聚了过来挥动起手中自制的红色小旗:“欢迎Bellily回国!Bellily!Bellily!啊!漂亮的星星!你愿流浪我们就愿陪你冲浪!”
她霎时刹车,没敢再跨出那最后一道安全围栏。
又在环顾了周围一圈举着应援牌的粉丝,将鸭舌帽往下压了压。
心里犯嘀咕。
没想到都这么低调回国了,还是走漏了消息。
也没想到,这些天天在油管上哭着喊着求自己回国的粉丝居然一个个都没跟她玩虚的。
还挺搞笑的是,以前自己身价起来了些都没怎么见到过几个这么热情的粉丝。
不过这下可好,连个朋友都没有带,此刻势单力薄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挤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越发缩小的的粉丝包围圈中,她终于决定带着行李箱往外直接撞去。
但就在这时,有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从外侧开了道进来,护在了她的两侧:“Bellily小姐你好,我们奉命来接你去3号门停车场。”
“奉谁的命?”她皱皱眉心,左边的断眉便显出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意。
“你最熟悉之人。”男人额外加重了个最字,似乎是不怕她不认识。
她不由垂眉,半晌轻轻嗯一声,但被粉丝的应援声完全覆盖。
不过行动胜过语言,因着她默认了这两个男人的相护,便一路走去了他们想要带她去的地方。
而刚出到3号门,就有更多相似打扮的男人从玻璃门后转瞬出现,将那些追随她而来的粉丝都拦了起来。
“Bellily小姐,这边。”
等到不再有嘈杂声音出现,右边男人抬手给她继续引路。
她却在看到了那辆静静不动的商务车时,步子微微顿了一下。
“Bellily小姐?”男人敏锐捕捉,往她脸上一扫而过。
“放心,我已经知道他是谁,肯定会过去的。”
她口罩下的嘴角淡淡上扬,但露出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
不动声色地,在走的过程中将手腕上的那串佛珠给摘下塞入了牛仔裤的口袋里。
“哗——”车门被拉开,一点淡淡的檀木香倾泻而出。
最末座,一个男人轻轻撑住额头闭着双眸眉色倦怠像是大累了一场而这累似乎还没有尽头,只是无边无际犹如飘着阵下不完的雪。
他的身形绝美,容貌早已过了青涩之时,岁月只在上面留下了成熟的痕迹。是翩翩君子,浊于世而依旧不染。
“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闻得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她。
对她的着装打扮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示,似是心中早已知晓。
但流转的目光还是将她的发丝都细细描绘了一番,带着家长般的关切。
深处,还有一丝丝情不自禁却自己不知的情动。
她的行李箱被拿走,于是直接坐了上来,和男人隔开一个座位。
“时间大差不差,反正毕业了就回来了。再说,你这不也知道了吗。”
他注意到她的疏远,也没说什么只道:“我还以为,你会全球游玩一遍。是Visa卡里的钱不够了吗?”
“够,只是我不想玩了,这两年都没回过国,在外面玩的也够多了。”
“那你有做好之后的打算吗?刚才那些粉丝是——”
“只是几个月前抽空给国内一部音乐电影作了个主题曲,没想到我带着口罩创作音乐的油管小号就被人翻出来了,然后……”她耸耸肩,有些颇感无奈。
“然后小火了一把,”男人浅笑摇头,“这就是契机,遇上就遇上了。所以,想做音乐人吗?”
“嗯,但我不想只做音乐人。”她还有的话在嘴边突然止住,只是用一双眼睛看着他。
他很快读懂:“双栖艺人?”
“嗯哼。”她的尾音一点上扬,是因为太过熟悉,哪怕隔了两年没有对话,有些情绪都能自然而然的流出,不过,是极浅极浅的。
“既然你都做好决定了,那我没有异议。毕竟未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
“嗯。”她低头看手机,让人瞧不出太多情绪。
男人沉眸想了想,“综艺,考虑吗?提前来个曝光,更有利于你复出。”
“那这综艺的噱头到时候是不是,神秘油管音乐人Bellily回国首秀?”
他低头一笑,许久不曾出现的宠溺味道又溢于言表,套用了下她刚才的话:“大差不差。”
“那随你安排吧。还谈着吗?”
他一时没听懂她的转折:“还谈着什么?”
“女朋友。”
“……嗯。”
“哦。那挺好。”
女孩将座椅往后放,不再开口,只是闭上了眼。
男人静静看她,良久也撑起额头继续补睡。
心里却滋味万千。
辗辗转转不得再眠。
于是睁眼,却只能看见睡得正香的她。
手机忽然震动,下一秒被他及时接起,压着嗓子提起精神不让对面的人察觉了疲惫去。
“会议十分钟后再开,我现在人在外面,一时赶不回来。”
“嗯,如果他们催,你就先安排人事经理进去汇报一下去年的营业额情况。”
“他来做什么?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去……”
专注电话的他,并没有察觉到女孩正在窥视自己。
而等到电话挂断,这商务车也停了下来。
他便往她那俯下些身子,想要唤醒她。
女孩却身子一绷自己醒来,也没管他悬在半空的手,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然后短短说了声再见啪地一下将门给拉上。
男人一愣,意识还没缓过来,便隔着车窗望见她自个跑到车后面将后备箱给掀开,最后扯出行李箱往单元楼走去。
独立,也不留情面。
就像,他不过是个载她一程的司机。
前座司机瞅着车上的时间弱弱发声:“那……”
“回公司。”他鼻息沉下来,指尖一点点触摸到自己的心脏。
原来,和她大洋相隔,还不是世上最远的距离。
最远的,是她就在自己身边,却不再愿意和他分享一点感情。
哪怕是任性,都不复存在。
“今天的檀木香,是不是重了些。”
车开了一段距离,男人忽然皱皱眉。
司机忙道:“日常用量,不敢多熏,可能是因为这商务车不常开,导致车里空气不是很流通,所以您才觉得有些重了吧。”
“……也许吧。”他想,还没准是自己缺觉出了幻觉。最近的事,真的是太多了。
撑额又恍恍惚惚起来,舌尖微动,一个叠词在其间反复研磨却没有发出声……
183、我们还能复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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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姐,明天有个广告拍摄,时间大概是早上八点半;后天有个品牌活动,要飞去乌江,持续时间两天;再接着是一期节目录制,然后是月底进组。”
助理小安翻看小册,兢兢业业汇报着本月行程安排。
周清韵捏捏眉心,嗯一声:“今晚没有活动了吧?”
“没有了周姐,您可以好好休息一晚,明早上七点半我来接你。”
“好。”她起身,红色风衣大摆起来,细高跟在地板上铿锵作响,犹如一个即将执行任务的美女特工。
而实际上,她也刚拍摄好一个游戏宣传片,在里面扮演的就是一个美艳却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
虽然这宣传片是古风,但这气场出来了,一时半会就还不能消去,跟她往日比较谦卑谨慎的作风差别不小。
小安收好小册跟在后面,忽然想,也许周姐骨子里就藏着这么一种冷艳杀手的性格呢。
“周姐,送水的来了,麻烦您开个门。”
两人还没来得及走到休息室的门那边,场务人员就在外面客气地喊了起来。
“我来我来。”小安连忙冲上去,将门锁给拧开。
只见一个大块头低着头扛着桶水进来,不由就后退了好几步。
“今天送水的咋换人了?”她挪到场务人员旁边,用胳膊撞撞,“前两天不是一个比较瘦的小伙子吗?”
“可能那小伙子有事去了呗,无所谓啦,只要打了电话有水过来就行,”场务人员挠挠头,“不过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刚要走,结果就听你喊有人来送水了,”小安往里面努努嘴,“周姐今天下午也渴坏了,现在又坐回去了估计就是想着喝口水再走。”
“周姐今天的杀手装扮真的是美绝了!那脸!那身材!就算站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头,那也是响当当的了!”他露出痴汉相。
嗓门不小,完全能让休息室里面的人听见。
换水的大块头后背微微一僵,随之将那桶水啪地一下装进了饮水机。
周清韵低头笑笑,懒懒散散将自己的包给开了,想要摸个东西。
但等摸出来了,随手一摇不免轻轻呷唇:“哦豁。”
“周姐,你这喷雾剂是不是没了?”小安眼力见很好,连忙道,“等明天我再去给你买一个,还是一样的牌子吗?要不要考虑换个国外牌子试试。”
“不用,这个牌子就很好,”周清韵扔了空瓶进了旁边的小筒,“其他的我都试过,都不如它好用。”
说来讽刺,有钱了,但很多昂贵的东西反而达不到廉价东西能给的效果。
“我这有。”低沉的,掩着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颤音,从大块头嘴里发出。
周清韵不由看过去,单瞧见他背对着门的几许侧颜,眼神就一下惊异。
没等小安问一句有什么,她便立马起身让这场务人员和助理出去,“我看这送水的人有些意思,想和他聊聊,小安你就在外面等我吧。走远了也没事,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砰。”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
小安和场务人员面面相觑。
“那个送水的说啥了?咋就引起了周姐的兴趣?”他又挠头,感觉那处都要秃了。
“这……我也想知道,”她做出思考状,最后还是摸摸下巴,“算了,咱周姐可能就是不走寻常路。怕是太久没和普通人聊天了,所以心痒痒。”
“我也是普通人啊,周姐咋不看看我?!”他表示不服!
“去你的吧!我说的普通人就是彻头彻底的圈外人!”她径直撵他离开。
休息室内,诡异安静。
大块头杵在饮水机旁,蓝色的水桶里水纹巨震,就犹如他此刻的心海。
“你可真是为了接近我不择手段啊,怎么,这次直接扮送水工了?”周清韵突然冷嗤一声,“陈谚,你不觉得你这样跟那些偷窥狂没有任何区别吗,真恶心。”
“我跟他们不一样,”他死死捏了会掌心,而后松开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抹圆滑,“小欣,你之前落在我这的那瓶鼻炎喷雾剂过期了,我现在还给你一瓶新的。”
她盯着他,猫眼微微眯起,闪着不可名状的光。
半晌弹开手心,红瓣动诱惑般地:“来,给我。”
陈谚咽咽喉咙,一步步往前,只感觉自己坠在悬崖口,但凡走岔一步,就能粉身碎骨。
可是前面是她,便全然不顾。
喷雾剂终于到了周清韵手里,连带着的是他的指尖,抖抖划过她的肌肤。
“小欣……我……我好想你。”
自从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后,他就已经苦追了她快要五年。
其间,局子就不知道被扔进去了多少回,罚款关押更是数不胜数。
最后一次,差点就因为尾随罪要入狱了。
周清韵收拢掌心,将其放在膝头,然后腾出手惯常点燃一根细烟,抿一口,抖了抖,好整以暇地斜睨着他,“想我做什么?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知从哪一瞬间淬出勇气,“我们还能复合吗?”
“噗嗤,”她翘起二郎腿,用脚尖拨了拨他裤腿,嗓音柔柔磨砂,“你这里面穿的,还是保安服吧。”
陈谚一震:“你怎么知道?”
