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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三国大航海txt下载     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十三章 备战

    孙绍背着手走进热闹的前堂,正在被金瓯岛大捷刺激得兴奋的众人连忙起身行礼,七嘴八舌的向孙绍祝贺。手打孙绍却皱起了眉头:你们这么高兴干什么

    大兄,左将军全歼了八千扶南水师,扶南人没水师了。正在人群里蹦跶得高兴的孙鲁班以为孙绍还不知道捷报,兴高采烈的提醒道。

    就为这事孙绍还是一脸死人相,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捷,只是一场小冲突而已。孙鲁班还没明白过来,又接着提醒道:那可是八千水师啊。

    我知道了。孙绍摸了一下孙鲁班的头:丫头,就八千扶南水师值得高兴成这样吗

    呃孙鲁班眨着眼睛,非常不解。这还不够高兴,那什么才值得高兴

    击败扶南水师,独霸涨海,不过万里长征第一步。孙绍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接着说道:我们的目标是整个扶南,是扶南肥美的稻田。击败了扶南水师,最多只能掌握南海和海中的那些岛,控制贸易,可是,这能帮我们拿下扶南吗

    众人沉默不语。他们都回过神来,不错,击败了扶南水师并不等于拿下了扶南,扶南国还有近十万的大军,以越国现在的兵力,要想攻占扶南,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孙绍的万里征伐,不过刚刚完成了第一步。

    他们理解的万里长征和孙绍说的并不是一个意思,但是此时此刻却正好吻合了。

    诸位有这个精气神,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扶南的那些步卒,特别是那些象兵。孙绍捏了捏眉心,神情有些郁闷:三百头大象,我的天呐,这光靠挖坑哪成啊。

    众人忍俊不禁,感情孙绍天天就想着给人挖坑啊。

    仲容,你去日南去一趟吧,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扶南的水师被我们吃掉了,范蔓要想报仇只有通过陆战了,这十来万大军如果来袭,日南就难守了。孙绍笑嘻嘻的说道:你问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如果需要的话,那得提前议价啊,别到时候范蔓打来了,我们这儿条件还没谈拢。

    石苞笑着点点头,扶南没水师了,越国安全了,如果范蔓想报复,那只有陆战一条路。虽说范蔓也有可能进攻林邑,但是越国有水师,来去自由,大不了扔了林邑,拔腿就跑。可是日南跑不掉啊,面对复仇的范蔓,孙登要紧张得多。

    这时候不谈价,什么时候谈价石苞兴冲冲的带着任务去了日南。

    孙登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愣住了,手一抖,茶杯里的热茶泼了一裤裆,烫得他直咧嘴。

    扶南水师全军覆没孙登推开赶过来给他擦水的侍女,自已提着裤子抖了抖,一点也顾及不到形象的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相对于孙登的失态,石苞非常淡定。他轻轻的呷了一口茶,瞟了孙登一眼:五天前。

    孙登哦了一声,他是不敢相信,可是想想又很正常。他虽然对海战不太清楚,但是从来往的商船中,他也看得出来,大汉的造船技术根本不是那些小国能比的。扶南虽说是个不小的国家,可是要和泱泱大汉较量毕竟还差得太远,孙绍以水师起家,这次带出来近两万水师,要全歼扶南水师并没有太大的难度,要说难,也是怎么把扶南水师诱出来而已,而这样的手段在孙绍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如果范蔓要报复,那日南的压力将非常大。一想到盛怒而来的扶南大军,孙登就觉得头皮发麻。不过他毕竟经历了不少事,儒家的书读得多,养性功夫多少有一些,倒不至于乱了方寸。他瞟了一眼旁边的诸葛恪和谢景,自己端起茶杯慢慢的呷了一口茶,借机平定一下自己有些慌张的心情。

    谢景笑了一声,只是笑得有些勉强。他在孙登身边久了,对孙登此时的心情大致能揣摩到一些,不过,他对眼前的形势也没有太多的解决办法,只能说几句场面话,对存心讹诈的石苞根本没有作用,反而惹得石苞暗笑不已。诸葛恪见了,很平静的说道:这么说,越王和扶南王的仇可结大了,扶南王虽然没了水师,无奈越王何,可是林邑怎么办

    石苞转过头,打量着面沉如水的诸葛恪,不免有些好奇。他是孙绍的亲信,知道孙绍虽然好象到处找诸葛恪的麻烦,但实际上很看重诸葛恪,只是他一直有些不太理解,现在见诸葛恪不为所动,反而为孙绍担忧起来,倒是对诸葛恪的清醒十分赞赏。

    如果扶南王来攻,林邑四周有深山密林,象兵行走不易,正是打伏击的好地方,比起日南西面的长山来说,可有利多了。石苞有备而来,当然不会被诸葛恪三言两语吓住,他端起茶杯,稳稳当当的呷了两口茶,这才接着说道:范蔓征战多年,他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的。

    那如果日南再次失守,越王殿下准备是从海上撤退呢,还是困守林邑诸葛恪似笑非笑的反问道。孙登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诸葛恪提醒得好啊,孙绍根本不能坐视日南失守,日南丢了,孙绍的林邑就成了瓮中之鳖,要承受扶南的三面围攻,剩下的一条路只可能是从海上撤退。孙绍费了那么大的心思,不惜耍诈,由吴军吸引范旃的注意力,偷袭林邑成功,而且听说孙绍已经安置了不少海盗中的老弱在林邑屯田,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放弃林邑

    石苞嘴一歪,不以为然的说道:区区一个林邑,丢了就丢了吧,这次击败扶南水师,我们得到的土地还止十个林邑。再说了,范蔓就算到了林邑,又能奈我何他是我越国水师的对手吗

    百战百胜的越王殿下会这么窝囊的退却吗诸葛恪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那也太让我们失望了。

    石苞连连摇头:不然,暂时的退却,是为了进一步的前进,元逊贤弟深知兵法,难道还要纠缠于一时之得失

    诸葛恪无语了,越国君臣耍无赖的本事的确是如出一辙,该吹的时候往死里吹,刚装怂的时候也能面不改色的装孙子。他虽然也想耍赖,可是他不能不顾着孙登的面子,只能无可奈何的把目光转向了孙登。

    孙登暗自苦笑,他可没有诸葛恪那种勇气,面对眼前的困境,他不敢把孙绍惹急了,要不然日南再次失守的话,他的日子就难了,刚刚因为收复日南立了功,转手又丢了日南,他不是废物谁是废物孙绍和他不一样,一个林邑丢了就丢了,就算有人看不起他,也没人敢当面说三道四,以孙绍的厚脸皮,他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那仲容来,是好意提醒我们,还是谈合作的孙登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石苞见好就收,轻咳了一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的说道:太子,吴越本是一家,这次我家大王与太子共同来到日南,本就是一起收复日南向扶南讨回一个公道的。现在日南已经收回了,我们的公道也算是快要讨回了,如果扶南王识大体,这件事就可以完满解决。然而,我们不得不防着这些蛮夷狗急跳墙,不愿意息事宁人,本着有备无患的道理,做好准备总是没有坏处的。

    孙登点点头,虽然觉得石苞有些讲蛮理,可是既然孙绍主动提出并肩抗敌,对他来说总是好的,那些说不清的道理就不要太细抠了。

    从扶南来说,他们现在要想进攻林邑也好,进攻日南也好,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要进攻林邑,必然也会先夺日南,切断我军的退路,要进攻日南,必然也会涉及林邑。当然了,范蔓在扶南经营了这么多年,他不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他不会同时挑战吴越,十有会先和一方谈判,和另一方交战,分而击之。石苞鄙夷的笑了笑:我家大王英明,太子也是明事理的人,再有血脉之亲,相来不会被他这点小伎俩所蒙骗,所以,吴越并肩抗敌是毋庸置疑的道理,不需要再费什么口舌。苞此来,是奉大王命,与太子商量相关的合作事宜的。

    孙登松了一口气,又对石苞连带孙绍有些恼怒,既然要合作,又何必说得那么吓人呢。

    我大兄有什么计划否孙登换了一个亲近些的称呼。

    石苞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有,我家大王有上中下三策,请太子及诸君选择。

    孙登也严肃起来,不自觉的向前挪了挪,伸手示意石苞快点说。石苞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上策,吴军据守长山,与扶南军对峙,我水师巡游扶南海湾,逼范蔓分兵两路,疲于应付,不出两年,扶南必然疲惫,届时吴越大军水陆并进,长驱直入,可彻底平定扶南。

    石苞的话还没说完,孙登三人就皱起了眉头,谢景刚要说话,诸葛恪却抢先说道:中策呢

    谢景有些奇怪,石苞所谓的上策分明不怀好意,他说得好听,什么兵分两路,让扶南疲于应付,可是扶南已经没有水师了,他们在海上是安全的,而吴国却要实实在在面对扶南的攻击,能不能支持到两年之后都是个问题,也许扶南还没完蛋,日南倒先完蛋了。这是什么狗屁上策谢景是想讥讽两句的,可是诸葛恪却不加评论,直接让石苞说中策,不免让谢景有些气短。

    中策,双方调集兵力,在长山决战。石苞扫了一眼孙登等人,嘴角一挑:如果太子选择此策,那我们就要商量一下协防的事,我军是全部到长山来,还是来一部分这双方如何配合,是各负责一段呢,还是通力合作,不分彼此。辎重粮草,又如何统筹,这些都要进行磋商,以免到时候生出龃龉,误了大事。

    孙登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案还比较可行,只是涉及的问题了多,毕竟两万多越国大军进入日南的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孙绍的手段总是层出不穷,他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范旃在城里呆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跑了,而且那么仓促。他也问过俘虏,只说是有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在范旃军营周围猎杀了不少外出的士卒,引起军心动荡,至于这些人从哪儿来的,俘虏们以为是吴国的人,可是孙登知道,那些不是吴国的兵,必然是孙绍的手笔,然而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不,孙登一直没搞明白。

    两万大军进入日南,辎重粮草且不论,如果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办孙登不得不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下策呢诸葛恪不等孙登想明白,又追问了一句。

    下策很简单,那就是各守各的,各打各的。石苞一摊手:你们打输了,你们退出日南,我们如果打输了,那我们退出林邑,各按天命。

    孙登连连摇头,一口就否决了这个下策:不可取,这么做岂不让人笑话,正中范蔓的下怀。

    太子英明,我家殿下也觉得此策不可取。石苞适时的奉承了一句。

    孙登笑笑,这还用夸吗,是个人都知道此策不可取。

    石君,能让我们商量一下,然后再回复你吗诸葛恪客气的笑笑,端起了手中的茶杯呷了口茶,轻描淡写的说道。石苞浅笑一声:这个自然。我就先告辞了,在驿馆等待太子的佳音。

    孙登虽然有些糊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让谢景把石苞送了出来,他和诸葛恪留在屋里,锁着眉头想了片刻,这才轻声问道:元逊,你觉得哪个可行

    诸葛恪有些自得的一笑:说是三策,其实只有一策,也就是中策可行。太子贤明,想必已经早有定论了,臣不揣妄陋,敢呈一孔之见,供太子参详。

    孙登的嘴角不经意的抽了抽,诸葛恪打了胜仗之后,不知不觉的露出一些傲气,对性格偏于阴柔的孙登来说,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是孙登又是个能忍的人,而且一直以礼贤下士自诩,这点心胸也是有的,对诸葛恪虽有些不悦,平时还能心平气和的对待他。

    先说上策。我双方兵力悬殊,范蔓只要留下一两万人守城,后方就稳若泰山,越国水师必不敢上岸攻城,范蔓可率大军猛攻日南。我为保日南,只有全力一搏,越国空有牵制之名,而行坐山观虎斗之实。不管最后能否击败范蔓,我吴国必然是损失惨重,甚至可能丧失日南。

    孙登慢慢的搓着手,频频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再说下策。诸葛恪顿了顿,摇摇头,脸上露出洞若观火的笑容:越王可以放弃林邑,我们却不可能放弃日南,而且,一旦我们退出日南,如果越王有神鬼手段,再夺日南,这日南可就不是我吴国的管辖范围了。大王是扬州牧,交州只是因为事实而由大王管理,一旦我们丢失日南,焉知越王不会以此为借口,向天子请诏代管交州

    孙登弯弯的眉毛一颤,屏住了呼吸,他考虑的只是日南,根本没有想到整个交州。不过,如果一年多的时间内吴国两次丢失日南,孙绍趁虚而入讨要交州的可能性还真不小。当然了,要也未必就能要得到,可是那样的话,他肯定要落个无能的评语。

    一想到此,孙登心惊不已,再看向诸葛恪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感激。

    只有中策可行。诸葛恪感受到了孙登的心理,他不动声色的接着说道:吴越联手,在长山一带与扶南一战,范蔓远来,虽然兵力占优,但是我吴越的军械又岂是扶南能比的臣粗略估算了一下,我吴越三万大军,足以挡住扶南十万人马,而且我们就近防守,对付起象兵来也方便得多。他犹豫了一下,又有些为难的说道:越械甚为锋利,他们的士卒训练也比我们精练,就算他们只出一万人,恐怕也会比我们的两万人更有威力,如果双方就近合作,被他们看出我军的虚实,难免会有意外发生。因此,臣建议,如果合作的话,我军需要再增兵,至少要增加五千到一万人。

    孙登突然抬起头看着诸葛恪,思索了片刻:元逊,要向合浦苍梧诸郡再征兵吗

    诸葛恪点点头:势在必行,如若不然,只怕前拒狼,后迎虎。

    我要和吕定公商量一下再说。孙登犹豫半晌,有些担心的摇摇头:已经征了两次兵了,再征第三次,我怕

    太子,如果这一战打赢了,不仅日南可保,而且扶南可得。诸葛恪加重了语气:太子,你知道扶南有多大吗

    孙登茫然的摇摇头,他对扶南一无所知,谁知道有多大

    比扬州交州都要大,甚至比两者之和也少不了多少。诸葛恪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太子,如果能和越王平分扶南,哪怕是只得三分之一的地方,也是一件大功啊。少了不能少,也能再增加两个日南。

    有这么大孙登非常怀疑诸葛恪的说法。诸葛恪神秘的一笑:太子,这事绝不会错,我在越王殿下的鹰扬号上看过一眼扶南的地图,虽然只是一眼,我却能保证,扶南国绝不是一个小国。太子,越王向来不喜种地,这次他为什么费尽心机要和范蔓周旋他还派刘熙到扶南去宣扬什么扶南人原本就是华夏人,用意何在这不是很清楚了吗

    原来如此孙登倒吸一口冷气,他也禁不住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孙绍接见了狼狈的范金生。范金生只是大腿上中了一箭,在被押送到林邑的这些时间里,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越国的医匠水平让他大开眼界。扶南现在还是巫医不分,或者说更多的是巫。他们治病用得多的不是草药,而是香料,他们一直相信香料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驱除邪恶疾病。就是在日常事务中,他们也非常相信巫的力量,扶南国的百姓如果可能犯了法而又不能确定的话,他们通常会采用请鳄神来裁决的办法,就是把怀疑有罪的人扔到鳄鱼池里,如果被咬死了,那就是该死,如果活着爬上来了,就是有再大的嫌疑,那也会被宣判无罪。

    范金生开始看到越国医匠给他冶伤之前居然不念咒语,不跳舞请神的时候,非常怀疑他们是不是真心给他治病,不过后来他的伤口很快收口了,他这才放下了心。

    一路上吃好喝好,休息好,除了因为精神压力大而有些憔悴之外,范金生总体看起来状态非常不错。站在孙绍面前的时候,他更是撑起了精神,昂首挺胸的站在孙绍面前,就是不肯下跪。

    孙绍有些敬佩他,可是敬佩归敬佩,这威风还是要杀一杀的,他眼神一扫,涂虎就走到范金生的背后,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往范金生的肩上一压,范金生顿时觉得象是一座山压了下来,他咬着牙支撑了片刻,最后还是没顶住,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孙绍面前。这一下撞得狠了,两个膝盖撞得生疼。范金生咬着牙,任由汗珠直流,却是一声没吭。

    你是扶南太子孙绍淡淡的问道。站在旁边的秦赛立刻将他的话译了过去。范金生一呲牙,冷笑一声:你想用我的命来勒索我的父王吗想都别想我不是太子,我还有一个兄弟呢,他更受我父王的宠爱。

    虽然是为了让孙绍死心,可是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范金生还是下意识的顿了一下,一直盯着他的孙绍敏感的意识到了,等秦赛把范金生的话译回来,他恍惚有些明白了,不禁暗叹一声,老子爱少儿,好象古今中外都一样啊。这范金生看来也是个苦孩子,打拼了很辛苦,却讨不到老子的欢心。

    那你是不是不值钱啊孙绍有些意兴阑珊,转过头对孙松说道:告诉范寻,让他通知范蔓拿钱来赎人。唉,这小子估计也值不了多少钱,子乔啊,你说他能值几头象

    孙松一本正经的想了想:最多也就是三五头吧。

    我看悬,说不定只值一头。我估计着,或许有人希望他永远也回不去呢。

    孙绍一边说,一边给秦赛使了个眼色。秦赛会意,即时的把他们的话译给了范金生。范金生明知他们是在戏弄他,还是气得脸通红,大吼一声道:我堂堂的扶南王子,难道只值一头大象我手下就有十头象兵呢。

    这么多孙绍很意外,一挥手:那就要十头。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十四章 不给我就抢

    范蔓嘴唇发抖,面色苍白,紧紧的捏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活生生的打死范寻。手打他没收到范金生的消息已经半个月了,心里已经有些不安的感觉,可是他一直相信范寻的判断,他相信范金生就算不能击败越国水师,也不至于受太大的挫折,也许是在海上追得远了,消息一时来不及送回来。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范寻送来了范金生的消息,全军覆没,无一漏网。

    范蔓不相信这个消息,即使范寻献上了范金生的佩刀,他也不肯相信。

    八千纵横涨海多年的水师会被人全歼,无一生还谁信

    然而范蔓朝堂战场厮杀打拼多年,怎么说也是一方枭雄,虽然很生气,但他还是让自己没有爆发出来,他知道,这个时候发脾气于事无补。

    越国究竟有多少水师范蔓吐了一口浊气,放下了范金生的佩刀,平静的问道。

    范寻汗如雨下,他一接到石苞的郑重声明时,就知道自己又被越国人骗了,要么越国人的兵力远远不上一万,要么越国的战船远不止他看到的那些,当然更可能的是两个都不对。开始他还有些侥幸心理,希望石苞又是在诈他,可是后来远远的看了一眼范金生,并且拿到了范金生的佩刀,他相信了。

    魂飞魄散的范寻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从林邑赶回来特牧城,三昼夜的连续奔驰,让他筋疲力尽,生理心理都到了崩溃点,这时只要范蔓对他吼一声,也许他都会力竭而亡。

    范蔓没有对他吼,但是这种藏在心里的愤怒,更让人心惊。

    范寻强撑着没有倒下去,只是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现在只知道错了,究竟错了多少,他还是没数。越国究竟有多少兵力,他们的战船究竟强悍到什么地步这些也许范金生有数,可是范金生在越国人的手里,他们根本没有交谈的机会。

    越国人是故意的,范寻明知如此,却无可奈何。

    臣不知。范寻最后吐出这几个字,软软的栽倒在地。范蔓身子一动,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命人把范寻抬下去休息。他的视线落在范寻带回来的国书上,依旧是端正大气的汉字,可是现在在他的眼里,每一个字都是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良久,范蔓打开了国书,看了两个字,他就皱了一下眉头,几根特别长的白眉抖动了一下,随即眉头紧锁。

    孙绍的口气很客气,与范蔓猜想中的嚣张相去甚远,他先是解释了金瓯岛之战,当时他不在场,所以范金生全军覆没的事情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是扶南水师追得太紧,将士们气愤不过,这才下了狠手。然后他很和气的说,打也打了,可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讲和吧,我愿意把范金生送回来,只要你付出十头战象的赎金,我的要求是,这十头战象的士卒全是土生土长的扶南人,能说简单的汉话。至于你们的水师士卒,我正在甄别,如果是扶南人,那么他们的去留我不加干涉,愿意留在我越国水师的,我欢迎,愿意回扶南的,我放行。其他人,我不能这么轻易的放了,要不然没法对将士们交待,你要付赎金,赎金多少由你定,不管多少我都接受。

    然后,孙绍话锋一转,开始谈双方谈判的事情,孙绍狮子大开口,不仅向范蔓强索金陈国以南的狭长地带,还要求范蔓将包括林阳国古泰国在内的西海岸全部交给他。他的理由很简单,你没水师了,占了海岸也没有实力把守,连个海盗都对付不了,不如交给我,我帮你对付海盗。

    与这个条件相比,其他诸如要求扶南国每年向他提供多少稻谷俄厄港的驻军权之类的,都不值一提。孙绍要的这些地方大部分是扶南国的属国,真正由扶南直接掌握的土地占扶南国的面积不到一成,但是这是商人来往于天竺和大汉以及南海诸岛之间的通路,每年收的商税占到扶南国全部赋税的六七成,这些如果全部交给孙绍,那扶南国就再也没有实力发展了。

    就算扶南土地肥沃,仅靠种地又能发什么财积累三五年也未必够打一场大战的。

    范蔓气得咬牙切齿,大手将国书紧紧的攥成一团,他怒目圆睁,鼻翼翕张,粗重的呼吸息清晰可闻,好在范寻不在他的面前,要不然会不会被吓死还真难说。

    范蔓将国书扔在一旁,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殿里快速的来回踱步,他的步子又大又急,踩在地板上咚咚作响,壮硕的身体,矫健的动作,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他时而快速的踱着步,时而停下来,仰着头看着装饰得精美绝伦的屋顶,时而又摇头叹气,时而又连声冷笑,过了好一会,他才忽然停住了脚步,凝视着已经被他揉成一团的国书,冷笑一声:来吧,战一场。

    范长等人很快被召了过来,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范蔓将重新扶平的国书依次递给他们,语气从容的说道:金生战败了,水师全军覆没,这是越国要求谈判的国书,你们看看当如何处理。

    范长第一个看国书,还没看完他就跳了起来,破口大骂:这些无耻的越国狗崽子,竟然敢如此欺负我,他们以为打败了我们的水师就能肆无忌惮了吗父王,儿臣不才,愿请兵攻伐日南,夺回林邑,给这些越国狗崽子一个教训。

    你别急,等他们看看,我们再一起商议一下。范蔓摆摆手,示意范长稍安勿躁。范长气得满脸通红,却不敢违逆范蔓的吩咐,只得气哼哼的坐了下来,将国书扔进紧挨着他的大将范钧。范钧看了,也是怒容满面,顺手将国书交给下一个。

    时间不长,殿里就多了几个发的野兽,一个个鼻息粗重,怒不可遏。

    先议议赎人的事吧。范蔓淡淡的说道:第一,要不要赎,第二,我们应该出多少钱赎。

    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范长,范旃战死,范金生被俘,范寻累得半死,臣子中就以范长为首了。范长犹豫了一下:赎当然要赎,但是出多少钱赎,却要好好的商量一下。越国人狡诈无信,他们之所以不开出价格,而是让我们出价,看似大方,实则包藏祸心,儿臣担心,出的钱少了,会让将士们寒心,可能会出现有人贪慕越国的富庶,宁愿加入越国水师也不肯回来的事。他们熟悉我国海岸,有了他们的帮忙,对我十分不利。如果出钱多了,恐怕又有些难以为继。水师全没了,就算我们不答应越国的条件,恐怕商税也会大幅度缩水,这几千人的赎金

    范蔓沉默不语,他从范长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不和的声音,范长似乎不太愿意赎回这些人,包括他的兄长范金生,至于什么价格之类的,都是借口,扶南国立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几千水师士卒的赎金都付不起。

    你们怎么看范蔓把目光转向了范钧等人。

    范钧等人都有些犹豫,他们当然不会听不出范长的话外音。范金生战败了,就算赎回来,他也当不成太子,太子之位是范长的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事情,这个时候是否还有必要和范长过不去可是,范钧等人又有担心,毕竟范蔓还在位,从他的心里,他肯定是希望接回范金生的,虽然他一直喜欢范长而不是范金生,但是父子毕竟是父子,他总不能眼睁睁的把儿子性命断送在越国人手里。

    臣以为,正如长王子所言,赎是要赎的,只是花多少钱,却要斟酌斟酌。

    范钧等人说法不异,意思基本上却相同,既不得罪范蔓,又不得罪范长。范蔓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不露声色:那好,我们派使去和他谈谈价格。现在,我们再议议他其他的要求,你们说,我们是割地还是不割地

    当然不能割。范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们虽然没了水师,可是还有足够的步卒,控制沿途的海港绰绰有余,他们的水师难道不要靠港吗如果把这些地方都给了他,我们的实力大受影响,而他们的实力却猛增,这对我们来说,就是喝盐水止渴,越喝越渴,直到渴死为止。

