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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三国大航海txt下载     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十七章 人到中年

    孙权轻轻的将孙登的上书丢在案上,嘴角撇了撇,背着手转过身去,看着墙上的巨幅地图出神。他的目光落在日南郡的位置,慢慢的沿着那道狭长的弧线向下,弯过九真,滑到交阯,嘴角的讽刺意味更浓了。

    子瑜,你觉得那些扶南国的夷人能够从日南郡向北攻击,直到九真交阯吗

    诸葛瑾嘴里发苦,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诸葛恪走得太匆忙,连和他打个招呼的时间就没有,等他接到诸葛恪传来的急信时,他才知道儿子已经到了钱唐,并且和太子决定出兵与孙绍一起讨伐扶南国,夺回日南郡,他要诸葛瑾向孙权进言,确保他能同意他们的决定。

    诸葛瑾虽然忠厚,但是他不笨,他看出了诸葛恪想借此机会掌握兵权的,从长远来看,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从短期来看,诸葛瑾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兵权是个很敏感的事,孙权不主动给,你怎么能主动要特别是由孙登提出来,那和夺权有什么两样

    从孙权的这句话中,诸葛瑾听出了不祥的味道。

    大王,臣以为他们都太年轻了,容易被人蛊惑,当不得重任。诸葛瑾沉着的应道:夷人到日南不过是骚扰抢劫,有利则来,无利则走,他们能攻下西卷城都是意外,怎么可能继续向北攻击九真甚至交阯要收复日南郡,何须专门派遣兵将,只需责令交州牧步子山即可。

    年轻孙权扭过头看了诸葛瑾一眼,点点头笑道:他们的确是年轻啊,年轻人,有勇气,有冲劲,就是没有经验,可是经验也是要慢慢积累的,不经事,又如何能够积累经验让他们去吧,见识一下交州的风物,看看是不是和书里写的一样。

    诸葛瑾倒吸一口冷气,他本能的想问孙权究竟是什么用意,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从来不习惯和孙权正面发生冲突,特别是涉及到自己的儿子,但是他非常担心,诸葛恪年少麻木,他只知道要趁机抓兵权,可是他不想想,他怎么抓兵权眼下江东哪个兵没有所属,又有谁愿意把自己的兵转给他诸葛恪

    步子山在长沙走不开,让吕定公去交州任刺史吧,太子督军交州。孙权轻描淡写的说着,停顿了片刻,又加了一句:元逊有才,就让他辅佐太子建功立业。

    诸葛瑾听得心惊肉跳,孙权把孙登送到了交州,却把步骘从交州撤了出来,必派吕岱去交州,又由交州牧降为刺史,可以看成是给太子让道,免得吕岱职权太重,影响了太子的权威,可是这也可以理解成孙权把重任压到了孙登的肩上,却没有给他助力,孙登除了一个身份,他还有什么孙权没有另外拨一兵一卒给他,却把收复日南的任务交给了他。

    大王,吕定公善战,有他去交州就行了吧,太子身份尊贵,不宜亲临前线,以免

    身份尊贵孙权打断了诸葛瑾的话:他现在还只是个太子,再尊贵还能比越王尊贵吗越王不是照样亲率大军横渡大海,平定夷洲他一直很仰慕越王,当然要以越王为榜样,再说了,这次有越王相伴,不会有问题的。

    诸葛瑾不敢再说,他从孙权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愤怒,同时他惊讶的发现,一直卧床不起的孙权今天精神非常好,说话中气十足,哪里还有一点生病的模样诸葛瑾越想越心惊,只得唯唯喏喏的应了。孙权随即让人进来拟诏,发回书给孙登,同意他的计划,让他即刻起程去交州。

    顺便,孙权也答应了孙鲁班要求和太子一起南征的要求,他命令周循为偏将军,率领所部两千人保护公主的安全。

    孙登接到命令的时候,也接到了诸葛瑾的书信,诸葛瑾在信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谆谆教导诸葛恪要保护好太子,千万不要逞英雄,以免耽误了太子的前程。孙登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了诸葛瑾的担心,在细细思量孙权的一系列安排之后,他们也看出了浓重的杀机。

    孙登后悔了,他开始最大的倚仗就是步骘,步骘在交州经营多年,手下有精兵万余,只要步骘帮忙,他可以很顺利的平定日南,说实在的,孙登并不认为那些扶南国的夷人有多难对付,也许等他们赶到日南时,夷人已经望风而逃了也说不定。他之所以答应孙鲁班一起去交州,就是希望能利用孙鲁班的步家血脉来和步骘拉近关系,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孙权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却没有把步骘调回交州,他甚至更进一步,取消了步骘的交州牧身份,改派吕岱为交州刺史。这样一来,责任直接落到了他这个手中没有一兵一卒的监军身上。他甚至不如公主孙鲁班,孙鲁班还有周循带领的两千私兵保护呢,他只有谢景和诸葛恪这两个幕僚。

    诸葛恪也有些头疼,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他依然信心十足,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完成这样一件功劳。

    太子,有吕定公去交州,平守日南郡也足够了。诸葛恪从容自若:且不说还有越王的大军,就说吕定公和周伯英手下的人马,击退日南那些夷人也足够了。

    我看未必吧。谢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我听说越国的丞相和御史大夫都不同意出兵日南。他瞟了诸葛恪一眼,嘴角的胡须颤了颤:日南我是吴国的疆土,对越国来说,死的不过是几个商人,他们何至于兴师动众这场战事恐怕指望不上越国。

    孙登眯起眼睛,打量着谢景那复杂的神情,此时却顾不上分辨其中的个人意气,在失去了步骘这么一个大助力之后,他不免对孙绍能否出兵交州也有些怀疑起来。正如谢景所说,日南之变,越国损失的不过是几个商人,一些货物,虽然越国重商,但是为了几个商人的死而兴师征伐,这恐怕只是孙绍一厢情愿,他真正的目的也许是霸占日南,为商人的死报仇只是一个幌子罢了。现在丞相和御史大夫都表示反对,他还能那么坚决吗

    看来这次交州之行只能靠自己了。

    孙绍看着一脸严肃,坚决不肯让步的丞相虞翻和御史大夫陆绩,捏着眉心不说话。他早就预料到这两人会反对出兵,但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坚决。虞翻挥舞着大袖,慷慨陈词,唾沫星几乎能给他洗个脸。他说,越国这几个月吸引了近两万户的百姓,他们刚刚在越国定居,心中的疑虑还没有完全消退,这个时候应该以稳定为主,等他们真正安心了,到时候再出征不迟,现在仓促出征,不仅物资准备有困难,而且一旦有所挫败,只怕这些人对越国的信心就会受到很大的打击,到时候我们前期投入的大量财力物力都会一无所获。要打可以,过两年再打,现在不行。

    陆绩没有那么多话,但是他说出的话和扔出的石头一样的,毫无商讨的余地,你要出兵可以,请你先免了我的御史大夫之职,我宁愿到朱崖学院去做学问,也不忍心看到大王劳师无功,刚刚展现出良好发展势头的越国遭受重大挫折。

    评良心说,虞翻和陆绩的说法都很对,越国在这种发展势头迅猛的情况下确实不宜大动,所谓稳定压倒一切,虽然听起来很俗套,但却是很实在的道理,对于统治者来说,任何时候稳定都是最重要的事情,死了几个商人算什么想想大汉吧,边疆的鲜卑人闹了那么久,年年扰边,也没能动大汉的根基,可是黄巾一起,天下就大乱了。

    然而孙绍有孙绍的想法,他也不与他们争论,只是用袖子抹抹脸,皱着眉头打断了虞翻的话:丞相,你最近有些上火吧,这口气可是重得很。

    虞翻老脸一红,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太激动了,喷了孙绍一脸的唾沫星子。他尴尬的退了一步,躬身施礼:老臣无状,请大王恕罪。只是老臣忠心为国,肺腑之言,还请大王三思。

    我没有说你们说错了。孙绍摆摆手,示意虞翻和陆绩不要紧张:意见有所不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有什么不同意见,大家共同商讨,这是我一直强调的原则,你们并无不当之处。

    虞翻松了一口气,虽说他性子直,不愿意趋炎附势,可是惹怒了孙绍这样的君主多多少少会给自己带来不利,这已经是他用半辈子的蹉跎验证无误的道理,孙绍能够不计较他的脾气,对他来说已经十分难得了。只是他既然身在相位,就必须恪忠职守,明知道这事不对,却顾虑自己的安危而不言,那不是他虞翻做人的准则。

    大王,臣并非不支持征伐,可是从我们收到的消息来看,扶南国地广人众,远非夷洲可比,这开战容易,结束就由不得大王了。大王,为了几个商人兴师,却牺牲了无数将士的性命,这值得吗虞翻进一步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臣以为,大王养兵蓄锐,再等两三年,届时越国户口丰盈,至少可以再增两万大军,兵精粮足,再攻扶南国岂不是更妥当

    丞相,你说的当然有道理,可是,我也有我的道理。孙绍站起身来,走到虞翻面前,恳切的看着虞翻:我说过,我越国的朝庭不是一言堂,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当我们发生分歧的时候,不是说你一定要听我的,也不是说我一定要听你们的,我们择善而从,行不行

    虞翻愣了一下,不知道孙绍究竟想说什么,既不按他说的办,又不按自己说的办,那究竟怎么办

    丞相,我要你召开一个扩大会议,不仅仅是三公参加,九卿也参加,你先把议题发布出去,要让我越国的百姓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如果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表达出来,可以向你丞相府和御史府进言,也可以向我进言,有必要的话,你再邀请那些没有为官的世家大族参加讨论,我们各陈已见,谁说的有理,支持的人多,就听谁的,行不行

    虞翻眉头紧锁,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国家大事邀请三公九卿参与讨论,这是可以理解的,让百官发表意见,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让那些没有官职的百姓参加正式的会议,这种事情不是没有过,但是属于难得一见的大事,比如盐铁会议,孙绍不搞一言堂那当然是好事,可是这样一件事就要搞得这么隆重,是不是有些过了

    虞翻看了一眼陆绩,陆绩也微微外皱着眉头,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同意了。现在他们和孙绍的意见相反,如果坚持到底,十有还是要听孙绍的,既然孙绍愿意召开这个扩大会议,那就召开吧,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臣遵大王诏。虞翻退了一步,躬身施礼。

    丞相,你先去安排吧,御史大夫留步,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孙绍笑笑,对陆绩招了招手。虞翻警惕的看着孙绍,孙绍让他先走,却留下陆绩,莫非是想各个击破他看了一眼陆绩,陆绩却坦然的笑道:丞相,你不用冲我使眼色,我陆绩岂是随风倒的小人

    虞翻尴尬的咧嘴一乐,转身出去了。孙绍让陆绩坐得近一点,没有开口,先上下打量了陆绩的脸色一番,陆绩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直接把孙绍的目光无视了。孙绍看了一会,扑哧一声笑了:陆公,最近身体可好

    陆绩淡淡一笑:多谢大王关心,我最近很好。

    嗯,看来汤还是有用的。孙绍捻着绶带的缨络,嘻嘻的笑着: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啊

    陆绩一下子没会过意来,诧异的瞟了孙绍一眼,疑惑的说道:大王,你说什么汤

    你没有喝补汤吗孙绍挤了挤眼睛。

    陆绩稍一思索,白晳的面皮腾的红了,他结结巴巴的吭哧了几声,吱吱唔唔的也不说些什么,过了一阵,他又抬起头:大大王,这是私事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孙绍笑道:你以为我是想用这个关系来让你支持我

    陆绩没有吭声,他狐疑的看着孙绍,他正是这么担心的。这件事说起来是个误会,他原本有一个夫人一个妾,夫人一直留在吴县,生了长女陆珊,妾是他在郁林时纳的,生了儿子陆睿和女儿陆郁生。不过妾在郁林的时候就死了,夫人也在前年过世了,现在他是孤独一人,按说应该再续弦或者纳个妾的,可是这两年做了御史大夫,政务繁忙,也没顾上这事,正好大女儿陆珊也一直在他身边帮他处理事务,兼顾着照顾他的生活,对续弦也就没那么急迫。去年他随孙绍去了朱崖,姊姊陆老夫人作主,把他留在建邺的小女儿陆郁生嫁给了张温的弟弟张白,他这才想起来大女儿已经二十了,也该嫁了。

    在朱崖的时候,因为要对朱崖几年来的帐务进行一次彻查,御史府的人从他这个御史大夫到所有的员属都忙得不可开交,所有人都瘦了一圈,正好被来找陆珊的孙尚香看到了。那时候孙尚香刚在夷洲打了胜仗,心情非常好,一见他们这副惨样,自高奋高的带着飞虎营的女卒给他们煲汤,补补身子。可是没想到孙尚香心是好的,手艺却差得很,煲出来的汤虽然材料放得不少,味道却不是一般的差,那些属员一个个脸色比吃药还难受。陆绩也觉得难喝,可是他修养深厚,就算是真的喝药,他也能保持面色平静。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给了孙尚香莫大的勇气,再接再励,生命不息,煲汤不止,不经意之间,原本为御史府所有人煲的汤就成了他专用的了,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再想申明已经迟了,连他的女儿陆珊都不信,更别说别的亲信了,大家的理由是,那汤那么难喝,要是没点意思,你怎么能喝得下去

    陆绩曾经郁闷了一段时间,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其实孙尚香也蛮不错的,这汤虽然手艺差一点,但是人家很用心,手艺一天天的见涨,而且效果的确不差,喝了她煲出来的汤,陆绩原本经常疼痛的足疾慢慢的居然好些了。后来他一打听才知道,孙尚香听说他有足疾,专门向太医令董奉讨了方子,到处寻找药材,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而这一切,孙尚香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

    陆绩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温暖,也从这个一直象老虎一样强悍的女子身上感到了一种细心。他将错就错,默认了这个事实,正考虑什么时候向孙绍请求呢,没想到孙绍主动提出来了,而且是这么一副表情。

    你放心,我不会用这种事来要挟你。孙绍呵呵一笑: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真心的喜欢我姑姑。你也知道的,我姑姑有过一段不成功的婚姻,我不希望这是她一厢情愿,闹出什么误会。

    陆绩很尴尬,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孙绍,他已经三十七岁,人到中年,没有了年轻人那种冲动,感情也是很实在的,孙尚香也是有过一段婚姻的人,他们虽然没有说过什么,可是对方的心思多少都能猜出几分。

    大王,我我对第五将军是是

    看着象钟情少年一样羞涩的陆绩,孙绍哈哈大笑,他按着陆绩的肩膀:你要是不好意思说,那你用点头或者摇头来表示,同意,你就点点头,不同意,你就摇摇头,我一定如实的把你的意思转告给我姑姑。谁也不能耽误了谁,你说是不是

    陆绩紧张的点点头。想了片刻,再次用力的点了两下,好象生怕孙绍反悔似的。

    孙绍一笑,拍了陆绩的肩膀两下,然后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沉思了片刻,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神色中已经没有一丝玩笑的成份,而是非常严肃:陆公,你们都是成年人,婚姻大事,相信你们都不会当儿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再去问问她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们确实没有误会,情投意合,那我就请太后主婚,把这件喜事尽快办了,如果不是,那也趁早挑明,免得误会。

    这正是臣想向大王请求的。陆绩施了一礼,诚恳的说道。

    好,这是家事,先放到一边。孙绍严肃的说道:我们再说说公事。陆公,你郑重的考虑一下然后再对我说,你有没有信心做好御史大夫这个职位

    陆绩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神忽然之间变得很严肃,盯着孙绍的眼睛眨了不眨。孙绍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平静而镇定,看不出有一丝的躲闪,显然他提出这个问题是深思熟虑的。

    陆绩沉思了半晌,最后说道:大王,臣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为何陆绩话音未落,孙绍就追问道。

    大王陆绩深吸了一口气,白晳的脸皮忽然有些发红,他猛的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孙绍:大王,那些人太贪婪了,太无耻了,他们从来就没有知足的时候,你给他们再多的好处,他们也不会满足。大王,这才两年多时间,我御史大夫府就存了厚厚的几箱子卷宗啊。他们他们胆子太大了,只要有钱,什么都敢卖啊,什么钱都敢要啊。

    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孙绍却没有一丝紧张的神情,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眼光冷冽而严肃:两次年终审计,你给我的报告里从来没有露出哪怕一丝口风,这是为什么

    臣陆绩看着孙绍,忽然伏倒在地,连叩了两个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臣怕一时不慎,破坏了眼前这大好的局面,他们虽然贪心不足,可是还算在我能控制的范围以内,臣想把这些危机化解于无形之中,可是,大王,臣惭愧,臣虽然精研易经,可是却无法做到举重若轻。臣臣夙夜以兴,愧对大王的信任啊。

    你是怕把这些脓包捅破了,污烂了一片孙绍扶起陆绩,仍然不动声色的问道。

    是,大王一直在征伐,臣怕行事太急,乱了大王的计划。大王,臣不支持大王此时征伐,也正是出于这个担心。讨伐扶南国,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如果钱唐有乱,大王岂不成了无根之木

    陆公,你的心是好的,可是,你又担心太过了。孙绍淡淡一笑:些许逐利之人,就能撼动我越国的根基治病救人,惩前毖后,宜早不宜迟。你越是瞻前顾后,越是容易滋生事端,稳定重于一切,可是,如果里面已经烂了,仅仅让外面一层皮看起来很光鲜就能掩盖事情的本质吗粉饰太平,是心虚的表现,陆公,经学与世事之间,差距可不小啊。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十八章 持剑经商

    丞相府就在越王宫外不远,虞翻回了丞相府,坐在书房里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是却又想不到可能会有什么事,直到他的三儿子虞安端着一杯参茶走进来,他才忽然想到了原因。手打

    孙绍为什么把陆绩留下

    孙绍对他和陆绩一直都是同等对待的,绝大部分事情都是和他们俩共同商定,除非是其中一个人不在身边,象今天这样单独把一个人留下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虞翻不免心里犯了嘀咕,孙绍究竟把陆绩留下干什么

    阿翁虞安叫了一声,虞翻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便让虞安坐下,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虞安笑了笑: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肯定是与御史大夫职责有关的一些事情吧。阿翁,你可别忘了,御史大夫名为副丞相,辅佐丞相处理事务,但是御史大夫最重要的职责却是监察百官,也包括阿翁这样的丞相在内。这样的事情,当然要避开阿翁了。

    虞翻点点头,可是又有些不安,他呷了一口参茶:世平,你说他能报告些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情虞安眉毛一挑,嘴角撇了撇:肯定是那几家和魏吴交易的事情,他们以为做得神秘,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王手下有秘兵,怎么可能连这些都不清楚

    不会吧,前年去年两次查帐,可都没有查出问题来。虞翻有些不愿意相信虞安的话,沉吟着反驳道。虞安却瞟了虞翻一眼,眼皮一挑:阿翁,你真相信他们做的那些假帐能瞒得住人吗

    虞翻没有吭声,只是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虞翻做官多年,那些弯弯绕他清楚得很,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肯定是二话不说就骂一通,现在他还是这样,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要大发雷霆的,可是发火归发火,真要他向孙绍汇报,难免有些顾虑,所以有些小事他自己处理了,有些大的,他也是私下里责成那些责任人立刻把屁股擦干净,尽量不要被陆绩发现。好在陆绩有点书生气,学问是好,可是从政经验却有限,对那些私底下的勾当并不是太清楚,这些事情也一直没有暴露。

    但是虞翻知道,这些事要瞒住陆绩容易,要瞒陆珊不容易,那个心算强悍到变态的小女子能从不相干的帐户上发现问题,又怎么可能漏过那么多的线索更何况除了陆珊之外,还有孙绍的秘兵。

    这不会那么严重吧

    虞安没有吭声,他知道老爹不是不知道厉害,只是他被太多的利益关系牵扯住了,陷身其中难以自拔。虞家现在是越郡实力增长最快的世家,他的长兄虞英现在正负责东海船厂,二兄虞戈是南海尉,据说很快就要调任夷洲尉,他虽然没有任职,但是在父亲身边做助手,想来以后的仕途也是一帆风顺,虞家能发展这么快,当然和那些世家的支持有莫大的关系,比如象这次安置这么多闻风而来的百姓,如果没有世家的支持,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

    阿翁,大王是个从谏如流的大王,可是大王也是个精明的大王,你千万不要以为他年轻就轻视了他。虞安恳切的谏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些人太贪婪了,迟早会把你拖到深渊里去。朱崖之行,阿翁难道还没有觉察出大王的不快吗见微知著,阿翁,这可是易学的精髓所在啊。

    虞翻端着杯子的手在空中抖了一下,眼神明显有些慌乱,他静静的坐了好一会,才默默的点了点头。虞安松了一口气,不再打扰虞翻思考,起身悄悄的走了出去。站在廊下,他看着明媚的阳光,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一直官路不顺的虞翻做了越国的丞相,虞家风生水起,他也跟着高兴,可是看着原本直道而行的父亲一天天的迷失在权利之中,他又十分担心,生怕父亲一步走错,身败名裂。

    世平,丞相大人在吗陆绩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看到站在廊下的虞安,连忙问道。虞安见他步履匆忙,联想到虞翻的不安,吃了一惊,连忙赶到阶下相迎:陆公,你这是

    别客气了,快带我去见虞公。陆绩摆摆手,两步并作一步的跨上了台阶,看得虞安吃了一惊,和陆绩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陆绩这么走路的。

    公绪,怎么了听到声音的虞翻从屋里迎了出来,一看到陆绩这副样子,面皮立刻不由自主的抽了两下,二话不说,立刻把陆绩迎到屋里,顺手关上了门。

    虞公,大王要杀人。陆绩第一句话就把虞翻吓得手一抖,站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等陆绩把事情的经过一说,虞翻已经恢复了镇静,与年龄不相衬的浓黑剑眉拧成一个疙瘩,疑惑的神色不加掩饰:大王究竟在想什么,他既然要出征扶南,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肃贪,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引起大乱吗

    陆绩嘿嘿一笑:内政不安,何以能征伐,大王就是要先把内部的毒瘤清除了,然后才能放心的出征。虞公,我们两个陆绩摇了摇头:愧对大王的信任啊。

    虞翻有些尴尬的抚了抚胡须,惭愧的低下了头。孙绍对他们很尊重,很信任,把内政几乎都交给了他们,除了紧紧的抓住兵权之外,他基本上是不过问政务。他这个丞相是现在最有权的丞相,魏国的钟繇蜀国的诸葛亮和吴国的孙邵都没有他这么大的权力,可是他却辜负了孙绍的信任。

    三公坐而论道,大王做到了,我们没做到。陆绩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向大王引咎辞职,所有的责任,我一力承担。虞公,你放手去做吧。不要再有顾忌,否则的话,丞相被抑权的故事重演只是迟早的事情。

    虞翻愕然的看向陆绩,两步赶到陆绩面前,惊讶的拉着陆绩的手:公绪,你怎么辞了

    这么大的一件事,总得有人承担责任,我本来也不喜欢从政,辞了好,我去朱崖学院研易了。陆绩反手拍拍虞翻的手背,笑容有些勉强:听出朱崖学院有个叫李泽的磨出了一面大透镜,就架在五指山顶,专门用来观星。我见猎心喜,要去先睹为快了。

    那谁接任御史大夫

    不知道。陆绩的眼神闪了一下,让开了虞翻的目光。虞翻默默的点了点头,退回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再吭声。陆绩和他一起就任三公,现在陆绩引咎辞职,把所有的责任都担走了,那么他暂时就安全了,但是如果他没有悬崖勒马,那么下一个陆绩就是他,想想朱崖的沈玄,虞翻心头沉甸甸的。

    委屈公绪了。虞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好自为之。陆绩笑了笑,伸开双臂,做了个轻松的表情: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了,可以安安心心的去研易,而你就要多劳心,大王可对你期望甚深啊。

    虞翻却没有笑,严肃的点点头,送走了陆绩之后,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他上书越王,请求越王延缓出征,先清查各世家大族违法乱纪的污迹。

    一时越国哗然。

    三天后,越王孙绍发布告国民书,他在并不长的文章里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军队的作用是什么他说,军队的作用是保护全国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财富,越国尊商重商,以商立国,现在越国的商人被扶南国人无辜杀害,财货被夺,这是对越国的挑衅,是对越人赤luo裸的蔑视,如不征伐,则越国商人不安,越国不安,大汉不安。然后他话锋一转,说越国的军人在以自己的鲜血捍卫商人的利益,农夫在用自己的汗水浇灌粮食供商人食用,工匠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劳为商人们提供大量的货物,可是一小撮商人却放任自己的贪婪,肆无忌惮的偷税漏税,私自售卖各种控制的物资。这样的商人虽然人数极少,却极大的伤害了其他人的积极性,也伤害了其他守法经营的商人的利益,这样的蛀虫害群之马当全国共讨之,绝不姑息。

    这封告国民书很快在越国传播开来,大家都有议论纷纷,究竟哪些人在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商人在越国的地位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几乎整个越国都围绕着商人在转,大王还要持剑经商,为了几个商人他就要讨伐扶南国,可是这些商人怎么还不满足呢

    不仅是工匠农夫和军人,就连商人自身也按捺不住了,他们纷纷猜测指责这些破坏大好局面的不法分子,他们非常害怕孙绍因此失去对商人的信心,从而放弃重商的国策,恢复重农抑商的旧路,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商人就惨了。因此他们比其他人更急迫的要揪出那些蛀虫。

    一时间钱唐城甚至整个越国都热闹起来。

    左将军崔谦昂首阔步的进了越王宫,孙绍的告国民书一发,他们这些军人受到了非常多的注意,这让崔谦始料不及。以前军人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对付外敌,但是另一个或者说主要的一个却是对内镇压百姓,所以军人在百姓的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比盗匪还要可恶,现在孙绍着重提到了对外的作用,明确的把他们的责任定义为保护国民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并且声明要为几个被扶南国杀害的商人讨回公道,自然引起了普通百姓的好感,而那些原本就享受着水师护航好处的商人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原本被规定向军人出售货物只能赚取有限利润时还有些不甘,现在虽然还是不甘,但心理平衡多了,人家用性命来保护自己,自己给他们一点优惠也是应该的,这些天崔谦经常遇到喜滋滋的又买了便宜货的部下来跑到他面前请战,一个个象是打了鸡血似的。

    大王。崔谦发自内心的在孙绍面前跪倒。

    建中,到这儿来。坐在案前的孙绍招了招手,把崔谦叫过跟前,指着案上的南海地图,手指在林邑国的位置敲了敲:还记得这里吗

    记得。崔谦瞟了一眼就笑了,这原本是他的势力范围收税区,他在孙绍手下第一功也是因为斩杀了林邑国太子区楚,他如何记不得。

    这次扶南国入侵日南,林邑国是先锋,他们叫嚣得最起劲。孙绍拍拍地图,感慨的说道:我原本想尽起大军,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在有些人不处理不行了,小病不治,就会变成绝症,我要趁着他们还没有形成气候,将这种不好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所以这南海的事,就只能先交给你了。

    崔谦一听,顿时两眼放光,他向后膝行了一步,拜倒在地:臣敢不从命。稍过了一会,他又疑惑的抬起头:大王,臣不合适吧

    哈哈哈孙绍抬起手指着崔谦,我说你这个海盗头子,不要跟我玩心机,你要是不合适,我也不会找你来,你就安心去,放手做,给我把林邑扶南国的海岸给搅得越浑越好,我要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崔谦细长的眼睛一眨,嘴一咧,笑了:那行,既然大王不担心别人闲言碎语,那我就再当一次海盗。大王,如果这次我做得还行的话,下次去西夷可得还让我当先锋。

    滚你敢和我讲条件孙绍眼睛一瞪:你要是不愿意去,我现在就去把陈海越海叫来。

    别别别崔谦一连声的说道:他们都是正经水师出身,这种扮海盗打劫的事情还是我最拿手。成,我不和大王讲条件,反正大王赏罚分明,也不会亏待我的。大王,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孙绍摸了摸下巴,阴险的笑了:你悄悄的走,不要太张扬,先借着训练移营的机会到入海口去,然后再赶往南海。我把卫温和诸葛直两部也拨给你,大概有八千人,应该够了吧

    足够了,臣遵命。崔谦心领神会,又和孙绍商量了一下细节,起身走了。

    孙登站在驿馆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钱唐街道,虽然阳光很灿烂,但是他的脸却阴得能滴出水来。原本想着和孙绍一起去南海征战,可是先是孙权把步骘调离了交州,断了他一个念想,现在孙绍又在忙着肃贪,看这样子一时半会的根本不可能出征,那他怎么办是留在这里等孙绍一起走,还是先去交州如果孙绍不走,他一个人去交州有什么用

    孙登进退两难,处境尴尬。他看着不远处的越王宫,莫名的有些后悔。他记得自己还和孙绍有过口头约定,吴越互不攻击,现在虽然吴越没有开战,可是明争暗斗的事却不少,他和孙绍那种亲密的关系也在不经意之间变淡了。想起当初在辽东时孙绍对他的照顾,孙登怀念不已,他相信,如果他们的关系没有恶化的话,这样的难题肯定不会出现,就是出现了,孙绍也能帮他解决。

    一切都是因为周玉。孙登暗自叹惜,这些天他一直在注意周玉的行踪,周家所有人都经常出入越王宫,唯独周玉没有去过,孙绍至今没有和她见过面,两人之间似乎冷淡得有些让人想象不到。孙登想不明白,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误会了孙绍

    叔发,大王可有消息来

    谢景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孙权似乎忘了孙登这个儿子,既没有要他赶往交州的指示,也没有要他回建邺的命令,无声无息。

    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要说半句留半句的。孙登强压着不快,偏过头看了一眼谢景,谢景脸以不好,眼神闪烁,显然有事瞒着他。

    臣臣听说,王夫人最近又在大王面前出现了好几次。谢景抬起头,看看孙登:徐夫人和步夫人都不好说什么,太子不在建邺,大王身边可就只有虑王子一个儿子了。

    孙登的眼皮一颤,点了点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父王身体不好,看到自己的儿女在膝前心情会好一点。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那句话说服力不够似的,又加了一句:我在建邺的时候,父王也经常找我去,并无什么大事,只是闲聊而已。

    诸葛恪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好听到孙登的最后一句话,他瞟了孙登一眼,走到孙登的身后站定,轻声叹道:大王的身体似乎大有起色,恢复之快,令人难以想象。太子,不可掉以轻心啊。

    元逊,你想得太多了。孙登的眼皮跳了跳,转身进了屋:元逊,来,和我说说,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看到的东西多了。诸葛恪苦笑了一声:太子,那些农夫安置的速度简直惊人,我们低估了越国的财力和他们的决心,现在就是越国肯放这些农夫回去,他们也不会回去。

    元逊,言过其实了吧谢景不自然的笑了一声。

    言过其实诸葛恪冷笑一声:我是亲眼所见,可不是呆在城里胡乱猜想。叔发,你为什么不到城外去看看只要你看到他们给那些农夫建的小院,小院里储积的粮食,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言过其实了。我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些农夫安家的费用,就能抵得上他们五年的产出,也就是说,他们到越国什么也没干,先得了天大的一个好处,虽然背井离乡,可是绝对比在家乡过得好,谁还愿意走他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指着门外越王宫的方向:太子,叔发,你们看过这样的王宫吗你们看过这样的官署吗说真的,不比城外的那些小院强到哪儿去啊。