“下次伪装的时候,最好将最外面衣服的第一颗扣子也扣上,免得太容易露馅。”她有条不紊地继续抽一口烟,表情是不加掩饰的奚落。
他闻言默默将第一颗扣子扣上,哪怕它卡住了自己一部分喉咙。
“我需要工作赚钱。”
做过保安,自然会再优先选择保安。尤其是在总跟着她流动的情况下,更会选择得心应手的。
但他知道,保安这个职业,很多人都瞧不起。
“这能怪谁呢?是你自己当初不好好上学,才没考上大学,甚至连高中都没毕业。”周清韵咬了咬烟口,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很奇怪的是,后期你不是已经在努力赶上来了吗,怎么高考还考砸了。”
她和他玩笑约定过,要上同一所大学。
但是那所大学,是一本。
184、曾经……陈谚也是个光芒四射的人
而以他当时吊车尾的成绩,正常来说是想都不能想的。
所以她在心底想着,只要能在一个城市就好了。
可在高二期末考后,他突然疯了一般的学习,累了就在储物间里抱抱她,说自己一定可以追上她。
她就这么看着他的成绩涨上来,在喜悦下又哭又笑了好几次。
“因为我住院了。”陈谚蹲下来,将手放在她的膝头,距离那喷雾剂不过半截手指的距离,想要低下额头枕枕。
可那膝头却并没有给他再多一秒的时间。
周清韵直接撤开腿,将还在燃烧的烟头对准他语气冰冷:“离我远点。”
住院?
笑话。
当时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住院了。
“我真的住院了!”他不顾被烫到的风险扯住她小半截露出来的白皙脚踝,“小欣,那天我偷到家里的钱之后就想给你送去的,但是——”
“但是什么?!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她一只手已经暗中捏紧了那喷雾剂。
“是真的!”他飞快掀起右腿裤管,内侧一条蜿蜒丑陋的旧长伤疤赫然醒目,四周还有无数细小的宛若是擦伤的伤口,看上去皆是烙印进骨头的深度,“你看,小欣你看,它们就是证明!是我那天从楼梯上滚下来的证明!”
周清韵的眸色有一瞬凝滞。
指尖微动,但很快克制般地捏紧。
“滚个楼梯下来就住院了?”她笑,讽刺,“你这身子骨都是塑料做的?”
“我妈发现我偷钱便在后面使劲追我,我一时心急踩空了个楼梯,头撞到台阶上人直接就昏迷了。等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两条腿都骨折无法走路了。”
陈谚说着又用力抓住她的脚踝,仿佛是生怕她下一秒会再次消失在他的眼前,“我妈收掉了我的手机,一天24小时严格看守我,不让我有一点机会和你联系。我那腿又没有办法移动,就只能一直熬一直熬,直到熬到有一天我妈疏忽了,我就马不停蹄坐着轮椅去找你。但你的家已经住进了我完全不认识的人,而那新的租客告诉我,说你带着你妈妈离开了这个城市。”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此刻的陈谚,坚毅的双眼里,泪水一层层打湿下眼睫。
他没有哭腔,是咬着牙在说话。
周清韵微微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储物室里,倔强地抱着她说自己一定能追上来的毛头小子。
陈谚……陈谚……
在校园里,也曾是最耀眼的存在啊。
年轻活力而又张狂,只是因为想和自己好好在一起,就收敛了太多太多。
他知道的,她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对异性。
她的胸口开始一点点起伏,隐匿于红色的风衣之下。
其实过去的事情讲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
原来,在高考前两个月,自己母亲病重之际,陈谚在承诺要筹钱后人间蒸发,他爸爸找过来说的。
‘我儿子不想再和你们这种差劲的家庭有任何关系’‘人要有自知之明,你除了成绩好些,哪里还配得上我儿子,我儿子也只是想和你玩玩而已,要钱可就算了吧’‘他要面子不愿意和你当面讲清,就只好由我这个当爸爸的过来了,我也是不想你这么个耗不起时间的女孩还傻傻地等着他’‘我心善,这点钱就给你拿去过日子吧,但你妈妈我是救不了的,没那么多钱……’
这些话,通通都是假的。
只是当时天真的自己全都信了,便恨了陈谚入骨,只想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他。
同时也为了病重的妈妈能够有一线生机,没有参加高考,她便离开了那个土生土长的城市,去了个医疗设备更好的城市。
而在那里,她的黑暗人生又一次卷土而来……一点点拉她进了地狱。
想到这里,周清韵腾地起身,将手里的烟掷在地上,离他的脚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然后将手里的喷雾剂狠狠砸去了他的胸膛:“以前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提的!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破镜重圆?你瞧瞧你配吗?!”
陈谚呼吸加快,下颚晃动起来。
一个不配。
让他所有的坚持,此刻看来都显得很是可笑。
但还是没有放弃:“我要了你的第一次,这辈子就要为你负责。如果你觉得我不配,那我就辞职,去拼更好的工作,小欣,只要你愿意等我,我一定能——”
“做梦吧你!陈谚我告诉你,我们这辈子都完全不可能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都谈了多少年了你不可能不清楚。”
“可是我感觉得出来,你对他根本就没有那么爱。”
“我爱不爱关你什么事?”她忽然勾了唇,一双猫眼妩媚异常,“哦对了,你是觉得你要走了我的第一次是吧?”
陈谚心底莫名一慌,下意识不想再让她说下去:“小欣——”
“其实那天你根本就没进去!我的第一次,也根本不是你的!”
她我行我素,几近狠厉地将这话给倒了出来。
宛若一座大山,压毁了他强撑起的一根稻草。
“不……”
“是不是一下子就觉得不值得了?”她又笑起来,这次却像是自嘲,但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是……给你这个男朋友了吗?”他艰难开口。
“是。”完全没有犹豫,她扯扯自己风衣角便准备离开。
所有狠话讲完,这个故事就该翻篇了。
这辈子,她都和他无缘了。
“只要你还没和他结婚,我不管你第一次是不是我的,”陈谚闷着声,笔直壮硕的身子犹如一面墙裂开一道道细微的缝隙,“我都不会放弃。”
周清韵背对着他,眼角逐渐发红,死死咬起下唇,“我马上就会和他结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配就是不配!这辈子你都只会是痴心妄想!”
“砰!”
休息室的门被重重关上,一股极度厌寒的风刮向他,像萃了冰的刀片铺天盖地。
陈谚仰头,不让自己再露出卑微神态。
所有卑微,他双手捧给她看就已经是放弃了全部的自尊,就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曾经……他也是那么光芒四射的一个人啊。
185、谢霁已经在透支自己的命
会议一直开到了凌晨两点才结束。
撤掉PPT,男人俯身整理会议桌上的文件。
参加会议的人陆陆续续散去,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秘书弯下腰靠过来:“谢总,剩下的我来吧,您回去休息就好了。”
这几个月以来,正祁娱乐有限公司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同行打压。
不仅旗下诸多艺人被一专业狗仔频繁爆出黑料,在某些方面的营销手段也受到了大众的质疑,风评一度跌落谷底。
但她心里很清楚的是,谢总最大的压力并不是这个。
而是——
刚刚打着关心哥哥身体妄图来参加会议的谢殊,谢老板。
由其接管的正祁高奢珠宝公司,近期的营业额比正祁娱乐公司要高出了好几个百分点。
要放在平时,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那就辛苦你了。”
谢霁眉眼间的疲惫遮掩不住,强撑的拓拔身姿下是血管微微收缩发出警告。
头部有如同潮水般的阵痛时不时袭来,耳朵也会随之带起些许耳鸣。
连续数月的高强度紧急开会分析与公关,就算是铁打的身体,到了他这个岁数,也再难如鼎盛时期那般能撑。
“我给您叫司机。”说着,秘书已经拨了号。
她的职业素养不允许自己有多余一点的时间浪费。
三分钟后,一直候在办公区域外面的司机就出现在了会议室外面。
不用再被多交代,他便自发上前搀住了撑在办公桌上的谢霁。
“还请谢总回去后一定要及时休息,”秘书在门口关心道,“老话说的没错,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四十岁尚还不到的年纪,明明应该是人中的极品,物中的梅、兰、竹、菊、枫、松。
但巨大压力下的谢总却已经开始透支起自己的生命。
这一点她看在眼里,也难受到了心坎里。
跟了他这么多年,她知道再这么下去,他的身体早晚得亮红灯。
谢霁微停脚步,给她递过去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好。”
下到停车场找到车。
司机帮忙调整好车座供谢霁躺下,然后坐回前座将车子启动,就准备送他回去。
但当车子刚出停车场,后座突然传来了一阵手机震动。
他扫过前视镜,便看见自己的老板随手将其接起,摁着太阳穴连名字都没看:“喂……嗯,我知道了。”
十几秒后,新的指示从后头响起:“去清韵的私人住宅。”
“好的。”应话声响起,但他心里是沉重的。
对于老板和他女朋友,他一直觉得这两人就是貌合神离,与其说是男女朋友,不如说是搭伙过日子的。
而现在这个点过去,要么是为了应付些什么,要么就是周小姐出事了。
打好右转向灯,他踩起油门在几乎无人的车道上飚速起来。
于是不到十分钟,他就停下了车子:“谢总,到了,您快上去休息吧。”
谢霁勉强抬起眼皮,嗯一声,撑着精神跨步下去。
只是在刚直起身体的那一刻,头晕目眩得有些厉害。
于是在黑夜的保护下,他放松了些身子,向来完美的背影竟染生出了几分踽踽独行之感。
不过在按亮那别墅对讲机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常翩翩温润的模样。
门禁很快通过,他进入客厅在玄关处换好鞋。
这个别墅好几年也没有任何变化。
分明的建筑线条,抛光冰冷的瓷砖,完全不会给人任何家的感觉。
但这次,有些许不一样的是。
这个别墅的女主人,正伏在客厅玻璃几上熏醉。
旁边两瓶红酒,已经被饮掉了一瓶半。
还有半瓶,流泻在了瓷砖上,是玻璃质感的深红色。
“清韵?”
听到有人召唤,周清韵从臂弯里探出了些头,猫眼弯出浅淡的弧度:“你怎么来了?”
“你助理小安说你一回来就喝红酒,她怎么劝你都没用。”他拾起那个倒掉的红酒瓶,放回玻璃几上,动作温脉。
她咯吱咯吱笑起来,一反常态有些小孩气:“难怪我之前怎么赶她都赶不走,但她刚才自己打完一个电话就走了,原来是叫了你过来。”
“她也是担心你,听说你明天八点半还有个广告要拍。”
“噢……广告,”周清韵弹起自己的五根葱玉般的手指,瞅了又瞅,“广告是什么啊?拍了我就能有钱吗,就能买好多好多东西吗,就能让所有人都看得起我吗?”
