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好好当个助攻
赵浔咽咽喉:“就是……chou。”他用拼音拼出来,期望不被打。
但该死的命运还是逃不过,下一秒他就挨了她当头一掌:“你才丑!!!”
赵浔垮了嘴角:“是阮渊说的啊!又不是我!”
“我不管,就是你拼出来的!”陆柒柒一向擅长无理取闹,既然不能对阮渊怎么样,就只能拿赵小跟班出气了。
他吸气又吐气:算了,自己选择的小祖宗,死也得依着。
“是是是,我丑。”
她的脸色稍微有所缓和:“这还差不多。”
恰有两个女生途径拦线外有说有笑。
“你刚刚看到叶栀手里的签名照了没,听说是阮渊送给她的。”
“那个签名照里的明星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现在要了也没价值。”
“人家叶栀喜欢就行,”某女生贼笑,“主要啊,是阮渊送的,这意义可大不一样了。”
“哈哈哈,我懂~~~~”
赵浔眼见陆柒柒的脸色迅速多云转阴,暗自叫苦不堪。
“柒柒,既然没办法进去,那我们就——”
“这个叶栀就是个妖精!臭不要脸!”她一脚踩上他的脚指头。
“啊!!!”他的惨叫随即盘旋天空,吓了剧组守卫人员一跳。
他们互相对视:这小女孩也太残暴了点!
“去!给我打探清楚这件事,到底叶栀收到的签名照是不是阮渊送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是阮渊送的”和“吃藕”,整个人都在暴走的边缘徘徊。
赵浔嗦气:“好好好,但是柒柒,你能先松开你的脚吗?不然我走不了。”
陆柒柒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踩着他的鞋头,只好做了个烦躁表情将自己的脚给挪开。
欺负赵小跟班习惯了,偶尔心里有那么点抱歉,但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没比谁多高尚。
他缩缩脚指头,忍着疼连忙一颠一颠地走了。
她却慢悠悠走向别的方向,指望等会还能再碰见阮渊。
“可恶的叶栀!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会装白莲花!”
几番碎骂之后,她从书包抓出手机轻车熟路打开手机联系人。
“喂,帮我查一个人,她叫叶栀,我同班同学,不是本地人。”
时轶刚回去,就被白姝提了耳朵:“我刚买的白色风信子怎么就少了一朵!”
她嘿嘿笑起来:“我见着好看就顺手夹在那签名照里了。”
白姝瞳仁一缩:“你送那小女孩了?”
“对啊,有啥问题吗?”
白姝呵呵一笑:“你知道白色风信子的花语吗?”
“花语?”她浑噩,“什么花语?”
“白色风信子的花语就代表着你暗恋人家!”
时轶脸色一松,给自己鼓掌:“挺好挺好,我是让我弟转交的。”
白姝:“……”
靠,这个时轶居然想让她弟早恋!
“问题不大,谁还没有个纯纯的早恋呢。”时轶看出臭妹妹心思顺口一说,其实也都是在瞎扯,毕竟她自己就是个反面例子。
但实际上,她本来也就想要撮合叶栀和阮渊的。
不然为什么会千方百计给他俩搞同款呢。
都怪前世的阮渊实在是太过矜羞,以至于叶栀被关起来才知道他的心意。
就这样,女主怎么可能会对他动心嘛?!
所以这一世,她决定要好好当个助攻!!!
62、本地新闻
月中考后,娄晓叫人喊学习委员陆羽过来办公室取试卷。
正巧陆羽去上厕所了,作为她同桌的陆柒柒便接了这个活。
只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了自家班主任和二班班主任在闲聊。
“阮渊这次成绩如何?”是周晨老师的声音。
“又回到第一的位置了,看来我上学期末的家访还是起了作用。”
“那就好,我职教这么多年都还没遇见过哥哥家暴弟弟的。”
“可不是么,要说做家长的疲于工作压力大有时候心狠点还说得通,但我看阮渊身上那伤痕很老了,估计是他哥哥还没成年就开始对他家暴了。”
“要我说啊,肯定就是那时轶使孩子性子拿阮渊撒气。”
陆柒柒顿时脑子嗡嗡的,似乎有毒蜂将尾刺扎进了她的脑髓里,麻痹的感觉于是从头蹿到脚让她石化在了门口。
家、家暴?
时轶家暴阮渊?!!
“咋还不进去?”陆羽上完厕所回来,从后面拍自个同桌肩小声问话。
虽然陆柒柒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但对自己还算不错,所以同桌了一个学期她们的关系比普通同学要好点,她也就不怎么见外。
“嚇!”陆柒柒一激灵,赶紧回头推搡了她去开门,“你既然回来了就自己去吧。”
回到教室,陆柒柒一屁股坐回座位,思绪乱走。
好一阵子才咬住牙,眸子里燃起了熊熊烈火:“上次那签名照也是你托阮渊送给叶栀的,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居然还这么积极地撮合他和叶栀。好啊时轶哥哥,你的报应终于就要来了!”
放学,赵浔照常等了陆柒柒一起回家。
“赵浔你会发帖子吗?”走在半路她冷不防问。
“什么帖子?网上的吗?”他猜测起来。
“对,要那种影响力很大的网络渠道,比如度娘,你会不会?”
他轻松道:“这个不难,你想发什么?”
“某哥哥长期家暴庆阳中学某初一弟弟。”陆柒柒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话来,似乎要将里面的始作俑者大卸八块。
“哇塞,这消息劲爆,弟弟是谁啊?哪个班的?”他打算问清楚好组织帖子内容。
她盯着他很严肃:“阮渊。”
赵浔傻了:“没开玩笑吧?我看他哥哥不是挺护他的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锤他一拳,“这可是我亲耳在办公室门口偷听到的!班主任说的话还能有假吗?!”
他摇头:“不能。”
“所以啊,你回去就给我把这事发网上去,起码我要这方区域里的人都知道那时轶是个什么货色!”
陆柒柒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后,心情好了点,便往前一跳。
不想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一个反弹差点摔倒在地。
赵浔连忙去扶,顺带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下意识骂人。
“唔唔!”陆柒柒一个刀光扫过去。
“柒柒!”他示意她往前看。
她这才往前查看撞了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却在看清的一刹那闭上了嘴。
当夜,阮渊在写作业的时候随手划开了自己的电话手表。
里面的应用很少,除了自带的也就个时轶专门给他下载的新华字典了。
他淡定地戳开拨号,往里面输入了一串代码,然后点击进入。
某搜索软件的网址当即出现在了小小的屏幕上。
他扫过一眼练习册,便往里面敲入原题。
懒得做作业,那就抄呗。
不想,一个本地新闻忽然撞进了他的视线。
标题赫目——C城某哥哥长期家暴XX中学某班的自家弟弟。
热度尚是几百点击量,看样子才发布不久。
完全不用思索,他就点了进去。
却在草草略过整篇文章后,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放下电子手表,阮渊走出书房靠近厨房。
只见时轶正在里面拿着手机对着碗研究该如何炖蛋。
63、游戏又开始了
“哥哥,你平时爱看新闻吗?”他踏进去提起保温壶倒热水,忽然吭声。
“不怎么看,”她放下手机抓起蛋,咔地一下将其敲裂把蛋液打入碗中,“咋了?”
“就随便问问,”他呷口水,“这回别炖久了,上次的紫砂锅底部都被你炖焦了。”
时轶嘿嘿一笑:“放心放心,这个炖蛋比炖猪蹄容易,我不会再搞砸的。”
阮渊不置可否,转身离开:“那哥哥加油。”
都一起生活了数月,她的厨艺还停留在十次做饭,能有八次弄坏厨具两次饭菜齁死人的水平。
得亏大部分时间点的是速食或者外卖,不然他严重怀疑自己在她的“精心”喂养之下能中毒身亡。
心里其实是有点动摇的:这个男人不会是真的不会做饭吧?
但又很快自我否定:她堕落之前其实是有做过几次饭的,虽然不好吃,但也没让他拉过肚子。
所以——演,继续演。
看谁能耗死谁。
他再度回到书房,捡起电子手表,又细细看了一遍那篇帖子的内容。
主人公哥哥和弟弟皆用的是化名。
帖子不长,中心思想就是小A长期家暴冷处理弟弟小B,给他身上留下了不少丑陋的疤痕。
其实一般这种帖子,若是无凭无据,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淹没。
但它恰恰太过有根有据,相应的照片证据一个没落。
比如醉酒的小A扬手要打小B;小B一个人孤苦伶仃捡垃圾;小B在校园里俯身时露出锁骨下疤痕;小B班主任专门为此去找小A家访……
虽然里面所有的真人和关键场景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但只要是本地人就能一眼看出来这些事情都是在C城真实发生过的。
不过单单这些,并没有太过引起阮渊的兴趣。
因为家暴一事出来,终究还是时轶会被人肉遭殃而已。
可是帖子的后面,画风就有点不对了。
里面开始讲小B因此性子孤僻冷淡,内心黑暗扭曲,对所有想要关心他的人都狗咬吕洞宾。
而贴上去的照片,有小B被入室抢劫后割手腕吓人;躲在学校后街的巷子里打狗;在班上用水泼了同班女同学一身;和同桌小C发生争执气得其捶桌……
“啧,”阮渊退出了这个网站,白指摩挲起微凉红润的唇瓣,目光投向墙壁仿佛黏滑的鳗鱼缠绕上带刺的藤蔓,血色盈盈,“游戏又开始了呀……”
——
一周过后,各班都举办了场热闹的茶话会。
按学校的说法,是期望以此来增加课后活动的丰富度,并促进同学之间的关系。
而一班作为没摆在门面上的重点班,里面的人才自然不少,所以被荣幸地选中录了像。
在视频里,很多学生大放异彩,挥墨的挥墨,弹古筝的弹古筝,朗诵的朗诵……
其中,最吸睛的还得是叶栀跳的芭蕾舞。
只见在投影仪的灯光配合和配乐下,她踮起脚尖转动,舞姿优美脖颈修长就宛若一只高贵的纯白天鹅。
“太漂亮了……”摄影小哥都忍不住赞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基本是惊羡,只有一抹光闪着狠辣辣的怨念。
陆柒柒将口中的薯片咬得稀碎,扭头去看隔了好几个座位的阮渊。
见他并没有抬头,只是拨弄着自己左手腕上的电子手表,这才忍住了点妒意。
哼,跳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反正阮渊也不喜欢。
阮渊又一次破密查看了一下那个帖子的热度。
已经是小火状态,留言有开始刷屏的征兆。
大多是:卧槽,这个哥哥也太恶毒了吧!也难怪这个弟弟变成这样了!那个哥哥到底是谁?求个热心群众来爆爆!