    孙登不吭声,谢景也没有说话。越王是四王中最有钱的王,可是越王宫却是四个王宫中最寒酸的王宫,恐怕那个从废墟中重建的洛阳皇宫都比他强上许多。孙登想不明白,为什么孙绍这么苦着自己,大汉的天下最漂亮的地方就是皇宫,然后就是三公府,然后就是各级官署,权利越大,住的房子越漂亮,这是所有人都觉得很自然的事情,偏偏越国反其道而行之,越王宫很简陋,丞相府和御史大夫府略好一些,但是好得也有限,总之一句话,钱唐城里最好看的房子绝对和官署无关,孙绍所住的大殿最多只能算钱唐城里中等。

    号称最节俭的孝文帝也莫过于此吧文帝开创了文景之治,孙绍为什么不能开创属于他的兴盛王朝孙登沉默不语,他越想越后悔,为了一个女子和孙绍翻了脸,实在是太冲动,太冒失了。

    元逊,我想见见越王。孙登忽然抬起头,一直表现得很沉稳的脸上露出原本是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无措:元逊,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么和越王僵持下去了,我们等不起。

    诸葛恪两只手握在一起搅了搅,他心里也有些慌乱,原本的雄心壮志在不知尽头的等待面前慢慢的被消磨殆尽。他们原本是想和孙绍谈谈条件,没想到现在根本见不着孙绍,岂止是孙绍,他们连丞相虞翻的面都见不着,只能去听孔竺老夫子说经道义,可这哪天是个头啊。

    太子,我听说公主在飞虎营,你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孙登愣了一下,考虑了半天,点了点头:也好,久闻飞虎营之名,一直未能亲眼目睹,我们就去开开眼界,看看这有史以来第一支女军是什么模样。

    谢景无声的笑了笑。他们三个人中,他最年长,早已经过了那种少年心性,孙登和诸葛恪两个人后悔的神情落在他的眼里,但是他也不至于戳穿他们自欺欺人的掩饰,孙登是上位者,诸葛恪又是个性格很要强的人,不管是让他们哪个丢面子,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见无异议,早就等着心焦的孙登仿佛是抓到了一根稻草,立刻驱车直奔飞虎营。飞虎营的军营和摧锋营挨在一起,紧靠在钱唐码头,后将军越海的军营在外围负责警戒。孙登他们刚到码头,就被越海的部下拦住了,一个浓眉大眼面相凶恶的校尉抖动着两把扫帚眉,冲着谢景一呲牙:吴国太子既然是吴国太子,没有大鸿胪孔公的人带着,你们跑到军营来干什么想刺探我越国的军情吗

    非也。谢景连忙陪着笑,从袖子里塞过一把钱去:我家太子是飞虎营第五将军的从子,到这儿来观摩飞虎营的英姿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校尉脸色一变,抬手将谢景手中的钱打落在地,大喝一声:你敢贿赂我来人,拿下

    哗啦一声响,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卒一下子围了过来,孙登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五十名士卒已经前后排成五列,从四个方向围住了他们,二十口刀二十柄戟十具弩虎视眈眈。

    孙登顿时冷汗涔涔。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十九章 捣乱者

    码头的局势一触即发。

    孙登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吴国太子,又是越王孙绍的从弟,只不过要到自己姑姑的军营去看看,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校尉给拦住了,更让他恼火的是,对方居然用武器对着他,要把他捆起来。

    这越国的军人也太嚣张了吧

    孙登勃然大怒,但是面对寒光闪闪的武器,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示意诸葛恪上前理论,没想到诸葛恪刚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浓眉大眼的凶恶校尉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诸葛恪没想到他会动粗,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仰面摔倒,摔得七荤八素,等他回过神来,一口寒气森森的战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眼前是一对抖动的扫帚眉:你不要乱动,要不然老子手会抖。

    你你们诸葛恪张口结舌。

    拿下校尉站起身来,两个士卒冲过来,摁住诸葛恪就要绑。诸葛恪拼命挣扎,却动不了分毫,就在这时,几匹马从一旁经过,马上一个将军扫了一眼,正好看到诸葛恪扭曲的脸,顿时吃了一惊,手一挥,喝道:李浓,怎么回事

    刚才还凶神恶煞一般的校尉李浓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神情,屁颠屁颠的跑到马前:回禀第五将军,这几个人冒充吴国太子,要去飞虎营。属下把他们围住,他们居然贿赂我,还想反抗,所以属下就将他们拿下了。

    孙尚香瞅了一眼被摁在地上的诸葛恪和刚被拖下车的孙登,马鞭一甩,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李浓的头盔:竖子,知道你清正廉洁,可是也不用这么显摆吧好了,我会替你向越将军请功的,这些人你给我吧,他们可不是冒充的,真是吴国太子,还是我从子呢。

    哦,是真的啊李浓摸摸头盔,却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他挥挥手,示意放开诸葛恪他们,这才笑道:将军,你可得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什么太子以后不要乱跑,亏得将军正好从这儿经过,要不然的话,谁知道他会吃什么苦头。

    多谢李大校尉提醒,要不要我请你喝酒啊孙尚香眼睛一翻。

    李浓一缩脖子,低声咕哝了一句:你要赏脸,我求之不得啊。可是声音很低,孙尚香根本听不清,也没心思理他。这时她手下的两个女卒已经跑过去扶起孙登,孙登的发冠被打掉了,头皮有些乱,神情也有些狼狈,看向李浓的眼神十分凶恶。

    好啦,不要看了,看了他也不怕你。刚从后面赶过来的孙鲁班叫道:你没事到军营来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孙登愤愤不平的上了车,一边走一边对孙鲁班说:听说你在姑姑营里训练,不知道练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征啊

    子高,不要打听我们军中的事。孙尚香及时的喝了一声:你要打听,直接去找大王,为什么要来套大虎的话

    孙鲁班这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瞪了孙登一眼,一抖缰绳,战马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溜烟的跑到前面去了。孙登十分尴尬,只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孙尚香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二十多个象是被割了脖子的鸡一样的士卒,皱着眉头道:这就是你的亲卫

    嗯,是啊。孙登应了一声,一抬头,看到孙尚香脸上不屑的表情,想到刚才的情形,不禁有些气短:你们你们越国的士卒也不太讲理了,一句不合就动手。

    一句不合孙尚香一声冷笑:你知足吧,他们没用短弩打你们就算客气的了。军营重地,就是大王来,也得按规矩办事。你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军营来,又用钱贿赂他,他如果不觉得你有鬼,那就是他失职了。

    诸葛恪揉着肩膀哼了一声:越王想学孝文皇帝,就不怕这些军汉以后象周亚夫一样桀骜不驯

    军汉孙尚香眼神顿时冷了三分,看得诸葛恪一阵心惊肉跳:你不尊重士卒,士卒怎么可能给你们卖命看看你们那些手下,我不客气的告诉你们,要是换了我越国的士卒,别说对方是五十人,就算有五百人,他们也不会这样束手就缚,任由太子被困。

    诸葛恪无声的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邺城,玄武池,曹操穿着宽大的薄衫,敞着怀坐在池边,手里握着一杆钓杆,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水中摇动的丝线,他两眼圆睁,紧紧的闭着嘴,似乎生怕一呼吸就把要上钩的鱼吓跑了似的,两只布满了老人斑的大手牢牢的握住鱼杆,跃跃欲试。

    来了曹操忽然手一抖,鱼杆弯得象弓一样,随即又反弹了起来,一条巴掌大的银色小鱼破水而出,在空中甩着尾巴,将两滴水甩到了曹操的脸上。曹操大笑,手一伸,凌空握住丝线,手一拨弄,鱼便落入了旁边的一个水桶中。

    水桶里,七八条鱼正在悠哉游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猎物。

    你刚才说什么曹操重新上好饵,将钓钩甩进水中,这才回过头来对站在一旁的曹丕说道,曹丕还没有回答,他又冲着旁边同样正在垂钓的曹植说道:子建,你的技术不行啊,这半天功夫连半鱼都没钓着

    曹植淡淡一笑:有父王在此,儿臣焉敢争锋。

    屁话曹操呸了一口,眼睛一翻:你有种胜过老子,老子才开心呢。你看看人家孙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出息,当初就觉得孙权已经够出息的了,没想到孙策的儿子还要出息,几年功夫就成了越王抚夷大将军,你们这些小子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惊才绝艳,当世英才,跟他一比,可不都成了犬子。啊呸,怎么把老子自己也骂进去了。

    曹植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没敢吭气。站在曹操身后的曹丕脸上也有些难堪,捧着刚收到的急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曹操等了片刻,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持剑经商

    哦,是孙绍发布了一道告国民书,说军队的任务便是保护百姓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而对越国来说,最主要的便是保护商人的安全。曹丕口齿流利的说道:其实以儿臣看,他说什么持剑经商无非是想为征伐扶南找借口,出征要钱要物,要让那些世家大族掏钱,他当然要说点好听的。

    好听的曹操无声的一笑:子桓,你也说点好听的,让那什么崔家司马家羊家给你掏点军费吧,这西征的军费还没着落呢。你只要能弄到军费,我就让你出征,虎豹骑也交给你,可否

    曹丕张了张嘴,又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夏侯尚从钱唐回来,说孙绍对他们出征西凉信心不足,建议他们和蜀国联手,同时再请天子下诏从中协调。这个建议根本不可行,或者说,干脆就是孙绍敷衍他们的。孙绍的意思似乎更倾向于联合曹彰北伐,这让曹丕非常不满,觉得夏侯尚跑了一趟钱唐,自己捞足了好处,却没有完成他的任务,反而把孙绍推到了曹彰那一边。可是现在一看,孙绍要准备南征,这北伐的事情恐怕也要泡汤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想到被曹操看出来了,抓住他的一句话反刺了他一句。

    他要是能从世家大族手里搞到军费,哪里还会站在这个地方给曹操念文件啊,早到西凉去立功了。

    这竖子就是个搅屎棍。曹操扔下钓杆,直起腰,招招手道:子桓,子建,陪我走走。

    唉。曹丕和曹植连忙跟了上去。曹丕穿得很正经,里三层外三层的,一丝不苟,可是这儿热得很,这汗珠子一股股的往下流,看起来可有些狼狈,远不如曹植单衣飘飘的舒服,当然和敞胸露怀,卷着裤脚,象个老渔夫似的曹操就更不能比了。

    你们说说,对孙绍这封告国民书如何看曹操缓行在前,背着手,眼中露出的寒芒和他那矮胖的身子十分不相衬,整个人如山一般不可动摇。

    曹丕舔了舔嘴唇,他是想先开口,可是刚才被曹操刺了一句,让他有些信心不足。他看看曹植,笑道:子建,你有什么高见

    曹植嘴一歪,看着神情有些紧张的曹丕,抬起手捏了一下鼻子:我哪有什么高见,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位越王,不知道这位越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不过,父王识人无数,能得到父王的赞赏的应该是个人才。我对他有几分好奇,有几分欣赏,还有几分感激。

    你感激他个屁啊。曹操头也不回的爆了一句粗口:他可把你老子我坑苦了。

    不然。曹植笑笑:如果不是他献的追风散,父王的头风病不会痊愈,如果不是他献的鱼油,父王的精神也不会这么好,仅凭这两点,我就要感激他,以后如果在战场上遇到他,多少还要礼让几分,然后再和他厮杀的。

    嗯,这倒也是个理。曹操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恩怨分明,这才是男儿当为。不过子建啊,不是为父的看不上你,孙绍那竖子诡计多端,你就算不让着他,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如果心里再有几分相惜之意,恐怕就更不行了。依为父之计,还是先拿下他,然后再向他表示谢意的好。想到得意处,曹操仰面大笑:老夫真想看看这竖子如果被擒了,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曹植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曹丕却是脸色有些难堪。他和孙绍较量过,被孙绍耍得团团转,曹彰也和孙绍较量过,更惨,直接被人捆起来,扒了衣服吊在外面吹了一个时辰的北风,曹家兄弟在孙绍面前可是从来没占过便宜,曹操都有些心结了,现在把希望落在曹植的身上,会不会因此让曹植出征

    子建,你也觉得他这封告国民书是个骗人的把戏吗

    儿臣不这么认为。曹植摇摇头,收起了笑容,很严肃的说道:儿臣以为,他是在通过这封告国民书向几个方面表示他的心意。

    几个方面曹操停住了脚步,扭过身子看了曹植一眼。一直在注意他表情的曹丕分明看到一抹欣赏的目光从他的眼中闪过,心里不由得一紧。你说说,是哪几个方面。

    第一,是向他越国的子民表示他的立国之策,要他的农民好好种地,要他的工匠努力做工,做他的军人浴血奋战,保护他的商人,然后顺理成章的收取高额的商税,再用商税去取悦他的农民,取悦他的工匠,取悦他的军人。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要感激他,而如果农民不好好种地,工匠不好好做工,军人不能保护百姓,就会成为全国人的敌人。这其中更重要的就是商人,商人是越国的重心,几乎全国人都在为他们努力工作,那商人如果偷税漏税,自然是万恶不赦了,下面引出的要惩治不法商贩也就顺理成章了。不仅其他人不会反对,就连商人自己内部都会觉得应该如此。

    你是说,他这次肃贪不会遇到什么阻力曹操在旁边的一个石凳上坐下来,眯着远处风波荡漾的湖面,若有所思。

    应该会很顺利。曹植放低了声音:儿臣估计,秋收之后,就是他出征扶南之时。

    曹操没有吭声,他思索着曹植的话,暗自叹惜。他从二十岁入仕途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多年,这其间无数次的进行肃贪,每次都会引起反弹。人似乎都有那种贪婪的,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军中将领,不管是手握重权的大臣还是无足轻重的小吏,只要有机会,他们都会不择手段的谋取利益。贪污是一个顽疾,而且一动就会牵扯到太多的人太多的势力,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乱。他一听到这封告国民书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孙绍太年轻了,这么大的动作进行肃贪,很可能会把前面的成果全部毁于一旦,但是听曹植这么一分析,好象孙绍早有准备。他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发现正如曹植所说,孙绍在事先已经将那些不法商人摆到了全国人的对立面,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恐怕那些人就会主动要求惩治贪污。他暗自赞了一声,又有些得意,你孙绍能想到的,我儿子也能想得到。

    那第二方面呢

    第二方面是吴国。曹植淡淡的笑了:孙权一直在整顿吏治,可是收效甚微,好象还有些适得其反。他这么一搞,迟早要和江东的世族走向对立。他为什么要急着下重手整顿吏治是因为江东的世族和孙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现在看来,他再整顿下去,只怕会把这些人逼到孙绍那边去,自掘坟墓。孙绍要向他表明的是,他要南征,他无意于与吴争夺地盘,这样一来,孙权想要转移民众视线的借口都没有,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越王的敌人是扶南,不是他吴国,他如果再想对越国下手,那就是冒天下之大韪。

    嘿嘿嘿,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他是玩得很熟练的。曹操抚着胡须,笑得满脸的褶子:孙权如果想对钱唐用兵,又不知道要赔几个郡呢。

    父王高见。曹植也笑了,竖起第三根指头:第三个方面,就是指天子和我魏蜀,不管是他建议魏蜀联合西征,还是提议与我魏国联合北伐,他一直在向天下人表明应该将刀剑对外,而不是着眼于大汉疆域之内同族相残。他一直对吴隐忍,不肯刀兵相见,也是这个道理。儿臣估计,天子肯定会积极响应他的提议,大加奖赏,以希望我魏蜀吴把精力放在对外征伐上,避免互相之间相争。

    嗯,他们一唱一和,一直配合得很默契的。曹操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忽然转头看向曹丕:子桓,这么说,他建议我和刘备联合西征,倒不完全是敷衍了。

    曹丕正在想心思,忽然被曹操问了一句,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似乎如此。

    那好,你准备一下,上书天子,请求联合蜀国出征西凉。

    这合适吗曹丕吃了一惊,脱口而道。

    孙绍搞得这么张扬,我们也不能一声不吭不是风头不能让他一个人出了。曹操阴阴一笑:他不是说我们联合西征,他就支持我们武器物资吗那好,我愿意,看看那个大耳贼愿意不愿意,看看天子是不是有兴趣,看看他究竟有多少钱。

    曹丕恍然大悟,这只是一个表态,孙绍提出了倡议,魏国首先表态支持,如果事情成了,魏国在这件事上是首功,如果不成,那舆论批评也会指向刘备,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成的可能性极小,且不说刘备肯不肯,就算他们都同意了,那孙绍真有那么多的财力吗如果孙绍拿不出那么多物资来,那他成了什么那他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说空话的家伙,一个沽名钓誉的鼠辈。

    这一手顺手推舟玩得好啊。曹丕赞叹不已,连忙点头应诺。

    曹操看看面容平静的曹植,忽然笑了笑:子建,你觉得这件事能不能成

    曹植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有父王和孙绍这样的两个英雄提议,焉有不成之理大耳贼虽然胆小,可是父王别忘了,现在蜀国掌军权的大将军关羽可是孙绍的岳父,掌民政的丞相诸葛亮也是孙绍的至交,他们肯定会支持孙绍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一谈联合西征,只怕刘备又会讨要汉中。曹植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的说道:蜀国一直在想要夺回汉中,我们主动提出联合西征,他们会不会借机再要汉中

    汉中曹操撇撇嘴:他凭什么来要你放心好了,他最多嘴上说说而已,不会真拿这个为理由的。如果他为此不肯出兵西征,那我们倒乐见其成。他顿了顿,又道:对了,汉中学越国的耕种技术可有成效如果这次能够促成西征的话,汉中关中可是粮食基地,要是能借此机会卖个高价的话,肯定获利不少。

    有点成绩,可是效果有限。曹植苦笑一声:如今还有哪个地方比朱崖更能吸引那些能工巧匠就连力田的农夫都跑到朱崖去了。越国的商人遍行天下,这些农夫只要真有本事,据说可以搭顺风船举家搬迁,千里远行,无须一餐之费。父王,不能再这么容忍越国的商人到处走了

    你准备让我和孙绍开战吗曹操打断了曹植的话:你以为他持剑经商的话只是针对扶南

    曹植一愣,随即苦笑着摇摇头。

    再说了,不许越国的商人来往,你以为我们就能获利曹操沉下了脸,露出了愁容:我也考虑过把这些利益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可是我后来发现,我刚刚露出要禁止越国商人的口风,就有人想垄断和越国的经营权,他们甚至不要从事实际的货物,只要能拿到出入关的凭证,就能赚取最大的利润。邺城的人能离开越国的货物吗你知道不知道,孙绍从南海夷洲运来的那些珍奇之物都卖给了谁哼控制关禁,这些货还是会进来,但是价格却会疯涨,最后孙绍没少赚,我们没少花,却养肥了一批猪,还和孙绍翻了脸。这样的事情,不做也罢。

    有这么严重

    你不在邺城,对这些事情不太清楚。曹操叹了一口气,那个竖子可不仅仅是会说大话,在道义上占据优势,他更会以利诱人,诱得你明知是贴毒药,也只能喝下去。远的不说,他以商立国,以商税养民,吸引农夫到越国耕种的事情,你做得出来吗孙权一下子被他夺走了万户,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抓到孙绍的把柄了吗没有,那些人都是主动跑过去的,你要想夺回来,要么开打,要么你拿出更好的条件,孙权打得过他吗打不过。孙权能有更好的条件吗也没有。就是这样,孙权为了防止人口的进一步流失,势必要减轻赋税,而一旦减轻赋税,他的实力就会受损,更不是孙绍的对手。不战而胜,小子,记住,这就叫不战而胜。

    父王,那可不仅是吴国的危机,也是我魏蜀的危机啊。曹植随即意识到了其中的利害。

    要不我怎么说他是个搅屎棍呢。曹操无奈的摇摇头:他还说别人是害群之马,依我看,他就是最大的害群之马。他这么一搞,我们都不得不降低赋税,要不然你就整天去围追堵截那些想过好日子的农夫吧。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五十章 男女有别

    共和三年六月,孙绍同时给天子上了两份奏疏,一份建议天子组织魏蜀两国共同平定西凉,重新将西凉纳入大汉的领土,并为下一步远征西域做好准备。一份请求与吴国联合出兵讨伐扶南,收复日南郡,并为遇害的越国商人讨回公道。天子没有立刻给出答复,他只是将孙绍的两份奏疏发布在大汉公报上,然后加了按语,轻描淡写的说抚夷大将军其志可嘉,是大大的忠臣之类的废话,然后请魏蜀吴三王商议其建议的可行性。

    大汉公报是发行到全国的,基本上各郡各县有点头脸的人物都会订阅大汉公报,就是连贩夫走卒闲来无事都喜欢听人说说大汉公报上的新鲜事,这位越王现在可是风云人物,凡有他的消息,都会被人津津乐道的说上好久。

    这也难怪,魏蜀吴三王虽然都是成名已久的英雄,但是他们的成名是在大汉人的累累白骨上建立起来的,为了权利杀过的人不在少数,象曹操孙权之类的还有过屠城的不良记录,在民间的印象非常不好,唯独这位越王很另类,他一手促成了弭兵大会,让战乱了三十年的大汉重新恢复了和平,他虽然也率领水师南征北战,是个好战份子,可是他不打内战,专杀蛮夷,他也喜欢抢劫,可是他抢劫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

    你看过这样的好战份子吗你看过这样的抢劫吗没有。老百姓很朴实,他们期望也不高,谁能把他们当人看,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就欣赏谁,崇拜谁。

    所以这个年轻的越王现在是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是生活无望时最后的一个希望。

    孙绍的肃贪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随着私卖战船给兄长盛匡的盛固被老娘抽了两个耳光后主动向孙绍自首,交足了巨额罚款,并且登报申明以后绝不干这样的事之后,大大小小的不法商人或主动,或被动的向新任御史大夫顾裕投案,短短三个月,肃贪工作基本完成,缴纳的罚款让顾裕亲身体验了一下越国民间的富有。

    由于安排得当,刚到越国安家落户的百姓迎来了第一次收获,看着金灿灿的粮食,背井离乡的百姓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向官府借贷过日子了,虽然官府没有说什么,可是善良朴实的百姓谁又愿意天天向人伸手呢,大凡不到活不下去,大部分人还是要点面子的。

    九月下,各县上计完成,丞相虞翻圆满的完成了自己在年初订下的计划,人口翻番,赋税翻番。各项事务顺利的孙绍重新再提征伐扶南,虞翻二话不说,举双手赞成,新收的稻米直接运上了战船,两万水师整装出发,右将军陈海奉命协助丞相虞翻留守钱唐,眼巴巴的看着越海等人登船远去。

    孙登带着诸葛恪和谢景,站在孙绍的大船上,看着帆影如织战船如云的越国水师,羡慕不已。孙绍这次出征,大楼船一艘,中型楼船九艘,中型战船五十余艘,小型战船和辎重船不计其余,总兵力达到两万余人,还有大量的随行商人,而他除了身边这两个人之外,只有周循带领的两千周家私军,孙绍安排了一艘楼船给他,算是他这个吴国太子的全部家当。

    总算出发了。孙登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悬在心里好几个月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是啊,再不出发,这事就成了谈资笑料了。谢景也苦笑了一声:吕使君催了好几次了,他在交州打得很困难,没有越国水师帮忙,要想收回日南太难了。

    吕岱五月份从建邺出发,六月中旬到达合浦,和早就在合浦等候的步骘进行交接之后,正式上任成为交州刺史,他立即安排征讨日南的事情,可是他很快发现,茂密的山林不仅让行军变得十分困难,对后勤运输来说也是一个灾难,他在山林里跋涉了两个月,总算到了日南境内。占据了西卷城的林邑国人一听说吴国的大军来了,他们倒也光棍,大肆抢劫之后一哄而散,留下一座空城。得到消息的吕岱虽然气愤,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收复日南郡的任务眼看就要完成了。

    谁也没想到,就在吕岱昼夜兼程赶到西卷城下,准备接收西卷城的时候,那些夷人从山林里钻了出来,袭击了吕岱的后勤部队,一番血战之后,吕岱虽然击退了夷人的进攻,可是辎重粮草也被烧的烧,抢的抢,损失了不少。吕岱无法,一面进占西卷城,一面传檄合浦九真交阯郁林四郡征发民伕,运送粮草。这个命令一下,交州顿时民怨沸腾。

    其实这件事不能怪吕岱,他就算不遭到夷人的袭击,粮草也消耗得差不多了,那些林邑国的人可没给他留一颗粮。更重要的是,他算错了一个时间。他一直以为交州秋收的时间也是九月,可是没想到交州天气炎热,七月底八月头就收割了,结果等他赶到西卷,林邑国人已经收割完毕,满载而归,而他看到的只有稻田里遗落的稻穗,他不再一次征发怎么行

    然而重复征发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需粮饷多少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交州人对吕岱没信心了,一般来说,大军出征不会重复征发民伕和粮草,一旦这种情况出现,通常都表示这一场战争陷入了困境,有第二次就可能有第三次第四次,所以他们推三阻四,找出各种理由来拖延时间,吕岱发了几次急书,可是粮食还是迟迟不能进入西卷城。再加上在山林中神出鬼没的夷人袭击,吕岱的粮食很快就告急了。

    吕岱想到了朱崖,他派人千辛万苦的赶到朱崖,却被越国的太农令沈玄一口拒绝了。沈玄说,你还好意思和我借粮你们吴国没有能力守住日南,就把日南交给我们,现在好,我越国的商人被杀了,财物被抢了,买粮也没地方买去,今年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有粮食支援给你,你还是先把赔偿给我吧。

    吕岱气得跺足大骂沈玄无耻,先前的日南太守魏平是什么人他是你越国推荐的人,他无能,丢了日南郡,关我什么事你还向我要赔偿我向谁要去我还怀疑这是你们套好的呢。

    可是他气亏气,沈玄也听不到,眼看着要断粮了,吕岱被迫无奈,只得撤出日南郡,回到九真郡就食。他们一退,林邑国的夷人又回来了,不仅重新占了西卷城,还跟在吕岱屁股后面一阵猛追。吕岱此时又饥又饿,早已没有当初刚到日南的士气,这一路逃得那叫一个惨,八千大军回到九真时,只剩下五千多,剩下的那两三千人有的被山林里毒虫猛兽搞死了,有的中了瘴气死了,有的被夷人杀了,有的干脆就是失踪了。

    吕岱无法可想,只能死死的守住九真,一连发出几封急书,请孙权发援兵。

    孙权这时也焦头烂额,上半年被孙绍那么一搞,户口损失近两万,与越国毗临的几个县基本都空了,赋税也大受影响,将军们怨声载道,却又没有谁主动提出要和越国讨个公道,能被安排在那些穷县的将军大部分都是实力不足的,真正实力强悍的人都没有吭声,他们怎么敢呲牙你看人家新都太守贺齐就很稳当,他的户口一个不少,据说还跟着越国后面沾了点光,顺便截留了一些逃往越国的户口。孙权向他咨询能不能和越国动武的时候,贺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的劝孙权,你挑起战争不占理,而且肯定打不赢,还是老老实实的内修政务,外修武备吧,把孙权气得鼻孔直冒烟。

    孙权能做的,就是一面命令步骘向苍梧靠拢,随时准备支援吕岱,一面催促孙登尽快和孙绍赶往南海,他正式给孙绍递了国书,表示愿意和孙绍并肩作战,平定日南之乱。日南一乱,他是切实的感受到了交州的重要性,这赋税的损失严重啊。以前交州是粮仓,是钱库,曾经是孙权腰包鼓鼓的凭仗,现在倒好,成了无底洞,要倒过来往里赔钱,这谁愿意啊。

    孙登被孙权催得头疼,可是孙绍不发兵,他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都想过了,还是拖到了九月底,现在总算是出发了,可是一想到交州的战局,孙登还是高兴不起来。自己就这样到日南去,这仗怎么打能打赢吗如果打不赢,那自己岂不是自讨麻烦

    太子,我家大王请你入内说话。周循穿着崭新的摧锋营军侯服饰,挺着胸脯,得意洋洋的对孙登说道。孙登打量了他一眼,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越国的事情外人真是想不通,周循堂堂的长乐卫尉不做,非要到摧锋营任一军侯,还乐得跟捡了便宜似的。

    大兄。孙登进了舱,对正坐在案前喝茶的孙绍行了一礼。自从上次被孙绍他们无视过一次之后,他再也不敢在孙绍面前摆太子的谱了。

    坐。孙绍一指地面的草席,头也没抬。

    孙登上了座,孙绍又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和茶杯:要喝自己倒,自家人就不跟你客气了。

    唉。孙登应了一声,伸手提起茶壶,先给孙绍斟了一杯茶,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品了一口,笑道:好茶,大兄,这可不是碧螺春啊,味道很淳厚啊。

    夷洲茶,刚送到的。孙绍瞟了一眼孙登,笑了,子高,到了南海准备怎么打

    孙登眨了眨眼睛:一切全凭大兄吩咐,我去南海不过是意思一下,能指挥得动的,也就是周循那两千人,吕岱是父王的旧将,他才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呢。

    嘿嘿嘿孙绍被孙登的坦白逗笑了,他看着孙登,忽然说了一句:子高,你长大了。

    孙登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连忙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孙绍面前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相比于他的父亲孙权,他和孙绍虽然是敌人,可是孙绍却更能给他安全感。这几个月在钱唐,他感触良多,一方面要受到孙权的压力,一方面还要承受越国君臣的冷眼,这日子过得可真是苦,比他在建邺吴王宫里感受到的滋味要复杂上无数倍。

    你已经行了冠礼,又是吴国的太子了,这次去南海,我们是两国联合作战,我不可能再象在辽东的时候那样照顾你。孙绍慢慢的说道。孙登心沉了下去,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孙绍。孙绍笑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想你也不会愿意让我照顾一辈子。子高,你长大了,你要以吴国的太子,甚至吴王的眼光来看问题。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父王正当壮年,身体康健,享国之日尚久,我只是随着他学习处理一些政务而已。孙登嚅嚅的说道。

    哈哈哈孙绍爽朗的笑了,他用手指头点了点孙登道:子高,你太拘谨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又是你父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是想到他面前说你两句不是,他也不会信我的。你担心什么还是你已经习惯了这种谨小慎微的生活我记得你在辽东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爽快得很啊。怎么这才两年时间,就变得这么谨慎

    孙登尴尬的一笑,没有吭声。这两年的太子当下来,原本就很谨慎的他更谨慎了,说什么话之前都要三思而行,翻来覆去的考虑半天,要揣摩孙权的意思,要猜测别人的想法,活得很累。

    我是说,你要用这种眼光去看事情,不是劝你谋权篡位。孙绍收了笑容,淡淡的说道:孙虑还小,王夫人虽然得宠,可是他们母子没有什么凭仗,就是你父王想立他为太子,也要考虑考虑其他人的想法。

    孙登心中一动,嘴唇动了两下,却又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孙绍和顾家陆家的关系都很好,这次虽然免了陆绩的御史大夫,但是随即又提升了顾家的顾裕,而且陆绩又刚刚娶了孙尚香,顾雍的夫人陆氏十分满意,特地让人捎口信表示对孙绍的谢意。而张家因为和顾陆两家的联姻,现在和孙绍的关系也很亲近,张温前一段时间因为得罪人太多,有人上书告发暨艳公报私仇,结果牵连到张温,张温被免了职,但是孙权却没有敢象收拾暨艳那样收拾他,仅仅是让他回家闲居了事,为了安抚张温,他同时又提升张温的弟弟张祇入府为郎中。

    换句话说,孙绍如果有所表示,吴四姓中有三姓能够站到他孙登的这一边,这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孙权不敢掉以轻心,另一方面,后宫有徐夫人和步夫人,王夫人根本没有机会成为王后,而徐夫人和步夫人又和孙绍关系密切。