“清韵……”谢霁叹口气,坐在沙发上,替她盖上一层薄毯,“你醉了,去睡觉吧。”
“我醉了?”她捏捏自己的鼻子,又碰碰自己的眼皮,“那我这眼睛,和这鼻子,会不会也醉了,那我能不能将它们都扔掉,再找回来我原来的那两个。”
“整容不可逆,你再也不可能将原来的模样找回来了。”
“找不回来了?”她的鼻尖已然红了起来,说不出来是因为外力还是内部的材料,但看上去无辜诱惑的很,“是哦,找不回来了,我也不想再回去了。嗯,不要回去了。”
前言不搭后语。
谢霁想,周清韵何止是醉了,更是醉糊涂了。
竟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醉或不醉,都这般孩子气。
不过,那也只是没长大之前了。
而现在……只剩下了距离感。
“谢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忽然掀开薄毯,整个翻身后背撞到玻璃几的边缘上,好像也不知道疼,就这么直直对着他,眼神说聚不聚,说散也不散。
“记得。”他嗓子发干,是整整开了数小时会议的后遗症。
周清韵似乎能察觉到,便隔空竖起一根手指,神态认真极了,“你别说了,我来说。”
他忍不住笑了笑,感觉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好,你来说。”
“第一次见面,你救了我。不,准确地来说,你救了我的尊严。”
“那天好热啊,但夜总会里面很凉快很凉快,感觉都要把我给冻坏了。不过我不是去里面工作的,而是为了去找一个人的,不不不!他不是人,他就是一个混蛋!”
186、羞辱,是极度的羞辱
“那个混蛋,那个说只要跟我过一次夜就会付我钱的混蛋,竟然嫌弃我那方面哭的厉害而且不够主动,让他玩的索然无味,不仅当天没付钱之后还躲在夜总会里头不出来,看到我来就想把我扔出去。”
她神情迷离,眸面上看不清是什么雾气,一边说着一边死死咬唇,使之生红一片,似乎都要破出血来。
羞辱,是极度的羞辱。
原本以为自己的第一次已经给了陈谚,但当那混蛋进来的那一刻,那撕心裂肺的痛,让她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最终搅了那人的兴致。
“可是我需要那笔钱啊,那笔救命钱啊,我妈妈还躺在医院重症室,医生跟我说她再不动手术就活不过半个月了。于是我去找他,赖在夜总会死也不走,大喊大叫想着大不了鱼死网破让他这在外偷情的事情暴露。”
她烦躁地在空中晃起纤瘦的两条胳膊,终于还是将嘴皮给咬破了。
谢霁前倾了些身子,将那被掀开的薄毯又盖到了她的大腿上。
“他扇了我一巴掌,又踹我使我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而这时你从一个洗手间里出来了,在看到我的时候,有那么几秒,就几秒,很短暂很短暂的怔愣。竟也没直接离开,而是阻止了那混蛋对我继续恶语相向和以脚相踹。”
她忽然安静,很努力地回忆。
“但是,你也只是做到了这一步,就走了。哈哈哈,你什么都没有问,你就走了。我原本还以为……以为你会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为你那个时候会像个神一样全身心拯救我。”
周清韵说到这咳了咳,眉毛有些难受地皱起,似乎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脊梁骨那传来的疼痛。
“不过你没有哦,你长得像神仙一样,但你没有做神仙该做的事情。可我那时候还是很谢谢你,因为你是那个夜总会里,唯一出面来挽救我尊严的人。”
谢霁掐自己眉心,半阖下的眼珠里血丝拢团,并没有说话。
“可是我好没用啊,你给予给我的那点尊严,很快又被我败光了。为了我妈妈,那半个月我还是去低声下气求了那混蛋十几次,却也被他作践了十几次,最后走投无路下,我选择了去当会所公主。”
“你知道的,说好听了是公主,说不好听了……哈哈哈,说来巧的是,在我去的新夜总会里,你居然也在。”
“就在我已经破罐子破摔,忍着犯呕的冲动要和那新上门的客人在洗手间外接吻的时候,你突然出现推开了他,接着问我,我还想不想好好活着。”
“我说,我当然想好好活着,但我更希望我妈妈活着,如果我妈妈死了,那我也不想独活了。”
“抱歉,”谢霁终于出声,“即使我后面动用了一切医疗手段,也还是没能让你那癌症到了后期的妈妈挺过三年。”
“不,三年,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件事了,”她嘴角扬起一抹柔情万千的笑,伴着刚咬出来的一点血,反差强烈,“在这三年里,妈妈看到我的人生过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正常,她就算在走的时候都是快乐的。”
“我很谢谢你其间为我做的一切,出钱救我妈妈,出钱让我整容成我想要成为的样子,动用人力销毁我所有的黑历史,最后还招揽我成为了你旗下的艺人。”
“所以当你过来说,想要和我组成假情侣的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这是一次绝好的报恩机会。虽然,虽然我也分析了一下自己能得到的好处,不过你一定懂的吧,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明白,”谢霁神情淡然,“人总是要长大的。”
尤其是她这种,经历过最极致绝望的女孩,自我保护意识便会相当严重。
“但之后我也知道了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拉我出地狱。那时候才满17的白姝高考刚结束就来公司做前台,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普通招进来的暑假工,但只有我看得出来你每次经过前台和她对视的眼神,都是很柔情的。”
“巧的是,当我们的情侣关系曝光于众的那一天,白姝就辞职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你的情绪也都不是很好。”
“于是我就知道了,原来你救我,是因为她的眉眼长得和我原来的很像,不过站在你的角度,应该是我原来的眉眼生的像她。不过当时,我还不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你们的关系一定不简单。而真的弄清楚一切,还是在你为了那部戏来找我的时候。”
谢霁靠在沙发上,也不再保持最佳状态,只是将掌心搭在额头,嗓音疲惫沙哑,“原来你这么早就发现了。是的,正是因为你原本的眉眼太像囡囡了,我实在看不下去才决定出手相助的。”
那天,当看到周清韵被男人扇巴掌外加欺辱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自家囡囡在朝他呼救,于是身随心动,出手帮助的速度都惊讶了他自己。而后来看到她堕落,他更是觉得悲哀,又在听完她述说的往事后,最终决定了好人做到底。
“很可惜啊,在初次见到白姝的时候,我就已经换了张脸。若是还保持原装,料想你应该会对我更好吧。”周清韵踢掉薄毯往他旁边一坐,声线轻而慵懒,吹动他的耳廊。
谢霁坐怀不乱:“你不是她,哪怕眉眼再像也不是。这一点我想你也心知肚明。”
“哈哈,我就开个玩笑,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你难得发发善心就已经很难得了。”她勾勾他的衣领,“所以啊,我还是不后悔整成这样,因为只有这张风情万千的脸,才足够供我驾驭更多人心。”
“我尊重你的想法,但并不一定赞同。”他伸出手将她微微推开。
周清韵陷入沙发内侧,半晌忽然若有若无叹口气,“考虑结婚吗?”
谢霁下意识偏头看她,觉得她现在的神经可能比较飘于是又重复一遍:“结婚?”
“嗯,结婚。扯张结婚证,然后继续各玩各的。”
她说话的样子像极了没有醉,但酒嗝一个没停。
“我并没有考虑过结婚,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想法,那可以和我解除假情侣合同恢复单身,再找个和你目的一致的人结婚。”
他没有奉劝她认真谈个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因为觉得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毕竟一个从那样的痛苦中逃脱出来的人,料想很难再做到对人敞开心扉了。
“你没考虑过?”她却噗嗤笑起来,“是真没考虑过还是考虑对象不是我啊?”
“是真——”
“那白姝呢?你家囡囡。”
187、我配不上你了
“你太醉了。”谢霁避过这个问题,看了眼手腕上的卡地亚表,“都这个点了,你必须要休息了。”
“我是醉了,”周清韵往后仰了脖颈,勾起花掉的红唇笑得颓废,“但有的人,没喝醉也是醉的。”
他正叠着薄毯的手微微一滞,终于弱不可察地嗟叹一口气:“清韵,你的暗示我不是不懂,但囡囡两年前跟时轶告白失败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
“所以?”她支棱起左边脸颊对着他,眉眼弯弯,圈着匀称的白皙双腿,就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孩。
“所以可见,我当初的预想便是对的。囡囡……她原本的世界太小了,小到只有我一个,所以再也看不到别人。而只有当我退出她的世界,她才会发现,原来世上还有像时轶这样吸引她的男孩。他们年龄相仿,青春活力,大可以在灿烂的年纪谈一场盛大的恋爱。”
他语调缓慢,表情复杂。
预想成功,本该感到平静。
可是,有些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正如颜色相近的数万根细线被拧成了根绳,人就算再努力地想要用针去挑出其中一根,也只会是有心无力。
而他对囡囡的感情也是这般,因为太深太紧以致无法厘清。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克己复礼,当个合格的长辈在合理的范围里保护她并对她放手。
周清韵伸出手指在沙发皮上划了划,语气悠悠长长:“都说年纪不是问题,可是年纪摆在这里,人的思想和境界的确也就完全不同了。谢霁,不自私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但如果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我就希望你能坚持并承受到最后。这样,对你和她都好。”
他不由又揉揉太阳穴,只觉得什么气流侵入,一直堵到了肺泡里。
外界的看法从来都不会影响到他,能影响到他的,只有他自己。
可一旦自己动摇了,那就算别人多么支持他,也只会是于事无补。
便如此刻,周清韵的话非但没有让他更加坚定,反而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空落。
可是……这动摇是从何而起的呢?
难道,是从囡囡给予了自己前所未有的距离感之后吗?
深深呼吸一口飘着红酒馥香的空气,他转移话题道,“你也三十了,如果真的想结婚,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想耽误你。”
“别急着给你的人生安排好所有的结局,也不用替我着想,”她倩笑起来,晃着晃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挥挥手臂往卧室走去,“好了,晚安。”
“……晚安。”
悄然的夜,寂冷的客厅,撒掉的半瓶红酒在里面显得刺目狼藉。
谢霁看看手中叠好的薄毯,终于还是将其摊开盖在了自己的膝头。
有些冷。
也不知道是没关紧的落地窗那飘入的晚风,还是身体免疫功能下降不受寒。
睡意很快如同出笼的飞禽,衔着灰色梦境这块变质的肉朝着他急速撞来。
顷刻,谢霁就卧在沙发上睡着了。
只是眉心始终微微拧着,舌尖发出含含糊糊的叠音。
一直到了后半夜,天空远方翻出一抹鱼肚白。
他险些摔下沙发,身体本能一缩,清晰的二字才终于破世,“囡囡!”
与此同时,周清韵坐在卧室窗台上,美目微睁眼眦带着潮湿的红意。
一宿未眠,还反反复复抹去了不知道多少分量的眼泪。
臀部忘了塞枕头,直接坐在寒冷的窗台上面,让她的寒毛不断竖起。
耳边突然响起客厅的呼唤声,又闻得远处一声高昂的鸡鸣。
她缓缓转移了视线往别墅篱笆外望去。
一个身强力壮穿着保安服的男人拎着小水桶出现,给她空运而来的山柳兰进行灌溉。
很短的时间后,他便将小水桶藏在一株树后,开始自己每日的别墅群巡逻工作。
这别墅群间隙大,若是徒步巡逻一次下来,少说也得一个半小时。
原本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会选择配对一辆小电瓶进行巡逻。
但这物业要求高,说因为是私人别墅群,为了避免影响到户主的休息,所以明确禁止使用电瓶等巡逻工具。
因此来这的保安,没有哪一个是上了年纪的,不然光是每天两次的巡逻,都得够呛。
不过虽然辛苦,但工资还是很可观的,要是能稳定干个一年,跟白领也差不多了。
此刻,周清韵坐直,怔怔地看着那保安越走越远。
脸颊不知何时,又滚下了一行泪,不清,掺着淡淡脂粉和黑色眼线液。
看上去像个魂不守舍的女鬼。
“我好脏……”
低头,她开始狠狠搓着自己的大腿,直到出现了斑斑淤红。
“好脏……好脏……”
呜咽声溢于言表,她猛地捂住脸。
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然是给了一个有夫之妇,一个在外面专门偷情还赖着不给钱的瘪三!