又或者是:但是这个弟弟变坏后也蛮可恶的耶,就这么武断地拒绝别人的好意,本身也有点问题吧。
茶话会最终在一片欢声笑语和娄晓的感言之中完美落下帷幕。
阮渊摁灭手表屏幕,配合扫过来的摄像机虚虚鼓了掌。
“钨——”
手表屏幕却在下一秒亮了起来。
他瞟过去,发现是时轶发来了消息:今天我来接你,放学别离开班级,免得我在一堆人里找不到你这个地头萝卜。
64、哥哥又要化妆了吗
又一次赤裸裸地嫌弃他矮。
他黑眼珠略微上翻,对她的毒舌报以一点情绪上的波动。
总觉得时轶一心血来潮要来接他就没好事。
时轶出现在班级后门口的时候,已经距离放学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分钟。
班里只剩下了阮渊一个人伏在课桌上乖乖写作业。
她走过去,捏捏他的后颈:“走吧。”
他便低头收拾书包,余光却见到了她手里拎着的一个美妆硬纸袋。
“这是——”
“我刚买的化妆品,”时轶晃了晃,完全不知道里面的粉底液玻璃瓶会有被自己摇坏的风险,“晚上试试手。”
阮渊噢一声,没多想这个试试手,只是低了点声:“哥哥又要练习化妆了吗?”
自从这男人救下自己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她化那种夜店鬼妆了。
怎么,今天是又要重操旧业了?
“嗯,”时轶简简单单应一声,“作业都带好了吧?别有落下的。”
他起身,黑瞳里映着窗外遮蔽落日的猖獗晚霞,略微踢开凳脚,“都带好了。”
下至底楼,经过拐角一间化学实验室。
时轶忽然停住,小声道:“我记得你早上有穿外套的吧。”
C城早晚温差有点大,所以他一直有给自己准备外套。
因为不想着凉了被时轶几盒子感冒药混在一起逼自己全咽下。
这个经历寒假有过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
“有,塞在了书包里面。”
时轶便拉开他的书包链子,从里面掏出那件灰色薄外套,然后披在了这条走廊边的矮灌木上。
“哥哥你这是——”
“我在检测学校的保安工作,”她煞有其事,“如果明天你来上学发现门卫处有这件外套,就证明他们的巡逻工作还是不错的。”
阮渊:“……噢。”
“走吧走吧。”时轶环住他肩膀,几乎是用扯的方式将他带离了这条走廊。
几分钟后,有杂碎脚步声出现。
“砰!”
化学实验室的后门被关上,有个女孩被拖进去,浅紫色的书包摔在了走廊。
等后门再度被打开时,天色暗了不少,几颗星子隐隐若现,校园里的路灯都盏盏亮了起来。
“你要再敢魅惑阮渊,我一定会让你跳不成舞!”
有嚣张女生甩着高马尾,朝里面撂下狠话。
“好了柒柒,我们赶紧走吧,再晚点保安就要来巡逻了。”男生手里拎着个外缘布满水渍的红色小桶,急急催道。
“哎呀就你事多!”女生口头虽凶但行动上还是诚实,往前疾走起来。
很快,这两人就消失在了底楼拐角。
此时的校园寂静如同一座空城,枝条交错在地面拧成死结。
化学实验室的后门被风吹得咯吱,缓缓往门缝靠近,就要自发关上。
突然一只手拦下了它,白嫩的手腕处青色血管绷得清晰,指尖往下直滴水。
这时一束白光射在门上,保安粗犷的声音响起:“谁还在实验室?”
“我……一班叶栀。”女孩从里面走出来,上身湿透,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双舞蹈鞋。
“什么情况?”保安见了个分明,立马靠近关心起来,“你怎么湿成这样?”
叶栀唇瓣发抖,想说出实情,但脑子里陆柒柒恐吓的声音还在回荡,于是闭了闭眼:“我不小心摔进学校后面的池塘了。”
“那你躲这干什么呀?还不赶紧回家换衣服。”
“我衣服都湿透了,所以白天不太好意思,就想等再天黑一点再走,”她搓搓胳膊,往前走两步捡起自己的书包,“我这就走。”
“欸,你这样出去等会起夜风可不得着凉啊!”保安大叔正急着呢,转头看到了旁边矮灌木上披着件外套,顺手就给抓在了手里给叶栀塞过去,“这也不知道是谁落了忘带走的,你先穿上明早再还到门卫室来吧。”
65、妈妈只有她了
“谢谢保安叔叔,”她打了个寒颤,连忙将外套给穿上,又鞠躬道谢,“谢谢叔叔。”
“不谢不谢,快离校吧,再晚点你个小女孩就危险了。”
叶栀将手里的舞蹈鞋端端正正地放进书包里,然后欠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紧紧环抱住双臂给自己聚暖。
月亮悄无声息地挂上枝头,两端尖尖如同利刃,刨开了周围一隅灰蒙染上猩红。
陆柒柒的话在她的耳朵里一遍遍地死循环。
“哈哈哈哈,被水泼得凉不凉快呀,喜不喜欢这种感觉呀?”
“我告诉你叶栀!阮渊他只能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和阮渊有什么过度的接触,或者将今天这事泄露出去,我保证能让你和你妈在C城过不下去!”
“臭婊子,你就跟你妈一个德行,都是小三!见不得人的小三!”
叶栀向来高高挺起的头颅垂下来,神情恍惚低声喃语,“我不是,我不是小三……”
忽然间,不知哪里来的酒瓶底绊了她一下,一个踉跄间她摔下去,掌心被顺势割破流出了点血。
“臭婊子,你就跟你妈一个德行,都是小三!见不得人的小三!”
“我不是我不是……”
“臭婊子,你就跟你妈一个德行,都是小三!见不得人的小三!”
“我不是!我不是!”叶栀蜷缩起来,将头迈进臂窝里剧烈抖动。
小时候灰暗的记忆再度像冰冷生锈的铁栏将她死死囚住。
“你妈就是个臭婊子!一个没皮没脸的骚货!”
“你往后可别走你妈的这烂路!”
“你爸也不是个好货,你就不该被生下来!”
叶栀眼泪断了线,将灰色的薄外套打出了一块又一块的深印。
“我是无辜的,”她抽泣,十指缝夹得衣料生紧,有血渗进去暗潮涌动,“我不会跟我妈妈一样的,我未来的路会很光明,我会有很璀璨的前程。”
她好好学习,好好练习芭蕾。
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努力,就是想要彻底摆脱掉妈妈留给她童年的阴影。
却不想,这种骄傲的外壳会在今天被陆柒柒一手打碎。
一个人崩溃许久,叶栀最终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
好不容易回到家,那个勉强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孤冷房子。
叶婷玉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充满了逼人的审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再晚点我就要打你班主任的电话了!”
“今天茶话会弄得教室有点乱,我就留下来帮忙做了下打扫。”她折了下唇弱弱说道,有意握紧掌心不让伤口露出来。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被陆柒柒等人偷拿走了她的舞蹈鞋。
他们留下了纸条说,要她在放学半个小时后单独去化学实验室,否则就要将她的舞蹈鞋烧掉。
而她向来爱惜自己那双舞蹈鞋于是去了,结果刚到底楼,就被他们拖了进去用红色的小桶实实地泼了一身水,然后便经历了长达数分钟的推搡与辱骂。
“你上次月考才考了班上第三名!还有闲情功夫打扫卫生!”叶婷玉抓起遥控器摔在她脚边,“是不是我太久没给你松皮了,你这胆子才越来越大了!”
“对不起,妈妈,”叶栀紧紧捏着书包带子,“我这就去写作业。”
“没写完我额外给你买的提优卷,今晚就别吃饭了!”
“好的,妈妈。”她几近器械地回答。
自从搬到C城开始,妈妈就很少对她笑了。
似乎妈妈之后活着的意义,就是要将她培养成人中之凤。
一开始她还会使小性子闹脾气,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被这样操纵。
妈妈只有她了。
所以她一定不能辜负妈妈的期望。
66、狼子野心
“等等,你这外套我怎么瞧着眼生?”
叶栀慌忙道:“是我女同学借我的,她怕我回来路上冷。”
“能有多冷,搞得这么娇贵。”叶婷玉捡起遥控器坐回沙发,开始看电视不再细究。
她松口气,踱进书房将窗帘拉起来并关上了门。
才将外套脱下来,处理好伤口后拉开衣橱挑了一件干衣服换上。
最后弯腰准备将这件不知来路的外套先收好,等写完作业后再去洗干净它烘干。
却在室光下触及到它的一刻,身子僵住。
这件外套……好熟悉。
似乎阮渊这几天早上穿的外套,就长这样。
指尖微抖,叶栀慢慢将它捧起,鼻尖凑近嗅了嗅衣袖。
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袭来,如她所料。
今早,阮渊的同桌打翻了他的水杯,害得他衣袖上沾满了茉莉花瓣和茶叶。
可是阮渊的外套,怎么会在底楼旁边的灌木上?
