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友群23470572
书友群:23470572
关于二桥
二桥是三国名女人,但是她们和排在第一位的名女人貂婵一样,身份不明,比貂婵好一点的是,她们有姓,父亲虽然不详,但是可以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先从她们的姓说起。
今天在书评区看到一个贴子,说我写错了,应该是大乔,而不应该是大桥。其实他指责错了,按《三国志》,她们应该是姓桥。实际上,桥和乔这两个字作为姓似乎是可以互换的,但通常还是用桥,不管是《后汉书》还是《三国志》,桥玄也好,大小桥也好,都是这个字。后来的人之所以认为是乔而不是桥,还是因为苏大胡子的那首词太有名了。
然后再说说二桥究竟是什么来历,孙策说的那个桥公究竟是谁。
首先声明一点,这一点没有定论,而我的意见,则基本来自于书友辽东宋小白兄。本来是他来写的,可是他太忙,就由我代劳了。
《周瑜传》里引注《江表传》说:策从容戏瑜曰:“桥公二女虽流离,得吾二人作婿,亦足为欢。”桥公之说,即出于此。然而这个桥公究竟是哪个桥公,却是个让人很头疼的事。演义里说是乔国老,那已经证明了是胡扯,就不需要我再来解释了。另外一个说法是故太尉桥玄,我在《曹冲》里也取这个说法,但是说实在的,这基本也不靠谱。
桥玄,字公祖,梁国睢阳人。光和六年(183)卒,时年七十五岁,而孙策、周瑜生于175年,如果二桥真是桥玄的女儿的话,她们至少比孙策、周瑜大十岁以上,这好象不太靠谱。
桥玄的儿子桥羽,官至任城相,但是这个人在《三国志》里没出现。
三国志中出现的另外一个睢阳人桥瑁,死于190年,他曾任兖州刺史,后来任东郡太守,是袁绍一派,还有一个叫桥蕤,死于195年,曾经与杨奉合击吕布,被吕布所擒,后来归袁术,兴平二年(195),被曹操击败,死于蕲阳。
按宋小白的说法,后一个桥蕤更靠谱,本书采用的就是这个说法。理由如下:
孙策的父亲孙坚,孙策本人,都是作为袁术一系的,在《后汉书》《三国志》中,多次提到孙策时,都说是“术将”,孙策进入江东,之所以不能被江东的士大夫所接受,与这个有很大的关系。桥蕤也是袁术的大将,照理说,他们应该有一定的交集,这样孙策称他为桥公,就比较合理了。公这个字,在当时可以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称呼官位高至三公的人,一种是称呼年长的人,比如称程普为程公,称张昭为张公,桥蕤与孙坚同辈,孙策称之为公,合情合理,而且这样一来,大小桥和孙策周瑜的年龄也不成问题,应该是比较接近的,就算大个一两岁,也是正常。
我在文中把大桥的年龄设得很低,还出于另一个考虑。袁术197年称仲家,199年死,如果大小桥年龄合适,以袁术的身份和脾气,大概不会把这两个国色留给孙策和周瑜了。
另外还有一个理由,孙策得到大桥,是在破皖城之后,《孙策传》中引《江表传》注,袁术死后,术从弟胤、女婿黄猗等舁术棺柩,扶其妻子及部曲男女,就刘勋于皖城,孙策与周瑜率二万人袭皖城,克之,得术百工及鼓吹部曲三万余人,并得术、勋妻子。在这三万多人中,应该包括袁术及其部将的家小,当然也就包括桥蕤的家小。因此二桥是桥蕤的女儿,就显得比较合理了。
至于说大桥对曹操有一定的崇拜,那是无据可考的事情,大家不要太较真。我只是想,桥蕤很有可能早在汉末就是袁术一系,应该和曹操有过交往,不过以文中的年龄,大桥应该是没有机会见过曹操的,就算是见过,当时也才三四岁,不会有什么印象。
说完的二桥的家世,再说说二桥本人。
大桥不用说了,建安四年被抢的时候,孙策已经说了,她们是“流离”,至于以孙策作婿,是不是“亦足为欢”,这个恐怕要打个问号。孙策是漂亮,少年英雄,这不假,但是孙家没有什么文化底蕴,而且孙策那时正忙着打仗,恐怕未必有心情陪大桥,再者第二年孙策就死了,大桥入孙家门也就是一年的样子就成了寡妇,然后还要面对孙策留下的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至于孙绍是不是大桥所生,史上无明载,但以一年时间,大桥纵使来得及生,也只能生一个,另外三个肯定不是她生的),这个日子是什么感觉,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大桥最后的结果如何,也没有记录,事实上,这两个人在《三国志》中仅在《周瑜传》出现了一下,其他的都是空白,想来是没有什么可值得记录的事迹。
史杰鹏的《赤壁》中说孙权喜欢大桥,然后吴氏逼死了大桥,这也算是一种可能。
小桥好一点,建安四年被纳(注意这个字,纳,通常是指纳妾,如果是当成正妻的话,是不能用这个字的,后面有没有扶正,再说,反正大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建安十六年周瑜病死,小桥过了十二年的好日子,她是作为妾也好,扶正为妻也好,总比大桥好一点。而且周瑜死之后,周家的恩宠不衰,长子周循配公主大虎孙鲁班,次子周胤配宗女,女儿嫁给太子孙登,可以说和孙权牢牢的捆在一起了。只是可惜,周循死得早,周胤犯了错,孙登做了二十一年太子,三十二岁时英年早逝了。周家的荣华富贵成了一场梦,如果周瑜地下有知,不知道当作如何想。
但对于小桥来说,她总算过了一段好日子。不过也仅此而已。
我就是标题党
首先承认,如果按照某些标准,老庄这次是标题党了。
三国之中,魏以铁骑为先,蜀以有利地形为重,而江东则以长江天堑上的水师称雄,总的来说,魏处于主动进攻的位置,吴蜀都处于防守位置。孙权一直不能越过长江主动攻击,这是他的致命伤,他后来联络辽东公孙渊,实际便是想开辟另一个战场,很可惜,这个策略最后失败了。现在主角来了,这个战略便会发挥他应有的作用,此为大航海一。
江东的人口虽然有所增长,但总的来说,还是地广人稀,江东争需人口,孙权派人入夷洲,便是掠夺人口,这个行动因为主角的到来,会得到加强,此为大航海二。
主角的身份很特殊,孙权不死,他很难在江东本土崛起,主角如果要想和平崛起,只能另辟蹊径,就是利用江东强大的水师在海上,此为大航海三。
所以,大航海是必然的,但是又不可能是唯一的内容,一开始主角就驾着船出海?请大家耐心一点,老庄心里有数,一定会为大伙儿奉上一个真正的、说得过去的三国故事。
再说说孙绍的身份。
一直跟过来的书友知道,老庄总希望在历史和幻想之间寻求一个平衡,所以孙绍不可能突然之间扶摇直上,孙权可不是吃素的。要想把孙权干掉,也许并不是难事,但是孙权完了,江东立刻大乱,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孙绍不会干这样的傻事。他的崛起,必然是一个不可抑止,却又曲折的道路,外斗曹刘,内斗厚黑叔,难道不更有意思?
最后再说一句,老庄一直相信,历史是多种利益关系的复杂组合,而历史也正因此而精彩。抗着大杀器,见英雄就宰,见美女就收,不是老庄的风格。对那些非此不欢的书友,抱歉了!
三江感言
接到消息的时候很意外。老庄上次上三江,好象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所以这次很兴奋,特别是在新书成绩不温不火的时候,实在是对老庄的一个莫大的鼓励。
老书友可能觉得有些意外,新书和以前的路子有些不太一样。其实呢,这也是老庄故意而为之,说实在的,老庄一直想写这种文。老庄一直没有写其他朝代的文,而是固守秦汉三国,本心是希望能过长期的积累,能真正对汉代有一些比较深入的了解,同时也能写出一些具有汉代独特味道的文来,这个目标可能很遥远,但是老庄一直在努力。
当然,也需要各位的支持。
最后,感谢一直给老庄鼓气的编辑冬瓜妹妹,感谢一直给老庄提建议的几位书友。
本来想写长长的感言的,忽然不知道写什么好了。--!唉,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上架公告
上架了。
这次老庄不小心写了一个超长的铺垫——整个公众版,^_^实在是对不起观众,虽然老庄自己认为这个铺垫是必要的,可是不得不承认让许多奔着大航海来的读者失望了:整个公众版都完了,特么连舢板都没看到一块?