“陈谚……陈谚……”
周清韵抓住了窗台下方的黑槛,一点点用力,任由其卡进了自己的掌心肉。
一字一句咬着舌尖,“我配不上你了,我的野心也不允许我再回头。”
从前就算误会重重,她也从来没有否定过他们之间的美好过往。
而如今误会解开,她更是视他为不可再玷污的存在。
像她这种人啊,可以去祸害那些跟自己一样不干不净的男人,或者对她完全没有心思只想和她保持利益关系的男人,但是陈谚,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转身去拿手机,她快速拨号。
那头占线许久,才有人呼哧着音接了,“这是哪个美女天还没亮就来想我了啊~”
“……是我,周清韵。”
那头顿了一下,随后传来什么东西被推搡到一旁的声音,“哟,竟然是嫂嫂这神仙人物来找我了吗?”
“你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她思忖道,“旁边……”
“你们先出去,”男人隔空说了一句,又回到手机边,“好了嫂嫂,现在可方便了呢。”
周清韵没忍住,扶着胸口神情有些恶心。
又是多P。
这人这么多年了怎么都没有那尽人亡。
188、阮渊十八岁大生日
“你这嫂嫂叫的生疏了,”压抑下不恰当的情绪,她语气清清淡淡,“是不是该多叫些练练?这样才显得更像一家人。”
“……嗤,”他低声笑,浪浪荡荡的样子,“好的啊嫂嫂,但你真的只是想占我口头便宜吗?或许,你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呢……”
“我想要的,你心知肚明。所以,交易做不做?”
“嫂嫂真是个痛快人,我可真是喜欢。”
“你的喜欢让我受宠若惊,还是不需要了。”
三言两语,他们很快达成共识。
挂断电话,周清韵的神情并没有多轻松,眉眼闪过歉意,“对不起,谢霁,你不愿意和我结婚,不愿意和我将戏演到底,那我就只能牺牲你的部分利益了。但你放心,目的一旦达成,我绝对不会让谢殊再有任何可乘之机。”
交易,永远不会只有一方得利或者一方受损。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和谢殊彼此牵制。
可以说,她的存在能令谢殊撬动正祁娱乐的一角,但同时也会给他自己的高奢珠宝公司埋下隐患。
*
时轶花了整整两天的功夫,才终于将手头上的事情暂时清理一空。
顾席近期进组了一部科幻电影,前期戏份不重,所以身边有个助理就已经足够。
借着这功夫,她又好好在出租屋里补了半天的觉,才摸着手机打算订一张回C城的飞机票。
但一个电话忽然不期而至,竟然是阮渊的。
她懒着身子接了:“刚巧我在订飞机票了你就打电话过来啦。”
“飞机票?”阮渊那头像是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笑话,“哥哥在订飞机票?准备飞去哪?”
“C城啊,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去给你庆祝十八岁大生日!”
“……”良久,他哽住些音,似乎是受创了,“哥哥,我大学都快军训完了。”
“这跟你大学军训有毛线关系,等我回去找你啊。”
都秋中了居然才快要军训完,这大学开的可真够晚的,这是时轶唯一的想法。
“哥哥……你忘了吗,我大学考到了哪里。”
“不就——”时轶一个急刹车,鲤鱼打滚坐了起来,“卧槽!好像是A市央影?!”
擦咧!那她俩岂不是都在A市!直接出门打个车就能到了?!
“我之前听过一个故事,”阮渊似乎在走路,擦过风声他的声音都轻飘飘的如同棉花,“有早教班的老师询问爸爸他女儿多大了,他说已经两岁了,于是那老师给他女儿排好了早教课,结果等周一那女儿被妈妈抱来一看,才一岁多一点,最多只能爬。老师惊讶问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她很是无语,只道自家男人对女儿太不上心了。”
时轶吞吞喉咙,只能嘿嘿嘿。
“那啥,这工作室开的我头晕脑胀的,好几个月我人都像是活在梦里。”
嘤嘤嘤,先不说这忙是真的,就她爸爸之前也是这样的嘛,明明自己都要高中毕业了,结果那天班主任短信通知说要邀请家长到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妈妈上班去了,他还问自己高几了,教室在哪,坐在前排还是后排。
真的是神仙爸爸了!
想想自己女儿这大高个,也不能坐前排吧!
“哥哥,无论如何,你都伤害到我了。”他直截了当,半分面子也不给她。
时轶连忙将床面拍的啪啪作响,“你听,我现在就在换衣服了,我下午就过来找你!”
阮渊那头才唔一声,“今天下午哦。”
“对,我提前过来看看你学校,也看看你军训,晚上再在附近订个小包厢和蛋糕。”
他似乎笑了笑,声音软成了糖,“那哥哥快来,等会军训结束,会有好多社团过来,我想你和我一起选。”
“社团?”她眼前一亮,“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玩社团了!”
想她当年在大学里面,那也是风云人物啊,哪个高逼格社团没有她插过一脚的!就那一手架子鼓,可不就是在社团里面学的!
“哥哥玩过社团?”阮渊忽然提出质疑,“你不是没上过大学吗?”
时轶一头撞到了衣帽架,于是嘶地一声:“没没没,这不是听说,大学里的社团有的很有意思吗?”
“噢……那我等哥哥。现在门卫那边管的不严,你可以说自己是学长然后直接进来。”
“好嘞。”她开开心心将电话给挂了,揉揉自己额头上的一个小包,开始铺床换衣服。
其实完全可以现在就走的,但是外卖都已经订好了,绝对不能浪费。
就这么刷着手机吃着外卖,磨磨蹭蹭等到下午两点半过后,最热的时候过去。
时轶才伸个懒腰,冲去卫生间又最后收拾了自己一遍。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肤质光滑,五官没有一处致命,唯一的毛病就是太雌雄莫辨,喉结很小,不强势点就容易让人瞧出女气。
她又摸摸自己的胸口,有些软,是发育的痕迹。
这药终究不是永久性的,而且很明显,身体有了耐药性导致它的药效越来越弱。
叹口气,她从衣柜里翻出了那件买了一直没用过的束胸,给自己整了上去。
对于阮渊这种聪明而敏感的孩子,她必须得保证自己不会再出纰漏。
“再坚持坚持!就能滚蛋了!”时轶对着镜子捏拳给自己加油鼓气。
原本,她以为那面试经理口中说的,将阮渊正常养大,是养到十八岁。
但今天就是他十八岁的生日了,脑神经里也没蹦出来150屁点音。
所以可想而知,她绝对不是只将阮渊养到十八岁就好。
再细想,没准是要将其养大到自己这号角色在书里挂掉的时候。
也就是阮渊二十一岁,在原著里将“哥哥”给开膛破肚的那天。
“还好我这角色是死的最早的,”时轶忽然庆幸,“不然我还得熬几年。”
太不容易了!难怪这BUG修复公司的薪水这么高!坑爹啊!这一个任务做下来就快累死她了,还只是现实里半天而已!
“我估计我回去后当月撑死再接一单,”她翻个白眼往门外走去,“月末分红和年终奖再高也别想再诱惑我了!”
189、怎么又长高了?!
打个车,不过二十来分钟,时轶就站在了中央电影学院的校门口。
挡光抬头望去,见到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第一感觉——大气;第二感觉——历史悠久;第三感觉——也没想象中那么高级。
不过时轶摸摸自己的下巴想:那是因为高级的俊男美女都还在军训,所以不够养眼。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学校嘛,尤其是主攻方向是表演类的学校,智商已经摆在这了,剩下的也就是拼学生的颜值和身材了。
噢,当然,也有修养,这是一个学校能否走的更远的必要条件。
走近门卫室,她为了显青涩有意将刘海往下放了放,随之扬起一个自然的微笑:“我是上一届学长过来参加社团宣传的。”
“学生证出示一下。”无情的索证机器。
“……”时轶抓狂,这跟阮渊说的咋不一样!说好的现在管的不严呢!
“没带,我是跟着大部队来着,中途去买了瓶水。他们是不是都已经进去了?”
门卫大叔瞟她几眼,终于还是选择了放行,“你要长得丑我就不敢放了。”
得,时轶差点给他倒竖拇指,这大叔怎么能这样捏,太看脸了吧!虽然她还挺喜闻乐见。
就这么浑水摸鱼进了校园,她怕那门卫大叔生疑,于是坚定不移地朝着南方走去。
而等到那门卫室彻底消失在了身后的拐角,她才停下,努力找指示牌。
三条岔道,中间是一个大大的花坛,紫色的小花在里面被直射下来的阳光晒得有些恹巴。
时轶见此,忍不住润了润喉咙,感觉自己都有些焦了。
该死,因着之前白天都窝在开着空调的工作室里,只有晚上才出门,她就以为这A市的秋中很凉快了,但没想到,下午还是能晒死个人。
掏出手机,她果断点开地图。
但在即将敲下字的那一瞬间,她一激灵:“卧槽,小渊子没跟我说他在哪军训啊!一个学校这么大,好几个操场,难不成我要一个个找过去?!”
左思右想,她躲到了树荫底下准备逮人问路。
但十几分钟过去,她感觉自己的头顶只有一行乌鸦嘎嘎嘎地飞过。
“嚇。”时轶胸腔里迸出一口短气,撸了把并不存在的袖子,最终打算徒步探索。
“快快快,他们都要军训完了!”花坛旁边突然蹿过去几个人,神情焦急,手里还揣着不少散页。
“哎哎哎!”她立马奔过去,“你们是要去参加社团宣传吗!”
“对的,你是?”
时轶做出失策懊悔状:“我过来看我弟弟,但忘了问他在哪里军训,结果现在又联系不到他。”
“这届的大一新生分两拨,一波在西山操场,一波在东山操场,估计你也不知道你弟在哪个班,就都去找一下吧。”
说罢,那人指下指两条路就匆匆走了其中一条路离开。
只剩下时轶啊着嘴巴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都找一下吧???
两个操场,怕是隔了有十万八千米吧?!!
还有,这人怎么这么聪明!居然一眼就瞅出来了她肯定不知道弟弟在哪个班!
叉腰她仰天长叹,最后通过点兵点将的方式上了去往东山操场的路。
越往里走,她越能听到教官的大嗓门:“立定!稍息!齐步走——”
心里便稍稍安慰了一点:好歹摸到了一个军训点是吧,也不算太无头苍蝇。
等会就算找不到阮渊,看看俊男美女的风采也是很能缓解一下自己这狂躁感的嘛。
手机忽然响了,她顺眼扫过去,忙接起:“小渊子?你军训完了?!”
