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请进,我的贵客(一更)
“叶栀,你从今天起就退出剧组吧,虽然你可能真的是无心的,但这严重后果已然造成,我也不好再留下你了。”
那新锐导演抽口烟,忽然开腔。
叶栀闻言,背对着众人死死掐住自己手上的虎口,战笃笃地忍住哭腔:“导演……我、我这都已经演了一大半的戏了,临时换人会给剧组带来很大损失吧。”
“这你就不用管了,好好跟着警察离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争取不给自己人生留下污点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他说话不再留情面。
这两日接二连三的糟心事,已经毁掉了他前面累积的所有好心情。
他现在只求老天保佑,白姝能平安无事早点返回剧组。
“走吧。”前来执行命令的警官径直将叶栀扯离剧组。
叶栀望着眼前几个因快要迟到而疯狂奔跑的学生,茫然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演戏生涯就此告一段落了。
而这段落一告,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刚憋回去的眼泪终于又控制不住,哗哗往下淌起来。
“别哭了,”那警官好心安慰,“你会回来的。”
叶栀捂着嘴疯狂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说了,你会回来的,这个小剧组不要也罢。”他压了压标有警署标志的帽檐低声道。
但此时的叶栀哪里还能体会出他话里的含义,只是失魂落魄往前走,一直到被他带进警车里,一路上都只是闷着声两眼放空。
“到了。”十几分钟后,那警官下车帮她拉开后门。
她摸着门边出来,低着头两腿微颤。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警察局,心里害怕得要命。
“抬头,自己往前走,如果不配合,那我只能押着你走了。”
听见他的指令,叶栀猛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她只是无意间成了帮凶,并不是故意的,警察们一定会酌情给她定罪的。
就这般不断洗脑自己,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了头。
但当即愣住:“这、这是哪?”
眼前哪里有半分警局的存在?
只有一栋独立西洋大别墅,三层高,甚是雍容华贵。
但跟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气派热闹的场景不同的是,这别墅里面似乎没有一个下人,安静得几近诡异。
“欢迎来做客,叶栀小姐,我家二爷有请。”
她猛地转头,只见那警官不知何时已经换掉了一身警察派头,露出了里面干练的西服衬衫和黑色长裤,朝着她微微一笑。
“你不是警察!”
叶栀吓得连连后退,拔腿就要跑。
但不想下一秒,一排同样装束的男子就围了上来将她堵住,异口同声道:“叶栀小姐,我家二爷有请。”
面对这一场景,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这太可怕了!这些人都是机器人吗?!为什么除了长相其他都可以一模一样!
“我、我不去,我不去做客可以吗?”她双手合十面露乞求,“放我离开好不好?”
“抱歉,叶栀小姐,”带她过来的男子摆手朝向别墅,标准欠身,“普天之下,除了最上头的达官贵要,我家二爷就没有请不到的人。”
叶栀走投无路最终妥协,但还是弱弱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家二爷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或者,我跟他认识吗?”
他微微斜头,在扫过三楼一反光窗户后,朗声回答:“就你目前这个处境而言,我家二爷绝对是你的贵人,至于认不认识,反正今天过后,你就认识了。”
叶栀:“……好吧。”
想想,能住得起这么一个大别墅的人,应该不会对她的容貌和身体感到垂涎,所以自己大概率不会有事。
“那请跟紧我。”
说罢,那男人走头往前走去,刷了脸径直开门。
叶栀看着那几个对自己亦步亦趋的男子,不由腹诽,好像跟不跟紧也不由自己决定。
“我家二爷平日里喜欢阅读,所以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书房了。”
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在三楼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接着挪向旁边,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敲门进去。
叶栀在他的注视下颤巍巍伸出手臂,曲指在这扇一看就很高级的门上敲了敲。
未想,竟是连一点声响都未制造出来。
不由有些尴尬,加重力量又开始敲第二遍。
但这回,制造出来的动静还是不够。
男人清咳一声:“这门的隔音效果极好,希望叶栀小姐你再用点力,不然我家二爷是听不到的。”
叶栀羞红了脸,也不曲指了,一咬牙干脆重重拍了起来。
这回,里面终于传来了人声,低沉之中有些许的阴哑干瘪,听起来有些年纪了。
“请进,我的贵客。”
她缓缓推开门,睁大了眼睛往里面望去,但一时间什么也没瞧出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外面那男人告诉她这是书房,就这灰蒙蒙的光线,她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来到了间地下密室。
“叶栀小姐,你好。”
顺着声源,她找过去,终于勉强看清了一个单人沙发躺椅,里头似乎有团黑影。
“你……你好。”不及她完全准备好,后面的门就被合了起来。
听到门锁轻轻发出叩响,她下意识转身有些想逃。
“不用担心,这门没锁,不过外面有人站着。”
躺椅微微发出被软软挤动的声音,她转头只见那团黑影站了起来。
脸上不禁显出几分局促慌乱:“请问你是谁?让人冒充警察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我不找人冒充警察,那你此刻就已经在局子里呆着了。虽然你是无心之失,一般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若是白姝小姐被找到,对你怀恨在心不愿意放过你,那你这罪也可以被判得很重。”
这黑影顿了顿又道:“白姝小姐后面有人,这你应该很清楚。如果那人也不愿意放过你,那就不是判不判得重的问题了,而是你还出不出得来的问题了。”
叶栀攥起指缝:“白老师应该不会这样对我……”
288、如果我告诉你,你前世是被阮渊害死的呢?(二更)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在刚进组的时候对你是很好,可是最近对你是个什么态度,也不消我再提醒了吧。”
她身子一瘫到了地上:“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你。”
那黑影拉开了些窗帘,使少许光透了进来。
叶栀抬头望去,瞧见了他的侧面轮廓。
鼻子坚挺,唇瓣很薄,似乎有几分刻薄。
但总体而言,也就是比普通人要高一点的颜值。
而且因着上了些年纪,所以不会给人一种很强的震慑感。
“为什么关注我?明明整个剧组里面,我是存在感最弱的那个。”她将自己缩了起来。
“存在感弱,不代表就不会引起人的关注。你不差,只是气场还不够,需要一个人来挖掘指导而已。”他的话语很带有蛊惑性。
她垂了嘴角:“可是我做错了事情,肯定还是要去警察局的,你让人把我带过来也没用。”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从这件事里完全脱身,以后也能无条件帮助你。”他走近她,蹲下,昏暗的光线下眼睛如鹰隼。
叶栀和他对视片刻,突然朝后挪,“你到底是谁?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不觉得以你这个年纪和财富势力,还会有心情对一个陌生女孩大发善心,原因还仅仅只是觉得我投你眼缘。”
前有忽然变脸的白姝和刻意下套的陆柒柒,此时的她神经紧绷,自我防备意识出乎以往的重,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他缄默了一瞬,忽而笑起来:“你如今这警惕心倒是重,看来我得和你多聊聊了。”
她摇头:“我不想和你聊了,我宁愿老老实实去警局等待命运的审判。”
这人太邪门暗黑了,她不想靠近。
比起来,她更愿意相信活在光明中的白姝不会对自己赶尽杀绝。
“小女孩别这么冲动,坐下来我们慢慢聊。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唤我二爷。”
察觉到白姝的去意,他径直摁上了她单薄的肩头,话语温脉中透着若有若无的警告。
她不敢再动:“好,我和你聊,但你要保证,等聊天结束你就放我离开。”
“到时候我不仅会放你离开,还会让人护送你回去。”
二爷语气笃定,似乎已经预判到了结果。
白姝忍下不虞站起来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躺椅上:“那开始吧。”
“你爱你妈妈吗?”
没想到第一句聊天会以这个话题开始。
她愣了愣,立马回答:“当然爱,妈妈可是我唯一的亲人。”
“哪怕她一直对你精神施压,所有事情都控制着你,完全不让你拥有自我,你也爱?没有一丝怨言?”
白姝的手摁进了沙发皮,方才的斩钉截铁莫名弱了不少:“妈妈都是为了我好……”
“是吗?”他唇边微翘,“原来你甘愿当傀儡啊。”
“这不是傀儡,”她咬了咬后牙槽,“我只是用听话的方式来爱我妈妈,回报她对我的养育之恩而已。”
“那你爱阮渊吗?”二爷慢慢敲击起沙发扶手。
没想到第二句聊天会以这个话题进行转折。
白姝哑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头:“爱。”
在这人面前,她觉得自己根本无处遁形,所以与其像个小丑一样装傻充愣那还不如实话实说。
他眯了眯眼:“有多爱?”
她露出温柔的笑意:“我想我这辈子,都只会爱他一个人。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见过最好的藏品,就不会再看上次品或者赝品。”
“嗯,有点意思,”他笑着踢了下脚尖,裤腿流畅摆动,十指交扣倒有了几分儒雅方正,“但要是我告诉你,你前世是被阮渊给害死的呢?”
她脸色一下凝滞:“二爷,你都这个年纪了,该知道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
“是啊,我都这个年纪了,怎么会不知道有些玩笑开不得呢。”
“……”
他微微扬起下颚:“接下来我要讲的话,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当我只是说故事。”
叶栀情不自禁挺直了腰身,总觉得他接下来的话会对她的人生产生影响。
“你的前世和这世一样,都从小学习芭蕾舞,是所有家长口中的好学生,最后也进入了演艺圈。但阮渊就不一样了,他的前世活得卑微低贱宛若孤儿,其中欺负他最深的是陆柒柒,而你是他痴迷的对象,或者说,是白月光。”
她瞪大了眼睛,结巴起来:“我、我前世是阮渊痴迷的对象?白月光?”
由于这句说辞太过震撼人心,导致她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压根不相信前世这一说法。
“前世的他会在你下完芭蕾舞课跟在你后面默默护送你回家,也会在你决定进入演艺圈后咬牙参加选秀节目。如果这都不是爱,也许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如果这都不是爱——这句话很具有心理暗示。
叶栀果然受到了感染,怔怔点头:“是爱,这就是爱。”
“虽然这一世的他有了哥哥的关爱,活得不再那么卑微低贱,对你也不再那么痴迷,但从很多细节上看,我觉得他应该还是喜欢你的。你自己觉得呢?”
忽然得到了外人的肯定,她的眼睛刷得一下就亮了起来:“连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是,从很多细节上看,我觉得他肯定喜欢我,只是他性格冷闷不怎么喜欢外露情感而已。”
二爷眼底渐渐泛起诡谲的笑:“那你猜猜看,你们俩前世的结局。”
“我和他是不是在一起了,还活得很幸福,是外人眼里的神仙眷侣。”叶栀相信自己的性格无论过了几世也不会改变,所以若是阮渊那么爱自己,她势必会有所回应。
他嗤声起来:“你是不是忘了,我刚刚才说过,你前世是被阮渊给害死的。”
她眼里的憧憬一下消散,甚至是慌乱起来:“怎么会?阮渊如果那么爱我,又怎么会害死我?”
“因为你妈妈。”
他的话几乎有一锤定音的效果,在叶栀心田砸出了个深坑。
她声线微颤:“我妈妈?是我妈妈死活不让我和阮渊在一起吗?”