对不起啊,我检讨,然后很不好意思的解释一下:买船得要钱啊。
第二卷真要航海了,可是老庄不得不提前申明,前面还有十几章的非航海内容,是孙绍航海前露脸的一战,然后,他就真的下海了……
说一下更新吧。
老书友知道,老庄爆发的可能性和房价下跌一样微乎其微,所以我就不腆着脸许诺了,还和以前一样,正常情况下一天一更,五千字保底,如果思路顺畅,或许遇到什么心情好的事情了,可能会加更,但是不保证。
以上是常例。
但是这次有个特例,老庄手头有些存稿,所以,大概七天之内,一天两更,算是老庄的小小意思。七号以后,看情况了。
三国时的水师、战船和水战
首先声明一下,正如几个书友在书评里所说,老庄不是军事爱好者,现在写的海战,大部分是想想而已。你们批评得都是对的,我先检讨一下。
然后说说据我这段时间恶补来的相关知识。
先说水师。
汉朝就有水师,在灭南越时,就有楼船将军,率领二十万人,近两千艘战船。三国时的水师继承汉代,以东吴最强,晋灭吴时,战利品中有各式船五千艘,这里面当然包括不是战船的船,但是战船肯定也不少。蜀汉也有,即我所说的荆州水师和益州水师,其实在赤壁时,荆州的刘表手下水师应该还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驻在襄阳的,一部分是驻在江陵的,后来大部分被烧了。至少编制,目前还没有看到具体的资料,所以只能简略不谈。
再说战船。
三国时的战船大致分三个等级,最大的是楼船,《吴主传》中多次提到孙权试楼船。汉书、后汉书中都提到过楼船将军,当时的水师以楼船为最大,据说汉武帝造的楼船能载万人,究竟能不能开打,就不清楚了,能打的楼船有记载的是王濬灭吴时的楼船,“大船连舫,方百二十步,受二千余人,以木为城,城楼橹,开四门,其上皆得驰马往来”。120步是168米,比主角现在用的楼船大,大致和郑和下西洋用的福船相近。
但是楼船不适合下海,首先是因为楼船的重心太高,不抗风浪,三国志里多次提到东吴的战船在长江里被风吹翻,孙权有一次试楼船差点遇险,亏得近侍谷利拦住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再者从相关间接资料来分析,楼船可能是方船头,破浪性能很一般。这样的船在大海里是是相当危险的。
当然了,危险不等于不能下海,孙权时代有几次大的海上战事,一是跨海求援辽东,一是卫温和诸葛直击台湾。前一项可以肯定是近海航行,其实就是到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还是以近海为主,西方所谓的大航海也是如此。后一项是真正的跨海军事行动,之所以说是军事行动,而不说是海战,是因为估计当时台湾的土著还没有能和东吴水师在海中作战的实力。这项战事在后来意义很大,但当时投入大,收入小,成为被人诟病的举措。
楼船以下,有中型的战舰,这应该是主力战舰,诸如斗舰之类的,具体有多少人,不太清楚(再一次痛恨轻视技术的坏毛病),《抱朴子》里记载有一种三翼,包括大翼、中翼、小翼,是主要战船,大翼长十丈,阔一丈五尺,可以载士卒九十多人,其中有划桨手五十人,管理鹰派和航向的三人,专管武器的四人。中翼长七丈,阔一丈三尺,小翼长五丈六尺,阔一丈二尺。三翼体型瘦长,长宽比是五比一到七比一,桨手众多,航速很快。
史书里关于战船的名称很多,但是具体的数据不多,我大致分成一个等级,最大的是楼船级别,多的有三千人,少有近千人,中等的是主力战船,在百人左右,小的是冲锋船、斥侯船等,有数人到三十人左右。究竟对不对,我也不知道,只能说根据目前了解的资料来看,应该不算离谱。
最后说说水战。
之所以说是水战,而不是说海战,是因为三国时还没有海战,大部分的水战都是在长江中发生的,纵使有在大海里开战的,也是近海,和大家看惯的那种火炮横飞的大海战相差肯定很远。
三国时的战船,主要分为远近两类攻击方法,远攻是在双方没有接近的时候,用弓弩射击,据说还有抛石机的(文中所说的霹雳车,是改进的抛石机),接近之后有用船撞的,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杀伤力有限,主要的战斗方式还是登舷之后的肉搏战,就是冲到对方的战船上去用开打,吕蒙等人的传记里有提到,但是都讲得很简单。其实不光三国如此,在火器正式使用之前,水战的主要模式都是如此。
因为强弩——特别是五六石以上的强弩——和抛石机都需要一定的空间,所以中型战船是不可能装的,只能在楼船上进行安装。中型战船和小型战船还是以弓箭和肉搏为主。
再说说拍杆。
拍杆的作用,相当于步卒所用的长铩(斩马剑、陌刀都算是一脉相承),相对于只能击伤不能击沉的强弩和投石机,拍杆是威力相当大的重型武器。拍杆最初的出现是在东晋初年(公元4世纪),杜弢在四川起义时,曾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水师,并发明了一种叫“桔槔”的兵器,曾用此打沉陶侃率领的官军战船多艘。为了对付“桔槔”,官军制造了一种叫做“长岐枨”的防御装置,即在船的两舷伸出一些长木杆,使敌船难以接近。到南北朝时,“桔槔”改“拍竿”,普遍装备战船。杨素在灭陈战争中,曾用“拍竿”拍毁陈军战船10余艘。
三国时的水战也有火攻,但是当时还没有火药,所谓的火攻还是以燃烧为主。这个很著名的就是赤壁了,不需要我再来饶舌。
最后讲讲编队。
编队的目的,是让已方的威力发挥到最佳,通常都是和使用的武器相匹配的。据说,即使是到了火器开始使用的年代,因为火炮开始都是装在船头,所以编队也很简单,就是一字横开——这是战车的队型很相似——然后互相冲击,这里面因为有个帆的受风问题,所以要抢占上风,也有不抢上风抢下风的,说是逃跑起来方便。但是总体来说,没有太多的变化。顺便讲一句,中国古代的阵法被说书人说得很玄乎,其实根本没那么回事,常用的阵法也就是那么几种,只是根据具体的情况略有变化而已,至于什么一字长蛇阵、八卦阵、九宫阵的,都是吹出来的,说到这里,我想起电影《赤壁》里的几个阵了,非常想笑。
水战的阵型,到了戚继光的时候,有所变化,戚公根据实战需要,对水战的编制和阵型有了更新,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和以前的车阵差不多,话又说回来,实用的编阵才是好阵,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玄乎的说法的。可惜,这样的编阵后来也没继承下来,戚公之后,明军又恢复了一窝蜂上前肉搏的老战法。这么想来,三国时的水战,应该也是一窝蜂的。
这是我了解的相关情况,究竟对不对,不太清楚。本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原则,老庄欢迎对海战有研究的书友多提宝贵意见,先在此谢过。
封推感言
对于老庄这样既不勤奋,又不求上进,得过且过的写手来说,封推是比较奢望的事情,虽然先前有好友说,“你也许会有封推”,我也只是当作安慰和鼓励,可是没想到,这个鼓励还真来了。
我承认,当冬瓜妹妹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开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分类封推呢,于是很淡定而且客套的说,谢谢,后来反应过来了,这才如梦初醒,简直恨不得钻进网线另一端狠狠的谢一下冬瓜妹妹。
实际情况是,虽然我不求上进,虽然我一直对自己说那些都是浮云,可是心底对这样的机会还是很向往的,只是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不太敢报希望而已。
所以,这里要感谢一下冬瓜妹妹,感谢一直在支持我的各位书友,感谢那些或高兴或愤怒的喷过老庄的朋友们,虽然老庄一直装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惫赖样,其实老庄也在偷偷的学习的,只是进步太慢,以至于根本看不出来而已。^_^
说说本书吧。
老庄是上班族,时间有时紧有时松,紧的时候勉强能保持每天一更,松的时候能一天两更,都是说不准的事,反正老庄也没什么消遣,有时间就码字,更多更少的,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区别。关于情节,主角已经立国,越国地小,他又不想打内战,那只能向海外发展。其时的东海、南海都没有象样的对手,真正够资格和他一战的,大概也只有在地中海的罗马帝国,老庄争取在不太胡扯的情况下让他走得远一点。但是孙绍的主要敌人并不在外面,而是在内部,他费尽力机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想把魏蜀吴三国的注意力或引导或诱拐到对外征伐上去,所以他对外扩张的同时,一直会把目光放在国内。他和老庄一样,是主张内外有别的,对敌人无妨凶残一些,对自己人则多少要花些心思,能不杀当然还是不杀为好——虽然自已人有时候还不如敌人明事理。
最后表一下决心,老庄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积极吸取各位大神、半神们的长项,尽量争取能进步得明显一些。
尽量啊,老庄再一次郑重声明。
新书
新书上传了,请诸位书友前去践踏!