    如果不割,我们就要全国备战,不仅要征发国内的壮丁,还要征发属国的士卒。范蔓担心的说道:上次被那个刘老头一搞,说什么扶南人也是炎黄子孙之类的,现在民心不安得很,如果我们再征发他们与越国水师作战,恐怕会引起骚乱,而水师战没,我们的威信大减,属国也会有人蠢蠢欲动,征发他们能行吗

    范长语滞,他显然没有范蔓考虑得这么周全。不过他略一思索,随即反驳道:那些蛊惑人心的鬼话,现在虽然特牧城传的很多,但是普通的百姓有几个知道只要重重打击一下那些传谣言的家伙,控制住民心应该不成问题。至于那些属国,他们就算有异心,难道还能举家入海吗他们的家人毕竟还是在土地上。征发他们的士卒与越国作战,正好抽空他们的实力,更利于我们控制,如果任由他们散在各处,万一受了越国人的蛊惑,岂不是要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范蔓不吭声,看着范长侃侃而谈。范长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水师虽然失利,但是扶南战力犹在,应该聚起大军,侵入扶南,夺取林邑,把越国人赶到海里去。他们没有了立足之地,难道能一直在海上漂吗到时候,他们只有回朱崖去一条路。要谈判,也得到那个时候再谈,现在谈的话,扶南太吃亏了。

    范蔓未加评论,只是最后说了一句,要战,也得先和,先稳住越国人,调集大军进攻日南。只要拿下日南,林邑就是囊中之物。当务之急,还是先赎回范金生和那些水师士卒。

    范蔓没有再和范长商议,他直接答应了十头战象的赎金要求,至于那些水师士卒,他也开出了一个通常的价格,然后授权范寻,你再去林邑谈,无论如何,要拖住他们三个月。只在拖住越国人三个月,让他们不要和吴国人联手,我就可以拿下日南,到时候怎么谈,那就不由他们说了算了。

    范寻心中有愧,虽然身体还是很弱,可是还是上了路,因为不能再骑马了,范蔓派人先赶往林邑通报,然后让范寻坐着软椅赶往林邑,走慢一点没事,反正要拖时间。与此同时,范蔓开始征兵,在之前,大军已经征集得七不离八,现在只是把他们整合起来,交给范长和范钧等人赶往日南而已。

    范蔓自己留下,带领三万大军守特牧城,他相信,就算越国水师厉害,他们要想登岸攻下特牧城,那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征战了一生的范蔓对此有足够的信心。

    接到范蔓先行使者的回复,孙绍冷笑两声,不置一词。他从来没有梦想过范蔓不战而降,那样的话他根本不可能雄据扶南这么些年。孙绍从来就不怕玩手段耍权谋,权谋不是没用,但是在实力面前,权谋只是锦上添花而已,除非遇上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夯货,否则要想只靠权谋生存下去,那实在有些痴人说梦了。他不是莽夫,范蔓也不是,所以他们之间要较量的不仅仅是权谋,还有实力,这个实力也不仅仅是人多势众这样的硬实力,还有软实力,比如经济,比如文化。再说了,要论权谋,范蔓这么一个蛮子,道听途说了一些汉人的故事,要和被两千年的权谋文化灌输了十几年的孙绍较量权谋,那不是班门弄府是什么

    慢火炖好汤,孙绍有的是时间和范蔓过招。

    孙绍找来了孙松周循等人,刚刚到达林邑不久的贺达也接到了传召,他们匆匆赶到,孙绍把范蔓的答复大概说了一下,贺达就揪着短须冷笑一声:这个老猴子还想施缓兵之计,远交近攻啊,可是,他终究没见过大市面,真要想分化吴越,怎么也应该撒一点好处的,当年秦国为了远交近攻,可是连家底都搬出来贿赂齐燕诸国,这个老猴子却连口头都不肯吃亏,他把我们当傻子啊。

    孙松却没有那么激动,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乡下人,只知道钻山林子,没见识,正常得很。

    贺达瞟了孙松一眼:你是说范蔓是乡下人,还是说我是乡下人

    孙松一愣,这才想起来贺达也是个钻山林子的人,连忙哈哈一笑:伯至,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那范蔓能和你比吗他和你站在一起,那就是站在富翁旁边的一个乞丐啊。你啊,也真是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嘛,我孙松能说你没见识

    贺达扯扯身上裁剪得体的锦衣,颇有几分自得的笑了。他没见过扶南王,但是他见过扶南的商人。扶南天气炎热,扶南的百姓都没有穿衣的习惯,通常都是腰间围个布兜子,裸着上身,男女都是如此。能到朱崖的商人当然不会这样,但是他们的穿着和要和大汉衣冠相比,说他们是猴子绝不是信口开河。贺达又是汉人当中很注重仪表的,服饰奢华,而且他又长得身材高大,一表人材,又黑又瘦的扶南人在他的眼里可不就是和猴子一样

    好啦,伯至来了,还没有给他接风,子乔说错了话,那就罚他给伯至接个风。孙绍摆摆手,我们大伙儿都去做陪。

    众人哄堂大笑。

    孙松一咧嘴,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大王,伯至说得对,扶南人除了答应了赎回范金生的条件,其他的都在两可之间,以我看,他们很可能在备战。一旦发生大战,吴越必然要联手抗敌,不知大王准备如何筹划

    孙绍嘿嘿一笑:联手抗敌,那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人不能去得太多,我越国的两万虎狼之师进了日南,吴国人还能睡得安吗他们在防着扶南人的同时,恐怕也会防着我们。与其如此,不如少出些力,免得适得其反。这里加上伯至新带来的人马,总共还有八千人,崔谦部和越海部一万六千人已经在扶南湾待命,我带一千人去扶南湾和他们会合,其他的七千人交给王后率领,等候进入日南,协助子高作战。

    孙松松了一口气,他就是担心孙绍会起意趁机夺取日南,就算他没有这个打算,可是如果进入日南的人太多了,孙登也会提心吊胆,现在孙绍这么安排,显得孙绍不仅没有这个想法,而且已经考虑到了可能出现的猜疑。

    关凤一愣,惊疑的目光迎向孙绍:我留下

    你留下。孙绍郑重的点点头,收起了笑容,提高了声音喝道:贺达,周循,丁奉。

    贺达周循和丁奉三人起身,抱拳施礼:臣在。

    你们三个听从王后指挥,协助吴国防守长山一线。孙绍特别对丁奉说:你带摧锋营,兼作王后的部曲营,千万小心王后的安全。

    喏。丁奉大声应道:请大王放心,只要有臣一口气在,王后绝不会有丝毫损伤。

    我相信你们。孙绍笑笑,转身又对孙尚香道:第五将军,你的飞虎营也留下,兼作王后的亲卫营,到时候和吴国联系的诸项事宜,自有孙松负责。记住,这次我们是配合作战,只要不损及我们的利益,要以吴太子为主,听他的指挥。

    喏。孙尚香不敢怠慢,拱手应诺。孙绍这句话等于把大局上的指挥权交给了孙登,甚至连关凤都要听孙登的指挥,这是为了孙登立功而做出的巨大让步,之所以让她做关凤的亲卫队长,一方面是因为关凤是王后,安全不容忽视,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她利用闺密和长辈的双重身份,不至于让关凤太为难,同时也避免孙登等人太过份。

    另外,大虎是个好斗份子,你们要小心看着她,不要让她有什么损伤。

    喏。孙尚香再次答应。

    大王。关凤站起身,神情坚决的对孙绍说道:臣妾不能同意大王的安排。

    孙绍有些不解,以为自己让她听孙登的安排让她不高兴。

    请大王将摧锋营全部带走。关凤轻声笑道:有第五将军,辅越将军和周将军,我的安全完全没有问题,而大王却要远征,左将军后将军部都是水师,虽然也能上岸征战,终究不如摧锋营精锐。有摧锋营在大王身边,臣妾及诸位将军才能安心作战。

    孙绍有些惭愧,自已有些以小人之心忖君子之腹了,关凤这种直肠子的女子哪会象自己想的那么复杂。他笑着摇摇头:你放心,我不是带了一千摧锋营走嘛,再说了,我也不会轻易的登陆作战的。

    关凤坚持再三,孙绍还是婉拒了,关凤无奈,只得退下。

    大王此去,难道只打算起牵制作用陆绩不解的说道:如果仅是如此,有左将军和后将军在足矣,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只需大王一道诏书,指定他们谁是主将,谁是副将就行,何必大王亲征这里兵力不足,大王何不坐镇林邑

    孙绍摇摇头:石仲容送回了消息,吴国正在征兵,兵力应该不成问题。我要去金瓯岛,就是想给范蔓更大的压力,只有让他不能全力以赴,长山之战才更有希望。他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我跟他要金陈以南的土地,他不给,那我只有去抢了。这次我要做一把剔骨刀,一刀一刀的把他的肉割下来。你们放心,我有武力,但是不会只凭武力办事的,软的硬的,都要和范蔓较量一下,怎么的也要让他心服口服才行。

    陆绩若有所悟。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十五章 海盗总动员

    扶南湾,特牧城海岸五里外的一个无名岛上,旌旗飘扬,似乎是在对二十里外的特牧城炫耀着什么。手打全歼扶南水师后,崔谦和越海一商量,干脆把大营扎到了特牧城的大门口,摆明了欺负范蔓没有水师,拿他们无可奈何。

    在这样的气氛中训练生活让水师将士们感到了无限的自豪,被扶南水师追了半个月的晦气一扫而空,而且将耻辱加倍的还给了特牧城。他们已经将扶南湾看成了越国的领海,每天例行公事的要在沿岸巡行,考虑到这块地已经是自家的,所以海盗打劫之类的就不能再搞了,就算是海盗也不能在自家门口打劫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海盗们有些意见,但是在崔谦这个大海盗的y威面前,他们有意见也只能忍着。

    今天,崔谦带着他们来迎接越王孙绍。

    海盗们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有些兴奋,他们和水师的士卒混熟了,大概也知道一些当初崔谦被孙绍整得灰尘头土脸的故事,他们纳闷得很,连崔谦都能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越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一定是身高八尺,宽也是八尺的人物吧

    独眼鹰当初刚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立刻被正说得唾沫横飞的士卒喷了一脸的口水:你家老太爷才长这样呢,我们越王那可是非常俊俏的少年郎,在江东的时候,大家都叫他孙郎呢。你老母的再胡说,老子一刀劈了你。

    独眼鹰很好奇,能让士卒这么护着的越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左将军崔谦手下有五千水师,后将军越海有五千,诸葛直和卫温手下各有两三千人,那越王出巡将是一个什么样子一定是旌旗如云,战船多得象鱼群一样吧

    谁也没想到,他们等着看的壮观场面并没有出现,当孙绍的座船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时候,居然只有一艘楼船。这艘楼船刚出现的时候,海盗们都以为这是先行船,来报信的,他们伸长了脖子往后看,可是看来看去,还是只有这一艘船,不免有些着急,等听说这便是越王的座船时,海盗们大失所望。独眼鹰嘀咕了一句什么,正好被崔谦听见了,崔谦扭回头哼了一声:

    只有你们这些蠢货才倚着人多威风,我家大王哪怕只有一艘小渔船,只要挂上他的战旗,就能横行大海。

    这句话一说,海盗们都不敢吱声了,对即将现身的越王充满了敬畏。原因无他,他们敬畏的崔谦对这位越王敬畏。海盗们不免有些紧张起来,现在扶南水师完蛋了,他们的作用好象也没有了,越国水师会不会对他们下手,这个一艘渔船就敢横行大海的越王会不会过河拆桥

    楼船越来越近,海盗们越看越心惊,有人禁不住的低声惊呼起来。他们本以为崔谦他们几个将军的座船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越王的座船还要更大,粗粗看出去,这艘船至少长三十丈,高高昂起的船头就有三四丈高,远处尚不明显,待到了近前,看着高大如楼的船头堵在面前,那种威压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暗红色的铁力木船板上用白绘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锐利的眼神直刺到海盗们的心里去。

    楼船太大,无法靠岸,崔谦亲自架着一艘斗舰赶到楼船前,恭恭敬敬的上了船,站在舷边候着。过了片刻,身披大红披风的孙绍在几个威武雄壮的士卒的护卫下,出现在舷边,他稳稳的踏着跳板,换到崔谦的斗舰上,崔谦躬着身陪侍在身边,那副小心劲儿看得海盗们一阵阵的心悸。

    然而孙绍并不是凶神恶煞,他上了岸,先和上前行礼的越海诸葛直等人打招呼,然后转向了独眼鹰刀条脸等海盗,笑容可掬,如果不看他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护卫,海盗们直会以为他是一个邻家的少年郎,然而刚才崔谦那副恭敬的样子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任他们再大胆,谁也不会认为这个和蔼可亲的年轻人是个随便可欺的善茬。

    海盗们不敢怠慢,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上前行礼,孙绍依次问了几句,问到听不太懂的,还要回头问通秦赛,听到有趣的还打趣几句,大家笑成一团,只是他的笑很自然,而海盗们多少显得有些拘谨。

    崔谦把孙绍迎进刚收拾出来的木屋,和越海等人围着孙绍坐了,把金瓯岛之战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说到他命令越海等人不准支援的时候,不免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的看了越海一眼。在写给孙绍的奏报中,越海没有提到此事,现在当着孙绍的面,崔谦不敢不说,这种事以后肯定会传到孙绍的耳朵里,如果着意隐瞒,弄不好就是一个罪状。他今天对孙绍这么恭敬,一方面是他确实很佩服孙绍,另一方面也有故意做戏,让海盗们从心底惧怕孙绍,从而证明自己当时的决策是正确的想法。

    孙绍笑了,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崔谦,崔谦大气都不敢出,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眼皮,吧哒了两下嘴唇,却觉得嘴有些发干,一句话也没有说。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这里有一万六千大军,有左将军崔谦,后将军越海,而孙绍只带了一千摧锋营赶过来,显然不是为了增援。那他来是干什么的会不会是因为崔谦太过蛮横,居然让后将军越海都敢指挥,触动了他的逆鳞,所以要来收拾他

    崔谦自己以及越海等人刚听到孙绍正在赶来的消息时,都有这个想法,只是谁也不会说出口,现在到了答案揭晓的时候了,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多少都有几分紧张。

    建中,这是我带给你的礼物。孙绍回身从敖雷的手中接过一叠奏章,轻轻的推到崔谦面前。崔谦看着奏章,没敢接,他一看封面,心就开始打鼓了。奏章上写着几个字:谏崔谦越权指挥疏。

    臣有罪。崔谦的额头冒出两颗汗珠,向后退了一步,拜倒在地。

    建中,起来。孙绍探身拉起崔谦:这是御史们的责任,弹劾所有的不法行为,是他们的权利和义务,如果他们不弹劾,便是他们的失职。可是,你这件事做得对。

    崔谦长出一口气,露出笑容,可是这个笑容却有些僵硬,看起来极不自然。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临机决断,本是将军们的责任。孙绍示意崔谦放松些,环顾了一圈,笑道:如果不敢担责任,什么事都要请而后定,这仗还怎么打你们说是不是

    大王英明。崔谦第一个拜服在地,越海等人连忙跟着拜倒。

    你们都是我的爪牙,爪牙嘛,就要有些锐气,当击则击,一有战机,就如狮子搏兔,全力以赴,不能瞻前顾后,畏头畏尾。责任嘛,当然是有的,可是不敢担责任的人,又怎么可能立不世之功

    大王明察。崔谦这时候才缓过神来,眼神也变得灵动起来。

    建中一战全歼扶南水师,震慑群盗之胆,有功。有功就要赏。孙绍摸着下巴,嘿嘿的笑道:只是建中啊,你这擅权之名,又是有罪,又当罚。功过相抵,这升职是不可能了,要不然御史们会说我助长你们这种跋扈之气。我赐你一个岛吧,那个金瓯岛,我在途中经过时特地去查看了一下,感觉很不错,以后在上面建个宅子,有空去渡渡假。

    崔谦大喜,孙绍向来只赏钱,不封侯,到现在为止,他是第一个有封地的人。金瓯岛虽然没什么产出,可是这份荣誉比什么都来得值钱,他焉能不喜出望外。

    臣谦,拜谢大王。

    这是你应得的。孙绍笑了笑,又转向越海和诸葛直等人:你们也辛苦了,都有赏赐,待会儿自会向你们宣布。崔艳,你上前来。

    崔艳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上前去,满脸喜气的行了一个礼。

    一战生擒范金生,有勇有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崔艳了。孙绍笑了一声,摆摆手,身后一个郎官捧着印绶上前,高声唱道:破贼校尉崔艳,奋强突固,无坚不陷,生擒贼酋,震破敌胆。升为偏将军。望再接再励,更立新功。

    崔艳大喜,拜倒在地,双手接过印绶,高声应道:臣谢大王,愿为大王效命。愿大王威镇四海,愿我大越万年永固。然后起身,退在一旁,喜滋滋的换上了偏将军的印绶。诸将纷纷祝贺,崔谦也十分高兴,他虽然有些遗憾,没能在军职上升一步,可是现在得了封地,兄弟又连升三极,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孙绍随后赏赐了诸葛直等人,高兴了一阵,这才坐下来商议战事。孙绍把范蔓的反应一说,崔谦他们都意识到了大战即将开始,孙绍这个时候跑到扶南湾来自然不会是避让,相反,他是在等待机会夺取特牧城,为全面占领扶南做准备吴国被范蔓的大军堵在了长山,他们想要进入扶南可不是件易事。

    总的形势有利有弊。孙绍缓缓说道上:建中,你这一战打出了越国水师的威风,可是同样让了范蔓不敢放心前去长山,他肯定会在特牧城留下重兵,这对我们进攻特牧城非常不利。

    崔谦尴尬的一笑,他当时哪想到这么多。

    不过,吃掉了扶南水师,这一片海就是我们的天下,我们来去自如,可以大大方方的在范蔓面前出现,想必范蔓心情一定不好得很。他别说有十万大兵,就是有雄兵百万,也只能看着我们在这里打渔。

    哈哈哈众将大笑,颇有几分自得,他们这些天就是这么过的。

    陆上,我们不占优势,海上,我们可以全面掌控。可是,我们的续航能力再强,也不能不靠岸。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能够停靠的港口。孙绍笑着说道:俄厄港虽好,可是范蔓一定不会让我们来去自如,而海中诸岛补充淡水也许还行,要粮食却是难上加难。我决定,派一部分人向南,先分化离特牧城比较远的扶南属国,让他们成为我们的朋友,为我们提供港口。

    大王,这些属国有的与范蔓交恶,有的却是关系不错,比如摸跌国,因为是范蔓等人的旧国,他们对摸跌国一直比较照顾,要想分化他们可能不容易。崔谦很严肃的说道,他最近从海盗们那里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对这一带扶南的属国了解得比较多。摸跌国实力不小,如果不能先平定他的话,恐怕那些小国会有所顾虑。而且,摸跌国正在夷商前往我南海的必经之路上,扶南收商税,主要就是由摸跌国负责的。

    是吗孙绍一招手,把崔谦叫到跟前,摊开海图:你指指这个摸跌国的位置。

    崔谦在海图上一指,孙绍一看,原来这个摸跌国就在爪哇附近,也就是后世的马六甲海峡的东入口,马来西亚岛的南端,他的海图上这个国家叫激国,可能是不同的人叫法不一样。

    原来范蔓是从这儿来的啊。

    我知道这个摸跌国了,他们拦截过路的商船,凡是不交税的,他们就强行扣留船只,前一段时间扶南国与我交恶,我国商人不少被他们扣押过。孙绍冷笑一声:既然他们是范蔓的老家,那我们就先拿这个摸跌国下手。

    大王,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一定把这个摸跌国打得落花流水。崔谦有些兴奋的站起来拍着胸脯说道:有大王坐镇扶南湾,范蔓一定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了扶南的支援,摸跌国不堪一击。

    老崔,你怎么又来了越海站了起来:你刚刚立了功,受了封,也该让我们露两手了。

    崔谦嘎嘎一笑。

    孙绍也笑了:这话说得也有理,不能什么好事都被你崔谦一个人占了,这次你歇歇吧。不过,越海你也不能去,我还要保持对特牧城的压力,卫温,你走一趟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卫温一听,愣了一下,随即喜出望外,他连忙站起身来,大声应道:喏。

    越海有些沮丧的坐了回去。崔谦摸了摸头,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再争。

    你的人手够不够要不要再给你配一点人手

    卫温笑了笑:臣觉得人手够了,如果大王能够请崔将军调配一些海盗给我,我就更有把握了。

    孙绍哈哈大笑,他刚才已经听崔谦介绍过那些海盗了,知道这些人最近闲着没事,有些无聊,他也本来就打算让这些海盗出去活动活动,可是他担心卫温只有两千多人,能不能镇得住这些海盗,不要最后打虎不成,反被虎伤了。

    无妨,经崔将军一战,海盗们对我越国水师的敬畏已经形成,再说了,我只要挑一部分熟悉地形的海盗做向导就可以,不需要太多人。

    那好,我就拨一些海盗给你。孙绍非常高兴的说道:我正要和你们说到这些海盗的作用,没想到你们已经有了计划。非常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尽量不要竖敌太多,这是一个总的原则,你们以后一定要记住。

    喏。众将齐声应喏。

    孙绍随即接见了海盗头目们,大大小小近百人往那儿一坐,一个个或凶狠,或狡诈,或阴沉,或粗豪,形态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看向众将拥立下的孙绍时,眼光中都透着一些紧张。

    孙绍离座而起,站到了海盗们的面前,往那儿一站,叽叽喳喳的海盗们便安静下来,齐唰唰的看着孙绍。孙绍面无表情,严肃的目光从海盗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气氛变得十分凝重,甚至有些压制。

    诸位,你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走到入海为盗这一步,想来都有理由。总的说来,我想不外乎两点,要么是被范蔓老贼欺负得太狠,没了活路,只能下海为盗,换一口饭吃。要么是喜欢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不愿意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在地里辛苦刨了一年,还是吃不饱肚子,倒不如拼着命到海上走一回,运气好的话就能吃上一年。在我看来,你们大概都是后者吧,对不对

    海盗们听了,有的哄堂大笑,大声应着大王说得有理,有的则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表示赞同孙绍的猜测。孙绍说得不错,做海盗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被逼的,一种是主动的。虽然说大部分人都爱好和平,可是不得不说,这世上也不缺少那种生来就喜欢杀戮,喜欢血腥的人。能坐在这里的海盗,大部分都是这种迷恋刀头舔血的日子的亡命徒。

    现在,我告诉你们,这片海是我越国的海,这些岛是我越国的岛,从这里经过的商船,只要向我越国交了税,他们就是我越国水师要保护的人。孙绍伸出手,指着海盗们,声色俱厉的说道:扶南国杀了我们几个商人,我率领大军来征,不讨回公道,我绝不罢休。你们如果杀了我越国的商人,你们就是我的敌人,我就是追到天尽头,也要将你们捉回来报仇雪恨。

    海盗们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你们可能说我太狠,不错,我就是要狠,原因很简单,我的子民用血汗养活了我,我就要为他们的安全付出血汗,这是我做为大王的责任,也是我越国所有将士的责任,谁如果忘记了这个责任,就不配称为我越人。孙绍抖足了丹田气,断声大喝道:军人的责任,就是保护我越国所有百姓能够有尊严的活着,就是打击一切敢对我越国百姓不利的敌人,用我们的血,用我们的肉,与一切敌人搏杀到底

    崔谦等人情不自禁的挺起了胸,刹那间充满了自豪感。而海盗们则面如土色,他们听得出来,这个越王绝对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而且这些话没有说笑的成份,他能为了几个商人和扶南国开战,当然不会把他们这些小海盗放在眼里。

    你们可能要说,我这是夺了你们的饭碗。孙绍放缓了口气,露出一抹笑容:你们想错了,我孙绍从来就不是断人生路的人,你们可以问问崔谦,他原先就是南海的海盗之王,你们可以问问他,他现在是比以前过得更滋润了,还是更惨了。

    海盗们有些茫然,有的人听出来了,孙绍这是在招揽他们了,可是有的人却不以为然,做海盗多好,自由自在,跟了孙绍,固然是攀上了大树,但是受的拘束也多。

    我给你们两条路。孙绍竖起了两根指头:第一,带着你们的家人,成为我越国的百姓,愿意从军的从军,不愿意从军的,想种地,我给你们地,想经商,我保护你们的安全。他顿了顿,打量了一会海盗们的表情:第二,你们可以继续做海盗,但是,在哪儿打劫,打劫什么人,要听我的。