    孙登点了点头,态度明显变得温和了许多。

    别人的帮忙终究只是锦上添花,要想他们继续帮你,除了要给他们带来好处之外,最关键的是你自己要有实力。孙绍见孙登的脸色缓和了些,又进一步的开导道:实力分两方面,一方面是手中有多少财源,有多少兵,另一方面还要有自身的名望和威信。你觉得顾家陆家这样的世家会帮助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吗子高,你要去南海,不就是希望建功立业吗不上战场,不领兵作战,将军们又怎么能真正的信服你

    那那我也要上战场孙登结结巴巴的说道,看向孙绍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紧张,几分可怜。

    你自己决定吧,这种事我不能代替你做决定。孙绍笑了笑,重新端起了茶杯,过了一会又问道:你的武技怎么样

    强身健体还行,上阵厮杀却没有过。孙登不好意思的说道:在建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很少有机会习武。

    读书读什么书

    读汉书,读史记,读春秋经义。孙登想了一会,又说道:也读过一些战国策和兵书,当然还有大兄写的新山海经。

    你也看新山海经这样的闲书孙绍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登。

    看。孙登脸一红,他之所以看新山海经,主要还是为了应付孙权的询问。事实上,他接受儒家经典更多一些,对新山海经这样的书并不太感兴趣。

    嘿嘿嘿孙绍看出了孙登的窘态,只是坏笑了几声,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慢慢的呷着茶,看着舱窗外慢慢移动的水岸,悠悠的说道:我也不勉强你,反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自己考虑考虑吧。如果想亲临一线,感受一下血的味道,我就拨些人马保护你,如果你觉得坐在后方比较安稳些,我也不反对。不过,为了能保证你的安全,我建议把周循那两千人暂时归到我的属下一起训练,要不然的话,他那些人就算到了日南,恐怕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孙登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孙绍是真的想帮他训练周循的人马,还是想趁机吞掉周循的部属,甚至连周循一起接收过去。

    你不要急着答复我,反正有的是时间。孙绍一笑,端起了茶杯:趁着有时间,多适应一下船上的生活,你离开船队快两年了,恐怕又不适应海上的风浪了。

    是。孙登点点头,起身告辞。孙绍也不起身送他,只是点头致意。孙登出了舱,扶着栏杆正准备下船,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呼喝声,他循声看去,正是孙尚香的飞虎号。孙尚香和关凤并肩站在飞庐上,正指着甲板说笑。孙登又向甲板上看去,见孙鲁班和两个女卒正被十几个女卒围在中间,头盔已经掉了,头发也散了,看起来很狼狈,可是她却还和那两个女卒背靠背的相互掩护,挥舞着战刀左砍右杀,奋力突围,那凶狠的模样象极了一头幼虎。

    孙登莫名的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向自己的船上看去。周循正站在舷边,伸长了脖子向那边张望,不时的捶打一下栏杆,看起来十分焦急。

    孙登回到自己船上,走到周循身后,轻轻的咳了一声,正看得入神的周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向孙登行礼:太子,和越王殿下商量过了

    嗯,商量过了。孙登默默的点点头:他问我要不要亲临战阵。

    周循眼光一闪:太子怎么回复他的

    孙登走到舷边,看着那边刚刚被十几个女卒摁倒在地,生擒活捉的孙鲁班,不快的说道:堂堂的公主,和一帮女卒扭打在一起,是不是有些太过份了

    周循看了一眼那边,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却是不以为然的神色。太子同意了她随军南征,以她那性子难免要上战阵的。多练习练习,未尝不是好事。

    你倒也看得开啊。孙登转过脸看了周循一眼,带了几份讥讽的笑道:伯英,你是不是也想着立功疆场

    周循眨了一下眼睛,打量了孙登片刻,忽然笑道:也许是臣和越国的君臣呆在一起太久了,这好杀之心甚炽,见人动手,未免有些蠢蠢欲动。不过,臣是领兵之人,杀人或者被杀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总不能一辈子不与敌人照面吧,躲是躲避不掉的。

    孙登被周循的回答中蕴含的意思呛得有些不快,他皱了皱眉,紧紧的咬住了嘴唇,转身入了船舱。周循本待跟上去,可是身子刚刚动了一下,又停住了,他转过身看着飞虎号,孙鲁班被叫上了飞庐,正在听孙尚香和关凤说着什么,不停的点头,也许是感觉到了周循关切的目光,孙鲁班忽然扭过头向他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相交,孙鲁班兴奋的一扬手,笑盈盈的冲他打了个招呼。

    飞虎号上的上百个女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有几个女卒向船边扑了过来,用放肆的眼光打量着周循,那目光中不加掩饰的爱幕让周循面红耳赤,他抵挡不住这些火辣辣的眼光,拔腿就跑,走得太急,脚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飞虎号上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五十一章 人算不如天算

    周循走进船舱的时候,在供孙登休息的主舱室前放慢了脚步,向正坐在一起商谈的孙登等人躬身致意,孙登笑笑,没有说话,也没有邀他进去,只是看着他慢慢走过去。诸葛恪和谢景两人都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周循没有再迟疑,迅速走进对面的自己的舱室,轻轻的带上了门。

    随着门喀嗒一声关上,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事情很明显,孙登对他刚才的回答不满意,他们三人在密谈,有意无意的把他排斥在一边。他觉得很无奈,难道自己回答错了吗孙登到交州去干什么,不就是立功,抓兵权吗既然想立功,想抓兵权,你怎么能不上第一线作战难道真的想躲在孙绍后面,象辽东一样沾光不成

    周循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孙登也许是书读得太多了,不具备那种开拓的勇气,他如果和孙权搞好关系,也许能做个太平太子,可是眼下吴国的处境很艰难,北有魏,西有蜀,后腰还有一个日见强大的越国,内部还有人觊觎太子之位,可谓是危机重重。孙登却畏头缩尾的,没有一点魄力,绝不是一个合适的后继人选。

    周循一个人坐着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的喝光了一壶茶,期间他从门缝里看过对面,对面的舱门关上了,悄无声息,能听到的只有甲板下划船的士卒们整齐的号子声和哗哗的浪花声。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沉思的周循诧异的抬起头,脚步声似乎是冲着他这边来了,他刚刚站起身,来人已经敲响了他的房门,敲得又急又响:咚咚咚

    谁周循很奇怪,是什么人来敲他的门,连门口站着的亲卫都不加阻拦

    开门是孙鲁班急切的声音。周循连忙起身打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孙鲁班就挤了进来。她裹了一件大氅,浑身的,脸色发青,一进门就反手关上了门,甩掉了大氅,露出只穿了一件泳衣的窈窕身材。

    快,快拿手巾给我擦擦孙鲁班缩着身子,跺着脚,白晳的小脚在甲板上跺着,震得甲板咚咚直响。周循吓了一跳,来不及去叫服侍孙鲁班的侍女,自己拿过手巾给孙鲁班擦净了身上的水。孙鲁班象条鱼一样跳上床,钻进被子,这才打着哆嗦叫道:唉哟,冻死我了。

    怎么回事,掉水里了周循又心疼又生气的说道。

    不是。孙鲁班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不好意思的一咧嘴:我跟她们一起下水了,没想到水里冷得很。勉强游了半里,我就撑不住了。

    胡闹。周循一想到她只穿了一件泳衣,在那么多人面前吵到水里的样子,忍不住发了火:你是堂堂的公主,怎么能这样旁边还有摧锋营和镇海营呢。

    公主怎么了孙鲁班撇了撇嘴:姑姑和嫂嫂都一起下水的。

    周循哑口无言,如果孙尚香和关凤也一起下手,那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笃笃笃门又响了。

    周循没好气的拉开门,门口站着夏侯徽,身后站着两个手端托盘的侍女。夏侯徽轻笑道:王后吩咐送两碗姜汤过来,请公主趁热服下,免得着了凉,对身体不好。

    多谢王后,多谢夫人。周循连忙躬身致意,旁边有侍女过来接了托盘,送到孙鲁班的面前。孙鲁班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摇了摇,笑嘻嘻的说道:小嫂嫂,没事的,你告诉银屏嫂嫂,我明天再去啊。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夏侯徽笑着摇摇手,带着两个侍女走了。周循关上门,连忙将姜汤端到孙鲁班的面前。姜汤热腾腾的冒着热气,一股带着甜味的姜味在舱里弥漫开来。

    不喝行不行孙鲁班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周循:太辣了。

    不行,不喝容易受凉的。周循摇摇头,好言劝道:第五将军也真是,怎么也不让你适应一下直接就下水了这要是受了凉可怎么行,快喝吧。

    我不想喝,我没事的,现在已经好多了。孙鲁班扭着身子,找着各种借口,就是不想喝姜汤。她从小就不喜欢吃姜,菜里有姜都要挑出来的,这突然之间让她喝一大碗姜汤,那和喝药有什么区别刚才就是不听话,没喝姜汤就跳到水里的。

    不行周循火了,一手环抱着孙鲁班的腰,恶狠狠的瞪起了眼睛:你要是不喝,明天就不准去了,我还要去告诉大王,告诉他你不遵守军令,不宜入军。

    呃孙鲁班撅起了嘴巴,不再反抗了,倚着周循一小口一小口的呷着,脸苦得能滴出水来。周循不敢假以颜色,虎着脸,看着她一口口的喝完了,这才露出笑容。孙鲁班胆怯的看了他一眼,吧哒着小嘴道:夫君,你刚才好凶哟

    周循一愣,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道:臣刚才一时情急,言语有失敬之处,还请公主恕罪。

    嘻嘻嘻孙鲁班摆摆小手,大模大样的说道:看你今天表现挺不错的,本公主饶了你了。

    关凤一边挽着的头发,一边进了舱,正坐在案前执笔写着什么的孙绍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就笑了一声:听这脚步声就知道,王后今天心情不错。

    磨墨的夏侯徽连忙起身,吩咐人拿过手巾来,亲自给关凤擦头发,关凤点头致谢,眉飞色舞的对孙绍说道:一年多没有下水,今天总算是过了瘾了,一口气游了两里多。

    才两里多啊

    唉,久不下水,体力有些跟不上了。关凤摇摇头:飞虎营的那帮女卒不简单,我都有些跟不上她们。依我看,真要放开手脚比试的话,他们应该能和镇海营的将士不相上下。

    各有所长吧。孙绍淡淡的笑道:你刚到营里没几天,对她们的优劣长短还不是很清楚,等再熟悉一段时间,你就有数了。怎么样,是让飞虎营做你的亲卫营,还是另组一营

    就飞虎营吧,都是女人,方便。关凤满意的看了孙绍一眼,眼中流露出的全是幸福的喜悦。

    那好,你多留点心,别让大虎出事。孙绍一边说,一边写写画画,大虎那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没吃过苦头,别用力太猛了。姑姑新婚燕尔,恐怕有些注意不到,你要多留心些。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关凤咧嘴一乐,笑着和夏侯徽交换了一个眼神,夏侯徽点了点头,关凤这才说道:大虎肯吃苦,胆子又大,只要好好调教,以后又是一员虎将。

    唉孙绍叹了一口气,搁下了笔,双手轻轻的敲了敲大腿,眉头微锁:二叔那一脉也是怪,怎么生的女儿虎气十足的,儿子却蔫蔫的没精神我刚才和子高谈了一下合作的事情,他居然还想着躲在后面走走过场,一点亲临一线的胆气也没有。难道书读得多了,果真能消磨人的血性,只敢在嘴上指点江山,却不敢付诸行动

    关凤愣了一下,不知道孙绍忽然之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一想到孙登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她又不禁宛尔一笑。她沉默了片刻:大王,今天应该给太后请安去了吧,出海以来,你还没去过呢。

    孙绍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重新拿起了笔:你和媛容去一下吧,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

    关凤挪到孙绍身边,轻轻的推了推他,柔声央求道:夫君,你这样躲着终究不是一回事。太后也是一片好心,依我看,周家妹妹也是个苦命的人,有些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已的。就象我和媛容,又何尝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怎么,你们也不甘心孙绍瞟了她们一眼,佯怒道。

    夫君,怎么会呢,我们就是珍惜这份福气,所以才不敢自专。关凤叹了一口气:夫君如果因为意气连太后不去见了,我们在其他人面前无法自处啊。

    孙绍看了一眼关凤,关凤郑重的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夏侯徽,夏侯徽也为难的低下了头。孙绍哼了一声,点头道: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在太后船上设个家宴,我们一起过去一趟便是。

    那太好了。关凤欣喜的连连点头。

    好了,好了,你们先出去准备,我还有稿子没写完,过一会儿媛容进来帮我润色一下,这几句台词我怎么搞都觉得不顺溜。

    什么啊关凤探头看了一眼。孙绍面前摊的一张纸上写了不少字,还有些草图,可是很乱,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孙绍挥挥手:你别急,过一会儿给你看。

    关凤还想打听,却被夏侯徽拉走了。夏侯徽一边走一边笑道:姊姊你有所不知,夫君说,海上征途寂寞,将士们容易得思乡之症,所以他编了一些戏本,准备挑一些能说会唱的人出来,每天唱上一段,给将士们解解闷,鼓鼓士气。本来是想找人写的,可是他们虽然熟读诗书,却搞不懂夫君想要什么,所以夫君决定自己动笔先写一个做做样子。

    戏本关凤好奇心大起,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些故事,上至朝堂,下至民间。夏侯徽竖着小手拍着胸口,眉眼飞动,笑盈盈的说道:我刚看了一段,很是有趣呢,那个少年郎一怒杀人,到处躲藏,却被官吏们发现了,也不知道抓住没有。唉呀,我可有些紧张呢,姊姊进来的时候,夫君正在想那少年郎如何回答官吏的质问,既要回答得周全,又要让人解气,可着实是不易。

    关凤翻了翻白眼,对夏侯徽表现出来的兴奋表示无语。

    大桥和小桥并肩坐在飞庐上,看着远处劈波斩浪,还在训练的飞虎营,小桥皱了皱眉头:姊姊,你也穿成这样游泳

    我只在我的庄园里才穿成这样。大桥笑了一声:这么多人,我可不敢。

    小桥松了一口气,轻笑道:那还差不多,我可不敢想象你穿得这么少的样子。

    大桥瞟了她一眼,下意识的看了远处的的鹰扬号,脸上的笑容有些落寞,她想了片刻,忽然笑道:你有什么不敢想象的,刚刚你的公主媳妇不就这么跳到水里去了其实啊,在水里真的很舒服,特别是在朱崖的汤泉里,泡上小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真是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小桥撇了撇嘴,没有吭声。她对孙鲁班以公主之尊混迹在飞虎营里并不同意,可是她不同意没用,不管是她还是周循,都不敢违逆了孙鲁班的意思。孙鲁班桀骜不驯,只有孙绍能制得住她,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听。周家不管是要在吴国出人头地,或者是想在越国有所发展,都不能得罪孙鲁班,否则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吴王和越王。

    你不喜欢大桥追问了一句。

    我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小桥长叹一声,十分沮丧,她时刻都在计算利害关系,可是最后她发现自己好象还是不如姊姊,大桥不喜欢计算这些,她只凭着自己的本心做事,吃了很多苦,但是最后却是苦尽甘来,她能想象到的东西几乎都得到了。她以父妾的身份成了越国的太后,孙绍对她比生母并无二致,王后关凤夫人夏侯徽也都把她当真正的太后看待,每天都要来喧寒问暖,陪她说话。只是这段时间她发现大桥心情并不好,孙绍好象有一段时间不到她的船上来了,据说是在忙,可是以前他也忙,每天还是要抽一点时间的,现在却根本不来了。

    小桥敏感的意识到,这可能和她们母女在大桥的船上有关,孙绍不想见她们,所以不到大桥的船上来了。一想到此,小桥就委屈得要落泪,自己翻来覆去的权衡利弊,最后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这难道真是先贤所说,是心机太多,人算不如天算

    可是她又不能退却,就算不为了女儿的幸福,她要为了周家的前途努力。周循娶了孙鲁班,夫妻感情还不错,但是他没有立功,吴王就算想给他升职也没有借口,这次随太子出征南海,吴国的实力很差,要想有所表现,周循离不开孙绍的支持。周胤在越国做了官,现在放弃了长乐卫尉,进入摧锋营做一个军侯,军侯虽然不用冲杀在最前面,但是毕竟是中层军官,危险也不小,他要想立功升职,也需要孙绍的提拔。所以她明知孙绍在有意无意的躲着她,她也只能装作没看见,要不然的话,两个儿子的前程就都完了。

    你啊,就是瞻前顾后的太多了。大桥责备的瞪了她一眼:这手又不想放,那手又想抓着,最后当然要两头不落实了。都到现在了,你还不醒悟,真不知道你那聪明劲儿是不是被堵上了,怎么变得这么笨呢依我说啊,你就让伯英到越国来,以他的本事,手上又有两千人,要立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能行吗小桥咕哝了一声:万一奉先不给他机会怎么办

    你你啊大桥气不过,竖起指头狠狠的戳了小桥一下:你就这么看奉先的你们那么对他,可是仲英到越国来,他可曾为难过仲英你们总是以已度人,难怪做什么事都不爽气。奉先说得对,伯英和仲英各得了公瑾五分,结果谁也不象公瑾。

    什么五分小桥揉着额头,眨着眼睛,茫然的说道。

    伯英得雅致,却无气度,仲英有气度,却少了几分雅致。大桥一边往舱里走,一边说道:伯英思前顾后,考虑得太多,全无公瑾当年抛却庐江家业过江的勇气,所以虽然有本事,却受限太多,根本发挥不出来。而仲英敢作敢当,却少了几分细腻,思维不够周密。

    小桥沉默半晌,才喃喃说道:那岂不是说他们谁也不重现象公瑾当年的成就

    也不尽然。大桥道:没有勇气,可以培养,只要放下包袱,自然勇往直前。不够细腻,也不是什么大的缺陷,且不说经历多了,思虑自然会周密些,就说现在和那些蛮夷打交道,要那么多雅致干什么吟诗作赋能退得敌吗

    姊姊,你现在也变得唯利是图了。小桥惊讶的看着谈论自如的大桥,不禁掩着嘴笑道:我看你越国上下,都不喜欢雅致,就连陆公绪那样的书生都喜欢上你小姑那样的女子了。

    尚香怎么了大桥不高兴的瞅了一眼小桥:尚香心机少,为人义气不让须眉,我看着挺好。

    好,好。小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陪不是,过了一会,她又说道:姊姊,你说伯英到越国来,机会更多

    你自己想去。大桥不耐烦的甩开了小桥的手,走了两步,又有些不忍的回过头,看着木然呆立在那里的小桥,回过头来拉着她的手道:说你是妇道人家,你就是不服,总以为自己也是个能胜过须眉的奇女子。依我看啊,你就放手吧,伯英这么大了,也该自己做点决断了,总不能一辈子都由你帮他做决定吧公瑾象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辞了袁术的任命,和伯符一起到江东征战天下了。

    也许我是该放手了。小桥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我管东管西,却越管越糟,伯英被我耽误了,阿玉也被我耽误了,只有仲英最不听话,受我的影响最少。

    谁说我不听话周胤从船舷边露出了头,大步走了过来,给大桥行了礼,又给小桥行礼,笑嘻嘻的说道:阿母,你可不能在大姨面前说我的不是。

    谁说你不是了。小桥想开个玩笑,却心情沉重,怎么也无法露出笑容。大桥见了,暗自叹惜,岔开话题道:仲英,你训练完了,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训练完了。周胤呵呵一乐:我奉王后之命过来告知太后,大王今晚要在太后的船上举行家宴,请太后有所准备。

    家宴大桥乍惊还喜,她和小桥交换了一个眼神,连忙点头道:好,好,我马上准备。

    也不用太后准备。周胤笑道:王后稍候会带人过来安排,太后只要吩咐手下人做好配合就行。

    太好了,太好了。大桥欣喜莫名,一时竟有些失态。小桥以为大桥是为终于有机会向孙绍进言而高兴,大桥也许也这么想,可是大桥又有另外一层心思。几天见不到孙绍,她莫名的觉得无趣起来,虽然还是吃得好,住得好,旁边侍候的人也都很尽心,可是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她也十分矛盾,她希望自己的娘家人能和自己一样在越国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她又不希望因此而失去孙绍,哪怕只是心里的疏远。

    太后,你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大长秋桥月闻声走了出来,一看到大桥那副忘形的样子,不禁笑道,连忙上前扶住了大桥,用眼神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可不要欢喜得太过了。一看到桥月,周胤便笑道:月姑姑,帅将军刚刚到了,正在向大王汇报军情,过一会儿可能就要过来见你。不过

    不过什么桥月笑眯眯的说道。前年大桥作主,把她许给了帅增。帅增一直跟着孙绍征战,现在已经成了心腹,很多时候都在执行秘密任务,半年见不到一面也是很正常的。忽然听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丈夫回来了,桥月心里虽然急迫,脸上却是看不出一点异样。

    不过,他好象带了一个夷女。

    什么桥月细长的眉毛一挑,顿时满脸煞气,刚才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五十二章 海盗出击

    正在向孙绍汇报扶南国情况的帅增忽然激零零打了个寒颤。手打孙绍关心的打量着他:怎么了不舒服

    帅增强笑了一声,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疑惑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好象有杀气似的。

    孙绍一愣,冲着站在身后的韩龙使了个眼色,韩龙转身出去吩咐了几声,时间不长又回到孙绍的身边,摇了摇头。孙绍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帅增尴尬的笑了笑:大王,也许是我在扶南呆得太久了,疑神疑鬼的。

    小心点不是坏事。孙绍笑笑:你继续说,那扶南王范蔓是个怎么样的人

    帅增喝了一口茶,稳了稳心神,接着说道:范蔓原先是老王盘况的大将,跟着盘况征战多年,盘况死后,他又辅佐盘盘,不过他原先是盘况长子盘青的亲信,和盘盘不合,有人说盘盘之死就跟他有关。三年前,盘盘意外身亡,范蔓就自立为王。这几年南征北讨,接连攻击屈都昆九稚典逊等大小十余国,开地五六千里,是个极好战的君主。攻击日南的战事源于林邑,但主要的推动者就是这位扶南王。

    是吗孙绍笑了:他有多少人马

    总数大概有五六万左右。帅增谨慎的说道:他的兵马聚散无常,常备的大军有五六万,但是战事一起,他会向那些小国征召人马,总数应该在十万上下。这其中最厉害的就是三千象兵,是他每战必捷的利器。帅增顿了一下,露出担忧的神色:大王,这些象兵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冲击力非常强悍,如果不做准备的话,伤亡将非常惊人。

    象兵我知道,建中在卢容城的时候就缴获过两头战象。不过,三千象兵,确实比较惊人。孙绍看着帅增,目光中全是赞赏的眼光:你的消息很及时,我倒是没有想到他有这么多象兵,仓促遇上,肯定要吃亏。

    嘿嘿臣的任务就是打探敌人的兵力部署,为大王运筹帷幄做准备啊。帅增腼腆的笑了:对了,扶南国陆上最强大的是象兵,而海上最强大的就是他们的水师。

    他们的水师孙绍兴趣盎然的说道:你好好说说,他们的水师和我们比较有什么长短。

    扶南王范蔓今年六十多岁,身材虽然并不高大,可是长得很健壮,一张黝黑的大方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大鼻头,阔嘴巴,一部银须飘撒在胸前,看起来极是威猛。他上身斜披着一段锦,闪闪发光的锦衬得他富贵气十足,露出的右肩股肉虬结,泛着油光。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短短的黑发,凶恶的面容,两只大眼中精光四射,他是范蔓的外甥范旃,是范蔓手下最能打仗的一个将领,这次他刚刚从林邑国回来向范蔓汇报军情。

    越王的大军上半年就说要来征讨,可是他们自己乱得很,到现在也没看到半只船。范旃不屑的拍着鼓鼓的肚皮:他们倒是来了一个姓吕的将军,不过他太笨了,只带了一个月的军粮就到西卷城来了,区连把空城留给他,然后去袭击他的粮道,不过两个月他就自己崩溃了,又放弃了西卷,退到九真去了。

    哦范蔓眼光一闪,直直的盯着范旃:既然一切顺利,你回来干什么

    范旃眼神中闪过一抹羞愧,他吭哧了两声:阿舅,区连他们遇上麻烦了。

    什么麻烦,连你都不能解决

    海盗。

    海盗范蔓愣了一下,指节粗大的大手捏住了腰间的短剑,精光四射的眼睛在范旃的脸上一扫:你是说,你们遇到了海盗

    是的。范旃窘迫的连连点头:两个月前,从涨海即南海东面来了一伙海盗,他们袭击了岘港,攻击了林邑国,区连损失惨重,向我求救。我便派了三只船去追捕

    追到了没有范蔓怒喝道,看了范旃一眼,又冷笑一声: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追到了。

    没没追着。范旃的黑脸有些发紫,他舔了舔厚厚的嘴唇,伸手抹了一下卷发,又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那三艘船一直没回来。

    刚被他气得转过身去的范蔓一听,猛的转过头瞪着范旃,过了好半天才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声里却没有一点可笑的意思,反而让范旃听得遍体生寒:海盗没捕着,连船都没了什么样的海盗这么厉害,连我扶南国的水师都打不赢他

    不不知道。范旃的嘴里象是堵了东西,含糊不清。范蔓又好气又好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范旃这个样子,当然了,范旃跟了他这么久,也是第一次打败仗,难怪他不好意思。

    那你后来怎么办的范蔓冷静下来,坐回玉石磨制成的王座上,平静的看着范旃。范旃轻轻的吐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后来派人扫荡了附近的几个岛,抓了不少海盗,可是很奇怪,抓获的这些海盗里,没有一个承认袭击过林邑国,在战利品中,我也确实没有找到林邑国的东西。我详细审问了那些海盗,他们也没有人见过那批海盗,但是他们提供了一个情况,说在靠近日南郡的几个岛上原来有一些海盗,可是最近两个月他们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海打渔。

    嗯,然后呢范蔓的眼神闪烁着,抚着胡须沉吟不语,凝神细听范旃的每一句话。

    后来,我就亲自赶到那几个岛去查看,我发现那几个岛上的海盗全被人杀了,海盗旗和船都不见了,只剩下百十具尸体,被埋在一个大坑里。埋得很仔细,如果不是看到几只野狗在附近转悠,我们可能都发现不了。

    这恐怕不是海盗吧。范蔓冷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看到海盗杀人还埋的一百多人全部被杀,一个漏网的都没有,这股来历不明的家伙还真是可怕。

    正是,所以我不敢再追了,让区连小心防备,赶回来向大王汇报。

    这伙人会不会是朱崖的水师范蔓沉思了好久,突然问道:越国一直在叫着要报仇,会不会是他们的水师来报复的

    不太可能。范旃摇摇头:如果是越国的水师,他们为什么要扮成海盗而且我一直在注意朱崖的水师,朱崖水师的战船的旗帜那些海盗都很熟悉,他们只要出现在林邑,那些海盗没有认不出的道理。

    那会不会是越王的水师范蔓担心的说道:我听说他的水师也很厉害。

    更不可能了。范旃哑然失笑:越王如果来了,他还会这么客气肯定直接杀上日南郡,砍了区连那老东西的首级了,怎么可能容他再次夺回西卷城。而且我听越国的商人说过,他的水师一出动,动静极大,根本不可能瞒过我们的耳目。

    范蔓沉吟不语。说实在的,他也不相信越王真会为了几个商人来和他打仗。越王派了使者来过,看起来气势汹汹,可是他根本不相信使者的话。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些谎话大话。不要说杀几个商人,就算是杀了汉人的官儿又能怎么样他们大不了派几个人来质问一下,只要说几句好话,送点贡礼,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汉人的皇帝离这儿太远了,他们根本顾不着这里,据说这些年汉人又在忙着自己杀自己,死了无数的人,更不可能有时间顾及这里了,要不然的话,区连那么一个没用的东西敢称王

    范蔓虽然没去过汉朝,可是他对汉朝却不是一无所知,他从那些逃难到九真日南的汉人口中了解到了一些汉朝的情况,也从络绎不绝的商人口中了解汉朝的情况,他知道汉朝早已不是那个强大的汉朝,根本不值得惧怕。他们汉人最擅长的就是自相残杀,那个曾经杀到交阯的伏波将军最后就死得很惨,而现在的越王和吴王虽然是叔侄,但他们却是生死仇人。

    越王不会真的来和他交战的。

    范蔓相信了范旃的话,他非常不高兴,自己征服这么多的国家,建立了庞大的王国,也征服了辽阔的海疆,是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怎么能容忍几个海盗胡作非为海盗是可以存在的,但是必须在他的管辖之下,听他的话,他让他们活,他们才能活,他让他们死,那他们就必须死。

    你还要多少人马,才能剿灭那些海盗

    范旃其实在路上已经想好了,但是他还是思索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比较稳重:二十艘战船,二十艘给养船,一个月时间,我一定能将那些不听话的海盗的脑袋砍下来。

    不要掉以轻心。范蔓面无表情的瞪了范旃一眼:能将一百多海盗悄无声息的杀掉,又在你的眼皮底下袭击岘港,这些人绝不是庸手,也许是惯盗,你要小心应付。我给你三十艘战船,三十艘给养船,三个月的时间,你在新年以前将这些海盗捆到我的面前就行。

    是。范旃大喜,立即跪在范蔓的面前,亲吻了范蔓的鞋子。三十艘战船就意味着三千勇士,再加上他手下的三千多人,他现在有近七千人的武力,是范蔓手下实力最强的一个了,就连范蔓的几个儿子都不如他。他从中感受到了极大的信任和爱护。

    去教训那帮不识好歹的海盗吧。范蔓俯下身,亲吻了范旃的额头,湿婆神会保佑你顺利。

    崔谦光着脚板踩在结实的甲板上,俯视着诚惶诚恐的跪倒在他面前的夷商,掂了掂手里的罗马金币,骂了一句:这个扶南王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坐地起价,只从他的地面上走一下,价格就翻了一番敢挡我越国的财路,我看他真是活腻味了。他用脚踢了一下那个夷商:你真是大秦的人

    是,是,我真是大秦的商人。那个高鼻子的夷商汗如雨下,趴下甲板上连连叩头,让崔谦非常担心他的鼻子会先磕到甲板。

    你先起来。崔谦将金币扔到他的面前:这个你收好。

    不,不,不。夷商吓得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他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的金币:这些这些都给你,都给你,只求你饶饶我的命

    他的汉话本来就说得不好,慢慢说的时候,勉强还能听清楚,这一紧张,崔谦就一句也听不懂了。不过看他那样子,崔谦也知道他是在用钱买命了。毕竟崔谦在做将军之前也是做海盗出身的,这种事情没少做。

    嘿嘿嘿崔谦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些金币:你起来,老子不收你的钱,你把钱收好,到朱崖去交易吧。崔谦挥挥手,示意那个夷商起来,夷人转着两只灰眼珠子,惊恐不已的看着崔谦等人,等他发现崔谦等人虽然长得凶恶,但是表情却和常见的海盗大有区别的时候,他才慢慢相信了通译的话,这些人虽然象海盗,但是他们不是海盗。

    去朱崖吧,等你回来的时候,这里就不会有海盗了。崔谦哈哈一笑,转身进了舱。

    谢谢,谢谢夷商感激不尽,也没有敢捡撒落在地上的金币,提起长袍,匆匆的走了。一上船,他就扯起风帆,飞一般的跑了。

    崔艳看着甲板上的金币,苦笑着摇摇头,一个个的捡起来,跟着进了舱:将军,那夷商走了,这些钱怎么办

    崔谦瞟了他一眼:给兄弟们分了。让他们好好休息,晚上再到岘港去一趟。

    崔艳眉开眼笑,抛弄着手里的金币,又有些不解的说道:两个月前刚去过岘港,怎么又去岘港

    去搞点粮食,补充点淡水,然后我们向南去。崔谦伏在海图上,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个狗屁的扶南王居然敢称霸南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去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水师。