《混在东汉末》:一个混世霸王的成长史!
精神强大的刘修并不知道,当他来到这个世界,欣喜于这个怪异而强悍的肉体时,大汉的历史车轮便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英雄?枭雄?奸雄?
剑在手,问天下谁敢称雄!
…………
袁绍欲哭无泪:“这竖子哪是打酱油的,分明是打江山的嘛。”
新书《三国小霸王》上传,请求支持!
如题!
第一章 红颜薄命
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秋,吴县(今苏州),故讨逆将军府。
孙绍懒洋洋的坐起身来,盘腿坐在床上,无奈的看着窗牖里透进的微弱时晨光,眼神有些呆滞,有些迷茫。
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他还是不太能接受事实,不就是听音乐会的时候打了个盹嘛,怎么眼睛一睁,就到三国了?他曾想幻想在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音乐厅,可惜这个愿意一直没有实现,每次睁开眼睛,都是这个用素色丝帛遮住的床顶,四周淡青色的帷幕。
虽然不愿意接受,可是他不得不接受,他不在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小白领,而是三国小霸王孙策的独生子孙绍,与前世的他同名。但是,他们相同的仅仅是名字,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且不说两人相隔一千八百多年这个时空差距,其他方面他们也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本尊孙绍好武成性,好象还继承了孙策的基因,在武学上颇有造诣,刚刚十八岁,已经是个高手,而他这个山寨孙绍则是个文弱书生,谈文说艺、卖卖嘴皮子可能还算厉害,要论体力那就差得太远了,如果要和本尊孙绍单挑,估计不够人家一手指头的。本尊孙绍是高干子弟,老爹孙策虽然死得早,可是叔叔孙权却是江东之主,他怎么说也是准皇亲贵戚,而他这个山寨孙绍却是一个普通白领,还是一个有点自命清高的小白领。本尊孙绍颇有其父之风,性格开朗,甚至有些急躁,好勇斗狠,杀心很重,而他这个山寨版孙绍却是个悲天悯人,连鸡都没杀过一只的书生。
总之一句话,两人原本风马牛不相及,如果不是上苍安排,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估计本尊孙绍对这个一千八百年后的山寨版孙绍占了他强悍的身体很不服气,所以这十几天来虽然原有的意识不断的淡去,但是那股与生俱来的暴戾还时不时的冒出来,让他这个习惯于安静冥思的山寨版心烦意乱一般。
说起来,本尊孙绍是个杯具。
孙绍刚出生不久,孙策就遇刺身亡了,二叔孙权继承了他刚刚创立的基业,励精图治,耽精竭锐,经过十几年的打拼,现在已经初步掌握了江东,随着绝世枭雄曹操荡平河北,长跑健将刘备占据了巴蜀,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汉末大乱已经趋于平定,三分之势初显,孙家经过两代人的努力,已经当仕不让的成为江东之主,但是这却跟孙绍无关。
他虽然有一身武艺,又已经年满十八,叔叔孙权对他也十分关心和疼爱,但是关心得有点过了头,以为兄长留一点血脉为理由,他坚决不让孙绍领兵作战。眼看着不少比他还年轻的人都出仕了,而他却还窝在家里当宅男。他多次上书,都被孙权拒绝了,他一气之下,居然晕厥了,然后就让山寨版钻了空子。
本尊孙绍想不通,但是山寨孙绍却一下子想通了问题所在,他觉得十分好笑。这娃虽然有一身好武功,但是脑子却似乎不太灵光,以他的身份,又有一身好武功,孙权怎么可能让他领兵作战?如果战亡了,孙权名声受损也就罢了,但如果他象他那死鬼老爹孙策一样能征惯战,又极得人缘,那才是大问题。孙权将如何处理他?与其到时候没办法处理,倒不如把这个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这根本不是爱护,而是封杀。真要是爱护,不让他领兵,总可以做个闲职吧?何至于做个一无事是的宅男,憋得一脸的青春痘?
亏得这娃为事憋屈了这么多年,挂了也不安生,不让他这个山寨版安生。
今天,这股烦躁来得很强烈,让他无法安卧,只得起身,长长的吐了几口气。本想定定神,可是一看到窗外庭院中插着一柄长戟的木架时,那股子不安却更强烈了。
什么木架,那叫兵镧。一个不屑的声音忽然从脑海冒出来了,充满了对他的鄙视。
孙绍苦恼而又无奈的皱了皱眉,这十几天来,他渐渐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不受控制就自己跑出来的想法,他当然知道这些想法来自于何处,可是他并不反对,毕竟如果不是还存留着原先的那些意识,他早被人当中邪,请他喝符水了。
好,好,叫兵镧。孙绍对那个顽固的家伙举手投降,轻手轻脚的挪到床边。这个时代的床有点象上学时的学生床,四边都有木板围着,两边各有一个门,是供上下床用的。下了床,小心的走到房门口,门边的矮榻上有一双方头的履,很乡土,孙绍扯了扯松垮垮的布袜,暗自叹了一声这履的样式真矬,然后穿上履。在他弯腰穿鞋的时候,已经上了岁数的木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外屋睡得正香的侍女桥月一下子惊醒了,爬起来瞪着迷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惊声叫道:“少主,你怎么起来了?”
孙绍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已经大亮的窗外,桥月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惊慌的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红了脸,一轱辘爬起来,一边急声说道:“我去给少主打水洗漱”。一边提着裙摆,匆匆的走了。
孙绍小心翼翼的出了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大的房间,与前世的房间不太同的是,这个房间前面没有墙,只有两根柱子支撑着屋顶,晨光斜射进来。他稍一犹豫,就知道这是所谓的堂,是接待客人的地方,而他刚刚出来的那个房间叫室,是私密空间。
又是残留意识的作用。
孙绍出了堂,下了台阶,走到堂前的院子里。眼前的这一切让他既陌生,又有一种熟悉感。庭院里没有什么摆饰,西南角放着一个箭垛,箭垛中心是密密麻麻的洞眼,想来平时被那个暴力娃摧残得不轻。沿着西墙的走廊上有一个兵镧,上面插着几支矛戟,挂着一把环首直刀,一张弓,一只箭箙,箭箙里插着十几只羽箭。
除此之外,院子里空无一物,连棵树都没有。
这娃的生活真是一点情调也没有啊。
孙绍摇了摇头,下意识的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呼呼”两声击出两拳,拳风霍霍,颇有声势,然后不假思索的向兵镧走去,一把握住插在兵镧上的长戟。长戟大约有两米多长,戟头雕着精细的花纹,旁边还有两个人形的挂饰,戟柲是用竹片细细捆扎起来的,曾扁圆状,上面髹了黑漆,乌黑发亮,整支戟就象是一件工艺品,只是戟刃上有不少缺口,一看就知道是经过实战兵器,并不是仅仅是个摆设。
一摸到戟柲,一股熟悉的感觉就从涌入了他的身体,让他精神一振,好象是至交相逢一般,让他感觉似乎这枝戟都有了生命。
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孙绍愣了一下,随即又暗自叹了口气,真是个暴力娃啊,一摸到兵器就这么兴奋,怪不得这十几天总是不安份的,原来是闲的。
他抽出长戟,顺手舞动了两下。随着长戟的舞动,原先的那个孙绍似乎又回来了,长戟越来越听话,越来越如意,简单如同长在手臂上的一样。这让前世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有些兴奋,看样子原来的这个孙绍武艺的确不错,一柄接近两米长的长戟在他的手里轻若无物,挥洒自如,颇有高手的风范。
那当然,我本来就是高手。
那个讨厌的声音又来了。
好,好,你是高手。孙绍顾不上反驳,随着身体的本能尽情发泄着心中的兴奋,至于这股兴奋是他的,还是原本的孙绍的,这时都顾不上了。恍惚之间,他根本分不清自己空间是本尊,还是山寨,似乎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少主——”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孙绍下意识的大吼一声,扭身刺出长戟。长戟如电,直奔手捧铜盆的桥月咽喉,桥月大吃一惊,往后急退,手里的铜盆当啷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她一个立足不稳,扑通一声摔了个屁股墩。
长戟在离她咽喉三寸的地方稳稳停住,孙绍成弓字步,单手持戟前探,额头冒出微汗,有些小得意的看着惊恐的桥月,挤了挤眼睛:“小月儿,以后不要在我练武的时候突然接近我。”
桥月原本就是本尊孙绍的贴身侍女,又是他来到这个世上十几天经常见到的人,对这个不过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孙绍有一种自然的亲切感,就象是看到自己的妹妹一样,原本就不严谨的主仆感觉越发的淡漠。
“小月儿……记……记住了。”桥月结结巴巴的说道,伸出一只小手想来推开长戟,可是看看那隐隐散发着血腥味的戟刃,她又犹豫着缩回了手,眼眶里有泪水盈盈,可怜兮兮的看着孙绍。
孙绍收回了长戟,刚刚演练了这么一番,出了一阵汗,心里的烦躁也不翼而飞了,只剩下满腔快意,想不到俺一个书生,现在居然成了高手,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想到得意处,他禁不住仰天长啸。
桥月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小跑着出了东门,不大一会儿,又打来一盆水,服侍着孙绍洗漱完毕,又捧来一个食案。这就是孙绍的早饭,现在叫朝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碗米粥,两片大头菜,一碟肉干,一碟酱。孙绍第一次吃的时候,颇有些失望,不是皇亲国戚吗?怎么吃得这么简单?不过这个疑问他一直埋在心里没敢说出来。
趁着孙绍吃朝食的空当,桥月麻利的将院中的水扫掉,这才跑到孙绍面前侍候着。刚刚忙活了一阵,她有些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的,小胸脯也不住的起伏。
“少主,你身子好些了吗?”