    海盗们很诧异的互相看了看,独眼鹰先站了起来:大王,你是说,我们还可以做海盗

    当然。孙绍拦住了正要上前喝斥的崔谦,郑重的点点头道:如果你们还想当海盗,我可以提供你们战船,提供你们武器,提供你们相关的物资,但是,你们必须听我的话,哪些人能打劫,哪些人不能打劫,哪些人什么时候可以打劫,什么时候又不能打劫,这些都要听我的。只要没有违反我的要求,你们还是自由自在的海盗。

    哄的一声,海盗们炸了窝,他们都被孙绍的话给吸引住了,既可以继续做海盗,而且能得到越国的资助,这好啊,至于那些规定也可以接受,反正就算不拿孙绍的好处,他们也不敢再碰孙绍不让打劫的对象了谁愿意被越国水师追杀啊。

    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就是我越国水师的先遣队。孙绍笑了笑,最后又说道:当然了,你们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和我越国水师为敌。不过,我想在座的诸位不会笨到那个地步的。

    那我们能到什么地方去打劫刀条脸站起身来,犹犹豫豫的说道。

    有了我越国的资助,天下之大,你们哪里去不得孙绍笑着反问道。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十六章 策反

    金瓯岛一战,崔谦抓了七千多俘虏,三千七百多重伤员死掉八百多,有近两千人致残,只有不到一千人复原了,加上轻伤和没受伤的,总共有五千三百多活蹦乱跳的俘虏等待处置。崔谦也没让他们闲着,安排他们在岛上修建营地。

    越海告诉崔谦,大王要征服扶南,最重要的就是收民心,他已经说了,扶南百姓是炎黄子孙,和范蔓这些外来户不一样,只要从心理上同化这些扶南人,以后拿下的扶南才是一个稳固的基地。

    崔谦心领神会,他对这些俘虏很客气,不仅不准士卒们打骂,还给他们治伤,军治伤第一圣药穿着护士装的女子都派过去几个,那些扶南士卒受宠若惊,有些不敢接受,水师的医匠就趁机告诉他们,这是把你们当自己人看,然后又把他们带到非扶南土著的降卒重伤员那儿去看,一看那些伤员只接受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就在那儿听由天命,而那些医匠们不情不愿,下手极重,伤员们一阵阵的惨叫,扶南士卒觉得自己幸福多了,算是对炎黄子孙这个词有了点实际的感受。

    伤好之后的士卒们一起参加劳动,他们更加深切的感觉到了自己人与非自己人的区别,凡是被认为是炎黄子孙的扶南土著,劳作强度安排适当,伙食也不错,伤势没有完全恢复的还有照顾,而被认为是非炎黄子孙的外来户就必须在皮鞭的监督下工作,吃的也差多了,饭里有砂子那是正常情况,菜里有虫子那算是开荤。经过了十几天这种区别对待之后,有几个俘虏抗议,说他们被误划成份了,他们也是扶南土著,只是当时听不懂汉话,所以被误当成外来户了。

    崔谦给了他们机会,重新认定,然后故意纠正了几个错误,又把几个被真正的土著揭出来的伪土著收拾了一通。时间一长,土著们开始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豪了,他们开始或真或假的在难友们面炫耀自己的炎黄子孙身份。

    这些都是慢慢积累的,在崔谦等人有意识的引导下,土著和非土著之间的矛盾种子已经埋下。

    孙绍的视察,又给这些种子施了一趟肥。

    孙绍先是巡视了土著们的营地,他和蔼可亲,谈笑风生,和几个能说几句生硬汉话的扶南士卒说了几句,然后又不停的指示随行的崔谦等人要象照顾自己的亲人一样照顾好这些士卒,随后又挑了几个表现比较好的士卒一起去巡视另一边的营地。到了另一边,他立刻换了一副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三捡四,一会儿说他们干活不好了,一会又说俘虏不安份了,要杀几个立立威,总之给人的感觉那可是如秋风一样无情。

    这些区别,当然由那几个积极分子添油加醋的传回了土著们的耳朵,一时之间,越王孙绍对同族很关爱,对敌人很凶狠的传言正式被证实。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一个半月过去了,孙绍把俘虏们集到一起,宣布了一个消息,扶南王范蔓要赎回扶南士卒,他只给不是土著的俘虏付了赎金,每人二百钱,然后加了一句解释,这基本上就是一头猪的价格。

    俘虏们一下子炸了锅。非土著们一方面惊讶于自己这么不值钱,居然和一头猪一样,另一方面又非常高兴,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不是人呆的地方,回到扶南去了。他们很得意看着那些土著,眼神很直白,让你们得意吧,我们回去了,你们继续在这里享受越国人的优待吧。

    土著们则非常失落,他们虽然很享受在这里的地位,但是毕竟家人都在扶南,能回去还是回去的好,现在扶南王不给他们付赎金,那等于说他们连一头猪都不值,难道他们为之效忠的扶南王就是这么看他们的

    孙绍等俘虏们叽叽喳喳的议论了好一阵之后,继续下令,扶南士卒十天后就可以离岛,但是每人要留一个记号,以后如果再上战场被俘,你们就不要指望活路了,一律杀无赦。而土著们也不要紧张,扶南王不给钱没事,我今天就放你们走,一分钱也不要。

    土著们在片刻的惊愕之后,欣喜若狂,山呼万岁。

    孙绍摆摆手,示意土著们安静,然后又宣布了一个通知,土著俘虏在这里干了一个多月活,不能让你们白干,我给你们付工钱,工钱标准虽然低一点,每天只有十钱,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不要嫌少。

    土著们彻底疯狂了,有几个情绪比较激动的,干脆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他们在越国水师士卒的指挥下,排成整齐的队伍,挨着个上前领钱,总共是五十多天,每天领了五百多钱,高高兴兴的走了。孙绍先派船送他们回扶南,等他们安全回去扶南之后,再送第二批非土著俘虏。

    孙绍最后说,希望你们回去扶南之后,不要再打仗了,免得下次再被俘虏,回家去吧,好好过日子,如果愿意来投我越国水师的,我欢迎,愿意做生意的,我也可以给你们和我越国百姓一样的优惠。

    俘虏们感激涕零,当场就有几个要求留下,孙绍却温言相劝,你们要投军可以,但是家里人肯定在担心你们,还是先回去看看家人,然后再回来,我越国水师的大门随时对你们敞开着。

    在非土著俘虏们要杀人的目光,四千八百多土著俘虏兴高采烈的回去了。拖后了十天,孙绍又放走了最后的五百多俘虏。算下来,他抓了这些俘虏,一分钱没赚着,还陪了不少钱,这是他做生意以来第一次赔钱,可是他相信,这四千多人回去扶南,范蔓要头疼了。

    范蔓当然头疼了,他还在奇怪孙绍为什么这么好说话,居然答应了二百钱赎一个士卒。扶南土著士卒免费释放的时候,那四千多俘虏回到了扶南,其有一部分有伤退役了,有的是轮休到了,该回家探亲了,范蔓倒也没想太多,心想他们被俘过,可能有些怯战,让他们回家一趟定定神也许是好事,等正在征兵的人把消息传回来,说民心大乱,很多百姓不愿意与越人作战,甚至有个别的举家潜逃的时候,范蔓这才醒悟过来。

    上孙绍的当了,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孙绍是怎么下的药,但是他知道,孙绍肯定又使了阴招。

    十天后放回来的最后一批俘虏适时证实了范蔓的猜想。

    范蔓后悔莫迭,早知如此,他宁可把那四千多人全杀了,也不能把他们放回家啊,可是现在再杀又不行了,孙绍用仁义,他用残暴,两面一对比,更证明了孙绍向那些俘虏们灌输的思想:范蔓是外来人,他们没有把你们这些土著当人,而我越王和你们同祖,我们才是自已人。

    面对孙绍的出招,范蔓束手无策,要论打仗,他也许还有办法对付,可是要论舆论导向,他拍马也赶不上孙绍。为了防止已经征召完毕的四万大军也受到影响,范蔓不敢怠慢,立刻命令范长率领大军出。与此同时,范蔓不得不宣布减免今年的赋税,与孙绍争夺民心。

    孙绍听到这个消息,哈哈大笑,范蔓被逼着减赋,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大军征战,不加赋已经不容易了,现在他因为要争夺民心,安扶百姓,却还要减赋,那只就能依靠多年的积蓄,要论财力,他能和越国比吗现在他仅仅用二十万钱就换取了扶南一年的赋税,少了不能少,那也是一比十的成绩。

    孙绍很满意,但是他没有就此罢手,他向扶南的属国派出了使者,向他们大肆宣扬金瓯岛一战全歼扶南水师的战绩,告诉他们,扶南水师已经没有了,现在这片海域是我越国的,你们要认清形势,不要跟着范蔓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说前面的策反俘虏只不过是饭前开胃汤的话,策反这些属国才算是正餐。扶南大部分的赋税都来自于这些沿海的属国,一旦他们背叛了扶南,那么范蔓的财富就会大幅缩水,而现在,范蔓正是急需钱的时候。

    众多的扶南属国,孙绍特别看重金陈国,他命令左将军崔谦移兵金孙国海岸,配合劝降行动。

    金陈国位于扶南国西南,扶南湾的西海岸,国土并不大,东西最宽的地方不过一百里,南北宽不过三百里,但是他的位置非常重要,一是因为金陈国是由扶南国本土和众多属国之间的联结点,现在扶南已经没有水师,要和南方的属国取得联系必须通过金陈国,占领金陈国,就斩断了范蔓对以南诸国的控制。二是因为金陈国西面对安达曼海,有一个天然良港顿逊港,顿逊港和扶南本土的俄厄港是扶南国所辖的两大良港之一,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顿逊港比俄厄港更重要。顿逊有大市,开市之日,东西交会,有上万人参与交易,从东西方来的珍奇宝物种类繁多,商税收入当然也非常可观。

    孙绍和崔谦等人商议的结果是,要取扶南,必须截其商税,而要截其商税,就要先取金陈国。

    金陈国这么重要,孙绍能意识到,范蔓当然更意识到,他在宣布要减赋的时候,就把心腹大将范钧派到了金陈,随行的还有五千大军,五十头战象。扶南国一共有三百多头战象,范旃丢了十头,范金生赔了十头,现在还有三百头不到一点,随范长大军出征有二百头,范钧再带出来五十头,特牧城只剩下不到五十头战象,由此可见范蔓对金陈国的重视。

    金陈王无咎是一个年约五旬的富态老者,圆圆的脸,弯弯的眉,一双细长的眼睛,未语先笑,从里到外透着和气。可是你要真当他是个和气的人,你就错了,范蔓灭了那么多的国,金陈又处于这样一个位置,如果无咎仅仅是个和气的人,他早被范蔓干掉了。

    所以越国使者林义直看到无咎时,并没有掉以轻心,他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相反,倒是无咎有些意外,他满脸笑容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皮肤白晳,看起来很弱的越国使者,十分怀疑这究竟是使者还是游历的士子。

    其实他都没有猜错,林义直本来就是个游历的士子,只是他在游历过程,被离经叛道的越国君臣所作所为吸引了,这才毛遂自荐,做了孙绍的郎官,这次更是主动请缨到金陈国来了。

    孙绍之所以答应他,不仅仅因为他有学问,有阅历,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还懂夷语。越国懂夷语的人不少,但是多偏向于商人,而象他这样的士子主动学夷语的并不多。大汉虽然败落了,可是大汉的士子多少还有些傲气,从心底里看不起夷人,认为他们没化,学夷语没用。

    贵使远来辛苦。无咎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客套的说道:一路上还安全吧

    林义直虽然懂夷语,可是他却不动声色的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通译,等通译译完之事,他才笑着还了一礼:多谢大王关心,一路上还好。我越国水师驻在扶南湾,哪里还有什么海盗,就算有海盗也没事。刚刚全歼了扶南八千水师的崔将军护送我前来,难道还有海盗这么大胆不成

    通译把话译了过去,金陈王无咎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眨着细长的眼睛,打量了林义直半天,才淡淡的笑道:全歼八千扶南水师那扶南的水师岂不是全没了

    大王所言甚是。林义直微微颌,意态从容。

    不用听通译翻译,从林义直的神态,无咎就知道了答案。他脸上依然堆着客气的笑容,眼神却是闪了一下。范钧赶到金陈的时候,可没向他透一丝风声。如果扶南水师已经被越国水师全歼的话,那事情就得多斟酌了。他本来打算是听听越国的条件,然后就直接把林义直交给范钧的,要不然范钧也不能让他见林义直。

    可是,刚刚灭了扶南水师的越国水师就在家门口,如果这个时候杀了林义直,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越王为了几个商人的死,就能倾一国之力打上门来,杀了他的使者,那和范蔓惹火烧身有什么区别

    无咎打量着林义直,轻声笑了起来:贵国水师越海远来,如此大胜,实在是难得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林义直温和的笑了:同喜,同喜。

    无咎一愣,干笑了一声:同喜之事,从何而来

    林义直笑道:扶南王不通经济,只知盘剥百姓和属国,贵国地处要害之处,货通东西,日进斗金,范蔓却只是把金陈当成了摇钱树。我粗粗一观大王的宫殿,和我越国普通商人都不能比啊。而我越国则不同,我国重商护商,从我家大王开始,都对商人十分重视,经商之人,纳税各有章程,且享受水师之保护,任何敢侵犯我越国商人者,与同我越国开战无异。这次我家大王亲征扶南之原委,想必大王也一定清楚得很。大王思量一番,以金陈之地势,如果是我越国的属国,大王所享受的荣华富贵,又岂是眼前可比别的不说,大王不至于连一件丝衣都没有吧

    林义直一指无咎腰间的一根织金丝带,淡淡一笑,那种来自上邦上国的自信表露无遗。无咎有些赧然,丝绸是贵重物品,金陈虽然有钱,但是正如林义直所说,大部分的财富都被扶南国剥夺走了,要不是他能忍气吞声,稍微有一丝不快,只怕范蔓已经直接夺了金陈国。他穿不起丝衣,只能在腰里系了一根掺有金丝的丝带,没想到却被林义直看得真真切切。

    贵使误会了,本王不太喜欢丝绸,太太露了,太够端重。无咎掩饰道。

    原来如此。林义直抱拳致歉:大王简朴,实在是令人敬佩,比起扶国王诸子的穷奢极欲,大王才是为上位者之楷模。不瞒大王说,我家大王也不喜欢丝衣。他看到被俘的范金生用丝绸为小衣时,便叹曰,此国王子奢靡至此,焉能不败。

    无咎面不改色,可是心里却不由得一动。他当然知道扶南国的贵族过的什么日子,范钧就在他的宫里呢,范金生作为扶南王的长子,穿一身的丝绸衣服那更是不用说了。这些钱从哪儿来的不就是从他们这些属国的头上剥削去的吗,这其金陈国被剥削得最惨。

    然而他吃惊的却绝不止这些,这个越国使者看起来很弱,说话声音也不大,可是句句正要害,让你不得不顺着他的思路走,这非常要命。

    无咎收拢了心神,岔开了话题,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要不然的话,他很难保证自己不被说动了。他被说动了没事,但是他知道,这宫里有扶南的耳目,话传到范钧的耳朵里,那就麻烦了,哪怕自己只是客气的附和一下,可能都会引来灾难。

    贵使远来,本王十分高兴。金陈蛮荒小国,对大汉仰慕已久,只是听闻大汉国政不宁,如今可好些了么唉,天下不安,最受苦的还是百姓啊。

    林义直一躬身:大王宅心仁厚,可敬可佩。有教大王得知,我大汉已经平定了四五年,如今罢兵休战,与民休息,百姓虽然过得清贫一点,可是已无战乱之苦。再者,我大汉有四百多年的基业,代有英才,虽然有所劫难,却总是能化险为夷的。佛云五百年一劫,我大汉经此一劫,想必再兴盛五百年是不成问题的。

    无咎眼前一亮:贵使通晓天竺之佛教吗可通婆罗门教

    林义直微笑着点点头:略有所闻,只是不敢与大王并肩,平日里研读吠陀,有疑义不明之处,还请大王指点。

    此时的天竺佛教与婆罗门教已经斗争了几百年,各有胜负,孔雀王朝时,阿育王兴佛,佛教势力大增,婆罗门教走了下坡路,但是正所谓福兮祸所伏,阿育王不遗余力的兴佛,也将佛教推向了分裂的困境,在阿育王还在世的时候,佛教就已经分成上座部和大众部,两部又生分裂,最后开成二十个部派。孔雀王朝衰落之后,天竺分裂成无数个小国,宗教信仰也非常复杂。扶南以及其属国受天竺影响,也有信婆罗门教的,也有信佛教的,但总体来说,信婆罗门教的还是最多。

    金陈王无咎就是一个婆罗门教的信徒,听说林义直对佛教和婆罗门教都有所了解,他顿时来了兴趣,谈政治有危险,那我谈信仰总不会有问题吧

    如此甚好,来来来,我与贵使论论吠陀经的奥义。

    范钧坐在侧殿,越坐越不安。扶南水师被歼的消息,他并没有告诉金陈王无咎,以免引起无咎的动摇,可是他不说,越国使者一定会说,所以他要求无咎一见到越国使者,二话不说,就立刻拿下的,没想到等了好半天,还是没看到越国使者的人头,这心里便有些不祥的感觉。

    他立刻派人去打听,扶南王范蔓早就想对金陈下手,这耳目当然是有的。

    消息很快传回来了,金陈王无咎正和越国使者谈论吠陀经,两人谈得很别扭,因为通译对吠陀经非常不熟悉,翻译起来错误百出。

    范钧没心思听这个,他对无咎这种阳奉阴违的举动十分不满,哼了一声,起身向前殿走去。既然无咎不听话,那他就来个越俎代疱,替无咎做个决定,把这个越国使者干掉。

    正殿里,无咎和林义直正互相猜着对方的意思,一看到范钧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无咎的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笑容,而林义直却从无咎的脸色变化猜出,来的这个杀气腾腾的汉子,肯定是扶南国的人。

    范钧走到林义直的面前,眯起眼睛,冷森森的看着他,指节粗大的手握紧了刀柄,仿佛随时都可能拔刀杀人。林义直却面不改色,迎着范钧的目光,平静的打量着他。

    小子,不怕死么范钧咬牙切齿的说道。

    怕什么林义直呲牙一乐:这是金陈国,又不是你扶南国,金陈王精通教理,慈悲为怀,不会象你扶南国那样惹火烧身的。他看了一眼范钧身后,又接着说道:再说了,我是一个使者,你也是一个使者,我为什么要怕你要论一对一的武艺,我还真没把你放在眼里。

    范钧立马就火了,他拔刀大喝:小子,拔剑,我要与你决斗。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十七章 小刀子割肉

    范钧当然不是莽夫,他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人,只用了一眼就看出林义直没有打过仗,不仅因为他皮肤白,身体也不强壮,更重要的是腰间配的是剑,而不是刀。

    范钧见过不少汉人武士,从来没有见过佩剑的,汉人武士习用环刀,用剑的大多是士,附庸风雅还行,真正交手,那就是个摆设。

    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本来就想杀林义直的范钧一听林义直蔑视他,直接就抢过了话头,不顾金陈王无咎的苦苦哀求,非要和林义直一战。他的目的当然是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杀了林义直,然后把金陈国拖到他们的战车上,和越国对抗到底。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汉人武士习用环刀固然是事实,佩剑的大多是士也是事实,可是要说士就不通武艺,那绝对不是事实。真正的汉人士子崇尚的是武双修,只是他们不喜欢象范钧这样的蛮夷喜欢把武技的高低作为唯一的评判标准,他们在才学和武艺之间更注意才学,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就没有高手,恰恰相反,汉人士子有很少武技精湛的士,比如曹丕曹植兄弟,比如沈玄,比如眼前这个林义直。

    范钧吃了没见识的亏,他的刀刚刚拔出来,就被林义直刺了手腕,解除了武装,第二剑直接指在了他的脖子上,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事情展得太快,范钧固然没想到,金陈王无咎也没想到,跟随范钧来的那些亲卫也没想到,等林义直一剑伤腕,两剑逼喉的时候,他们连刀都没有拔出来。

    林义直一抖腕,剑尖一晃,在范钧的下巴上割了一道口子。林义直皱了皱眉,收回长剑,有些自责的说道:真是对不住,剑术不精,还不能控制自如,伤了你,惭愧惭愧。

    范钧气得眼前一黑,要不是手腕伤重,左手又实在不方便,他真想扑上去和林义直拼命。好汉不吃眼前亏,范钧未必知道这么有学问的话,可是这个道理他懂,再闹下去纯属自讨没趣,他捂着受伤的手腕,狠狠的瞪了一眼非常委屈的金陈王无咎,带着亲卫扬长而去。

    无咎真是傻了,事情怎么会展到这个地步的这前后也就是两句话的时间啊。

    林义直还是很惭愧的说,自己学艺不精,本来只想切磋一下,没想到力道没控制好,居然刺伤了范钧。无咎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焦急的转了两圈,恳切的对林义直说道:既然贵国水师到了我金陈国,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去迎接一下崔将军,聊表地主之谊。还请贵使带路。

    林义直笑得肚子都有些抽筋,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这个范钧真是个蛮子,一激就上当了。扶南现在拿越国没办法,要撒气也只能散到金陈头上去,所以金陈王无咎慌了,他要迎接崔谦是假,看看崔谦能否挡得住扶南的攻击是真。

    这个时候林义真还不知道范钧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有五千扶南大军就在顿逊不远,要不然无咎也不会乱了方寸。否则的话,他一定会提前通知崔谦让将士们站得更威风一些。尽管如此,无咎看到雄赳赳气昂昂的五千水师的时候,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大家数量差不多,而越国水师从装备到精气神看起来都要胜一筹,眼前这位看起来阴狠的崔将军又是刚刚以少胜多击败扶南水师生擒范金生的狠角色,来对付范钧应该问题不大。

    被意外逼到绝路上的无咎没办法,只好委婉的表达了希望越国水师帮忙的愿望,崔谦很爽快的答应了,无咎这才急匆匆的赶回去给崔谦准备接风洗尘,劳军等相关事宜。

    等无咎走了,崔谦冷笑一声:子嘉,这个金陈王是个老滑头,他不是真心想归顺我越国,他是在借我们的力量和扶南讨价还价。你可要小心些,不要被他那张脸给骗了。

    林义直得意的一笑:将军说得有理,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又岂是他能掌握得住的只要他答应我们登岸,以后这主动权还不是在将军的手

    崔谦呲牙一笑,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担心的是扶南是不是派了大军过来,究竟有多少人,那个使者看起来有杀伐之气,可能是个领兵的将军,他们知道我们的实力,可是我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未战先失一着。

    崔谦眉头一颤,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立刻派出斥候去打探。你和金陈王商谈的时候,也不要答应得太爽快,他应该是知道扶南人的底细的。再说了,总不能我们打得死去活来,最后让他占了便宜。

    那当然。林义直笑着连连点头,一脸的与他飘逸潇洒形象不符的阴损:要占便宜,也只能我们占便宜,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占便宜依我之见,我们最多给他壮壮声色,真要开战,还得金陈国的人先上。金陈是扼守向东的咽喉要道,大王能否从容收服南方诸国,就要看能不能守住金陈,我们要对付的可不仅仅是眼前这些扶南兵。

    崔谦眼神一闪,欲言又止,过了片刻,他沉声道:子嘉,你能要到金陈国的地图吗越详细越好。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把金陈的兵力部署也摸清楚。

    林义直摸着鼻子,沉思片刻:我尽力而为。

    很好。崔谦目光露出欣赏之意:大王没有看错你,你倒真是又会叫又会咬的。

    林义直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这句话怎么听也不是一句夸人的话。

    金陈王无咎跪在范钧的面前,痛哭流涕,一面检讨自己的大意,一面请求范钧留下保护金陈国,要不然的话,就凭他手里的这一千兵,根本挡不住越国水师,他们如果强行登岸,金陈国将不再是扶南所有。

    范钧的脸色非常不好,他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无咎话语的威胁。无咎是在告诉他,一旦你离开金陈,那么金陈就有可能被迫投入越国,因为金陈只有一千兵,根本挡不住越国水师的攻击。

    金陈王,你放心,大王相信你,我范钧也相信你。范钧用没受伤的左手拍着金陈王无咎的肩膀,笑容满面的说道:梵天大神也会保佑你,你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那无咎很无助的指指整装待的亲卫,那模样就象是孩子看着即将远行的父母。

    你不知道。范钧放低了声音:越国是打败了我们的水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是因为他们的战船比我们强大。你也看到他们的战船了

    无咎连忙点头,他一看到那几十艘战船,特别是崔谦那座高大的金瓯号时,心就升起了一阵恐惧感。他看过大船,每年总有一些大船会从顿逊港经过,但那些船都是运货的船,行动迟缓,总让人感觉象是一头负重的牛,根本没有这艘楼船带来的那种霸气。崔谦为了让他信服,还特地升起了藏在甲板下面的霹雳车巨弩,演示了拍杆,当无咎看到拍杆带着风声呼啸而下,击起一道道冲天的水柱时,他心里哀叹了一声,相信了崔谦全歼八千扶南水师的消息。