    向南,向南到哪里

    你是不是在朱崖呆傻了崔谦有些不耐烦的喝了一声:我们现在是海盗,海盗能去哪里哪里可以抢,我们就去哪里,罗罗嗦嗦的问那么多干什么

    崔艳吓了一跳,手里的金币掉下一个,他也不敢去捡,转身就出了舱。金币在甲板上一种滚过去,发出嘎嘎的声音,一直滚到崔谦的脚下。崔谦弯下腰,捡起那枚金币,端详着上面的头像,嘴一咧:嘿嘿,既然大王这么信任我,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不把这狗屁扶南国搅个底朝天,我还叫什么催命签要做海盗,除了大王,还有谁比我更在行他仰起头,看着外面万顷碧波的大海,感慨的叹了一声:老子憋了几年,终于要出海了,不好好的闹一场,这几年的渔夫岂不是白当了

    深夜,岘港平静安谧,两个月前被袭击时打破的船已经被清理干净,尸体也被拖走了,血迹早就被海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上百艘商船停靠在港湾里,点点灯火在漆黑的夜里象星星一般闪烁着。两个林邑国士卒抱着手中的长矛,看着半山坡上灯火通明的戍堡中传出的歌舞声,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声。自从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海盗袭击之后,岘港下达了戒严的禁令,任何人不准怠慢,可是这些禁令只对普通的将士生效,对林邑国的太子区良是不起作用的。

    自从前太子区楚死在日南之后,区良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也就成了林邑国除了国王区连之外最有权势的人。他奉命看守岘港,其实是借机来勒索商人的,给他送好处的便是良民,不给送好处的便是海盗的探子,这港湾里扣留的百十艘中有一半是交不起巨额的贿赂而被扣留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越国的商人。

    越国的商人原本是最受欢迎的商人,他们不仅货物精美,价格公道,而且为人和气。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把这些林邑国的士卒当外人,他们说,林邑国原本和他们一样是大汉的人,大家说一样的话,穿一样的衣,虽然现在林邑立国,不再是大汉的林邑县了,可是他们还是愿意把这些士卒当成自己人,以比较低的价格出售货物。可是自从年头有几个商人在扶南国被杀之后,事情就起了变化,林邑国下令对越国商人课以重税,而且态度也明显变得很差,越国商人对林邑国的士卒也不再那么和善了,他们如果可能的话,尽量避免在岘港停留,实在不行,也是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可是林邑国的士卒们从他们沉默的眼神中看出了愤怒,他们总觉得这些商人不会善罢干休的。

    很快,传来了越王派出使者质问扶南王的消息,接着又传来了外交破裂,越王要发兵征讨扶南国的传言。听到这个消息,不仅林邑国的士卒觉得可笑,就连越国的商人都有些丧气。他们对扶南国的情况是了解的,对越国的情况也清楚,扶南国的兵力至少是越国的三倍以上,越国怎么可能是扶南国的对手越王和以前的大汉朝庭一样,只是嘴上说说,照顾一下面子而已,他不会真的就为了几个商人的死和扶南国开战的。

    历朝历代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商人们并不怨恨越王,越王已经对他们很好了,越国的商人地位之高是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他们愿意和越王着想越王也不是不想为他们报仇,是越国的国力不足。再说了,他们自己也不觉得死几个人就值得两国开战,真要是开战了,他们反而担心这会成为朝庭增加税收的借口。

    看着原本笑容最多的越国商人变得日渐消沉,林邑国的士卒们只能表示同情,他们位卑言轻,这样的国家大事临不到他们评论。再说了,能跟在长官后面敲诈一下富裕的越国商人也不错,以前他们虽然也能让利,可是毕竟不如抢来的便宜。

    哗哗的水声永不疲倦的响着,两个林邑国的士卒抽了抽鼻子,坐在码头上,将两只脚放在水里划动着。夜晚的海水很凉,能让人一下子精神起来,驱走浓重的睡意。

    唉,今天又捞到什么好东西没有长了一双三角眼的士卒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问同伴。同伴没有回答他,身边静悄悄的,除了海浪声,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不满的扭过头看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原本应该有同伴的地方空无一人。他愣了一下,刚要起身,忽然脚脖子一紧,水中传来一股力量,硬生生的将他拖了下去。

    海妖他吓得寒毛倒竖,举起长矛就向水中刺去。长矛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向下拽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拖到了水里,又涩又咸的海水涌进了他的嘴里,灌进了他的肺里,不过他很快就感觉不到了。一柄锋利的短刀从他的脖子上划过,结束了他的痛苦。

    在意识消散之前,他似乎看到了两个人爬上了岸,手中持着原本属于他和他的同伴的长矛,而他的同伴就在他的身边,惊恐万丈的脸近在咫尺。

    片刻之后,那两个站岗的士卒一般轻声抱怨着,一边向值勤的小屋走去。走到门口时,小屋打开了,一个光着上身的士卒一边提着裤子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们这两个家伙,每次上岗都来要迟一会,可是下岗却早得很,你以为老子好说话,就凭白占老子便宜

    那两个士卒也不吭声,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一个进了屋,一个却突然回过身,从背后捂住了他那张一直不停的嘴,紧跟着一柄短刀划过他的脖子,鲜血泉涌,所有的力气瞬间流失,他软软的转了一个圈,倒在了地上,瞪得大大的眼睛看着那两个刚下值的同伴将还在屋里没起身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的割断了脖子。

    很快,护港的铁索被人拉起,十艘战船冲破了黑暗,飞快的越过铁索,进入港口。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五十四章 兵不厌诈

    孙登和孙绍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还是第一次领教孙绍的无赖,这才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空有一肚子的学问,可是在孙绍的面前却一点也使不出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手打在行宫外等候的诸葛恪和谢景正在闲聊,见孙登气冲冲的出来,十分吃惊,刚想开口问出了什么事,孙登跳上马车,连声叫道:回驿馆回驿馆

    太子,你这是诸葛恪连忙跟着跳上车,压低了声音问道。

    孙登生了一会儿闷气,这才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诸葛恪眉头一皱:太子,你真打算和扶南谈判

    如果能通过谈判就收回日南,为什么还要打仗孙登扭过头看了一眼诸葛恪,眼神中充满了狐疑:元逊,难道你也认为应该打

    诸葛恪淡淡一笑:臣只是觉得扶南国的使者来得太巧了一些,吕使君到日南这么久,他们也没派个使者,怎么越王一到朱崖,他们的使者就到了我觉得这些蛮夷不知礼义,不狠狠的敲打一下,恐怕是不会老实的。他们到朱崖来,也许是试探的成份多一点,并不是真心讲和。

    孙登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吭声,他叫来陈时,详细的问了吕岱到交州以来的经过,这才疑惑的问道:这时间确实有些巧,可是,他们消息哪有这么灵通,越王大军刚到朱崖才几天,连吕定公都不知道,他们又如何得知也许真是巧合呢。

    臣以为不然。谢景插了一句嘴:臣以为,蛮夷未必是因为越王到了朱崖才来讲和,当然了,正如元逊所说,他们未必就是来讲和的,臣觉得可能和卫温他们有关。卫温他们到朱崖已经三个多月了,在林邑国一带闹得很凶,接连两次袭击了岘港,杀了不少人,也许是扶南国迫于他们的压力,这才到朱崖来求援。

    叔发,你觉得是打好还是和好

    谢景扫了一眼诸葛恪,抚着胡须,淡淡的笑道:臣以为,如果蛮夷是真心想和,未尝不是好事。吕定公在日南半年,死了两三千士卒,耗费了那么多粮食,现在还是徒劳无功。大军一动,千里不安啊,如果能就此收回日南,又何乐而不为呢

    诸葛恪撇了撇嘴,不置一词,可是他的表情显示了他的不屑。孙登见他们俩意见不一致,再想到自己和孙绍的意见相差也很大,不由得有些头疼。孙绍把周循的人马抢了过去,那他就只能倚靠吕岱了,可是吕岱现在处境困难,安抚九真和交阯诸郡都有问题,主动进攻日南几乎是妄想,也正是基于这个事实,他才想和扶南谈判,可是没想到孙绍发了疯,非要为了几个商人的死和扶南纠缠,还是几个犯了法本来就该死的商人。

    难道把他们从扶南抓回来再杀就有那么大的区别

    孙登想不通。

    可是眼前的困境却是如果他不同意孙绍的意见,那么他就只能自己和扶南人谈判,孙登虽然有些书生气,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武力做后盾,那谈判十有是很难成功的。

    如果能利用孙绍吓唬吓唬扶南的话,也许事情会比较顺利一点。孙登眉梢一动,忽然有了主意。

    叔发,找机会和那个扶南的使者聊一聊。

    范寻半夜酒醒过来的时候,坐在床上出了好一会神,他仔细回忆自己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可是除了美酒和佳肴之外,他是一句也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一些什么。他懊恼的直拍脑袋,决定找机会再和孙绍套套口风,探听一些虚实。可是他等了几天,再也没有见到孙绍,反而等来了卫旌。

    卫旌板着一张脸,让范寻一看就有些发慌。

    将军的好意,我家大王心领了。卫旌脸虽然难看,可是第一句话还是让范寻松了一口气:我家大王说,可以和扶南国谈判解决这次的矛盾,这是我们的条件,请贵使过目,如果可以接受,我们就按这个办,如果不能接受,那就请贵使早些回去准备开战。

    范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接过卫旌递过来的纸,先吃了一惊,这份文件上写着两种文字,每一行汉字后面都跟着一行他们使用的文字。扶南国的文字是借鉴天竺的字母文字结合本地的发音创造出来的,只有扶南的都城特牧城在使用,其他地方根本没有人用,而朱崖居然有人能使用这种文字,可见朱崖对扶南的情况非常了解,而他对朱崖的情况却还是雾里看花,这和知已知彼可相差甚远了。

    看完文书内容,范寻的吃惊随即变成了愤怒,他强压着怒火,轻轻的将纸摊在案上,笑了一声:卫大人,你们这些条件未必也太苛刻了吧几个犯法该死的商人,居然要我们赔这么多就算他们赚一辈子,恐怕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吧

    卫旌淡淡一笑:你说得不错,他们就算活着,做一辈子生意最多只能赚到这些钱的一成。

    那你们还要这么多范寻一呲牙,双手握在一起,慢慢的抱在胸前,昂起了下巴。

    另外的那些,是补偿。卫旌无动于衷,对范寻露出的敌意视而不见,他抚着胡须,从容的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家大王刚刚发布告国民书,那几个商人既然是我越国的子民,他们就享受我越人的保护,你们杀了他们,就是对我越人的藐视。你说,我越国十万大军的面子值多少钱

    范寻愣了一下,随即歪了歪嘴,将信将疑的说道:你们越国有十万大军吗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卫旌露出诧异的表情。

    范寻的眉梢不安的抖了一下。他真是不知道越国有多少大军,如果真如卫旌所说有十万之数的话,那真要考虑考虑能不能打了。扶南国如果总动员的话,应该也能凑出十万人,再加上本土优势,打胜应该没有问题,可是仅仅打胜是不行的,如果损失太大,那也是一个灾难。

    军人的面子,需要用钱买吗范寻笑笑,竭力让自己显得很镇定。

    说实话,那些将军们确实不喜欢用钱去买。卫旌不动声色的看着范寻:他们更愿意用战刀去讨回公道。不过,我有话在先,我们越人的开销是很大的,一旦出手,恐怕你们整个扶南国都赔不起。

    既然我们整个扶南国都赔不起,那你们又图什么范寻看着卫旌,嘴角露出几分讥讽:你们汉人有句话,军无利不行,明知是一场亏本的买卖,又何必非打不可再说了,我扶南也有十万大军,真要开战,你们未必就能打赢吧。卫大人,依我看,你还是回去劝劝你们大王,让他重新考虑一下这个条件,要不然的话,只怕会血本无归的。

    哈哈哈卫旌大笑,大手在纸上一拍,起身看着面露惊惧之色的范寻:我家大王心意已决,不用再考虑了,倒是你,我看你大概也做不了主,这样吧,你把这个要求带回去面呈你家大王,看他是什么意见,如果同意,那就如数交付,如果不同意,那就准备兵马,我们战场上见。贵使好自为之,说不定啊,我们还有同殿为臣的机会。

    范寻的脸色变幻,他被卫旌那种自信到爆棚的神态吓住了。这越国的君臣和他以前接触过的汉人官员相差很大,好象他们就盼着打仗似的,与他印象中汉人官员息事宁人的态度迥然不同。

    卫旌没有和他多说什么,直接给他安排了舟船,半强制的将范寻送出了朱崖,范寻想再打探一下朱崖的计划直接胎死腹中。范寻无奈,他让人费尽心机打听孙登的住处,准备再和孙绍接触一下。这一次他心想事成,孙登和他一起赶往九真。

    范寻大喜,他千方百计的和孙登套上了关系,然后和孙登同行。他很快从孙登的随行队伍中发现,这位吴国太子的卫队居然是那些头昂到天上的越国士卒,真正对孙登恭敬的只有随身的两百卫队。这个发现让范寻大喜,他知道汉人最讲排场,孙登作为吴国太子穷酸到这个地步,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根本不受宠,要么是另有隐情。在他的着意打探之下,他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孙登的两千卫队不知什么原因被孙绍扣下了,为此两人还发生了冲突。

    范寻喜出望外,汉人好内斗的天性果然名不虚传,即使是出于同宗也不例外,这仗还没打呢,吴越先发生了矛盾。在到达九真之后,他找了个机会面见孙登,再次表达了扶南国想谈判的愿望。

    孙登皱着眉头:我吴国是希望谈判的,可是我们做不了越国的主。如果越国要和你们开战,我们根本拦不住他们。你也知道的,越国大军是我吴国的数倍,我们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越国的大军再多,也不过是吴国大军的三四吧范寻佯作不知,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就算你们参战,我们扶南国也有足够的实力打败你们。我们只是觉得为了几个商人而作战,实在有些不值得。

    孙登愣了一下,打断了范寻的话:你知道越国有多少大军吗

    范寻很不解的说道:知道啊,越国有三四万人。

    三四万人孙登扑哧一声笑了:越国的水师就有四五万人,再加上步卒,至少八万人,如果再加上我吴国的交州郡兵,总兵力在十五万以上。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从内地再调大军前来,想当年孝武皇帝二十万大军伐南越,我们吴越联手,难道能二十大军都没有

    范寻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似乎被孙登的话吓住了,心里却是暗笑。吴越内斗好啊,这一诈,就把真相诈出来了。虽然不知道吴越究竟有多少大军,但是显然他们说的都是假话大话,越国的情况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吴国的大军总数大概在二十万,这是几年前就打听到的情报,孙登吹牛能调十几万人来,开玩笑,吴国的西北两个方向不要守了

    从这一点看来,越国的兵力肯定不超过八万,卫旌说有十万大军那是在唬他呢。通常来说,说大话的人都是没底气的人。范寻想到越国提出的那些条件,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想诈我你们想得也太简单了。

    范寻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表示回去一定劝扶南王认清形势,和吴国谈判,然后假模假式的商谈了一些具体的细节,以及交还日南的安排,这才匆匆而去。

    他一离开,孙登就赶往吕岱的驻地。吕岱一听说孙登到了,十分客气,他亲自出营迎接,孙登有选择的将和范寻接触的事情告诉了他,最后说,谈判是有可能,但是这前提是要能吓住扶南国,要不然的话日南肯定要不回来。秋收已经完成了,现在应该抓紧时间调集军粮,征召郡兵,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做好恶战的准备。吕岱一一应了,随即请孙登以太子的名义向合浦苍梧诸郡征发粮草和士卒。

    孙登刚刚发出征召命令,就接到了孙绍送来的消息,孙绍说,我的大军已经在发往林邑的途中,很快就能到达林邑国。林邑国兵微将寡,区连又在日南,国内空虚,一鼓可下。你如果有心要一战,那么我配合你拿下日南,如果你还打算谈判,对不起,我就先取日南了。

    孙登一接到这个消息,当时就蒙了,孙绍不是说要扶南赔钱的吗,这扶南还没给回音,怎么他就杀到林邑国来了。攻打林邑国也就罢了,怎么他还要取日南他取了日南,还能还给吴国吗,如果不还,我怎么向父王交待

    孙登立刻把吕岱等人请来商议,他们也被孙绍行动的迅速给搞得手足无措,从这个速度来看,大概他们从朱崖出发的时候,孙绍也就出发了,和范寻提条件根本就是一句空话,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谈。

    问题是,孙绍不谈可以,但逼着孙登也不能谈,这可有点逼良为娼的意思了。

    孙登气得没话说,吕岱却是火冒三丈,他是被孙绍这一招搞得最狼狈的人。如果现在不出兵攻击日南,那么他不仅没有机会戴罪立功,而且要蒙受丢失日南的罪过,总不能让孙登承担责任吧可是如果出兵攻击日南,他就断了孙登和扶南国谈判的可能,把恐吓变成了实际行动。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孙绍的消息隔了一天又到了,他已经拿下了林邑国,现在正派人急速向西卷城进发。吕岱一听,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向孙登请求出击。孙登也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了吕岱的请求,日南在区连的手里,他还有机会夺回来,到了孙绍的手里,那才叫有去无回呢。

    吕岱立刻点起五千大军,带着准备好的第一批粮草直奔比景。孙登一面派出谢景去和孙绍联络,一面由诸葛恪整顿陆续到达的郡兵,作为后备力量,随时准备支援吕岱。

    吕岱心里憋了几个月的火被孙绍这么一撩拨,爆发出了极大的能量,他不顾六十岁的高龄,率军在山林中急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现在日南郡内。区连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仅半天的功夫就丢了比景城,带着残兵败卒一路溃败。吕岱再接再励,穷追不舍,一天后再克朱吾县。

    谢景看到孙绍的时候,孙绍刚刚赶到离卢容海岸五十里的白龙岛,一看到谢景,孙绍就笑了:叔发,来得很快嘛

    谢景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上孙绍的当了,什么已经拿下林邑国,正向北攻击日南郡,全是一派胡言。

    大王,你这么做,逼得我们仓促出兵,岂不是当儿戏吗谢景明知和孙绍发火没用,可是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郁闷,不管不顾的沉下了脸。

    仓促出兵孙绍冷笑一声:我只是告诉你们我拿下了林邑国,又没要你们出兵,你自己愿意出兵关我什么事对了,你们不是要谈判的呢,怎么又改主意了

    谢景哑口无言,他们仓促出兵,是不想被孙绍占了先,可是这话怎么能说出口说起来还是孙登自己心虚,被孙绍一诈就逼上了不归路,这一打,还谈个鬼啊。

    好了,既然出兵了,那就不要犹豫了。孙绍嘿嘿一笑,你是跟着我去打林邑国呢,还是回去告诉你们太子

    谢景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我是奉太子之命来向殿下求援的。吕使君为了赶速度,只带了半个月的粮,而且九真日南之间山地纵横,又有夷人袭扰,运粮很不方便,从海里运又怕遭到海盗打劫,所以想请殿下负责清剿沿海的海盗,保我粮道畅通。

    说到海盗的时候,谢景有意无意的瞟了孙绍一眼。其实他们不是担心海盗,要担心的正是眼前这位越王。如果孙绍真的有意争夺日南郡的话,他在海上一封锁,吕岱就会粮饷不继,后续乏力,最后还要和几个月前一样退回九真。

    让我做运粮大队长啊孙绍撇撇嘴,他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行啊,谁让我是他的大兄呢,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我不帮他还有谁帮他你放心,我让人在沿途清剿海盗,保证你们粮道的畅通,对了,你们能不能支持我一点粮食

    谢景一愣:殿下缺粮吗

    缺粮孙绍不满的说道:你们吴国没本事,丢了日南,我买不到粮,怎么可能不缺粮

    谢景无奈,也不敢不答应,只得先应承下来。得到了孙绍的允诺,他立刻赶回九真。他走得太匆忙,也没细看,根本不知道就在孙绍抱怨的时候,那个无能的吴国日南太守魏平就站在孙绍的身后。

    殿下,我这脸可是丢光了,下次遇到苏将军的时候,恐怕要挨收拾。魏平苦着脸。

    你那是丢的吴国的脸,关他苏粗腿什么事孙绍理直气壮的说道:现在你是我越国的将军,不能再丢脸了,知道不我给你一个机会,带着周循去拿下林邑国,行不行

    魏平一听,顿时阴转晴,搓着手,眉开眼笑的说道:肯定行,请殿下放心,臣一定和周将军好好配合,把区连那个乱臣贼子一家杀个精光,寸草不留。

    杀杀杀,怎么做了几个太守,一开口还是一副海盗的嘴脸孙绍佯怒道。他转身叫过周循,收了笑容:伯英,我是把你要过来了,可你要是没本事,我还把你踢回吴国去,到时候不要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你是从摧锋营出来的人,知道我身边不留吃闲饭的。

    周循挺起了胸膛,朗声一笑:请殿下放心,周循一定不辱使命。顿了顿,他又说道:如果这么一件任务都无法完成,以后摧锋营的将士恐怕也不会认我做同僚了。

    知道就好。孙绍点点,又关照道:要打赢,这是我给你们定的目标,但是手段如何,作由你们自己做主,我也不给你们规定时间,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出击。记住一点,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利则进,不利则退,明白了吗

    喏。魏平和周循同声应诺,两人向孙绍行了礼,大步下了船,很快,一艘楼船八艘中型战船两艘辎重船离开了大队,全速向南驶去。

    孙鲁班趴在栏杆上,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远去的周循,眼里全是小星星,直到看不到了,才转过身来对孙尚香道:姑姑,我的夫君威风吧

    威风,不威风怎么能配得上我家大虎呢。孙尚香随口应道。

    孙鲁班吐了吐舌头,托着下巴,向往的说道:唉,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兄给飞虎营任务,我也好跟着威风威风啊。

    那可悬了。孙尚香一撇嘴,故意逗她说:我们飞虎营只出特殊任务的,这种没有难度的任务一般不需要我们出手。

    哦。孙鲁班沮丧的撅起了红嘟嘟的小嘴。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五十五章 海盗集结令

    范旃接到了区连的求救信,二话不说,带着人水陆并进,直扑西卷城。手打他亲自带领包括十头战象在内的四千步卒越过海云岭,迅速向西卷城接近。他知道,仅凭区连的力量,骚扰吕岱绰绰有余,但是一旦正面对攻,区连绝不是吕岱的对手,他那些兵在山林里是神出鬼没,可是要他们立阵而战,不如让猴子列队来得更容易一些。

    日南如果丢了,那扶南国未战先败,这仗就不好打了,就算打,也是延伸到扶南国内打,他范旃的脸面就算丢光了,以后再想在范蔓和他的儿子面前抬起头是千难万难。

    赶到卢容县的时候,范旃还没有遇到区连,他松了一口气,只要区连还没有把日南丢光,哪怕只剩下一个卢容县,他都有信心把日南夺回来,不为别的,就为他手下有十头战象,到时候只要把这十头战象一字排开,吕岱再多一倍人也只能望风而逃。区连也有战象,但是他只有两头,虽然看起来也能吓吓人,可是威力大打折扣。一想到这件事,范旃就想笑,区连的那个蠢儿子区楚也真是,不仅自己战死了,连战象都成了人家的战利品,这仗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的。

    范旃在卢容稍息,他要等候从海路来的水师,山路行走比较困难,他们只带了半个月的随身干粮,大量的粮食由海路运输。他知道最近海上不太平,有越人扮成的海盗在打劫,可是他相信,在三千水师面前,没有哪一伙海盗敢上来找麻烦。

    第一天,水师没有到,第二天,水师还是没有到。

    范旃坐不住了,水师从岘港出发,到卢容也就是一天的路程,就算有点小耽搁,两天也肯定能到了,这都三天了,水师还是连影子都没看着,那肯定是出了事。范旃立刻派人去打探消息,可是这次更古怪,打探消息的人一个也没回来,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就在范旃狐疑的时候,区连送来了消息,他被吕岱跟在屁股后面追了十几天,一溃千里,已经退到西卷城了,现在他只剩下一千残兵困守西卷,请范旃立刻赶到支援,要不然的话,他就全军覆没了。

    范旃的头顿时大了一圈,他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进逼西卷,先把西卷守住再说,至于水师,只能再派人打探了。三千水师不见了踪影,这可是骇人听闻的大事。范旃虽然身经百战,可是他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什么样的海盗有这么大的胃口。

    不过他见到了区连之后,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区连告诉他,他从吕岱手中抓到了几个俘虏,听说越王孙绍已经带着他的水师赶到林邑国了。范旃一听,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现在能猜到那三千水师到哪儿去了。

    他猜得不错,他的三千水师被孙绍包了饺子。

    范旃的水师和魏平周循鬼使神差的擦肩而过,魏平周循带着三千人直奔已经成了空巢的林邑国,顺利的击溃了留守的一千多士卒,拿下了林邑国的国都,随即宣布收复林邑,把林邑变成了越国的一个县,可谓是顺风顺水的立了第一功,连点油皮都没伤,运气好得爆棚,而范旃的水师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他们兴冲冲的赶往卢容,一头撞进了孙绍的伏击圈。开始看到海上星星点点的帆影时,他们还以为遇上了小股海盗,兴高采烈的往前赶,准备先拿海盗祭祭刀,开开胃,等他们接近之后,看到如云一船的帆影时,他们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这伙海盗似乎太多了一些,转头就想跑,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早就发现了他们踪迹的一万多震旦水师从四面包抄过来,噼里啪啦一顿海扁,这扬威南海的三千扶南水师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直接被山一般的楼船压到了海里,灌了一肚子海水被拖上来之后,全被关进了黑洞洞的船舱划船去了。

    三千多人,无一漏网,你让范旃到哪儿去打探消息。

    范旃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却没有再考虑的机会了,长驱直入的吕岱赶到了西卷城,和范旃两阵对垒,战事一触即发。范旃并不担心,吕岱虽然号称有两万大军,可是他知道吕岱最多只有六七千人,而他和区连合兵一处有五千余,还有战象助阵,有足够的实力击败吕岱,再不济,保住西卷城也是没有问题的。他担心的是林邑,既然越王的大军已经到了,又没有在日南登陆,那他们一定是去的林邑,林邑的兵力先被区连带出来一部分,又被他揩了一些油,现在已经空虚得很了,肯定没有办法对付越王。

    林邑的失守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范旃必须考虑自己的退路。越王拿下林邑之后,肯定会反过来向北攻击,他很快就要落入吴越的夹击之中,如果不想被围歼,向哪个方向突围便是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日南是南北走向的一个狭长地带,南有越,北有吴,剩下的只有东西两面。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对于已经把水师丢得精光的范旃来说,那里是死地,那他只能向西,西面是长山,但是长山到此已经并不高,而且山上树林茂密,正是他突围的好地点。

    打一仗,狠狠的挫一下吴军的锐气,然后再看形势,如果还可能,那就守住西卷,如果形势不妙,那就从长山突围,守住长山,背靠扶南国,把吴越联军挡在长山以东,也算是为国守边了。

    范旃心里还有个结,他丢了三千水师,如果不打个胜仗来弥补一下的话,范蔓绝对不会放过他,不管是从大局考虑,还是从自己的利益着眼,他都必须和吴军一战。

    何况他面对吴军还有足够的胜算。

    范旃主意已定,随即出城与吕岱对垒。

    吕岱已经知道范旃来援,他十分头疼。自己这一次仓促出击,是被孙绍逼出来的,可是也有好处,那就是区连也没有料到他会出击,结果大家都是仓促出手,区连被他一直撵着跑,连做手脚的机会也没有,看起来一路顺利,可是他心里有数,自己能打到西卷已经是意外了,再往南攻击,那就是孤军深入,而且军粮辎重都会出现问题。眼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孙登的后继援军和粮草来了之后再战。

    目前他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范旃的战象。

    吕岱并不怕扶南国的兵,这些又黑又瘦的士卒在山林里神出鬼没,是个让人很头疼的对手,但是要论攻城或者列阵而战,吕岱有足够的把握击溃他们,但是他担心那些战象。区连也有两头战象,给吕岱制造了不少麻烦,几次围住了,却又被他们突围而去。吕岱以步卒为主,步卒虽然勇猛,可是面对巨大的战象,他们没有什么有效的攻击手段,只能倚仗吴国的弓弩优势进行远程攻击。

    两头已经那么麻烦,那十几头又是什么概念久经战阵的吕岱知道,随着数量的增加,威力并不是简单的成倍增长,达到一定的数量之后,威力的变化可能是一个飞跃。十头战象一字排开进行冲锋的话,他的步卒将面对残酷的考验,很可能一个回合就会崩溃。

    这时校尉陈时提出了一个建议,暂时停止攻击,在等候吴国援军的同时,请越王来帮忙。吕岱仔细分析了利弊之后,答应了,他对陈时说,你和越王见过面,还是你去见越王吧,请他出手帮忙,无论如何要把这伙来犯的扶南人歼灭在日南范围以内,一旦被他们跑出去,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陈时二话不说,带着几个亲卫登上一艘战船,沿着海岸向南寻找越王的舰队。他得到的消息是越王已经拿下林邑国了,所以目标很明确,只要到了林邑国,就能找到越王。他确实在林邑国见到了孙绍的舰队,却不知道孙绍也是刚刚拿下林邑,以前那是坑他们的。

    这里现在不叫林邑国,而叫林邑县。孙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越国的。

    陈时笑笑:按说殿下拿下的林邑,这林邑自然是越国的,可是殿下此时这么说未免还为时过早。

    哦孙绍很有兴趣的问道:此话怎讲

    殿下,你别忘了,这林邑国原本就是我大汉的林邑县,区连称王不过才三十年,现在你收回林邑,功劳肯定是有的,但林邑是不是你越国的土地,却还是要等天子下诏才知道。陈时带着调侃的笑容看着孙绍:难道殿下心里已经没有天子了

    孙绍一愣,随即朗声大笑,他指着陈时说道:子期,好一张利口。

    陈时无奈的笑了笑:可惜,这张利口只能和殿下开开玩笑,面对扶南国的象兵,我这张利口全然没有用处。这不,我奉吕将军之命,来向殿下求援来了。

    陈时把西卷的情况说了一遍,孙绍点头,沉思了片刻道:象兵冲击力很强悍,可是他们也有一些问题,那就是速度慢,另外象兵除了利用大象的体积冲击之外,还有象背上的弓弩,你觉得他们的弓弩能比吴军的强吗在大象冲到你们的阵前这段时间内,难道你们还没有足够的把握击杀象背上的士卒

    陈时苦笑着摇摇头:不瞒殿下说,我们已经想过很多办法,殿下说的这个办法我们也用过,但是后来发现效果有限。一来大象的速度虽然不如战马,可是冲锋起来时也并不比人慢多少,我们的弓弩略占优势,然而优势有限,基本上也就是比他们多一两发而已,一发不中,我们也就在对方的反击范围以内,威力大打折扣。

    孙绍有些诧异,眼珠一转,随即又明白了。他习惯以装在船上的十石强弩来计算距离,而吴军远道而来,主要是步卒,根本没有什么十石强弩,他们的强弩指的是三石四石的蹶张弩,蹶张弩是比普通的弓射程远,大概有一百二十步到二百步之间,但是相对于七八十步的木弓来说优势并不是非常明显,穿透力也有限,对于大象这种庞然大物来说,除非一箭射中要害,否则除了激起大象的怒气之外,作用并不大。