不过在她离开教室之前,阮渊的确还留在教室,而那时候已经距离放学过去了十几分钟。
所以这么推测下来,应该是他在路过底楼的时候看到了自己被欺负的全过程。
叶栀将外套揽进怀里,沿着床边坐下,望着台灯竟露出了点纯粹的甜笑。
“我知道你也是怕被陆柒柒找事,所以才特意留了个外套给我的。”她说话轻轻,语气却是肯定。
因为上次和时哥哥无意间在街上碰见后,她就知道了阮渊的家境和她家差不多。
都是只有一个家长,赚钱都不容易。
要是被陆柒柒故意使坏,那生活一定也会变得举步维艰。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懂那白色风信子的花语,”叶栀偏头在外套内侧蹭了蹭,也不管鬓发会不会被沾湿,眼里闪着小女生坚定温和的光,“放心,我会把你对我的心思藏好不让陆柒柒发现的,因为这样对我们俩都好。”
*
喝过白粥配萝卜丝,时轶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冷不丁来了一句,“小渊子你今晚作业多吗?”
“还好,一大部分我在学校等你的时候就做完了。”他往标准好学生的形象靠拢。
“那就行。”她露出微笑,端了碗筷进入厨房开始洗刷。
阮渊:???
难道她不该再虚情假意地夸自己一下吗?
现在这是个什么发展?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他抹掉嘴角粥渍,沉着心思朝书房走去。
一个钟头后,他听到了来自厨房砧板上的铿铿砍剁声。
不由放下笔,想要去探看一下。
时轶却捧着盘毫无形状的菠萝走了进来:“来,吃水果。”
阮渊拿起其中一小块试味,却瞬间被酸麻到牙口发软,但又不好当着她面将其扔掉,只好重新放回盘中:“你泡过盐水了吗?”
她像个呆头鹅楞楞的:“还要泡盐水的吗?”
他:“……那哥哥你也尝一个吧。”
他就知道,在她的养活下,自己不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不过谁又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故意的呢?
时轶果真拿了块往嘴里一扔,但刹那间面容扭曲,下巴一沉,便将黏哒哒的菠萝吐到了光洁的瓷砖上。
阮渊当即别过脸,不愿意再多看下去。
即使他没有洁癖,可这也实在是太恶心了。
“靠靠靠!酸踏马酸死爷了!”她连着又呸了好几下,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粗俗容易教坏小孩。
于是立马从他桌角抽出纸,把地面收拾干净端着盘子往外走,“我去泡一下。”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玻璃窗投影出她匆促离开的背影。
手中的笔尖就划破了一页草稿纸。
她今晚换上的干净衣服,跟他踏青那天见到的是一样的。
白衣松垮,褶皱像极了那束白色风信子的花瓣。
白色风信子,象征着暗恋与守护。
他前世博览群书又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时轶……一定是对叶栀有了某种想法。
开学在饰品店她俩初遇,他就多了一个和叶栀同款的水杯。
踏青之前她俩再次偶遇,他就多了一顶和叶栀同款的鸭舌帽。
再加上时轶一见到叶栀,那表情就显得很是微妙柔和,跟对着他的神态很是不同。
从诸如此类细节中,都能看得出时轶对叶栀的上心。
而到了踏青相遇,这男人更是直接通过他转交了那个夹着白色风信子的签名照朝叶栀表明心迹。
可见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本来,他还以为过了这么久没再见到时轶去夜店笙歌,是她厌倦了。
却没想到,其实是她换了新口味,竟然盯上了个女初中生要玩守护游戏。
“死性不改无可救药,”阮渊撕下那张被划破的草稿纸,揉了扔进桌下的小垃圾盒,忽地浮现出一抹笑意,“想玩守护?做梦。”
只要是你想得到的,我保证都会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时轶搅动着盐水,神思漫游——
也不知道叶栀有没有拿到阮渊的外套。
在小说里,叶栀因为给阮渊送了几次温暖就被陆柒柒给盯上了。
于是在初一下学期的茶话会后,陆柒柒便设计了叶栀去了化学实验室,往她身上泼了一桶水还勒令她从此以后必须要远离阮渊。
但叶栀是个练芭蕾舞出身的,或多或少有那么些傲气。
所以虽然日后对阮渊态度没那么积极了,但也还没到远离的地步。
由此也没少被陆柒柒借着点小事找茬。
但这些阮渊知道得并不多,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叶栀对他的疏远,于是性格就变得愈发内向阴郁。
因此在这一点上,陆柒柒想要打击阮渊的目的显然是达到了。
原本时轶觉得,这陆柒柒的人设已经偏了,应该不会再做这件事。
但当她进入校园上楼要去找阮渊的时候,竟意外撞见了那赵浔拎着小桶去接水的画面,又发现叶栀神色紧张地在二楼走廊来回走动,这才有了判定。
泡好菠萝,她重新摆好盘端进书房。
“快吃快吃,作业都写好了吗?”
阮渊只觉得这个男人今晚尤其反常,虽然她平时口里总嚷嚷着要他好好学习,但也从来没盯他的作业这么紧过。
“都写好了,哥哥是不是有事呀?”
67、被拿来练手了
时轶被戳中心事,当即把盘子往前推了推,“快吃。”
然后转身蹬蹬蹬跑到餐桌,扛起了把椅子又回来,靠近了弟崽子坐下,露出些略显谄媚的笑,“这下菠萝好吃了点没?”
“嗯,甜多了,”他指指其中一块最大的,“哥哥你也吃啊。”
“这个不急,”时轶充分贯彻区别对待这一方针,可以催死别人但自己就可以慢吞吞,“跟你商量件事呗。”
“什么事?”阮渊隐隐觉得有些事要拨开云雾了。
听到他的问话,她刷的一下就从背后变出了白天拿着的那个美妆硬纸袋,笑的像海绵宝宝很是憨实,“借你脸给我练练手。”
阮渊:“……”
这就是她白天承认的,又要练习化妆了?
敢情是要拿他的脸来练习?!
“哥哥你以前不总化的吗,为什么要借我的脸——”
“以前那是给我自己化,所以化成妖怪都行,”时轶分分钟掐断他的话,“但这次我是要正儿八经练一下化妆技术,然后给我雇主化。”
他垂死挣扎:“明星不都有自己专业的化妆师的吗?”
“嗐,”她启封美妆硬纸袋,“我雇主不喜欢剧组里的化妆师,就逼了我花钱买化妆品学。”
妈的,又要被迫尝试着解锁一个技能。
不过不得不说,白姝是真豪气啊,一张黑卡里都不知道有多少钱。
想想白姝才十九岁,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名媛,勉强可以说是个小演员,但甚至连十八线都算不少,就有了这么一笔不小的金库。
啧,有个大老板做叔叔就是好。
就是有点奇怪,白姝看上去跟谢霁好像不是很亲的样子,基本也没见过他落脚白姝的房子。
难道是太忙了?
嗐,不管咋样,想想谢霁跟白姝都没有血缘关系,能这么好地保障她的物质条件已经是不错了。
阮渊眼瞅着时轶取出一块五彩缤纷的眼影盘,心就凉了一大截。
这些简直就是魔鬼配色!
“视频上说化妆前先要打底,”她摇了摇一瓶妆前乳,想了会把它丢到桌上,“就不给你打底了,直接化吧。”
他伸手过去:“我可以自己抹。”
不打底化妆,会给皮肤造成不容小觑的负担。
前世做各类化学实验的时候,他都有纪录过数据,所以对此比较了解。
“去,”时轶拍掉他的手,“别浪费钱。”
阮渊:“……”
本来以为是她懒,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因为抠。
“买化妆品的钱难道不是你雇主出的吗?”
“是啊,但是要记账的啊,”时轶挤出一泵粉底液在手背,“如果我用超度被她发现了,这些东西的钱就要从我工资里扣了,欧不对,我已经没有工资了,花呗还在时时刻刻教我做人。”
她想哭又哭不出来,又补一句:“你懂那种有黑卡在手,但实际自己还是个穷逼的感受吗?”
他默了默:“我不打底了,哥哥你直接化吧。”
“这才乖嘛。”她用打湿的海绵往粉底液上蘸了蘸,二话不说就给他糊了一脸。
阮渊能感受到一张近似面具的僵硬感从脸颊上传来,嘴巴正要动动,就被时轶两指一并掐住了,“别动,一不小心涂歪了可咋办。”
他只好打手语比划出很干的意思。
她飞快瞄一眼,表情严穆,“干是正常的,因为我没给你打底。”
他觉得哪不对劲,但因着从没被化过妆也说不出来,只好心一横闭上了眼自发屏蔽掉一切感官。
时轶发现阮渊的嘴巴被自己掐成了个小黄鸭,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忍不住又捏了捏,嗯,很Q弹的手感,像粉嫩嫩的草莓布丁,单看真想咬一口。
当然,她很有节操,顶多是过个手瘾就继续起了下一步骤。
粉底上完之后是各种化妆刷的涂涂抹抹。
然后画眉贴假睫毛。
阮渊感觉自己的眼睫毛都快被扯没了,几滴生理眼泪从眼角产了出来。
“乖乖,”时轶第一次看到弟崽子的眼泪,不禁有点唬,于是强迫自己放温柔动作,并凑过头去对着他的眼睛轻轻吹了吹,哄起来,“马上就好了,小渊子最乖了,等会哥哥就给你买辣条吃。”
去她的辣条,他心想,可以在她脸上洒一波辣椒水吗?
见鬼,自己居然都被刺激出眼泪了。
但还是嗯一声:“要卫龙的,大包。”
“没问题,”时轶又吹了吹,这次是为了加速胶水的凝固,“不过作为你家长呢,我还是要说一句,辣条虽香,但也不要贪吃哦,对身体没啥好处的。”
贪吃你个大头鬼,阮渊在心里磨刀,要不是想装成正常小孩的样子,他会吃辣条?
对身体好不好,在这方面他懂的东西可比她多得多。
啊,也是奇了怪了,她好像总能轻而易举地戳到他的气点。
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自己只想报复她一个人?