“哥哥到了吗?”他那边也能含含糊糊听到教官的喊话声,但应该不是他的教官。
“我快到东山操场了,你在哪个操场?”
“……西山。”
“呃,没事,我再过来,你先玩着好了。”
时轶感叹自己跟弟崽子可真是半点心有灵犀都没有。
“是我的错,一时激动忘了告诉哥哥我在哪里,”阮渊先自个埋怨上了,“哥哥热不热啊,我买瓶冰矿泉水给你吧。”
她这头听着,那头发现了有校车的存在。
于是立马奔去站台踩上它一节车阶问起来。
“师傅,去西山操场吗?”
“去。”
她这才投币进去,继续讲起电话。
“没事没事,你乖乖等我就好了,我已经上你们这的校车了,应该很快就能到。”
“哥哥上的是几号线?”
“啥?”时轶看向外面掠过的风景,一脸茫然,“什么几号线?”
“一号线虽然能到,但是会绕原路;二号线直达;三号线不到。”
“不是一号就是二号吧,不管了,总之你别乱跑,免得等会人多我举着手机没准都找不到你。”
“那好,我就在西山操场最里面,有围栏的树底下,现在是我们暂时解散休息的时间,你等会来了就到这边来等。最多半个小时,我们就彻底解散了。”
“成。”挂断电话,时轶葛优躺享受起这辆校车的空调。
现在大一新生都在军训,弄社团的估计也就刚才那一拨经过花坛的人最晚到达了。
总之她现在相当于只花了一块钱就包了辆校车。
但还没等她呼吸几口这冰凉凉的空气,司机师傅就扯起了嗓子喊起来:“西山操场的可以下了啊!”
敲,时轶连忙起来从后门一跃而下。
果然人就不能太早得意,不然啪啪打脸的速度永远是你想象不到的快。
“哔——”当头传来一记清亮的哨声。
时轶顺声望去,就看见了一堆迷彩服在忙着集合。
按照阮渊交代的地点,她沿着最外侧走过去。
本来觉得自己很寻常了,但不知为何一路上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
心里纳闷,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于是端着张脸往最里面那棵树下一蹲,就开始寻找阮渊的身影。
不过,其实也不用怎么找。
因为正前方,倒数第二排,最后一个,又高又瘦的那个直接就抓住了她的眼球。
都不用看脸,光看个后脑勺她都能认出来。
嗯,这就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崽子了。
“怎么又长高了?这不才过了几个月吗?!”
时轶不由比划了一下,目测他现在至少得有一米八五了。
190、成了陪衬品
“这冲得也太快了吧,上次清明节回去的时候还没见他比我高多少呢。”时轶挪了屁股靠到树上,歪着头又上下打量怕自己看走了眼。
但几分钟后,还是承认了这个事实:这娃的生长激素的确是不走寻常路。
目标任务一经确定,她便松懈了身子玩起手机。
小视频实在是太香了,尤其是各种吃播哧溜哧溜,让她感觉自己刚才的外卖是吃了个塑料。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过去。
陆续有以班级为单位的队伍完成了解散的指令,迷彩服随之大规模流动起来。
但时轶还浑然不觉,只是傻呵呵地笑,手指在屏幕上熟练地点小爱心。
“啧,为什么人家烤的鸭皮就能这么脆,我烤出来就是糊的啊。”
她忽然皱眉,联想到了自己当年的壮举——
差点因为一只十几块钱的乳鸭,炸了一个三百块钱的烤箱。
“别人的手都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转移视线到了自己爪子上,正想叹一句,但细细看了会,发现自己骨指修长除了指甲有些被小啃不圆滑的痕迹,倏然觉得好像也还能再抢救一下,“没啥事,至少,厅堂能上上。揍人也还行,嗯……画画也不错。”
总结完,她为此感到舒心,于是将双腿往外面一踢,想伸个懒腰。
但就在要抬起手臂的那一刹那,她被自己口水给噎呛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艾玛,嗓子眼都疼!
神马情况啊!
为啥旁边一圈人盯着自己!
还都是女孩子!
“你没事吧?”有小妹子主动上前搭讪,表情关切,“要不要喝点水?我刚买的还没开。”
“没、没事,谢谢啊。”时轶摆摆手,扫视一眼周围,尴尬笑笑,“你们为什么都围过来了?”
“我们解散了,”那小妹子又率先开口,将原本藏在后背的东西拿了出来,“都是过来送情书的。”
时轶尴尬的嘴角彻底放不下来了:“情书?!”
什么情况?!她这才过来,就迷倒万千少女了?!
不是,这些妹子们一个个长得都很好看啊,怎么就想不开都盯上自己这个比她们大了有七八岁的“哥哥”了?!!
“我……我还没考虑……”
“麻烦你让一下好吗?”那小妹子有些没耐心了,扯扯她的衣角,“我们要把信都送到你后面那个方盒里去。”
“啊?”时轶后知后觉,扭过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坐的位置刚好挡住了一个方盒,还是个可折叠的方盒,于是急忙起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碍你们事了。”
“没关系的,你就是阮渊的哥哥吧。”
后面一个小妹妹探出头,踮着脚问过来,眼睛像紫葡萄圆亮圆亮的。
时轶誒一声:“你认识我?”
却在说完后发现,这些妹子们都齐刷刷看向了她,眼里闪起奇异的光。
“原来你就是阮渊的哥哥!”
“啊……我是啊,怎么了?”她还没意识到这个身份有啥不一样。
“刚才就听阮渊的同学说,他哥哥等下好像会过来,没想到,还真的过来了耶。”
时轶打着呵呵:“你们都很关注我弟弟?”
“Janicole!CC啊!我们都是他的小迷妹!”
最前排的女生眼里都冒起小星星,感觉跟锅里的爆米花一样,啪嗒啪嗒地爆炸开来。
她这才一拍额:好家伙,居然也忘了这茬!
虽然阮渊很听从自己的话,在18岁之前都没有接什么通告,也没有参加太多商业活动,但是那个选秀节目的影响不容小觑。
“你们喜欢我弟弟就好,所以这些情书,也都是你们想要送给他的?”
“嗯嗯!今天不是他生日嘛,我们就想着集体来送情书,里面放的都是我们各种的祝福。虽然阮渊天天也没少收到情书,但我保证,他今天的方盒绝对是最满的!”
时轶:“……蛤?”
等等,怎么听这话,像是阮渊用方盒收情书这件事已经很久了??!
“你还不知道这事吗?噢,我知道了,作为顾老师的经纪人,你一定很忙!”又冒出了第三个妹子。
“蛤?顾老师?”时轶觉得今天的自己怕是比之前弄办公室的时候还要活在梦里,“顾老师是?”
“顾席老师啊,你不是他的经纪人吗?有几天还上过热搜呢!”
她惊讶地眼睛都忘了眨:“我上过热搜?”
“有顾老师的粉丝把你认真工作的照片传到微博上了,同时还标明了下你也是阮渊的哥哥,于是那个微博一下子就冲进了热搜前十。你的名字也因此在热搜上面待了几天。”
时轶:“……”
怪自己,打开微博只做一件事。
那就是去看顾席的个人动态。
没看到他有啥异动,就会果断下线去忙着安排其余的行程。
呜呜呜,太敬业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关键时候,还是需要多了解一下社会动态的。
唉,压力一下子好大!得亏顾席还只是二线,要是一线,她怕是恨不得能将自己切片了!
“天呐,又是顾老师的经纪人,又是阮渊的哥哥!”大部分的女孩都震惊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5G在线的。
尤其是在那个热搜不过只持续了几天的情况下,影响力其实并不是很大。
“呜呜,好羡慕啊,我也希望自己下辈子能同时和两个男神有关系。”羡慕之声开始盈耳绕树。
时轶默默撤离包围圈,等着阮渊的班级解散。
太悲桑了。
想自己在现实里面,那可是风云人物,完全不存在是谁陪衬品的情况。
但在这个书本世界里,自己的身份竟就只是顾席的经纪人或者阮渊的哥哥了。
不由掐掐自己的脸,小声嘟囔:“我这脸它不香了吗?”
可想了会,又冷静了下来。
这里可是央影,来这的人大部分颜值都不会差到哪去,自然对一张仅仅只是好看的脸不会太过在意。
而能吸引他们的,更会是实力和名气。
时轶又回头数了数这包围圈里的人头数,其实也不是很多,三十几个而已。
191、哥哥猜到也别说出来啊
放在一个学校里,那这基数算是很小的。
由此可见,央影里的学生,对明星的态度还是比较淡定的。
“这样也好,小渊子还算可以正常学习和生活。”她露出满意神情。
“哔!”哨声终于又一次响起。
阮渊所在的班级,是整个西山操场最晚解散的。
在听到哨声的那一刻,他旋即回头,一眼就在人群外找到了正无聊负手站在草丛阶上踮脚的时轶。
“哥哥!”他奔她而去,犹如破开大气层的流星,带着滚烫的星火,义无反顾。
时轶抬头,自然地敞开怀抱,将冲过来的他一下抱住,“小渊子!”
但下一刻,扬起脖子有些郁闷,“你咋又长高了?”
阮渊眨着眼睛,无辜极了,脸泛着被桃花酒酿过般的初红,“哥哥不喜欢我长高?”
“……倒也不是,”她舔舔下唇,“就是我不习惯仰头看你。”
都低头看了这弟崽子好几年了,突然过了几个月就要仰视了,这搁谁身上能受得了啊!
“哥哥以后习惯就好了,”他曲了手指顺着她下巴往上轻轻一抬,简单的笑里意味不明,“再多看看就好了。”
迟早,都会看习惯的。
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
他都会教她去习惯。
时轶凝了下眉心,是真的不适应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意思将他爪子给拍了,于是问别的问题,“你那方盒是咋回事?”
“装情书的方盒吗?”阮渊梨涡闪现,用指腹蹭了蹭她下巴微热的肌肤,“我嫌每天要用手收太烦,就索性准备了它,让她们自己放进去,然后我晚上带回去看。”
“……”喔噢,高级玩法。时轶对此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擦,她在学校再火,也没有一个男生或女生敢送自己情书的!
结果他倒好,居然嫌亲自接收情书太烦!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你真的都看了?”想到阮渊这对啥事都不怎么上心的性子,她突然就很是怀疑。
“嘘——”他俯首贴她耳,轻轻的笑撩动耳道,“哥哥猜到也别说出来啊……”
时轶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就麻痹了一半。
靠,真是日了狗了!怎么感觉自从阮渊这身高蹿起来后,自己这起生理反应的频率就高了不少啊!还是踏马的幻觉吗?!
“关系好好~~~”旁边,有女生咬手帕,羡慕嫉妒恨,“我想当阮渊的姐姐和他来一个爱的抱抱。”
“就你这个子,抱上去能有他俩这么和谐吗?”一女孩打量比她还要矮半个头的这女生,目光是真诚的,“阮渊可能抱住你就看不到你了。”
“……”
人间险恶!