289、哪有这么多前世今生!(三更)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阮渊他不会这么对你,”二爷摇头,似乎是在替她悲哀,“你在进入演艺圈后星途一直一般,你妈妈终于忍受不住,就逼你找了个大靠山,而后你果然扶摇直上。”
叶栀咬白了唇瓣。
大靠山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所以终究,前世的自己还是成为了像妈妈一样的人吗?那自己这一世的结局是不是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毕竟……毕竟她不会不听妈妈的话啊。
“我想我漏告诉了你一点,阮渊他其实是个被豪门抛弃的私生子。是的,你不用再问,阮渊和时轶的确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时轶小时候捡了他,然后养大了他,就这样。”
他察觉到她瞳孔的放大,缓了缓又道:“很不巧的是,你前世的大靠山,就是阮渊的生父。”
沙发脚突然在上好的红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
叶栀重新瘫在了地上,死死抓住了柔软的沙发面一角,盛惊之下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所以你现在能理解阮渊为何会下手害你了吗?从爱到恨,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不难,就看那个导火线猛不猛了。”
她哽噎啜泣:“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你妈妈,你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也不会被阮渊给恨上,这一切一切痛苦的根源,其实都是你妈妈。叶栀小姐,你很听话,而这就是你听话付出的代价。”
“不……不该是这样的……”她将那沙发面越揪越紧,最后终于甩掉了眼泪咬牙道,“你一定是骗我的,哪有这么多前世今生!而且你又是怎么会有上一世记忆的?这都不科学!”
“我说了,叶栀小姐,”二爷面色平静,似乎是早已料到了她这反应,“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当我只是在讲一个故事。而我作为一个碰巧逗留过你两世人生的过客,只是很同情这故事里前世的你,所以才善心大发想帮助这世的你。“
“现在故事讲完了,你可以走了。虽然你还是怀疑我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但作为你这次愿意和我聊天的奖励呢,我会帮你解决这警察局的事情,并派人将你送回你妈妈身边。”
叶栀从书房里出来,神情呆滞,比刚才来的路上还要失魂落魄。
外面的男人迎上来:“叶栀小姐,不知道您晕车或者晕机吗?”
她机械摇头:“都不晕。”
“那就好,随我来吧,我送你回C城。”
她呆呆跟上去,终于在见到了一架停在顶楼的私人飞机后,意识回流摁住了自己狂舞的头发不让其飘进自己嘴巴里,磕磕巴巴:“要、要是我以后还想找你家二爷聊天,就回这里吗?”
男人笑了:“这只是我家二爷随便买的一个地皮,他平日并不住在这。”
“那我——”
“二爷说了,他可以给你一个手机号,你以后要是回心转意了,可以随时联系他。”他话语间带着羡慕,“叶栀小姐,你真的很幸运,能得到我家二爷的赏识。我跟了他好几年,都没怎么见过平民,而你是第一个。”
叶栀抿抿嘴巴:“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你家二爷……懂的东西特别多,甚至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男人朝着飞机驾驶员摆了下手,而后朝她道:“在我们眼里,二爷就是神仙人物。好了叶栀小姐,你可以上去了。”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这人口里套出什么话,便最后往外看了一眼,将这洋房别墅的美景尽收眼底,然后弯腰上了飞机。
二爷对她的诱惑力很强。
可是她心里清楚,自己不可能会因为他说的一个似真似假的故事,就对妈妈产生莫须有的恨,毕竟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以后还是不要想着跟这古怪的人联系才是,免得被煽动。
谢霁是被自己那越来越痒的喉咙给弄醒的。
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猛地打了个冷颤。
很冷,铺天盖地的冷,就如同整个人置身在了北极。
本欲环顾四周一探究竟,但在看到了一旁依旧昏眠的白姝后,想也没想就将冰冷的她拥入了自己怀里。
然后源源不断往她手上哈出自己口腔里的热气:“囡囡,醒醒,快醒醒。”
白姝却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双目紧闭如同睡美人,只是血色全无瞧着格外虚弱。
“囡囡?囡囡你醒醒……”在数次摇晃无果后,谢霁终于冷静下来。
抬头打量起这个地方,发现门窗似乎都已经被人从外反锁,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冷气,从四面八方往他们这涌来。
他轻轻将白姝放下,环臂去寻找这些冷气的来源,发现竟然是一堆镶嵌在墙壁内的隐形空调,位置都比他人高。
他搓搓手,尝试着踩上垫脚物去破坏其中一个出风口。
但半分钟过后,这出风口还在运作,他的嗓子却寒彻干痒,连带起了胸膛都如抽风机一般震颤起来。
他离远,暗想,看来那男人是想冻死他们。
于是走到窗口,尝试最后一搏。
却发现它不仅被锁了,还被人从外焊上了密密麻麻的防护栏,哪怕他能将玻璃击碎,人也无法钻出去。
谢霁沉下头颅,正要思考自己那些手下还有多久才会赶上来,余光忽然被窗外一滩血给吸引。
不由皱眉:他和白姝都没有出血,那个男人也没有,而这荒山之上快要寸草不生别说鸟兽,所以这血是哪里来的?
但仅仅过了数秒,他半拳锤到了窗户上。
该死,这应该是自己某个手下的血。
那个男人,熟悉这荒山的地貌,一定是拿着工具去偷袭他们了。
不过好在自己还留了一手,在临出门之际有交代宋管家如果在天亮之后还没等到自己的电话,就将这消息传给警方。
所以如今,他们只能等待警方的救援了。
感受到浑身的温度迅速流失,谢霁终于咳出了被冻醒后的第一声。
而后一声比一声来的强烈而沉重,似乎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了。
290、难道还会有人比我更关心我哥哥吗(四更)
寒冷让他跨步都开始变得艰难,好不容易踱到了白姝身边,他解下了自己的衬衫扣子,轻捧起她的头,让她的脸贴近自己表皮上的温度。
“囡囡,咳——霁叔陪你,我活的时间比你长,所以比你早死也没有关系,咳咳——囡囡,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等到警方来救你。”
“咳咳!囡囡……以前我总觉得是你还小,分不清亲情和爱情,可到了如今我才发现,竟一直是我分不清……咳咳!咳咳咳!”
谢霁的脸颊火烧一片,嘴角隐隐啜血。
“囡囡,我爱你,我想,全天下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爱你。但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已经无法再用亲情或者爱情字眼来形容……咳!咳咳!你醒醒好不好,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陡峭的严寒让人再难保持清醒。
谢霁到了最后,嘴里只是喃喃循环。
“我爱你……我爱你……”
说尽了这辈子他从未说过的情话。
白姝柔韧的睫毛忽而微微打颤,但依旧昏沉着没有睁开眼。
屋内的爆炸声似乎还萦绕在耳。
时轶被门框砸到,完全不得脱身。
身下,是顾席的惊呼,耳畔,是阮渊的震喊。
她疼抽口气,很想说句我没事,但始终没发出声来。
阮渊不顾那尖锐的门框扎手,蹲下就直接将其掀开,正想要将她扶起来。
顾席却一反常态推开了他,然后将时轶公主抱在了怀里,两手间距拉开生怕会碰到她后背的伤口,几近跌撞地往楼下奔去:“时轶你撑住!我带你去医院!”
阮渊立定在门边,看向自己那双被木屑扎满了倒刺的手,漆黑的眼珠逐渐迸出比身后还要耀眼的火光,一点点用力捏起了拳。
为什么……为什么时轶第一个找的会是顾席?为什么出了意外她会如此下意识地救他?还任由他抱起来没看自己一眼?!
噼里啪啦声中,他微微打卷的毛发被燥热的气流鼓动,上半张脸影影绰绰泛起黑,像极了从十八层炼狱里爬出来的鬼怪。
是不是因为自己给了时轶太多次机会,才让她活得如此随心所欲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是不是自己该折断她的翅膀,将她捆锁在自己身边,抹杀掉她的天性,才能让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深吸一口气,他正欲下定决心。
余光里忽然又出现了刚离开的那双脚。
顾席不解的声音响起:“阮渊,时轶她非要回来。”
他猛地抬头,和时轶半张的眼睛对上。
又见她动了动指尖,似乎是在示意自己上前。
于是上去,嗓音压抑:“哥哥……”
时轶两指一夹,就扯住了他的衣角,努力用正常音量说话:“你带我回去,我不要去医院。”
阮渊微微一怔,疑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阴阳人,如今身体异样明显,去了医院一定会暴露身份。
时轶见他没动静,有些急了,张口便道:“我只需要你……”
顾席脸色微变,不由放低了声音:“时轶,你伤成这样应该去医院,阮渊他只是个孩子,帮不了你什么。”
“不,我有他就够了,他可以的。”
阮渊从时轶嘴里听出了强烈的信任感,刚刚无比躁动的心莫名就平复了下来。
嘴角自嘲般地扯扯:瞧,哪怕时轶只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折回来,并不是真的只想要他陪在她身边,但他听着都觉得满足。
说到底,他想要的东西其实真的不多啊……
她只要多关注自己一点,他就能多控制住自己一点。
“我带哥哥回去。”
顾席感觉手里一空,怀里的时轶就被阮渊抱走了,心下于是也跟着空了起来。
“她该去医院,阮渊你是大孩子了,该理智一点,别跟着她一起胡闹。”
阮渊将时轶拢紧,淡淡道:“我没有胡闹,我很理智,我可以照顾好我哥哥。”
“你们——”
“时轶是我哥哥,我当然会尽全力照顾好她,”阮渊盯着他,眼底有几分咄咄逼人,“难道还会有人比我更关心我的哥哥吗?”
顾席哑了会,终于扭过头:“那随你们吧。”
是啊,在时轶弟弟面前,自己绝对不是最有资格照顾她的。
但……他的关心真的不如阮渊的多吗?
在时轶飞扑过来的那一刻,他想,如果真的有一个人会丧命在这场爆炸里,那应该是他,而绝对不能是她。
阮渊便俯在快要疼晕过去的时轶耳畔轻声道:“哥哥,别怕,我带你回去。”
消防车的鸣笛声从外面遥遥传来。
等到里面的消防部队冲进这个拆迁房的时候,只发现了一个男人静立在火光前面,似乎在思考人生。
队长不由大叫起来:“那里危险!赶紧出来!”
顾席偏过头,牵了下嘴角:“你们来晚了,最危险的已经过去了。我留在这是为了跟你们汇报一下情况。”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原来男人……也会对男人有想法……
阮渊带时轶回到酒店,将她妥善安置好后就准备出门采购一些治疗物品。
但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两个警察站在自己面前,在出示了相关证件后道:“绑架白姝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但他非要来看望一下时轶先生,才肯和我们回去警局。”
阮渊朝旁边看去,发现那个所谓的犯罪嫌疑人低头捏手,似乎正在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
没说什么,只是顺手拿了门边一个垃圾桶,哐当一下就往那人头上砸去。
香蕉皮果核等粘稠东西便尽数黏在了那犯罪嫌疑人的头和肩上,令其看上去分外狼藉。
两个警察皆是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阮渊鼻下冷意明显:“你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让我哥哥都差点进医院了。”
那人闻言一下抬头,紧巴巴问起来:“时轶受伤了?很严重吗?”