    你要我怎么帮你孙绍问道。

    吕将军希望殿下能够出兵协助我们对付范旃,只要兵力上有足够的优势,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陈时有些紧张的看着孙绍,他知道这个越王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没好处的事不做,现在吕岱向他求援,他大概要提一些条件的,他来之前,吕岱给了他一定的权利,但是他不知道吕岱能够给的条件孙绍是不是满意。

    我有什么好处孙绍果然笑眯眯的问道。

    战利品由大王先挑。陈时谨慎的说道,吕岱的条件是战利品可以全部给孙绍,日南郡却必须归吴国,不能让孙绍染指。陈时为了留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特地把意思变更了一下。

    我如果想进入日南郡呢孙绍笑得更热情了。

    日南虽然是吴国的领域,但大王只是暂时驻军,当然没问题。

    孙绍笑了:暂时驻军啊,不是分我一部分

    陈时摇摇头,苦笑道:殿下,你新得了一个林邑县,又何必再从日南割一块按说吴越一家,日南当初也是殿下打下来的,你就是向吴王讨要日南,那也没有问题。可是,吕将军也好,我也好,都没有这个权利啊。还请殿下包涵一二。

    孙绍点点头:子期,你说得有道理,我知道了。他转过身,站在地图前想了一会,指了指西卷城西约五十里的长山说道:但是,我不赞成你们在西卷城下和范旃决战。原因有两个,第一,目前我们都没有能克制象兵的有效武器,就算我去了,象兵造成的伤亡也不小。我们可不是仅仅要面对范旃啊,我们要面对的是整个扶南国,据说扶南国有三百头战象,你们准备全部拿人命去换吗

    陈时皱着眉,没吭声,听孙绍的意思,他好象真准备把事态扩大化,可是陈时知道,孙登也好,吕岱也好,他们的目标只是收回日南,一旦日南到手,他们就不会再与扶南开战了,到时候或是谈判,或是派人守边,反正与扶南大战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扶南不顾利害,再次悍然入侵日南。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必要对孙绍说,他静静的听着孙绍的分析。

    其二,现在急着决战的应该是范旃,而不是你们。孙绍转过身说:你们的军粮不足,可是范旃的军粮同样也不足,而且他不如你们的是,你们很快就能有援军到,他没有援军。林邑已经在我的手里,而扶南国的大军要赶到西卷没有一个月是不可能的。

    陈时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这么说,范旃只是想打一仗,然后就撤

    应该是这样。孙绍笑道:他丢了水师,丢了林邑,现在又要丢了日南,不打一仗,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扶南王所以,我的意见是,你们暂时放弃西卷,转而守住长山,只要看到你们有断他后路的可能,我想范旃会跑得比你们还快。

    陈时如梦初醒,他心悦诚服的说道:殿下用兵,果然是出人意料。

    呵呵呵孙绍淡淡一笑,子期,你就不要说这些好听的话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告诉吕将军吧,他现在还不知道范旃比你们还心虚呢,万一两军开战了,损失将会非常惊人。

    陈时连连点头。正如孙绍所说,吕岱还不知道范旃的水师和辎重全部孙绍缴获了,他现在比范旃心虚,要么勉强一战,要么只能后撤,不管怎么说,他不可能有胆子去堵范旃的后路,逼范旃离开西卷城。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大王以为,去长山是吓走范旃呢,还是伏击他

    这个嘛,要看你们太子和吕将军的魄力了。孙绍不置可否,要是按我说呢,范旃到日南来走了一趟,如果不让他留下点念想,他大概不会长记性。可是你们太子喜欢仁者爱人,也许会欢送范旃离开日南也说不定。

    陈时没说话,他估计孙登很可能会这么做,但是从他的内心里,他又赞成孙绍的看法,如果让这些强盗大摇大摆的回去了,那他们就会看轻吴国,什么时候一高兴,说不定又来了。

    敢问殿下,如果想给范旃留点念想,那又当如何

    孙绍诧异的看了一眼陈时,眨了眨眼睛,露出欣赏的微笑。他握了握拳头,眼珠转了两下,这才笑道:如果你们想留下范旃,那么我建议你们悄悄的赶到长山,设下埋伏圈。大象是难对付,可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们有充裕的时间,可以给他们挖几个坑嘛。大象拙得很,一掉进坑里就完蛋了。没有了象兵助阵,那些扶南兵还不是你们嘴里的肉只要指挥得当,把这几千人全部留下也是完全可能的。哈哈,一战斩获数千扶南兵,擒获象兵十余,收回日南,你们太子和吕将军可威风啦。

    陈时微徽一笑:殿下难道就看着我们立功吗

    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能旁观孙绍走上前,拍拍陈时的肩膀,亲热的说道:你们如果有这个勇气,我可以派人协助你们守长山,另外,我还有大量的援军可以帮你们,让范旃睡不安生。

    殿下要进军日南陈时的眉梢不自然的颤了一下。

    放心,我不去日南。孙绍笑道:你们啊,就是那点小心眼。

    陈时十分尴尬,又不放心的追问道: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我正在召集附近的海盗,现在已经有三百多人,再过两天应该能有上千人。这些人都是当地人,下了海是海盗,上了山是山贼,对这一带的地形那是熟得闭上眼睛都能找到路,钻起山沟沟来不比那些扶南兵差。我把他们招集起来,向他们购募扶南兵的人头,你说他们会不会愿意干

    陈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招够损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那些海盗本来就是刀头舔血的亡命徒。他们和扶南兵正面对抗也许没机会,可是要趁夜摸两个人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个笑眯眯的越王果然是能变废为宝的行家,上千个海盗往日南郡一扔,不仅范旃头大,恐怕吕岱头也大了。

    殿下,这纵虎容易捉虎难啊。

    且孙绍一挥手,鄙夷的说道:你们还怕几百海盗你放心,我不收你们吴军的人头,另外,打完这一仗之后,我会把他们收编起来。扶南的海岸线那么长,我的人忙不过来,要扩军,要扩军啊。

    想到得意处,孙绍不禁仰面大笑。

    陈时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祸害日南就行,祸害扶南得越厉害越好。他心中有事,不再逗留,匆匆的又赶回了西卷。得到陈时的回报,吕岱只是感慨了一句越国真是有钱,然后就没有多做评价,他一面在西卷城下虚张声势,一面派陈时带着人赶到长山,准备按照孙绍的建议,给范旃的象兵多挖几个坑,给范旃长长记性。

    孙绍没有骗陈时,他在两天前就发出了海盗召集令,派人在百里以内的海岛上发出公告,现在这片海是我越国的,你们不能再这么做生意了,当然了,我越王也不会断你们的生路,要想投军的,我欢迎,还想自由的,我也不勉强,但是请你走远一点,不要在我的地盘上搞事,大家好聚好散,我还可以送点路费什么的,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合作。现在就有一个好买卖,我出钱买日南境内的扶南兵人头,一个人头五石粮,或者一匹绢,大量收购,数多价优,本王还免费提供武器和战船。

    天天为吃饭犯愁的海盗们一听,不少人都动了心,先是三三两两的来探风声,后来见越王真的提供船和武器,还免费管了两顿饭,拿回来的人头也当场兑现,他们来劲了,一面继续再接再励,一面派人回去通知同伴:

    日南人傻钱多,速来

    几天的功夫,上千海盗涌入了日南郡,开始了收割扶南兵人头的饕餮大会。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五十六章 盛宴

    秦赛静静的伏在树上,身体紧贴着粗糙潮湿的树干,四肢稳稳的抓住树枝,将自己恰到好处的隐在浓密的树叶中,一柄锋利的短刀反握在右手中,悠长的呼吸若有若无,似乎已经与天地合为一体。手打

    从清晨算起,她在这里已经埋伏了一整天,就为了猎杀几个扶南兵。

    秦赛是一个海盗,女海盗,是离林邑国海岸十几里远的一个无名小岛的海盗头子,几年前的日子过得还马虎,靠着打劫从这里经过的商人,她和兄弟们过得很滋润,可是从去年开始,日子不太好过了,先是扶南国的水师来了,他们不光打劫过往的商人,还打劫海盗。秦赛的寨子里虽然有百十个兄弟,十来条船,但是和扶南国的水师比起来,她们的实力太差了,几个回合下来,寨子被毁了,兄弟也死了十几个,只能靠着打鱼过着半饥半饱的生活。

    这次越王发出海盗集结令,她也派了一个兄弟来打听消息,听说一个扶南国的兵值五石粮,她心动了。五石粮,够一个壮汉吃两个多月,省一点的话,能吃三四个月,只要砍几个扶南兵的脑袋,今年的年就好过多了。秦赛想好了,如果战果不错的话,她准备再换几匹绢,寨子里的女人们有好久没有做过新衣服了。

    白天太危险,扶南兵们总是成群结队的走,秦赛只带了八个兄弟,她可不想把他们的性命折在这里,她要的是扶南兵的人头,不是自己人的人头。

    其实秦赛这几天收获不小,到日南来三天,她总共收获了十八个扶南兵的人头,不过,随着海盗们越来越多,扶南人也越来越小心,这生意现在很难做了,第一天她轻轻松松的割了十一个,第二天却只割到五个,而昨天一天才割了三个,今天她改变了策略,趁着早晨人的警惕性最差的时候,冒险潜到扶南人的军营附近来了,她知道,扶南人再小心,他们也要出来巡逻的,也要出来打水砍柴的。

    而这些时间都在傍晚。

    生意难做啊。秦赛一面估算着还需要多少扶南兵的人头才能过冬,一面透着茂密的树叶观察着远处的军营。她在树上已经呆了一天了,嘴唇有些发干,肚子也饿得有些难受,她的腰间就有越国人发的干粮,味道很不错,可是她舍不得吃,她想留一点带回去给年迈的阿爸。

    秦赛扭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棵树上的逢明。逢明仰面躺在树干上,双手枕在脑后,仿佛是睡着了。可是秦赛知道,他不仅没有睡着,而且一旦有风吹草动,他比任何人反应都快。

    秦赛对逢明不太了解,她只知道他是越国的斥候,是越王派来协助他们的。说起来,这件事还是秦赛主动提起的,鉴于扶南人的防备越来越严密,割人头已经成了一件难度不小的事情,为了割人头,很多海盗已经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这严重影响了海盗们的积极性。于是秦赛提了个建议,她说,海盗杀人很多时候并不要人头,他们可以利用吹箭或者弓弩之类的工具进行远程袭击,杀死一个人很容易,但是要去割人头就要冒很大的风险,能不能请越王派一个人跟着,见证他们确实杀死了扶南兵,只是因为不想冒险去割人头而已。

    越王答应了他,派出斥候做见证,逢明就是来担任这个任务的,所以今天秦赛可以利用她最擅长的吹箭来袭击扶南兵,而不一定需要近身博杀。

    咕咕咕咕

    前面传来几声鸟叫声,那是靠军营最近的兄弟们发出的警报。秦赛收起心思,凝聚目力向前看去,五十个扶南兵排成两队,从军营里走了出来。

    胆小鬼秦赛鄙夷的撇了撇嘴,以前都是十人一组的,现在被袭击怕了,改成五十人一组。她皱了皱眉,略作思索之后,发出了放弃这些人的信号,人数太多,她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五十个扶南兵小心的搜索着,向前去了,期间他们虽然也抬起头来看过,但秦赛她们藏得很好,一点破绽也没有。

    等待,耐心是他们唯一的敌人。

    在太阳落入长山之后,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树林中不久,秦赛他们等来了又一次机会,二十人一组的打柴队。背着柴堆的扶南兵一边走,一边咒骂着,精通附近一带夷语的秦赛听得分明,他们在咒骂范旃为了自己的面子,坚持留在这里,不肯尽快的退回扶南国,让他们在这里担惊受怕。

    秦赛笑了笑,发出了攻击的信号,几乎在一瞬间,她接连吹出了两只毒箭,毒箭无声无息的掠过空中,准确在钉在两个扶南兵的脖子上,那两个扶南兵伸手摸脖子的同时,就栽了下去。

    八个伙伴都会吹毒箭,不过能象秦赛这么快的只有一个,其他人最多吹出一支箭,然后便拔出刀,冲着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扑了下来。

    被一半同伴忽然莫名其妙摔倒吓得魂飞魄散的扶南兵一边叫喊着,一边扔掉了背上的柴堆,抽出腰间的刀,抖抖簌簌的对准冲上来的海盗们,秦赛面前的是一个身材比普通人高大不少的士卒,他显得非常镇静,在第一时间将背上的柴堆向秦赛甩了过来,同时拔出了刀。

    秦赛没有想到他会甩出柴堆,再想避让已经不可能了,她心一横,借着冲劲,细细的腰肢向后反折,整个人折成两节,向那个高大的扶南士卒滑了过去。扶南士卒的视线被柴堆挡住,没有发现秦赛的动作,手中的刀跟着柴堆一起从秦赛的胸前掠过,砍了个空。

    嗖秦赛口中含着的一枝毒箭迎面射到,正中那个扶南士卒的咽喉。那士卒却不管不顾,收回砍空的刀,迎面斩下。秦赛此时正停在他的腿前,避无可避,眼睁睁的看着刀落了下来。

    其他的伙伴都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看中的敌人身上,谁也没有注意身手最好的秦赛在一瞬间陷入了死地。秦赛的瞳孔瞬间放大,敌人的刀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一动不动。

    小心点逢明从那个扶南士卒的身后转了过来,伸手拉起仍以铁板桥姿势反卧在地上的秦赛,面无表情。秦赛愣了一下,这才握着逢明的手站了起来,那个扶南士卒还站在那里,但是他的头颅不见了,腔子里的血一股股的往外冒。

    多谢。秦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还过神来,转身扑向了另外一个扶南士卒。

    几息之间,二十个扶南士卒已经倒在地上,秦赛带来的人中有两个受了轻伤。

    逢明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的首级,淡淡的说道:值钱。秦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射杀一个扶南兵只能拿到一颗首级的八成,能多拿一颗首级,那就意味着多一点收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感激的看了逢明一眼,指挥手下麻利的割下了十九颗首级,带上逢明砍下的那颗,很快消失在树林之中。

    有了这二十人颗,可以休息一阵子了。想到刚才的凶险,饶是秦赛已经无数次的经历过危险,她还是心悸不已。

    经过一夜的跋涉和一个时辰的海路,秦赛在天亮的时候赶到了海边集中的地方。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巡视的越王孙绍,孙绍几乎在同时也看到了她,扫了一眼他们手上拎着的首级,孙绍笑了:收获不小啊。

    二十个,其中有一个是你的人砍下来的,不算我的。秦赛喘着气说道。

    哦,是吗孙绍转头看向逢明。逢明点点头,一声不吭。孙绍笑了:我的人只负责点数,不计功,这颗也算你的。怎么样,今天是想换粮食,还是想换绢

    我想换五匹绢,剩下的全换成粮。

    孙绍点点头,抬手示意人去办理。他抬步刚要走,逢明走到他身边,低身说了几句,孙绍听了,连连点头,向正盯着称粮的越国士卒的秦赛招了招手。

    你会说很多夷语孙绍很和气的问道。

    秦赛有些意外,她看了一眼逢明,逢明冲她点了点头,虽然面无表情,可是也看不出有什么恶意。她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是,我从小在岘港做事,与很多夷商打过交道,懂他们的话。

    你从小就做事孙绍似乎有些诧异,露出欣赏的笑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秦赛自信的笑笑,这是她最得意的技能。

    到我军中来吧,我这里缺好的通译。孙绍笑道:特别是女通译。

    秦赛皱了皱眉,有些心动,经过几天和越国的人的接触,她知道越国人的俸禄很好,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小吏,也能轻松的养活一家人。可是,她那个家也太大了,绝不是几口人,而是几十口人。

    我家里人可多,负担很重,我如果不在家秦赛吞吞吐吐的说道,眼睛却盯着孙绍,一旦孙绍露出不快的表情,她就准备换一个说法。

    是吗孙绍只是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赛:你要养活多少人

    几十个。

    几十个孙绍乐了,他被眼前这个眼神中带着戒备和希望的小女子逗乐了,他看看秦赛身后的那几个男女海盗:你们一起跟着我吧,我保证你们能养得活一百个。

    真的秦赛有些不相信。

    我是王,王者无戏言。孙绍拍拍自己的胸脯,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可以做通译,通译一年最少六百石,你一个人就可以养活三四十个,他们可以护卫,也可以做士卒,哪怕是做划船的水手,一个人养活十个也不成问题,怎么,你还有疑问

    秦赛的眼睛顿时亮了,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兄弟,他们都用兴奋的眼神看着她,她略作思索,点了点头:那你要多少人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孙绍呵呵一乐,你去问问,我那儿已经招了三百多人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儿的人我看着满意,不代表其他的人我也满意,不合格的我可不收。不过,你如果愿意让他们到林邑来定居,我也十分欢迎。经商也行,种地也行,哪怕是在岘港做个杂役,养活一家人也不成问题。

    秦赛十分满意,但是她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说要回去商量一下。做了这么多年的海盗,秦赛对什么人都有些防备,她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孙绍也不勉强,他继续去巡视,每天上午总有许多海盗在经过一夜的辛苦之后,赶到他这里来换钱换粮。而这个时候也是他挑选人手的好时候,伏击一人,再赶上一夜的路,这个时候身体的强弱一眼就能看出来。刚才那个女海盗虽然有些气短,步子也有些沉重,但是却不散乱,可见是个很强悍的人,与她表现上的秀气并不相衬。

    这样的人才是最有用的,更何况她还精通各种夷语。孙绍这次出海,越发的感到这样的人才难得,在他的手下现在只有两个人精通各种夷语,一个是专门负责做生意的程钧,一个是负责军中通译的皮罗,这两人都忙得四脚朝天,他正再找一些人来帮他们分担呢。

    朝阳从海面上升了起来,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昨天一夜收获颇丰,近千海盗出手,足足杀死了三百多扶南士卒,这其中大部分是被远程击杀的,这些海盗抽冷子下黑手的本事果然不是盖的,一旦解脱了要首级的限制,他们的战绩直接飘红了。

    大王,三天下来,范旃的扶南兵已经被掉近两成了。敖雷笑眯眯的看着地上的头颅,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兴奋得有些不知所以:大王,你这招太高明了,我想范旃现在一定要疯了。

    老天要他灭亡,必先让他疯狂。孙绍撇撇嘴:他在踏入日南的那一天起,就已经疯了。

    那也是。敖雷连连点头,见孙绍停住了脚步,抬起手对远处叫道:阿虎,把椅子搬过来。

    唉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应了一声,搬着一张沉重的椅子飞奔过来,熟练的把椅子往孙绍背后一放,顺手用袖子抹了一下,嗡声嗡气的说道:大王坐。

    阿虎,这几天力气又见涨啊。孙绍看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大王教的办法好。阿虎咧着大嘴,憨厚的笑了起来。阿虎大名涂虎,原是山越的一个酋长之子,老爹被叔叔砍了,老娘被叔叔霸占了,他逃出寨子,流落到钱唐,只会打架,不会手艺,在钱唐惹了不少事,属于那种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后来不知道受了谁的点拨投军了,结果体检的时候正好被孙绍看到了,觉得这小子体大力不亏,手脚又灵活,便收到身边做了个郎中。经过孙绍几个月的调教,这个原本力气就不小的家伙现在提着几十斤重的檀香木椅子跟玩儿似的。

    好,什么时候能把敖雷给揍了,我给你娶媳妇。孙绍笑道。

    唉涂虎看看敖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敖雷瞪了他一眼,反了你了,还不去拿点茶来,大王都渴了。

    涂虎脸一塌,低着头,一溜烟的跑了。他刚走远,敖雷就央求道:大王,你可不能再这么说了,这小子天生神力,人又傻,练死来不知道累,我已经不是他对手了,他出手又不知轻重,万一把我打残了怎么办我阿妈要是看到我残废了,那不得哭死

    对了,你阿妈什么时候到孙绍忽然想起来,转过身看着敖雷。他听敖雷说过,他阿妈是林邑国的公主,可是拿下林邑之后,他查了一下,区连并没有什么女儿被人抢走的,再问敖雷,敖雷也说不清,于是孙绍让他把一家人全搬到林邑再说,人已经派出去了,可是还没到。

    快了,快了。敖雷满脸的幸福。

    看把你乐得。孙绍撇了撇嘴,却是十分欣慰,敖雷虽然粗野,却是个很孝顺的汉子,不仅怕老婆,更怕老妈,这种人真是稀有啊。看到敖雷这副样子,孙绍不由得想起大桥,他这次满足了大桥的心愿,把小桥一家全带到了朱崖,又把周循从孙登那里抢了过来,给他立功的机会,周循这次和魏平一起轻松的拿下了林邑,立了首功,整个人也变得开朗起来,和孙鲁班的夫妻关系中也渐渐趋于平衡,这让他十分高兴。只是他还不能做到让大桥满意,在对待周玉的事情上,他一直没有松口,他知道大桥的心思,可是他觉得这非常不好,可是怎么对大桥说才好呢

    愁啊,孙绍捏了捏眉心,非常小资的叹了口气。

    呯范旃一脚踢飞了眼前的漆木案,暴跳如雷。短短三天时间,七百五十一名士卒在营外被人袭杀,昨天晚上更离谱,居然有两个士卒在营里被人杀死了,杀他们的凶器现在就摆在范旃的面前,是两枚一尺长的短箭。范旃对这种短箭并不陌生,别看这箭只是一截竹片磨尖而已,并没有金属箭矢,可是这种箭头上涂了毒药,基本上是见血就死。这种毒箭的射程很近,最多只有十步远,敌人能逼近到营盘十步以内攻击营里的士卒,这也太猖狂了。

    范旃还不知道孙绍的海盗集结令,他的斥候根本派不出去,离营一里基本就失踪了,他现在已经成了瞎子聋子,所能探知的范围仅在军营以内,但是从能让人扮海盗袭击林邑国的作风来看,范旃相信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只有那个越王干得出来。汉人的官儿他知道,一般都喜欢用堂堂之阵,不屑于这种下三滥的暗杀,这种战术通常是他们用来对付汉人的,可不曾想,这次汉人给他玩了个大的。

    让范旃想不明白的是,越王手下哪来的这些人,他们就算是精通暗杀之术,可是怎么可能对日南的地形这么熟悉从这个角度看,似乎又象是吴国人干的,他们军中应该熟悉日南地形的斥候,来搞暗杀倒是合适,但是他们哪来这么多的斥候

    范旃百思不得其解,郁闷得快内分泌失调了。他要和吕岱决战,可是吕岱胆小如鼠,根本不出营,他想强攻,吕岱就用强弩密集射击,专挑那些象兵背上的长矛手和弓手射击。吕岱还在寨前挖了一道深沟,深得连大象掉进去都爬不上来,搞得范旃头疼不已。眼看着军粮快要见底了,没想到又冒出来这么一件事。

    范旃发了一通火,最后无力的倒在榻上,长吁短叹,这仗还怎么打啊,一个对手躲在营里扮乌龟,怎么也不肯出来,另一个对手更好,连影子都看不着,就在暗中下口,一口就是一块肉,四天七百人,再被他搞几天,我还打不打了可是,总不能缩在营里不出去啊

    范旃愁眉苦脸的想了好半天,最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是打不赢这场仗了,再拖下去,除非能从吴军那里抢到粮食,否则他要饿着肚子回扶南。撤,趁着吴军不敢出营的时候,悄悄的撤,只要一夜的时候,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到了长山了。

    范旃打定了主意,连区连都没有通知,吩咐手下做好准备。他手下的将士们早就担惊受怕得不想打了,一听说要撤了,一个个开心得和过年似的。天色一黑,范旃假模假式的进城和区连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的战法,从城里一回来,就拔营起程,连带着从林邑国拐来的士卒,向着长山方向急行。归心似箭,这支狼狈的扶南军恨不得扔掉速度缓慢的象兵赶紧回家,可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驱赶着战象连夜赶路,只在黎明的时候休息了一个时辰,第二天下午,他们赶到了长山。

    一看到长山,他们就象是看到了家乡,一个个不顾疲劳,兴奋的向山上走去。穿过茂密的树林,眼看着就能看到扶南国的国土,范旃心烦的叹了一口气,回是回来了,可是怎么面对扶南王范蔓的质问呢这仗可打得丢人啊。

    就在范旃犯愁的时候,忽然前面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一阵烟尘冲天而起,走在最前面的一头战象连同它背上的士卒转眼之间就消失了踪影。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五十七章 锋芒毕露

    正在埋头前进的队伍顿时大乱,后面的人惊恐的看着地上忽然出现的一个大坑,看着那头象在里面挣扎嘶吼,发出凄厉的嚎叫,前面的人却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远处的人看不到这里的情况,对停下来不走的同伴十分不满,怒声大骂。手打

    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树林里近千具蹶张弩露出了狰狞的面孔,猛的一声鼓响,将嘈杂的叫骂声全部压了下去,已经瞄准了半天的弩手们冲着如没头苍蝇般的扶南士卒射出了致命的箭雨。

    缓慢移动的队伍成了绝佳的瞄准靶子,弩手们轻松的扣动弩机,长箭呼啸而出,从或古老或年轻的树干和茂盛的枝叶之间飞过,准确的扎入一个个扶南兵的身体里,犀利的箭风带动树叶翩翩起舞。扶南兵大部分都穿着简单的皮甲,在铁制的箭头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长箭入体,血花迸现,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兴奋的归乡之旅转眼就成了死亡之路。

    受到最大关注的自然是战象背上的那些士卒,一千多具弩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是照顾他们的,第一通鼓刚刚敲了几下,十头战象就失去了控制,它们嘶吼着,胡乱踩踏着旁边的士卒,沉重的蹄子将一个个扶南士卒踩得筋骨断裂,血肉模糊,更将企图就地组成小阵进行反击的扶南士卒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范旃坐在象背上,惊恐的眼睛瞪得溜圆,却已经失去了神彩,嘴巴张得老大,却没有声音喊出来,在第一时间内,他就遭到了致命的打击,十几支弩箭同时射中了他。虽然他身上穿着鳄鱼皮的甲胄,但是两只穿喉而过的弩箭还是毫不留情的夺走了他的性命。

    范旃死了,死得非常不甘心,他从来没有想过汉人敢在他的归路上设置埋伏,他为他的自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汉人变了,然而,他却不能把这个用生命换来的经验传达到扶南王,他的首级送到扶南王面前的时候,还保持着惊愕的表情,看得扶南王范蔓一阵阵的发冷。

    随着范旃首级而来的,还有一张字迹很工整的字条,上面是汉字,范蔓的汉学水平不错,认出了这几个字。字写得很温润,但是意思很嚣张。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后面落着款:大汉吴太子孙登敬告扶南王。

    范蔓目眦尽裂,范旃不仅是他的大将,还是他的外甥,现在不仅七千大军无一生还,还被人斩了首级,这个仇结大了,原本他还在考虑是不是要和吴国和谈,先专心对付越国再说,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他必须同时面对吴越。

    集结大军,再攻日南范蔓须发贲张,抓起那张纸撕得粉碎,厉声大吼:砍下这个狗屁太子的人头,为范旃报仇

    很快,几个信使飞奔出了特牧城,或骑马,或乘船,奔向四面八方。

    其实范蔓冤枉了孙登,那场仗不是他打的,那张纸条也不是他写的,这全是诸葛恪的功劳。诸葛恪很热心,他没等所有的援兵赶到,就带着一批粮草上了路,趁着海路赶到西卷城的时候,陈时刚好从林邑回来。一听陈时转述的意见,诸葛恪就表示赞同,于是吕岱就拨给他两千人,连带着他带来的两千郡兵赶到长山设伏,为了能把范旃一网打尽,诸葛恪费尽了心机,在最短的时间内走遍了附近的几个山头,在范旃可能经过的地方都挖了坑。他带来的那些郡兵打仗可能还有些手生,但是挖坑却是行家里手,他们群策群力,揣摩战象受惊后可能出现的情况,最后想出了连环梅花坑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主意,让诸葛恪都拍案叫绝。

    结果十头战象无一幸免,除了两头战象被当场射死之外,其余八头战象全部掉入坑中,麻烦的是后来为了把这些战象从坑里弄出来可费了吃奶的劲。

    孙登对这个战果很满意,不管怎么说,诸葛恪出山第一战就给他长了脸,当场击杀一千多人,生擒三千余人以及八头战象的战绩是辉煌的,孙登唯一感到不安的是,诸葛恪以他的名义写的那句话是不是太过了,解气是解气,万一激怒了扶南王,他起大兵来攻,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诸葛恪对此的答复是,有两个理由必须这么做:第一,扶南王悍然入侵日南,如果不打击一下他的气焰,他会更不把吴国放在眼里,这些蛮夷知道什么仁义不把他打痛了,他是不会听你讲仁义的。第二,越王为了几个商人都能出兵攻击扶南,事情搞得这么大,我们如果不展示一下雷霆手段,那以后吴国还想和越国平起平坐吗谁会把吴国放在眼里大概就连范蔓都会小瞧吴国,所以,必须让他知道,不仅是越国不能惹,吴国也不能惹,换句话说,汉人都不能惹。

    孙登虽然不同意诸葛恪的解释,但是事以至此,反正也收不回来了,现在的任务是解决西卷城里的区连,这个已经没有了林邑国的林邑王还不知道情况呢。孙登把这个机会留给了吕岱,让他把八头战象往城外一赶,区连顿时知道大势已去,愤而在城头自杀,结束了自己辉煌而悲剧的一生。

    西卷城开城投降,日南郡收复,孙登立刻派出六百里加急向建邺汇报,同时做好迎战准备,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接下来大战不可避免。为了避免孤军作战,孙登派诸葛恪赶到林邑去见孙绍,希望大家统一行动。

    孙绍一见春风得意的诸葛恪就笑了:元逊,坑挖得好啊。

    诸葛恪谦虚的说道:都是殿下指导有方。

    然后两人没心没肺的相视大笑。

    笑了一阵后,两人入座,孙绍请他喝茶,诸葛恪喝了一口,顿时苦起了脸,他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道:殿下,此为何物,如此苦涩

    西夷称这东西为力量之源,据说喝了这个,能让你精力旺盛。孙绍调弄着杯中后世称之为咖啡的东西,带着平静的微笑:一开始不是很习惯,但慢慢的也许会喜欢。

    是吗诸葛恪看着被他呷了一口的力量之源,皱了皱眉头:我觉得还是茶好喝一些。

    元逊,你还不到二十岁,就不能接受新事物了孙绍嘴角一挑,笑了一声:你以后要见到的新奇事物还多着呢,不能和那些老学究一样,总把眼光局限在自己熟悉的那一块。他放下汤匙,端起杯子呷了一大口,咂着嘴品了品,又道:好奇心是人探索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武器,我见你有勇气,敢作敢当,才请你尝尝,没想到你却不喜欢。

    诸葛恪听了这话,立刻觉得不喝这杯苦得象药一样的东西便有些对不起越王的赏识,他大无畏的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强作镇静的品了品,最后吐出一个字:苦

    孙绍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元逊,子高派你来,不会就是跟我说笑吧孙绍笑了一阵,收起笑容道:你们收复了日南,任务也完成了,他怎么没有回去见好就收岂不是更好