但被损归被损,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身高差太大了的确也不太好,要穿了红衣服站阮渊身边,我估计我就跟被他提了个灭火器似的。”
“噗,啊哈哈哈哈哈!”
顷刻,那方笑成一片。
“学弟学妹们,走过路过别错过!欢迎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国画社啊!”
“来来来,天文地理协会社团包你看星星赏月亮良辰美景不可错过啊!”
“想要练习英语口语吗?欢迎报名我们的漂洋英语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突然间,无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从对面传来。
时轶看过去,发现一排排的桌子已经被麻溜布置好。
不少社长负责坐镇在桌后开取社团费收据,前面的小弟就负责招揽生意。
于是她两手一并,把阮渊给推开了,“走啊,去挑社团去!”
他踉跄了一下,而后扯住她后背的衣服站稳。
“哥哥别急,这社团会开到晚上六点半。”
“这么久?”时轶薅把自己的头发,“那这也没多少社团啊,最多两个小时就能结束吧。”
“结束之后,我就要上一节选修课了。”
“啥?”她瞪大眼睛,“那你还吃不吃饭了?”
“随便吃点吧,等上完选修课,我再和你出去吃。”
“什么呀,你这破学校,军训才结束就要上选修课了,这么赶怎么不早点开学?”她嫌弃,“这学校你考了多少分进来的?”
“我考得不怎么样,离总分还差一段距离。”
“差多少?两百还是三百?”出于对弟崽子的信任,她往少了猜,但也怕他丢了面子,便把猜测空间拉大了些。
阮渊缓缓摇头:“差了三十三分,可能是作文偏了题,数学最后的大题因为懒得写好几个解答过程就扣了步骤分,英语答题卡有些没涂清楚……”
“打住,”时轶心梗,“咱能自信点不?就你这还说考得不咋样,还要不要给别人活路了???”
妈的就这总分,都可以和全国高考状元一拼了吧?!但他还踏马只是个艺术生!
不愧是小说的男主啊,这智商,直接将人碾压没了!
时轶感觉自己都要没了,表情讪讪地,“那你这学校应该也蛮牛逼的。”
阮渊拽了她衣服神情低落:“哥哥一点都不关心我。就连我高考多少分,考的学校怎么样,什么时候来到的A市都不清楚。”
“哪有不关心你,”时轶过意不去,便揉揉他的脑袋亲亲昵昵,“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但是你的18岁生日,我可是死死记着的。”
他瘪了嘴看她眼睛似乎自带水汽效果:“哥哥,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学校,就是想多和你见见面。”
她心尖一跳:“啊……”
“以后,哥哥能不能多过来看看我?”他乞求般的语气听着怪可怜的。
时轶哑了半天,还是咬咬唇道,“我只是这几个月待在A市整顿工作室而已,如果顾席以后的行程需要我贴身陪伴,那我也会随时离开这。”
阮渊小巧的下巴一点点垂下去,手也渐渐松开,睫毛覆盖下眼睑,“噢……”
“小渊子……”她愧疚地抓住他的手想说些宽慰的话。
“我18岁以后,就可以正常接通告什么的了吧。”他忽然反抓住她的手,指甲下的月牙冒出淡淡血色。
时轶慢半拍:“嗯,你成年了,可以独立作出自己的安排了。”
192 、时轶你逃不掉的(加更~)
“那好,”阮渊又浅笑起来,“没关系的,哥哥。”
转而拉她去逛社团。
而等到时轶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他才盯着她的侧颜,眸子淹流起深海般的鸷深,在心里一遍遍地说。
逃不掉的……时轶……你逃不掉的。
我给予你的时间,是时候该索要回来了。
就这么晃着晃着,时轶来到了刚才第一个发出吆喝声的国画社。
那里一桌四人,外加一面随风凄凉摆动的旗帜,上面抹着几个漂亮的书法墨字,众创国画社团。
前面的学生来来往往,就是没几个会停留在这个社团前面。
“你们怎么招不到人?”她瞧着那几个人眼熟,感觉像是刚才给自己指路的,便走过去闲聊般地开腔。
“别提了,我们社长最近感冒严重,忙着打吊水就没来,只能让我们这几个去年才入社还没学到些啥的小虾米在这撑着,人家一看没吸引力不就走了。”坐镇者一脸凝重。
“那你们社团就没有副社长了吗?或者几个画画还不错的?”
“我们副会长就是会长女朋友,正忙着陪他在医院打吊水呢。主要我们社团人员的凝聚力一向不太好,原本是有一个画画不错的要来来着,结果老家遭了泥石流,直接堵家门口出不来了,估计到时候开学了都不一定赶得回来。”
时轶情不自禁笑了:“对不起我忍不住……”
这也太惨了吧。
“如果今年这国画社开不起来,估计我们社长就会考虑向上面申请撤销这个社团了,唉,国画这东西,会的人很会,不会的人现在更喜欢玩些刺激有意思的社团,也不会考虑我们。”那人的凝重变成了嗟叹。
她不由摸了摸鼻尖。
“誒,是你啊,你弟弟找到没?”旁边一个眼尖的,认出了刚才问过路的时轶。
她便扯了旁边的阮渊:“哝,我弟。”
“阮渊?”那眼尖者拍手笑起来,“我妹挺喜欢你的。”
阮渊懒懒站着,脊椎骨呈弯状。和时轶的肩膀有意无意地碰着。
没搭腔,只是眼白比眼黑重些,没带什么精神气,在一身象征着朝气迷彩服的映衬下,瞧着就怪丧病丧病格格不入的。
对社团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想和时轶多待在一起罢了。
可她偏偏是真的很认真在挑选,压根都没怎么和他说话。
只是到了一处就扯扯他,把他几乎当成了个人形立牌。
时轶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流通性,便抬手掐他腮帮子:“人家跟你说话你好歹吱一声撒。”
“吱——”他乖乖配合,汗湿的小卷毛压在帽檐下,挡着些额头便显得一张脸更加小巧,脸颊因着阳光烘烤一直都匀着几分娇红,这么一来才终于是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社团里的人都不由抬头看天低头看地,努力憋笑。
“让你吱你还真吱。”她对他无语习惯了,便索性将他给推开,拍拍桌子,“来来来,有绘画工具吗,我尝试看看拯救你们这社团。”
坐镇者怀疑地看向她:“你会?等会可别把我们社团的招牌直接给砸了。”
怀疑是一定得怀疑的,毕竟这人连自己弟弟在哪军训都不知道,可见是个心大的。
而画国画,那一定得是专心细致的人才能干的活。
“你就让我试试呗,要是砸了我就说自己只是过来体验一下你们这绘画工具好不好使的。”
“……行吧。”反正搁这坐着也是坐着,不如看这哥哥折腾没准还能好玩些。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随后被一一端上桌面。
时轶摸了摸这大张宣纸:“质感还不错,不是便宜货。”
“那肯定的,我们社长可是专业学国画出身的,你看这狼毫、小白云、中白云、大白云,毛毡、一得阁墨汁……质量都很好,都很有利于训练基本功。”
就在这人说话的功夫,时轶已经伏案挥洒起来。
起初还什么都看不出来,但等她慢慢点缀了红墨上去,一幅国画终显雏形——
水墨梅花。
主枝遒劲有力一路往外拓展旁枝,上面的梅花在大自然里野蛮生长,无拘无束,不愧称梅枝为“铁骨”。
坐镇者看着她继续神情投入细细描绘不由托了托下巴,有点被惊到。
“不错啊,你是不是也专门学过?”那眼尖者适时表扬。
“就……闲下来会自己练练。”时轶扯扯嘴角,略带心虚。
她从来不是什么天赋异禀,只是有点这方面的遗传天赋,加之后天的练习罢了。
但在这个世界里,当着阮渊的面,她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厉害啊,只是闲暇时候练练就有这效果。”这四人捂住心口,感觉自己被打击了,“我们都练了一年了,门路都还没摸清,只有了些鉴别美学的能力。”
“你们再多练练,有志者事竟成。”说着,时轶将墨笔放下,“好了。”
“快快快,去招揽人去,”坐镇者自己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一副有了底气壮气凌云的样子,“拿给她们看,就问她们喜不喜欢。”
不过半分钟,原本还散在四周的一些学生,看到这张国画就被忽悠着过来了。
“这是你们刚才现场画的吗?是谁画的啊?”
“不是我们画的,是阮渊哥哥画的,她有学过,你们看看喜欢吗,想不想以后也画一副?咱国画可是中国传统文化,讲究的是意境和内涵,体现的是真善美,非常适合你们培养气质和陶冶情操哦。”
那些学生不由转头去找时轶。
发现她在另一个社团前面站的笔直,侧面的轮廓清晰清爽,触碰桌面的手指修长匀称,静止看东西的时候的确是有气质,就跟这梅花一般傲然屹立能惊艳了整个冬天。
尤其是,但看到她旁边还杵着一个在去年练习生节目中以C位出道今年还以文化分数第一入学的阮渊之时。
心中更是有了撼动:能养出这么优秀一弟弟的人,果然自身也是很优秀的啊!
193、他首先是哥哥的崽崽
“我知道她!她还是顾席的经纪人!有上过几天热搜来着。听说业务能力挺强的,在顾席一部戏爆火之后她不仅没有手忙脚乱还和他在这开了间个人工作室。”又蹦出一个5G超强在线。
“看不出来啊,感觉还挺嫩的,应该比顾老师小吧。”旁边的女生拉长脖子往那看,将时轶从脚到头发丝都打量了一遍,有些眼馋,“这模样生得不赖啊,怎么会选择去当经纪人。唉,可惜了可惜了。我觉得她还挺适合演青春剧里的那种阳光少年的。”
不想有刚熟络的舍友兼顾席粉丝一巴掌拍上她后背,“这个我知道,她比席席小两岁!不是,难道席席看着老吗?他也才28岁好不啦!!!”
“哈哈哈是是是,你家席席不老不老,只是在娱乐圈里不嫩而已。”
“啊啊啊!徐笙丹我鲨你!看到我手上的刀了吗,四十米,我允许你走三十九米。”
“来来来朱萌,我脖子就在这,请你直接下手给我一个痛快,省的我再嗷嗷嗷。”徐笙丹做出鬼脸。
“啊啊啊啊!女人!你是在玩火!我今天就要灭了你替天行道!”朱萌将头上的军训帽一摘,就朝她奔去。
“哎哟哎哟我好怕啊!快来啊!我好怕你这小短腿追不上来哦!”
“行,你优秀!你完了你!”
两人就这样追逐打闹起来,一路嘻嘻哈哈也没看路。
“哈哈哈,来啊来啊追我啊,我打赌你等会的节食计划肯定泡汤!”
“我饿死也要拉你做垫背的——啊!”