孙绍想了想,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才点点头:“能吃能喝,应该是没问题了。”
“那可太好了,等少主吃完,我把东西送到厨房里后,就去告诉夫人,让她也好安心。”
听着桥月铜铃一般清脆的声音,孙绍忽然心中一动,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在心里慢慢的荡漾开来。他略作思索,摇摇头说:“不用了,我马上自己去给夫人请安。”
他们所说的夫人就是孙绍的养母桥氏,也就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二桥中的大桥。孙绍的生母吕氏是孙策的一个妾,她嫁给孙策以后,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也没有底气要求扶正,后来又怀上了孙绍,感觉是个儿子,正希望着能有机会由妾成为正妻呢,没想到孙策攻破皖城,抢到了大桥。面对出身名门,又长得如花似玉的大桥,这个可怜的女人顿时断绝了希望,在生孙绍的时候难产,儿子是生下来了,可是自己挂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吕氏所想,大桥并没有成为孙策的正妻,也是妾,而且孙策在她死后第二年就遇刺身亡了,她活着的时候没能独占孙策,死了,倒如愿了。
吕氏和孙策先后去世之后,孙绍和三个姊姊都是奶奶吴氏抚养的——因为吴氏说大桥是个不祥之人,刚入府就克死了她的儿子——但是好景不长,建安七年,吴氏也去世了,他们就转由大桥抚养,三个姊姊一个接一个出嫁,最后府中就剩下大桥和孙绍两人了。孙绍对亲生父母和奶奶吴氏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最亲近的人除了三个姊姊,就是养母大桥了,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他们的感情并不亚于亲生的。
建安四年,大桥入府时才十四岁,现在也不过三十一岁,但守寡已经十六年。而且身为孙策的遗孀,好象也没有改嫁的可能,虽然这个时候对改嫁并没有什么歧视,只是谁要娶她之前,先得考虑考虑孙权的意见。因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还是会一直守寡下去,一直到死。
以前世的经验,孙绍觉得这样很残忍。刚到这个世上,从残存记忆里得到大桥的信息时,他差点傻了,都说二桥是三国最著名的美女,谁曾想大桥居然是这么一个苦命人。
“真的?”桥月歪着头,有些不太相信的打量着孙绍。
“当然是真的。”孙绍一本正经的挠了挠头,又问道:“你去厨房的时候,顺便问问夫人这两天吃了些什么东西,胃口可好。”
“不好呢。”桥月撅起了嘴,脸上的笑容不翼而飞:“我听阿母说,夫人这些天吃得越来越少了,一天也吃不了几口饭。”
桥月的阿母桥英是大桥的贴身女侍,生在桥家,长在桥家,大桥进府之后,她也跟着过来,现在还是内府的管家。大桥能把孙绍他们带大,桥英居功至伟,要不然以大桥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连自己还要人照顾呢,怎么会带孩子。
“是吗?”孙绍沉吟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竹箸,起身道:“我去换身衣服,你把这些送到厨房去,然后我们一起去见夫人。”
桥月掩着嘴笑了起来,眉宇之间颇有些得意:“少主,还是等我来帮你穿吧,要不然被夫人看出来,还以为我偷懒呢。”
孙绍脸一红,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桥月,桥月也不紧张,咯咯的笑着,捧着食案,如一只翩飞的蝴蝶,下了堂,出东门去了。
不知是原来的孙绍自己就不会穿衣服,还是意识留得不是很全,反正孙绍现在对汉朝这种衣服不太习惯,穿起来不是歪着就是扭着,让桥月偷偷的笑话了好几次。
孙绍进了内室,坐在案前,案上放着一枚铜镜,镜下附着铜镜台,镜台底部是圆形,中间立着一根木柱,柱顶分成两杈,扩展为左右对称的半圆形窄槽,铜镜就正好卡在里面,镜台的顶端雕成龙头状,寥寥几刀,简洁明了。孙绍暗自赞叹,这可是真正的汉朝文物啊,自己以前在博物馆里无数的看到过,向往过,可是今天到了这里,见到了实物,却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
铜镜里是一个模糊的人影,长相很俊美,只是满脸的愁容。
“既来之,则安之吧。”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孙绍对着镜中的自已叹了口气,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笑容。
“少主,我刚刚在厨房又看到阿母了。”桥月一边找出衣服,一边说道:“夫人今天早上没吃东西,送过去多少,又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阿母还说,夫人正打算请你去呢。”
“有什么事?”张开双臂享受着被人服侍的腐败感的孙绍随口问了一句。
“有事呗。”桥月转到孙绍后面,张开双臂环抱着孙绍的腰,将腰带拉到后面系好,又转到孙绍面前打量了一下,这才拍拍手道:“好象是周府来请,夫人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周府?”孙绍的眼珠转了转,胸中没来由的多出一股怒气,好象原先的孙绍对周府不太感冒一样。淡定,淡定,孙绍安抚了一下那个暴力娃,这才从记忆里搜索出关于周府的信息。
周府指的故将军周瑜府,周瑜的夫人小桥是大桥的同胞妹妹,也是孙绍名义上的姨母。周瑜已经于建安十六年病故了,府中的情况和孙绍家差不多,周瑜的长子周循比他小一岁,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周胤,一个妹妹周玉。但是孙绍和这些表弟、表妹的关系并不好,说起来原因也简单,孙绍好武成性,却不好读书,加上双亲早故,近几年又因为出仕的事情赌气,性格上未免有些偏激,而周循兄弟却得到了极好的教育。周家也好,桥家也好,都是颇有底蕴的高门大族,特别是周家,从周瑜的从祖父到周瑜的父亲,都是二千石以上的高官,家学渊源,不是孙家这种寒门所能比的。周瑜本人不仅文武双全,学问精深,更精于音律,所谓“虽三爵之后,曲有误,周郎顾”,是有名的雅人,夫人小桥也是颇有才学,在他们的教导之下,周氏三兄妹的学问要比孙绍高上一大截,所以他们的父亲是至交,母亲是同胞姊妹,但是他们却不相好,其实主要是孙绍对他们印象不好。想想也是,谁愿意被别人当成粗人看待啊,特别孙绍还是个骄傲的人。
孙府和周府一向来往不多,建安十六年以后,同样成了寡妇的小桥到孙府来的机会多了些,一年也不过是两三趟而已。他们来孙府,孙绍一向是避而不见,去周府,他也是尽量能免则免,不知这次为了什么事,大桥要来征求他的意见。
孙绍也没有多说什么,换好衣服后,便向大桥住的后院走去。
孙府是一个大宅院,前后有三进,孙绍住的是第二进,而大桥住的则是第三进的一幢小楼。穿过后院时,孙绍听到了节奏低沉的琴声,放慢了脚步,微微皱起眉头。琴声中传达出的情绪十分晦涩,若隐若现,缥缈不定,难以捉摸,给人一种清冷而萧索的感觉。
“大兄。”楼下站着的一个锦衣少年看到孙绍,连忙赶上前,双手互握,举过头顶,躬身一礼。孙绍一看到他,一丝不快便涌上心头。
——————
新书上传,数据好坏对士气影响甚大,老庄急需诸位支持,点击!推荐!收藏!