“陈谚你倒是会报答我哥哥,几年不见直接送给了她一份爆炸大礼,”阮渊踹开那垃圾桶,就想赶人,“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都恩将仇报了,还有什么脸过来探望她。”
291、你没必要将自己说的这么十恶不赦
“爆炸大礼?”那两个警察职业病般地重读了这四个字,“什么意思?还麻烦你跟我们说清楚。”
阮渊低嗤一声,精致的下颚线微微扬起,明明是一副纯良乖巧的长相,但偏生那双桃瓣眼里的眼珠冷冷上移黑少白多,让人莫名觉得孤泠邪气。
他们不由暗想,原来今年的偶像流行这样的反差型。
但若是有阮渊的粉丝在,一定第一个不同意这种说法。
什么叫流行这种的反差型,明明是阮渊引领了反差型的潮流!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这两警察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就摆出了严肃办案的架势想要再次询问。
但下一瞬,忽然见阮渊一把揪住了陈谚的领口,忙抬起了手不知该拦还是不该:“你这是要做什么?”
阮渊神情随意,似乎自己手里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空气,掀掀眼皮道:“如果你们同意我打他一顿,我就告诉你们。”
“这——”他们还是头回见到这么敢在警察面前横的人,不由哑了半天口才正色呵斥,“你这小孩!是也想和我们回去喝口茶?!”
“不同意就算了,”阮渊触电般地松手,垂眉搓搓指尖,看得出很嫌弃陈谚有些黏糊的领口,“那你问他好了。”
陈谚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抗,但浓眉始终拧着,歉疚在里头一缕一缕地凝聚,额侧生汗,“我等会回了警察局自然会坦白一切。但现在,还希望你能允许我进去看望一下时轶。”
“我允许?”阮渊直接撑手在门边,将入口堵死,“你觉得我哥哥要是知道这爆炸事件是你一手策划的,她心里会有何想法?心寒?原来这就是数年前她费了千辛万苦从酒吧里拖出来的人,还不如不拖随你自生自灭,可能如今就没这恶果了。”
两位警察在旁边杵着,实在觉得这时耗得无聊,便掏出手机搜出眼前这年轻偶像的个人资料看起来。
但在看到其中性格一行标注的惜字如金四个字的时候,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神有点不大好了。
这小孩一句一句扎心窝子的话往外蹦成这样,算哪门子的惜字如金???
还是说,他是故意想要刺激陈谚的???
陈谚抿没了唇色:“事已至此,我只想当面给她道个歉。”
事已至此,为了小欣,就算误伤了人,他也不后悔。
“想都别——”
“让他进来。”身后,忽然传来时轶的软声。
阮渊冷了眼:“哥哥,你现在应该休息。”
“一时半会没事的,让陈谚进来吧,我也有些话想问问他。”
听到时轶都这么说了,阮渊默了默,还是让开了道,但眼神威胁:“你若是敢刺激到了我哥哥,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你放心。”
陈谚说着,几乎是冲了进去。
但在见到只能俯躺在床上的时轶后,他顿时刹了车。
刚才满心的不后悔,一时之间也有了动摇。
“时轶……”
时轶不敢乱动,先是三言两语将阮渊给劝了出去,才朝着他笑笑:“好久不见了,陈谚。”
陈谚闷声说着好久不见往前又走了走,以便让自己能完全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却在望见她那后背上覆盖着的薄浴巾上渗透出来的血迹时,手不由在空中虚虚抖了抖。
于是别开头有些不忍再看下去:“是不是很疼?”
“说到疼,”她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你应该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吧。”
“什么也瞒不过你,”陈谚低头苦笑,“我和谢霁带来的人打了好几场,感觉胳膊都快废了。”
“谢霁也私下去救白姝了?”时轶情绪微起牵动受损神经,不由呲了下牙,但还是立马追问起来,“你把他们俩怎么了?”
“也没怎么,一开始我只是想饿死白姝,但后来见到了没收到信息还私找上山的谢霁,觉得他们俩真是不清不白,气头上来了,就将他们锁在了制冷屋子里想冻死他们。”
他以为自己这番话会令时轶感到憎恶反感。
因为在得知那个臭流氓是时轶的时候,他当即就去查了时轶和白姝的关系,没想到原来时轶当初嘴里的艺人,就是白姝。
但,时轶闻言只是微微眯了下眸子:“你没必要将自己说的这么十恶不赦。”
“我就是这么十恶不赦,看白姝不顺眼,看谢霁也不顺眼,觉得自己活得太可怜,才想着拿他们两个人报复社会。”陈谚装作无意避开她的目光,很流畅地说出这句话。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犯罪行踪一旦败露,就会被警方迅速抄家,所以你肯定知道自己不可能冻死他们两个,顶多只能折磨他们一会功夫罢了。说到底,你还是没下得去手。”
她盯着他的脸,果然见到了一丝松动,于是趁热打铁:“如果你想报复社会,这天底下多的是有名气和钱的人,为何你偏偏选中了才刚刚火起来的白姝呢?也许你会说她最近很热搜,OK,这个理由我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你又为什么会因为她和谢霁的关系而生气呢?”
“我……”陈谚一时间还没想到该怎么回答。
“陈谚,圆话可是个技术活,但你这道行明显还不够。”
时轶想摇个头来着,但后背的痉挛感一下子阻止了她。
只好继续诱敌深入:“话说,能和白姝谢霁同时扯上关系的,我想想……周清韵算是一个。”
陈谚差点就想直接否认,但意识到这可能是时轶故意的套话,于是缄默不语。
她没瞅见他的动静,不由挑眉:看来这家伙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于是叹口气:“说到周清韵,我上次跟她约了杯咖啡还没喝呢,哪天要请出来喝喝,这么个大美人,要是结了婚估计就更不好请动了。话说你还是她的狂热粉吗?”
“你伤成这样,还想着约她喝咖啡,”他皱眉成川,“还是好好养伤吧,这咖啡不喝也没关系。我早就不狂热了,过了那个劲头就不狂热了。”
292、我不原谅
“你个假粉,”时轶先是装着无语吐槽一声,而后又转移回主题题,“那可不行,现在不喝,以后可能就真喝不上了,誒你说,我是下周约还是下下周约好呢?”
“她最近档期很满,你约不出来的。”陈谚脱口而出完,当即瞳孔一缩:不好,说多了,这不摆明了表示自己对周清韵的行踪还很了如指掌吗?还对她十分痴迷狂热吗?
“噢……”时轶却看破不说破,“也对,她最近应该都很忙,那算了吧。”
他忙道:“是啊,普通人结婚都要操办酒席,更别说她那么个要嫁入豪门的大明星了。”
“嗯……是我伤昏头了。”她蹭了下枕头,半阖眼呈现出放松状。
陈谚只以为是自己成功搪塞了过去,不禁暗中松口气。
想想现在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于是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了她的床头。
“对于这次爆炸,我很抱歉。这是我目前所有的积蓄了,用来给你养伤,不多,还希望你别嫌弃。”
时轶忽然硬了声:“拿走你的银行卡,别欺负我动不了。我不会接受你的赔礼道歉,因为你做的这些事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无法原谅。不过看在最后一点老情面的份上,我劝你之后好好在牢房里改造,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
陈谚略带窘迫地抓了下自己的工装服:“卡就我放着了,你好好养伤吧。”
然后转身就跑,像是后面跟着洪水猛兽。
她对着空气无言,有点感慨物是人非。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陈谚的时候,会和他站在正邪的对立面。
门口的动静渐渐弱去,阮渊走进来探了下她的额头,见她神情无异便轻声道:“那我出去买药了。”
“等一下,”时轶及时叫住他,“你帮我打一下周清韵工作室的电话,报我名字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本人。”
“联系她做什么?”
他直接反问回去,因为太了解时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热心肠,如果心里有事定是无法静心休养的,所以没再用顾席那一套劝她要好好休养的说辞。
“你别管了,我找她自然有事。”
阮渊点点头:“我会在去药店的路上帮你联系,你好好在这躺着。”
“一定要记得联系哦。”
时轶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
就看见他蹲下来,用温凉的指尖滑过她的耳廊,睫羽微垂低声道:“我不是小孩了。你既相信我,就要百分之百相信我。”
她咽了下喉:“噢。”
有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是肿么肥事……
得到她的应答,阮渊才起身离开。
时轶没事做,主要也是连手机都不方便玩,只好朝着空气发呆。
就这么百无赖聊快要睡着之际,门锁忽然被人从外拧开。
她猛地睁开眼:“小渊子?”
“阮渊还在帮你买药吧,我拿了他留在酒店前台的钥匙,”周清韵从门口进来,戴着复古大墨镜和大檐帽,脖颈处还系着丝巾,见到她后才将所有的东西一一摘下放在了床头柜上,“你这伤的还挺重,怎么不去医院。”
时轶一下来了精神:“白姝和谢霁他们怎么样了?”
“元气大损,都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她细眉微微锁着,“据说那绑匪已经找到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去打听消息,就听助理说你在找我。唉,你和谢霁都是关心则乱,要是好好呆着只让警方出面,就不会中那绑匪的圈套了。”
“刚才那绑匪已经被警方压着过来和我见过面了。”时轶紧紧盯住了周清韵的脸。
她闻言果然愣了愣:“警方压他来见你做什么?逼他道歉吗?难道现在警方都已经这么人性化了?”
“是他自己非要来见我的,哝,还留了张银行卡说要给我做医药费。”
周清韵拈起那银行卡看了看,一时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只能感叹:“这年头绑匪的素质还挺高。”
“怎么说呢,其实这绑匪是我认识的人,他本来的爆炸目标不是我而是谢霁,但没想到误伤了我,所以心里很过意不去。”
“是吗?”她稍稍遮起嘴巴,似乎是打了个困倦的弱哈气,接着道,“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时轶听出了她对那绑匪的不上心,于是空了几秒才出声:“这绑匪叫陈谚,曾经是你的一个狂热粉丝。你应该……对他有点印象的吧?长得人高马大的,挺阳刚。”
周清韵原本微松的眼皮陡然拉紧,但还是努力保持平静拿起床头柜上的物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很要紧的事要处理,不然我们以后再聊?”
时轶看着这女人去意已决,根本就没有她口中的那股商榷劲,也就照样看破不说破,“好的,那以后再说吧。”
数分钟后。
酒店前台眼看刚才那贼有气质的女人跌跌撞撞从电梯里出来,不由关心道:“您还好吗?”