朱萌脚一崴,惊呼声瞬间卡出喉咙。
“朱萌!”离了些距离的徐笙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是抓了把空气。
眼看着自个舍友就要摔个狗吃屎,干脆捂脸不忍再看下去。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要摔倒之际,一条有力的胳膊环住了朱萌的腰,一点淡淡的薄荷香飘入她因惊恐而扩张的鼻翼。
“别怕,”随后有声音温温淡淡滑入她耳道,没有男生多有的沙哑感,清亮却很有安神效果,“扶着我站稳。”
朱萌啊一声,手不知道该往那放,而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触碰到了来人的胸膛。
硬绷绷的,很结实。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显肉?!
时轶低头看见她羞涩的表情,没说什么,只是松开自己的手臂,“下次追着玩的时候,还是要看看脚下的路,不然摔了会很痛的。”
心里实则满意:看来这束胸效果不错啊!
“嗯嗯,谢谢你,”朱萌努力忍住自己的土拨鼠叫,搓搓小手试探着道,“时轶?”
“你也是我弟弟粉丝吗?”
“不不不,我是你艺人的粉丝,嘻嘻粉。”
时轶做出了然神情:嘻嘻粉是顾席粉丝后援团的团称,取的是接近席的声调,给出理由是因为觉得这样听上去很有爱。
而她一开始在听到这个团称的时候,还和顾席玩笑了半天,比如时不时就朝他嘻嘻嘻,结果总会将他闹得面红耳赤。
“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时哥哥。”因着涉及到自家艺人,很有职业感的她决定在面对顾席粉丝的时候,尽量表现得更加随和亲民一些。
“那我能直接叫你哥哥吗?”朱萌大着胆子。
叫什么时哥哥,直接叫哥哥岂不是更加有爱!
“呃,也——”时轶正想说也行。
“哥哥,”原本在旁边一声不吭的阮渊终于刷起了存在感,斩钉截铁,“不行。”
朱萌这才注意到阮渊在场,脸又红了些,“崽崽……”
呜呜呜,她也不是不专情,就是喜欢的人多一点嘛。
不过席席在自个心里绝对是最不可替代的存在!
而阮渊对于她来说就是可追可不追,但要是见到了真人肯定也会心跳加速的那种存在。
阮渊压低帽檐,碎发散散遮住了些郁阴落落的眉眼,“我哥哥在,就别这么叫我了。”
“啊?”朱萌呆滞几秒,而后忙点头,“也对,你首先是你哥哥的崽崽,其次才是大家的。”
哥哥的崽崽。
阮渊挑了绒眉,原本不虞到了极致的心情瞬间回温,眸海上空里升起盛大的光,稍稍做出了让步,“嗯。同理,哥哥首先是我的哥哥,所以我在的时候,你也别叫她哥哥。”
“好的好的,理解。”朱萌觉得自己别的不行,就是特别识趣。
“崽崽?”时轶也是第一次这么叫,觉得还挺有意思,便犹自重复起来,“崽崽,崽崽……”
他微微眯眸,血管少许扩张,只觉得这个叠词有些容易引燥。
但还不够。
想听她带着哭腔地叫:呜呜……崽崽……疼。
他定会闷着音回应:哥哥……放松些……
那必然是副极美绮艳的画面。
“不过崽崽虽然读起来挺上口的,但我还是习惯叫你小渊子,”她虚虚揽了下他的肩膀,也不知道自己打断了他的臆想,“走吧,继续下一个。”
她这次出来是为了陪阮渊的,重点当然不能搞错。
所以这小妹妹随便聊几句就行了,但绝对不能多言。
“那时哥哥和阮渊玩的开心。”朱萌连忙挥手。
时轶朝后直接比了个OK,走姿洒脱不羁,即使站在高度比自己要强的阮渊旁边,两条腿的长度也还是很黄金比例毫不逊色。
“我的个神啊,好帅~~~”朱萌兴奋地扭起身子。
徐笙丹瞧不上自个这舍友的花痴,“你的鱼塘这是又要加人了?”
“说啥呢!这谁还不能多欣赏一下美色咋地!不过今天我还真要正式宣布,恭喜时轶她成功入选了我的关注名单!”
“……”徐笙丹半晌呵呵呵,“我求你放过她,让我来。”
朱萌:!!!
“我也觉得她刚才救你的时候超帅,妈耶,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完美青春剧男主。”徐笙丹不好意思地掩面。
“来,看见我手上的八十米大砍刀了没?我让你一米。你走了时轶就是我的了。”
徐笙丹:??!
什么虚假舍友情!
194、姐妹女仆装
“小渊子!动漫社诶!感不感兴趣?”时轶忽然发现了一片新大陆。
目光所至,有一男一女正在cosplay两个日漫角色。
看到有新生路过,就将手里的散页给发出去,脸上带笑,“欢迎加入我们的动漫社啊,我们社团不仅有cos,还会涉及到动画人物涉及、动画配音、ACG歌曲翻唱等各种活动哦。”
阮渊漫不经心点点头:“可以去看看。”
“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你们这社团的构成吧。”时轶便拽着他过去,对着桌子后面的社长直接发问。
那人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挺考究的模样,“行政部门有活动部、宣传部、通联部;常设部门有Cos部、手绘部、道具部、声优部;还有个独立团,分有舞台剧团、宅舞团……”
她挥把空气表示自己记忆无能,干脆直奔主题,“好的好的,那我们能cos个人物玩玩吗?”
“当然可以,cos服集中在这边,请问你们想cos什么人物呢?”
“有哪些人物?”
“你们对这领域有了解吗?”
时轶照实摇头:“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想着cos一下试试。”
“那你们可以自己挑挑看,喜欢什么就试试。”
“那有没有双胞胎类型的coser可以当。”她看着那边一堆花花绿绿的cos服表示有点选择障碍,只想偷懒。
“……双胞胎的,倒是有。”那社长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有些闪烁,“不过……”
“没事,你先挑出来给我们看看吧。”时轶说着便不拘一格坐在了桌子前面的小椅子上,枕了头在阮渊的腰上休息。
他微怔,随之眼里含了笑。
哥哥原来,已经对自己这么依赖放松了呀。
实际上,时轶是脖子有些酸。
整日低头办公,就算今天休息了半天,但这脖子还是没缓过来多少。
“这两套,你们看看?”
两件黑色镶白边的cos服被社长挑出捧在手上。
时轶接过,目光随意在他那手臂上扫了扫,还看到了一蓝一粉的发套和白色筒袜。
“白色筒袜是用来干什么的啊?”说着她就将那两套cos服掸开,但在看清楚的下一秒就哽塞住,“啥玩意?!”
咋是姐妹女仆装?!!
“,这是里面登场的一对双胞胎女仆姐妹。粉色头发的是拉姆,蓝色头发的是蕾姆。”
“等等!我要的虽然是双胞胎cos服,但你好歹给我们找个对性别的吧?”时轶只感觉手里的cos服烫手的很,就想扔回去。
乖乖,女性cos服也就算了,问题是这嫩嫩的女仆装一看就是走可爱甜美风的啊!这让人咋玩?!
社长语重心长:“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coser的性别你别猜。咱们玩Cos的,模糊性别往往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喜欢的话,什么类型和风格都可以试试的嘛。或许,你们可以尝试下?”
“……”
时轶下意识坐直,抬头去瞥弟崽子。
几秒后,忽然对他道:“考虑下?”
阮渊微微蹙眉:“男扮女装?我看这两套衣服都很小,怕是只适合一米五到一米六五之间的女生吧。”
“这个你放心,我们这次带出来的码都比较大,就是为了让你们各种体型的人都能尝试尝试。”社长露出体贴的微笑。
阮渊:“……”
时轶眨巴眼睛,忍住自己想要嘿嘿嘿的冲动。
话说阮渊穿女仆服,就这脸,应该绝踏马好看吧!
美色当头,以至于她完全忘了如果弟崽子等会穿了那自己也要穿的事。
虽然她没说什么,但炙烈的目光他感受得出来。
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下了头。
没关系,是姐妹女仆装,哥哥不也是要穿的。
那……就一起吧。
“换衣的话,我们今天没有搭建换衣室,所以你们可以去厕所换。”社长突然往右侧一指。
时轶原本稳稳捧着那女仆装的胳膊就是一颤:“厕所?”
“是的,我们学校的厕所一向很干净,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弄脏cos服。”
她勉强扯扯嘴角:神踏马关心干不干净,她关心的是要在厕所换衣好嘛!天呐,她居然把自己也坑了进去!
“走吧哥哥。”阮渊不动声色压了她后腰,将她往前推。
一时没想出办法的时轶就这么浑浑噩噩到了男厕所门口。
本来还暗道完了完了,但在看到那一间间隔开的厕所时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你知道的,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换衣。”
说罢,她就径直挑了个隔间走了进去将门大大方方地给关了。
他提唇,走向旁边一个隔间。
时轶开始研究这cos服到底该怎么穿,过了好几分钟终于搞明白了才决定脱下自己的衣服。
但当双臂交叉触碰到衣料就要脱下时,她随意地一抬头往旁边瞟了瞟,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日!这个隔间的墙壁怎么这么矮啊!她都看到了阮渊取下军训帽后,头顶翘起来的一撮小卷毛!
要……要是他有那意向偷窥她,最多只用挺直身子微微踮个脚吧!
手搭在门把手,时轶就有了种想换隔间的冲动。
但一想,又怕这样会使阮渊更加生疑。
于是还是决定收回手,下曲了膝盖一直盯着阮渊那边开始换cos服。
果不其然在换到一半的时候,阮渊的额头出现在了隔间上方,就差一双桃花眼也出来,“哥哥,这筒袜……一定要穿吗?”
时轶的心思只在千万不要被发现真实性别这块,便二话不说,“穿啊,一整套都穿。”
“……好。”
额头消失,想来是弯下腰去换筒袜了。
她长舒口气,同时也摸到了一旁丝丝滑滑的筒袜。
半晌,低低shit一声,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可以听见,“这也太女化了……”
本来她如今这长相就很雌雄莫辨了,等穿完这一套出去,可能就只有身高方面会让人第一眼觉得不是女生了。
“哥哥还没好吗?要不要我帮帮你?”
旁边的隔间没了人,阮渊站在外面敲敲她隔间的门。
因为厕所建在一层台阶上,所以他在外面就压根看不到里面了。
时轶少了份紧张,也不管女不女化了,连忙就加快了速度,“不用,我马上就好。”
这时有人进来上厕所,没忍住咦了一声,但在意识到面前是个coser后,就闭了嘴。
195、女装大佬
但这种和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超过十秒。
“嘿,阿杜问你要不要等会去一食堂吃——”
又有男生冲进来,张口刚到关键词上却忽然哑巴了。
时轶这时勉强撑着坐便器上的盖子站起来,只感觉自己曲久了些的膝盖有点酸胀。
“卧槽!女装大佬!”
“阿杜!快进来看!超正点的女装大佬誒!你不天天在手机上刷着流口水吗?!”
“……”时轶一屁股跌回盖子上默默扶额。
居然来了一口无遮拦骚气外露的傻狍子。
“什么玩意?!我可是直的!我手机上刷的那些人一个个可都是前凸后翘的,完全看不出来是女装大佬好吗?咋地,我就觉得人家是妹子不行啊!”