    我们现在没有水师,想要在海上击败越国人是不可能的。范钧安慰无咎道:可是,我们在6上有足够的实力,我们的兵力和他们相当,我们还有五十头战象,更重要的是,我们还有你。

    我无咎一哆嗦,目光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不错,你是我们致胜的关键。范钧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金陈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已经去请越人帮忙,而且越人一定已经答应你了,是吧

    无咎脸色一变,刚要摇头,却又不敢。范钧盯着他的眼睛,有如一只饿狼盯着一只绵羊:你不用怕,你不去,我也会要求你去的。如果你能把他们引到岸上来,这功就是你的。

    无咎随即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连忙点头哈腰的说:将军英明,将军英明。

    好好做,我会派人通知你的。范钧跨上马,扬长而去。无咎一直躬着腰站着,脸上保持着谦逊的笑容,可是他的眼神总有些异样的神色。直到范钧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他才直起腰来。

    两天后,林义直再次来到王宫,向金陈王传达了越国谈判的条件,金陈向越国称臣,缴纳赋税这个数额比扶南索取的要低一半顿逊港成为越国水师停驻港,金陈负责淡水粮食等辎重的供应,负责由此经过的汉商的接待,降低汉商的商税,越国在此设立办事处,派遣官员负责汉商的管理,如果有关汉商的纠纷,需由此官员与金陈国磋商办理,诸如此类的详细条款写满了几张纸。

    金陈王核算了一下,越国的条件还算是比较优惠,至少比起扶南国的条件要优惠不少,虽然汉商的商税从此不能由金陈王说了算,但是总的来说金陈王还是有所得的。但他考虑到范钧大军压境,越国水师虽然善战,终究是客军,上了岸未必就是扶南军的对手,因此他一面与林义直周旋,请越国水师上阵帮忙防守,一面又有意无意的向林义直抱怨,扶南势力强大,小小的金陈国夹在间难以做人,请林义直给一点时间。

    因为没有得到金陈王明确的允诺,崔谦不敢上岸,范钧准备妥当,却见鱼儿不上钩,不免有些急了,多次派人催促金陈王骗越国水师上岸,金陈王左右为难,迟迟不能下决心,事情便这么拖了下来。

    这一拖,便是三个多月,时间已经是大汉共和四年六月,进入了最炎热的季节。崔谦见谈判进展太慢,便向金陈王提出要求在金陈国的一个港湾暂时驻扎,如果最后大家能谈成,那么自然无话可说,如果不能谈成,他愿意就这段时间向金陈支付相应的费用。

    金陈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越国水师的实力他已经清楚了,对方能客气的和他商量,而不是直接强行进驻,这已经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否则以他只有一千步卒的实力,越国水师要进港,他也拦不住。

    两相一比较,金陈王觉得还是和越国水师打交道舒服一些,至少不象扶南那么不讲理,崔谦也不象范钧那样一味的威胁他配合行动。

    范钧真的急了。越国水师一直不敢上岸,他就只能望着越国水师流口水,战象的威力再大,也不能下水作战,越国水师离他虽然很近,他却无可奈何。除此之外,更让他上火的事情一件件的传来了。

    扶南国最忠诚的属国摸跌国送来消息,两个月前,摸跌国附近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群海盗,这些海盗人多势众,而且装备精良,他们一出现就给摸跌国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作为把守麻喇姑海峡马六甲海峡东出口的摸跌国,他们不是没有和海盗打过交道,但是这次海盗来得太凶猛,而且实力很强,让他们十分挠头。以前海盗们都是小船,最多也就是三五十人的船,一来也就是一两百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摸跌国的水师一出现,他们立刻逃之夭夭。这次不一样了,他们驾的船和摸跌水师的战船相差无已,甚至还要强上一些,人数也多了起来,一出动便是五六百人,多的时候甚至上千人,居然和摸跌水师正面开战了。双方接战了几次,摸跌水师都没占便宜。

    为了恢复对这一片海域的统治权,他们只得全力以赴,调集的全部力量,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海盗们的踪迹。可是谁也不曾想,就在他们和海盗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越国将军卫温带领水师赶到,彻底打破了战局的平衡,摸跌水师不是对手,损失过半,大败而逃,随即卫温和海盗们趁胜追击,先海战,后6战,势如破竹,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摸跌王被杀,摸跌国换了主人。

    摸跌国的败亡让其他的属国大为镇惊,他们面对咄咄逼人的越国水师和优惠的条件,纷纷倒向了越国的怀抱,有两个与扶南交情颇深的小国稍微犹豫了一下,沿海的地区就遭到了海盗们的袭击,他们的水师一出战,要么是直接被海盗们干掉了,要么就是正在和海盗厮杀的时候,被闻讯赶来的越国水师打得鼻青眼肿,最后只能投降。

    投降的待遇和主动依附的待遇当然不能比,主动依附的可以获得比扶南还要优惠一些的条件,而投降的能保命就算不错了,否则要论起赔偿来,只怕他们把所有的家当都赔出去都不够。

    要命的是,这些属国在受到越国水师威胁时,都向扶南国出了求援信号,而扶南的援兵却久久不能到来,甚至一点消息也没有,渐渐的,扶南水师已经被全歼的消息在属国之间传播开来,原本还对扶南还有些希望的属国都绝望了。扶南征服他们靠的就是强悍的武力,现在扶南遇到了更强劲的对手,他们当然没有义务陪着扶南倒霉。

    范钧得到了这些消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是有五千大军,但是同样有五千越国水师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旦他南下,越国水师抢占了金陈国,他这支大军就被切断了归路,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范钧无奈,一面催逼金陈王履行属国的义务,一面向范蔓告急。

    范蔓已经非常着急了。孙绍利用俘虏们大造舆论,那些得了越国好处的扶南土著不愿意再服兵役,逼得紧了,他们就举家潜家,拖家带口的逃到海里,干脆去投孙绍,范蔓怕引起叛乱,不敢强征,反而要进行安抚,而那些痛恨孙绍的非土著俘虏们又不敢再服兵役,就算强征入伍,他们也不敢再与越国人作战,再被抓一次,这值一头猪钱的命可就保不住了。范蔓原本能征十万大军,现在金陈以南的属国就是有兵也派不过来,金陈以北的属国倒是把兵派过来了,可是扶南本国的征兵却非常不利,他算是反应快,也不过征集了三万多人,比计划的少了一半,连带两万多属国兵,一共六万人不到。

    而这六万人也非常不顺利,范钧被牵制在金陈国动弹不得,而范长的三万多人在长山一带进展也非常不顺利,因为兵力优势不明显,范长面对吴越联军的防守进攻乏术,一直未能突破,双方在长山一带反复厮杀。真正安静的只有特牧城,范蔓原以为孙绍会主动进攻特牧城,没想到孙绍根本没有兴趣,他在海岛上一住就是三个多月,耐心的等待着范蔓的破绽。

    范蔓心急如焚,近一半的属国被孙绍收入囊,近六成的商税成了孙绍的战利品,更重要的是,扶南对此无能为力,剩下的属国对扶南的实力产生了怀疑,他们都开始观望起来,这进一步削弱了扶南军的攻击力度。

    内外交困的范蔓变得暴躁起来,原本健康的身体也露出了老态,一向沉稳的他开始无端的脾气,鞭打侍从以排解心的郁闷。他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应该急于求战的孙绍现在安安稳稳的,而他这个主军却处处被动,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

    用十头战象换回来的范金生一直在家里闭门思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一天,突然接到了范蔓的传召。范金生非常意外,但还是收拾了一下,赶到宫拜见范蔓。一看到范蔓,范金生吓了一跳。原本红光满面的范蔓现在脸色非常不好,以前还有些黑色的头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平白添了许多,苍老得象一个七八十岁的垂垂老者。

    情况非常不好。范蔓没有多废话,将范钧的急报扔到范金生面前,开门见山的说道:涨海的商税被越王抢走了,我们的收入今年至少要减少一半,为了安抚民心,我们又多花了不少钱,如果不立刻解决眼前这个困局,最多还有半年,我们就会无以为继。

    范金生看了一眼急报,趴在范蔓面前痛哭流涕:都是儿子无能,一战便葬送了八千水师,将涨海拱手送人,眼下只能看着越国水师横行却无能为力。

    哼哼范蔓看着范金生,冷笑了两声,话语却露出深深的悲哀:这件事不能怪你一个人,我们都被他骗了,范旃范寻你,包括我,都上了这个越王的当。他处心积虑的几次全歼我军的水师,先虚张声势,后又隐藏实力,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引我们上当。唉,谁也没想到,越国水师的实力竟然强到这个地步,如果我们早一点知道,又怎么会让你去冒险呢。

    范金生听了十分难受。范蔓纵横一生,从来没有服过人,今天却露出了后悔的语气,可见形势对他的打击非常大,大到几乎要击溃他的信心了。范蔓是整个扶南国的根基,如果他动摇了,没有信心了,那么扶南的前途就非常让人担心了。

    阿长虽然进展不顺利,但是短时间内还不至于一败涂地,有密林遮挡,就算小有挫折,吴越人也不敢长驱直入。范蔓自言自语道:现在最着急的就是金陈,越国人夺了那么多的属国,占了涨海,如果不能尽快的击败他们,把属国再夺回来,被他们站稳了根基,我们就很难再恢复了。因此,我想亲征金陈。

    亲征范金生吃了一惊,片刻之后连连摇头:大王,你如果不在特牧城,孙绍来攻城怎么办

    我不亲征,还有谁能让我放心。范蔓惋惜的看着范金生,原本范金生是个合适的人选,他战功赫赫,又是他的长子,如果带着一万多人赶到金陈,范钧肯定不会有什么想法,拿下金陈,打通南下的通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现在范金生被越国人俘虏过,他自己的信心被击溃了,在军的威信也没有了,如果再让他带兵去金陈,只怕未必能指挥得动范钧。既然如此,只有让他守城,自己带着人去金陈解围。

    然而,范金生担心的也不无道理,范蔓如果带着人去了金陈,孙绍有可能会攻击特牧城,一旦特牧城失守,扶南国没亡也算亡了,那些属国肯定会掉转矛头,向他露出锋利的牙齿,争先恐后的为越王效命。范蔓知道,他当年征服这些属国的时候可不象孙绍这么客气,这些属国至少有一半和他有血海深仇。

    范金生想到了,范蔓当然也会想到,他冷笑一声,狞厉的目光看着范金生:我不怕他来,我就怕他不来。

    范金生恍然大悟。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十八章 战机

    六月的扶南湾是多雨的季节,潮湿而闷热的空气总是让人浑身湿漉漉的,天气的变化也总让人始料不及,刚刚还是烈日当空,突然之间可能就乌云压顶,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孙绍握着笔,看着光洁平整的东莱纸,却久久没有落笔,他愣了片刻,慢慢的放下了笔,抬起头,看着窗外如泼的暴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泛着白沫的海面,久久无语。

    大王。在隔壁向秦赛学习扶南语和天竺语的夏侯徽听到孙绍的叹息声,走了过来,扶着门框,看着孙绍屹立在窗前的背景,眼闪过一抹担心。

    或许是因为天气,或许是因为战局的拖迟,孙绍的心情也非常不好。从去年九月出兵到现在已经快十个月了,开始打得很顺利,接连击杀了范旃,生擒了范金生,本以为多管齐下,扶南唾手可得,可是没曾想,范蔓老而弥坚,居然又撑了几个月还未落败相。眼下扶南虽然很紧张,可是孙绍的心里也并不轻松。

    打仗是要钱的,两万多大军远征扶南,虽然有大量的商船帮忙运输辎重,可是压力还是非常大。现在双方都在拼消耗,而他的消耗度显然要比范蔓的消耗度大得多,仗着这几年兴商积下的底子比较厚,这次出征又是打着为商人出气的名头,商人们都比较支持,他还算没有捉襟见肘。

    然而孙绍清楚,他和范蔓现在都骑在了虎背上,谁也下不来,范蔓输了固然会一无所有,而他如果不能拿下扶南,灰溜溜的退回去,那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威信也会受到严重的打击,一切以他的个人魅力为根基推行的各项离经叛道的政策也将遭到质疑,新生的越国很可能会一蹶不振。

    谁也不能退,可是谁也吃不下谁,范蔓到了海上不是他的对手,而他要想攻打特牧城,也着实有不小的难度。他手头的一万多人都是精锐这不假,可是要想凭这一万多人拿下特牧城,却绝对不是易事。特牧城外没有能够供大船行驶的水道,大型攻城器械无法运到城下,范蔓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开到特牧城外,当年一天攻下襄平的奇迹很难在特牧城复制。

    这都归功于一个人,范蔓可不是那个无能之辈公孙恭。征战了几十年的范蔓虽然一直处于下风,但是他没有给孙绍留下多少可趁之机,先期潜入特牧城的密探虽然送出了一些消息,可是要么严重滞后,要么就没有太大的用处。扶南国的贵族大多是和范蔓沾亲带故的,而且又大多是征战沙场的武将,要想策反或者刺杀,目前都没有足够的把握。

    孙绍训练出这样的一批人不容易,他不想用他们的性命来冒险,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做出玉碎之事,虽然第五营别部司马周鲂表示能承受一定的代价,但孙绍却一直没有下令动手。

    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我还撑得住,孙绍对周鲂这么说,虽然他的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笃定,但是在下属面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露出动摇。他一定动摇了,哪怕仅仅是一丝犹豫,也会一级级的放大,变成不可逆转的崩溃。

    撒出去容易,再往回收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媛容啊。孙绍回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夏侯徽天生聪慧,对语言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兴趣,跟随他出征的这段时间,夏侯徽一面帮他处理一些机密件,一面向秦赛等人学习夷语,他要征服扶南,夏侯徽就日以继日的学习扶南字,给扶南的书都是由她亲手书写的。今天的课程学完了

    学完了。夏侯徽露出纯真的笑容,双手举着一张刚练习的字,跳到孙绍的面前:大王,你看,有进步吗

    孙绍接过来看了一眼,连连点头:好,非常好,媛容,你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

    嘻嘻,多谢大王夸奖。夏侯徽故意俏皮的笑了笑,然后站到孙绍身边,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这两年育得非常快,已经有六尺一寸,站在孙绍身边也有点女人的样子了。她仰着头,看着眉心微锁的孙绍,轻声笑道:大王是在担心战事吗

    孙绍犹豫了片刻,点点头:是吧,我预想的事情太简单了,到现在为止,扶南还没有产生内乱,看样子还得僵持下去。我军是客军,僵持的时间太久可不是件好事啊。我担心财赋会支撑不下去。

    夏侯徽笑了笑,神态却非常从容:两万大军,不过出征半年,如何会支撑不下去想当年孝武皇帝征讨匈奴,前后十几年,积累了七十年的财富耗之一尽,民间产以上多破产者,流民以百万计,如今的越国远远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大王何忧之有

    孙绍有些不解的看着夏侯徽,在他看来,这一仗消耗的财赋已经多得惊人了,足以引起民怨沸腾,为什么夏侯徽却不以为然

    大王,你太重视所谓民意了。夏侯徽扶着窗栏,伸起手指理了理腮边的一绺青丝: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是不错,可是,远远没有大王想得那么严重。就和大王期望扶南民众起来反对范蔓一样,大王又过于担心越国民众的反感。其实以臣妾看来,大王出征,是为了所有人的利益,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别说现在只是大半年,赋税还能支持得起,就算是财赋不足,需要增加赋税,百姓们可能有些怨言,也不至于闹得不可收拾的。扶南的百姓也许是希望大王来做扶南王,给他们带来一些好处,可是你要是希望他们起兵响应大王,那可能性也非常小。

    这么说,民心的得失与社稷的安危无关孙绍的嘴角挑起,露出调侃的笑容,不经意之间,他有些烦躁的心情竟安定了一些。夏侯徽微微一笑:大王,你一定是在想黄巾军的事情,或者是秦末高祖起义兵的事情对不对

    孙绍点了点头,他确实想到了这样的例子。

    可是,大王想必也知道,陈胜吴广起事,固然有不堪秦之暴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偶然,如果他们不是遇到大雨,能够安全的到达渔阳戍边,他们还会在大泽乡起事吗黄巾之乱,张角在民间组织了多少年大汉外戚宦官当政,又岂是平年间才开始的

    孙绍一愣,这和他一直秉持的理念不符,但是夏侯徽说得似乎又有道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他转过身,靠在窗户上,笑道:你继续说,我看你是憋了很久了,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夏侯徽小脸一红,她的确是憋了很久了,只是孙绍一直走得很顺,她想提醒他也没有机会,现在孙绍遇到困难了,想必能静下心来听她说说意见。她对孙绍的治国理念一直不是非常赞同,她觉得孙绍在对待民心问题上有些过于敏感,而对于民众也太宽仁了一些。要知道治国宽易严难,你对他们好,他们不会知足,会希望你越来越好,满意只是暂时的,而且为上者太宽则下民易放纵,放纵则易滋生事端,等出了事再严肃处理,自然会激起不满。袁绍的败亡就是这样一个例子,袁绍据有四州之地,实力强劲,最后为什么败给了实力远不如他的曹操不仅是因为袁绍本人的能力不如曹操,更重要的是,他驭下不严,过于放纵审配逢纪那样的臣子,结果尾大不掉,空有实力,却不能一致对外,内耗太多。象这次崔谦自作主张,明明可以以多击少,却为了立威,偏偏要以少击多的事情,明显就是违反了孙绍的既定计划,是擅权的征兆,孙绍虽然碍于御史们的弹劾,没有给崔谦升职,但是他却赏了崔谦一个岛,这等于变相的鼓励将军们自作主张,是个非常不好的苗头。

    崔谦是立了威,可是他立的是谁的威是孙绍的威还是他崔谦自己的威

    夏侯徽知道孙绍很有主见,平时也不怎么听他的,两人谈到政治问题的时候,大多是孙绍在说,她在听,她一直想找机会提醒孙绍,却苦于孙绍一直都很忙,又连战连胜,更是春风得意,她一提起这样的话头,孙绍就笑而不语。

    象今天这样能静静的听她说的情况,是比较难得的,然而孙绍现在忧心战事,她又必须为他宽心,不好多提那样让人不快的事情。

    越国这几年积累的财富不少,大王的大军数量又不多,以越国的实力支撑一两年的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夏侯徽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况且所有人都知道,大王如果能拿下扶南,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就算是现在,虽然还没有拿下扶南本土,但是歼灭了扶南水师之后,南海落入大王手,商人们已经从感受到了明显的利益,他们怎么可能会对一时的消耗妄生非议大王不妨派人去问问那些商人,他们对此次战事是什么态度。

    孙绍点点头,心里又宽了一些。扶南本土还没有拿下,但是他独占南海的目的却实现了一半,邓艾和卫温都已经送来了好消息,让他不安的心里稍微有了些慰藉。

    邓艾和张昭一路南行,宣化诸夷,沿着最后的北风赶到了爪哇海域,他们的宣化获得了不错的效果,那些夷人的足迹从来没有走出过太远,一听说他们是传说的大汉派来的水师,他们大多露出了对天朝上邦的景仰,再说邓艾他们是通商建交为主要目的,并不是强行要他们臣服,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抵触,特别是在邓艾击败了两个眼红他们带来的货物的夷人部落后,大汉水师不可战胜的神话成了他们最坚实的后盾,一路走去,大大小小近百个小岛都表示愿意臣服于越国。

    卫温这一路则走得艰难一些,如果说邓艾是和平之旅,那卫温的路就多了些血腥味。先是灭了摸跌国,随后又攻杀了四个忠于扶南的小国,这才算镇住了那十来个小国,而扶南大军和越国水师在金陈一带对峙的消息传开之后,这些小国都谨慎的持观望态度,他们虽然没有表示要响应扶南出战,但对动摇越国显然也没有什么积极性。目前卫温已经绕到半岛的西海岸,离顿逊港不到百里,已经和崔谦取得联系,随时可以从西面夹击范钧的人马。

    战局在一步步的向有利孙绍的方向转化,但是度很慢,在没有出现质的变化之前,孙绍还是不能放心,最让他失望的是,经过各种努力,扶南内部的叛乱还是没有出现,那些扶南土著的百姓也好,部落也好,他们都对孙绍表示了好感,但是要他们起来造范蔓的反,却是一件比较难的事。

    扶南内乱不起,范蔓的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远远还没有到难以为继的时候。

    孙绍在对范蔓咬牙切齿的同时,也开始反思自己的失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成功之后,他似乎有些把事情想得太理想化了。利用华夷之辨,企图起所谓的人民战争,在这个时候显得非常的一厢情愿。对扶南的百姓好一点,他们是非常欢迎的,但是要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与范蔓斗争,那太意想天开了。更何况这个通讯又不达,几千俘虏一撒到偌大的扶南国里,几乎就等于消失了,星星之火算是播下去了,要想燎原却还有待时日。范蔓宣布减赋一年,基本就抵消了孙绍做出的努力。

    孙绍因此变得有些急躁,非常担心自己如果不能尽快拿下扶南,会引起民众的不满,现在听夏侯徽一说,他也认识到自己的理想化有两方面,一方面是高估了扶南民众的作用,另一方面是对于越国民众的反应过于敏感。其实以现在的这个制度,就算是越国商人有所不满,他们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矛盾总是要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才会爆出来,当然了,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办法也就迟了。

    孙绍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一直在以越时代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在为他博得了好名声和民心之外,也让他对民心过于敏感,殊不知现在的百姓根本没有他那个时候百姓的意识。

    孙绍正在思考夏侯徽的意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虽然并不急促,但是还是透露出了一丝急迫。孙绍抬起头,正看到周鲂拿着一封急件走了进来。

    大王,范蔓出城了

    孙绍一愣,随即上前接过周鲂手的急件,飞快的扫了一遍,然后仰起头,抚额而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范蔓终于先支撑不住了,他要夺回金陈国,打通南下的道路,终于从特牧城里出来了。

    传诸位将军议事。孙绍一挥手,大声说道。

    喏。涂虎粗声粗气的应了一声,高兴的走了出去。时间不长,越海诸葛直等人都赶到了,他们听了周鲂刚刚收到的消息,也十分高兴,越国水师虽然精锐,可是要想攻城,那难度太大了,而范蔓出了城,那他们完全有信心和他一战。

    然而在如何作战的问题上,大家的意见却有了分歧。越海说道:范蔓带领一万大军出城,城虽然只剩下不到一万人的守卒,但是他们有城池可以依托,而已方却没有强有力的攻城器械,去攻城的话,只能以最原始的蚁附方式,那伤亡必然很大,所以不如尾随范蔓而去。范蔓虽然有一万人,但是扶南兵的战斗力不强,已方有较大的取胜把握。击败了范蔓,再取特牧城就容易多了。

    越海的话音刚落,赵袖就连连摇头,他说道:范蔓虽然只有一万人,而且扶南兵的战力确实不如我等,可是他们有象兵,又熟悉地形,我们要想和他们在这个天气于丛林之作战,无天时,无地利,谁有把握能赢特牧城虽然有城池,我们攻城比较困难,可是有周司马的人在城里,如果能里应外合,破城并不是不可能的。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马恢赞成赵袖的意见,而敦武却赞成越海的意见,孙绍一时拿捏不定,把目光投向了诸葛直。也许是觉得自己不是孙绍的亲信出身,族兄诸葛瑾又是吴国的左将军,诸葛直一直比较低调,议事的时候,他大多都是在旁听,很少说话,今天也是如此,可是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不同意见。

    季公,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嘛。孙绍很随意的点了诸葛直的名。

    诸葛直有些尴尬的抬起头,先看了孙绍一眼,又有些拘谨的看了看越海等人,这才缓缓的开口道:臣以为攻城不妥。

    为何赵袖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

    孙绍皱了皱眉头,夏侯徽说得有理,他手下的这几个将军似乎都有些太咄咄逼人了。平时对敌人嚣张也就罢了,怎么对自己人态度也不好

    季公,你说说,为什么攻城不妥孙绍刻意的笑了一声。

    臣以为,攻城难度不小,范蔓经营特牧城近三十年,他现在虽然被迫离开特牧城去救援金陈,可是他怎么可能不做好安排范蔓虽然出城了,范金生却已经回到特牧城,他不仅久经沙场,还和我们交过手,知道我们的战法和实力,有他在城里,更加增加了我们攻城的难度。诸葛直说话度不快,但是说得很流利,显然他是有过深思熟虑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了一下众人,特别是孙绍的脸色,见孙绍面色平静,若有所思,这才放了心,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道:再说了,万一我们攻城不下,而范蔓又杀了回来,那怎么办