她却是恍若未闻,只是抓着自己的小香包,勉强将所有遮挡装备都弄好,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不想刚好和买药回来的阮渊在大门那撞了个正着。
他扫她一眼,没说话,直接让步。
周清韵也没客套,下了台阶就往自己车那走去。
坐上主驾驶,点火挂挡,但就在车子要启动的那一刹那,她才慌忙将安全带给系好。
而与此同时暂时作为导航仪使用的手机忽然跳出了个弹窗,她看过去,发现是自己常用的刷剧软件在请求部分权限。
下意识叉掉想要启动导航。
但那弹窗又锲而不舍蹦了出来,似乎如果她不按下同意键,就只能卸载掉这个软件了。
“什么垃圾更新。”周清韵心窝里堆满了烦躁,骂一声还是同意了它的权限请求,然后加了车速离去。
阮渊站在酒店门口,气定神闲地将自己的手机揣回了兜,接着也加快脚步朝着电梯走去。
时轶听到了药袋子悉索的声音,想也没想:“你回来啦。”
“嗯,刚才碰见周老师了,但她走的特别急,都没跟我打招呼。”他搬了椅子往床边一坐,就开始拆药盒。
293、只要能清理好伤口,都随便你
时轶没回,忙着鼓起腮帮子想要吹掉眼前掉落下来的一绺碎发。
它弄得她痒痒的,很不舒服。
阮渊见状,放下手中刚拆了一半的药盒,替她将那抹头发给往后拨了拨,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你这样躺着容易碎发容易掉,要不要我等会买个发蜡给你往后固定住?”
时轶想了想:“不用,你直接找个剪刀来帮我把头发再剪短一些就好了。”
最近的糟心事实在有点多,躺赶趟地都聚在了一起。
导致她忙着忙着就忘了去理发店做个定期打理了。
他的指尖还插在她的发丝之中,微微压下间就触碰到了她的头皮。
突然道:“我觉得哥哥你留长些头发更好看。”
她吁口气:“我当初还是银发的时候,就有留长,虽然半扎起来是挺好看的,但麻烦啊,一个是我懒得护理,一个是我时不时就会忘了自己把皮筋扔哪了。”
“那我帮你护理,帮你准备皮筋,”他沉了些身子,漆黑的眼睛似乎澜着璀光,“好不好?”
时轶眨眨眼:“你就这么想看我留长发?其实我自认为我短发很帅耶。”
“哥哥已经帅很久了,”阮渊轻轻一笑,两个小梨涡蹦跶出来,甜津津的,“是时候再转变一下风格了。”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一笑起来浑然天成的卖萌感。
于是欣然同意:“那你答应的哦,要帮我护理头发外加准备好皮筋,不然我哪天留着留着受不了可能就又会去推了。”
“哥哥不骗我,我自然也不会骗哥哥。”他成功将皮球给抛了回去。
时轶脑子里迅速闪过她扯谎自己是阴阳人的那一晚,不由悄悄撇嘴有些心虚,但还是摆出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反正没骗过你,我骗你干什么呢,又捞不到什么好处。”
阮渊此时已经将药盒给拆好,取出了里面的涂抹型药物。
便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头:“好了,我要准备给你上药了。”
她霎时卡喉,好一会才憋出音:“怎么上药?”
其实早就想到了等会要面临的事情,但等真的要面对上的时候,她还是紧张了。
“哥哥介意我直接撕掉你这件衣服和束月匈吗?血黏了肉,不好月兑了。”
他在她伤口边缘碰了碰,以一种十分冷静公事公办的语气问了出来。
时轶却愣是听出了些黄/暴的感觉。
不由一边暗骂自己思想不纯洁,一边默默转头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
揪住枕套角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撕、吧。”
片刻后,她迟迟没感受到动静,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别扭的态度让小渊子犹豫了起来,不由咬牙放出狠话,“只要能清理好伤口,都随便你。”
空气里才终于响起了丝丝布锦撕裂声。
时轶瞬间就感受到了后背上的凉意和月匈口的放松。
很快,伤口被冲洗干净后,更凉的药膏就被涂抹了上来。
破皮之处刺痛感十分明显。
她的呼吸加快了些,但始终没有出声。
不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耐痛性越来越强,也越来越觉得上药这一过程变得很舒服。
阮渊忽然沉声入她耳畔:“点涂完毕,我再帮你大部位按摩一下,这样既可以检查你的骨头问题,也省的你落下淤青。”
她有了困意,于是支吾一声草草答应。
察觉到她的疲软之态,他便轻轻揉开自己掌心里的精油,随之贴上了她的后背。
但喉结滚动,白皙的脸颊浮着两朵妖冶的桃云。
不知道是不是阴阳人的缘故,时轶的背,竟跟女生别无二致。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细视之下,色泽比自己的掌心还要雪白。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后背,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到。
而这两次的观感,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忽然会想,此刻是时轶更疼些,还是自己更疼些?
“……哥哥?”
没听到她的回应,他眼底的乌色风暴炽烈起来。
试探性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量,层层推上。
时轶却依旧瘫在枕头上,一动未动。
“哥哥你是睡着了吗?”
他说着,一侧嘴角已经飞了起来。
时轶还真是很容易在按摩之中入睡呢。
于是露了真面目,俯下身子呼吸急促得令人胆寒,眼尾是淬了血般的红。
“时轶……”
灵活避开那些被涂抹上药膏的伤口,他温凉的唇落在了边缘。
隔着一层薄薄的精油,熏香刺鼻,温度逐渐发烫。
“时轶……时轶……”
梦呓般,他痴痴唤着,一遍又一遍落下。
很快,她的薄背除却伤口,已经被他的口勿全部占领完毕。
“蒽……”时轶忽然难受地扭了下脖子。
阮渊微微绷紧身子,继续做起按摩。
她又小幅度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埋怨起来。
“啊……这样躺着睡觉好累啊,我脖子不习惯。”
“不习惯也没办法,接下来的一周,你都要这么睡的,”他结束手下的动作,静默一会忽然踌躇道,“脏掉的衣服我可以直接从后面撕,但要穿的话……”
时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我可以不换新衣服。”
“但我也要给你包扎的啊,”阮渊咬咬嘴皮,“那还是要……”
绕来绕去,就一个意思,需要她抬起上半身。
时轶感觉自己要疯。
已经咬牙将自己后背都露出来给阮渊看了,总不能前面也……
但要是去了医院,势必会被那边的医务人员看个底朝天。
而到时候他们一对比身份证上的性别,就会发现自己有问题了。
思酌再三,她剜他一眼:“我可以抬,但你不准看。”
阮渊不假思索一口应下:“好。”
她静止一瞬,干舐了下自己的嘴唇,努力做好心理建设,才将手肘撑在床面上,猛地发力抬起了上半身。
“包扎!”又羞又急,中气不足。脸颊从未有过的发烫。
平日里再怎么爷们,遇到这茬也恹了,羞耻感爆棚。
阮渊的指尖灵活摆动起来,白肤卷着白纱,迅速绕过了时轶的前半身。
一圈,一圈,又一圈。
294、大傻瓜……等着我……
时轶猛女落泪:从来没觉得包个扎会这么痛苦!
不过低头间,她盯着他那镶嵌了一层淡粉半月牙的指甲,忍不住晃神:这么漂亮的手,只用来弹吉他好像还挺浪费……
“好了,”阮渊一向清冽的嗓音变得无比沙哑,似乎比变声期还要严重,“哥哥你可以躺下了。”
她如释重负,猛地栽头到了枕头里面,声音透着棉絮轻轻飘出来:“谢谢……”
却没发现他的眼眦鲜红得几近要滴血。
修长的手指蜷曲起来,微微战栗,用尽了十足的忍耐。
就在刚才某一瞬间,他后仰了些身子,就窥见了她那外侧……
不大,但也有了雏形。
似乎如布丁般嫩弹。
只想狠狠咬一口下去。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回房间了。”
他生怕自己头脑一热就干出什么让时轶扇巴掌的事情。
便迅疾将被子拉起给她盖上,仓皇离开。
时轶用余光只捕捉到了他猛地关门的动作,先是愣了愣,而后反而失笑起来:“草,小渊子不会也害羞了吧?”
回到自己房间,阮渊锁上门。
长臂一挥,就将自己整个埋入了雪白的被子内。
日暮西沉,柔柔的光线在房间里渐渐产生了无数裂纹。
不知过去了多久,裂纹伴着太阳消失,昏暗终于洒落,淡淡的异香浮动其间。
阮渊从被子里缓缓探出手摁亮了床头灯。
伴着一声轻嗟,他撑额坐了起来。
“时轶……”不够。一点都不够。这样已经完全不能满足自己了。
他手一紧,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踩到了地上,迫使自己冷静。
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还是要疯。
得找点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想到这,他转身走向桌子,拿起了上面的手机。
接着轻轻划开屏幕,登进了某刷剧APP的后台。
权限已开,他畅通无阻,直接戳开了声音的获取。
周清韵隐隐愠怒的女声当即清晰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陈谚干这事是不是你找人唆使的?”
“二少爷,周小姐登门拜访了。”
沙发上的人正要左拥右抱,听到这话眉梢轻弓,“让她进来吧。”
“好的。”
门口很快传来蹬蹬的高跟鞋声。
奴仆跟在后面叫:“周小姐,您忘了换鞋。”
周清韵入了客厅,在看见目标人物朝着自己露出了饱含深意的笑容后,猛地刹车,转身歉然一笑:“抱歉,我想着事情就忘换鞋了。还劳烦你们等会再清理一遍。”
“周小姐客气了,”那奴仆略带惶恐,忙将一双粉色拖鞋奉送上去,“还请您现在换一下吧。”
她的语气越发轻柔:“谢谢。”
听到这两个字,奴仆的腰弯得更低,一拿到她换下的高跟鞋就忙不迭走了。
周清韵摘掉墨镜往沙发上一坐,体态优美自如,漂亮的下颚微微别开,朝着他旁边人打量:“有些事情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谢殊露出扫兴表情:“我这才约来的两个大美人……”
她闻言径直翘了腿,打断他的吞吐,一双雪白的纤足勾着粉色拖鞋,只是轻轻晃了晃就自带无限风情。
“我陪你还不够吗?”她笑,勾人,但眸底没有情绪,抑或是说在压着情绪。
谢殊忽地就笑起来:“嫂子说的是。”
旁边两女人一听顿时就不干了:“殊哥哥,我们才来呢。她是你嫂子,哪能有我们陪的好。”
“听不懂人话?”他原本放浪形骸的模样一下收起,禁锢住了其中一女人的下巴,“我嫂子生的貌美如花,哪是你们能比的,识相的就赶紧滚。”
她们一哆嗦,立马就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但在见到奴仆的时候抬手就是一巴掌:“送鞋动作这么慢!我包呢?!”
周清韵微微蹙眉:“你的女人,素质就都这个样?”
“找女人,尤其是床上的,不需要什么素质,”谢殊双臂一开,搁在了沙发背上,又恢复了轻佻感,“不过要真是我的女人,肯定不能这样,至少也得像嫂子你看齐,是不是?”
她从来不想和他再多扯一句废话,便直接切入主题:“陈谚干这事是不是你找人唆使的?”
他转转眼珠,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半晌啊一声:“这名字听得耳生,差点没对上号。”
“你就说是不是吧?我想了很多,觉得只有你为了保证我婚礼的正常进行可能会这么做。”
“嫂子如果是特意过来谢谢我的,那倒不必了,”谢殊撩起自己一抹黑发,笑的邪气,“那两个美人应该还没走远吧,没准我现在还能把她们叫回来。”
听到他的承认,周清韵将指腹陷入了沙发面,“你为什么偏偏挑中了他?”