    诸葛恪低下头沉思了片刻,孙登是流露过这样的想法,可是被他劝住了。现在离开,对孙登来说当然是好的,功成身退,以后再有什么事也与他无关。可是诸葛恪却看到了战机,范蔓如果咽不下这口气,日南必然有一场大战,这样的机会在吴国来说是非常少见的,他刚刚尝到甜头,怎么肯这个时候离开日南,所以他用各种理由把孙登劝住了。

    但是把孙登留在日南是很危险的,诸葛恪知道,仅凭他和吕岱手中的力量,要对付扶南国的大军并不是一件易事,这也是他主动来和孙绍会面的原因,他需要孙绍的帮助。

    殿下,和扶南的战斗刚刚开始,范旃的七千大军一半丧于殿下之手,一半丧于我吴军之手,对范蔓来说,这不过是个警告。诸葛恪斟字酌句的说道:但是范蔓蛮夷之人,他未必能领会我吴越的一片好意。据说他通晓我大汉的情况,但是他大概没有读过太史公书,未必比夜郎王明智,要与我等一较高下也是有可能的。殿下倾国而来,不可不防。

    孙绍一直不说话,只是听诸葛恪说,自己慢条斯理的喝着咖啡。总的来说,他虽然觉得诸葛恪不象他老爹诸葛瑾生的,和他那个过继给叔叔的弟弟诸葛乔也不怎么象,聪明得有些过头,但这个年轻人进取心强烈,倒是比孙登那个书呆子更对他的胃口。

    要和扶南国全面开战,能多拉一个盟友当然是好的,有吴国在陆地牵制,他在海上进行攻击,当然要比由他一个人对付比较好。诸葛恪有这个心思,正中孙绍下怀,他用诈逼得孙登出兵,无法和范蔓谈判,不就这个目的吗

    诸葛恪见孙绍不说话,明知他在等他开条件,却没有太多的选择。孙绍的军队是水师,在海上他占据上风,已经创造了轻易的全歼对方三千水师的辉煌战绩那三千多扶南水师到现在还在舱里当苦力呢他可以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吴国则不然,这次能打赢,完全是因为早有准备,而范旃又十分配合,居然什么防备也没有,一头就撞进了伏击圈诸葛恪到现在还有些疑惑,按说范旃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怎么会那么大意他不知道,范旃已经被孙绍的猎头大会搞得筋疲力尽,精神恍惚了,这才懵懵懂懂的闯进了他的伏击圈,当然了,这和范旃心理惯势也有关系,谁会想到汉人会要全歼他啊,这也不太仁义了。

    这次能打赢,主要是我们很好的克制了对方的战象,林中逼仄,战象仓促遇袭,我们在第一次打击就把范旃和那十头战象上的士卒当作攻击目标,可以说扶南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而首功就是那些坑,那些坑从选址到掩饰,花了我们大量的精力。诸葛恪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的说道:以后两军对垒,对方是不可能给我们这么充裕的时间去挖坑的,我们必须要找到在两军对垒之间对付战象的好办法,要不然的话,这还将是我们的噩梦。

    元逊,胜而不骄,你的心境修养不简单啊。孙绍长叹一声,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吴国有你,如果能合作,那是一个好盟友,如果不能合作,你就是我的劲敌。我是否应该考虑考虑,要不要该防患于未然了。

    诸葛恪面皮一紧,下意识的打量着孙绍,孙绍表情严肃,看起来不象是说笑话,倒象是真在考虑这个问题。诸葛恪再聪明,毕竟刚刚二十岁,再加上熟读历史上那些因为聪明外露而遭人忌恨的事情,他不免联想到了自己身上,一时有些紧张起来。

    孙绍一语不发的看着诸葛恪,直看得诸葛恪坐立不安,这才突然嗤的一声笑了,这一笑,如同春风破冰,把诸葛恪心里越来越沉重的乌云一下子吹得云开日见。诸葛恪笑道:殿下说笑了,殿下自己用兵如神,帐下更多能将,别的不说,周伯英乃大都督之子,用兵能力就不在我之下,如果真有一天吴国要对阵的话,恐怕不用殿下出战,他就能让我无计可施。

    孙绍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老气横秋的指着诸葛恪说道:元逊,你这嘴皮子够利索啊,不仅要给自己解困,还要替周伯英出一把力。我手下除了周伯英难道就找不到你的对手了小竖子,似抑实傲啊。

    诸葛恪脸一红,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没有瞒过孙绍。

    不过,你放心,且不说我从头至尾就没有和吴国对阵沙场的想法,就算有,我也不会做这种小人,我倒宁愿与你用堂堂之阵较量一下。孙绍感慨的说道:你不知道,找一个知心的朋友固然不易,找一个相衬的对手却更加困难。孟德公云长公老矣,天下英雄,在你我尔。元逊,我们现在是知心的朋友,就算以后会成为对手,也是惺惺相惜的对手,我纵有千般诡计,也不会用在你身上的。当然了,我希望我们一直能做朋友,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故意冷落你了。

    诸葛恪感激莫名,正如孙绍所说,从他们认识一开始,孙绍就有意无意的在折磨他,一方面磨炼了他的心性,另一方面也让他在孙权的心目中成为一个和孙绍挂不上钩的忠臣,现在孙绍以越王之尊,挥阖天下的成就,给他这么高的评价,怎么能让他不把孙绍引为知已

    殿下,恪不才,岂敢与殿下对阵。诸葛恪躬身一拜:恪愿与殿下共力,击破扶南,扬我大汉之威于万里之外。

    很好。孙绍点点头:魏有曹子文,吴有诸葛元逊,都是年青一辈中的英雄,不知道蜀国会出什么样的人能与你们争锋,我真是期待啊。他顿了顿,又道:扶南都城特牧城离日南较远,范蔓就是集结大军,要赶到日南来也不是一件易事,而且大兵一动,旷日持久,消耗必然很大,他如果仅用自己的兵,那就要防备属国作乱,兵力就要分散,如果征集属国的兵,又必然不能长久,否则人心浮动,他将不战自溃。我个人觉得,他应该会寻求速战速决,依仗战象的强横撕开你们的防线,直接击溃你们的大军。眼下之计有二,一,你们固守西卷城,攻城守城,那是我中原人的拿手好戏,扶南人如果攻城,纵使有战象助阵,也只能顿兵于坚城之下,你们只要守住城,就可不战而胜。

    诸葛恪沉思片刻,却摇摇头,表示不赞成。孙绍鼓励的看着他,诸葛恪这才说道:困守西卷,城外必遭其屠戮,百姓不宁,一年无成,明年必须陷入饥馑之中,日南虽然未破,却与残破无异,而且任由扶南王长驱直入,必然影响士气,对守城也不利。再说了,这次范旃入侵扶南被我们全歼了,那扶南王进入扶南,我们至少也要重创他才行,但是,我们没有那个实力。

    那么,我还有另一个办法。孙绍一点也不动气,相反显得很高兴,诸葛恪考虑得已经周全,说明他已经有打算了。他接着说自己的打算: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于长山设防。这样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影响日南的耕种,至少粮食这一块是有保障的。日南天热地熟,一年三季稻,足以供应大军。而且,孙绍嘴角一挑,露出一丝坏笑:大军激战于长山之上,战场是你们选择的,你们就可以从容的挖坑了。

    诸葛恪笑了笑,还是有些担心:长山虽然有密林,但是没有关障,我也注意过了,长山一来并不高大,二来两边波势平缓,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阻击场所,如果是仅仅伏击一下,那还是可以的,长期作为防守的阵地,则显得地利不足。且长山南北近百里,我们本来就兵力不足,防不胜防。

    孙绍眼珠一转,略作思索,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诸葛恪拱手施了一礼:恪有一管之见,想与殿下参详。

    元逊直言无妨。

    殿下所长在水师,我军所长在陆战,只是人数太少,所以捉襟见肘。郡兵还在征集,太子也已经向大王发出求援,如果大王允肯的话,可能会调桂阳一带的大军入交州参战,但是一来这还不能确定,二来时间也赶不及,再加上长途跋涉,辎重运输困难。恪斗胆,想请殿下协助,一是帮我军运粮运兵,二是想请殿下派人协助我们驻守长山,有了殿下的帮助,我们就能把扶南王拖在长山,到时候殿下再以水师袭扰沿海,让他首尾难顾,疲于奔命,不出三月,扶南必疲,我吴越必胜,不由得他不停战和谈。

    要我派人协助你们作战孙绍的笑容变得有些怪异: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子高的主意先前要我派兵进入日南,你们可是不情不愿的啊。

    诸葛恪笑了笑:是我的主意,我在来的路上反复权衡之后,觉得眼下我们吴越还是应该并肩用战,统一调度,才有可能挡住扶南王的报复,保护战果。这个主意还没来得及向太子言明,便不揣妄陋,先请教于殿下,如果殿下觉得可用,我回去禀明太子,太子贤明,我想他能看清形势的。

    孙绍暗笑了一声,诸葛恪果然有当权臣的资质,居然未经孙登同意,自作主张的和自己谈合作的事情,这个胆子够大的。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运兵运粮,这都没有问题,我派一些商船过去就可以,这沿途的零星海盗想来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打军粮的主意。至于派兵合作一事,我可以应承你,只要子高不反对,我可以派一万人过去帮人守长山,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一万人的粮草军械的供应要由你们负责了。

    诸葛恪淡淡一笑,殿下,一万人太多了,五千足矣。

    孙绍扭过头看着他:你确信

    诸葛恪郑重的点点头:确信殿下兵精将勇,以一当十,有五千兵足以当五万之用。

    孙绍嗤之以鼻,诸葛恪说得一本正经,其实他打的还是小算盘。越国的军队如果真有一万之数,只怕战场的主导权就不在吴而在越了,诸葛恪不愿意受制于人,所以要数量压到最少,他最大的目的可能还是造成吴越一体的印象,让扶南王有所顾忌,然后再用这五千人牵制他,到时候让他送钱送粮,不能方便的抽身事外。

    小小年纪,算度还真是精,这个人就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经过这一次的磨炼,已经露出了他的锋芒。

    五千行孙绍沉思片刻,肯定的点点头:原则上我同意你的建议,但是具体细节,你最好还是和子高商量一下再定。元逊,不是我倚老卖老,要提醒你几句。子高虽然宽仁,但是我那叔叔可是个防备之心甚重的人。你是一柄新发硎的利剑,利则利矣,却还欠些老成,不要好心办成了坏事。他笑了笑,意味深长的拍拍诸葛恪的肩膀:我可不想这么好的朋友和对手刚刚展露应有的光芒,就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藏之宝匣。

    诸葛恪感激不尽,躬身致意。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五十八章 老将出招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君必有其臣,孙绍在林邑搞海盗集结令的时候,崔谦也在大搞海盗狂欢节,他重新打出南海之王的旗号,向附近的海盗们发出号召,大伙儿都来吧,我们一起去搞扶南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有人的出人,有力的出力,一起找范蔓这老东西的麻烦去。手打

    卫温和诸葛直对崔谦不打越国左将军的旗号,反而要打出南海之王的旗号很不解,甚至有些担心,万一以后大王知道了,也许会降罪崔谦却不以为然,他对卫温和诸葛直说,大王是个心有天下的人,他知道我崔谦不是那种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说要因地制宜,我说我是越国的左将军,那些海盗们哪知道左将军是什么东西他们连越王可能都不清楚,你知道这一片海有多少王吗而我老崔南海之王的名头可不是盖的,当年要不是被大王挖了个坑,俺老崔现在还是南海一霸呢。

    说到伤心处,崔谦装模作样的抹了把辛酸的泪。崔艳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你当年是南海之王不假,可是除了名头好听之外,不论是实力还是享受的生活,哪个能和现在比你知足吧

    崔谦闹了个大红脸,晦气的骂了一句,家贼难防,当初就是你小子不长进,被大王抄了老窝,我才被逼与大王死拼的,要不然怎么会败崔艳嘴一撇,我那是弃暗投明,要不然哪有你们今天。

    诸葛直和卫温不知道这两人说的是真是假,他们为了保险起见,给孙绍写了奏章,把崔谦的方案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孙绍,免得以后出了事,他们跟着倒霉。

    崔谦也不计较,他继续大张旗鼓的召集人马,三个月内,两千多海盗来投。崔谦告诉他们,老子就是催命签,现在是越国的左将军,不要说这一片海,普天下的海,都是我越国的地盘,这是大汉天子亲口封的崔谦知道,这些海盗可能不知道越王是哪根葱,但对立国四百年的大汉还是有所耳闻的你们要识相,现在就跟着老子混,一起去找范蔓的麻烦,要是不识相,老子现在先去灭了你们。

    崔谦说完之后,把他们带来的三艘楼船和五十多艘中型战舰在海上一横,然后把从范长那儿缴获来的战船往外一摆,愿意跟着老子混的,这些扶南的战船就是你们的了,不愿意的,现在回去就收拾行李,是逃是战,随你们挑。

    海盗们被崔谦的蛮横吓住了,一来南海之王的名头不是盖的,就算没见过真人多少也听过一点,二来崔谦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强悍,他们一般都是三五十人的船,打家劫舍,对付商船那是绰绰有余,可是遇到扶南国的战船,他们就只能望风远遁了,可是现在他们发现,在崔谦的面前,扶南国的战船也只是小角色,那能装一两千人的楼船才是巨无霸。

    你看过这么大的船吗一个海盗问旁边的同伙。

    没有,那个海盗头摇头口水横飞,没办法,自从看了一眼崔谦的座船之后,他的嘴就没合拢过。

    海盗们过的是刀头舔血的亡命日子,他们不知道什么以德服人,他们信奉强者为王的自然法则,谁有实力,谁就是老大。他们掂量掂量自己的腕子,好象和崔谦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争雄的心先淡了几分,再看看扶南国的那些战船,一起去发财的心顿时占了上风。有好处不占是王八蛋,他们未必知道这句话,但是对其中的精髓却是领悟得非常深的。

    除了少数把自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海盗悄悄的离开之外,大部分海盗都留下来,愿意和崔谦一起发财。崔谦随即按他们原来的实力大小给他们封了官,三百人以上的做军司马,百人以上的做军侯,只有几十人的,一律封为百人将。然后崔谦命令他们奔袭附近的港口村落,他率大军在后坐镇,海盗们一窝蜂的在前,遇到小股的反抗,海盗们一哄而上,遇到正规的扶南水师,就由后面的崔谦对付。

    海盗们以前不敢靠近扶南国,那是因为实力不如范蔓,他们遇到范蔓的水师只有逃命的份,而不是他们和范蔓的交情好抑或是慈悲为怀,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崔谦这个大海盗撑腰,特别是亲眼看到一两次崔谦三下五除二的将几艘扶南水师的战船打翻之后,他们的信心一下子高涨起来,开始只是冲击海岸,打劫一下村庄和港口,后来胆子大了,直接攻击起县城来了,最后胆子大到居然在特牧城五十里外开始抢劫。他们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把负责这一带海疆的范长搞得焦头烂额。

    是可忍,孰不可忍正在火头上的范蔓不可抑制的爆发了,他召集众将议事,几员得力干将都到了,长子范金生次子范长大将范寻,范钧等十几人齐聚特牧城。

    你先把情况说说。范蔓沉着脸,让范长先说情况。范长脸一红,把最近海盗横行的情况一说,最后强调说,这些海盗不可怕,他们背后的越国水师才可怕,据抓到的海盗俘虏说,崔谦有和山一样高大的战船,一船能装几千人,在海上快得象飞一样,根本无法抵抗,所以,几次小遭遇他们都吃了亏。

    范长的话音一落,范金生就毫不掩饰的嗤了一声:山一样的船能装几千人这样的鬼话你也信不会是你打了败仗,借俘虏的嘴来掩饰吧我扶南水师从老王开始,在这一片海上纵横了上百年,什么时候遇到过比我们还大的船

    范金生是长子,他这一开口指责范长,直接把范长当成了无能的代名词,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范蔓就他们两个儿子,两个人手下都有很强的实力,而且范蔓已经六十多了,一直没有指定谁是太子,这个时候谁的能力强就非常重要。范金生一直负责扶南西北部的海域,而范长负责扶南南部的海域,南海海域的油水比西北部海域列肥厚,范金生对这个安排一直心怀不满,这次抓住机会,岂有不好好讽刺一番的道理。

    范长很恼火,但是,他不得不说,范金生的话虽然难听,却基本也是实情。从老王也就是扶南国的开国君主混填从摸跌国乘船来到扶南,击败了当时的女王柳叶,成为扶南之王开始,扶南国的战船一直就是很先进的,范蔓成了扶南大将之后,又吸引了来往的汉夷商船的长处,主持建造了能载百人的战船之后,扶南国的海上实力就是首屈一指的,他们能够雄霸涨海南海几十年,可不是靠吹出来的,那是凭实力打出来的。

    现在范长突然说入侵的越国水师有山一般的大船,能装几千人,还能行走如飞,谁信别说范金生不信,就连范长自己都有些怀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亲眼看到这种山一般的大船,他遇到的全是驾着被越国水师缴获的扶南水师战船的海盗。这些海盗游斗技术非常高明,再有了和扶南国水师一样的战船,他们可是如虎添翼,仅仅是他们,就已经够范长头疼的了。

    然而范长绝不能就这么认输,他冷笑一声:大兄,你别忘了,范旃的三千水师可是全军覆没的。

    全军覆没范金生不屑一顾:他是怎么全军覆没,又有谁知道不过,他四千步卒,十头战象在长山被吴军一口吃掉,想来三千水师被越军吃掉,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范长哑口无言。范旃虽然不是他们的兄弟,但是他深得大王范蔓的信任,他一直负责扶南国东面与日南林邑交界的地方,也算是扶南国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曾经是范长兄弟俩共同防备的对象,没想到这次七千人马一个也没逃回来,可谓是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最后一次载沟里就没爬上来。

    范长涨红了脸,抗声道:范旃在时,你可没这么说他无能过,他战败了,你就这么诬蔑他小心以后他变成鬼来找你。越国水师的战船究竟有多大,就算范旃已经无法告诉我们了,可是范寻却是去过越国的,他肯定见过。范寻,你说说,越国水师究竟有没有山一样大的战船

    范寻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在朱崖呆了几天,可是那几天都沉醉在孙绍的热情招待中,一直没有机会去查探越国水师的实力,后来谈崩了,又直接被卫旌轰出了朱崖,只在路上和孙登打听了一下,但孙登当时明显有恐吓他的意思,说的话也只是半真半假,现在范长要他说,他怎么说

    这个从我了解的情况看,越国水师的力量确实很强大。范寻小心的挑着字眼,以免让人发现问题:说是和山一样大,那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是要说有比我们大的战船,应该是有可能的。

    范长和范金生都不满意的哼了一声,范寻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转向一直不吭声的范蔓道:大王,我们扶南的实力大家都是清楚的,越国也是清楚的,他们敢千里迢迢的来挑衅,当然不会是一时冲动。大王,别的不说,每年从顿逊经过的各国船只上千艘,最大的船是哪一国的

    范蔓眼神一闪,默默的点了点头。正如范寻所说,他虽然不相信说有什么山一样大,能装几千人的大船,但是他看到的商船中,汉朝的商船无疑是体积最大,质量最好的。商船虽然不是战船,但是他同样能代表一个国家的造船实力,有这样的商船,那么能造出强大的战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范旃那三千水师悄无声息的就失踪了,也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三千水师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当年他凭着三千水师已经能横扫涨海,而现在越国水师居然能一口吞下他的三千水师,那越国水师究竟有多强悍

    范蔓为这个猜想感到头疼,因此也对范寻十分不爽,派他到朱崖去就是为了打探的实力,结果他去了几个月,打听回来的消息居然是道听途说的。范寻虽然没说,但是范蔓是什么人他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什么人在他眼前一过,他都能辨出真伪。

    拥有十头战象四千精锐,能征惯战的范旃就这么被吴人杀了,能力也不差的小儿子范长也被越人打得鼻青眼肿,束手无策,这吴国和越国的实力有这么强悍吗范蔓犹豫不决,又有些后悔,如果早些知道这些情况,他绝不会贸然答应区连的请求,帮他入侵日南。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与林邑无关,扶南国如果把这口气咽下去的话,那强大的扶南国很快就能土崩瓦解。

    以武力征服的王国,在更强大的武力面前,还有投降和灭亡,还有第三条可选吗

    范蔓不想投降,更不想灭亡,他必须选第三条路,击败他,利用一切可能,扭转这个局势。汉人的兵书上不是说嘛,先来不可胜,后为可胜。那叫个老子的智者也说过弱可胜强,我为什么不能

    好了。范蔓并不太响的声音却有着足够的威严,让正互相讽刺的大将们在瞬间安静下来,屏住呼吸,倾听范蔓的指示。这一仗,我们还没打就落了下风。范蔓将那范寻带回来的那张纸展示在众人面前:敌人对我们了如指掌,他们甚至会我们的文字,可是,你们有哪一个能把这些汉字顺畅的读下来的

    范金生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打仗还行,读书一般,能认识自己的文字就不错了,汉人的文字也能认识也一两个,但是顺畅的读下来,那个要求显然太高了。

    你们满足于我们扶南是这里的霸主,满足于自己的赫赫战功,可是你们从不来肯睁开眼睛去看看外面还有什么。范蔓恨铁不成钢的缓缓说道:看到汉人天竺人,西夷人,你们只看到他们精美的货物,只看到他们美貌的侍女,只看到他们鼓鼓的腰包,却从来不肯用一点心去了解他们的国家。现在,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了,吴越人打上门来了,他们要霸占你们的土地,强占你们的女人,掏空你们的腰包,你们却连对方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没搞清楚,你们连对方的战船大小都搞不清楚,还有脸在这里大喊大叫互相指责

    范金生等人垂下了脑袋,范寻更是羞愧难当,他要在这个问题上负主要责任。

    范旃的能力,你们不清楚吗羞辱一个战死的同胞,你们觉得很光荣吗范蔓忽然站了起来,怒目环顾,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每个人的耳朵嗡嗡作响:我扶南国的勇士,难道就只剩下污蔑死者的勇气

    此话一说,范金生等人全都抬起了头,扶南人崇尚勇力,最怕的是被人当成懦夫,更何况这些都是随着范蔓征战多年的武夫。范金生作为长子和重将,他第一个大声吼道:愿随大王死战

    愿随大王死战

    歼越灭吴,为范旃报仇。

    为范旃报仇

    怒吼声此起彼伏,范蔓这才点点头,示意众将稍安勿躁,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我们没想到这些汉人变了性子,居然为了几个该死的商人真来和我们较量,准备不足,落了下风,这并不可怕,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土地,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他们是强大,我们也不是任人嚼的槟榔果。

    范金生等人默默的点头,既没有了刚才的意气,也没有了刚才的浮躁,只是静静的听范蔓解说。

    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搞清楚这些人的实力究竟怎么样。范蔓淡淡的说道:范寻,你再去一趟日南,要搞清楚几件事:第一,吴越各有多少兵力,军械情况如何,什么人作主,他们各自的习性如何,用兵特长。第二,越国水师最强大的战船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还有没有优势。第三,吴越范蔓稍微停顿了一下,慢慢捻着手里的紫檀佛珠,过了片刻,才慢吞吞的说道:他们究竟是不是一伙的,范旃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谁的手笔。

    是,大王,臣一定完成大王的使命。范寻抬起头,看着不动如山的范蔓:大王,我们先答应他们的条件吗

    先谈吧,他漫天要价,我当然也要坐地还钱。范蔓淡淡的说道。

    是。范寻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金生。

    在范金生应声起身。

    你先去一趟掸国林阳国,稳住他们,然后赶到这里来,和你阿长合兵一处,试探一下越国水师的斤两。小心一些,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如果情况不对,你们就退回来。他们远道而来,利于速战,我们等得起,他们等不起。只要我扶南国还在,那些骑墙的鼠辈就不敢太张狂,正好,我也要借机看看哪些人是真服,哪些人是假服,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杀几个人立立威的。

    是。范金生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阿长啊。范蔓睁开眼皮,打量着有些局促不安的范长:不要紧张,汉人经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打过败仗的将军,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为父当年跟着大王南征北战,吃过的苦头不在少数,可是,为父最后熬过来了,那些曾经打败过我的人,现在全是我的手下败将。

    范长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不能放松,要好好的观察你的对手。范蔓花白的浓眉抖了两下:南海之王催命签这个人我听说过的,当年是涨海最大的海盗,阴险狡诈,手段毒辣,现在居然听命于越王,可见这个越王的确有些手段。你好好的询问一下那些海盗,看看这个催命签究竟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他们能应的,我们也能应,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好。至于以后等打赢了越王再说吧。

    是。范长连忙点头答应。

    去吧。范蔓挥挥手:从今天起,善待那些越国商人,告诉他们,我们要和越王和谈了,让他们不要紧张,安安稳稳做生意。不过,别忘了多派些人盯着他们,我总觉得,越王对我们的情况这么熟悉,跟这些商人有莫大的关系。

    众人轰然应诺,然后依次退出王宫。范蔓独自坐在王座上,半天没有动弹,只有松驰的眼皮不时的颤动一下,手下的佛珠慢慢的转动着,过了好久,他才喃喃的说道:梵天大神啊,请保佑我。

    范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日南,首先拜会了吴太子孙登,向孙登表示了扶南王的致意,他对孙登说,这次是个误会,范旃的任务只是帮助林邑王区连平定林邑国的内乱,并不是协助他入侵日南,现在他兵败身死,是咎由自取。扶南王愿意就此与吴国罢兵,重归于好。孙登虽然不相信范寻,但是人家主动道歉,以他的性格当然不会拒绝。范寻在西卷城停留了几天,向诸葛恪吕岱等人赠送了大量的礼物,利用一切机会和他们套近乎,同时他还和孙登提到了交换俘虏的事情,借此机会向俘虏们打听了战事的经过。俘虏们说的五花八门,但是有一点是和范寻从吴国将领们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一致,那就是越王从头到尾没有派一兵一卒进入日南郡,他只是帮吴军运兵运粮而已。

    范寻放了心,辞别了孙登,赶往林邑,同样的话再说一遍,表示扶南王愿意和越国谈判赔偿的事宜,不过这条件太苛刻了,扶南王无法向国民交待,所以,能不能请越王再斟酌一下。

    孙绍这次很好说话,态度非常好:既然这样,那也行啊,赔偿就少一点吧,只是要另外加上我大军出动的费用,我们大老远的来一趟,可是花了不少钱。另外啊,你们扶南王要答应我,以后我越国的商人如果再在你们扶南犯事,你们不要自作主张就杀了,你们放心,如果他确实有罪,该杀的杀,该罚的罚,我绝不姑息。

    范寻暗自冷笑,孙绍说起来漂亮,把赔偿减了一半,可是另外却要军费,这是什么概念,那可是赔偿的几千倍了。不过,他从中得到一个信息,越军只有一万人,而且全是水师。

    范寻强忍怒火,谦卑的答应回去请示,然后请求参观一下越军的军容。孙绍很客气的让石苞带他参观了一下,当然了,只是让他远远的看了一眼,范寻很奇怪,没看到什么山一样的战船啊。他隐晦的提出了疑问,带他参观的石苞很厉害的指着一艘巨大的辎重船说道:山一样的船,当然有啊,呶,那个运粮的船不就和山一样大。当然了,只是小山,小山而已。

    看着表面谦虚,实则傲气十足的石苞,范寻一面恭维,一面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五十九章 攻心为上

    范寻走马观花的看了越国的军营之后,被岘港里热闹的景像吸引住了。孙绍占领岘港不到两个月,岘港就重新恢复了生机,被损坏的客舍码头戍堡都已经修复,来往的商船和战船井水不犯河水,各有规定的停泊区,商人们在客舍前新开辟的交易区摆出各自的货物,热情万分的向来往的人推销自己的商品,有汉语,有扶南话,有各处各样的西夷语。在这其中,最忙碌的是一些穿着汉式单袍的人,他们有的抱着纸笔,有的提着一个小盒,穿梭在各种商铺之间,步履轻快,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那是什么人范寻问道。

    通译。石苞不经意的随口应道:他们专门为做生意的各国商人朝廷翻译,为大宗的货物交易拟定文书。石苞咂了咂嘴,又道:他们最近生意好得很,每天都能有好几百钱的收入。

    范寻吃了一惊,好几百钱具体指多少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汉人的铜钱和西夷人的金币是市场上流通最多的货币,通常小宗的交易用汉人铜钱,大宗货物才用西夷金币,特牧城附近就有一个叫俄厄港的大港口,在西南数百里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顿逊港,在俄厄港和顿逊港做通译的收入大概是每天几十到二百钱,能赚到二百钱一天的通译在港里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了,小小的岘港里通译们居然能每天收获几百钱

    石苞对范寻的疑问不屑一顾:你说的那些通译会我们汉语吗

    范寻摇头,通常来说,一般来说,能到顿逊做生意的汉商实力都很雄厚,他们通常自己带着通夷语的通译,所以那些驻留在港口靠打零工为生的通译不需要懂汉语就能做事。

    在岘港做生意的汉商很多,如果价格合适,很多夷商选择在这里完成交易,把自己的货物卖给汉商,再从汉商手中购买他们需要的东西,然后提前返航。石苞带着几分自豪的说道:凡用汉语书写合约的,我们给予公证,如果双方发生纠纷,官府可以据此合约进行裁断。

    范寻恍然大悟,官府以汉文合约为准,那自然要用到大量的通汉语的通译,难怪他们的身价水涨船高。他随即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不懂汉语的怎么办

    有两个办法,一是完成合约之后,再找通汉语的人翻译一遍,给他一定的费用,一是自己去学汉语。石苞指着西北的海云港方向说道:那里就是新开的海云书院,由南海赶来的刘北海先生的高足授课,还有精通商务的人指点怎么写合约。

    范寻来了兴趣:我能不能去参观一下

    当然可以。石苞大方的说道:不过,为了安静,海云书院离这里有好几里路,你要是想去,不妨另挑一个日子,今天还是先看看岘港的集市吧。石苞俊美的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得意:林邑复归我大汉疆域,可是日新月异啊,这岘港的集市与原先的集市相比,变化之大,非你能想象。范君,我非常乐意向你展示一下这新岘港的风光。

    范寻恭敬的行了一礼,学着汉人的礼节道:固我所愿也。

    哈哈哈石苞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范寻:闻说范君对我大汉的风土人情也是比较了解,汉话说得也不错,不知道能不能书写汉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到我越国来任职啊。我看范君精明强干,做一个县令是不成问题的,积功升迁,以后做一郡之守也不在话下。

    岂敢。范寻谦虚的笑了笑:怎么,越国还招收外国人做官吗

    当然,我家大王求贤若渴,不管是哪国人,他都是欢迎的。

    那我更要去海云书院了,不仅要去参观,还要去学习。我这汉话说得还马虎,汉字却是能看不有写呀。范寻笑着打趣道:但愿学费不要太费,我在扶南国的俸禄可不高。

    放心,一个通译都能付得起,你一个将军还付不起吗石苞有意无意的说道。

    刘熙和张昭并肩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一个圆脸的侍女跪坐在几前,熟练的给他们斟茶续水。张昭抚着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看着山脚下繁忙的集市,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成国,你看这林邑治理得还可以吧

    刘熙淡淡的笑了笑,两只手指拈起小巧的漆杯抿了一口茶,品了片刻才说道:张公教出来的学生,治理一个林邑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张昭嘿嘿一笑,摇摇头道:老夫可不敢掠美,这和学问无关,其宗旨不过在一仁字。心中有仁,不读书也能知道爱人,心中无仁,纵是倒背如流,仍然不过是一书橱而已。殿下心中有仁,故而近者悦,远者来。成国,你的书院从南海开到朱崖,再从朱崖开到林邑,以后说不定还能开到西夷去,这份功绩,可不比他差啊。