第二章 小周郎
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周循,周瑜的长子。继承了周瑜和小桥的优良基因,周循长得很漂亮,浓眉如剑,目似漆点,唇红齿白,俨然一个举止优雅的少年郎。
“原来是大弟啊。”孙绍压住那暴力娃的怒气,露出一副笑脸,依着记忆中的礼节拱手还了一礼,客气的问道:“这么早前来,可有什么要事?”
周循有些诧异,他们虽然是表兄弟,可是关系并不和谐,孙绍每次看到他,脸上都带着一脸的不快,好象周循欠他几百金似的,周循把那种不快理解为羡慕而不能的掩饰,象今天这样笑容满面的和他说话,那可是这几年来的第一次。周循已经习惯了孙绍那种掩藏着自卑的无礼,对孙绍这么平静的跟他说话,他反倒有些不习惯了,一时站在那里,忘了回答。过了片刻,这才有些慌乱的回道:“也没什么大事。小弟过些日子便要去建邺受兵,阿母以及弟妹也要一并搬去,以后不能再和大兄朝夕盘桓,十分不舍,故奉阿母之命,特来请姨母与大兄明日过府一叙。”
周循说着,脸上带着微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孙绍,眼神中有些希冀的神情,他希望能看到比较熟悉的孙绍恼怒的表情,这个念头一生,他随即低下了头,暗自责备自己有些失态。孙绍最郁闷的事情就是他明明已经十八岁了,却一直不能授兵,自己原本不想刺激他,所以才直接来找大桥的,可是没想到刚刚被孙绍异常的态度一激,就忍不住又起了争斗之意,看来自己修心的功夫还是没到家。
孙绍好象没有听出周循话中的意思,呵呵一笑:“原来如此啊,那就先恭喜大弟了。请大弟在此稍候,我去见见阿母就来。”
“有劳大兄。”周循恭声应了,目遂孙绍上楼。
孙绍登上小楼,那幽怨的琴声已经住了,人到中年的桥英站在门前,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一脸平静的孙绍。
“桥姨,阿母在吗?”孙绍对桥英颌首致意。桥英对他有抚养之功,他一直称尊她为桥姨,不以奴仆相待。
“夫人在里面候着呢。”桥英敛身还礼,抬手拨开门上的珠帘。孙绍侧身进了门,一身素服的大桥正坐在琴案前,瘦削的双手还抚在琴上,见他进来,也只是瞟了他一眼,便又垂下了眼帘。她很瘦,眼窝陷了进去,颧骨高高隆起,脸颊也凹着,抚在琴上的两只手也是皮包骨头,骨节历历可见。整个人如同树叶落尽的枯树,了无生气,哪里有一点美人的模样。
看着形容枯槁的大桥,孙绍没来由的有些伤心,他很自然的在大桥面前跪了下去,伏身在地,吞声道:“阿母,你又瘦了。”
大桥扯了扯嘴角,一抹笑容从眼角一闪而过,随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刚刚孙绍和周循在楼下的说话,她也听得分明,对孙绍今天没有对周循恶语相向也颇有些诧异。不过她也知道,孙绍虽然不是她亲生的,长大之后也不再象以前一样依赖她,但是对她的感情却是真挚的。看到孙绍,她和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并无二样。
“阿满。”她叫着孙绍的小名:“你小姨来请我们过府一叙,你看……”
大桥将案上一支竹简向前推了推,孙绍接过竹简看了一眼,竹简上写着几行娟秀飘逸的字,意思和周循刚刚说的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里面点明了是要请大桥和孙绍两人一起的。孙绍有些明白了,可能以前有什么宴会,那个暴力娃一向是不太愿意参加的,这次小桥特地来请他们两个,所以大桥才要征求他的意见。
孙绍用心的回想了一下,发现原本的记忆中对小桥的印象竟然十分模糊,好象有好久没有见过了。而就这些模糊的印象中,好象也是怨念比较多。
“既然是阿循受兵,一家要搬去建邺,以后大概难以再见着了,自然应该去一下的。”孙绍缓缓说道,将竹简又放回原处。
大桥既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的看了孙绍一眼,对桥英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取笔墨来,我回复了书简,也好让阿循早些回去。”
桥英应了一声,弯腰搬走了琴案,又搬来一张书案,然后转身取来笔墨。大桥探身从墨盒里取了一片墨,又提起水注子,往墨片上注了几滴水,然后压上研子,缓缓的转动起来。她的身子实在太弱,只是些许小事,已经有些微喘。孙绍见了,向前挪了一步,伸手按在大桥的手上:“阿母,我来吧。”
大桥的手瘦得吓人,孙绍几乎能感觉到骨头的形状,手也凉得很,没有一点温度。
大桥看看孙绍,见他神情诚恳,自己也确实有些吃力,便点了点头,无声的松开了研子。孙绍看着砚台里的墨片,捏起了手中的研子,一圈圈的转动起来。他的动作柔和而有流畅自如,大桥看得有些意外,抬起头看着孙绍:“阿满,最近又习书了?”
孙绍无意识的啊了一声,想想自己的书法还算不错,比以前那个暴力娃应该强一点,便微笑着点点头:“得空时,便练了些。”
“嗯,多习书,对你有好处。”大桥很隐晦的劝道。孙绍以前的脾气有些急躁轻佻,她曾经劝他多多习书养气,但是孙绍都当耳旁风,不反驳,但是也不听,象今天这样的态度算得上是好的了。
两人说着话,墨已研好,大桥刚要去取笔,孙绍又抢先一步,拿起了搁在一旁的毛笔,笑着说道:“阿母歇着,我一并代劳了吧。”
大桥笑了,今天的孙绍很乖巧,处处透着与以往的不一样,让她十分高兴。但是她又有些担心,生怕孙绍的书法不到家,又惹周循他们笑话,可是转念一想,孙绍难得这么主动的要替她写回信,如果拒绝她,只怕又惹他不快,反倒不美。
“如此也好,你便替我回了这封书子就是。”
“喏。”孙绍提笔在手,一边在砚上舔墨,一边回想着回书的格式,以前那个暴力娃虽然不好文学,但是书信的基本格式还是清楚的,再加上他本人前世因为练书法所用的字贴大多也是晋人的尺牍,用词造句倒也并不陌生,略一思索,便有了腹稿,提起笔,唰唰几行写好了回书。他端详了一眼自己的书法,暗自叹了一声,以前用惯了宣纸,一下子写在这竹简上,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效果大打折扣。不过跟竹简上原有的书法相比起来,倒也不遑多让。
“阿母,你看看可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孙绍恭敬的将竹简倒过来送到大桥面前。大桥接简在手,一扫之下,顿时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阿满,好书法呢。”
第三章 人书俱老
孙绍暗暗一笑,自己苦练多年的书法岂是浪得虚名的,虽然说书家还是古代的多,可是古代也不是每个人都是书家的,更何况汉末三国时行书刚刚兴起,自己这一手学王羲之的行书还是拿得出手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献宝。
“阿母过奖了。”孙绍谦虚的笑道。
“很好,书法好,用词也典雅多了。”大桥本来就要夸奖孙绍几句,以增强他学文的兴趣,眼下看着这笔好字,自然更不吝赞美了,着实赞了他几句,这才将竹简交给孙绍:“去回了阿循吧,然后回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喏。”孙绍起身,下了楼,将竹简交给正在等候的周循。周循接过来看了一眼,脱口赞了一句:“好书法,大姨最近的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啊,这书迹越发老到了。”他根本没有向眼前的孙绍头上想,因为孙绍的书法如其人,粗疏而不堪入目,和现在看到的字差距甚远。
孙绍也不辩解,他有些不怀好意的用力一拍周循的肩膀:“大弟,你是不是想说,我阿母是人书俱老?”