是了,一定是这样。
只有关注一个人,才会将那个人的所有事情放大。
所以,这都是正常现象,不必在意。
时轶拿起定妆散粉的盒子,晃了晃,果断也扔回了桌上。
能省的就都省掉,反正这个妆也不会持续超过五分钟的。
“好了,睁眼吧。”
阮渊缓缓抬起眼皮,直接和一面化妆镜对上。
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旋即映入他震惊的眸子。
时轶心虚道:“比我之前那个魔鬼夜店妆还是要好看点的,至少能出去见见人。”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门在充血:就这还能出去见人?!
刀削似的一字眉,鼻梁处黑乎乎一片分不清光影的界限,再往下……
“这唇膏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她嫌弃地皱眉,“我原本觉得它会是很水润的那种车厘子色,结果怎么涂出来是死亡芭比粉?”
他嘴角狠狠一抽:亏她还知道有种口红色调是死亡芭比粉呢。
“是这个唇膏的原始颜色欺骗了我,一定不是我审美的问题,小渊子你要相信我。”时轶挽救起自己的颜面。
“那这个涂在我两颊上的……”
“是腮红。”她解释。
“好,腮红,”他吸口气含着怕晕厥,“为什么看上去是腮橘。”
“就、就那个专柜人员说这个腮红很适合青春靓丽的女孩子。”
68、最凶的拳,最精的画
阮渊不想说话了,只想起身去卸掉。
“欸!等等,让我尝试着再补救一下。”时轶硬是摁着他的肩,把他屁股重新跺回了椅面。
他犹如傀儡,又任由她折腾了半小时,眼里的死寂比以往更甚。
“不该啊……”时轶最后对着自己的杰作,嘴巴都快翘到天上,明显是很不满意。
“不该什么?”
“我不该化得这么烂。”
阮渊:呵——这男人未免太过没有自知之明。
“这是卸妆水,拿去洗了吧。”她最终放弃。
他这才走进厕所,丢了毛巾在池里溅出水花,开始一遍遍地搓。
等再次抬头的时候,澄净水珠涟过冰肌坠地,面上再无铅彩,也无情绪。
不过这种状态,在回到书房见到时轶的那一刻,又华丽丽地崩了。
只见她盘膝而坐,在他的素描本上有模有样地用彩铅勾画着什么。
他收敛脚步声靠近,往下移去视线,当即愣住。
是副他的彩铅人像。
栩栩如生,笔触细腻而轻盈,就连发丝都根根分明。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却空洞,真是像极了平日里他展示出来的样子。
完全不像是时轶这个野蛮之人能创造出来的。
“哥——”
时轶一个激灵扭过头:“你这是洗了多久?”
“不知道,哥哥你会画画?”
“嗯……”她犹豫了下,“自学成才。”
其实不然,实际上,时轶的妈妈是个高中美术老师,酷爱画画。
所以家里往往堆得不是拳击赛奖杯就是她的各种艺术大作。
耳濡目染之下加上点遗传天赋,时轶便能打最凶的拳,也能作最精工细笔的画。
不过后者,她几乎从未在外表现过。
这是因为,一个人但凡有一方面过于优秀,另一方面往往就没有机会得到展露,或者说,别人对此的兴趣就少了很多。
久而久之,时轶也就懒得跟别人提自己会画画这事了,甚至连自己都不把这技能当回事了。
“画的……很好。”这不是阮渊有意讨好,而是实话实话。
“我知道,”时轶也不客气照盘接收,只是在用橡皮擦去部分漏出的线条时表情费解,“不过我不懂,艺术难道不是相通的吗,但为什么我能画得很好,化妆却不行?”
他拭过耳廊尾音飘飘:“也许哥哥就是没有化妆的天赋呢?”
她立马放下笔,望向他目光灼灼,就好像蜀锦征袍马上请缨的将军,随时都能取了敌方的项上人头,“我最讨厌别人说我不行。”
他被这逼劲的眼神晃了神,一瞬间竟感觉眼前这个男人脱胎换骨了。
时轶却忽然打起了个哈气,抠抠脚缝,“哎呀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吧,睡觉要紧。”
阮渊:“……”
他刚才是疯了吧,居然会觉得这男人脱胎换骨了。
“画画和化妆果然还是有点壁垒的,我一时半会研究不出来,”她趿了拖鞋出书房,“你收拾一下书包也赶紧来睡觉吧。”
“知道了。”他说着拿起素描本,本想撕掉那一页有关他的彩铅画,却在即将动手的那一刻停了下来,想了想,最终还是收好放进了书包。
不能撕,没准这个男人明天又要来画。
——
“这妆不重化我就不演!”白姝坐在化妆镜前扔下狠话。
化妆师黎曼气得脸都快变形了:“白小姐,你又要让全剧组等你一个人了吗?!”
场务人员小李进来放个东西,见到这个场景也帮腔起来,“我说白小姐,大家伙也都是要吃饭的,你这动不动就嫌弃自己的妆容不好看,这不是存心让小黎不好过吗?”
“这妆不适合我,我凭什么不能要求重化!”
白姝一动怒眼周就容易生点红,也没想哭,就是抑制不住这种生理反应。
但在黎曼和小李看来,这个女人就是朵会装清纯与无辜的黑心白莲花,让人相当生嫌。
“哪里不适合了?我帮那些女配角演员们都是这么化的!”黎曼拔高音量,“总不能给你一个女三号就搞特殊吧?”
不管这白姝背后有多大的金主撑着,至少就她目前这咖位,还不足以能够对自己这常年混迹剧组的专业化妆师挑三拣四。
“就是,也真不知道自己好大的脸。”小李趁着这机会也一吐恶气挖苦起来。
为了维系表面的和平,他们平时对白姝也还算是客气的,也就高导演会明里暗里地指责她。
而今天,积怨久了,不如就好好吵一架。
他倒要看看,最后到底会是谁难收场!
“发生啥了?”时轶上完大厕所回来,见状不由插了进来,“李哥,这是咋回事?”
时轶起初是被小李领进剧组的,所以他们的关系向来很好,见她问他便答起来,“你这艺人又不愿意配合小黎化妆。”
时轶只好走近白姝,弯腰轻声问,“为什么不愿意配合?”
白姝扔下手中脏掉的卸妆巾,换块新的,“她化的妆不适合我。”
“怎么个不适合法?”时轶看不出来有哪里不适合,毕竟白姝的妆已经被她自己卸得差不多了。
“不符合我这人物的性格。”
“呵,合着您就想让我给您搞特殊呗,反正除了主角,我给别的配角化的妆面都差不多,您要是实在想要我专门给您设计一个妆容啊,那就去跟高导演说呗,看看他老给不给您面子。”
黎曼几乎是在以抢话的语速噼里啪啦。
时轶感觉头有点大:白姝在剧组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指望高导演给她钦定妆面,那可能性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为今之计只有——
“白小姐,我知道你对角色与妆容度之间的契合有着自己的标准,但也请你考虑一下拍摄的进度,大家都不能只等你一个。”
初见时,她就是来催她出去拍摄的。
没想到,如今又是这个问题历史重演。
唯一好点的是,她跟白姝的关系比一开始要好了些。
但,也就只是好了些而已。
白姝独横惯了,向来也只拿她个当跑腿的。
白姝闻言剜她一眼:“你拿的工资可是我付的。”
时轶:“……”妈的祖宗。
69、我眼不瞎
气氛像皮筋一下绷得生紧。
时轶看得出小李和黎曼的脸色正变得愈来愈差,唇线皆是硬直,眸子里酝酿着想要大吵的情绪。
她暗自叫苦,只能将自己的姿态再度放低,跟白姝耳语:“好妹妹,你再忍几天,我就来给你化。”
白姝揪着卸妆巾的手一停,眼神变得饶有趣味也压低声音:“你速度这么快的吗?”
本来,她只是被这化妆师给膈应到了,又想着时轶当初评价过她适合什么妆容,才随口一提让其去学化妆的。
没成想,这男人还真的照做了。
时轶偷着锤了下自己有点酸的后背,信誓旦旦,“再给三天就可以了。”
“真快。”白姝撇撇嘴,有点想笑。
时轶表情严肃,蹭坐上化妆桌:“你怎么能说我快呢?”
“什么?难道你不——”
“是男人,就不能说快。”时轶回答得理所当然。
白姝当即收紧手心,被自己的卸妆巾溅了一脸脏水,但来不及抹只是咳个不停:“臭、臭流氓!真的是没、没羞没臊!”
这句话音量不小,让小李和黎曼都实打实地听清楚了。
他俩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复杂:红、橙、黄、黄……
就卡在黄上过不去了。
小李故意清嗓子:“小时啊,你跟白小姐到底调解好了没啊,大家伙都等着呢!”
时轶正准备抽纸给白姝擦脸,闻言一下抬头:“好了好了!”
“滚滚滚,莫挨我,臭流氓!”白姝径直推她下了化妆桌。
“哎哟别戳我咯吱窝啊!”时轶下意识拍掉那白皙的手,丝毫不觉男女之间这样会显得有多亲昵。
小李咂了砸嘴,这下是真看不下去了,于是摆摆手就往外走。
只剩下黎曼在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觉得这天是真闷。
“你来化啊。”时轶朝她招手,语气轻松完全没有半分被骂的窘迫,看样子是相当习惯了。
她立马在心里刷新了一下对这小伙厚脸皮的认知,然后几步走过去,拿起妆前乳就开始干活。
时轶便抽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观察得很是细致。
直盯得黎曼额头都冒出了些细汗,不由道:“你能不能走开一点。”
时轶插起胳膊,两条腿交叠枕着椅背很是慵懒,“我又没打扰你干活。”
黎曼无话可说,只能忍着燥热继续。
“不过,你这眉毛化得是不是有点太凶了。”过了半晌,时轶忽然吱声。
黎曼不悦地皱眉:“你在怀疑我的专业水平?”