    赵袖一听,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又不服气的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去追范蔓

    我觉得追范蔓更有把握。诸葛直点点头,在越海说话之前,他又说道:不过,我不赞成尾随范蔓。正如赵将军所言,与范蔓于丛林之作战,我们不仅不占天时,亦不占地利。再说了,我军长于水师,弃舟登岸,在丛林长途跋涉,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臣以为,当以舟师尾随范蔓。

    诸葛直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孙绍:我们知道,范蔓不管走哪条路,他肯定是要去救金陈的,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直接由海路截击他

    海路越海和赵袖互相看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赵袖笑道:不错,我们倒忘了,这才是我们最拿手的。他们走路,我们乘船,以逸待劳,择机而战,这才是上上之策。

    孙绍微微一笑:奉英,我可是好久没听你夸人了。

    赵袖有些尴尬,拱拱手,没敢吭声。他又不笨,当然听出孙绍话有话。

    季公,你这个主意很好。孙绍见众人没有异议,当即拍板:即日起程追击范蔓,大家要注意,现在是多风季节,风暴随时能到,扶南水师已经没有了,我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近海航行,一旦天气不对就进港停靠,千万不要造成无谓伤亡。

    喏。众将起身领命。

    范蔓坐在大帐里,看着面前瘦小精干的斥候,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抚摩着刀柄。

    越国人追来了

    是,大王,他们坐着船追来了。斥候连连点头:他们的度很快,一直离我们不远。

    有多少人

    大船五艘,小船大概五十艘。斥候嗫嚅了几句:他们不上岸,我们混不到船上去,他们的斥候又十分骁勇,我们我们捉不住俘虏。

    我知道了。范蔓和颜悦气的点点头,你看到越王的战旗了吗

    看到了。斥候放松了一些,连连点头:越王的战船最大,他的船头还有一个鹰,非常好认。

    来了就好。范蔓眼角露出一丝狠厉的笑容,看来这小子还不笨,居然没有去攻特牧城。不过,这丛林可比特牧城更危险。来了好,本王倒要看看,他怎么吞下本王这四万大军。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十九章 战象

    呜战象出一声嘶鸣,甩动长长的鼻子,两只巨大的象牙上绑着的尖刀划过一名吴军士卒的胸膛,吴军士卒身穿重铠,尖刀只划破了他的胳膊,没有穿透重铠,但是巨大的力量却将他撞得倒飞起来,就在他飞起在半空的时候,象背上的扶南士卒射出一支长箭,刺出一柄长矛,长箭射了他的大腿,而长矛准确的刺了他的咽喉。吴军士卒轰然落地,嘴里吐出一口口的血沫,手脚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鲜血汩汩而出,浸湿了身下的土地。

    杀身后的战友红了眼睛,长的长戟飞刺,正大象的前腿,大象吃痛,猛的一甩头,长长的鼻子和象牙再次卷了过来,将吴军士卒撞得侧行几步,躲闪不及,被另一头战象一脚踩,顿时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五十头战象分成前后两排,象是两排无坚不摧的推土机,横冲直撞,吴军虽然很英勇,可是面对战象强横的攻击和象背上扶南士卒的弓弩和长矛,他们应对不及,节节败退,只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阵线就向后退了二十步,阵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吴军士卒的尸体,有的是被大象象牙上的尖刀击的,有的是被大象踩死的,有的是被弓弩射死或是被长矛刺死的,最惨的还是被大象踩死的,不是手断腿折,就是胸腹被踩扁,内脏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在象兵的攻击面前,吴军士卒应付乏术,士气大为受挫。

    孙登手扶栏杆,看着已呈败相的阵线,再看看远处还在观战的象兵,脸色苍白。

    太子,不能再等了,立刻命令强弩营射击吧。谢景着急的提醒道。

    嗯。孙登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鼓声大起,前面的士卒立刻快后退,部署在第二重防线的强弩手举起了手的强弓,一声令下,长箭离弦,出摄人心弦的一声闷响。

    唰近千只长箭跃上天空,直向五十头战象扑去。战象上的扶南士卒听到吴军的鼓声,看到吴军向后退的时候,便知道吴军要用弓弩进行反击了,他们一面催动战象向前奔跑,撵着吴军不放,一面举起了大盾。大盾刚刚举起来,长箭便到了,射在盾牌咚咚作响,有些箭穿过了大盾之间的空隙,射了象背上的士卒,箭的士卒出一声声惨叫,摔落下来,他们连滚带爬,躲避着后排的战象,以免被踩,有的落地时已经重伤,虽然极力挣扎,却还是被奔跑的战象踩,有的当场身死的,有的疼得在地上拼命的打滚,严重阻碍了战象后面的士卒,攻势为之一滞。

    射火箭诸葛恪高声叫道。

    令旗兵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孙登,孙登点了点头,又是一阵鼓响,十几个强弩手在旁边的火把上点了长箭上的引火物,瞄准了身前五十步的距离,在他们的身后,一百刀牌手紧握手的武器,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射强弩校尉一声令下,十几支点燃的弩箭呼啸而去,箭杆上的火被劲风吹得呼呼作响,五十步的距离转眼即到,长箭射在地上,引燃了地上早就铺好的浸了油的枯草。

    轰的一声,火苗踹起两丈来高,奔得正急的战象一看到突然踹起的火墙,吃了一惊,猛的收住了脚步,极力想调转身体,只是它们远没有那么灵敏,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前冲去,又被后面的战象一撞,顿时东倒西歪,乱作一团。

    战象一乱,象背上的扶南士卒就坐不住了,纷纷摔落在地,吴军及时的射出一批长箭,将这些士卒一个个的躲杀在阵前,皮粗肉糙的战象也了不少箭,疼痛和对火的恐惧让它们更加紧张,四五十头象在火墙前打起了转,有几头冲得快的战象闯过了火墙,撒开四蹄,冲着吴国士卒冲了过来。

    杀上去孙登一声怒呼,举起手臂猛的下劈。

    刀牌手一跃而出,他们分散开来,让过急奔而来的战象,冲着跟在战象后面的士卒猛下杀手。没有了战象的结阵掩护,这些扶南士卒哪里是吴国士卒的对手,当即被杀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反击得手的刀牌手们立刻转身对付已经奔过头的战象,他们追在战象后面,举起手特制的长戟,冲着象背上的扶南士卒连钩带刺。另有十几个刀牌手冲到大象的后腿两侧,挥起手的战刀冲着象腿就砍,他们下手极狠,一刀一刀的剁在同一个位置,厚厚的象皮也吃不消他们这么砍,很快就被砍开了一道道口子,露出鲜红的肉和白森森的骨头。

    扶南士卒一面用弓箭和长矛还击,一面驾驭着战象掉头。他们也知道,战象虽然很厉害,但是一旦落单,被吴军士卒用这种战术团团围住,象一群蚂蚁似的攻击,这头战象十有会被打残。吴军这几个月来用这种战术至少废掉了他们五十头战象,当然了,他们也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大概有近千名吴军勇士死在阵前。

    受伤的战象出一声声凄厉的嚎叫,他们再也不听象兵的驾驭,疯狂在阵前横冲直突,转着身子,将拦在它面前的一个个吴军士卒撞翻在地,用力的踩踏。

    弓弩手,集射诸葛恪再次及时的下达了命令。

    弓弩手对准阵前的战象进行集射,他们不顾陷在阵的袍泽,因为他们知道,这些袍泽冲上去的时候,就已经等于被判了死刑,能在疯狂的战象冲突下活下来的人非常少。他们也不忍心,可是现在也只有这种办法能对付这些象兵,一直以来,也是这种战术拦住了扶南人的进攻,把他们死死的拦在长山西侧。

    疯狂的战象很快就被射成了巨大的刺猬,终于支撑不住,出一声长长的哀鸣,轰然倒地,沉重的身体震得大地为之颤抖。

    被火墙拦住的战象已经撤了回去,原本激烈厮杀的阵前只剩下一具具的尸体,如野草一般的箭羽,湿度极大的空气混和了太多的血腥味,闻之令人欲呕。

    范长远远的看着,这次又损失了两头战象,但是几乎有两百多吴军士卒倒在了阵前,算起来大家损失差不多,而他还有一百多头战象,两万多大军,只要给他一定的时间,他还有足够的把握击败吴军,攻进日南,只要能打进日南,吴军就没有现成的堡垒可能倚仗,战局就可能顺利多了。

    更重要的是,马上就是稻子成熟的季节了,攻进日南,他们就可以就地取食,不需要再长途运输。从扶南国内千里运粮,那损耗实在太大了,范长知道,现在父王范蔓要和孙绍争夺人心,不能随便加赋,这粮食还是要算着用的。

    范长很兴奋,原本继位希望最大的兄长范金生意外的被越国水师生擒,如今已经声名扫地,否则这次率大军远征的机会肯定不会落到他范长的头上,如果他能打赢这一仗,拿下日南,夺回林邑,那扶南太子之位将再也没有任何悬念。

    他既着急,又不着急,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吴越联军纠缠下去,一个多月的仗打下来,他觉得自己越打越顺手,已经逐渐摸到了吴国人的套路。吴国人的装备比他强,士卒作战的能力高于扶南士卒,但是他们没有能有效克制战象的武器,只能用火墙和反击的战术。火墙需要预先布置,这注定了他们只能被动的防守,而不能主动的进攻,他有足够的空间进行调整。

    范长非常遗憾,如果能早点出击,吴国人就没有这么多时间在长山做准备了,这半年里,吴国人在长山几个能够进攻的地方都挖了能阻战象通过的深坑,又用密集的箭雨阻止扶南士卒上前填坑,双方因此一直在这里争夺阵地,否则的话,以战象的冲击力,他们早就冲过长山了。

    但是让范长高兴的是,吴国人的战术一来被动,二来消耗也非常大,他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损失了五十头战象,至少换了吴国三千精税士卒的性命,吴国人支撑不了多久了。

    范长猜得不错,孙登确实确实支撑不下去了,一个多月的战斗,吕岱受伤,手下八千多人损失过半,诸葛恪带来的郡兵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打硬仗的水平不足,上去过两趟,一见到战象掉头就跑,险些冲乱了吴军的本阵,现在孙登只能用他们来把守阵线,象反击战象这种高难度的活是不敢派他们去的,派上去也是白费。

    然而,精锐士卒的大量伤亡,对士气的打击是非常致命的。

    叔,元逊,再打下去,我们支撑不住了。孙登无力的坐了下来,垂下了头,有种想哭的感觉。他已经预料到扶南的攻击会非常凶猛,早就向孙权提出增援了,可是奏章出去两个多月,援兵一个也没看到,孙权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好象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和扶南人拼命似的。孙登的心里非常苦,战斗的空隙,他不断的反思这两年来父亲孙权的一举一动,渐渐的有些明白了,父亲是对他关心多了,可是这种关心,只是为了从孙绍那里夺回他的尊敬,从心底里,父亲已经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父亲。

    一想到这些,孙登就阵阵心惊,他一直在想,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是他一直没有找到答案。是孙虑吗好象不是,孙虑虽然聪明,可是并不比他强,是因为孙绍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和孙绍已经决裂了,父亲是知道的,那是因为什么呢因为权势孙登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但是他又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他从小就接受儒家思想教育,本身又是一个性子比较温和的人,他一直不愿意把自己的父亲往那个方向想。圣人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和父亲既是父子,又是君臣,而且在他的心里,他事父以孝,事君以忠,一直是按照圣人的教诲来做的,为什么父亲还会这么对他

    每当这个时候,孙登就想起国历史上那些父子相残的人,心涌过一阵阵的悲哀。

    太子,我们向越王后求援吧。诸葛恪小心的提醒道。

    孙登看了他一眼,非常不高兴。当他听说孙绍离下了关凤帮他守长山阵线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孙绍自己带着主力去了扶南湾,只把关凤等七八千人留下,而且还是以关凤和孙尚香两个女人为,这分明有些敷衍的味道。开战以来,他一直没有主动向关凤提出支援的请求,关凤也一直没有主动要求参战,只是在稍南的一个山坡上驻扎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范长也一直没有分兵攻击那个山坡,似乎和他吴国缥上了似的。

    向他们求援,就能解决问题吗孙登为难的叹惜了一声:再说了,我们这些七尺汉子要向一介女子求援,是不是有些

    诸葛恪一笑:太子,你把她看成女子,那可就错了。越王能把这么多人交到她的手里,说明对她有信心。太子,你知道吗越国大军,现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校尉是出自关家军。

    孙登点点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关凤原本是父亲为他提亲的对象,孙绍只是作为一个使者去的,没曾想最后成亲的却是孙绍。如今关凤成了孙绍的一大助力,她带来的关家精锐支撑起了越国一半的天空,他现在要去向关凤求援,而原本这些人都应该是他的。

    我担心的是她人手太少,来了能不能顶用

    人手不少。诸葛恪摇摇头,耐心的解释道。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孙登一直不向关凤求援,要换了他,一开战他就要请关凤来了。现在都打了一个多月了,作为盟军的越军还没上过战场呢,全是吴军在独力支撑。越国最精锐的人马是什么是五千摧锋营越王留下了四千人,连折冲将军丁奉都留下了,另外还有贺达的两千辅越营,那是擅长山地丛林战的精兵,贺达就是凭着这两千人平定了朱崖,越王将他召到扶南来,就是要用他的特长,第五将军的人马实力虽然不如前者,但是也不容易小视,要说最弱的,大概就是周循的两千庐江营了。

    孙登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十头战象。诸葛恪进一步说道:越王放回了范金生,换了十头战象,这十头战象上的士卒全是扶南土著,多少都有说几句汉话,到了林邑之后,越王对他们的待遇非常丰厚,有了这十头战象,他们对战象的优缺点必然更加了解,打起仗来,自然更能有的放矢。

    元逊说得有理。吕岱缓缓的走上来,正好听到诸葛恪最后的几句话:我们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战象,虽然用火攻之法能够遏制他们,但是我现这几次效果已经明显不如最开始的几次,那个扶南王子想必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孙登起身向吕岱行了一礼,很客气的说道:既然将军也这么认为,那我就立刻邀他们参加。

    吕岱笑了笑,对孙登的恭敬有礼非常满意,但是他作为孙权的旧臣,也多少能猜出这父子两人之间的一些矛盾,现在情况未明,他不宜做太多的表示。

    元逊,还是你走一趟吧。

    喏。

    诸葛恪赶到军营的时候,关凤和孙尚香正在对弈,她们俩的棋艺相差不多,正杀得难分难解,孙尚香手里拈了一枚象正在长考,关凤不急,却把观棋的孙鲁班急得够呛,她盯着孙尚香手里的棋子,眼珠滴溜溜乱转,要不是看孙尚香是长辈,说不定她就上去从她手里抢过棋子代行了。

    王后,诸葛恪来了。柏暧在帐外叫了一声。

    诸葛恪关凤和孙尚香互相看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微笑。孙鲁班却跳了起来,拍着手叫道:他一定是来求援的,我们有仗可打了。

    你怎么知道有仗可打也许是他们已经打赢了,来报信的呢。关凤故意板着脸逗她道。

    不可能。孙鲁班笑嘻嘻的说道:子高只会读书,不会打仗,他们的实力又不如扶南,要想打赢可没那么容易。以多欺少以强凌弱的仗他勉强打得,这种以少胜多的仗他可打不来。

    小丫头,小心这话传到子高的耳朵里,你可就回不去了。孙尚香伸手拧了一下孙鲁班的嘴角,嗔道。孙鲁班头一扭,很傲气的说道:回去我就没打算回去,我要一直呆在越国,我要做将军,回建邺去,我只能呆在家里做个公主,才没意思呢。

    关凤止住了她们的说笑,把诸葛恪请了进来。诸葛恪先说了一下战事的进展,然后说明了来意。关凤沉思片刻,说道:你们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诸葛恪一笑:支撑倒还是能支撑,只是吴越本是盟友,理当并肩抗敌。王后奉越王殿下之命驻扎在此,不就是为了支援我军吗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等到我军支撑不下去才出手

    关凤不快的扫了诸葛恪一眼,她对诸葛恪的咄咄逼人非常不喜欢,但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请回复吴太子,我军两天内就到,请他准备好营盘和粮草。

    王后放心,营盘和粮草都已经准备好了。诸葛恪思索片刻,又说道:敢问王后,可有对付战象的好办法扶南士卒虽众,但是列阵而战,并不是我军的对手,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战象。我们虽然想出了火攻的办法,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并不是很明显。

    当然孙鲁班脱口而出,却被关凤打断了:目前还很难说,待到了阵前再说吧。

    诸葛恪狐疑的看了一眼她们,没敢吱声,客客气气的退了出来,不过,他从孙鲁班的神色猜到了一些,不禁心安了许多。只要能对付战象,那这一仗就有把握了。

    嫂嫂,我们分明有对付战象的办法,为什么不让我说孙鲁班不解的看着关凤:难道嫂嫂不想去救我王兄

    笨孩子,告诉他们,他们把扶南人打跑了,你还打什么关凤挖了她一眼,忍着笑说道。

    哦孙鲁班将信将疑,目光在关凤和孙尚香的脸上扫了两下,见她们都强忍着笑,立刻明白她们在是拿自己开心,不免有些郁闷的嘟起了小嘴:你们有什么事都不跟人家说,老是当人家是小孩子,我都十五了呢。

    谁把你当小孩子了孙尚香忍俊不禁的说道:你天天叫着要打仗,现在有机会来了,你怎么又不高兴呢扶南人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不就是战象厉害吗,如果知道了对付战象的办法,他们根本不需要我们出手就能守住长山。那样的话,你还有什么机会你夫君还有什么机会

    一提到周循,孙鲁班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连声笑道:姑姑说得对,姑姑说得对,不能告诉他们。

    关凤对柏暧说道:芳卿,把周将军和贺将军丁将军他们几个都找来,我们要议一议怎么打。

    我去我去。孙鲁班一跃而起,抢在柏暧前面冲出了大帐,帐门还在晃悠,她兴奋的声音已经在十步以外。

    王后,这仗准备怎么打孙尚香向前凑了凑身子。

    慢慢打。关凤不动声色的拈起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拿起一旁的茶杯呷了一口,这才慢吞吞的说道:我们打赢了也不能追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败兵回去,既然如此,把范长这三万多人吸引在长山,对大王攻占特牧城更有帮助。

    孙尚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把目光重新收回到棋盘上,正准备重新摆盘,忽然看到自己手里的棋子,立刻惊叫起来:嘿,不对啊,银屏,现在该轮到我行棋啊,你看,我的象还在手里呢。

    对付象嘛,就要以快打慢。关凤得意的一笑,一语双关的说道。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七十章 挖坑

    关凤在诸葛恪的引领下,查看了长山的吴军阵地,看着那一道道的深沟,关凤对面带得色的诸葛恪笑道:我家大王一直夸你会挖坑,我原本有些不信,现在一看,的确如是。你这坑挖得好,能坚持到现在阵势不破,你这些坑是功。

    诸葛恪嘴角一挑:这也是因祸得福,我们征集来的那些士卒能战的三四千人都补充到吕将军的营了,剩下的不怎么会打仗,只会挖坑。

    交州虽然并入大汉的疆界已经很久了,但是管理模式一直与内地不太一样,交州地远,民风慓悍,易乱难治,土著又多,以前一直是以雒将雒侯这种形式来管理,也就是由地方上有实力的部落头领行使权利,朝庭只象征性的收一点税,名义上交州是大汉的,实际上朝庭不怎么管,直到西汉末期在边郡地区实行改土归流,取消了雒将雒侯之类的特权,实行与内地一致的征收赋税,因此引起了土著们的反抗,光武皇帝建武十六年,麋冷县雒将之女征侧征2姊妹领兵造反,历时三年,才被伏波将军马援镇压。为了缓和矛盾,马援重新部分恢复了雒将制度,作为妥协。

    也正因为如此,交州的郡兵不象原的郡兵一样经常习武,当然了,从光武帝皇取消都试制度以后,大汉的民和兵基本就分开了,东汉的民远不及西汉的民那样熟悉军事。原如此,交州更差一级。这三十年以来,原兵乱不休,民与兵的界限又少了些,魏蜀吴又都相继建立了世兵制度,将领们手精兵就更不是普通的郡兵所能比的了。诸葛恪说这些征来的郡兵只能挖坑,不会打仗,基本上也不算是夸张之辞。

    这样一来,双方就是拼消耗了。关凤笑道:以吴国的国力,扶南人不是对手吧

    诸葛恪苦笑一声:王后有所不知,我们现在可不是以吴国之力对付扶南,而是以交州之力对付扶南。交州七郡,最富的南海已经是贵国之地,剩下的六郡之,日南去年大受损失,今年如果能够守住长山一线,日南能够完成粮食供给,就已经不错了。其他物资,都需要从合浦交阯一带运来,租用的都是越国的商船,想来王后也是清楚的。扶南国的实力不容小觑,我们支撑到现在,已经是非常困难了。士卒的伤亡不小,箭矢和引火之物的消耗也非常惊人,希望贵国能够多提供一些支援。

    关凤含笑不语,一旁的石苞撇了撇嘴:我越国的物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哪能白送给你们,让你们意思一下,稍微付一点钱,你们都好象吃了很大亏似的。现在你们就是想买,我们也未必能卖给你们,我们留着自己用,打败了扶南人之后,也好多分些战利品。

    诸葛恪摸了摸唇边刚冒出的胡须,尴尬的笑了一声:眼下吴越是盟军,这互通有无的,应该是情理之的事吧。仲容动辄要钱,是不是太小器了

    我就是个小器的人。石苞眼睛一翻,非常不要脸的说道:我越国以商立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次出征扶南,就是为了商人讨个公道。你们大方,那资助我们的粮食不也是要了钱的

    关凤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石苞的哭穷。石苞跟在孙绍后面习惯了占便宜,已经到了不到脸的地步,也不知道这么一个长相俊美,非常注意仪容的年轻人怎么被孙绍给熏陶成这个德性的。

    元逊,你们太子怎么打算的关凤很严肃的对诸葛恪说道:他是打算继续坚守长山一线,确保日南的安全,还是打算打一个大大的胜仗

    大大的胜仗诸葛恪非常意外,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立刻带着人在四周警戒。诸葛恪冲着关凤一拱手,诚恳的说道:敢问王后,我们还能打一个大大的胜仗吗

    关凤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元逊,帅为三军之胆,如果太子只想守住日南,挡住扶南人的这次进攻,那么他能做到的也只是这些,想要打大胜仗却是不可能的。如果太子有胆气,有魄力,想要一战而定日南,重创扶南人,十年之内再也没有实力进攻日南,那他先要有这个胆气,想要立这个功劳,才可能往那么方面想。你说是不是

    诸葛恪怦然心动。说实在的,别说孙登了,就说他自己到现在也只是想守住长山防线,没有想进一步的重创扶南人,毕竟双方的实力在那儿摆着,一旦离开这修了半年多的防线,他们能不能挡得住扶南人的冲击都是个问题。然而关凤说得也对,如果你想都不敢想,那还谈什么可能如果想日南长期安定下去,那重创扶南人,打痛他们,显然是最好的办法。诸葛恪想起了名将李牧成名的代北之战,数年不战,一战而匈奴人十年不敢犯边,这样的仗才是扬名声的仗。

    王后,难道越王殿下亲征特牧城,还不能重创扶南人诸葛恪强忍着心的激动,淡淡的说道。他十分担心关凤这是用日南作诱饵,把扶南主力滞留在扶南,减轻孙绍的压力,那样的话,吴国可真是为越国做嫁衣裳了。

    他是想重创扶南人,但是你也知道的,他只有一万多人,如果不出意外,攻特牧城基本没有可能,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砍下扶南国这只大象的象鼻子,取得海之权。关凤也不隐瞒,把孙绍的基本计划说了一遍。她所说的确实是孙绍的想法,诸葛恪也不是傻蛋,他一听就知道这个作战计划是比较实在的,并没有太多的异想天开,以孙绍一万多水师想要攻克特牧城确实太难了,所以他稍一琢磨,就相信了关凤的诚意。

    王后,如果能打一场大胜仗,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诸葛恪谨慎的说道:不过,扶南人兵力两倍于我,又有战象助阵,我们要想重创他们可不是件易事。恪不才,敢问王后可有什么预定之计吗

    关凤胸有成竹的笑笑:元逊谨慎,这我能理解。元逊,扶南人虽然有三万多人,可是并不可怕。你也看到了,扶南人的战力与我越吴联军相差甚远,他们之所以强悍,主要还是因为那些战象,如果没有克制这些战象的办法,那扶南人当然要大占上风,可是如果能克制住这些战象,那扶南人还有什么