周循一听,俊美的脸顿时憋得通红,他有些局促的连连摇头:“大兄误会了,大兄误会了。”
“嘿嘿嘿……”孙绍摸着下巴奸笑起来,周循心中一寒,额头青筋直跳。以前孙绍在他面前这么笑的时候,一般都是要报复他的时候,而孙绍报复他的办法通常都是拉他去较量武艺。说实在的,周循虽然文武双全,武艺也不差,但是要和孙绍单挑,他还是只有吃瘪的份。那也不能怪他,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所谓的武,和孙家这样的寒门所谓的武本来就不是一个概念,他们说的武虽然包括个人的武艺,但更多的是指兵法,要论兵法,他可以把孙绍说得无地自容,可是要论个人武艺,孙绍同样也能将他打得落花流水,鼻青眼肿,所以他通常不象二弟周胤那样和孙绍单挑,以免出丑。今天一看到孙绍这个样子,也顾不得多想,拱拱手,转身告辞。
孙绍跟着追了上去:“大弟,慢些走,为兄的送送你啊。”
周循哪里敢要他送,一面大叫着“兄长留步”,一面加快了脚步,一转眼的功夫就跑得没影了,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子弟温恭谦让的样子。
桥月在楼上看着周循落荒而逃,禁不住“咯咯”的笑出声来。大桥虽然听到下面两人说话,却看不到情形,见桥月笑得这么开心,想必是孙绍占了上风,也不禁微微的笑起来。孙绍和周循对阵,一向是吃瘪的时候多,象今天这样让周循跑掉的机会并不常见。身为孙绍的贴身侍女,又被孙绍当小妹看待的桥月每次看到孙绍吃瘪都会气鼓鼓的,今天见孙绍得势,自然开心得有些失态了。
“还不噤声,看你这象什么样子。”桥英不快的喝了一声,桥月一听,吐了吐舌头,小心的站在一旁,偷偷的瞟了一眼大桥,见大桥并无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了心。
随着“噔噔噔”几声响,孙绍又上了楼,笑嘻嘻的坐在大桥面前。大桥摆手示意了一下桥英,然后对孙绍说:“这次去你小姨府上,饮宴之中,歌舞是少不了的,你向来不喜这些,到时候如果阿循他们有些什么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孙绍点点头:“我记下了。”他虽然自诩对音乐有所研究,但是却没见过汉代音乐,谁知道能不能用得上啊。而搜遍了原先那个暴力娃的记忆,好象除了几句不成调的乱吼,也确实没什么音乐细胞。
“不过,以后你如果出仕……”大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立刻后悔自己有些失言了。孙绍特殊的身份决定了他根本没有出仕的机会,而孙绍最恼火的也正是这件事,从去年开始,他多次上书给叔叔孙权,要求领兵作战,可是每次都被孙权拒绝了,上次甚至气得昏厥过去,这些天好容易才恢复过来,自己再提出仕的事情,实在不怎么适宜。她担心的看了一眼孙绍,见他并无什么反应,这才接着说下去:“或者与人交往,能学一点音律,总是好的,我虽然懂得不多,但是教你一点常识,还是能做的,你……可愿意学吗?”
孙绍正中下怀:“当然愿意。”
大桥松了一口气。
两人说话的时候,桥英和桥月母女已经搬了几件乐器过来,有箫,有瑟,有竽,不过除了大桥刚刚抚过的琴,这些乐器上面都落了灰,显然有好久没有用了。孙绍来回扫视了几遍,这才觉得有些汗颜,自己虽然号称是个雅人,对民族乐器也略知一二,可是眼前这些乐器,他却是一窍不通,瑟和竽之类的他根本没见过,箫和琴之类后世虽然也有,但是和眼前看到的这些却根本不一样,他就算想学,这一时半会的也学不来啊。
看着目瞪口呆的孙绍,大桥也有些无奈,以前一提教他音律,他头摇得象比谁都快,现在想要现学现卖,确实有些为难他了。可是到周府赴宴,席间宾主歌舞应和是免不了的,妹妹的那三个孩子都颇通音律,如果孙绍被他们挤兑急了,难保他不会恼羞成怒。
“阿满啊,要不,你就将就学一首吧。”大桥软声相求。
孙绍摇了摇头:“阿母,就算阿母用心教,我用心学,恐怕一时半会也学不成什么。”
大桥无语,孙绍说的是实话,明天就要赴宴,现在学确实是晚了。
孙绍见大桥脸色无奈,也有些为难,他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动:“阿母,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
大桥不解的看看孙绍:“你有办法?”
“嗯。”孙绍笑着站起身来,“你先休息一会,我这就去做些准备。”说完,不等大桥说话,便转身出去了。大桥和桥英面面相觑,不知道孙绍在玩什么玄虚,只有示意桥月跟出去看看。桥月也是一头雾水,连忙跟了出来,等她下了楼,却看到孙绍在后院角落里堆放的一堆竹竿旁转悠。
“少主,你有什么办法?”桥月赶上去问道。
“小月儿,去把我的刀拿来。”孙绍头也不回,挥挥手说道。
“少主,你要刀干什么?学不成音律,也不用……”
“你说什么呢?”孙绍转过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一脸紧张的桥月:“我要砍根竹子,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自杀?”
第四章 横吹
桥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红着脸飞奔着去了。不大一会儿便取来了孙绍的环首刀。孙绍拔刀在手,手起刀落,砍下一根早就相中的竹子,又削去多余的部分,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从房里取出一把拍髀(类似匕首之类的短刀),坐在台阶上忙活起来。在前世,他的笛艺就小有名气,对做竹笛这样的事情可谓是信手拈来,而这世的他又有一副强健的身体,体力之强是前世的他无法相比的,是以手里的这把短刀虽然不如后世的刀锋利,但是进度却没有任何逊色之处。不到一个时辰,一支碧绿的竹笛就在他手里诞生了。
“你这是横吹啊。”桥月恍然大悟。
“横吹?”孙绍有些失望,原来自己忙活了半天,却只是做了一件已有的乐器,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是啊,少主你以前就喜欢横吹。”桥月有些不解的摸了摸脑袋:“不过,横吹好象没这么长,也没有这么多孔啊。少主,你是不是做错了,还缺一个吹嘴呢?”
孙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看样子,自己这个笛和桥月说的横吹有些象,但并不是一个东西。他站起身来,将拍髀插在刀鞘里,大步向后院走去。
大桥看了孙绍做的短笛,也有些奇怪,她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指着吹口部位刚刚贴上的竹膜问道:“阿满,你这是什么?似横吹又不是横吹,这层膜又是干什么用的?”