“没说你化得不好,”她弹根中指出来抵起下唇,眉梢思绪游走,“只是你这样化,是真的不太适合白小姐的角色。”
“其他配角都是这——”
“这个理由你已经说过了,”她直接打断她的话,“但我也观察过其他配角的妆面,她们的眉毛都没这么细挑,还有你给白小姐打的腮红和口红,也都比她们的浓不少。”
黎曼脸上显出一丝被抓包的紧张,但很快掩饰起来,“你又不是专业的,你懂个什么。”
时轶一侧直眉高高挑起,语气不羁而劲冲:“我不是专业的就不懂了?黎姐姐,你当我的眼睛是摆设还是近视一千度?”
“还是那句话,非专业人士我劝你就不要随便对我评头论足。”黎曼自持在这剧组外爬滚打了数年,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便又硬生生地怼了回去。
“行啊,那我去找个女配角来,让大家都看看她的妆容和白小姐的妆容是不是一模一样。”时轶懒得跟她胡搅蛮缠,屁股就要离开座位。
“那你去找呗。”黎曼扔下手中的化妆刷,从容不迫地吹了下指端上的少许散粉。
“时轶,”白姝突然开口,“就这样吧。”
她握住门把的手一停,偏头看白姝,“就这样?”
白姝垂眸,眼线细长竟勾了些妖气,“今天这场戏本来也是要往坏了演。”
“你这角色只是被别人骗了才误会了女主,又不是真的变坏了,”时轶将门把往下沉沉一按,又任由它自行跳起在空中发出粗糙难听的弹簧声,“而且,你刚才不就是觉得这个妆容不适合才闹脾气的吗?现在怎么——”
“我都不计较了你还在这磨叽什么啊!”白姝别过头,小细跟在地上锵出恼意,“黎曼你来给我化完吧。”
时轶眼眦微收,审视过去。
却见白姝眼神躲闪,耳根轻微颤抖。
而这些微表情,都能看出她所言不过是在撒谎。
说不计较了,那一定是假的。
不过,她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去帮她找证据呢?
左思右想,时轶心里有想法开始隐隐成形。
白姝一个人窝在化妆间闹,外面的导演和工作人员都不会专门过来伤了表面和气。
但一旦自己找了女配角过来,兴师动众之下未必不会引来很多人前来围观,而到那个时候,要是他们都站在了黎曼这一边,那白姝心里的自卑感就会更上一层台阶。
所以……白姝其实是在怕,怕这小事被闹大后,又要直击一次人心险恶。
说到底,她还只是个才成年不久的孩子。
小性子是有的,但是胆子不够。
一旦被反欺,就会满身狼狈。
“砰!”时轶使力关上方才小开的门,几步跨到白姝旁边,也不说话,咔咔就倒了卸妆水在棉巾上,然后抹上白姝那已经完成了八成妆面的脸。
黎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成果在一瞬间付之东流,声音一下就尖了:“时轶你有病啊!”
时轶闻言,纵身箍住她的手腕拽到白姝旁边,眸光冰冷,“这下你又得重化了。”
黎曼能感觉到剧烈的疼意从腕部如同电流一下蹿进她的心脏,当即就要发火。
耳畔却随即接收到了这男人俯身渡来的悄声,如棒槌落鼓面后的余震波得她浑身一栗:“我从来不揍女人,可也不保证就一定不揍。”
她忽然就没了逞凶的气势。
时轶跟外面的工作人员的关系都很好,女的都是姐姐妹妹的叫,男的都是以拜把子的形式混在一起玩。
所以要是这男人真偷摸着揍了自己,说出去可能也不会有人信。
他们那里会觉得,时轶都被白姝折腾成这样了,还会如此护短呢。
70、别对我好
“算你狠!”她咬牙低声,“放开!”
时轶松了手,还特意敞开掌心在空中晃晃,脖间墨色十字钉跟着动起来,一股子吊儿郎当的痞气油然而生,“就知道黎姐姐你人美心善咯。”
黎曼瞬间一口老血膈在胸口喷不出来,憋屈至极。
好他妈的反讽!
时轶见状勾起唇。
对付黎曼这种有点底气就仗势欺人的人,只有简单粗暴的威胁最为管用。
而且要不是自己被这中上层阶级的社会规则条条框框约束,没准就真的动手了。
嗐,烦。
拳头痒痒,也只能揍揍那些地痞流氓和没啥社会地位的人。
新的妆容很快化好,这次柔和了不少。
虽然果真是标准配角妆容,但因着白姝本身较好的五官,看上去愣是要多了几分清婉,能让人见了她使坏都不忍心多责备。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神情自然了很多,而后放下剧本疾走出去,演得很是流畅。
高导演高举着喇叭坐在下面嘴巴嚅了又嚅,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埋汰白姝的误工,“行了,切下一个场景。”
时轶笑嘻嘻地迎了她下来:“演的不错啊。”
她瞥她一眼,有点动容,但很快藏了起来摆脸:“谁让你这么爱管闲事了,我都说了就这样吧,你居然还敢擅自做主给我卸了妆!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啊!”
时轶被骂得缩脖:“你是,当然你是。”
“下次还敢这样,”白姝踮起脚揪她耳朵,“我就把你这聋掉的驴耳朵扯下来泡酒喝!”
时轶啊着嘴:“疼疼疼!好的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靠之,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这臭妹妹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白姝这才收手,趁着时轶还龇牙咧嘴的时候,走过她身边开口轻到几近无声,“别对我好。”
就像霁叔一样。
她会离不掉的。
时轶眼看这臭妹妹一下走远,有点怔:这人说啥了?
黎曼在收工之后心情极度郁闷,正想要找点乐子缓解。
碰巧闺蜜来了电话:“今晚去不去昔穂酒吧玩玩?”
昔穂酒吧,是当地最大的酒吧,地处贫民区,里面云龙混杂。
原本黎曼是拒绝这个地方的,因为怕喝多了误第二天的班。
但此时此刻脑子一上头:“去。”
——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嘹亮的放学铃声通过广播在校园里回响开来,随后是无数学生背着书包从教室门口鱼贯而出。
阮渊坐着没动,继续翻看着刚才自习课上一直看着的《少年文摘》。
算上今天,已经是时轶连续第三天留话说要来接他了。
而这意味着,今晚他也即将被一堆化妆品腌臜。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是敢怒不敢言,那么到了现在,他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挣扎的意志。
“阮渊!你哥今天又要来接你吗?”陆柒柒一反常态没有跟着外面的赵浔走,反而奔过来双肘撑他桌,眼珠里扑闪着如同釉面一般滑亮的光。
他没抬头:“嗯。”
要不是怕她会犹自叭叭,他是连一个字都不想回的。
陆柒柒的头颅在自个掌心里摇来晃去,像尖耳的萨摩耶鼻头皱皱:“你哥哥好像总迟到。”
阮渊:“……”
“总感觉你哥哥对你很不上心耶,”她往前倾了些身子,“她平时对你好不好啊?”
他往后翻一页,墨亮的眼睛倒映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显得很是专注。
“应该是不错的吧,我看你衣服上都没有破洞了,”她自说自话,“不过这好像也不能说明什么,有些后妈明面上也会把继子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但实际上——”
“什么意思?”阮渊微微阖眸。
“没什么意思啦!我只是想到了继母继子而已,不过有的家长比这种的更恶毒,就算孩子是自己亲生的都会动手呢。”
他闻言反而不再理会,只是合上杂志将书包从课桌里抽出来,开始收拾东西。
“你哥哥不是还没来吗?”她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有点堵心,语气也没了刚才那般轻快。
“你不走我走。”阮渊拿起几本练习册放进书包。
“哇塞!这是你画的吗?”陆柒柒眼尖瞅见了本素描本被他带翻开些空隙,刹那间被里面细腻的色调给吸引。
他不及阻止,那素描本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自画像?”细看之下她惊呼起来,“画的好逼真啊!”
即使纸上的阮渊眼眸依旧幽静无波,但却给了她一种自己被他注视到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太过罕见美妙,让她竟犹如置身在云端不愿放手。
毕竟在现实里,真正的阮渊绝对不可能这样正眼看她。
“能送我吗?”她声线稍颤。
他伸出手:“不送,还我。”
“求你了,”她哼哼唧唧做出撒娇姿态,“好渊渊,看在我们都同学了半年多的份上,你就把这张画送给我吧。”
他看着她肢体语言的配合,只想到了词叫矫揉造作。
人这种生物撒娇起来,可真是令人作呕。
手触上水瓶,晃了晃,里头还有些水。
正欲用行动再次痛快结束一切,后门忽然响起召唤:“小渊子!”
他回头,嘴角弧度轻轻上扬,语气乖软了些,“哥哥。”
陆柒柒的神情顿时无比复杂:怎么回事,他们哥俩的关系到底为什么还那么好?难道那神秘大叔给的照片都是真的吗?阮渊被长期家暴后真的有了受虐倾向?
时轶一眼看见了陆柒柒,下意识牵牵笑有点温凉:“陆柒柒小朋友,放学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这就回去了。”她抱紧素描本在怀里就要走。
“哥哥,她抢我素描本。”阮渊适时告状。
时轶:“哦?”说完腿就迈开了。
陆柒柒很明显能感受到一团高高的阴影极速覆盖了她整个身躯。
一只手随后扬在她面前,指节修长匀称,皮肤的肌理淡极光滑,就是指甲有些被小啃过的痕迹,但总归无伤大雅还是只漂亮的手。
不过此刻她无心迷恋,只是用一种楚怜的眼神望着时轶:“时哥哥,我很喜欢这素描本里的画,能不能让阮渊送我啊?”
71、喜欢这张画?
“送你妹啊,”时轶直接夺回来,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我弟要是想送早就送了。”
陆柒柒的臂弯被素描本的棱角割到,霎时留下红色刮痕。
一直在门外窥探一切的赵浔立马跑进来,查看她的胳膊很是紧张:“柒柒你没事吧?”
“痛死了!”她妄顾赵小跟班的关心仰头开炮,“时轶你还是个大人吗!哪有大人对小孩子这么凶的?!加上上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要告警察叔叔说你欺凌我!”
“我是打你了吗?”时轶好笑地翻开素描本,“里面的画你都喜欢?”