    王后准备用什么办法克制这些战象诸葛恪追问道。

    关凤竖起三个手指头:诱敌深入,以快打慢,强弩重砲。

    诸葛恪沉思片刻,眼神渐渐的亮了起来。他冲着关凤施了一礼:请王后先入营休息,我立刻将王后的三策报与太子。得到关凤的同意后,他匆匆的离开了越军大营,直奔孙登的住处。

    重创扶南人孙登愣了一下,似乎听到了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能吗

    可能。诸葛恪将关凤提出的三个对策详细的解释了,最后说道:太子,如果能够重创扶南人,那么日南就能长治久安,太子的威名将传遍交州,还有谁能置疑太子的用兵能力太子,如果不能重创扶南人,那么就算这一战能赢,那也只是暂时的,扶南人稍作喘息,又会卷土重来,日南必然成为太子心头的一根刺啊。

    孙登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日南麻烦,要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这就是一个坑。

    太子,元逊说得有理。谢景慢吞吞的说道:交州已经是第二次征兵,这次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那么不会第三次兵可征了。民怨沸腾,万一有所不测,只怕

    孙登瞟了谢景一眼,放下了手的书,怔怔的看着诸葛恪:元逊,你实实在在的对我说,你有把握吗

    诸葛恪一愣,抬起头迎着孙登的目光,略作思索,重重的点头道:臣有把握。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孙登用手指着诸葛恪:吕将军有伤在身,不能指挥战斗,我让你全权负责这次与越军合作的战事,你可千万不能大意。

    诸葛恪向后退了一步,拜伏在地,大声应道:喏。

    孙登设宴,为关凤和孙尚香等人接风洗尘,随后就以身体不佳为理由,将军权交给了诸葛恪,由诸葛恪全面负责与关凤合作。关凤知道,孙登这么做,一方面是不愿意以太子之尊与她一介女流并肩作战,二是无法承担战败带来的严重后果,所以事先要找一个退路。如果打赢了,诸葛恪有功,他也有功,如果打输了,他当然还是逃脱不了责任,但主要责任将由诸葛恪承担,他最多只是用人不明的过失,和直接指挥失败的后果还是有区别的。

    关凤能理解孙登此时的作法,她答应了,再说了,她也觉得和诸葛恪合作比较爽快些。倒是孙鲁班对孙登表现出来的懦弱十分不满,暗地里嘀咕了几句。她一直希望孙登能和孙绍一样身先士卒,亲临一线,可是孙登在这一方面实在和孙绍不能比。

    按照关凤的计划,主战场还是由吴军出战,只是她支援了诸葛恪不少箭矢和强弩。双方在长山再战半个月,吴军还是利用强弩和火攻对付扶南人的象兵,而范长也耐心的用战象不断的试探消耗吴军的精锐力量。诸葛恪请关凤带来的越军士卒代替了那些只能助助威的郡兵,帮助防守,同时把那些长于挖坑短于战斗的郡兵撤到了后方,在选择好的地方开始了大规模的挖坑运动,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长山的吴军慢慢的露出了难以为继的颓势,终于在一次猛攻之后,被范长的战象突破了阵势,一溃千里。

    看着豕突狼奔的吴军,范长并没有急于追击,他先派出了斥候打探日南境内的消息。一天后,斥候回报,日南境内的稻田刚刚收割完毕,百姓已经撤离,吴军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应该是掩护百姓收割的,而且吴军正在急后撤,一天就奔了近百里,他们一路上丢下了不少军械和旗鼓,看得出来,他们的士气已经崩溃,不堪再战。

    范长仰天大笑,他一面命令人四出掠食,一面带领大军越过长山,衔尾直追,他的度并不快,吴军跑得再远也没关系,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伤这些已经溃不成军的吴军,而是整个日南,他要一直赶着吴军走,把吴军赶出日南,甚至赶出九真。

    在接下来的十天时间内,吴军组织了几次伏击和反攻,但是在一百多头战象领头的扶南军面前,他们的反击显得十分无力,往往是一触即溃,最后已经流于形式,诸多迹象表明,吴军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做出竭力抵抗的意思,实质上并无斗志。

    经过大半个月的谨慎行军,范长走出了长山的丛林,离西卷城不过百里。范长坐在战象的背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闻着已经带了些许海腥味的热风,心情十分舒畅,这次攻入日南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大半,吴军被他撵着跑,已经不可能再是他的对手了。只要攻克西卷城,日南郡就是他的了。

    范长开始考虑如何攻克西卷城的问题。战象野战很有用,但是攻城时威力大受影响,除了冲击城门之外,战象庞大的体积会成为架设在城头的守城弩的重点打击目标。与普通的手持弩蹶张弩不一样,守城弩的威力很大,只要射一两支箭,一头战象就算牺牲了。训练一头战象不容易,他不想把战象耗费在西卷城下,他必须想其他的办法才行。

    范长非常用心,直到深夜还和手下的将官在营里讨论攻城的方案。要论攻城守城,他们知道自己和汉人不能比,如何克制守城弩一项就让他们伤透了脑筋,别说他们现在用的皮甲,就象是汉人穿的铁甲,在守城弩的面前也不堪一击,何况战象的体积又这么大,想给它们披上一层铁甲也不一件不现实的事情。

    商议到最后,他们决定还是采取围城的办法,现在他们的兵力占绝对优势,围住西卷城不成问题,吴军如果还有援军来,那倒省得他们走路了,直接在西卷城下击杀他们。

    将军们散去了,范长虽然很疲惫,可是还是睡不着,眼看着就能进入西卷城,完成父王给他的任务,他有些莫名的兴奋。他坐了起来,精心的写了一封报捷书,准备第二天就派人送出去。写完了书,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倒在行军榻上,刚眯上眼睛,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范长一惊,翻身坐起,精神抖擞的看着走进来的辎重营校尉。

    什么事

    王子。辎重营校尉见范长还没睡,这才安心了些,他上前行了礼,然后急急的说道:属下刚刚清点人数,现外面打柴取水的士卒少了五十三个,几个逃回来的受伤士卒说,他们遭到了来历不明的人袭击。

    范长眉头一皱,想了片刻道:他们是不是落单了

    还和往常一样,都是五人一组,十人一组的。

    不行。范长一挥手,现在已经到了日南境内,眼看着就要逼近西卷城,那些狡猾的吴人不可能不着急,他们一定会派人截杀我们的士卒,干扰我们的军心。从明天起,每组五十人,不准单独行动。

    是。辎重营校尉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帐。范长坐在那里仔细的想了想,忽然笑了。他记得范寻到西卷城谈判的时候,曾经探望过范旃部被俘的士卒,有的士卒曾经说过,范旃之所以仓促的撤离西卷,最后了吴军的埋伏,就是因为受到了吴军在夜晚动的袭击,三四天之内死了几百人,这才乱了方寸。现在吴军又来重施故伎,想把他范长也吓走,有那么容易吗

    范长带着不屑的笑容,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大破西卷城,吴国的太子越国的大王,全部跪倒在他的面前,向他俯称臣,他凯旋班师之时,父王亲自出城相迎,百官阿谀的笑容,夹着兄长范金生沮丧的脸。父王拍着他的肩膀,笑容满面,看样子是要说几句慰勉的话,可是突然之间,他却变了脸色,抬起头看着忽然之间乌云笼罩的天空,大喝一声:

    大事不好

    范长一惊,猛的坐了起来,正看到吓了一跳的亲卫,亲卫的面露惊惧之色:王子,伍大人求见。

    范长揉了揉眼睛,看了刚刚露出晨光的帐外一眼,挥挥手:让他进来。

    亲卫一大清早的惊了范长的梦,见范长脸色不好,不敢多呆,连忙出去。紧跟着,斥候营的伍将军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范长的脸色,抱歉的说道:王子,打扰你休息了。

    嘿嘿,没事,你这时候要见我,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吧范长宽容的笑笑。

    是。伍将军面色一紧,昨天派出去的十二队斥候,只回来了五队,还是最近的五队。

    范长一听就明白了,淡然一笑:你们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五人一队

    伍将军一愣,连忙点头。

    现在已经到了日南,是吴人熟悉的平原,不再是我们熟悉的丛林了,你们怎么还是五人一队范长沉下了脸,即日起,二十人一队,不要给吴人偷袭的机会。

    伍将军恍然大悟,对范长佩服得五体投地,转身就走。范长冷哼了一声,这些人以前大部分都是跟着范金生在扶南国内平叛,对出境征战还是没有足够的准备,也怪自己,昨天只顾着想攻西卷城的事情,忘了嘱咐他们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辎重营先来报告,而他又知道范寻传回来的消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吴人会出这样的阴招。大军作战,双方的斥候之间互相攻杀很正常,但是专门组织人手对落单的斥候和辎重营士卒下手的,还是不多见。

    这种手段有些拿不上台面。

    当然了,现在的吴军已经拿不上台面了,他们被他一口气撵了上百里,深入日南境内,马上就要打到郡治西卷城,就是想正大光明也没有那个实力了。

    来吧,看看你们这些小伎俩能否挡得住我的堂堂之阵。范长冷笑一声。

    离金陈国三百里的孟昂湾,范蔓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上,看着远处卷着白沫的海岸沉默不语。天空乌云笼罩,低低的几乎与海水相连,一阵紧似一阵的海风卷着浪花,拍打在岸边的樵石头,将一块又一块如翠玉一般的海水打成水沫,身边的大树被风扯得哗哗作响,粗大的树身摇晃着,出一阵阵的呻吟。

    范蔓充耳不闻,锐利的双目紧紧的注视着远处的海面。孙绍跟着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一直阴魂不散,每天晚上,他的营地周围都会出现越国人斥候的影子,他不止一次的看到越国斥候乘坐的小船在近海处堂而皇之的走过,而孙绍的水师更是经常示威性的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慢让将士们的怒气已经积累到了爆的边缘,而范蔓却一直不声不响,只是闷头向金陈急行军。

    扶南人没有水师了,而对越国水师的挑衅,他们只能把怒气泄在路旁边无辜的树林身上。

    两天前,范蔓就离开大军,一天一夜急行一百多里赶到了这里,他要在这里布一个陷阱,猎物就是那个得意忘形的越王和他的水师。孟昂湾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港湾,但范蔓曾经在这里伏击过一群海盗,他知道孟昂湾看起来出口很宽,但实际上水并不深,水下还有不少暗礁,象越国水师那样的大船能够通过的地方并不多。他一直控制着行军度,就是希望把越国水师引到这里,在大风暴要来的时候引到这里。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大风暴要来了,一直缀着大军的越国水师就在海上,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冒险进入孟昂湾。进入孟昂湾,那些高大的战船就要受到不少损失,而进了孟昂湾并不代表他们就安全了,相反,范蔓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四万大军和十几艘装满了巨石的大货船越国造。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七十一章 中计

    第三卷海盗帝国第七十一章计

    风狂得越来越紧,撕扯着茂密的树冠出吼叫声,天色越来越黑,黑得似乎能滴出墨来,潮湿的空气粘在身上,湿漉漉的,让人十分难受,雨虽然还没有下,充沣的雨气却已经让人感受到了暴雨的征兆。

    丝绸披膊贴在范蔓坚实的胸膛上,显露出与他这个年龄不相衬的健壮体格,只是这健壮的胸膛现在起伏得有些太快了,跳得范蔓眼前一阵阵的黑。他抬起一只手,捂在跳得象鼓点一样的心口,张大了嘴巴,象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拼命呼吸着潮湿的空气。

    大王近卫将军范如现了范蔓的异常,连忙赶了过来,正好扶住范蔓摇摇晃晃的身体,把他抱在怀里,紧张的看着范蔓:大王,你怎么了

    我没事。范蔓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喘了两口气。范如取过一只水壶,将里面的甜酒浆小心的倒进范蔓的口。范蔓喝了几口,气息平稳了一些,挣扎着坐起身来,努力向远处的港湾看去,却只能看到朦胧的一片。

    他吃了一惊:范如,看到越国水师了吗

    看到了。范如瞟了一眼,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们正在入港。

    有多少船

    大大小小在百艘左右吧。范如见范蔓一副心思全在越国水师的船上,重新用心看了一眼,详细的报告道:他们的动作很娴熟,十几艘小船在前面走,有人手里还举着长长的杆子,好象在测水深,大船在后面,虽然风大浪高,可是他们一点也不乱

    范蔓坐在大石头,两手扶在大腿上,硕大的头低下来,用心的倾听着范如的讲解,过了好久,他抬起头,看着远处正在有条不紊的进港的越国水师的影子,叹了一声:我们都低估了越国水师的实力。

    范如没有吭声,他听出了范蔓话里的意思。从越国水师进港停靠的度和他们之间的配合,以及越国战船在这种风浪依然能保持平稳的情况来看,越国水师的实力比扶南水师高出不止一截,范金生败在越国水师手里一点也不冤。

    风越来越猛,浪越来越高,但是越国水师却一点也不乱,小船货船,型战船依次进港,而孙绍的那艘大船却一直在外面,直到所有的战船都进了港,才缓缓向港口驶来。在这段时间内,先行的船只已经找到了最适合大船进港的水道,在几艘型战船的引领下,大船稳稳的向港内驶去。

    范如赞叹不已,刚要说话,突然见正在进港的那艘最大的船晃了一下,接着便停在了原处,几艘战船上的人纷纷围了过去。

    范如心头涌过一阵狂喜:大王,那艘最大的船触礁了

    是吗范蔓兴奋的站起身来,运足目力向远目看去。正在此时,天空忽然一声霹雳,暴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帘顿时将原本就已经很模糊的视线全部遮断,眼前茫茫一片,竟是什么也看不到了。范蔓徒劳的看了一会,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没有战船了,只能看着他沉到海里去。要不然的话,生擒了他,对越军士气的打击那才叫大呢。

    范如一边将一件蓑衣披到范蔓的肩上,一边笑着安慰道:大王,这里风大雨大,他又触了礁,越国人就是想救援也不容易,说不定啊,真得喂了海里的大鱼。

    哪有那么容易。范蔓抖了抖肩,神态轻松了许多:越国水师训练有素,岂能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就算是风大雨大,可是依我看,他们把越王救出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也没用啊。范如笑道:等我们的石船往港口一沉,他们还能出去吗就算是出去一些小船,恐怕也没什么用处。

    没船啊。范蔓又一次叹息,挥挥手:命令石船趁着风浪大立刻出,沉到水道间去,越人势大,等他们现了,那几艘石船可没有什么机会,再让他们跑出去,我们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

    是。范如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安排。范蔓坐在大树下,几个士卒围成一圈,举起帐篷为他遮风挡雨。范蔓在帐篷下面来回踱着步,一刻也不肯休息,直到有人来报,石船已经沉到指定的水道当,范蔓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被雨水淋得有些白的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笑容。

    可惜没有船啊。范蔓看着港湾的方向,再一次叹息。如果他现在还有战船的话,他就会等风浪一停就杀上去,尽全军之力击杀了这些越军,生擒了越王孙绍,彻底解决越国的威胁,然后攻金陈,一路向南收复失地,将那些属国重新纳入扶南的治下。而现在,他只能带着四万大军呆坐在岸边的山林里,睁睁的看着越国水师停驻在港湾里等待风浪过去。

    让将士们休息片刻,等雨一停,我们就进行下一步计划。范蔓下达了命令,这才擦干身子,躺在行军榻上,闭上了眼睛。风声雨声,在片刻之间离他远处,在狂风暴雨之,范蔓睡了几个月来第一个安稳觉。

    风,刮了一夜,雨,下了一夜。范蔓醒来的时候,雨后的港湾一切都是新鲜的,山石经过雨水的冲刷,洗去了灰尘,露出湿润的黑色,丛林的每一片树叶都碧绿碧绿的,仿佛能滴出油来,处处透着清爽,就连讨厌的蚊虫都不见了。

    范蔓抖抖脚,将正扭曲着身子沿着靴筒往上忙的一只蚂蝗震落,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海面。

    越国水师如何

    回大王,越国水师入港及时,损失非常有限。正在前面观望的范如应声答道,他转过头来看着神清气爽的范蔓,嘴角露出欣喜的笑容:不过,越王的座船不见了。

    船不见了,不代表人就死了。范蔓不为所动,走到范如的身边,端详着宁静的孟昂湾,特别查看了入港口的水道。虽然看不清那些沉船,但是范蔓却能感觉到,他精心准备的那十几艘装满了石头的船就静静的停在水下,挡住了越国水师出港的道路。

    劫后余生的越国水师会想到这一招吗范蔓的嘴角微微挑起:准备好了吗

    回大王,已经准备妥当,只要他们敢上岸追击,绝对让他们有来无回。范如信心十足的说道。

    好。范蔓赞了一声,又惋惜的摇了摇头:如果有船就好了,我们可以在这个港湾里全歼他们,不用再被动的诱他们上岸。摩纳,你带人冲杀一阵,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是。一个黑黑壮壮的汉子应了一声,带着十几个亲卫转身而去。他是一个臣服于扶南的属国王,这次应范蔓之命,带着族人前来助阵的。他已经听说了一些越国水师的事情,知道越国水师的实力很强,可是他对范蔓有信心,范蔓征战三十多年,其经验又岂是越王一个毛头小子能比的现在亲眼看到越国水师被范蔓用计困在了孟昂港,他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摩纳带着族人冲出了树林,冲到海边大喊大叫,还冲着越国水师射了几箭,虽然他根本没法攻击到越国水师,但是声势却造得很足,一看到几艘越国战船冲了过来,他才一哄而散,消失在丛林之。

    范蔓随即带着大军出,再次起程向金陈行军。走了二十里之后,他到达设伏地点,一个并不高大的狭长山谷,两边的丛林里,他埋伏了三万人,只要孙绍一进入山谷,到时候两边谷口被近百头战象一封,两边的士卒乱箭齐下,在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解决战斗。

    大王,我们上岸追击吧。魏平急吼吼的说道:港口已经被堵住了,要想重新清理出来,没有十天半月的不可能完成。有这么多时间,范蔓早就赶到金陈国了。

    孙绍阴着脸,目光在众将的脸上扫来扫去。天一亮,他就知道了港口被沉船所封的消息,这么说昨天入港的时候触礁遇险不是意外,而是一个圈套。他的座船因为及时退出港湾,冒险在外海停靠,靠着先进的搞风浪性能躲过一劫,但是这样一来,能够继续远航的只有他的座船和一些小船,越海等人的座船的型战船都无法顺利的出港,而那些大型的辎重船更不可能出港了。

    在这种情况下,越海等人建议上岸追击,据得到的消息,范蔓只有一万人,虽然人数比他们略多一些,但是扶南兵的战力远远不如越国水师,这是几次战斗都已经证明的,追上去完全有把握击败范蔓,如果能击杀范蔓甚至生擒范蔓,那么扶南国就算拿下了,这样的功劳刺激得越海等人都有些眼红。

    然而孙绍却被这次伏敲响了警钟,有沉船,有伏兵,说明这是范蔓处心积虑准备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可能有其他的准备他明知没有水师,就算沉船挡住了出港的水道,也只是耽误一些时间而已,并不能给他致命的打击,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争取一些时间,让他好去救援金陈

    如果他在丛林里有准备怎么办孙绍冷冷的说道:你们谁打过丛林战

    越海等人不说话了。越国水师有接受过丛林战训练的,但这里却一个也没有,贺达是丛林战专家,可是他在长山呢,接受到丛林战实践的崔谦部和陈海部一个在金陈,一个在钱唐,这里却是一个也没有。他们甚至对丛林战究竟有哪些危险都不太清楚,要不然的也不会选择从海路追击了。

    那就在这儿等着周胤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那也不行。孙绍摸着鼻子,我们总不能被人这么叫阵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周胤,你带着摧锋营上岸追一下,不过,只能意思一下,不能过五里。

    五里周胤叫了起来。五里路还追个屁啊,腿脚刚跑开就得停了。

    要是敢过一步,你就不要回来了。孙绍横了周胤一眼:你要不是不想去,我可以换人去。

    别。周胤连忙叫道:我去,我去。大王你放心,我只跑四里半就停。

    众人被周胤的样子逗笑了。他们都知道周胤不做长乐卫尉,就是想来打仗立功,可是到现在为止,摧锋营还没立过功呢,这次上岸追击,虽然只是虚张声势,可他也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他们都知道,周胤对孙绍言听计从,既然答应了孙绍不过五里,他绝不会自作主张。

    诸军上岸设伏,如果范蔓来追击的话,就打他的闷棍。孙绍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将军们去做货准备。说实在的,他根本不指望范蔓能够计,这只是聊备于无罢了,不上岸打一仗,将军们的怨气没地方泄。

    很快,周胤带着摧锋营上了岸,很快找到了范蔓等人驻营的痕迹,沿着这些痕迹追了下去。为了防止周胤不听话,孙绍特地派秦赛和逢明协助他。秦赛对丛林环境很熟悉,对跟踪也非常在行,不过五里路实在太短了,他们刚刚跑了没多久,就跑足了五里路,却连一个扶南兵也没看着。

    周胤十分沮丧,恨恨不平的在旁边的树上砍了一刀。

    校尉,我们回去吗逢明走过来,面无表情的问道。

    等等。周胤摇摇头:你们带几个人到附近收索一下,看看扶南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小心一点,不要被扶南人现。

    校尉,这样合适吗秦赛寒着脸问道:大王命令我们不可以过五里。

    有什么不合适的周胤打量了一眼秦赛,忽然来了兴趣,他整了整衣服,很正色的说道:秦通译,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大王是命令摧锋营不可以追出五里,但是没有说不可以派出斥候打探扶南人的情况。你说是不是

    秦赛一时语塞。

    扶南人大军有战象,行动不会太快,如果你们度够快的话,最多半天时间,你们就能现他们的踪迹。周胤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又停在秦赛面前:大王不是不想上岸追击,而是担心不熟地形,我们要想离开这个港湾,至少需要几天时间,这几天时间内,你能保证扶南人不会攻击我们不会象你们猎杀范旃的人马那样猎杀我们

    秦赛恍然大悟,再看向周胤时眼神便柔和了许多。这个江东大都督的儿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傻愣愣的,其实并不笨,他想到的事情远比他的外表看起来的多。

    你们的任务,就是查清五十里之内有没有扶南人的军队。周胤不再多说什么,用手指指着秦赛和逢明: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就立刻报告。报信的办法,你们懂的。

    喏。秦赛和逢明应了一声,带着十几个由海盗转过来的斥候沿着痕迹追踪了下去。周胤命令摧锋营士卒原地休息,并撒下了警戒线。摧锋营士卒接受过贺达的培训,又在夷洲的山林里实践过几个月,对丛林战并不陌生,周胤一声令下,他们就井井有条的行动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周胤抱着刀,在范蔓昨天扎营的地方来回踱着步,他仔细辨认着地上的痕迹,不时的露出一丝微笑,或赞赏,或不屑,偶尔还有些惊异之色。

    两个时辰后,秦赛和逢明回来了,一看他们的脸色,周胤便带着三分得意的笑了:有埋伏

    虽然没看到伏兵,但是我们遇到了对方斥侯的劫杀,无法再向前探查,通常来说,这都表明前面有问题。我们已经留在两伍兄弟监视,一有消息,他们

    秦赛话音未落,突然看到周胤和逢明都仰着头,盯着她的身后,她扭过头一看,蔚蓝如洗的天空爆开一朵红花,正是有敌人来袭的信号。秦赛脸色一变,回过头刚要说话,周胤已经兴奋的跳了起来,一推秦赛的肩膀:你立刻回去通知大王,就说有我等在此截击敌人,请他做好接应准备,一旦敌人攻势太猛,我会把敌人引向海湾。

    秦赛正准备再说,周胤已经虎下了脸,沉声喝道:执行命令秦赛吃了一惊,周胤原本看到谁都是笑眯眯的,有时候还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么严厉的说话还是第一次看到,错愕之间,秦赛便拔腿向海边奔去,走了十几步远,她才想起来周胤虽然是摧锋营的校尉,却是第一次上阵,可是他举手投足之间从容的神态却让她觉得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将门子弟,果然是有点门道的。秦赛一面向海边飞奔,一边想道。回到海湾,她赶到越海的战船上,孙绍的座船进不了港,眼下暂借越海的座船指挥。孙绍等人正伏在刚刚绘制完成的孟昂港草图上分析地形,一看到秦赛气喘吁吁的走进来,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个眼色。

    坐,先喝口水,喘口气再说。孙绍挥挥手,旁边的敖雷连忙端了一杯淡酒过来,淡水存储不易,船上一直以淡酒代饮用水。秦赛见孙绍等人十分镇定,不由得大为佩服,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乱了阵脚。

    听完了秦赛的汇报,孙绍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越海却是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片刻之后才展颜笑道:这个周伯英,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不回来请示,居然连大王都敢指挥了。

    魏平摸了摸下巴,连连颌道:不过,他这个办法倒是好。对方如果只是试探一下,我们也没必要太郑重其事,免得暴露我们的实力,如果对方是真的忍不住了,要来攻击我们,我们也不妨给他一个教训。只是摧锋营的兄弟个个心比天高,要让他们诈败那可不太容易。