孙绍有些小得意的接过竹笛,横在嘴边,舔了舔嘴唇,运足了气,吹响了竹笛。竹笛虽然做得仓促,但是音色却还堪听。悠扬的笛声从短笛中飞扬出来,欢快的节奏让人心情为之一爽,年纪最轻的桥月听了,眉飞色舞,要不是母亲和夫人在眼前,说不定就能翩翩起舞,就是人到中年的桥英和一向稳重的大桥听了,脸色也有些欣欣然。
随着笛声的起伏,大桥脸上的担心消失了,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如此,便也应付得了。”
孙绍有些悲摧,自己这么精妙的笛声,居然只是“应付得了”?这大桥的眼境未免也太高了些。其实他却是误会了。大桥以为他做的竹笛是横吹,而横吹只是军中的乐器,节奏欢快,以雄壮为美,和宴会之间的音乐本来就不相同,横吹用于宴席,本不太适合,只是大桥知道他好兵事,大概也只能吹一些这样的曲子,倒也没有想太多。说实在的,这样的曲子对于以典雅为美的大桥来说,只能算作野调,能给他一个“应付得了”的评价已经有鼓励他的成份在里面了。
大桥见孙绍虽然还是言笑自如,但是眉宇之间却有些意兴阑珊,以为自己的话又打击了他,不免有些过意不去。这次孙绍愿意陪她去周府赴宴,绝大部分还是孝敬她的成份,要不然以他和周家三兄妹的情份,他根本不会去的。有了这份感激在里面,大桥便多了几分着意,又拐弯抹角的夸了孙绍几句。
孙绍很快就听了出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又吹了几首在他看来比较典雅的曲子,让大桥以她的审美眼光挑了一只备用。他们谈说音律,当然是大桥说、孙绍听的时候多,但孙绍能和她谈论音律已经足以让大桥惊讶了,更何况他偶尔还能说出一些新颖观点,两人越说越投机,一时倒忘了时间。大桥平时很少有人谈心,孙策在世的时候,只顾着打仗,根本没有什么谈论音律的心情,再说他也不懂这些,后来孙绍长大了,也和孙策一样醉心于兵事,对音律也没什么兴趣,这十几年来,大桥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娱自乐,难得有知音,而妹妹小桥偶尔来一趟,也总是不忘提到她的如意郎君周瑜或是出类拔萃的几个儿女,让大桥气苦不已,象今天和孙绍互相切磋的情景,对于大桥来说是十几年的第一次,一定要比拟的话,也只有当年桥家还没有败破之前,自己和妹妹在府中学琴时的情景与此仿佛。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桥苍白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桥英看了,心中欢喜,躲到一边暗自抹起了眼泪。自从家主桥蕤战死,大桥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作为看着大桥长大,已经把大桥当作半个女儿一样看待的桥英,此情此景,让她十分感慨,她悄悄的把桥月叫到一边,轻声吩咐道:“阿月,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多准备些爽口的蔬食,夫人今天心情不错,也许能多吃两口。”
“唉。”桥月见母亲高兴得流泪,也十分开心,连忙轻手轻脚的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等大桥为孙绍挑定了曲子,又修正了几个曲调,日已正午,到了午食的时间。桥月领着几个仆役,端着几个食案上了楼。闻到饭菜的味道,大桥和孙绍才回过神来,两人相视一笑,放下乐器,在铜盆里净了手,相对而坐,各自用饭。
午饭并不多,一只青铜釜装着掺有肉末的羹汤,一盘早上就吃过的肉脯,一盘青葵,一碟酱,一碟芥,然后就是一碗大米饭。
孙绍是饿了,先就着釜喝了一口羹汤,然后抓起饭就往嘴里塞。汉代虽然有箸,但是吃饭并不用箸,而是用手抓起来,捏成团送到嘴里,好的米饭讲究捏起来是一团,松开来又各不相连,孙绍最开始吃这种饭的时候,十分不习惯,但是这十几天吃下来,倒也勉强能接受了。连着吞了几口饭,垫了垫肚子,他这才拿起竹箸,挟了肉脯和青葵,蘸了酱酢,送到嘴里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不大一会儿,就将案上的饭菜全送到了肚子里,满意的放下了竹箸,拍了拍肚子。
“阿母,你怎么不吃?”孙绍见大桥面前的饭菜基本没动,不免有些诧异的问道。
大桥只是饮了几口羹汤,稍微吃了两口饭,这里面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心情好,看着孙绍狼吞虎咽的好食欲带起来的,但也仅此而已,桥英让人准备的饭菜她基本没有动。
“我饱了。”大桥放下竹箸,淡淡的说道。
孙绍看了一眼大桥面前的食案,有些明白了。他是身体好,胃口好,吃嘛嘛香,所以对这些饮菜的口味不太挑剔,而大桥却不同,她心情不好,身体又弱,胃口自然也差,而眼前这些东西显然也不适合她这样的病人吃,吃得少也就正常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一颗颗的米饭,他吃着都难咽,何况是大桥了。
“夫人,你再吃两口吧。”桥英心疼的看着大桥。
大桥感激的看着桥英,无声的笑了笑:“我知道是你的一片好心,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让人撤了吧。”
“夫人,你才吃了这么一点,哪够啊,明天还要去周府,你要是不多吃一点,到时候怎么会有力气?”桥英央求道。
“我真是吃不下了。”大桥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脸色越发的苍白,看到这些肉脯都让她有种呕吐的感觉。
桥英欲待再劝,可是看到大桥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又不忍再说,只是看着食案上原封未动的食物发愁。正在这时,孙绍站起身来:“桥姨,阿母不想吃这些,就让人先撤了吧。小月儿,随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可口的东西没有。”
桥英诧异的看着孙绍,这个平时从来不进厨房的少主今天怎么要去厨房了?听他那口气,好象还要给大桥整治点可口的饭食?不光是她感到惊讶,就连大桥和桥月也十分吃惊,不约而同的看着孙绍。
——————————————
点击!推荐!收藏!
第五章 随遇而安
“阿满,你去厨房干什么?”大桥喝住了他,语气有些不快:“君子远疱厨,传出去让人笑话。”
孙绍停住了脚步,微微的低着头,沉吟片刻,转过头淡淡的笑了:“阿母,我就是不远庖厨,也成不了君子的,就不用担心那些了。”说完,快步的出了门。
大桥一时语噎,愣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孙绍的话让她十分伤心,哀莫大于心死,看来这次病了一场,孙绍是彻底认清自己的形势了,出仕对他来说已经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一想到孙绍一身好武艺,却只能无所事事的终老于府中,大桥就想到自己的境遇,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鼻子酸酸的,泫然欲泪。
“苦了这孩子。”桥英眼睛也红了。
“要不,明天还是别去了。”大桥忽然说道。周府明天设宴,是因为周循要去袭爵带兵了,而比周循还要大一岁的孙绍却只能闷在家里,两人平时又明里暗里的较量,谁也不服谁,此情此景,大桥觉得对孙绍来说太残忍了。
“这……不太好吧?”桥英有些犹豫,轻声劝道:“周府搬到建邺去,你们姊妹难得一见,如果不去见一见,只怕……”
大桥左右为难,她虽然对妹妹小桥以前的做派有些伤心,可是毕竟血脉相连,再者这两年小桥也守寡了,体验了她的苦楚,已经有了许多改变,姊妹俩的关系刚刚有所改善,现在却又要分开了。周循是要带兵的,做为家属,妹妹小桥以后肯定会留在建邺为质,而孙绍不可能带兵,孙权也不会让孙绍接近权力中心,她们姊妹以后见面的机会确实不多了。这次如果不见一见,谁知道以后哪一天才能再见?
“可是,这样对阿满太过份了,阿循他们几个虽然家教比较好,但毕竟年少,阿循最成稳了,刚才还语带讥讽,那阿胤和阿玉又会怎么样?我担心到时候会不欢而散啊。”
“夫人担心的是,只是我看少主这次病了一场,或许是想开了些,从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已经不象以前那样急躁了,经历一下这样的场合也是好的,就算不欢而散,总之也是亲戚,总不至于无法收拾。”
大桥左思右想,觉得桥英说得有理,孙绍就算不做官,以后也不可能不与别人交往,这样的场面总之要遇到的。
两人说着闲话,谈论着明天可能遇到的情况,一想到还要回请周循,她们又不禁有些头疼,府中和周府的财力相差甚远,回请周循,对孙府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孙绍出了后院,步履轻快的向厨房走去。厨房在东院的南部,和住宅的院子是隔开的,东院的北部一幢高大的角楼,下面是府中下人和卫士们住的地方。东院和西院之间有一条长长的巷道,巷道两侧是高高的土墙,举头看去,蔚蓝的天空象一条窄窄的玉带。
孙绍的心情并不如大桥担心的那样阴暗,他在这十几天里已经知道自己面临的问题,作为孙策的儿子,孙权封杀他是顺理成章的事。等孙权坐稳了江山,再给他些富贵,让他做个安乐翁,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这个结果对原来的孙绍来说无法接受,可是对他这个看惯了豪门恩怨、血腥皇权的后世人来说,这却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自己反正也没有在这个乱世做一番事业的打算,倒不如做个逍遥侯爷。自己安分守已,想来孙权总不会丧心病狂的要将自己赶尽杀绝吧。
所以他虽然对周循有些羡慕,但这羡慕实在有限得很,他之所以对大桥说那句话,其实是想说,做一本正经的君子太累,也没有用,不如做个普通人,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的,如此而已,何必一定要建功立业?别看周循现在得意,可是战场凶险,谁能保证最后一定善终?他老爹周瑜厉害不?不是照样英年早逝了。没听说史上周瑜的儿子有什么成就,估计不可能超过他爹了。当然历史上也没听说孙策的儿子如何,那自己又何必去逆天而行?夫子说得好,食色性也,自己也没多大的愿意,吃点美食,看点美文,娶几个美女,此生足矣。
眼下第一步,就是先解决美食的问题。
这十几天下来,孙绍对汉代的饮食有了一些了解,这个时候的酒,大部分还是酿造的低度酒,和后世的黄酒、米酒很象,这一点他并没有什么想法,对于养生来说,低度酒比起经过蒸馏的高度酒更适合,但是对于食,他却大有想法。这些天吃的主食虽然也是米饭,但是和后世的米饭做法很不一样,这些饭都是蒸出来的,和蒸馒头、蒸包子一样的蒸,熟固然是熟了,却干得很,而菜就更离谱了,这个时代的吃菜和后世的火锅十分相似,而且是不生火的火锅,除了羹和煮菜是预先在厨房做好的之外,就是生菜、肉脯、鱼脍,蘸着调料吃,偶尔吃一顿还觉得新鲜,天天吃可就有些厌了。最关键是的,他从头到尾没有看到一道炒菜。
这些疑问他一直埋在心里,今天亲自到了厨房,他决定亲眼对这个世界的饮食文化做一个近距离的了解。
“少主?”孙绍一进厨房,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妇人就带着一脸夸张的笑容迎了上来:“你怎么亲自到这污秽之地来了,哎哟,月姑娘啊,你怎么也不劝劝少主,有什么事,姑娘交待一声就是了,何必让少主亲自来呢。”
一直跟在孙绍后面的桥月笑盈盈的迎了上去,一脸歉意的说道:“哎呀,琴大姑,你这可就错误我小月儿了,少主到你这儿来,可不是我带着来的,是夫人胃口不好,少主说要来找些可口的饮食,孝敬夫人的。”
琴大姑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脸上虽然还在笑,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容。桥月这句话,等于变相的扇了她一个大耳光,居然要少主到厨房来给夫人找吃的,那岂不是说她这个膳食主管失职?