其实里面能算得上是画的,也就她那一副。
其余的,都只是些阮渊随手在美术课上打的未成形草稿。
“我只喜欢阮渊画的那张自画像。”陆柒柒不知道这个男人想做什么,只能憋着火气照实回答。
“噢……”时轶找到自己作的画,指头一折,便将其整个撕下,任由边缘飞起无数碎碎的纸屑,“是喜欢这张吧?”
“对。”她忽而又有了些期翼,难道时轶是想补偿她?
时轶嗯哼一声就揉了这画成团,接着一个抛物线扔进了杂物间的大垃圾桶。
“这图是我画的,所以生死都由我决定,这下好了,图没了,你也没得要了,可以安心回家了。”
陆柒柒气得说不出话,只是掐着赵小跟班的胳膊,眼中的愤懑犹如即将开闸的洪水就差一个临界点。
但几秒过后却渐渐露出了虚假的微笑:“不好意思时哥哥,是我刚才太任性了。
时轶单肩背起阮渊的书包,甩下话:“没关系。”
随后带弟崽子离开,背影颇具气势,无疑是在给陆柒柒等人立下马威。
“柒柒,我们先去药房买创口贴吧。”赵浔小声戳戳她的手背。
“买什么买!”陆柒柒眼里闪着仇劲的光,“跟上去,那帖子热度已经很高了,我今天就要时轶他们在学校附近出洋相!”
两人很快离开。
教室空无一人,但杂物间内深处却慢慢传出些细碎的脚步声。
不久,一个女孩拈着那纸团出来,很细致地将它摊平在桌面。
是叶栀。
她只是在放学后进了杂物间整理资料,结果就听到了陆柒柒纠缠阮渊的声音。
因着好奇,她便躲在了里面没出来。
不想,最终竟收获了一张阮渊的画像。
“人和画都好看。”她轻轻触碰这张画略凸的纹理,眼中纯净大过欲望,发出由衷的赞叹。
不过,陆柒柒在说什么洋相?
叶栀微微皱眉,但想到自己等会要去学习芭蕾舞,便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临到校门口,阮渊突然听到了时轶的咕哝,“你这书包怎么这么死重?”
她第一次给他背书包的时候,是送他去参加摸底考试。
那时候里面没啥东西,所以她背着没有一点感觉。
但今天心血来潮又背一次,她只觉得自己的肩头要塌了!
他:“……作业多。”
时轶略有所思:“难怪都吃的不错了你还这么矮,怕就是被这书包给压的。”
阮渊:“……”
要不是他前世身高有冲起来,今日还真就要被她这说法给迷惑了。
“哦对了,”时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上次那茶话会的视频,娄老师已经整理好发在了今天的家长群,我这才发现你们班有很多人都有特长……”
他轻嗯一声。
“那啥,你想不想学一门特长啊?比如乐器啊,武术啊,游泳——”她在游泳一词上微不可察地卡了一下,很快又渡过去,“我觉得游泳就不错,好学易上手,你要不要试试?”
阮渊眸光凌厉一闪。
记忆里,黯淡无边的天空遥遥一抹石灰色,齁咸的海水争相恐后地涌入他的鼻腔。
窒息,死亡。
这两个词霸占了他脑子里所有的空间。
眼睛酸胀,泡在这水中竟干到发涩。
岸边站着个身材曼妙的红裙女人,身后几个黑衣保镖排成一排。
透过层层翻腾的海浪,他还能依稀看到她冰冷的脸庞。
岁月没有带走她太多美貌,但却带走了她童年留给他的零星母爱。
那就是他的花瓶女明星生母。
一个在他出道后,一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就当机立断前来灭口的蛇蝎女人。
她在恐惧什么?
很简单,是在恐惧他私生子的身份会将她后半辈子的安稳生活给断送掉。
她早就以为他死了,所以才隐瞒了自己曾经生育过的事情风光嫁入了豪门。
意识逐渐丧失。
不会游泳的他放弃挣扎,任由自己沉入海洋。
心一点点寒冷,浑身犹如置在极地。
“小渊子?”时轶见阮渊每天没应声,只好又问了一遍,“想不想学游泳啊?”
“不想。”他回答干脆犹如吞了块冰。
那时若不是刚好有个出船的渔夫,在那女人离开后碰巧用渔网捞上了他。
他前世,可能就直接溺死在了那片鲸落的深海里。
她弹弹舌,本想着让他学来防止未来有可能发生的溺水事件,但瞧他并无这个意愿,无奈之下只好攻略其他领域:“乐器,武术,选一个?”
他声腔滑至低处:“我能不学特长吗?”
“不能,”时轶斩钉截铁,“你可以不优秀,但是不可以不去尝试,可如果尝试后发现自己是真的不喜欢,那我就会尊重你的选择。”
阮渊心尖微跳。
这一席话,经由了她的口出来,倒是有几分撼人。
这一世,这个男人似乎是真的有哪里变了。
“所以,到底是选乐器还是武术?”她俯身戳戳他的小梨涡,又掐掐他的下巴,随后更是直接将他的小脸揉来揉去像是在搓酒酿小团子。
他微微嘶气:“乐器。”
学武术,势必要扎堆人群。
他不喜。
“好的!”时轶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很好,如她所愿。
“我搜一下附近有没有好的乐器培训室。”说着,她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搜了起来。
不过片刻,就举着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这家德馨琴行评价最好了,不然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他并没有太看清那家店的装潢,只是配合:“好。”
时轶满意地放回手机,笑着拉起他的小手:“那我们走。”
72、坏哥哥坏弟弟!
阮渊指端微动,一时间竟没有想要甩掉的想法。
有些温度,一旦适应了,就容易变得难以戒除。
不过无所谓。
因为他永远也不会回握她的手。
“欸,老婆,你看那人是不是很像那家暴新闻里的小A?就这张刚被爆出来的侧面照,难得没打马赛克的。”
“什么小——等等,我的天,好像真的是哎!她旁边那小孩也特别像小B!”
“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啊?”
“嘘嘘嘘,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一对带着小孩的夫妻站在马路边,低头在手机上飞快敲击了起来。
【我好像看到新闻里的小A和小B了!就在庆阳中学校门口!】
【这哥弟俩的样貌年龄和学校,都和新闻里的小A小B很符合!】
瞬间,这两条消息就成了本地新闻栏下的一个引爆点。
随后不断被点赞推进,一路水涨船高。
时轶牵着阮渊的手往前走,却觉得周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
只见很多陌生人对着她们的眼神都特别奇怪,甚至还带着些浓浓的审视。
忽有一个才七八岁的小男孩从附近的五金店里跑出来,用脏兮兮的手对着她们挖鼻子,一张口就是童言无忌:“你们就是新闻里的坏哥哥坏弟弟!”
时轶整个怔住:“小弟弟你说什么?”
“坏哥哥!”那小孩举起短而黏着鼻涕的手指她,又往下一举指向阮渊,“坏弟弟!”
她只当这小孩是在胡闹:“吃饱喝足别处玩去,这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小心我现在就进去告你爸爸!”
“就是爸爸说的,你们坏!坏透了!”小孩却更有了底气,朝她们呸了点唾沫星子。
“嘿哟!”时轶窝火了,就要走过去拎这个小孩。
“哥哥——”阮渊却一反常态攥住了她的衣角,偷声细气,“你看看今日新闻吧。”
“我看什么新——”她话卡一半,有点意识到了什么,果断拿起手机点开度娘,刷新了好几下。
很快,一则优先推荐的本地新闻浮现在她的眼帘。
【C城某哥哥长期家暴XX中学某班的自家弟弟】
光看标题,时轶的心就重重咯噔了一下。
不由憋住呼吸,缓缓戳了进去。
等几分钟过后,她再一抬眼,发现旁边已经围满了吃瓜群众。
他们的眼神都像大黄蜂尾巴上的毒针,正朝着自己使劲扎来。
还有人举起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对着她们录像或是拍照。
真他妈要命。
“走。”时轶单手掩住阮渊的巴掌脸,牵扯着他加快脚步冲出了这个还算星散的包围圈。
身后的闲言碎语终于被甩掉,她眉头始终锁着:“你前阵子突然问我爱不爱看新闻,是不是那时就已经发现这则新闻了?”
“嗯,”他牙尖磕磕下唇,“是有个同学偷偷告诉我的,不过那时候这新闻还不火,所以我没想到现在会发展成这样。”
她松掉他的手,来来回回踱起步,看得出有些烦躁。
“哥哥……这新闻里有关对我的猜测部分,你信吗?”
时轶还来不得回答,旁边又有吆喝响起:“欸!这不是那新闻里的哥弟俩吗?!啧,真是一个比一个狠啊。”
“可不是嘛,没想到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私底下……”
三五成群,诋毁声开始迅速绕梁。
她听的烦,于是弯腰抄起脚边一树枝就直直扔过去:“骂小爷我可以,但骂我弟就踏马的不行!一个个嘴里是吃了什么东西啊臭得都可以把祖坟里的老家伙们给熏出来了!”
时轶的硬核回怼再配上完全彪悍的行为,唬得那些人很快跑开,但临了还不忘赶紧拍两张照。
“草!”她差点被闪光灯给照瞎!
阮渊伫立在她身后的安全区,面色驳杂。
都这样了,她居然还想着要护他?
“哥哥,”他出声,“那新闻你信——”
“信个屁啊!”时轶靠近屈了指关节敲他脑瓜子,“你是我弟弟,和我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又懂事又听话的,我为毛线要信这种小道新闻不信你啊?!”