“我派人打听过了,听说他是你的初恋,对你一直余情未了,不仅狂热地追踪你的去处还砸钱买你各种经手的东西,但你举报了他很多次,想来是对他没有任何眷恋了。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就是你的一个脑残私生饭。那利用一下又何妨,反正他心甘情愿。”
她忍住上下牙槽的轻抖:“心甘情愿?”
“是啊,我派出去的人几乎没废多少口水就将他给拿下了,”谢殊啧一声,“不得不说嫂子你魅力可真大,他只是你一个初恋都甘愿为你去死。若是你没跟我哥谈,那这数年过去可得让多少男人成为你的裙下臣啊。”
舌尖激起痛意,她能感觉到自己口腔里漫出血的味道。
内心随之涌起一股强烈欲望:想要将眼前这混蛋撕碎!
但深呼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放松身子笑起来:“那的确是多谢你了,希望我们俩后面的合作能更加顺利。”
“那是自然……哥哥公司里的财务报表,不知道你……”
一个钟头后,周清韵走出滨江苑豪宅开车离开。
但在开到一半的时候,她靠边停下,将手机听筒打开。
里面是刚才自己和谢殊长达一个小时的所有录音。
她又取出座位底下的芯片软包装,一下揉成团,下车跨过围栏走进一片林地用打火机将它点燃烧毁。
等一切残渣随风散去。
她又坐上车将导航目的地设定成了江夙监狱。
陈谚已经招供,警方办事速度很快,直接就将他投入了江夙监狱。
隔着铁围栏,她能看到剃了光头的他身穿劳改服正在配合狱警进行劳改。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猛地转头,眼眶发红一眼感觉便是万年。
周清韵面无表情,但等到陈谚被狱警硬声催促着回去的时候,她才对着他心灰意冷的背影凄楚一笑,喃喃道:“大傻瓜……等着我……”
295、病情恶化
离家已经数月了。
这还是自己大学后第一次隔这么长时间回家。
虽然平时和妈妈有不间断的视频聊天,但肯定也比不上面对面来的好。
叶栀取出钥匙,带着微微的雀喜将门打开。
迎面就是一阵淡淡的炖鸡香。
这久违的味道……她忍不住闭眼嗅了嗅,而后喊出声,“妈,我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叶婷玉从厨房里走出来,举着铁勺一脸意外。
“我回来了妈妈不高兴吗?”叶栀将自己的斜挎包放上鞋架低头就要换鞋。
但突然发现了一双男鞋,不由抬头:“家里来客人了?”
厕所门忽然就被打开,走出来了一个陌生男人,他朝她露出笑:“小栀回来啦,正好可以一起吃晚饭了。”
叶栀看向妈妈:“这是——”
“这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推荐你去试戏的经纪人啊,他难得今儿个来吃个饭,”叶婷玉朝她使个眼色,“还不赶紧叫叔叔。”
“叔叔好。”叶栀听话地打了声招呼,心却慌了起来。
这人不会已经知道自己被剧组开除了的事情吧?
原本……原本她还想找个说辞先搪塞过去,再找个好时机道出此事的。
不然以妈妈的性子,很有可能现在就将自己赶出去。
“你们俩聊吧,我再去准备点菜,不然今晚不够吃。”叶婷玉心情还挺好,哼着小曲就转身回了厨房。
只剩下了叶栀和那男人面面相对两无言。
“你累了吧,坐下来休息休息。”良久,男人打破僵局。
“嗯……嗯……”
她在自己家里都略显局促起来。
男人见状,不再多说,只是低头看起了手机。
下一秒,一条信息被他发送了出去:
在好一阵忙活后,叶婷玉终于端出了满满一桌子菜出来。
热情招呼:“陈先生,可以开吃了。多吃点,不要见外。关于这个剧组的面试,你可帮了我家栀儿不少忙呢。”
他笑笑:“也是小栀各方面条件不错,不然我也不能开后门将她送进去。”
听到表扬,叶栀只是默默端起一碗饭,食不知味地拿着筷子往嘴里扒。
“你这孩子,”叶婷玉戳戳她,“也不谢谢陈先生。”
叶栀差点被米饭给呛到,于是憋红了些脸声若蚊蝇:“谢谢陈叔叔。”
“唉,”男人忽然叹口气,“还谢什么呢,你也不在那剧组了。”
叶婷玉正要弯下的眼睛倏然就瞪圆了:“什么?”
“小栀一时糊涂,将里面一个女主演给锁在仓库了,后面事态还挺严重的,就被导演给开除了。”男人摇头,“太可惜了,这么好一个戏。我今天过来其实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没想到你硬要留我吃饭,加上小栀突然回来了,我才拖到了现在。”
“啪嗒——”叶婷玉手里用来夹菜的筷子摔在了地上。
叶栀咬住下唇,感觉这双筷子摔在了自己的心上。
五分钟过后,男人被请了出去。
叶婷玉朝他勉强笑笑:“这饭改日再请吧,现在我需要处理一下家事。”
门随即被重重关上。
隔着层不算厚实的木板,他贴了耳朵过去能清楚听到里面稀里哗啦的砸碗和怒斥声。
女孩啜泣起来,不断地说着“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赶我出去……啊!疼!妈妈……你别砸了……”
男人点点头,往后推了一小步,随之又发出一条信息:
“观察到病人病情恶化,目前情况不容乐观,还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白大褂医生取下医用口罩,神情肃穆。
许青赶在谢母之前出声:“什么样的心理准备?”
“肺癌,是由慢性肺炎病灶区发生的恶性转变。”
谢母一个不稳,扶上了一旁的白墙恍恍惚惚:“怎么会这样……”
“肺炎是肺部细菌干扰,肺癌是肺内细胞异常增生,”谢父拧着眉头,还保持着冷静,“这明明是两种概念,怎么可能就转变了呢?”
“父亲,这也不是不可能,”谢殊将自己领口拉了拉,避免里面有什么吻痕印子露出来,在这医院里显得过于不正经,“慢性炎症,本来就有可能会发生肺癌,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低,但临床上也有这种极个别的案例。”
许青重重叹口气:“我没想到谢霁偏偏会成了这种极个别案例。一开始只是慢性肺炎,定期随访复查CT配合抗生素治疗就可以了,慢慢调休总会好的。但现在……”
忽然想到什么,他忙抓住了眼前医生的手腕:“请问谢霁这肺癌处于什么时期?”
“早中期,虽然如今这情况不容乐观,但由于他得的是非小细胞肺癌,若是能成功通过手术切除肿瘤病灶,再配合化疗联合来进行巩固治疗的话,治愈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
“新疗法,例如介入和靶向效果如何?”许青追问。
医生稍微扯了扯口罩两边的带子,压了眉心,“虽然现在存在很多新疗法,但综合考虑疗效、稳定性、安全性、普及率等多方面因素,我还是推荐采取我刚才说的传统疗法。对于其他情况而言,维持带肿生存更为现实。”
“明白了,”许青摇摇头,转身道,“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就配合医生治疗吧,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个字。”
谢父端坐在走道座位上,没太多表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签字吧。生死有命,就看谢霁他个人的造化了。”
谢殊的目光从一块瓷砖瞥到了另一块瓷砖,不发表言论。
谢母擦起眼角的泪花,喃喃道:“霁儿也是太累了……所以才生了这么多毛病。”
“他累也是他自己要强,你也不是没劝过他朝我们俩示示弱,但你看他听吗?”谢父冷哼一声,“不听话就这下场。我本来还等着看他凭本事说话,结果身子骨这般没用。”
296、病人的求生欲不是特别强
“你不要再说霁儿了!”谢母也有了些脾气,“凭本事凭本事,你当初也不是一个人打下的江山啊!还不是家族势力和发小支持!在我看来,霁儿他一个人撑起了一家顶流娱乐公司就很棒了,你作为一个父亲,就不能夸夸他吗?但凡你对他态度好一点,他也不能执拗成这样!”
“你现在反过来说我了?”谢父指向谢殊,指尖颤颤,“平日里最偏心殊儿的就是你!你嘴里说着霁儿不容易,但哪次好东西都不是给殊儿送去了?还心疼他——”
似乎是觉得后面的话实在有伤风化,不适合在医院说,他及时住了口。
过了几秒,笔直站起来,猛地朝外一摆手:“罢了,我就不适合出现在谢霁面前,免得更影响他情绪。这字就你这做母亲的签吧,我走了。”
谢母别过头,用沉默代替回答。
许青好心劝道:“都这个时候了,一家人还是和睦些好。谢霁他现在不能再受刺激了。”
瞧着那医生离开,谢殊神态自如,“放心吧,许医生,我一定不会再刺激我哥哥了,我比谁都要害怕他病情更加恶化。”
许青:“……”要不是知道这人和谢霁的关系一向差劲,他都差点要被感动了。
但转念一想,应该是谢殊担心没了谢霁在前面开路挡枪,以后会很辛苦,心里就冷嗤起来。
下午三点,手术正式开始。
外面的等待区空无一人。
直到四个钟头过去,谢母才赶过来坐在了外面。
又过了半个小时,天色昏暗在医院的瓷砖上铺开雾色。
主治医生才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了,难掩眉心疲惫。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她忙迎上去问道。
为了霁儿,她已经推掉了好几场邀宴,还受着谢父的脸色,心情已经很是不虞,生怕从医生嘴里再听到些什么坏消息。
虽然平日里她不由自主疼的都是殊儿。
但霁儿也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一块肉。
做母亲的,她岂有不难过的道理。
“手术还算成功,但病人尚处于全身麻醉状态,一时半会不会清醒。再者,他的身心状况很差,所以就算麻药时效过了,他的清醒时间也是个未知数。”
谢母一口气刚要松出来又给憋了回去:“身心状况很差?是什么意思?”
“知道求生欲吗?”医生正色道,“病人的求生欲不是特别强,我在手术过程中能很清楚感受到这一点。”
这话给了谢母重重一击:“我儿子不想活?”
“也不能这么说,”他抿起嘴巴,“可能只是暂时不想醒。”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谢霁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面色安详但毫无起色,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谢母就这么呆呆看着自己儿子被推走送去了重症监护室,眼泪顺下了脸颊。
她可怜的霁儿……都不想醒来面对这个令他痛苦的世界了么……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重症监护室外,穿着病号服的白姝扯着某医护人员的裤腿差点跪倒在地。
“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宜进来探望病人,”那医护人员很是为难,“还是等他转到了普通病房再说吧。”
白姝红着眼:“不,我现在就想进去看一眼他,就看一眼好不好,求求你了。”
谢母听到动静走过来,瞧着白姝的眼神很是复杂。
这女孩一看就是刚苏醒的,脸色跟刚才做完手术的霁儿几乎没差,想必是真的很担心他。
但还是冷声道:“如果不是你,霁儿他这病也不会恶化成这样,你还有脸过来探望他?”
白姝望着眼前这跟霁叔有六分像的女人,怔了一会就要朝她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谢母及时将其拦下。
“您一定就是霁叔的母亲了对不对,我求求您,放我进去看他一眼,就一眼,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只要您同意让我进去……”
感受到了这女孩愈加明显的语无伦次,谢母没了想要撒气的欲望,终于轻声道:“你知道霁儿他病情恶化成什么样了吗?”