“哟,这么说,我老婆子可真是承受不起了。”琴大姑向后退了一步,弯下水桶一般的肥腰,向孙绍行了一礼:“少主,老奴无能,请少主责罚。”
第六章 满意一笑
孙绍自然听出了两人话语中的针锋相对,他残存的记忆里也知道琴大姑和桥月母女的不和。琴大姑原是吴家的奴仆,随着祖母吴氏嫁到孙家来,一直主掌着孙家的内务,油水自然不少,大桥入府之前,她是孙府中响当当的人物,就算是孙绍的亲生母亲吕氏看到她,也得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大姑,大桥入府,她就主动把府中的内务交给了桥英,自己只管外院的事情,这本来只是以退为进的招数,没成想第二年孙策就死了,孙权主事,吴氏也把主要精力放到了孙权的身上,她在讨逆将军府一下子失了势,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吴氏很快也亡故了,她最大的靠山轰然倒塌,府中大桥主事了,她夺回内府大权的可能成了泡影,为此,她对大桥以及桥英母女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了。
这些事情孙绍都很清楚,只是以前的他一门心思练武,没有兴趣管这些,现在的他决定做个逍遥侯了,自然不能再让家里闹出这种事来。而琴大姑明知大桥身体欠佳,胃口不好,依然用这些饭菜来应付差事,这种态度当然要敲打敲打才成。
“大姑,是我要来的,我这十几天身子不爽,吃得也是有些厌烦了。”孙绍背着手,扫了一眼琴大姑,缓缓进了厨房,身为一家之主,那股威风倒不需要太作势便自然而然的露了出来。正在忙活的仆役们一看气氛不对,都放下了手里的活,拘谨的站在一旁小心的侍候着。
琴大姑一听孙绍这么说,心头咯噔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失误了,孙绍卧床不起十几天,她也没有给他准备一些病人专用的食物,确实没有尽到自己的本份。一想到此,琴大姑油腻腻的圆脸上顿时冒出了汗珠,期期的说道:“老奴糊涂,请少主责罚。”
孙绍哼了一声,在两个长长的案板前转了一圈,心里暗叹,这地主阶级就是地主阶级,府中虽然没有做事的人,可是依然享受得起,看这挂了一屋子的各种肉类,调味品,就可以知道平日的生活水准不低,有这样的日子过着,还要奋斗什么啊,混吃等死足矣。
“大姑,找一个熬粥的师傅来。”孙绍最后在大灶前站定,用手指了指挂在架子上的半片新鲜猪肉:“取一两瘦肉,切成细丁,再煮一只鸡子(鸡蛋),也切成丁,然后取一些粳土,多放水,用小火熬了……”
琴大姑不敢怠慢,叫过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老妇人来,陪着笑脸说道:“少主,这李媪可是府里煮粥的行家,她煮了快三十年的粥了,你要是煮粥,让她做准没错。”
“有劳老人家。”孙绍点点头,李媪哪里承受得起,连忙躬身行了一礼,依着孙绍的说法忙活去了。孙绍又从菜筐里挑出一只蔓青(萝卜),洗净了,切成丝,用盐渍了放在一旁。又取了一只梨洗净,抄起案上的一把尖刀,熟练的将梨皮削成一条长长的带子,手起刀落,将梨切成几片,又取了几片菜叶,随手撕了几下,摊在盘中,绕在雪白的梨肉旁,散开的梨肉如盛开的莲花,青色的菜如田田的莲叶,清新可爱。
忙活了这一切,孙绍才顺手将刀插在案板上,拍拍手,对已经看傻了的桥月笑道:“小月儿,别傻站着了,先把这个端过去,让夫人先开开胃,粥还得熬一会儿才好。”
桥月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惊喜的看着孙绍:“少主,你什么时候用菜刀也这么顺溜了?”
孙绍咧嘴一笑:“我是高手嘛。”
桥月一拍手,雀跃着笑道:“原来用菜刀和用环首刀一样的啊。”
“嗯,差不多吧。”孙绍含糊的应道,桥月咯咯的笑着,托着如画一般的果盘,飞快的跑了。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琴大姑这时才转了转有些发木的眼珠,讪笑道:“少主,你的手艺,让府中的那些大师傅都得羞死了。”
孙绍也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小心看着,粥熬好了,你亲自送上来。”孙绍洗了手,扔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厨房。
“少主放心。”琴大姑追出厨房门,大声叫道:“老奴一定照少主的吩咐,熬好粥亲自送去。”
小楼上,大桥和桥英看着摆在面前简单却不失精致的果盘,十分惊讶,桥月手舞足蹈,添油加醋的把孙绍在厨房里的经过讲了一遍,讲到开心处,咯咯的笑声不绝于耳,急得桥英直推她:“傻囡,把话说完再笑,还没讲完呢,就傻笑个不停,让人听着心急。”
桥月好容易才止住了笑:“嗯,少主说,请夫人先吃点这个开开胃,粥要熬一会儿才能入味。”
桥英眉开眼笑,将果盘往大桥面前推了推,笑着劝道:“夫人,这是少主的一番心意,夫人可不要辜负了。”
大桥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孙绍的孝心她固然是十分欣慰,可是孙绍突然之间把兴趣转移到饮食上,又让她十分难过,一个原本应该纵横沙场的少年却不得不把精力放到庖厨之中,这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啊。可是,这样的事偏偏让孙绍碰上了。想到难过处,大桥的眼圈有些发红,越发的没有胃口,虽然咬了一口梨,却根本觉察不到一点甜味,反而觉得十分苦涩。
“怎么?不好吃吗?”孙绍走了进来,一见大桥那一副比吃药还难受的样子,有些不解,信手拈起一片咬了一口,嚼了嚼:“还好啊,阿母怎么不喜欢?”
“喜欢,喜欢,阿母喜欢着呢。”大桥不想让孙绍伤心,强颜欢笑的将盘中的梨吃得干干净净,又故意惋惜的笑道:“阿满做的,阿母都喜欢,只是这么好的一副采莲图让阿母吃了,颇有些可惜呢。”
孙绍应声答道:“阿母,菜莲图正是要采啊,你不采这莲花,那还叫什么采莲图?”
大桥一愣,随即会心的笑了。桥英和桥月见难得一笑的大桥笑了,也忍不住满心的喜悦,相视而笑。一只梨下肚,大桥的精神好了些,又和孙绍谈论笛曲,过了大半个时辰,琴大姑亲自捧着食案送了上来,食物并不复杂,一盂粥,一碟渍好的蔓青丝,上面还按孙绍的要求洒了清酱和麻油,喷香扑鼻,煮得靡烂的粥中夹杂着如白玉一般的蛋白,金黄色的蛋黄,小小的肉粒,看起来就十分诱人。再加上是孙绍的一片孝心,即使大桥的胃口一向不好,此时也是食欲大开,就着鲜嫩爽口的蔓菁丝,没费多少功夫,她就将满满一盂的瘦肉粥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了热乎乎的粥,她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刹时间幸福的神态让孙绍为之一怔。
人世间最美的表情,其实就是幸福的笑容。
——————————————
新书上传,急需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