“可是……里面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事情虽然是真实发生的,但关于你的叙述文字大半都是胡编乱造的,其间还夹着很多恶意揣度,”她压上他瘦削的肩膀,“谣言止于智者,不管后面会怎么样,我作为哥哥都会一人抗下,你就别想这么多了。”
“哥哥一人抗?”阮渊像是没听清,又复述了一遍。
“对,我抗,”时轶重新牵起他的小手,只觉得滑嫩嫩的似乎有些凉,料想他怕是被方才的场面给吓到了,于是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记住,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你的世界,无论好坏,都有我抗。”
“小轶子,放心地打比赛吧!要是那些小兔崽子把你打坏了,老爸我养你一辈子!就算天塌下来我都会给你抗!”昔日爸爸的话尚还被她铭记于心。
虽然时轶爸爸是个粗人。
但关键时候,却总能给他女儿最朴素也是最有力量的承诺。
而如今,她就将这份承诺送给阮渊。
也算是薪火相传。
阮渊唇缝闭紧没匀出一点空隙,要不是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还真会让人觉得他就要背过气了。
——你的世界,无论好坏,都有我抗。
这句话说得实在太具有煽动性。
上辈子,加这辈子,他都从未得到过这样的承诺。
小拇指甲微长,不经意间划过她的掌心。
时轶一下握的更紧,不给他乱动的空间:“有点痒,好了,继续去琴行吧。”
他闷了下声:“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十分钟脚程吧,怎么了,难道你已经累了?”她的声音溢满诧异,并没有心疼。
开玩笑,这么重一个书包都是她在背,他还累个毛球啊?!
“不累,我就问问,”他摇头,旋即望她,“哥哥累吗,要不我背吧。”
“这个可以有!”时轶说着就将书包给卸下来,往他肩头挂去,然后极度舒坦地拉伸了下手臂,“妈的,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这么轻松!”
阮渊:“……”
他竟一时鬼迷心窍地忘了这男人一向不走寻常路。
73、恕不招待
不过,谁让自己鬼迷心窍了呢。
阮渊不禁垂眸,眼波涟漪在柏油路上高大香樟树的碎阴里,融了几分难辨的微妙。
终于到达目的地——
德馨琴行。
挂牌上的四个大字黑得纯粹漂亮,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是间独立琴行,坐落在一条商业街上,街坊邻居都是些各色兴趣爱好班。
时轶神情满意,抬脚就要进去。
阮渊却在她甩开手的一刹那,松松勾了下她的小拇指:“真的要进去吗?”
她心漏半拍,以为这厮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回问:“不想进去?”
他定定地注视她,眼中情绪难得多了点稠深,“哥哥是随手搜到这里的吗?”
庆阳中学附近的兴趣爱好班数不胜数。
而这条商业街总体的好评度仅仅位于第三,也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这家琴行的专业水平。
所以如果是随机搜索,按照正常人的习惯,应该都会选择好评度最高的琴行。
时轶词钝意虚:“呃,对啊,就是随手搜到的。”
阮渊沉默半晌方才点点头:“那进去吧。”
跨过门槛,他们踩到了光滑的大理石上。
时轶首先环视了一下这家琴行的设施,无论是墙上挂的还是地上摆的,钢琴、提琴、吉他等乐器都一应俱全。
愈发遂心,就要叫来老板问问行情。
恰在这时,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从里头走了出来,黑色长发被根铅笔卷了盘在脑后,穿着灰色及踝长裙语气懒怠,“您好,是来带孩子学乐器的吗?”
“是的,我想问问在你这学习乐器都是什么价位?”
“那要先问问你孩子想学什么乐器了。”女人靠到一架黑色钢琴上,合起手开始来回打量她们。
时轶便偏头去问阮渊:“你想学什么乐器?”
他斟酌了下:“吉他。”
女人听了笑起来:“吉他不错,容易上手,也适合像他这么大的小男孩练。”
“那大概费用是?”
“12节课每节课1小时,班费800,总共下来1499。”女人张口报价相当熟练。
“没折扣了?”时轶象征性问问。
“没有,一口价。”女人是个明白人,自然看得出这小伙子也没真心想砍价,所以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
“行。”她觉得这个价位学一门乐器,倒也还能承受。
怎么说呢,还好阮渊没选择钢琴,毕竟那钢琴可不是她现在这赚钱水平能供应得起的。
正打算扫码付钱。
一男人从店门口走进来,和女人差不多岁数,抹了抹汗:“今天这鱼可不好钓。”
女人取了条毛巾给他:“成果如何?”
“三斤多一条的鲫鱼和两斤窜条鱼。”
“没白钓。”女人笑得温柔。
“那可不,也不看看你老公钓鱼的技术。”男人用完毛巾就要进里面休息。
却在一转头瞅见时轶她们后,停了下来,“瞧着面生,欢迎来我家学乐器哈。”
时轶笑笑:“打算学吉他。”
“巧了,吉他由我负责。”男人正要惯常吹嘘自己的教学技术,对着时轶的脸忽然嘴角一抽。
“咋不说话了?”女人推他后背。
他后退两步,掏出手机扯扯她的长袖,“我说怎么瞧着这两人虽然面生,但又感觉有点熟悉呢,你看看。”
女人瞥眼过去,忽而低叫一声:“是家暴的——”
时轶打断:“现在编个假新闻太容易了,几张图片再配一堆信口雌黄的话,就能哄得一堆人团团转。”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这倒是真的。”
“这是你弟弟吧?”男人转移话题。
“嗯。”时轶随口应一声。
“我看他好像出了点汗。”风驰电掣间男人抓着毛巾朝阮渊锁骨那擦去。
阮渊后脚跟本能微动,但转瞬定格,任由他将毛巾往下一压。
老旧的红肿伤痕于是清晰露出,就犹如棋盘上横切竖切的线条烙印眼球。
女人的惊呼声紧随而来。
时轶无语凝噎:迟早有一天,等自己有钱了,一定要带阮渊去把这老疤给激光掉!免得总整出些幺蛾子出来!
阮渊闻得女人叫声,一下宛若受惊小兽朝后撤去,将衣领拉上去牢牢捂住。
“你真的家暴了!这是可以判刑的你知道吗!”女人深深皱起眉。
时轶叹气:“这是我年轻时犯的错,到现在都已经过了快一年了。”
男人冷嗤一声,将毛巾扔在一旁的小架上:“不好意思,恕不招待了。”
时轶:?!!
靠,不至于吧。
竟然会有人的正义感如此爆棚,竟然连送上门的钱都不想赚了?!
“老公,这新闻还没落实呢……”大抵是觉得男人的语气太过直冲,女人开口想要委婉一下。
“证据都在眼前了,家暴就是事实,还要坐什么实,”男人有点东北汉子的耿爽,下一秒就朝他们做出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时轶磨磨牙:“如果我就是要我弟在你们这家店学呢?”
男人脱了带有鱼腥味的外套,露出打底白背心下影影绰绰的肌肉线条:“行啊,除非你今天能弄倒我。”
她:“……”
唉,都是文明人,还是个搞艺术的,怎么能随便动手呢?
阮渊拈了眉心,看好戏的心情一下烟消云散。
时轶为何从去年开始战斗力就突然爆表,这一直都是他的一个未解之谜。
画画可以说是有天赋自学成才,但力量这种东西总不可能一朝崛起吧。
虽然之前这男人醉酒后的力量也不弱,但跟她现在动不动就能清醒地上拳相比,那还真是悬殊不小。
所以如果这一架真的干上了,估计这男店主暂时也没办法教自己上课了。
因为即使没被揍得卧床不起,至少也得静养半月。
时轶随意地甩起手,打得十个指节滑溜溜地响。
“弄倒是吧?”她声线疏懒犹如玉石被清水冲涤,温润养耳。
“是,有本事你就——”男人话还没说完,原本窄小的眼睛就抡圆了。
只见时轶往架子鼓走去,屁股一抬,极具骨感的手指一夹,一根木质的细长棒槌就在她的掌心转开了个璀璨的花。
“砰!”鼓面随即被猛地敲击,发成铮然响声撞击墙面。
74、弄倒没?
“咻——”跟着一道音色丰富的口哨飞过,时轶单手划过手机屏幕。
一首《Havana》转瞬被放出,音量到达上限。
下一刻,她抓住两根棒槌的下端扬在半空,弧度利索干脆。
踩镲被踩住,叠音镲被震动,其间的镲面和镲帽随之发出清脆而明亮的音色。
“Havana,oohna-na~”
前奏刚一结束,时轶手中的棒槌就开始加速,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Hedidn'twalkupwiththat“howyoudoin'?“”
低音大鼓剧烈震动,开镲和闭镲完美交替律动不绝。
等到音乐上至高音部,嗵鼓紧追而上配合旋律。
与此同时,她那打薄过的黑发摇摆得越加动感,有汗自额角滚至下巴,又往颈部蹭去,即使那里光滑毫无凸出,但也依旧显出了几分该死的性感。
“Havana,oohna-na~”
随着歌声弱去,伴奏加强,时轶的打鼓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力度越来越大,状态愈发忘我,眼中失了焦仿佛什么都没有,但每一敲又无比精准落在了该落的地方。
阳已西斜,琴行里本没有光,却不知道是哪里的光将她镀在了里面。
令她在外人眼里光芒四射,犹如广场上金色圆盘底座上的自由战神。
音乐如同号角,她持鼓槌为刀枪预备冲刺!要戳破敌人黑色的战袍!要绞动其血肉铸成自己的城池!
两个店长都哑在原地,竟身不由己地享受起了这场架子鼓的盛宴。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音乐,一旦能俘获耳朵,就能俘获人心。
“Havana,oohna-na~”
等到尾音结束,时轶又是一声重敲落在鼓面,接着抛出了手中的棒槌。
它们飞的犹如窜天炮,而后直直落下。
她并没有往上看,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凭着感觉出手。
最终完美接住,又是数下指尖的灵活转花,然后啪的一下将两根棒槌按回了鼓面。
“嗡——”余韵绕梁。
“喔噢~~~~”一片痴赞声也夹击其中。
此时的琴行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从旁边店铺里出来的人。
他们目睹完时轶的架子鼓个人演奏全过程,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撼陶醉,接着是分明的意犹未尽。
最后被她那酷帅的落槌给一枪击中心脏!
于是纷纷捂嘴,生怕漏出丢人的口水。
阮渊小脸微绷,眼底的沉静被剥离了七分。
又是她一项突如其来的技能,而且熟练度高到令人发指。
所以这个男人,到底背着他都学了多少东西?