    秦赛有些紧张,这时她才现周胤的所作所为似乎有越权的嫌疑,越海说得对,他这可是连大王都指挥了。她盯着孙绍的脸,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孙绍双手扶在案上,双目在地图上扫来扫去,手指在案板上轻轻的敲着不紧不慢的节奏,看不出一点表情。过了片刻,就在秦赛有些憋不住的时候,孙绍忽然抬起了眼睛:我们都听一回周校尉的,赵袖,魏平,你们带本部人马上岸埋伏,离岸边不要太远,敌军若来,你们暂时不要出击,等我们先用战舰上的弩箭招呼他们一阵,你们再出来打落水狗。越海,你立刻调集战所有的战舰,准备远程支援。秦赛,通知周大校尉,让他不要太逞能,摧锋营如果折损过大,我要他好看。

    越海等人也立刻准备,秦赛长出一口气,连忙点头应是,转身去了。等她赶回树林时,周胤已经率领摧锋营将来犯的扶南士卒团团围住,久不见血的摧锋营闻到了血腥味,一个赛一个的兴奋,一直很渴望战斗的周胤却十分冷静,他站在一块大石上,身前围着十个戒备的亲卫,将偶尔突破截杀的扶南士卒砍倒在面前,周胤自己却手搭凉棚,全神贯注的查看着战场的情势。

    周校尉秦赛扯着嗓子,将孙绍的决定告诉周胤。

    周胤嘴角一挑,扫了秦赛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战场上,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和逢明多带些人手,看看这些扶南人后面还有没有援兵,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喏。秦赛应了一声,和逢明带着五十多人绕过搏杀的战场,直向前方奔去。

    杀周胤一挥手,凶神恶煞的叫道:一千人就敢来挑战我摧锋营,太不给面子了,传令,把这些猴子全干掉,走脱一个,摧锋营的招牌就算砸了。

    鼓声一起,本来就已经够兴奋的摧锋营顿时疯狂了,他们嗷嗷的叫着,挥动手锋利的战刀,结成小阵,狂飚突进,将一个又一个扶南士卒斩杀在面前。

    摩纳看着如猛虎下山的摧锋营将士,心不住的往下沉。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七十二章 谁中谁的计

    第三卷海盗帝国第七十二章谁谁的计

    越国水师上岸不久,范蔓就知道了消息,他立刻派出摩纳前来迎战。范蔓的计划是让摩纳和越国水师的先锋接触一下,如果对方实力差,那就直接干掉,如果对方实力强,就且战且退,把他们引到埋伏圈里来,不杀他们,困着,然后用钓鱼战术诱使更多的越国人,直到最后把大部分的越国水师都诱到陷阱里去。

    摩纳私心里是想立个功的,特别是一接触对方就往后退的时候,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伙人数并不多的越国水师不仅是强,而且是强,等他现计的时候,对方已经将他围了起来。双方人数是差不多,可是对方的战斗力显然不是他这些人能比的,虽说他带来的也是本国的精锐,可是面对这些装备精良,刀法娴熟,配合默契的越国水师,他们还是没有还有之力,摩纳愣神的时间内,对方已经完成了包围,并迅的将包围圈越缩越小。

    打个胜仗固然成了泡影,就连诱敌也变得遥不可及,等待他的似乎只有被全歼一条路。摩纳第一次后悔了,他对范蔓的信心产生了动摇。范蔓的计策当然高明,可是对方也不是傻蛋,他们一口吞下了诱饵,却没有上钩。

    看着被对手杀猪屠狗一般杀戮的族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摩纳心神俱丧,他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见识过不少凶残的对手,可是象这样利落的杀人,而神情又是如此冷漠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穿着护胸铁甲的对手似乎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杀鸡。

    自己多犹豫一刻,便有几个族人死在对方手下,摩纳没能坚持多久,就竖起了双手,倒地投降。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快得让周胤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些蛮子气势汹汹的来,怎么伤亡还没到三成就投降了,这战斗意志也太差了吧他也不想想,摩纳虽然也打了不少仗,但他见到的士卒最精悍的就是范蔓的卫队,可是范蔓的卫队和摧锋营相比,不论是装备还是杀人技巧,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啊。从双方接触到现在最多一顿饭的的功夫,至少有两百多人被他们放倒了,这种杀人度闻所未闻,不由得摩纳不心胆俱裂。

    周胤虽然有些遗憾自己还没有挥刀上阵,战斗已经结束了,但是他也知道,能不战而胜那才是最高境界,眼下不是恋战的时候,毕竟这些蛮子不是真正的鸡,他们如果困兽犹斗,拼命反扑,势必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把那个那个猴子叫过来。周胤指着跪在地上磕头的摩纳,勾了勾手指,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卒走过去,一脚踢开摩纳双手举起的战刀,一个提着他一个胳膊,把他拽到了周胤的面前。摩纳很乖巧,一到周胤面前就抱着周胤的战靴,接连亲了几下。越国水师入乡随俗,到了扶南之后统一换上了牛皮凉鞋。摩纳直接亲在了周胤的脚面上,让他十分不舒服,轻轻的踢了一脚,收回腿,在小腿上蹭了蹭,不太高兴的喝道:说,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有多少人,范蔓那老东西在哪里

    摩纳一脸茫然的看着周胤,一句没听懂。周胤得意洋洋的说了半天,才现摩纳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他一拍脑袋,有些遗憾,他们这些人都不通夷语,通夷语的秦赛被他派到前面监视去了。他想了想,不费这个劲了,命人押着摩纳赶到海湾面见孙绍,孙绍身边有好几个通译。

    四万人孙绍听懂了摩纳的交待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说出话来。他看看摩纳,又看看充作通译的夏侯徽,嘴巴有些干的说道:你会不会是翻译错了

    夏侯徽的小脸上也露出惊骇的神色,为慎重起见,她又详细的询问了摩纳,然后才肯定的对孙绍点了点头:四万人,只多不少,还有战象一百多头。其扶南国士卒三万人,属国士卒一万人。

    扶南国居然还征了两万多士卒孙绍苦笑一声,看来他的民心攻势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而范蔓却将计就计,给他布下了一个陷阱,如果他不是因为触礁而心生警戒,听越海等人的建议上岸追击的话,势必要被范蔓一打尽,就算突围而出,那这一万多人也将损失惨重。

    好阴险的老家伙,孙绍暗暗骂了一声,不自觉的搓了一下手心,手心里全是汗水。

    不仅两万,还有一部分在特牧城呢。夏侯徽小声的提醒道:亏得当初没有选择攻城,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应该说,幸亏扶南水师已经被全歼了,要不然的话,这个海湾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孙绍站起身来,在莫名其妙的摩纳面前来回走了几趟,庆幸不已。

    夏侯徽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她走到孙绍的身边,轻声提醒道:大王,现在该怎么办这个人怎么处理

    孙绍笑了笑,转过身来,笑容满面的看着摩纳,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和蔼可亲的说道:你能弃暗投明,我非常高兴,你有什么条件,可以现在就提。我不敢说让你们过上多好的日子,但是我能保证,你肯定能比在范蔓的手下过得好。

    夏侯徽立刻翻译了过去。摩纳一听,欣喜的连连叩头,他舔了好一会嘴唇,然后谨慎的提了几个要求,孙绍考虑了片刻,便点头应了。摩纳的要求其实并不高,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战俘,没有太多的资格提要求,能够保住命,能够不比在范蔓手下过得差,他已经很满足了。

    摩纳心满意足的下去了,孙绍随即把越海等人召来,将刚刚得到的消息通报给他们,越海等人听了,都大惊失色,互相看了看,庆幸不已。孙绍不同意他们上岸追击的时候,他们还有些觉得孙绍太胆小了,现在看来,孙绍常胜不败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对危险的感觉与生俱来。

    现在怎么办敦武问道。

    没关系。孙绍已经平静下来,他从容的笑道:范蔓虽然有四万人,可是他没有水师,无法入水攻击我军,所以,他只能指望诱我军上岸,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还会上他的当吗别说他只有四万人,就算他有十万人,也只能站在沙滩上看着我们。他得意的看了众人一眼:难道扶南人还有过我军射程的强弩和霹雳车吗

    越海等人笑了笑,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传令周胤,小心戒备,一旦有大批敌军来袭,立刻退往海边,依托我军战舰反击。诸位也要小心一些,一旦形势不对,立刻退回船上。

    喏。众人应了,分头去准备。周胤接到命令之后,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亏得孙绍下令他不准追出五里,要依他自己的愿望一直追下去的话,他这次肯定是回不来了。

    范蔓不安的看看东方的天空,摩纳一去不复返,再也没了消息,大出他的意料。摩纳带了一千人去,就算打败了,也不至于一点消息也送不回来啊。

    出了什么意外难道是被越国人伏击了,全军覆没

    范蔓犹豫不决,先前斥候送回来的消息说,越国水师上岸的只是一千人左右,但是能悄无声音的快解决摩纳,对方的人数至少要在三千人以上,甚至有可能是五千人以上。战场上斥候打探消息出了差错是很正常的,只要是人,都有可能出错。意外情况也经常生,而这正是考验一个主将能力的时候。

    如果对方有三五千人上了岸,那么是扑上去吃下这批人,还是继续等待范蔓思索了好半天,觉得还是继续等待,全军移动不仅要放弃选择好的阵地,而且动静会很大,对方一定会觉,很可能会及时退回海去,而他只能望海兴叹。

    半夜的时候,范蔓终于等到了摩纳被俘的消息,他愣了半晌,沮丧得半天无语。摩纳的能力他知道,虽然和他亲率的大军不能比,但是在属国之也算是有些实力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去充当诱饵,现在居然在人数相近的情况下被对方全歼了,这个情况大出他的意外。

    摩纳的被俘,不仅让他布下的陷阱落了空,而且暴露了他的实力。一路走来,他费尽心机的隐藏实力,就是希望能把孙绍诱进来予以歼灭,现在孙绍抓到了摩纳,肯定知道了这些情况,他还能来吗

    范蔓最后决定,让亲信大将阮武带着两千人留在阵地上,特别是留下大量的斥候,如果对方不主动进攻,只是派人刺探消息的话,就尽量截杀对方的斥候,让他们以为这里还有埋伏,如果对方强行进攻,那就相机撤退,避免无谓的伤亡,他自己带着主力火赶往金陈,这里离金陈只有三百里,只要阮武能在这里拖住孙绍几天,他就有足够的时间配合范钧先击败崔谦,稳住金陈国。当然了,就算不留下阮武,孙绍要想从孟昂湾脱身也要十来天,留下阮武只是增加保险而已。

    范蔓最后惋惜的看了一眼孟昂湾的方向,带着大军悄悄的走了。他们走得很隐蔽,附近的山林是范蔓无数次战斗过的地方,他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就象熟悉自己的手掌,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哪一道山岭,哪一片丛林,大军走得无声无息,五天后,他赶到了离金陈五十里的地方,接到消息的范钧立刻赶来相见,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金陈王无咎。

    无咎一看到范蔓,额头就不停的冒汗,在这位纵横涨海三十余年的扶南王面前,一向自诩精明的无咎不敢卖弄聪明,他知道自己的一切伎俩在这位扶南王面前都很难奏效,最好的办法就是诚实。

    你做得不错。范蔓有些疲惫,连续行军让他有些顶不住了,原本只是偶尔作的头晕现在成了常态,每天都要晕个两趟。不过,在无咎面前,他还是表现得很镇静:越国人知道你来这里吗

    知道。我和他们说,是来刺探大王的军情的。他们没有怀疑我。无咎抬起手臂,抹了抹额头的汗滴,极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很诚实:他们的那个年轻使者很阴险,当初诱骗范将军出手,又趁范将军准备的时候刺伤了范将军,这么大的事,我不敢不告诉他,要不然准会被他现的。

    很好。范蔓点点头,王者的气度让他显得十分威严,他摆摆手,不打算和无咎多说,一方面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神秘感,另一方面不想让无咎现他的虚弱,无咎的精明他一清二楚,如果无咎现他现在很虚弱,他必然会对扶南还能否战胜越国生疑虑。他不容分辩的说道:你先退下吧,我们要商量一下如何对付越国人,到时候再通知你。

    是。无咎行了一个跪拜礼,想要按照规矩上前抱着范蔓的脚亲一亲,范蔓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无咎行了亲脚礼,头也不抬的退了出去。直到离大帐十几步,他才直起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回想着刚才范蔓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还是越国人客气啊,到底是礼仪之邦的使得,虽然对范钧阴险一些,可是对他还是比较客气的,至少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强迫他的苗头。

    无咎恭敬的站在外边等候,可是他的心里却在翻腾不已。从刚才短暂的接触,无咎现了范蔓的虚弱,强悍的扶南王这次有些异常,特别是那他那双腿,似乎一直在颤抖,虽然颤抖得非常轻微,但是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似乎和大地生在一起的坚实感,这让无咎产生了一丝犹豫。他知道,扶南国之所以这么强大,就是因为范蔓一个人,范蔓的两个儿子他都知道,范金生勇悍,但是少谋,范长很聪明,但是却有些不够果断,总的来说,这两个人都继承了范蔓一些优点,但是谁也赶不上范蔓,如果太平无事,那还好办,谁做都可以,可是现在越国大兵夺境,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继承人,那么范蔓一死,强大的扶南国可能就会分崩离析。

    作为扶南的属国,金陈必须要考虑自己的前途,如果扶南有胜算,他当然会当个忠臣,可是如果扶南国可能不保,他就不能义无反顾了。

    你要防着无咎。无咎一出大帐,范蔓挺得笔直的腰就松了下来,他指着范钧刚说了一句,就觉得有些气短,收回手捂着胸口,压抑的闷咳了一声。范钧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着他,关切的问道:大王,你病了

    不是病了,是老了。范蔓苦笑一声:打了那么多年仗,旧伤不少,这次费心费力的布了一个局,却又没能奏效,心里一急,便有些撑不住了。

    范钧低下了头,范蔓的计划一环套一环,可谓是天衣无缝,可是就算如此也没能奏效,那恐怕就不能以斗智来评论了。范家王朝是从混氏手里夺来的,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年,但是他们一直觉得有些不安。他们信奉婆罗门教,对天神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做了亏心事,总会有些不安。以前一直顺利,他们认为天神是保佑他们的,一旦有些不顺利,那自然也会怀疑天神是不是放弃了他们。

    与天意无关。范蔓似乎看出了范钧的担心,他撇了撇嘴,喘着粗气:是人谋。

    人谋范钧一愣,没太听明白范蔓的话。要说人谋,还有人的谋略能过眼前这位扶南王吗他是范钧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征战一生,罕有败绩。

    是的。范蔓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在对范钧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我早该想到的,一个倍受压制的年轻人,能在四五年的时间内立国,怎么可能是一个平凡之辈。可惜,我一直没有对他加以注意,一直把他当成一个毛头小伙子来看待,犯了轻敌之错。这次在孟昂湾,我用沉船堵死了水道,本来以为他会上岸追击,以他的实力,他是有很大机会的,可是他居然没有这么做,只派了一千人上岸追了五里,五里啊范蔓连连摇头,收回目光看着范钧:你说,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只追五里吗

    范钧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如果他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上岸猛追,双方人数差不多,已方实力还略占上风,船又被堵死了,为什么不追上去厮杀这样就正范蔓的圈套。

    我敢说,不管是你,还是金生阿长,抑或是已经战死的阿旃,都会追上去。范蔓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可是这位越王偏偏没有追,让我苦心布置的陷阱一下子失去了作用。

    范钧心情沉重,他体会到了范蔓的压力。

    我这次来金陈,主要就是想击杀这位越王,但是现在计划失败,我们只能力争保住金陈,重新打通南下的道路了。范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阿钧,你可有什么计划

    范钧强笑了笑,正准备谦虚两句,范蔓却伸手按在他的手上,凝视着他的眼睛:阿钧,你知道的,你和阿旃虽然不是我的儿子,可是我一直把你们和金生阿长一样看待。在我的面前,你就不要说那些君臣之间的客套话了。

    范钧有些哽咽,范蔓对他们这些将领的恩情,他们是铭记在心的,没有范蔓,就没有他们这些人现在的荣华富贵。他们之间确实不同于普通的君臣关系,多了一分亲情。

    大王,臣在大王前焉敢有所隐瞒臣已经计划好了,由无咎引崔谦上岸,然后臣与无咎里应外合,将崔谦等人击杀,夺了他们的战船,重建扶南水师。有了水师,我们就能重新与越国在海上争衡,南方诸国听到大王的捷报,只需要一个使者就能重新投入我扶南属下。

    嗯,很好。范蔓点头道:只是无咎这个人不太可靠,你最好能换上自己的人,必要的时候打开城门,甚至刺杀崔谦等人。再毒的蛇,没有了头也就成了一条烂皮绳,再猛的虎,没有了头就是一张椅垫。越国人对此应用得非常熟练,防备肯定也非常严密,你一定要小心从事,如果没有合适的人手,还不如不派。

    范钧重重的点点头:是,我已经想过了,为此准备了三十名弓弩手,每人十支见血封喉箭,保证只要那个姓崔的破一点点皮就一命呜呼。现在大王来了,我准备把大军交给大王亲领,我自己带着亲卫潜伏在城里

    不行。范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范蔓打断了:你是领兵的大将,不能去充当一个刺客,刺客失败了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大军,可是如果你有什么损失,纵有大军又由什么人来带领他们汉人有一句话,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在我的心里,你可不是一个刺客,而是一个要率领千万大军的大将,虽然你的武技非常高明。

    大王范钧激动得无言以对,抱着范蔓的腿痛哭失声。

    阿钧,不要哭。范蔓拍着范钧的背,慨然道:好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们要让越国人哭,而不是自己哭。你起来,把眼泪擦干了,我们再来布一个陷阱,这一次,要拿崔谦当饵,我倒要看看那个越王上不上当。

    拿崔谦当饵范钧眼珠一转,恍然大悟:把顿逊当陷阱

    不错。范蔓冷冷一笑:再多的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总是不堪一击的。越国人再强大,也不到两万人,而我们这里有四万多人,我不相信捉不住那个狡猾的越王。崔谦只是条小鱼,我们要抓的,是越王那条大鱼,只有抓住了他,我扶南才能安生,才能恢复到以前的太平。

    范蔓说得话太多了,气喘吁吁,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过了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能用他的脑壳喝上一杯酒,我死不瞑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七十三章 弱国无外交

    站在自己的皇宫里,无咎看着满天的星辰,久久无语。范蔓不是范钧,做事滴水不漏,没等无咎做出应对措施,他就更换了无咎宫里的卫士,而范蔓的亲信黎元也成了无咎的亲宫将,无咎的计划自然胎死腹,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按范蔓的吩咐去引崔谦入城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

    他甚至不能表露出一丝不满来,因为他非常怀疑现在离他不远的那些卫士都是范蔓安排好的。

    无咎心里酸苦到了极点,一直以为金陈国能存在到现在,是因为他的柔顺,是因为他的聪明,可是现在他现,那些都是不真实的幻象,金陈国之所以能存在到现在的原因只有一个:范蔓需要他存在。一旦范蔓觉得不需要了,那金陈国随时可以变成扶南的一个县。

    仅此而已。

    无咎虽然很羞愧,但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按照范蔓的要求,再次去见崔谦,真诚的邀请崔谦入顿逊城,帮他守城,当然了,奉上金陈国的权杖和地图,这是不可避免的。

    崔谦倨傲的高坐着,一边呷着茶,一边斜睨着无咎,他摸了摸案上的权杖和地图,得意的笑了两声:金陈王一片诚意,我如果不收,金陈王一定不能安睡,既然如此,我便暂且代管几日,等打退了扶南人,再做计较。

    无咎苦笑一声,他听得出来,崔谦和范蔓一样,没打算再让金陈国存在下去。他们都是狼,只有自己是羊,弱肉强食是他的宿命,区别只在于被哪一只恶狼吃掉而已。

    能有将军护卫,我金陈国才算是安全了。无咎感激涕零的说道,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崔谦不屑一顾,略作停顿就直奔主题:扶南王带来了多少大军,有多少是扶南人,又有多少属国,都驻扎在什么地方,还请金陈王详细说明一下,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敢不从命。无咎连连点头,抬起头,用征询的眼光看着崔谦,示意了一下他面前的金陈国地图。崔谦傲然的点点头,笑道:金陈王请近前说话,来人啊,给大王上一杯石蜜酒。

    石蜜酒不是酒,其实就是甘蔗汁,甘蔗是扶南一带诸国的特产,金陈自然也有不少,崔谦喝的就是金陈产的甘蔗榨的汁,现在却借花献佛,拿来招待金陈王无咎。无咎再穷,那也是一国之王,甘蔗汁自然是经常喝的,换个人请他喝,他一定会不高兴,可是崔谦请他喝,他就必须高高兴兴的喝下去,还要露出很感激的样子。

    不过,无咎一接到杯子便吃了一惊,装甘蔗汁的瓷杯非常冷,一入手就有一股寒气沿着手臂瞬间传遍了全身,杯子外壁结了不少水露,无咎没抓牢,险些从手里滑下去。他诧异的看了一眼手的甘蔗汁,看着熟悉的淡黄色液体,好奇的问道:这真是石蜜酒吗

    当然是。崔谦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伸手示意无咎快尝尝:不过是在冰镇了一日而已。金陈王,饮一口看看,这可是消暑的上品啊。

    无咎试探的抿了一口,冰凉的甜液滑落腹,一股凉气让他暑意全消,浑身说不出的畅快,他连忙又喝了一口,这次凉气更加明显了,一杯石蜜酒下肚,他不禁打了个哆嗦,然后笑道:痛快,痛快,敢问将军,这冰是什么东西,何以普通的石蜜酒变得如此甘甜

    崔谦大笑,一挥手,一个亲卫转身出去,很快端了一只盆上来,盆是几块晶莹剔透的碎冰。无咎生在金陈,从来没有见过冰,一看之下,不知是什么东西,伸手试探的摸了一下,入手一片清凉,他赞不绝口,眼羡慕之色不加掩饰的露了出来。

    这冰又是何方奇物无咎看着手上的水迹,恋恋不舍的捻了捻手指。

    此乃北海之物,我越国商人不远万里运来献与我家大王的,我家大王念将军征战辛苦,赏了一箱。林义直淡淡的笑道:大王,将军珍惜此物,可是从不示人的,唯独金陈王能有此眼福啊。

    无咎暗自苦笑,想起范蔓要用崔谦做饵诱越王孙绍上当的事情,不禁佩服范蔓的眼光独到,算准了越王会来救崔谦。他谢了再谢,连忙上前,指着地图将扶南人的阵势说了一遍。当然了,在他的口,扶南人虽然人马不少,实际上虚有其表,将士们厌战之心甚烈,扶南土著士卒对与越王作战非常不情愿,就是那些属国也是离心离德,因此,只要崔谦愿意入驻顿逊城,一定能挡住扶南王,让他无功而返。而扶南王携带的辎重有限,一旦不能攻克顿逊进行补充的话,他就麻烦了。

    崔谦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他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一拍大腿,答应立刻入城帮助无咎守城。无咎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三感谢后,这才匆匆的去了。

    无咎一走,崔谦随即召来了部将,离下几百人看守舰船,他亲自带着主力登岸,直奔顿逊城。进了顿逊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接收了顿逊城的城防,然后派人接收了顿逊港和大市。

    大市的汉商一听说越队进驻顿逊城,顿时欢欣鼓舞,互相庆贺。他们早就听到了风声,说越国的将军崔谦正在和金陈谈判,一旦成功,金陈将和越国本地一样,税赋都将大大降低,他们可以节省大量的成本,又可以多赚一些钱了。他们早就竖起耳朵,关注事情的进展,不料事情一拖就是两三个月,他们都觉得有些希望渺茫了,没想到突然之间美梦就成了真,不由得他们不高兴万分。当天就有一些越国商人挂出优惠酬宾,欢庆金陈和越国结盟的招牌,时间不长,整个大市就传遍了这个消息,几个商人领头,抬头猪羊和美酒赶到崔谦的营门口要劳军。在顿逊的汉商很多,不仅有越国商人还有魏蜀吴的商人,不过这个时候谁也不去管那些区别,大家虽然口音各异,但说的都是汉话,自然是一家人。

    崔谦十分高兴,亲自出门相迎,然后表了一通感谢的话,大意是说,这次金陈和越国结盟,我们是来帮金陈王守城对付扶南人的,只要城守住了,以后大家都有好处云云。

    众人山呼万岁,就在营门前向一些将士们敬了酒,将士们碍于军令,不敢多饮,只能浅尝辄止,然而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他们当大部分原来是海盗,靠打劫商人为生,商人看到他们时都陪着笑,但是他们知道那笑容后面是恶毒的诅咒,什么时候享受过商人这么自肺腑的感谢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在那一刹那间,他们都挺拔起了身子,感受到了身为保护神的荣耀和自尊。