*
三天过后,周清韵重新出现在了医院。
却一反常态打扮的很是朴素,穿着平底鞋,带着口罩完全不施粉黛。
这让日夜陪着谢霁的白姝一时都没认出来。
“谢霁他还不想醒吗?”虽然周清韵人没来,但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白姝转头看着尚闭目的谢霁,垂下了睫毛,“他一日不醒,我就陪他一日。”
“若是他一辈子不醒,你也陪他一辈子?”周清韵走近,站在了白姝旁边,语气平静。
白姝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抓着谢霁的手,于是匆忙松开:“对不起,我忘了你才是霁叔的女朋友。”
周清韵拉了口罩:“不,更准确来说,是未婚妻。”
白姝眼神越发黯淡:“对,你是霁叔的未婚妻。不过你放心,我现在的身份只是霁叔的一个侄女,我不会再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要他醒过来,我保证我从此以后都会消失在你们面前。”
“消失?”周清韵叹口气,“你舍得吗?”
“我舍得,”白姝语气坚定,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作为侄女,没有舍不得叔叔的道理。”
“行了,”周清韵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我退出,把他还给你。”
白姝干瞪眼,以为自己是虚出了幻听:“什么?”
“其实本来,我和谢霁也只是假情侣而已……”
……
周清韵离开半小时后,白姝的脑子都还是团浆糊。
只能麻木地抓着谢霁的手,祈祷他赶快醒来。
她有好多事情想问,好多话想说……
忽然间,谢霁的指尖动了动。
白姝猛地抬头,在对上他那微微散焦的瞳孔后声带颤抖:“霁叔……你终于醒了。”
不想下一刻,谢霁别开了头:“出去。”
……
一个小时后,白姝蹲在病房外眼看着一个人端着一堆文件夹就要进入病房,不由急了,“你不准进去!霁叔需要休养!”
“这是谢总给我下达的指令,你拦着我也没用,”那人无奈,“不然你再劝劝他?我也担心他的身体啊。”
“进来,我的事还轮不到她插手。”谢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那人只好甩开白姝阻拦的手,走了进去。
297、我眼里没你
“18个小时了。”
白姝环抱着自己蹲在谢霁的门口,双目放空只是呢喃。
她早已经察觉不到腿部的酸胀感,因为已经麻痹。
有认识她的医护人员推着小车来回数次后,终于忍不住开腔:“白小姐,你本来就低血糖严重,还不好好回病床上躺着,一直蹲在这做什么?”
白姝小幅度摇头:“这病房里的人休息了,我再休息。”
医护人员闻言踮脚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往里望去,只见那床榻上堆满了白纸黑字的文件,洋洋洒洒有的都掉到了地上。
不由抽了下唇边:“这患者在住院期间居然还敢这么劳神办公,没被主治医生说吗?”
“说了,但他不听,还把所有去劝的人都给轰出来了。”白姝抓起自己的衣袖,语气既低落又委屈,“怎么办啊,他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旧病复发?”
“他什么病?”
“肺癌,四天前刚动过手术。”
医护人员:“……”这男人真是疯了。
但对上白姝那双怯生生的眼神,她还是将话尽量说柔和了一些:“虽然多休息,这病灶也不一定能改善,但不好好休息,肯定是不利于病灶改善的。”
白姝听出来了这医护人员委婉话语里的深意,心一下凉了很多。
狠狠一咬牙,她扶着墙站起来:“不管了,我进去闹去。”
原本觉得霁叔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走回来,她应该对他百依百顺,但如今看来,这样根本行不通。
与其让她就这么看着他一步步再走回鬼门关,那还不如她自己先行一步!眼不见心不烦!
推开门,她看见谢霁抬头朝自己这瞥了一眼,但又很快将注意力转回到了他自己手上的合同。
似乎是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幕出现,所以做好了要将她视作空气的打算。
白姝关上门,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部分纸张,朝谢霁递了过去。
“暂时不需要,先放在一旁。”他病号服领口微张,依稀能看出凸出的锁骨,瘦得病态。
她低头缓缓将这些纸张都对齐整理好,然后俯身压在了他的身侧。
和谢霁的距离拉近了些,能闻到淡淡消毒水中的一抹檀香。
不由想,她虽然在米国从不离手那熏了檀木香的佛珠手串,但若是取了,便再也嗅不到这味道了,但霁叔却将其久而久之熏成了他自己的体香。
“如果没别的事,就出去吧。”他全然没再多看她一眼,便冷静下达逐客令。
白姝摁在床面上的指甲泛起白:“办公18个小时了,你该休息一下了。”
“我需要补之前落下的大量工作,才18个小时而已,我曾经一周靠咖啡加起来只睡18个小时。你并不知道,我肩上需要承受的,不仅仅是成千上位的职员,还有一整个家族。他们都虎视眈眈盯着我,若是我不济,从长远角度来看,我父亲董事长的地位迟早会动摇。”谢霁说得轻描淡写。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自己的扇双眼。
这对于她来说,是第一次,第一次触碰到霁叔事业上的事情。
过去,他从来都不会让她过问除却学习和生活上的事情,且每天清晨都会替她准备好早点,给她一种他晚上都有及时回来的错觉。
所以她虽然知道霁叔辛苦,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辛苦。
那……那自己之前这么折腾他,是不是太恃宠而骄太任性了?
攥紧指缝,白姝心里升起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叫出了声:“我不管!我就要霁叔你现在休息!”
谢霁眼皮抬抬,望向她有一瞬深意,而后低眉,“别闹了。”
她没有从这句话里听出任何宠溺的味道,有的,只有疲惫无奈。
忽然就很郁闷:为什么霁叔又这样温和了!若是能像上次强吻她那般有脾气该多好!至少自己还能闹的起来!
但现在她只感到挫败与无力。
“清韵已经决定和我私下解除婚约,只等月底发布声明,”谢霁忽然道,“这样也好,我以后就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了。趁着这病还没将我彻底击垮,我需要将公司的一切都提前安排好,以备意外。”
“霁叔你疯了吗?还工作?你这病十有八九都是被工作给累出来的吧!”白姝抬起胳膊摁住他正欲翻动合同的手,“工作工作工作,你好不容易才从死神手里逃出来,就不能想点其他的事情吗?!”
谢霁静默了几秒,才轻启有些乌白的唇瓣:“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考虑吗?清韵都已经离开了。”
“难道你眼里就只有周清韵吗?”她一咬牙决定撕破脸,“别一口一个清韵了,她都告诉我了,你们从始至终都只是假情侣关系而已!”
他眼帘垂着,睫毛在空中微微晃动。
“那又如何,我若娶了她就会对她负责到底,无非是相敬如宾。”
白姝后退半步,眼眶酿红:“那我呢……你眼里就没有我了吗?”
谢霁一动不动:“上次我们俩就已经闹翻了。”
“没有闹翻!”她重新迈了一大步上前,在病床边蹲下眼神期翼,“我想通了,我以后就当你的侄女,不会再逾越一步。所以你别推开我好不好,你眼里没有我也没关系,就让我做你侄女照顾你,直到你病情稳定。”
“我说了,已经闹翻了,现在的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他锋锐道,“自然也没有资格管我照顾我。”
白姝不由撑了撑额边,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是熟悉的血糖下降的征兆。
但很快又抬头装作若无其事:“你骗我,被关的时候你明明跟我说过你爱我。”
谢霁捏着合同的手微微爆出青筋:“是你被冻出了幻听。”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我和你呆的这么近,好多遍好多遍的我爱你,我听的清清楚楚,只是实在睁不开眼。若你非要说是我出现了幻听,那我作为一个需要对声音敏感的创作型歌手,这以后的路也不用走了。”
他没想到她会找出这个重大理由来压自己。
原本以为她只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吵大闹,但只要自己铁了心否认,她迟早也会认输。
“我是爱你,”他只好承认,但顿了顿又道,“叔叔对侄女的爱而已。”
白姝苦涩一笑: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个解释。
不过眼睛亮了起来:“所以啊,我还是你眼里的侄女,你刚刚就是在骗我。既然你还当我是你侄女,那我就有资格管你照顾你。”
谢霁知道自己在这场对话里已经落了下风,只能望向别处声音无波无澜:“你非要这么想我也阻拦不来,当时我只是觉得情况危急罢了。你既要留就留,这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我只坚持我自己的观点,我眼里没你,现在工作就是我的全部。”
298、时轶也是我的命
“没我没关系,你能听进去我一点话就好,”白姝忍着心脏抽疼,柔声道,“那你现在可以休息了吗?就只休息一会会都行。”
“……”良久,他还是将手上的合同移开,合上了眼,“罢,休息十分钟。”
她长松一口气,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就要蹑手蹑脚离开。
但不想病房门被推开,阮渊提着个水果篮走了进来。
在率先瞧见了她后,他低声道:“原来你在这里,你的花篮我已经放在你的病房了。”
又慢了几秒板着脸补充:“是白色风信子,我哥哥说你喜欢这种花。”
要不是时轶信誓旦旦拍着胸口说她对白姝没想法,纯粹只是觉得白姝喜欢风信子,他死也不可能会将这花篮给送过来。
他至今还记得,时轶当初有托自己转交给叶栀一张夹有风信子的白姝签名照。
而风信子的花语是暗恋、默默的爱。
所以即使时轶上次说了她只把叶栀当做妹妹看待,他如今回想起来也还是膈应。
叶栀到底有哪里值得时轶把她当好妹妹看待?
漂亮吗?又没自己漂亮。
身材好吗?自己的身材比例更好。
脾气好吗?明明自己在时轶面前才是最乖巧的那一个。
所以就算都是以小孩的身份自居,她也没有资格和自己争宠才对。
嗯,没有资格!
白姝当然看不穿阮渊此刻心里的九曲十八弯,只是嘘一声悄声道:“霁叔要休息了,我们先出去吧。”
“可是他睁着眼啊。”阮渊掠过她,直接将水果篮放在床头,对着谢霁道,“你是我哥哥的前任老板,按理说生了重病,我哥哥该亲自来探望才对,但因为她后背受了伤所以只能由我代替她前来看望了。”
谢霁微微一笑:“你哥哥有心了,还请你代我回去跟她说一声谢谢,也祝她早日痊愈。”
“好的,”阮渊应下,转身面向白姝,“不是要出去吗?”
她噢一声,下意识跟上了他的脚步,但等出了病房门才后知后觉:咦?这小孩怎么反客为主了?
不过还没等她腹诽超过三秒,他便关上房门捣碎了她的思绪:“谢总带病办公?”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白姝就控住不住自己泪失禁的体质了。
于是趁着天空阴沉,转头在暗影里擦拭了下眼角。
“找个地方吧,”阮渊见状,“我和你聊聊。”
等在医院餐厅落了座,白姝还有些浑噩:“你要和我聊什么?”