    刘熙自得的一笑:我岂敢与殿下比肩。

    先生此言差矣。背后传来孙绍的声音,刘熙和张昭回头一看,见孙绍在陆绩陪同下缓步而来,连忙起身要行礼,孙绍摆摆手笑道:此处不是朝堂,二位先生坐而论道,我是来搅局的,焉敢再劳动二位先生起身。老师,叔嗣的家书到了,我顺便给你带了来。

    孙绍一边说,一边将一封书简递给张昭。张昭接到手中看了一眼,正是小儿子张休的亲笔信,连忙宝贝的掖里袖笼里。孙绍夺了南海之外,张昭又做了几年南海太守,他是孙绍的老师,又是江东有名的前辈,负责考功的人当然不敢不敬他,所以连续几年的考核都是最优。今年的考功送到丞相府之后,丞相虞翻大笔一挥,就把他送到孙绍身边来了,由他的儿子张休接任了南海太守之职。眼下孙绍还没有安排他的职务,所以他有空和刘熙坐在这儿晒太阳吹大牛。

    成国先生,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武可威服,文可德化,现在扶南国被我们打怕了,派人来求和,该轮到你大展神威的时候了。孙绍让人在他们对面安排了两个坐席,和陆绩一起坐下。陆绩把扶南派范寻来讲和的事情说了一遍。张昭胡须颤动,笑了一声:谈和我看未必吧,他这倒更象是借讲和之名,行摸底之实,殿下不可不防啊。公绪,你精研易学,难道不知道防患于未然吗为何不提醒殿下如果任由这种轻敌之心蔓延,小胜也会变成大败的。

    孙绍和陆绩互相看了一眼,心有灵犀的笑了,看来老头在南海呆了几年,思想还是有些转变的,虽然还时刻不忘自己老师的身份,总受教训人,但总的来说,他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角色。

    张公教训的是。陆绩淡淡一笑,拱手道:也正因为如此,大王才要来劳烦成国先生。兵法说得好,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扶南既然派人来谈判,此时再攻城就不太合适了,所以要请成国先生出马,去攻心了。

    攻心怎么攻心刘熙有些不解。

    我在殿下身边看过先生的一篇大作,说是扶南土语与我汉人古籍中颇多暗合之处,不知先生后来可曾深入研究陆绩拿出几张纸,正是当初刘熙抄给孙绍的论文。这篇不过千字的论文孙绍用功甚多,刘熙的弟子薛综也因为讲解这篇论文得力,现在是东海督苏粗腿身边的功曹。

    刘熙接过纸瞟了一眼,见上面用朱砂笔写着很少记号,看来孙绍没少下功夫,不过也可以看出孙绍在训诂学上的底子实在是惨不忍睹,间接证明了张昭这一方面不是他的对手。他点点头:自从殿下当年提醒之后,我又做了不少研究,写了一本小书,详细论证了扶南土语中的一百多个常用词和名物称呼与我古籍中夏商文献的相近之处,正准备印行呢。他带了几分傲气的说道:不过,这样的学术文章,销路肯定不会好,我只打算印行百本馈赠同好,聊以一笑。

    不然。陆绩摇摇头:我请示了殿下,愿意出资为先生印行此书,不过,要请先生遣高足到扶南一行。先生的大作,可不能只让我们知道,还要让扶南人知道啊。

    刘熙愣了一下,他写的书汉人都不一定看得懂,那些扶南猴子还不跟看天书一般

    有道理。张昭毕竟是为政多年的,和刘熙这种纯学者不同,他迅速领悟到了孙绍的用意,攻心为上。把刘熙的书发行到扶南,那肯定是亏本买卖,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是血本无归,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如果能让扶南人相信,他们和汉人一样,原本都是炎黄子孙,那以后打交道就更容易了。如果能借着此书的印行,在扶南的贵族之中掀起探祖寻根之风,就能在上次谈判时不能妄动武力的情况下占尽上风。如果说武力上扶南国还有点抵抗力量的话,那么在文化上扶南国根本就是一败涂地他们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还是借鉴的天竺文,而且掌握的人也非常有限,在泱泱大汉汗牛充栋的典籍面前,他们只剩下从心底上的泛起的自卑。

    张昭略微一解释,刘熙也明白了。当然了,他的理解和孙绍他们的略有偏差,孙绍是想从心理上征服扶南人,至少要瓦解他们的抵触意识,而刘熙想到的却是他能够借此机会实现夫子当然有教无类的愿望,夫子只是教不同阶层的学生,而我却是在教育早在夫子以前就成了蛮人的炎黄子孙,挽救他们失落的灵魂,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业啊。

    刘熙欣然允诺,并兴致勃勃的规划起如何教育扶南人,当然先要教他们认字,当然是认汉字,那四不像的扶南文字滚一边去,堂堂的炎黄子孙,居然要用天竺的文字,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过刘熙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陆绩在列出所需费用的时候,用的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文字,一问才知道,这正是他看不起的天竺文字,专门用来记数的。

    刘熙很不高兴,你一边要我去传播先进的汉文化,清除天竺对扶南的影响,一边却在使用天竺的文字,这不是左手打右手吗

    刘熙所说的天竺文字就是后世所说的阿拉伯数字。这和孙绍无关,是道学院研究数学的赵爽从商人们那里学来的,觉得用来记数很方便,就开始采用了。孙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对赵爽这种包容的思想十分欣赏,所以就在官府相关部门也开始推广使用,一直没有人说什么不好,没想到刘熙却提出了这个问题。不过,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和刘熙进行辩论,这种有关正宗的论题需要引经据典,他不是刘熙这种大学者的对手,还是交给陆绩去吧,反正以刘熙一人之力,已经不可能阻止这种天竺文字的使用。

    结果刘熙和陆绩两人辩了半天,谁也没说服谁,只能不了了之。刘熙接受了去扶南国讲学的任务,自去准备。张昭闲得发慌,向孙绍请令。孙绍询问了他的意愿,最后给他安排了一个差事,刘熙去扶南,你去南洋考察吧,我听人说南洋那里有不少蛮夷,他们住在一个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别说文字了,连说话都和鸟叫差不多。老师你学问这么好,治理一州一郡的太屈才了,应该和成国先生一样教化天下。

    张昭正有些妒嫉刘熙呢,一听这个建议十分高兴,孙绍随即安排了一支千人的舰队,由他信任的偏将军邓艾率领,护送张昭宣化南洋,张昭的头衔很威风,大汉越国南洋宣化正使,邓艾是宣化副使。既然是宣化而不是武力征服,那么商人自然是免不了的,先以利诱,后以文化,再不听话的,那就只能征服了,软硬兼施,这才是文武之道,先礼后兵,方是大国本色有礼无兵的傻做法,不是孙绍的作风,孙绍虽然不是穷兵黩武之辈,可也不是拿钱买虚名的良善之人,下南洋可不是仅仅为了万国来朝的太平局面,就算不能拓土千里,至少也要垄断南洋的贸易,要不然这一仗岂不是白打了

    邓艾离开之前,特地请见,在仔细询问了宣化南洋的宗旨之后,邓艾谈到了扶南国的问题。

    大王,臣觉得范蔓并非真心请和,他在施缓兵之计。他是主军,我军是客军,利速战不利持久,范蔓久经沙场,他不会看不出这一点。

    孙绍笑笑:你继续说。

    邓艾受到鼓励,继续分析道,他的口吃最近有所改进,但是还是不能快,只能慢慢的说,听起来让人觉得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扶南与日南之间隔着长山,长山林深叶茂,我们对地形不熟,深入长山等于自取死路,所以从长山攻入扶南的可能性不大。我军水师占优势,但是水师人数有限,一旦上了岸,攻城拔寨也会威力大减,如果不上岸,又无奈范蔓何,范蔓如果执意坚守不出,我军缺乏有效的攻击手段,必将陷入困境,所以,如何尽快把范蔓的主力引出来,并在海上歼灭之,就成了能否克敌致胜的重中之重

    孙绍连连点头,和邓艾谈了大半夜,最后才对邓艾说:士载,好好珍惜这次宣化南洋的机会,我等你载誉归来,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战刀之一。

    邓艾感激不尽,拜别而去。

    范寻在林邑查看了几天,觉得基本上已经掌握了越国的虚实,这才向孙绍告别。孙绍听了他的恭维之后,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他重新拟定了合约,又建议和扶南国进行文化交流,增进友谊,当然了,这前提是扶南国有诚意进行谈判,如果出现学者被杀这种事,那可就不是商人被杀这么好解决了。

    范寻虽然对孙绍的说法不以为然这事还好解决为了几个不法商人的死,扶南国如果真打算谈判,那至少要付出近一半年收入的代价但是他对孙绍的诚意却有些喜出望外,他来只是打探虚实的,可是孙绍看起来却是真想谈判,和先前杀气腾腾的样子大相径庭。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孙绍实力并不强,他只是虚张声势,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当然要见好就收;另外一种可能是孙绍被扶南做出的假相所蒙蔽,放松了警惕,不管怎么说,对扶南来说都是好事,范寻当然不会傻到要去拒绝。

    范寻赶回特牧城,把所闻所见告诉扶南王范蔓,范蔓冷笑不已,但是他并没有轻举妄动。他一面派范寻再去和孙绍讨价还价,一面加紧调集水师。他拒绝了将领们出兵日南的提议,他对求战心切的范金生等人说,吴越远来,他们要速战速决,我们不能顺他们的意。吴军再强悍,他们也只能守住长山的东山,越过长山就是几百里的丛林,那是我们的战场,他们一旦闯入,就有死无生,所以,我们可以撤掉东线的防守,既示之以诚,又可以诱敌深入,自投罗网。我们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夺回对大海的控制权,如果任由越国水师在沿海捣乱,那么从这里经过的商人交的商税就不是我们的了,这对我们的损失是很大的。而且,范寻打探到的消息说,越国水师象山一样大的船是运粮船,不是战船,这会不会是他们蒙我们的是真是假,必须要试探一下,如果越国水师的战船和我国的战船区别不大的话,那他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一定不会硬拼,而会主动退却,放弃这块到嘴的肥肉,这样我们才能放心。

    范金生等人心悦诚服,他们调集了扶南国几乎所有的水师,向正在海上游弋的崔谦发动了试探性的攻击,让他们大喜过望的是,八千多扶南水师刚在俄厄港集结完毕,崔谦就带领大批海盗退走了,他还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上说,既然扶南和越国谈判了,大家就是朋友,不再是敌人,以前大家有些误会,互有杀伤,就揭过不提,希望扶南能够和越国精诚合作,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不愉快事件。

    这样的场面话当然瞒不过范金生等人的眼睛,他们经过研究之后认定,范寻所探查到的信息是准确的,越国水师是有大船,但那只是运粮船,而不是战船,越国水师的退却,绝不是什么友好的表示,他们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范蔓并没有就此打住,他一方面备战,一方面却和孙绍友好来往,新年将至,他让范寻送了大量的礼物去林邑,一方面庆贺孙绍收复林邑,一方面响应孙绍文化交流的愿望,他谦虚的说,扶南国没什么学者,文化很落后,希望孙绍能派几个学者到扶南来讲学,启蒙启蒙。

    孙绍很爽气的答应了,刘熙带着几个弟子组成的使团来到了特牧城,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讲学。范蔓虽然对汉学有所了解,但是对纯粹的学术交流他没有兴趣,所以对刘熙一行也没有太多关注,只是让几个近臣陪着他讲学,直到刘熙要离开了,他才礼貌性的听了一次。

    一听之下,范蔓就感觉到了问题,略一思索,他就冷汗直流。

    扶南语是华夏古语的一支那扶南人就是炎黄子孙的一支了这么说,扶南国和大汉人本是同宗同源那越王来统治扶南国,岂不比他范蔓名正言顺他范蔓可完全是从扶跌国来的外人啊。刘熙把孙绍说得那么好,简直是古往今来少有的明君,越王治下的百姓都安居乐业,老人有肉吃,有帛穿,小孩有书读,农民耕种一年,不仅可以温饱有余,还能出售多余的粮食,或者农闲时去工坊打工,在市场上购买货物还可以享受优惠,世家大族都能经营商业,获取丰厚的利润,过着富足的生活,那是扶南国能比的吗扶南国从来只知道收税,从来不知道为民谋利的。

    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沉重的赋税,凭什么说扶南的百姓就不能造你的反

    刘熙是来讲学吗,他根本就是来策反啊这些从越国来的消息虽然只在特牧城传播,可是要知道扶南国近三分之一的有钱人都在特牧城,而另外三分之二大多与这三分之一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范蔓可以想象,借着新年大家走亲戚的机会,最多三个月,越国是人间乐土越王是爱民如子的仁慈之君的消息就会传遍扶南国主要的地区。

    范蔓忽然觉得自己的缓兵之计落了空,就好象是处心积虑,攥了半天力气的一拳却打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了一样,瞬间让他喘不过气来。

    先前是打不过越国,现在他发现,或许和越国开战还有一半的机会,如果比文化,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甚至不需要孙绍出手,那些属国包括他扶南直属的子民都会投向孙绍的怀抱。

    不能再拖了,必须在更大的影响生效之前,击败孙绍,打败他扩张的野心。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十章 虚虚实实

    范蔓的决定遭到了一部分人的反对,范长提出,议和是扶南先提出的,如今吴越都已经答应了,越国虽然有讹诈的嫌疑,但是他们毕竟降低了要求,还派了学者过来讲学,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现在议和的消息已经传到周边的各属国,就连特牧城附近的地区都知道了,那些属国和百姓刚刚从越国疯狂的报复中缓过神来,这个时候开战是不是有些不智要知道大家对吴国没什么印象,范旃的大军全军覆没,对王庭来说是个大事,对百姓来说却很遥远,而越国前一段时间的袭扰却给人印象深刻,为了几个商人而举国来伐,这样的疯狂对普通百姓来说只是痛苦,对长年在海外漂泊的商人来说却是非常羡慕的事情,越国对商人的爱护,早就随着商船的风帆传向四面八方,越王已经成了商人心中的保护神,这个时候和他开战,如果能击败他还好,如果不能击败他呢

    范蔓非常生气,他感到了更大的恐惧,连他的儿子都反对和越国开战,那其他的人呢他后悔不迭,是他被孙绍吓住了,以为孙绍的水师十分强大,可是现在一想,孙绍如果真强大的话,他又何必召集海盗呢,这些海盗可不是替人白干活的,这段时间的战利品应该都付给了海盗们,甚至孙绍还要倒贴一点,这显然是自身实力不足才做出的无奈之举,可是自己怎么就被孙绍气势汹汹的样子给吓住了,从而想到谈判的办法,给了孙绍进行攻心的机会呢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速战速决,首先击败越国水师。手打范蔓强忍心中的怒火,慢慢的说道:吴国的步卒有丛林遮挡,他们无奈我何,可是越国的水师则不然,他们的前锋已经到达特牧城前,你以为谈和了,他们就会退走崔谦在哪儿

    范蔓扫视着范长等人,范长被他威严的目光看得承受不住,低下了头。

    我估计错了一个问题。范蔓叹了一口气,先进行自我批评:我忘记了越国水师的本质,他们和普通的水师是有区别的。阿长,你来告诉我,你的舰队能走多远

    范长思索片刻:这个很难说,关键要看带的辎重能支撑多远。

    你能带着一万水师离开驻地三个月吗范蔓又追问了一句。

    范长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他明白了范蔓的意思,通常水师能走多远,是和水师的辎重携带能力相关的,你带的辎重越多,你就能走得越多,以扶南水师现在的实力,他们最多支撑一个月,因为他们一直在自己的领土附近,所以一个月已经足够。可是越国水师出海多久了他们远离朱崖,崔谦已经大半年,而孙绍也已经离开朱崖三四个月,他们的辎重是怎么解决的特别是崔谦,他离开朱崖没有一万里,有也五六千里了吧。

    缓兵之计对其他人可行,对越国水师却只是养虎为患。范蔓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忧虑重重,我们被他们吓住了,以为他们的实力远超过我们,所以要等他们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再战,现在看来,这恰恰是他们希望的,他们不怕拖,就怕速战速决。范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孙绍一万多水师,一半在林邑,一半在我们面前的这片海,他们哪里是我们的对手,可是他们利用海盗制造出了唬人的声势,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住了。

    范金生等人面露惭愧之色,他们接受了范蔓的分析。

    可是,范旃七千大军中有三千水师是败在越王之手,如果说他们的战船和我们相差无几,越王手中又只有五六千水师,那他怎么可能将范旃的三千水师一口吞下范长虽然已经基本接受了范蔓的分析,但是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越王会不会是在隐藏实力,诱我们出海作战

    范寻脸一沉,非常不高兴,范长这句话等于指责他被孙绍骗了。上次可以说他是疏忽,可是这次他是真用了心,里里外外的打听消息,花了不少钱不说,也费了不少力气,不知道受了多少冤枉气这才搞到这些情报,到现在他一想起石苞那张俊脸上露出的轻蔑笑容,他都觉得郁闷。范长一句话,把他的功劳全抹杀了。

    范蔓的嘴角抽了抽,把目光转向了长子范金生。范金生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期待,他心中一动,咳嗽一声,站了起来:父王,越国君臣以海盗起家,他们在海上生存的能力非同寻常,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父王,我赞成尽快与他们决战。

    范蔓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范长却撇了撇嘴,他看得出来,他这个兄长在拍老子的马屁,而不是就事论事。他微微一笑,把刚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如果越王是在隐藏实力,诱我们出海作战怎么办我们有近十万大军,但是水师不过八千,在海上作战明显不占优势,为什么不在有优势的陆地作战,非要入海呢在陆上,我们可以召集十万精锐,而吴越总共的兵力不过两万,更何况我们还有三百头战象,有足够的把握击败他们。

    不击败他们的水师,我们能放心的离开特牧城吗范金生反问道:从此地去长山,足足有一千八百多里,行军就要两个月,一旦海盗袭击特牧城,大军来不及返回,你能保证特牧城无恙吗

    范长哑口无言,如果他能保证,那可能留下守城的就是他,他虽然不认为越国水师有胆子上岸攻击特牧城,但是他们却有过袭扰周边地区的经历,可把他整得不轻。

    更何况,越国水师只有一万多,现在又兵分两处,我们此时出击,吃掉这部分越国水师,不仅能保证特牧城的安全,还可以打击吴越联军的士气。难道不等他们分兵的时候各个击破,反而要等他们合兵一处再硬拼吗

    范金生越说胆气越足,不仅范长无话可说,就连范蔓也连连点头称是。一看到范蔓点头,范长更不安了,他顾不得范寻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第三次提醒范金生:如果越王是在隐藏实力,诱我们出战怎么办

    范金生意气风发,一挥手:这个简单,我们再试他一试,就说他的条件太苛刻,我们不打算答应了。如果他真有实力,他的水师肯定会再逼过来,我们就摆出迎战的架势,到时候看他敢不敢发动进攻就知道了。

    范长不得不承认,范金生这个主意的确不错,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范蔓见了,满意的一笑:范寻,看来你还得再去一趟林邑。

    你们怎么又变卦了孙绍很不高兴,耍我是不是

    范寻连忙解释:大王误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说笑呢,实在是大王提出的要求我们无法完成,所以想请大王再宽容一二。

    宽容孙绍冷笑一声:我还不够宽容吗,条件一减再减,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要不要我倒赔你们几个钱

    范寻陪着笑,连称不敢。

    不要废话了,回去告诉你们扶南王,如果在三个月之内不把该给我的赔偿送过来,别怪我上门去取。

    孙绍说完,拂袖而去。范寻听了,面色惶急,心中却是暗喜。他从孙绍看似严厉的话中听出了孙绍的心虚。崔谦部就在特牧城外的海域,如果崔谦真有足够的实力,那么孙绍只要派人送信给崔谦就给了,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崔谦就能打上门。孙绍说三个月,看起来是在下最后通谍,实际上却说明崔谦根本无法独力完成这个任务,孙绍必须自己赶过去才能有把握。三个月,刨去信使来往的时间,正好是孙绍从林邑赶到特牧城所需的时间。

    还想诓我范寻不屑一顾,他立刻把孙绍的反应送回特牧城,自己留在林邑和孙绍扯淡。

    与此同时,孙绍召集众臣议事。

    那还有什么好说,让左将军给他们一个实实在在的教训,这些蛮夷,不打痛了是没办法讲道理的。越海一听就跳了起来,不过,怎么看他都是兴奋多于气愤。

    打痛他孙绍摇摇头:那不是我的目的。

    越海等人都愣住了,齐唰唰的把目光转向了孙绍。孙绍抚着短须淡淡一笑:扶南地势极佳,北有难以翻越的崇山峻岭,东有林木茂密的长山,西部是一个如象鼻的狭长地带,向前一直深入大海之中,中间腹心地带却是肥美的稻田,其大小至少相当于青徐二州。孙绍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诸君,青徐二州啊,你们能想象到这块地有多大吗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越国立国之初只有会稽郡的三分之一再加上朱崖一县。朱崖虽然很大,但是真正开发的土地还很少,主要还是靠商业,孙绍利用人质事件从孙权手里讹到了会稽整个郡,另外加一个南海,越国的实力算是有了很大的提升,再拿下夷洲,算是又增加一郡,立国三年来,越国的土地增加了近三倍,这已经是非常罕见了的发展速度了。而现在如果拿下扶南国,那么越国的土地至少可以再增加一倍,等于新建一个越国。

    这不仅是面积的增加,而是实实在在的实力,与夷洲朱崖的有待开发不一样,扶南国的土地之肥美已经是有目共睹的。范蔓正是凭借这块土地的产出称雄南海。

    不仅如此,扶南一面背山,三面临海,这和我越国以水师称雄的情况正好相符。只要占领了扶南国,不仅这块土地是我们的,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大海都是我们的,海上的那些岛国也都成为我们的属国。说得狂妄一点,到时候我越国的领海面积将超过大汉的土地面积。

    越海陆绩等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知道扶南不少,也知道扶南向南有不少小国,但是他们对这些地方究竟有多大并没有一个精确的概念,现在听孙绍说能够增加一个大汉国的面积,不由得他们不热血沸腾。

    公绪先生,你知道爪哇吗

    陆绩思索片刻,摇摇头:没听说过。

    一直没吭声的平准令程钧却突然说道:臣听商人们说过,南海有出产香料之岛,这些香料经由爪哇运往天竺,然后再由天竺的商人贩卖给西夷的商人。在产地,这些香料价格很便宜,大概十金左右便能买到一船,而到了西夷的手里,这些香料的价格就飚升到了与黄金等价。

    呵呵呵孙绍赞许的看看程钧:正平,你留心甚多。他在越海陆绩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你们现在知道了,那个岛是可以再生的黄金岛,比起夷郡那个金矿不遑多让。

    嗬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越海这些粗人固然激动不已,就连陆绩周循都有些受不住诱惑,脸上露出些许贪婪的神色。

    拿下扶南,不仅可以解决我国地小民寡,粮食必须依赖外购的窘境,而且可以以此为基控制万里海域,把那些黄金岛掌握在手中,成就一个真正的海上帝国。孙绍冷笑一声:你们说,我能只是教训范蔓一下就行吗

    不能越海腾的站了起来,以拳击甲:臣愿为大王前驱,征服扶南。

    呵呵呵孙绍笑了:所以,我们今天讨论的,不是要教训扶南,而是要他猛的一握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拿下扶南

    可是魏平皱着眉头道:我们只有两万水师,能够击败有十万大军的扶南国吗我们的水师是很强大,击败他们的水师应该没有什么意外的,可是陆战怎么办

    这么大的一件事,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要从长计议。孙绍恢复了冷静,回到他的座位上,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做,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先把他的水师吃掉,控制这片海。你们要知道,扶南国的水师只有全部大军的五分之一,可是水师控制的财富,却是整个扶南收入的六成以上,吃掉他的水师,我们就已经拿到了最大的一块财富。

    陆绩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他虽然不带兵,可是他知道,以越国水师的力量击败扶南国的水师那应该不是什么难题。一想到此战之后巨大的财富,他心动不已。

    扶南王是外来人,我们要对付的是他们,而不是扶南的百姓。孙绍笑道:你们要记住,扶南的百姓都是炎黄子孙,我们在收拾扶南王的时候,时时刻刻要记住这一点,要不然的话,拿下扶南我们还要面对各地的反叛,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哈哈哈众人大笑,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孙绍为什么派刘熙去讲学,他们原本以为这只是攻心之术,应付扶南王缓兵之计的办法,没想到孙绍要收的却是扶南百姓的心。

    一旦明白了这个前提,大家的思路立刻打开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出主意,既要把扶南水师引出来予以歼灭,还要在扶南百姓面前树立一个被伤害者的形象,争取他们的同情和支持。

    半天的研究之后,得出一个行动方案,一面积极备战,越海率水师立刻赶去支援崔谦,一面继续忽悠范寻,让他觉得越国一直在虚张声势,根本没有实力击败扶南水师,同时派人散步扶南王不顾扶南百姓的利益,妄启战端的舆论,把刘熙讲学的成果进一步深化。

    负责忽悠范寻的是石苞,孙绍将不再接见范寻,他给石苞一个指示,那就是不断的找范寻抗议威胁,做出一副越国非常气愤,却又没有胆气与扶南真正开战,只能在嘴上叫叫的模样。石苞心领神会之余,又对孙绍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种示弱的做法真假难分,绝对能把范寻蒙得云里雾里,满足他们潜在的愿望。他却不知道,孙绍以前就是看着别人怎么一次次的把这种郑重声明强烈抗议当放屁,然后变本加厉的欺负人的,其实道理很简单,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叫的狗不咬,咬的狗不叫,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叫得大声,你越是叫得大声,越是说明你没底气,人家不欺负你才怪呢。如果只是郑重声明强烈抗议就能解决问题,那还要什么实力干脆比谁的嗓门大好了。

    石苞很好的贯彻了这个策略,他还推陈出新,玩出了花样,虚虚实实的把范寻摸不着头脑,还不时的去恐吓一下范寻,今天说我们大王要亲自出征了,明天又说有点意外,我们大王决定再和你们谈一谈,过两天又说我们要和吴国再次联手,决定越过长山,远征扶南,过一会儿又说我们决定兵分两路,水陆并进,灭了你们扶南。

    范寻开始还搞不清真假,可是他很快看清了石苞外强中干的本质,他再也不理石苞那一套,大家一起扮糊涂。石苞一边和他胡扯,一边通过无处不在的商人向扶南的贵族和平民散布消息,说越王原本是要向扶南讨回公道,后来见扶南人也是炎黄子孙,所以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扶南王不顾扶南百姓的死活,执意要发动战争,让炎黄子孙互相残杀,以满足他一个人的私利。

    很快,有一个流言以极快的速度在扶南传播开来,范蔓是外来人,凭什么统治扶南人

    范蔓对这样的流言除了抓人之外没有更好的对付办法,他的确是外来人,而扶南人是不是炎黄子孙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要想和刘熙比训诂学,他再修炼三十年也不够看的。不过,他并不太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他相信一点,只要他击败了孙绍的水师,解除了后顾之忧,然后就可能放心的再次进攻日南,他有绝对的信心相信,凭借着十万大军,三百头战象,他可以横扫日南。

    他可不是区连。

    至于那些老百姓,范蔓不屑一顾,百姓们懂个屁,只要击败了吴越联军,他说什么都是真理,就算明知是谎言,他们又能如何扶南国的百姓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是外来人,他们不是照样统治了扶南一百多年

    范蔓把范长召回特牧城,让范金生负责整个水师,让他寻机出海,最后试探一下越国水师的虚实。范金生斗志昂扬,带着水师从俄厄港出发,崔谦得到消息,大喜过望,正要迎上去,却接到了孙绍的手诏:不许接战。

    崔谦虽然不解,可是他还是忠实的招待了孙绍的命令,他对孙绍的性格很了解,通常示弱就是挖坑,退却是为了大踏步的前进。他随即召集海盗们议事,海盗们跟在他后面占足了便宜,现在听说扶南水师气势汹汹的出来了,而崔谦要暂时退却,他们都有些不甘心,可是没有崔谦在他们后面,他们也没有胆量和范金生较量,只能跟着崔谦先躲躲风头。好在最近一段时间或多或少的发了点财,一时半会的还不至于影响生计。

    在几次谨慎的追击之后,范金生发现崔谦既不敢和他接触,又不愿意远去,更加相信范寻传回来的消息:崔谦在等待孙绍的增援,而谈判未最终破裂,孙绍的增援一时半会还不可能到,他迫不及待的要抓住这个机会吃掉崔谦,立一个大大的功劳,把自己的太子之位彻底定下来。他一面向范蔓传回消息,一面向大海深处追去。半个月之后,他终于捕捉到了战机,如愿以偿的将崔谦和一帮海盗堵在了一个叫金瓯的小岛上。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十一章 立威

    金瓯岛如其名,形如一只金瓯,中间是一个近似圆形的宽阔海面,旁边是刀削一般的峭壁,出口处是不到一里宽的水道。手打如果仅从外面看,谁也想不到里面会别有洞天。

    范金生查看了地形之外,意气风发的长笑一声:崔谦死矣他随即封锁了出口,信心十足的要将崔谦和附从他的海盗一网打尽。

    崔谦亲自爬到了高高的望楼上,举着千里眼,将范金生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撇了撇嘴,淡淡的笑了一声,又抬高千里眼,向更远的海面看去。海面上碧波万顷,白色的浪花在海风的鼓动下奔腾而来,有如千军万马,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气势磅礴,让人顿生豪迈之意。

    崔谦一动不动,直到千里眼里出现了一点火红的帆影,他才露出了笑容。

    老母,半个月了,总算把他带到了坑里。崔谦放下千里眼,轻轻的捶了捶因为举着千里眼太久而有些酸疼的胳膊,慢腾腾的下了望楼。飞庐上,十几个海盗头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们虽然穿着军司马军侯之类的军服,可是站姿以及脸上的表情却把他们的海盗本色显露无遗,和旁边的崔艳等人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将军,这次能打不一个长着一把络腮胡的独眼龙海盗大声大气的问道:被这个黑猴子追着跑,实在太憋气了。将军如果还不打,我要打了。

    独眼鹰,胆子大了啊,敢在崔爷面前大呼小叫的,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一个刀条脸,穿着军侯服饰的海盗冷笑一声:能不能打,崔爷心里没数,还要你来多嘴

    你老母的,我这不是心里憋得慌吗独眼鹰不满的哼了一声:咱们自从跟着将军一起打仗,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追过我怎么感觉好象是又回到了以前单干的时候呢

    你还想单干崔谦咧了咧嘴,面皮一扯,仿佛是笑了笑,可是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独眼鹰哆嗦了一下,连连摇头:将军,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

    你是说,我老崔无能,被人撵得跟条黄花鱼似的只知道逃命,是吧

    独眼鹰咽了口唾沫,能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一缩脖子,躲到了一边。刀条脸得意的看了他一眼,又堆出一脸的笑:崔爷,这次不打不行了吧这都被人堵在这里了,不给他们点厉害,我们想出去也不成啊。

    谁说我要跑崔谦冷冽的目光一扫,刀条脸的笑容一僵,也有些不自在。崔谦指了指远处正在排兵布阵的扶南水师,语气平淡的说道:我知道,你们被这些扶南水师吓怕了。也难怪,他们足有千人,一百多条船,而我们这里只有四千人,五六十条船,而且心好象还不太齐,不少兄弟对我老崔好象没什么信心。他转过头扫了一眼各异的海盗们,话中有话的说道:说不定,你们这里面还有几个想着是不是割了我老崔的脑袋去请功。