被称作阿杜的人撸起短袖到了肩头,冲进来作势就要给面前这臭小子一拳。
“海子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
“我——”
“我去——真女装大佬啊?!”
半晌,他恼羞成怒的表情慢慢转变成了不可思议,而后是瞪直了眼完全无法挪开。
“咋样,这也没有前凸后翘吧,你还不是……嘿嘿嘿。”海子骄傲,感觉自己确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去你妈的,你当这人背对着你就耳聋啊!还敢乱哔哔!”阿杜一把勒住他脖子使劲晃,“懂不懂尊重人了!”
“啊啊啊!鲨人啦!救命救命!”
就在这闹腾声中。
一个隔间的门被轻轻打开。
蓝发的“女仆”站在门外,冉冉掀起自己那双漂亮却幽深的桃瓣眼盯着那不断加大的门缝。
眸子里仿佛藏着一片被风拂动的遮天蔽日繁茂之林,有细碎的光一点点从空隙之间流泻而出。
见你之喜。
不甚欢喜。
哪怕只隔一门,不得相见,也噬心难忍。
一天熬一天,过一月,终半年。
时轶……你不会知道,你有出现过在多少次我的绮梦。
而每次从中醒来,我都恨不得能将你整个撕碎藏进我的枕头里面再也不放你离开……
时轶深呼吸一口,终于扶着门出来,低着头往旁边摸瞎子。
“小渊子,我们直接出去。”
嘴边时不时飘来粉色头发,还夹着些若有若无的女式甜香,料想是之前的coser留下的。
又看着自己那双套上了白色长筒袜的腿,匀称修长引人遐想,她就感觉自己要崩。
完了完了,自己这hold不住啊!
想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裙子,居然就这么劲爆!
“哥哥好像呼吸得不大畅通,是不是这衣服紧了?”
阮渊贴心地伸出手顺着她腰走了一圈。
摸得时轶更紧张了,觉得他的手跟炭火没有两样,直往旁边闪,“没、没事,我们赶紧出去。”
受不了了,刚才那两个男生的对话还回响在耳,就莫名地感觉超级尴尬。
看样子这一身女仆装实在是很引人注目!
阮渊扫到她的下半身,舌尖不由在口腔壁内滑腻而过。
而后去牵她的手,“哥哥……”
“别!我怕热!”她下意识甩开,没给一点面子,脚步直奔厕所门。
他顿住,微微侧头,重新伸手并了大拇指和食指飞快掐住了她后背上的布料将其拖住,轻声细语,“哥哥,我怕丢。”
时轶愣在原地没回头:“丢?你怕丢什么?”
“我怕你把我搞丢了,等社团活动结束会有很多人冲食堂。”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道明了自己的意思:怕到时候人杂手多,他和她就会被挤分散了。
时轶看看外面的天色,显然一时半会还不会降温下来,头就有点疼了。
“如果冲散了,你就站在原地别动吧,等我到时候回来找。实在不行就打电话。”
“不用这么麻烦。”阮渊倏然一笑,小梨涡像两个酒酿小丸子。
接着从刚换下的裤子口袋里,取出了一根深蓝色的弹簧绳。
“Toddlerwriststrap,”他轻轻将其甩开,“学步腕带,英国家长遛小孩的时候最常用的就是它。”
时轶:???
这一天天的,又学习又练习才艺的他,从哪里搞来的这稀奇古怪的东西?!
“哥哥怕热不想牵我手的话,就可以系上它的一段,然后我系上另一端,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他明显加重了些音调,有点微微的弹音拉长。
她挡着脸转头,不小心瞥到了厕所里面那三个刚装作解完手的男生,只见他们都一脸人间迷惑还能这么玩的亚子,就知道绝对不是自己一个人对此感到惊诧。
“这,有点幼稚吧。”时轶最终艰难开口。
感觉在外系这种弹簧绳的人,一般心智都不能大到哪去,最多也就初小学生的地步。
而他们一个工作好几年了,一个都大学生了,这也太……
“幼稚但实用呀,”阮渊鼻尖微翕,脸蛋被蓝发衬的格外雪白,轮廓被勾勒出更多柔软,“我们试试吧,我买来一直都想试但都没有机会。毕竟……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你一次。”
在打感情牌方面,时轶永远都会是输家。
听到这话,她只好妥协,“那就试试吧。”
“阿杜,你说他俩是啥关系?我听着是兄弟但咋感觉不像呢?”不远处,海子压低声音表情费解。
“你问我我问谁!”阿杜轻声怼回去,“走啦!还在这看热闹的话,等会一食堂的馄饨店就歇业了!”
“哎呀,我这不是看还有很多人留在那里选社团嘛,所以我们肯定不会抢不到饭的。”
“什么都是你以为,请问昨天的澡堂你抢到了吗?”
“……走走走。”挤爆了的澡堂阴影再次浮现,海子瞬间屈服。
时轶从手缝里窥见到他们在路过时,在这条弹簧绳上投下的深深探究眼神。
心一抖,整个手就往下面坠去。
“哥哥,”阮渊及时用掌心托住她的手背往上抬,“你怎么了?”
她别开脸,纤细的脖子颈动脉处凹凸,看得出是在努力躲避他的视线:“没什么,你赶紧系吧。”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勇气细看阮渊更没勇气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196、他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阮渊故意松松扯扯放慢速度:“这个我也是第一次系,觉得还有点难度。”
弄得时轶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往旁边扭断了,催促不停:“你尽量快点。”
好半天,他才带着浅笑转动了下手腕,“好了,你往外扯扯看。”
她便照做,果然感到了手腕处的压力。
弹簧绳,注定限制了一个人的自由,即使它给予了一点可供活动的空间。
其实是很不习惯的,但怕弟崽子心理失衡总觉得自己不关心他,她只好忍了。
“走吧,不过我建议你路上低头,毕竟你出了道,很多事情不能随意做。”
“好,”他看着她走向厕所门,自己手腕处一点点紧绷起来,连带着他不得不往前,这不可脱离的亲密感让他下面连带着声带便也微微发紧起来,是享受也是折磨,“哥哥从背后看,还真像个女孩子。”
时轶脚步一滞,勉强笑笑:“那我算是cos成功了。”
他轻嗯一声,一路不再开腔,专注力只在那缩缩张张的弹簧绳上。
终于回到那动漫社社团。
时轶曲了食指叩叩那个桌子,提醒那个正在伏案看东西的社长有人来了。
那人一抬头,又不自觉推推完全没问题的镜框,“嗯,如果再化个妆就更好了。”
时轶还没来得及做出一个懵逼表情,就听到了空中的一个响指音。
很快,就有女生从道具服小山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化妆盒。
“等等!这堆衣服后面怎么还有人!”她手指都抖了,要命,她一直以为这个社团除了社长还有负责在外面发散页的,就没有成员了。没想到,这次来得还挺齐全。
“后面有个凳子啊,主要这天气太热了,我就让负责化妆的同学窝那乘凉了。”
社长解释完转向那个女生:“拉姆和蕾姆你知道的。”
“好的社长,那让个桌。”
那女生等他让开,就朝着时轶等人摆出手势,“坐,我化妆算是比较快的,考虑到你们是第一次,我还会加快些速度,所以不用紧张。”
时轶全身的毛孔都缩起来脸上写满了抗拒:“不化了吧,我随便cos一下就行了。”
“身为Coser,不化妆,那就不算cos过,”她表情严肃,但在后面又及时补充,“当然,这是我的个人看法。也不是说,不化妆就一定不算cos。”
阮渊拽拽弹簧绳引起时轶注意:“化吧哥哥,这也算是一种对动漫人物的尊重。”
她心里郁结,最后还是点头,“那别化得太重,我喜欢自然一点的妆感。”
之前原身化妆成了那副鬼样子,可以说是给她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阴影。
生怕等会妆效浓了,她还穿成这样,会真的无法见人。
“放心,这两个角色的妆容都不是很浓的,”那女生打量他们两眼,有些羡慕,“而且你们底子好,简单化一下就能撑起来。”
时轶在心里默默想,最好是这样。
“你们两个谁先?”
“小渊子!”她一个激灵,将旁边的人推出去,“他先!”
阮渊:“……”
哥哥总是在很认真地坑他。
嗯,习惯就好。
“他底子是最好的,”那女生笑了笑,“首先眼睛就足够大。”
听得出来,她不认识阮渊,不然说话不可能如此朴素客观一点彩虹屁都没多加。
时轶不敢看阮渊的眼睛,生怕他现在想鲨了自己。
毕竟虽然他赞同了化妆,但cos这个项目是她先提的。
结果整到现在,什么都是他一马当先了,反而自己倒是畏手畏脚得不行。
暂时取掉弹簧绳递给他,时轶默默躲在cos服后面天人交战了十几分钟。
“好了,”那女生终于结束了蕾姆的妆面,还忍不住感慨一句,“真好看,光看脸完全看不出是个男生。”
时轶忙跑了出来:“我看看!”
为了这点美色,她可是太不容易了!
阮渊听到她的声音,朝旁边侧了些身子,大半张脸就露了出来。
简易太阳伞投下来一滩阴影,落在了他卷翘浓密的睫毛上,细细眼线拉长微勾似猫非猫。
眼睛又大又圆,瞳孔是深海般的幽蓝,碎碎泛着粼峋波光。
皮肤吹弹可破,蓝发将脸裹得很小一张,这么一看恍如又回到了他五岁那年。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但跟五岁的他又不同的是,他此刻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提防戒备,也没有死气沉沉,只有漫天飞舞的星光。
好像能将她埋进去。
“……戴美瞳了?”呼吸被抽离几秒,心里大叫这小妹子我可以我可以!但她第一句话却是这个,因为还是悬崖勒马及时想到了他是自己弟弟。
那女生晃晃手里的化妆盒:“对,一次性的。等会你也有,配套头发颜色的粉色美瞳。”
时轶下意识摁住心口,感觉要吐血。
“这也太齐全了……”
“客气客气,这是我身为cos化妆师的基本素养。”那女生做出我骄傲但我低调的表情。
“好看么,”阮渊手里始终将那弹簧绳抓得很紧,好像有些不知所措般的软语呢喃,“哥哥?”
时轶以为他是紧张害羞了,正要张口夸赞一番。
“我的天呐,你看那看那!呜呜呜!好卡哇伊!”
“妈耶,那好像是阮渊?!我就说他那脸精致得跟女孩子似的!”
“我擦这个coser是谁!我爱辽!快快快手机!”
四周渐渐围起人,将这个社团点堵住。
看到闪光灯的时轶皱起眉,上前主动将阮渊朝里面侧了个身,“不要让人拍到你现在这个装束,要是流到了网上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阮渊天生精致生得像女孩,但平时靠着一股子特立独行的颓废之气所以没惹太多非议。
可是这个cos一出,就很容易被一些不怀好意的黑子给盯上。
“哥哥是想独占我的美貌吗?”冷不防,他冒出这么一句。
“啊?”她怔,“我不是这个——”
阮渊眼底飞过笑意,抢话:“逗哥哥的。不过你要是想,我也愿意。”
可真希望,哥哥就是这个想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