“哥哥不在,我自然要替她帮你分担些忧愁。”他用瓷勺搅动了下面前的小馄饨,从表情到动作都无可挑剔让人瞧不出异样。
白姝愣了愣,第一次觉得是过去的自己太过小肚鸡肠,才总把阮渊当做个坏心眼的小兔崽子。
听听他现在这番话,在这个时候多么雪中送炭让她感到暖心啊。
“谢谢你的好心,可是你分担不了我的忧愁。”
“你的忧愁,应该就是不想谢总带病办公吧。”他一语道破。
白姝知道他向来聪明,也不惊讶只是沉重点头:“谁也劝不了他,包括他的母亲。甚至若不是我用我自己的事业相威胁,他都不会允许我留下来。”
阮渊微微提唇:“既然劝不了,那就别劝了。”
想用永远也干不完的工作来达成逼走白姝的目的,病成这样的谢霁他倒是对自己很下得去手。
“可是不劝那就一点希望都没了啊,现在没了周清韵的婚礼能让他分心,霁叔又在事业上拼命惯了,这样下去,病灶还在那,他迟早会旧病复发的。”
她说着就抽出餐巾纸擤鼻子。
一种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失去谢霁的巨大恐慌让她无法憋住生理上的反应。
“其实事情也好解决,”阮渊吞下一口小馄饨,似乎是不嫌烫,连口气都没嗦,整体特别平静,“若是没了这工作,谢总想拼命也没用了。”
白姝猛地打了个喷嚏,差点笑出来:“你这小孩说的倒轻巧,但这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啊,这比劝他休息的可能性还要小得多的多。”
阮渊不置可否:“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不可能呢。”
她渐渐下垂了嘴角:“你是认真的?”
“你对我这个想法心动了?”他眼底薄薄升起莫测的笑意。
白姝想,自己此时也真是急病乱投医了,于是自嘲起来:“动心啊,怎么会不动心,但霁叔背后的力量是谢氏集团,而它又不是一朝一夕坐稳巨头位置的,所以想要它垮台,我还是在梦里想想吧。”
“那可未必,”阮渊放下瓷勺,抽纸擦嘴,“不过我得先问清楚一个问题。”
“……你说。”她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居然任由这小孩带着跑。
他嫌纸擦的不到位,又用指腹用力别了下红唇,有几分诱谲,“我哥和谢总,你到底喜欢谁?”
白姝不由自主团紧了手里还没扔出去的餐巾纸。
能令人如坐针毯的寂默,在这个下午没多少食客的餐厅里迅速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喘出一口气,像是因着郑重思考而快被憋坏了。
“我喜欢你哥哥,但也只到喜欢为止了。”白姝抬头凝视起对面的人,“我爱霁叔,他是我的命,他要是走了,我根本不知道我该怎么独活下去。”
阮渊斟酌着她眼里炙热的情绪,半晌点点头:“我懂了。”
于是起身浅浅一笑:“我会帮你的。”
虽然很是怀疑这小孩只是口出狂言,但她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帮我?就算今天来的是你哥哥,她也顶多只是会安慰我罢了,不会这样帮我。”
快要和她侧身而过的他微微停住脚步,俯下身子轻声道:“因为只有你们一个个都走了,哥哥她才会是我一个人的。”
白姝差点从铁椅上滑下来。
这!
她一直以为,阮渊对时轶再怎么过分地黏,也只是哥控而已。
但没想到!
“跟你说个秘密,我和哥哥并没有血缘关系。”阮渊忽地翘起小梨涡笑靥如花,“早晚有一天,我会带她出国,给她换个身份。”
白姝整个人呆滞在原地:“换、换个身份。”
难道是——OMG!
“当然得她愿意,”他起身,歪了下头看上去很是无辜,“但你们这么多人出现在她身边,分散了她好多注意力,会很影响我这个计划。”
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我把秘密告诉了你,是觉得你一定会帮我保守的,”他用指尖划了下自己的脖子,“是不是?”
白姝努力咬紧牙关:“你不会伤害她的对不对。”
“时轶也是我的命。”他完全没有任何犹豫。
她终于闭上了眼:“……我既选择了霁叔,就不会再想其他了。”
299、巴不得时轶的智商降成负数
初秋的风卷了树梢微橘的叶儿飘到地上,在石阶下缩成了团。
夜路的灯光黯淡,小虫拖着半死不活的恹调叽叫,衬得无人的小径多了几分阴冷。
但凌晨十一点五十五分一过,两百米外的一个中外合资的工厂开了大门。
一大批员工便熙熙囔囔涌入了这条必经小径往对面的宿舍楼走去,步履之间不断踩碎着旁边人的影子,将这夜硬是渲染出了热闹。
有个穿着薄黑色开衫的卷发女人夹在这一堆灰色员工服中,低着头往前走,言行举止都很低调。
但饶是这般,她那露在口罩外的姣好眉眼,和披散在肩后、伴着走动而微微翘动的丝滑卷发,都勾起了好几个男员工的注意。
他们彼此对望一眼,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了保持原状继续在她的后侧方有说有笑。
却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也跟了三个男人。
皆穿的是最简单的运动衫,白色运动鞋,带着耳机,似乎是跑友。
察觉到了前面这几个男员工对那女人的不怀好意,这三人便加快脚步朝着他们的后背伸出了手。
可恰在这时,有个黑影覆下落在了这三人的肩头。
一片嘈音之中,一清冷之声响起:“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路。”
这条小径不长,就算一个正常人用蜗速走也能在十分钟之内走完。
于是很快,一大批人就在宿舍楼门口散开,只剩下十几个拐弯去了自己的出租屋。
而那女子也走到了小径的尽头,感受到一下冷却下来的空气,不由收拢了些身上的开衫,又看了看自己的怀中——
那里正牢牢拥着一个牛皮密封文件。
抿了抿唇,她就要往右拐。
再走七百米,便是她的目的地了。
“这位小姐,一个走夜路不害怕吗?”
突然之间,她被五个男厂工堵住了去路。
望着他们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女子保持冷静腾出一只手摸向自己牛仔裤的口袋。
“识相的就离开,我可以一键拨打110。”
“哎哟,看来还蛮有准备的,”其中一个人笑起来,“这个性我也喜欢,要不交个朋友?”
“不交,”女子顿了一会,逼出字,“滚。”
“我还就不滚,反正我们哥几个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你报警就是给那些警察没事找事。哎呀别瞪我,这么漂亮迷人的一张脸,不适合凶。你就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保证能接通的那种,我们今夜就当护花使者送你回家成不。”
女子烦躁地皱皱眉,就要按下呼叫键。
那人见状迅速出手来夺,嘴里还嚷嚷:“你还真打啊!要是啥事没有,会被他们摆脸的!”
她自卫式地闪开,呼吸微微加快,“你们走了我就不打了,用不着在这给我假好心。”
旁边三个男厂工见了,不由摇摇头:“好说不听,那就直接摁了她指纹开机拿到联系方式呗。”
说罢,钢筋般的铁手就齐刷刷朝着她伸过去。
女子受到惊吓终究是慌了神张口就要大叫。
但下一秒,只听得一阵剧烈吃痛声响起。
她眼前这四个男厂工就都躺在了地上捂着肚子面目狰狞。
“走。”施救者是个高个子,戴着口罩立在风里跟个竹竿似的,当然也是那种极好看的竹竿,身体比例分割绝了。
女子晃了会神,随后没有犹豫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七百米的夜路,走来比白天长。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进行任何的交谈。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家老牌警署,他才停了下来,“这是你的目的地吗?”
“嗯,”女子应完,默了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接下来想做的事情,需要你配合。”他摘下口罩,精致的五官给夜色添了一抹亮色,“所以周清韵,你今晚不能出事。”
她不自觉将怀中的牛皮密封文件抱得更紧:“阮渊弟弟,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了。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不用给我叩高帽,”他视线在那文件上停留了几秒,“信息社会,没有人具备完全隐私,只在于有没有被人盯上。”
周清韵轻嗟一口气:“那你这小小年纪这技术就有够硬的,所以我还是得夸你一句天赋异禀。”
“不用再说好话来对我表示感谢了。你明明知道这条小径半夜存在危险,但还是冒险过来,就为了将这文件偷偷投递给这警署,值得吗?”
“值得,因为这整个H市,只有这老警署虽然位置偏僻,但有老警官坐镇,可以朝A市反映情况。其他的,估计我投过去也是石沉大海,甚至会给我埋下隐患。”
阮渊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你分析的在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能找过来,跟你有牵扯的人自然也能找过来,一旦他们生了怀疑,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投递成功?”
周清韵眉眼闪过一丝惊惶:“还有人跟踪我?”
他倏尔一笑,眼底隐隐有嘲讽之意:“没想到遇到感情,再聪明的女人也会降智。”
她咬咬唇,被这话弄的有点心闷:即使她考虑不周,也不喜欢被人凌驾在头上。
想了想,于是也笑起来:“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哥哥有时候很像个女人,虽然这事不可能,但她若真是个女人,你会不会希望她在面对你的时候降智呢?”
阮渊:“……”
虽然他没回答,但答案已经摆在了脸上。
何止是希望。
是巴不得希望。
甚至是希望她智商降成负数才好。
感觉自己成功打了阮渊的脸,周清韵脸上的笑意才真切了许多。
果然,时轶就是阮渊的死穴。
“所以除了那几个男厂工,还有些跟踪我的人,被你弄哪去了?”她回归正题。
“弄?”他扯扯嘴角,“当时这么多人,你觉得我会闹大动静吗?”
“那?”
“我找了个问路的借口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然后安排了一个和你背影和打扮相仿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和你反其道而行。”
“原来是这样……”周清韵低下头,终于下定决心,“那我去了。”
阮渊却幽幽道:“你确定?”
她皱眉:“怎么?”
难道这弟弟不只是过来单纯保驾护航的?他嘴里的接下来想做的事情,莫非就跟她手里的文件有关?
“谢殊既然生了疑心派人跟踪了你,那就算最后跟错了人,他也一定不会放松对你的警惕,相反,会更加盯紧你。之后你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发动人脉第一时间完成补救。”
他说着慢慢前倾了身子,用指尖戳了戳那文件:“而到时候,你想两败俱伤估计都做不到了。一个女明星想和豪门斗,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无疑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300、既然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那阮渊他就不需要存在了
这一番话说得周清韵脸都白了:“难道……难道就没别的办法检举他了吗?原来我连两败俱伤的目的都达成不了……”
他却挺起了身子摊开掌心,嘴角挂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把文件交给我,你就可以安心在家等结果了。”
“这难道就是你口中的需要我配合?你这明明是在帮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小心还会惹祸上身。”
“我自然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你只需要做到听话。”
他的掌心始终摊着,漆黑的眼眸流淌着细碎的光。
她抬头无意间看到,起初以为自己见到了满天星河,但下一刻就意识到,美好只是他的假象,实际上藏在星河后面的,是一脚踩空就万劫不复的深渊。
心悸之下,她终于破罐子破摔将文件交了过去。
然后低下了头肩头颤动:“我是疯了……”
“你疯没疯,月底就会见到结果。”阮渊重新戴上口罩,指腹划过那染上凉意的牛皮文件袋,徐徐道,“这H市已经转凉了,那A市,也该变变天了……”
叶栀倚在床头,耳畔嗡嗡作响的全是妈妈的训斥。
“开门!真是上个大学胆子就肥了,还敢锁门了!”房门忽然被怒拍起来,带动了临近床面的震动。
她眼瞳猛地一缩,抱住了自己的膝头乞求道:“妈妈,我求求你别说了,就让我一个人好好待一会行吗?”