    这这怎么可能刀条脸干笑道。

    没事。崔谦淡定的一挥手:我催命签也是在海上讨生活的,这背后下手的事情当年也没少干,你们有这个心思,我不怪你们,让我跟着人逃半个月,我也会动这心思的。他嘿嘿一声笑,笑得不少海盗变了脸色,不过,我老崔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扶南水师都在这里了,大家伙儿有些心虚,这可以理解,不想折了自己的兄弟,这也正常。正好我老崔也手痒了,好容易逮着一回大的,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请诸位稍稍退后,看我老崔来收拾这些扶南水师,也请诸位鉴定一下,我老崔的杀人功夫有没有退步,这口刀到底还利不利。

    海盗们一听,尽管表情各有不同,却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半个月前,扶南水师倾巢而动,崔谦一反常态,带着这些海盗就跑,连诸葛直和卫温都打不到了,在海上跑了半个月,现在被扶南水师堵在这里,不血战一场肯定是出不去了。对比一下双方的实力,海盗们虽然知道崔谦的楼船强悍,但是毕竟这里只有一艘楼船,二十几条中型战舰,要面对两倍于已的扶南水师,能不能还象以前一样胜利,确实是很难说的事。跟着崔谦发财可以,跟着崔谦送死就要考虑考虑了。这半个月来,原本跟着崔谦打劫的海盗已经跑了一大半,这些人还算是对崔谦有信心的,但是眼前的困难实在太大,不由得他们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他们最怕的就是崔谦把他们推到前面,让他们先跟扶南水师死磕,那样的话,他们这些人大概一个都没有活路。

    现在崔谦说不用他们上阵,他们总算放了心,以崔谦的实力,就算不能打赢,估计扶南水师也要乱一阵子,到时候再看情况,是冲上去帮崔谦,还是杀了崔谦去邀功,抑或是两不帮,找机会逃之夭夭,这都能选择。

    独眼鹰捏了捏鼻子,犹豫了片刻:将军,我跟着你一起上。

    崔谦看了他一眼,嘴一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次我老崔小气,要吃一次独食,不想分你一杯羹。

    独眼鹰没吭气,又退了回去。崔谦也不客气,挥挥手:诸位各自回船上去,老崔我过一会儿要斩将夺旗,没时间再陪你们闲聊。等我把范金生的脑壳揪下来,再请你们来吃猴头羹。

    众海盗们凑趣的笑了两声,各自回自己的船去了。崔艳看着匆匆离去的海盗,有些担心的说道:兄长,为什么不拉着他们一起上我们

    你怕个毛啊崔谦劈头就骂:我还要他们帮忙这些人是能帮忙的人吗

    崔艳嘀咕了几句,不敢再说。崔谦收了声音说道:你还不知道这些人什么德性指望他们上阵,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反戈一击到时候头阵就败了,岂不损了我军士气再说了,这些人向来只服狠的,不服善的,我们一直躲在后面,他们心里难免会有不服气的。不趁着今天一战打出威风来,让他们看看我越国水师的实力,以后迟早会生变的。打这一仗,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以后他们就会安份得多。

    崔艳恍然大悟,佩服的连连点头,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我们的兵力相差太多了,一旦战局不顺,这些海盗从背后下手怎么办

    嘿嘿,你知道个屁。崔谦坏笑了一声,骂了一句:你只看到这里三千多人,你怎么不想想诸葛将军和卫将军

    他们来了崔艳大喜,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他们不来,我怎么会进这个死地崔谦得意的冷笑一声,恶狠狠的骂道:范金生以为他堵住了我,他也不想想,我如果不想被他堵住,他就是把肠子跑断了,也等不到老子的屁吃。这个刚脱了毛的猴子,还想跟我斗,这次让他和范旃一样,有去无回,砍了他的脑壳给范蔓送去。他转过身,意气风发的一挥手:降帆,升起霹雳炮和弩车,升起拍杆,让兄弟们精神点,收拾完范金生,老子带他们到俄厄港去快活去

    崔艳等人一听,一个个精神百倍,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楼船上升起了战旗,落下了风帆,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原本平直的甲板上出现了无数的大洞,四台霹雳车十五台巨弩缓缓升了上来,士卒们飞快的站到自己的岗位上,上弦的上弦,调整方位的调整方位,上箭的,上砲石的,各负其责,有条不紊,高大的拍杆也竖了起来,沉重的铁球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沉默而充满杀气。令旗兵挥动的彩旗,指挥着二十多条中型战舰进入战斗位置。

    甲板上的船舱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通常情况下会空了三分之二的轮舱里全坐满了人,六百人士卒端端正正的坐在长条板凳上,赤luo的大脚板稳稳的踩在甲板上,双手握紧了摇轮,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倾听着队率的命令。

    出击崔谦轻描淡写的一挥手,望楼上的令旗兵手中的彩旗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斜斜前指,四艘中型战舰开始起动,冲出了阵营,一马当先的向对面的扶南水师冲了过去,其他的十多艘战舰在行进中调整阵型,以楼船为中心左右分开,排成一横列,匀速向前。

    加速

    六百兵轮桨手齐声呼喝着摇动了轮桨,船的后侧翻出雪白的水花,楼船开始加速,慢慢的冲在了最前面,以骇人的气势向前冲去。

    范金生看着远处冲杀过来的越国水师,又是欣慰又是不解,欣慰的是在他的压力面前,崔谦和海盗们产生了恐惧,海盗们不敢和他继续对立,而崔谦也不敢再用海盗们做前锋,只能亲自上阵搏杀。不解的是,他看到越国水师中冲在最前面的是一艘巨大的船,比两侧的战舰要大出好几倍,这是什么船,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难道是那种和山一样大的运粮船可是运粮船为什么会冲在最前面为什么这种运粮船的船型和普通的运粮船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反而和战船更接近一些,那两侧高高的桅杆是干什么用的

    范金生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这是战场上最忌讳的事情,没有了那种胸有成竹的感觉,他立刻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迎上去,让开中间那艘大船,先解决那些战船范金生及时的下达了命令。

    正在行进中的战船立刻从中间分开,让过中间的楼船,向着两侧的战船迎了上去。

    双方全速前进,中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范金生紧紧的盯住对面的战船,越看心里越发慌,这些战船虽然数量不多,可是显露出的那种无所畏惧的气势却让人心惊不已,而且更让范金生不安的是,这些船的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这些船早些以这种速度逃命的话,他根本不可能追得上,也许早就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这些船比他了解的速度至少超过一倍以上。

    范金生隐隐的猜到了一些,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对方有什么样的利器就算把他引过来又如何,他们的兵力还是不如他啊,难道他还有援兵或者这艘大船真是战无不胜的利器,可以以一当十

    范金生越想越多,可是战局的发展已经不容他多想,双方很快接近到三百步以内,范金生一声令上,让弓弩手准备射击,让战士们站稳,迎接即将到来的冲撞,并准备随后的跳帮战斗。

    弓弩手们藏在船舷后面,举起的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越来越近的越国水师,弩手们开始上弦,而弓手们却只是将箭搭上,并不急着拉开弦,弓不是弩,他们要到射击前才会拉开弓,免得浪费力气。

    正常情况下,进入一百五十步是弩的射击距离,进入一百步弓手才会开始射击,这种不同距离的射击模式是范蔓制定的,在无数次的战斗中表明非常有效。只要进入一百五十步,对手就会遭到连续不断的打击,不少对手在这一波打击中就丧失了大部分的战斗力。

    当然了,面对越国水师,扶南水师的士卒们不敢这么乐观,他们可不是那些不堪一击的对手,从对方的战船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实力并不在已方之下。不过扶南水师的士卒也不紧张,一来已方的数量明显占优势,二来这半个月来,他们一直撵着越国水师跑,士气旺盛得很。

    然而,一声惊呼很快就让扶南水师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还在两百步外,当弩手们刚刚举起手中的弩,手指搭上弩机准备射击的时候,对面的战船上忽然飞起一阵黑影,黑影向空中疾射而去,撕破空气的啸声不绝而耳,刺破了海浪声,迅速的向他们飞来。

    对方有能射这么远的箭在扶南水师士卒的惊诧中,六七尺长的弩箭飞越了两百步的距离,射在了目瞪口呆的扶南士卒身上。

    呯一声巨响,一支弩箭将一名弩手手中的木弩射得粉碎,毫无阻碍的射穿了他的胸膛,又从他的后背射出,带着一蓬血珠,再次射穿了他身后同伴的小腹,锋利的箭矢穿过他的身体,将他带得向后连退几步,最后射断了一名士卒的大腿,这才停了下来。

    直到此时,那名两手空空的弩手才看到自己的胸口鲜血迸射,他瞪圆了眼睛,伸出被弩箭上强悍的力量震得发麻的手,摸着胸口忽然出现的洞,忽然醒悟过来,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惨叫,踉跄了两步,轰的一声摔倒在地。

    旁边的人被眼前的惨状吓得面无人色,一眨间的功夫,舷边密密麻麻的弩手人墙就多出了几个缺口,被射中的士卒们大多当场毙命,还有几个痛得尖声惨叫,最骇人的是一个士卒被弩箭钩出了肠子,肠子被弩箭钉在了甲板上,随着他的挣扎,一节节的拖了出来,在甲板上翻滚着,冒着热气,流得鲜血,还有一股臭味。

    就在扶南水师的惊愕中,双方快速接近,已经进入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可是由于越国水师抢先发动的攻击威力过于惊人,扶南水师的弩手们大都失去了最佳的发射时机,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双方已经不到八十步。

    全速前进的越国战舰带着无边的杀气,迎头撞了过来,随着战舰的迅速逼近的是一蓬蓬的箭雨,越国战舰上的箭射得又远又急,在第一时间就将扶南水师的士气打得七零八落,甲板上更是一片狼藉。

    射箭范金生气得暴跳如雷,拔出战刀,狠狠的砍在一名已经傻了的士卒脖子上,首级在甲板上咕辘辘的滚出好久,最后在一双腿之间停住了,可是那双眼睛却一直无法闭上,脸上的惊恐也永远的凝固住了。

    扶南士卒终于回过神来,向迎面撞到的越国水师射出了手中的箭,可是因为他们不少人被击破了心神,这阵箭雨和计划中的相比,威力大打折扣。

    如果是在平时,范金生肯定又要杀几个人立威,用死亡的恐惧把这些人的斗志激发起来,可是今天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对方的那艘最大的船好象认识他似的,直接向他撞了过来。在远处看的时候,只是觉得它比较大而已,而到了近前,范金生切身感到了这种战船那种居高临下带来的威压,看着高大的船头象山一样的压过来,经过了无数次生死考验的范金生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早就瞄准他多时的楼船迎面撞了过来。

    轰

    范金生觉得自己似乎飞了起来,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感,他飞在半空中,然后又啪的一声摔倒在已经倾斜的甲板上,再也站不起来。他的旗舰在对方巨大的体量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硬生生被撞得向后弹出几丈远,然后又一次撞在一起,这一次撞得有些偏,楼船象是一柄犁,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犁了过来,将范金生的旗舰挤得向旁边让了开去。

    喀喀喀瘆牙的声音不断的响起,范金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经历了无数次战斗的旗舰被挤得变形破裂,歪到了一边,然后,他看到几道黑影带着呼啸声砸了下来。

    轰

    又是一声巨响,同时落下的两只拍杆一只击空,打在了离船头还有一丈远的海水中,击起一道三丈高的水柱,冲起的海水打上了船,洒得船上惊慌失措的士卒浑身淋淋的,而另一只拍杆则准确的击中了范金生原先站的位置,望楼的竖木被拦腰砸断,望楼中的士卒双手死死抱住木柱,随着望楼一起落入大海。

    战舰再次发了一连串的哀鸣,整个船体猛的向下沉了一下,然后又被海水反弹了上来,片刻之间已经和楼船擦肩而过,被楼船挤得差点侧翻的船体失去了支撑,向相反方向反摔了过来,然后猛烈的摇晃起来,好几个惊魂未定的士卒被甩了出去。

    双方一触即分。

    范金生死死的抓住一根栏杆,扭过头,看着越来越远的楼船,脸色煞白。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大致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眼前这只威力无比的战船就是那种山一样的战船,根本不是什么运粮船,范寻被越国人骗了,而代价就是这八千水师。

    范金生打过无数次的海战,可是这么快就能分出胜负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更悲剧的是,他是那个被击败的一方。越国水师和扶南水师的第一波冲撞已经结束,范金生现在一眼看去,就已经知道这一次冲撞自己吃足了苦头,且不说自己的旗舰在第一个回合中就显些被对方的楼船撞翻,其他的战船形势也不容乐观。越国水师的中型战舰体积只比他的战舰略大一些,但是速度却要快出一倍不止,而且他们的箭射得又密又急,射程又远。范金生亲眼着着对方先是一阵急射,将迎面的一艘扶南水师的战船射得措手不及,然后冲上去,撞断了十来根船桨之后扬长而去,直扑后面的第三梯队。

    扶南水师船多的优势在越国水师的速度和弩箭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更让范金生郁闷的是,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越国水师的战舰两侧看不到桨,两船侧撞,扶南水师多少要损失几根船桨,而越国水师却是毫发无损,速度依旧。范金生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越国水师全是船后出水。

    这是什么船范金生坐在已经基本报废只能在水中打着圈,等着沉没命运的旗舰上,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一刻,他甚至没有时间想到这一仗对他的前途是何等的致命。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十二章 杀鸡吓猴

    越国水师占尽了便宜,他们的船不仅快而且结实,全部选用坚硬的木材,再用铁钉进行固定,龙骨等重要部位还嵌了铁制的芯。手打别小看铁钉这一项的作用,巨大的铁钉把厚实的木板紧紧的固定在一起,比起那些依靠捆扎技术组成的战船,其结实程度不可同日而语。而增强龙骨的出现,更是对迎面撞击有非同小可的帮助,由增强的龙骨来承受主要的冲击力,而不是依靠重叠铺放的船板来承受冲击,使越国水师变得更加剽悍而无所畏惧。

    在这个时候,孙绍创立朱崖学院和让盛周两家分别开办船厂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朱崖学院有一个专门研究造船技术的小组,由葛衡领头,手下有五十多识文断字的士子和造船经验丰富的工师,还有一百多名由葛衡一手培养起来的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们任务就是琢磨如何提高船只的性能,这里面有专门研究抗风浪性能的,有专门研究提高速度的,有专门研究战斗性能的,每天吃饱了,喝足了,就是把各种想法变成船模,然后在实验室里进行试验。

    朱崖学院有了比较满意的设计,就会转到几个船厂进行试制,有关战船的,试制会在南海船厂和侯官船厂进行,费用全部由官府承担,如果是商用船,试制会在周家和盛家的船厂进行,费用公私分担,成功之后,如果周盛两家愿意掏钱,在签订保密协议之后,这些设计会转给他们,由他们在官府的监督下进行生产,如果他们觉得不合算,就会由侯官船厂和南海船厂进行接收,做出样船进行试航,以进一下积累经验。

    这个分部每年消耗的经费占整个道术学院的三分之一,具体算下来,基本相当于南海郡每年的赋税收入的一半。他们不仅试制花钱多,人员的薪酬也非常高,除了有按道术学院的等级固定的俸禄之外,他们有一笔丰厚的分红,和技术能力和成绩挂钩,谁的设计发明被采用的多,出力越多,分到的钱越多。

    加强龙骨出自将作大匠葛衡之手,连弩出自扶风匠师马钧之手,他们因为这两项技术被采用而享受了让人眼红的待遇,龙骨的采用非常广泛,不管是商船还是战船都可以用,所以葛衡每年从中分得的好处早已经超过丞相的俸禄,连弩虽然使用面小一些,但是因为是军用,意义非常大,所以马钧现在也是钱多得没心思去算。

    他们是道术学院有名的富翁,凭着自己的智慧致富的典范。有了他们作榜样,越国的造船技术这几年突飞猛进,已经成为大汉国当之无愧的翘楚,扶南国虽然能在南海这一带称雄,但是他们和越国水师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年两年。其实别说越国水师,就算是吴国长江水师的技术水平,也不是扶南水师能比的,以吴国水师为代表的大汉水师的技术水平一直走在同时代的前列。

    在这样的技术差距面前,范金生利用数量优势取胜的计划破产就在意料之中了。

    崔谦对孙绍擒贼先擒王的战术理论理解最深刻,他一开始就瞄准了范金生的战船,范金生以勇悍著名,每次战斗都喜欢冲锋在前,以前扶南水师面对的主要是海盗,或者是比海盗强不了多少的那些小国战船他们连水师的名字都不配用,不过是常用的商船上站了一些手持武器的战士而已,所以战局往往是一边倒,大将冲杀在前,一方面可以鼓舞士气,另一方面建立功勋,范金生的累累战功都是这么积累起来的。

    可是这一次,他踢到了钢板,成了崔谦的第一目标。崔谦虽然剽悍,但是他并不鲁莽,他同样珍惜自己手下的性命,而越快的擒住范金生,捣毁扶南水师的指挥系统,就能越早的解决战斗,减少伤亡。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崔谦在启动的时候就瞄准了范金生,尽管范金生心生怯意,想让开这艘巨大的战船,但是他还是没有逃脱崔谦的魔掌,在第一波冲锋中就受到了惨重的打击,失去了行动能力。

    剩下的事,就是隐在楼船背后的三艘战舰的事了,这些战舰由崔艳带领,象三头饿狼一样向范金生围了过去。范金生垂死挣扎,勉强站稳了身体,挥舞着战刀,大声吼叫着,指挥船上的士卒组织起来,进行反扑,如果能够抢到一艘越国水师的战船,他还有一线生机。

    弓弩手们扑到残破不全的舷边,对着围过来的越国水师拼命射击,而手持刀盾的武士则严阵以待,只等双方接近,就跳过船去进行战斗,范金生自己也站在了这些刀盾手的后面,准备在第一时间登船。

    崔艳也不傻,他命令三艘战舰将船头对准范金生的座船,利用船头的强弩连续进行射击。这就是经过马钧改造的连弩,连弩改变了以前每次射击之后要等待上弦才能进行再次射击的毛病,而是把上弦的转轮和射击分成两个互不干涉的步骤,两个士卒将贲起鼓鼓的肌肉,将转轮转得飞快,一门心思只管上弦,一个士卒只管调整方向,专心射击,另一个士卒负责将一匣匣的箭塞进去上箭孔,而这些十支一匣的弩箭都是预先装填好的,这些改进大大提高了弩箭的射击速度,平均每一息都能射出一到两支箭,一台连弩足足抵得上五六台旧式强弩。

    范金生残破的旗舰在三台连弩的攻击下很快就瘫痪了,躲避不及的士卒被强劲的弩箭射得人仰马翻,惨叫声绝分于耳。范金生眼急手快,在一看到箭雨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躲进座舱里,而他的亲卫们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在连弩的攻击面前,很快就失去了战斗力。他们手里虽然举着盾,可是这些盾对付普通的弓和手持弩还马虎,对付这种五六石弩的近射,基本上也就是心理安慰而已。

    扶南水师以前对付的都是海盗或者土著,他们从来没有对付过这种武装到牙齿的正规水师,跟在他们后面撵了半个月,从心理上他们又对越国水师没有重视,突然遭到这种高质量的打击,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范金生缩在舱里,看着舱壁被一支又一支的弩箭射穿,变得和刺猬一般,听着外面惨叫声,他呆若木鸡,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他手脚冰凉,所有的雄心壮志都被打得粉碎。

    弩箭射击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已经被射成破烂的船舱被人用暴力踹开了,十几个得意洋洋的越国士卒站在他的面前,发出一声声狞笑。范金生颤抖着伏在地上,体若筛糠。

    拿下崔艳抱着膀子,晃着大脚板,俯视着范金生,开心得腮帮子直哆嗦,拿下范金生,无论如何也跑不到一个杂号将军的称号,连升三极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自家人还是自家人啊,这么大一个功劳,崔谦照顾他了。

    被越国水师第一波攻击打得晕头转向的扶南水师看到了旗舰上的危险,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范金生如果被擒,他们就算突围而出也是死路一条。在震惊之后,他们不顾自己的危险,纷纷向这边围了过来。正在得意的崔艳吓了一跳,命人拎起范金生跳上自己的战船,随即下令突围。三艘战舰并肩而行,三台连弩咆哮着,把一支支夺命的锋利箭矢倾泻到冲过来的扶南水师头上。扶南水师有两艘船最快,冲到他们面前,正准备拦住他们去路,却先是遭了一阵箭雨,死伤无数,随即又被蛮横的越国战船撞中。

    呯

    正对面的一艘扶南战船呻吟了两声,船头被撞开一个大窟窿,海水汹涌而入,船上的士卒顾不上去攻击擦肩而过的崔艳等人,有的惊叫着去堵洞,有的绝望的扔到武器,扑通一声跳入海中,拼命的向岸边游去。

    崔艳哈哈狂笑,命令两个壮硕的士卒把垂头丧气的范金生举在面前,另一艘扶南战船冒着箭雨,刚刚冲到面前,弓弩手正准备射击,眼尖的先发现了范金生,吓得手一哆嗦,长箭脱弦而出,死巧不巧的射在半死不活的范金生大腿上,范金生痛得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那些弓弩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举起的人盾正是已方的大将,一个个顿时傻了。

    他们傻了,越国水师可不傻,他们跳上船上,抡起刀一阵乱劈,将手持武器的战士一律砍杀,这才心满意足的跳回自己的船上。这些士卒都装备了精良的战刀和盾牌,穿了坚实的半身铁甲,和扶南水师半耕半战不同,他们不种地,一年到头的任务除了作战就是训练,都是职业杀手,对付这些体形和力量都不是他们对手的扶南士卒那还不跟杀小鸡似的。

    崔艳举着范金生,带着三艘战船嚣张无比的从扶南水师面前招摇而过,那些扶南战船紧追不舍,可是一来他们的速度不是越国战船的对手,桨水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二来顾忌范金生的性命,手持弓弩却不敢乱射,一时憋屈无比,十几艘战船跟在崔艳后面,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崔艳张扬的背影,同时还要防备连弩的攻击。

    崔艳打得痛快的时候,崔谦也是意气风发,他指挥着楼船一马当先,驰骋在扶南水师的阵中,强弩霹雳车不停的咆哮着,拍杆此起彼伏,无情的捶打着扶南战船,每一次击下,不是将扶南战船打得东倒西歪,翻船解体,就是击起一道道冲天的水桩,一种冲杀过去,至少有三艘扶南战船被他打成船板,五艘战船被他打得船体进水,至于被他撞得东倒西歪,自顾不暇的,那就不知其数了。

    二十多艘中型战舰跟在楼船后面,对那些狼狈的扶南水师痛下杀手,遇到那些还有战斗力,极力想恢复到战斗状态的战船,他们就三两成群的冲上去,先是一阵箭雨,然后跳上去大肆砍杀。扶南水师的标准配置是每天战船一百人,指挥官一人,舵手一人,鼓手一人,桨水六十七人,还有战士三十人,每艘船上多少都有些缺员,大部分都在二十个战士左右,这二十多人先得面对连弩的急射,然后还要面对如狼似虎的越国水师砍杀,他们虽然也很英勇,但是不论装备还是训练水平,他们都相差甚远。更要命的是,越国水师虽然战船数目居于劣势,但是他们倚仗着自己的速度快,在每一个局部战场,他们都是以多欺少,通常是至少两艘战船对付一艘扶南战船,一艘船射击,另一艘船准备跳帮肉搏,一旦战局不顺利,那一艘就跟了上来,尽情的以多欺少。

    扶南水师被打得节节败退,无还手之力。

    崔谦一路狂飚突进,很快冲透了扶南水师的战阵,他一面命令楼船转向,一面扫视了一下身后的战场,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正在这里,望楼上的了望手大声叫道:将军,诸葛将军卫将军请求参加战斗

    崔谦头也不回:让他们守住出口,跑掉一个扶南猴子,我拿他们是问,这里不需要他们来。

    喏。令旗兵连忙挥动彩旗,将崔谦的命令送了出去。过了片刻,了望手又叫了起来:将军,后将军请求参战

    老母,老子不是下过命令了吗,让他们守着。正在观察战场的崔谦火了,破口大骂。

    将将军,是后将军。了望手吓了一跳,紧张的说道。

    崔谦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越海到了。他可以指挥诸葛直和卫温,可是他无权指挥越海,但此时此刻,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是略一思索就大声喝道:让他也守着。

    将军,这可是后将军令旗兵好心的提醒道。

    管他什么后将军,就是大王来了,也让他守着。崔谦火了,飞起一脚踹在望楼的立柱上,把望楼踹得摇摇晃晃,把上面的了望兵和令旗兵吓得黑脸发白:传达命令再废话,老子活劈了你。

    令旗兵不敢再说,依照要求传出了命令。

    楼船在海上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掉过头,向已经被打乱阵型的扶南水师再一次冲杀过去。

    越海看着崔谦楼船上传来的旗语,吐了一口唾沫:这个催命签,居然要吃独食,八千扶南水师也不给老子分一点,难道让我千里迢迢的跑来,就是看他怎么吃大餐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和诸葛直卫温两人守住了金瓯岛的出口,不让一个扶南水师漏网。他虽然对崔谦吃独食不满,但是他相信崔谦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是有把握的,不能因为要立功双方就闹了生份。

    他都这么想,诸葛直和卫温就更不敢有意见了,结果崔谦三千多水师在和八千扶南水师拼杀的时候,近一万的越国水师却在旁边观战。他们心里当然很憋屈,可是他们的憋屈海盗们看不出来,海盗们看到的却是越国水师横睨天下的傲气和实力。打仗嘛,最爽的事情当然就是以多欺少,崔谦分明人数上不占优势,被人堵在这里没办法,只能硬拼,现在既然来了援兵,哪有不上前帮忙的道理可是他们分明看到越国水师在一旁看热闹,如果不是崔谦把扶南水师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几乎要认为越国水师的几个将军不合了。

    可是现在他们明白了,崔谦说大话是有底气的,他凭着手里的三千人就将八千扶南水师击败了,而且是完胜,那还需要援兵出手干什么让他们守在出口,不让一条扶南战船逃出去,这才是最佳的选择。

    一战全歼八千扶南水师,海盗们虽然已经看到了结果,但是他们还是不敢相信,再想起崔谦战前的神情,他们一个个感到了森森杀气。崔谦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也是刀头舔血的海盗,对付背叛的人怎么处理,海盗们并不陌生。

    刀条脸面无人色,他在努力的回想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究竟有没有会让人猜出他有异心的地方。独眼鹰的独眼象滴珠一样乱转着,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当时麻着胆子请战好啊,崔谦可以怀疑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当然了,他确实也是这些海盗里面对崔谦最忠心的一个,以后还要对崔谦更加忠心此战过后,越国水师雄霸涨海已经没有任何疑问。

    夜幕降临的时候,喧嚣的金瓯岛安静下来,八千扶南水师被全歼,一百零三条战船七十三条辎重船全部落入崔谦之手,除去已经被打成船板的十三艘战船和损坏严重的五十一艘战船,崔谦总共缴获了三十九条基本完好的战船,八千五百三十二人的扶南水师战死一千一百八十一人,重伤三千七百人,其余人和主将范金生一起被生擒。

    这一仗是辉煌的。

    崔谦随即亲自出海,邀请后将军越海入营。一见面,崔谦就大声笑道:老越,你怎么来了

    大王怕你有闪失。越海淡淡的笑道,上前和崔谦拱手行礼:派我千里迢迢的来增援,可是现在看来,大王低估了他的左将军的能力。

    唉呀,老越,你这可就不厚道了,要是传到大王的耳朵里,就算大王不怪我,那些侍御史还不用弹劾奏章淹死我崔谦挤了挤眼睛,亲热的拉着越海的手:我请你喝你最喜欢的大秦酒,怎么样

    你想贿赂我越海眼睛一翻:你牛啊,让老子给你观敌料阵老子这么远赶过来容易吗你吃肉,也得给我留口汤啊,你倒好,一个人独吞了。你就只担心侍御史你信不信,老子马上就写奏章弹劾你。

    哈哈哈崔谦见越海开口骂人,反而倒放心了。他搂着越海的肩膀,用力晃了晃:你老兄什么时候也学得和跟我们这些海盗一样出口成章啊。老越,我跟你说,我不是要吃独食,我是有原因的。

    你原因就是想吃独食。越海虎着脸,没好气的骂道。

    错了。崔谦收了笑容,压低了声音,目光看着远处那些一个个比平时都矮了一截的海盗说:你知道吗,我们只有两万水师,可是从这里向南,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海盗足有三四万,如果我们不能以少胜多,干净利落的干掉扶南水师,能镇得住他们吗这一仗,不仅要全歼扶南水师,还要胜得爽气,不仅要让范蔓老儿吃一惊,更重要的是,要把这些海盗的胆打破。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服服帖帖的跟着我们混,以后哪怕是我越国水师的一条船,他们都不敢小视。

    你怎么说都有理。越海是聪明人,他一听就明白了崔谦的用意,打的是扶南水师的人,可真实的用意却是震服海盗们的心,崔谦这么做是对的。既然如此,那老子就一把,你准备怎么贿赂我

    哈哈哈崔谦大笑:这可真是不容易啊,你老越又不贪财,又不好色,我只能送你点西夷的酒了。那可是上好的葡萄酒,我专门给你留着的。

    放屁,还想诓老子。越海忍俊不禁的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喜欢葡萄酒。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个忙,呆会儿把你的酒窖搬空了,腾出点地方来装好酒。

    你个竖子,想打劫吗崔谦佯怒道。

    不愿意越海一皱眉头,唉,我本来还打算帮你遮掩一二,这么说来,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别啊崔谦一听,连忙央求道:正要仰仗老兄的妙笔呢,你怎么能弃兄弟我于不顾呢。

    那就看你怎么表现了。越海拂去崔谦的手,嘿嘿一声阴笑。崔谦的脸顿时苦了下来。

    林邑,石苞慢慢的踱进了范寻的房间,正在对着书学写汉字的范寻抬头一看,苦笑道:我说仲容兄,你也不用每天到我这儿来郑重声明强烈抗议吧我都说了,消息已经送回特牧城,只是回音还没到,估计

    石苞一抬手,打断了范寻的话:我今天不是来强烈抗议的,我是来郑重声明的。

    范寻摇摇头,心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我代表我越国郑重声明,鉴于扶南水师的步步紧逼,不断挑衅,我越国水师奋起反击,已经将你们的八千扶南水师一网打尽,生擒了主将范金生。

    石苞的话还没说完,范寻手里的毛笔已经掉在案上,墨汁很快洇成了一大片,连带着范寻的袖子都黑了一块。范寻慢慢的站起身来,脸色煞白,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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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694/ 第一时间欣赏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 作者:庄不周所写的《三国大航海》为转载作品,三国大航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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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大航海介绍:
李宗吾云,刘备厚,曹操黑,孙权又厚又黑。面对这个又厚又黑的叔叔,作为孙策的独子,孙绍表示压力很大。他隐忍,他藏拙,可是无数的牵挂让他无法独善其身,超出时代的眼界让他无法遮掩自己的光芒,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面对厚黑叔的步步紧逼,孙绍拍案而起,誓与厚黑叔战斗到底。东风吹,战鼓擂,要比厚黑谁怕谁?水密舱,螺旋浆,本来就领先世界的大汉水师如虎添翼,纵横四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三国大航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大航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