又或者,这真的是时轶吗?
“弄倒没?”时轶下椅,朝着那男店主扬了扬头。
“什、什么?”男人明显还没缓过神。
“弄倒你啊,”她勾起一边唇,“既然这是在琴行,那自然得讲点艺术。我就问你,我刚才的架子鼓演奏,弄倒你了没?”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时轶巧妙地将弄倒一词引申成了折服。
男人卡顿半天,还是选择了承认:“弄倒了。”
纵然他和老婆都学了各种乐器,可也没能到达这种极度能渲染人的地步。
教习音乐,跟会玩音乐,实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很显然,这个小伙就属于后者。
“那你收不收我弟弟学习吉他?”
男人默默将外套又披上:“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教了。”
“我没时间,”时轶用小臂擦去脸上残余的薄汗,然后外拉了被汗闷湿的宽领散热,偏薄的唇微张吐出些热气,无一不显得豪放不羁,“架子鼓所需要的乐理知识并不多,更多的是靠练习者本身的乐感和练习,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弹吉他。”
她的架子鼓,是在大学社团里学的。
30%天赋加70爆发度。
使她没花多久的时间就晋升成了学校十佳乐队里的鼓手。
然后一路风光招摇,一到艺术节就会霸占上校微博的头条。
几分痞气,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学来的。
男人只好勉为其难应下,毕竟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咋也不好再捞回来。
终于搞定了特长班的报名,时轶撵着阮渊的后脖出门。
外面虽然还有一小波人留着,但显然没想着拦他们。
总归是在社会磨砺了这么多年,少时的热烈早已被岁月磨平,再也不可能冲动地追逐着那一刹那的惊艳。
若是再年轻了几岁,也许,她们就会上去吵着闹着要这帅小伙的微信了。
往外再走了些,就回到了步行街。
时轶有意打量周围其他的特长班,忽然在一个舞蹈社的对街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玻璃窗里,一个女孩正在和谁说着话。
只见她头发高高束起,穿着粉白色的芭蕾舞蹈服,身材挺立,脚背呈外八绷着很紧。
高傲孑然的气质很明显比在学校里要强了数倍。
果然,人一旦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便会大放异彩。
女孩和人聊完天,便消失在了玻璃窗后面,料想是准备下课了。
“哥哥怎么不走了?”阮渊漆黑的眼里灼过暗芒。
以他目前的高度,根本就看不到那扇高高镶嵌在墙上的玻璃窗内的风景。
可是,里面到底有什么,他心里有数。
前世,他有多少次偷偷徘徊在这家舞蹈社前,擦着夕阳躲进云层,暗中保护着下了课的叶栀回家。
那时的他,即使弱不禁风势孤力穷,但是,却可以为了那抹自认为是天下最明净的白月光跟全世界拼命。
她于他,并不是什么淤俗的爱情,而近乎是一种信仰。
是射进深渊里的一束光,一种美好的信仰,一簇对世界的希望。
但现在想来,真是相当滑稽可笑。
“刚刚敲鼓累了,所以站这歇一会。”时轶单臂撑上他胳膊驼了些背貌似真的是累了。
阮渊眼皮微塌:“哥哥若是真的累了,不如再走几步去前面的奶茶店坐坐。”
她不自觉舔了下唇:“不用不用,我站这歇歇脚就可以了。”
“既然这样,”他被半遮的瞳孔里凝出浓郁的光,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那我就做哥哥的支撑。”
一个,随时就能将她掀翻的支撑。
时轶有点小感动,只感觉这近一年没白养:这丧系小崽子,总算会说些暖人心窝子的话了。
75、差点无法呼吸
叶栀从舞蹈社里出来,手里拎着个方袋,里面是她的舞蹈服和舞鞋。
没有往前看,她习以为常地左拐打算走出这条步行街回家。
“叶栀!”
忽闻得一声叫唤。
她顺声过去,原本端庄神情立变,嘴角和语气都下意识上扬,“时哥哥,阮渊。”
“好巧啊。”时轶扯着阮渊过了这条小马路,迈至对面。
“真巧,你们怎么会在这啊?”叶栀很快从意外的欢喜中缓过来,回到正常的好奇状态。
只见她那小脸白白嫩嫩,双颊因为刚才的练舞而熏上了些樱花粉,眼睛、鼻子和嘴巴生得都很玲珑秀婉,尤其是那天鹅颈优越得过分。
时轶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这小妹妹耐看。
实在是太适合阮渊了!
这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我带小渊子过来报名了个吉他培训班,”她顺手揉揉自家弟崽子的脑瓜子,“毕竟多培养点兴趣爱好总是好的。”
叶栀笑起来:“吉他很好,男生弹起来很酷。”
酷吧,酷就好,你喜欢就好,时轶美滋滋地想。
又开口:“这家舞蹈社就是你学芭蕾的地方吗?”
“嗯,”叶栀在点头的同时,偷瞄阮渊一眼,“以后我和阮渊可能会随时遇到了。”
“挺好啊,如果时间凑巧的话,你们俩还可以结伴一起走,”时轶的目光停在她手中的方袋上,俯身作势要去帮忙,“重不,不然我给你拿吧。”
她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摆起手,“不重的,谢谢时哥哥了。”
“嗐,这有啥的,你跟我弟弟都是同学,我帮个忙也是举手之劳。”时轶已经将自己彻底套进了阮渊家长这一身份中,举手投足相当热情。
“不用不用,真的不重。”叶栀三连拒。
阮渊:“……”
他的书包还背在身上,这男人倒是会忽略。
“好吧,那你这是要回去了吗?”时轶放弃了,这女主还真有自己的坚持,不愧是练芭蕾出身的。
“对的,我要赶紧走了,不然我妈妈会担心我。”
“正好,一起呗,反正住的都离学校不远。”
叶栀竟有了些扭捏,好一会才同意:“好吧。”
一高俩矮的身影很快被温热的夕阳拉斜在商业街的马路上,镀了苍金色的边最后消逝在出口。
“啊!!!”一声骇人的尖叫从奶茶店里传出来,充斥着愤怒与不甘。
店里的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投向声源。
“柒柒,我们先出去,这里人多对你的影响不好。”赵浔轻扯陆柒柒的袖口好说歹说。
一路尾随时轶她们而来,本想看个热闹,没想到看了个寂寞,还差点被气死。
陆柒柒憋着劲闯到外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去跟那大叔联系,说这把火还不够,让他继续加!我愿意出钱买热搜!出多少都可以!”
赵浔啊起嘴:“万一这事闹大到无法收拾,阮渊会不会被退学啊?”
陆柒柒阴冷一笑,漂亮的眼眸弯下似嗜血的镰刀,“我得不到的,叶栀她也别想得到!”
当晚,一则化名新闻登上当地电视台。
主持人声情并茂地演讲着别人准备好的稿子,到了最后眼眶竟都有了些湿润。
“当今社会家暴现象屡见不鲜……给孩子造成了终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口……我们需要联合起来,共同抵制对这种现象……阻止家暴,首先从你我做起!”
房间内,寂冷的玻璃窗投影出阮渊低垂下的眉眼,婆娑树影划破了他精致的脸庞,碎片坠入阴沟。
电子手表小小的屏幕里,新闻主持人伴着结束乐已经在收拾演讲稿。
他随手切掉画面,调回干净的主屏幕。
下一秒,点开已经收藏好的帖子,只见里面一排排的滚动刷屏都在一人血书求小A和小B的原型。
其中不乏几张大致曝光的照片,但苦于还没人能挖到具体身份。
偏偏头,他微扬指尖敲打上去——
#我找到了小A和小B,他们就是……
帖子花了半分钟发完,不出十秒,立即被顶了上去。
99+咨询开始不停冒着红点在他眼前跳动。
阮渊勾了些唇,旋即退出私密账号,将手表关上扔在了桌角。
继而枕上漆白色的靠椅,目光渐渐散化成万年亘古不变的死水。
“今天本来动过想放你一次的念头……可是哥哥,你总是会让我生气呢……”
犹如魔怔般的呢喃从他殷红的小嘴中吐出,舌尖轻挑犹如漂亮却致命的蛇信子。
“既然你这么喜欢叶栀,不如就看看,她还会不会愿意和臭了名声的你做朋友啊。”
他不怕毁灭。
因为他的灵魂早已经烙在了十八层之下的炼狱。
所以……他不介意一起毁灭后,拿时轶的血再去浇灌一遍那些漂亮妖冶的彼岸花。
“小渊子!”时轶突然出现,左右手都抓了数根化妆刷。
他眼皮猛地一跳,脊椎变得僵硬。
“就保持这个姿势别动!”她兴冲冲跑过去,拉出他抽屉里的化妆包,熟练地将里面的液状化妆品通通倒在了学习桌上。
“好弟弟,我发誓!这绝对是我拿你最后一次练手了,”时轶见他一脸不情愿,于是又和他软磨硬泡起来,史无前例地含着些软腔,“小渊子~小渊子~求你了嘛~”
时轶最近硬是被白姝拉着熬了好几部轻松浪漫喜剧片。
于是开了点窍,终于明白在面对某些亲近之人时,偶尔态度放柔些也是个商量事情的好办法。
阮渊心下一骇,只感觉自己周身的鸡皮疙瘩已经长了又掉掉了又长。
实在消受不了,只好又一次妥协,“最后一次。”
“哈哈哈,就知道你最听话了!”她兴致高昂地捧住他的小脑袋,吧唧一口就啄了下他的额头。
他一下瞪大眼。
尚还没能将自己被挤瘪的腮帮子解救出来。
下一刻,耳边就清晰无比地响起了更多的吧唧声。
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顷刻跳出蜿蜒的青筋来。
脸很烫,每一处她唇停留过的瞬间,密密麻麻都似普罗米修斯偷来的火种从广袤的天空分裂坠落,从他的表皮灼烧进去,一路猖獗前进令他经脉溃烂。
差点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