已经快忘了这是回家的第几日,但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内容。
睁开,被骂,闭眼,还是被骂。
叶婷玉甚至还想订火车票拎她回去给导演下跪道歉。
还是自己死活不依,哭的差点岔气,才阻止了其这一疯狂想法。
有时候真的会想:妈妈她真的爱自己吗?还是只当自己是个替她长脸的工具?
“砰!”门锁被人从外拧开,门随后被踹开。
叶婷玉气势汹汹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早刚买回来的蔬菜。
一见到自己女儿如此懦弱的废物状态,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平时这么懂事听话,怎么到了剧组你就昏了头!我没教过你吗?对谁都要笑脸相迎,绝对不能和谁产生矛盾!你居然还敢关主演!亲手葬送了这一绝好的机会!”
叶栀不敢吭声,生怕自己一句没说好等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叶婷玉感觉自己说出的话似乎在女儿心里弹了棉花,一点重量感都没有。
便愈加恼火,扔下手里的菜就朝着她书桌那走去。
“平日里我尊重你的隐私,没想着动你这上了锁的小抽屉,但今天我还就要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不要!”叶栀从床上飞奔下去,但不小心崴了下脚,还没抽疼几秒,就看到了自己那小锁被妈妈硬生生用闹钟砸断。
“不!”她挣扎着往前扑去,死死抵住了那小抽屉,“妈!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今晚就回H市找导演,我求他,我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
“已经晚了!你这里面一定藏了些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一定也是它们让你走上了歧路!”
说着,叶婷玉一把推开了女儿,直接将这抽屉拉到了底。
随之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抖了几抖:“好哇,我就知道!你对阮渊那臭小子还没死心!”
叶栀脚疼得厉害不敢再动,只好开着哭腔道:“妈,阮渊他很好,你再多了解了解他,也许就会喜欢上的。”
“呸!”叶婷玉保养尚好的脸已经扭曲,“你居然不听我的话,还敢收藏他的画像!那是不是以后翅膀再硬点,就要和他偷摸结婚了!在你眼里,我还比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是不是!”
叶栀疯狂摇头:“不不不!妈妈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既然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叶婷玉突然冷笑起来,“那么他就不需要存在了。”
“呲——”
纸张随后被不断撕裂的声音引得叶栀面色惨白。
她脖子僵住:“妈……”
叶婷玉很快将手里的碎片洒向空中,又继续摸进那抽屉。
这下又找到了一张夹了朵枯萎风信子的签名照,按着上面的字迹读出了声:“白姝。”
眉头立马竖起来:“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这主演的签名照?看样子还是好多年前的了。”
叶栀意识恍惚:“是时哥哥听说我喜欢白老师,就托阮渊送给我的,当初白老师是她手下的艺人。”
叶婷玉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好啊你,既然都将所谓的白老师给关起来了,那也没多喜欢她吧。主要收藏了这签名照的原因,是不是还是因为阮渊?”
叶栀正要点头,却预料到什么猛地看向妈妈。
果不其然,叶婷玉拆开了外面那一层薄薄的塑料膜就又要开撕。
“不行!不可以!”
经由了阮渊之手给她的东西很少很少,这签名照绝对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所以她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你这死丫头!还敢和我抢!真是头白眼狼!”叶婷玉感受到了女儿从未有过的大力,又气又恼之下又拿出了杀手锏嚎啕大哭起来,“该死的!我怎么会养出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这些年就守着你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要不是你,外面多的是男人,我早就吃香喝辣去了!”
叶栀再也受不了这种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实际上却折磨她的话了,终于崩溃:“那你别守着我啊!又不是我求着你守着我的!要是能选择出生,我宁愿自己胎死腹中!这样你好我也好!”
“啪!”一巴掌重重扇上来,差点将叶栀给扇懵了。
但下一秒反应过来,她还是使劲扯那签名照:“还给我!这是我的东西!”
一个隐忍了太久的人,一旦叛逆,后果不堪设想。
比如此时的叶婷玉,就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这还是她向来乖乖巧巧随她摆弄的女儿吗?!就为了一个臭小子?!!那以后自己还有没有说话权了!!!
“啪!”扬手就又是一巴掌上去,火辣辣的疼。
叶栀却似乎感受不到疼了,突然笑起来,头发散乱脸颊红肿像个疯子,“现在死也不是不可以,死了就都解脱了。”
说罢一把拿过桌架上的剪刀就要往自己细嫩的脖子那戳去。
叶婷玉大骇,慌忙去抢夺,但眉眼凌厉不改往日强硬:“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死!”
叶栀更加发了疯,又哭又笑和她撕扭在了一起。
“啊!”叶婷玉忽然之间呈现出震愕状,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有血从她指缝里流出,先是潺潺而后凶猛。
很快就将她的领口尽数染红。
301、二爷……救我……
叶栀在失去意识的零点几秒中,乌发缠着修长的白颈,呼吸急促香汗淋漓。竟爆发出一种不符她往常素净模样的极致美感。
但等脑神经接了路,她那对黑色瞳仁瞬间放大,虹膜撑开碎如釉面上的冰裂纹。
“妈……”她望着地上带血的剪刀尖,嗓音干到沙哑,身子慌乱颤抖,扶着床角就想去找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妈……你别动,你千万别动,我马上打120……”
叶婷玉死死护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脖子,瞠目不可思议:“你个黑心的不孝子……居然为了个男人谋杀你亲妈……”
叶栀忽然呆跪在原地。
不孝子……原来自己听话了这么多年,换来的就只是这个结果。
过去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
练芭蕾练到闪腰、膝盖软组织磨损外加指甲劈裂,妈妈只是抱怨她事情怎么这么多,人家小孩都没自己这么容易受伤,还担心没法练习补习班老师那不会退费。
情窦初开喜欢上阮渊,也并没有想着在关键的学习时期谈恋爱,却还是被她声色厉苒地警告不准再接近他半步。
一时糊涂将白姝关在了仓库而被剧组驱逐,回来没有得到一丝安慰,反而收揽了一堆无休止的谩骂与谴责。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自己的错……
好累……真的好累……自己被禁锢在这种日子里,很努力很努力,但还是看不到未来的一点光……
叶婷玉忽然大幅度挣扎起来,面色紧张扭曲到了极致。
“120……120……”
但面前的女儿再也没有动弹过丝毫。
血液越发喷射,最终在地面汇聚成了一滩血河。
“砰——”
她后仰了下去,脑勺重重磕在了地上,手臂吧嗒摔下,眼里最后闪过了一抹怨恨震惊的光。
几秒过后,叶栀缓缓回头望着自己那死不瞑目的妈妈。
嘴角竟勾起一抹离奇诡秘的笑。
她感到无比的舒适与自由。
解脱了……自己终于解脱了……
但又过了几秒,她忽然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吓得战栗不止。
自己……自己居然眼睁睁看着自己妈妈死去了……
“妈……妈……”叶栀眼角终于冲出了滚烫的眼泪,在一阵呢喃后疯了一般地爬上前抱起了叶婷玉尚还温热的身体,“妈!你醒醒!你醒醒!你别走!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呜呜呜,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下一辈子我一定做牛做马给你赔罪……求你原谅我原谅我……”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叶婷玉的身子渐渐冷却硬化。
窗外忽然扑棱过一只麻雀惊扰了室内的死寂。
叶栀猛地抬头,看着自己浑身的血,怔怔开口:“我要去自首吗?”
她这能算是什么情况呢?过失杀人吗?
自己才借助了二爷的力量远离了警察局,现在是又要进去了吗……
叶栀狠狠咬开了下唇,尝到一嘴血。
不想……她不想再进去……
好不容易才没了妈妈疯狂的束缚,好不容易才能做回一次自己……
放下怀中的叶婷玉,她僵着腿往床头走去。
指尖只在被单上探了探,就留下一排血印。
颤颤巍巍的,她终于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将那个原本被自己关进小黑屋的手机号又重新放了出来。
“喂?”里面很快响起了人声。
很平缓,有些上了年纪的微沙。
她听到竟意外感到了镇定,于是捏紧了手机,“二爷……救我……”
……
二爷办事的速度是超乎常人的快。
不过十五分钟,就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早已经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叶栀软着腿去开。
起初还眼神防备警惕,只敞了一条门缝:“你们是——”
“我们是二爷手下负责C城的分区人员。”
她这才将门大开:“进来吧……”
那几个便衣打扮的男人便径直踏入了她的卧室。
叶栀跟在后面眼睛不敢抬:“可能……可能需要清理的地方有点多。”
他们闻言,只是目光犀利地扫视过一圈,最后落眼在了叶婷玉僵躺的身子上,神情始终淡定。
接着取出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一一戴好:“叶栀小姐如果承受不了的话,可以在客厅等待我们清理完毕。”
她下意识摸了摸嘴角的破口,疼。
于是退了出去,僵硬地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终究,她无法面对自己失手杀害了妈妈的事实。
无论妈妈对自己有着多么变态的控制欲,她终究也是生自己养自己熬了半辈子的人。
一想到这里,她的负罪感一度就盖过了解脱感。
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嘴角的伤口一点点变大。
这几个人训练有素动作很快,不过半个小时就从她卧室里退了出来。
为首的男人用湿纸巾擦拭掉手中的血迹,朝她微微颔首:“叶栀小姐,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叶栀一抖索:“打算?”
“我家二爷说,如果你没有任何打算,那么最好的打算就是去跟他见一面。”
她垂下眸,无声了几秒,最终点头:“好。”
“虽然那边什么都有,但怕你不习惯,二爷说建议你还是带点自己的日常用品和衣服过去。”
她又点点头:“二爷考虑周到。”
为首的男人忽然笑了:“相信我家二爷,绝对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叶栀转转手腕上的链子,没答话。
正确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的是,现在只有二爷能救自己出去这死局。
至于前方还会面对什么,她思绪无比混乱真的无法再想下去。
匆匆收拾了一堆东西装入行李箱,叶栀走到门口最后回头望了望这间自己生活了要二十年的屋子。
眼里流露出不舍。
“叶栀小姐,该走了。”
她深吸一口气,无声启唇和这屋子,也是过去告别——
再见……再也不见。
A市破天荒出了件大事。
巨头正祁集团一夜之间被爆出在投标竞标和其他一系列事情上都存在诸多非法行为。
其中涉及到的高g财阀人物众多,严重指数直逼五星。
各路新闻媒体都在争相恐后想要挖到第一手资料:比如董事长已经被带走调查,其分公司也存在内部纠纷引起谢氏家族重荡……
谢霁得到这一消息时,刚从一次化疗后的昏迷中醒来。
起初还不敢信:偌大一个家族企业,怎么说倒就倒了?
但数小时过后,他盯着手机终于相信了。
电话无法拨通,能联系上的人一个个都口不择言显然是紧张慌乱到了极致。
尚还衷心的人告诉他,现在能明哲保身就争取明哲保身,千万别再淌进来这趟浑水,免得日后再无翻身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