    金陈国的士卒以及藏在金陈士卒里面的黎元等人看到这个场景,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黎元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这次要是袭击成功,重创越国人,那么一切无事,如果失败了,让越国人在金陈立稳了脚跟,只怕金陈再也不是扶南国的了。只要有这五千水师坐镇,这些商人会自动自觉的成为庞大的辎重队,保证这些水师的生命线。

    黎元不敢怠慢,他立刻让人送信给范蔓,崔谦已经进城,请范蔓立刻包围顿逊城,同时,他把崔谦入城后的举动报告给范蔓,提醒范蔓不能忽视了这些商人背后的财力物力。范蔓接到消息的当日便尽起大军,一面包围了顿逊城,一面派人赶到海边,企图夺取崔谦的船队。留守的越军一看形势不对,立刻起帆避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蔓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是他对夺取崔谦的战船本身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崔谦是海盗出身,又是孙绍手下的大将,他不可能不留后手,让人轻易抄了他的后路。他在海边留下警戒力量,转身围住了顿逊城,在城外大造攻城器械,做出一副不破城绝不罢休的架势。

    大战一触即。

    崔谦有条不紊的安排守城任务。他原先是海盗,不讲究守城,可是孙绍手下不乏对守城很有经验的人,在孙绍的安排下,他们经常互相取长补短,相互切磋,平时举行个演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在宛城的时候,他已经实践过攻城和守城的战斗,对守顿逊这么一个小城,他是胸有成竹。他的手下虽然都是水师,但经过了大大小小的战斗,现在也算是合格的两栖作战部队了。

    顿逊虽说是金陈国的王城,但是规模和吴越国的一个县城差不了多少,方圆不过七里,人口不过万余,崔谦带来了五千水师,再加上金陈国的一千多守卒,人手绰绰有余。崔谦让无咎守南门,崔艳领千人守东门崔武领千人守西门,自己带领三千人守正对扶南人的北门。他们来的时候,从船上拆下了霹雳车和强弩,带了大量的砲石和弩箭,一进顿逊城就安装在了低矮的城墙上。

    这些利器给范蔓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虽然说范蔓围城的目的是以崔谦为饵,诱孙绍上勾,可是他也想在孙绍赶到之前先把崔谦打得奄奄一息,免得孙绍来了之后他还有余力出城夹击,所以进攻并不完全是作戏,他还是花了心思的。只是城头新装的霹雳炮和强弩让他始料不及,黎元送回的消息并不包括这些,结果一上阵,在阵前壮声势的战象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起示威性的冲锋,两枝如长矛一般的弩箭从两百步外呼啸而至,准确的射排在最间的一头战象,鲜血从特制的箭杆血槽而出,战象哀鸣了两声,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很快就断了气。

    象背上的士卒被摔了个头晕眼花,他们连滚带爬的扑到战象身旁,看着战象已经失去神彩的眼睛,惊骇莫名。战象体积大,易箭,这些他们都知道,但是战象皮厚,普通的箭射上两枝并不会立刻致命,今天的情况出了他们的想象。看着那两只长达丈余的铁杆弩箭,看着一股股从里面激射出来的鲜血,他们措手不及。

    范蔓接到报告,也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着两百步外的顿逊城,激零零打了个寒战。他听说出汉人有强弩,射程非常远,最远的据说能有三百步,但是他从来没有亲眼看过,没有切身体会,而今天还没有开战,就被这种传说的利器打了一个下马威,实在是他没有想过的事情。

    将战象撤到后面去。范蔓面寒如水,挥了挥手:准备一些厚木板做盾牌,掩护战象上前撞门。让将士们分散开,注意防卫。

    范如将命令传了下去,原本精神抖擞的战阵迅的行动起来,一百多头战象被转移到了后阵,除了准备攻城门的突击队之后,其他人都站得松开了一些,以降低越国人弩箭的威力。只是这么一来,仗还没打,气势就泄了几分,士气便有些低落。

    范蔓虽然不想立刻破城,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先机,如果不能立刻占得上风,这一仗将十分艰苦,他立即下令,先破城者有重赏,以激起士兵的杀气。

    第一支突击队集结完毕,他们在由两头战象背负的厚木板的掩护下,坚定不移的向城门接近。

    崔谦站在门楼上,看着远处的扶南士卒,不屑的撇了撇嘴:战象好大一砣肉啊。

    建,不可大意,战象虽然目标大,可是它们力气也大,现在有木板做掩护,我们的巨弩虽然威力大,可是未必能射穿那么厚的木板,就算穿越了,也未必能重创战象,刚才那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了。

    没事。崔谦一呲牙,不是还有霹雳车吗,传我的命令,所有的强弩和霹雳车的目标都是这些战象,其他的交给弓弩手们对付,先用霹雳车轰,轰碎他们的木板,再用守城弩射,我就不信了,那些兔崽子们天天练,还能打不这么大一砣肉。

    崔笑着连连点头,崔谦的办法对付这些战象突击队应该很有效。

    一声令下,所有的霹雳车和强弩都开始调整方向,对准向城门移去的战象。战象的移动度慢,远远低于士卒奔跑的度,而且它们又要保持一致,以掩护间的士卒,度更是慢得可以,对于这些天天操练的砲手弩手们来说,这样的目标如果还不能瞄准的话,他们以后就无颜在军立足了,传出去肯定要被别的营笑死。

    顿逊城前的护城河离城墙大概十步左右,战象要想过河,要么涉水而过,要么必须先填平这段护城河。不管怎么说,这段路都是最危险的,范蔓为了让战象不至于在涉水的时候耽误时间,成为被强弩打击的静止目标,先命令人填河。

    近千的扶南士卒背着一袋袋土,排着疏懒的队伍向前冲,跑到护城河前,扔下土袋子就跑。崔谦对这些快得跟猴子似的扶南士卒没什么兴趣,他也没兴趣浪费箭枝,连阻击都免了,就看着范蔓填沟,倒是让范蔓松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之后,护城河上填起了几个七八丈宽的土堆,扔上几块木板,临时的桥就成了,范蔓同时派出了十个突击队,除了正对城门的有战象之外,其他的都是由士兵举着木板向城门下冲,顿逊的城并不高,城楼才两丈,普通的城墙也就是一丈五左右,借助简单的梯子就能爬上来。

    看到扶南士卒开始冲锋,崔谦收起了笑容,下令准备反击。低沉的鼓声在城头响起,原本抱着手臂看扶南士卒忙活的越国士卒也严肃起来,弓弩手们站在城墙后面,各自看准目标,准备射击,而砲手和弩手们更是屏住了呼吸,把目光对准了护城河上的土坡。手持刀盾的战士则站在后面,随时准备上时厮杀。

    战象鸣叫着,在士卒的驱赶下,背负着厚厚的木板组成的巨盾缓缓向城门走来。巨盾下面,几十个士卒推着一架攻城槌,小心翼翼的配合着战象的脚步,一步步的往前移。他们刚刚听说了,越国人从两百步外射死了一头战象,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是什么样子,可是战象在他们的心目就是不可战胜的,今天却被人家轻而易举的射死了,心不免有些忐忑,生怕那无坚不摧的巨箭一下子飞过来,连木盾也挡不住,直接射杀了他们的小命。

    好在一路上都没受到什么攻击,眼看着城门在望,他们的脚步开始加快起来,一个个互相鼓励着,推着攻城槌向前跑。

    范蔓远远的看着,心十分不安。对方在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之后,一直没有再有动作,就那么看着他填埋护城河,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傻蛋,不知道抓住最有利的时机进行攻击,居然让他这么顺利的填好了通道,但是现在他却不敢这么认为,崔谦越是无视他,他心里越是不安,本能的把这个当成是崔谦胸有成竹。

    对方越是轻松,他便越是紧张,明知这种心态非常不好,但是他还是挥之不去,恍惚之间,范蔓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刚上战阵的时候,只是站得稍微久了一些,两腿的酸痛就会提醒他,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勇猛的少年。

    范蔓向前倾着身子,几乎伏在了象栏上,两眼死死的盯着城头,看着离护城河越来越近的突击队。突击队已经踩上了土坡,就在这时,城头忽然一声鼓响,同时飞出了几个黑点,冲着突击队砸来。范蔓诧然,那些黑点肯定不是弩箭,他稍一思索,便想起了范金生说起过的石球,一种不祥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轰一块砲石狠狠的砸在了木盾上,反弹了起来,又砸进了后面的泥土,大地为之一颤,但是木盾下面的士卒却没有时间去体会,木盾被砲石砸时出的巨响吓得他们手脚一滞,出的呻吟声吸引得所有人都抬起头朝木盾看去。

    紧跟着又是一颗砲石击了木盾的一侧,木盾猛的晃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连大象都有些站不稳,木盾的支架摇晃着,出难听的吱呀声,让士卒们十分担心还能不能承受得住接下来的打击。

    快快跑

    领头的突击队长大声喊着,他们顾不得再看头顶的木盾,推着攻城槌,驱动战象,以最快的度向城门接近。现在离城门只有十步远,只要冲到城门下,对方就鞭长莫及了。能进突击队的士卒都是经验丰富的人,不用百人将提醒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当下一声喊,齐心协力的向前冲去。

    仅仅奔出两步,他们的好运就到头了,八架霹雳车对准这支突击队猛轰,距离近,攻击点又是固定的,他们早就瞄准了半天,现在一动就势若雷霆,一息之间,八颗砲石先后飞到,其三颗击了木盾,木盾虽然没有被砸碎,却被冲击力打得东倒西歪,露出了防护空隙。

    而这些空隙给随后飞到的二十支弩箭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二十支如长矛一般的巨弩接连射要木盾上,将已经遭到重创的木盾打得摇摇晃晃,先后有三支巨弩击破了木盾,紧接着,一枝巨弩穿过了缝隙,轻易的穿透了战象厚实的皮肤,刺进了战象的身体,鲜血沿着血槽喷涌出来,洒得旁边的士卒一头一脸,战象吃痛,剧烈的挣扎起来,木盾露出了更大的缝隙,又是一支巨弩穿过缝隙,射在攻城槌上,带有倒钩的箭头射进了攻城槌,余劲冲得士卒们吃不住劲,向后连退两步。

    士卒们看着震颤不已的弩箭目瞪口呆,而更大的厄运却接踵而来,受伤的战象被体内的箭头锋利的棱线割开了皮肉,痛得狂性大,不管不顾的向旁边猛冲过去,象背上的士卒用尽了力气也控制不住它们,眼睁睁的看着并肩而行的两头战象分道扬镳,将巨大的木盾扯得粉碎,而藏在木盾下面的士卒无遮无掩的暴露在城头上严阵以待的弓弩手面前。

    射崔面无表情的一挥手。

    推着攻城槌的扶南士卒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很快就被呼啸而至的箭雨射倒,只有几个士卒吓得肝胆俱裂,他们扔下攻城槌,哭喊着,掉头就跑。城头的箭矢如影随行,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射倒,片刻之间,阵前就倒下了几十具尸体。

    受伤的战象悲鸣着,沿着城墙狂奔,将刚刚冲过护城河,正准备架起梯子进攻的扶南士卒冲得七零八落。扶南士卒顿时大乱,有的往上爬,有的向回跑,谁也不敢正面狂的战象,而躲闪不及的或是被战象撞倒在地,或是被象牙洞穿胸腹,或是被战象踩得肠穿肚烂,惨不忍睹。

    崔谦扶着城墙,探出头看着疯狂的战象,撇了撇嘴:战象一砣肉而已。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七十四章 欲擒故纵

    范蔓第一天攻击了四次,无一例外的铩羽而归,损失了十几头战象和近千名士卒,士气低落,而将军们也心情沉重,照这样子打下去,不把越国人的弩箭和砲石耗完了,恐怕是没什么机会,而他们的士气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还要打个问号。

    然而,一看到范蔓那张镇定自若的面容,他们心里的慌乱便减轻了许多,莫名的有了信心。这些人都是跟着范蔓南征北战了很多年,对范蔓非常有信心,虽然以前也遇到过不少麻烦的对手,但是范蔓都带着他们夺取了最后的胜利,只要有范蔓在,不管多大的困难,他们都不会绝望。

    日暮时分,范蔓下令收兵,回到帐,看着将军们阴沉的脸,渴望的眼神,范蔓连一句安慰也没有,只是挥了挥手,轻描淡写的说道:回去好好休息,告诉将士们,明天破城之后,放假三日。

    原本如丧考妣的将军们一听,脸上灰败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眼露出狂喜的光芒范蔓能这么说,那一定是他已经打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这是无数次的经验证明的。

    将军们走了。范蔓有些累,坐在行军榻前沉思。范如让人打了水来,帮他洗了洗,然后将他扶倒在榻上,见范蔓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这才轻手轻脚的出帐。刚走了一步,范蔓忽然说道:阿如,你相信明天能破城吗

    范如吃了一惊,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范蔓,范蔓的眼睛闭着,阔大狮鼻缓缓的抽动着,看起来象是已经睡着了。不过范如跟着范蔓多年,知道他一定没睡着,刚才也不可能是他听错了。他转回身,恭敬的站在在范蔓面前,不假思索的应道:大王说能,那就一定能。

    范蔓没吭声,过了一会儿,他抚在胸口的手指动了动。

    范如会意,立刻退出了大帐。他站在帐门口,脸色平静如常,只是眼神却有些慌乱。范蔓以前从来没有问过这样的话,他只需要向将军们下命令,不需要解释,不管他说多么荒谬的事情,将军们都能接受,而范蔓也从来不会在已经宣布了明天要破城之后,却来问他信不信。

    范如感到了一种异样,他觉得这次范蔓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从伏击孙绍失败之后,他不仅身体欠佳,而且精神明显有些颓丧,几天的功夫就让人觉得他又老了好多,不经意之间,原本挺得笔直的背都有些驼了。

    大王老了,不知道为什么,范如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范如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心虚的向四周看了看,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又仿佛突然之间现了一个重大秘密,而这个秘密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似的。范如抬起头,看着远处暮色并不高大的城墙,忽然觉得寒气透骨。

    第二天,朝阳升起之后,扶南军摆开阵势,再一次动了攻击。不过,今天的攻击与昨天有所不同,范蔓在四门各安排了五千人马同时进行攻击。将军们开始听到这个攻击方案的时候,还有些不解,城里有足够的人手,按城墙的长度,至少每个门安排一万人才有足够的胜算,而现在只安适五千人,岂不是又是一个僵持势态可是他们见范蔓信心满满,也没敢多说什么,各自去执行命令。

    四个城门都安排了人,但人数不多,不仅越国的将士们觉得好笑,就连金陈王无咎都哂笑不已。扶南人真是运数尽了,一向能征善战的范蔓居然做出这种安排,真是天意。

    无咎组织起弓箭手攻击填埋护城河的扶南士卒,然后扶南士卒已经得到了将军们传达的破城之后放假的消息,一个个信心百倍,虽然不少同伴倒下了阵前,但是他们依然勇往直前,迅的填好了几个冲锋用的土坡,然后几十头战象就驮着巨大的攻城梯冲了过来。

    直到这个时候,无咎才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不是越国士卒,更不是崔谦,崔谦守的南门有大量的霹雳车和强弩,能够克制住扶南人的战象,就算不是南门,崔艳守的东门和崔武守的西门也有足够的强弓劲弩,不论是射程之远还是箭矢的犀利都要占些优势,而他守的北门却和扶南人相差不远,甚至还略为逊色一些,而对扶南人以战象打头的攻击阵型,他只能命令所有的士卒上城,弓弩手以最快的度射箭矢,攻击战象和战象背上的扶南士卒,同时准备肉搏。

    扶南士卒驱动着战象,冒着金陈士卒近乎疯狂的密集箭雨,冲到了城下,两头战象驮着巨大的木屋,士卒们在木屋的掩护下用攻城槌轰击城门,而更多的士卒直接沿着战象拖来的木梯开始附城,一丈五寸高的城墙根本挡不住他们的攻击,只花了小半个时辰,扶南士卒就攻上了城墙,与金陈士卒短兵相接,展开了血腥残酷的城头争夺战。

    得到北城攻击顺利的消息,范蔓立刻做出了反应,派出一万养精蓄锐的士卒增援北门,不给无咎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定要拿下北门。

    一万扶南士卒如潮水般的涌到了北门,北门顿时告急。

    无咎大急,他一面派黎元派人和范蔓联系,让他们尽量不要从他这里突破,一面派人向崔谦告急。崔谦的消息先到了,我这里也打得很辛苦,范蔓亲自指挥攻城,根本抽不出人手来,城墙太矮了,扶南人直接攀城攻击,看来外城是守不住了,立刻退入内城防守。

    无咎急得直跳脚,他现自己对崔谦的能力估计过高了,这个海盗头子打劫还行,守城太差劲了,他怎么能把那么多的霹雳车和强弩全放在南门呢如果在各门都放一些,扶南人的战象哪能挥这么大的作用

    可惜现在跳脚也来不及了。无咎只得按照崔谦的要求退入内城防守。内城的城墙高达两丈五,周长只有一里二百步,守起城来方便多了,可是这样一来,不仅无咎的一千多人在撤退时损失大半,而且外城丢失,扔给了扶南人。扶南人在顺势攻击内城未果的情况下立刻放弃了攻打内城的计划,随即对外城的金陈百姓和大量的各国商人展开了有组织有计划的抢劫和屠杀。

    哭喊声响成一片,原本安定祥和的顿逊外城成了地狱,到处是哭喊声和求饶声。好在内城未克,范蔓还不敢掉以轻心,及时让人约束住了士卒,但是不过半个时辰的杀戮已经足以让外城大变模样。

    无咎欲哭无泪。

    大王,越国人不怀好意啊。黎元冷笑着提醒道:你注意没有,他们撤入内城的动作十分迅,倒象是早有准备似的,而且滞留在城的大汉国的商人都被他们带到内城保护起来了,其他诸国的商人则只有一部分进了内城,大部分都在外城。

    无咎盯着黎元,良久才苦笑一声:黎将军,金陈国已经亡了,我已经无能为力。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希望将军事成之后,能留我一家性命。

    黎元无声一笑:大王,要想成事,还离不开大王的帮忙。大王现在认清了越国人的嘴脸,如果能帮我们刺杀那个姓崔的将军,我家大王以后论功行赏,大王又岂是保住一家性命的问题,荣华富贵也是不会少的。

    无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他已经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了,不管是扶南人胜了还是越国人胜了,都不会再留着他这个金陈王,能不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两可之间,哪里还谈得上荣华富贵。如果不是小命捏在黎元的手里,他真想扔掉王冠,带着家人逃出城去,哪怕从此做个农夫也行。扶南人和越国人怎么打,他才管不着呢。

    崔谦扶着刀,在内城的城墙上来回踱着步,不时的停下来,和安装强弩霹雳车的士卒一起搬搬弄弄。虽然打了败仗,可是越国士卒们的士气并没有受到影响,相反,他们一个个把腰杆子挺得笔直,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日里响亮许多,动作干净利落,一丝不苟。原因很简单,以大汉人为主的几十个商人正在城下仰着头,敬畏的看着他们和他们正在安放的武器。他们大多都听说了昨天越国人用这些武器击杀了扶南人十几头战象的事情,现在又要仰仗这些武器保证自己的安全,对那些士卒当然是不敢怠慢。特别是那些因为和汉商关系好,得到提前通知才能及时退入内城的夷商,脸上的笑容更显得恭敬三分。他们陪着小心,跟在趾高气昂的汉商后面,用蹩脚生硬的汉话向正在忙碌的越国士卒打招呼,实在不会汉话的,就连连打躬作揖。在这样的氛围干活,哪个越国士卒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仅是士卒觉得骄傲,就连崔谦也觉得十分得意,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商人,很威风的挥挥手,一点也不脸红的说道:大家不要慌,内城不仅城墙高,又短了一半以上,不会象外城那样因为武器数是不足而被破,我可以向诸位保证,扶南人再来十万人,他也攻不下内城,诸位的生命安全绝对没问题。

    将军威武

    全都仰仗将军了

    我们都是托将军的福,才能在这样的战乱保全性命啊。

    哈哈哈,你们错了。崔谦哈哈大笑:你是应该感谢大王,是他让我们来保护你们的。你们想必也知道,我崔某人原本是个海盗,要不是大王让我改邪归正,说不定啊,我现在比扶南人还要抢得厉害,杀的人还多。

    众人面色一变,都有些忐忑。崔谦的话提醒了他们外城正在生的事情,汉商们因为早就得到了消息,有准备,基本没有损失,而夷商人想到外面正有同胞被扶南人屠杀,在庆幸的同时又不免有些不忍。片刻的沉默之后,他们又七嘴八舌的歌功颂德,不过这次变成了越王孙绍,崔谦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孙绍,崔谦这个海盗头子可能比扶南人还要凶残。

    越王真是古来少有的圣人啊。一个夷商既感慨,又羡慕的说道。

    那是,我们大王年轻有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现在他就在途,只要他一到,范蔓那老竖子哪里还有什么活路。一个会稽商人拍着胸脯大声说道。

    有崔将军这样的名将,有这么犀利的武器,我们一定能等到越王殿下来救援的。另一个徐州来的汉商不甘落后的说道。

    那是,有我们越国的水师在这里防守内城,扶南人怎么可能攻得下一个越商得意的睨了那个徐州汉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妥,好象崔谦刚刚把外城给丢了,连忙又补充道:如果不是武器数量太少了,扶南人连外城都得不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表着自己的高论,有的赞崔谦水平高,有的赞越国的武器利害,崔谦笑嘻嘻的听着,眼神在商人们的脸上扫来扫去,慢慢的走到一边去了。不一会,有一个亲卫走了过来,对人群的一个夷商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敢问尊驾可有空闲,我家将军想与尊驾一叙。

    那个夷商愣了一下,连忙客客气气的还了一礼,用不太熟练的汉话说道:荣幸之至。然后跟着亲卫走了,其他人都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个混在人群里不怎么说话的大秦商人哪一点引起了崔谦的注意,居然有这样的荣幸。

    夷商来到崔谦的面前时,崔谦正在和无咎说话,他对无咎连连作揖,一脸的愧疚,自责得无咎都不好意思再说了。他一再道歉,说自己读兵生搬硬套,以为范蔓不会四面同时进攻,判断失误,导致外城丢人。抱着责问的态度而来的无咎面对这么诚恳的崔谦,反倒说不出话来了,毕竟先失守的是自己的北城门,而不是越国人把守的城门,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无能。

    大王,外城虽失,所幸内城犹在我手。崔谦安慰道:内城城墙高大,而且也比外城小好多,我们的武器能够照顾得过来了,这次绝不会再让范蔓那老贼钻了空子。大王放心在城内休息,这城防就交给我越国水师吧。我崔谦向大王保证,只要有我越国士卒在,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人,也绝不会让扶南人进城。

    那就委托将军了。无咎看着胸有成竹的崔谦,忽然有些明白了。崔谦哪里是战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防着崔谦,崔谦也对他有戒心,他是故意把外城扔给扶南人,由扶南人烧杀抢,这样一来,扶南人是破灭金陈国的罪魁祸,而越国人却是保存金陈的救命恩人。这一仗过后,金陈国元气大伤,还不是越国嘴里的肉

    他是知道了,可是知道了又如何他现在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配合黎元的安排杀了崔谦,要不然他的一家老小就得死在黎元的手里。然而杀了崔谦,他就成为越国的仇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听天由命吧,一切都交给梵天大神安排。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无咎心知肚明,他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只得留心打量了崔谦身边的情况,然后嚅嚅退出。崔谦客气的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远去,这才转过身对站在一旁等候的夷商说道:敢问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叫昆图斯塞维鲁。夷商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又笑道:我还有一个汉名,叫秦论。

    你还有汉名崔谦笑了起来,一边示意秦论入座,一边笑道:不过,有个汉名确实方便,我这嘴笨,你们的名字我还真是不太念得起来,和鸟叫并不多,也记不住。

    秦论见崔谦风趣的自嘲,也忍不住笑了,便解释道:其实我的名字也好记,昆图斯的意思就是第五,按你们汉朝的说法,和伯仲叔季幼之类的排行差不多。

    秦论的汉话虽然并不太好,但是他说得很慢,崔谦倒还是能听清楚。他见秦论还知道拿汉人的命名习惯来做比喻,不免笑了起来,他用拳顶着太阳穴,饶有兴趣的看着秦论,说了几句闲话,打听了一些大秦的风俗,然后才不落痕迹的提到了正题,问到了大秦的武器。他之所以把秦论叫来闲聊,并不是对大秦有什么兴趣,而是因为秦论在商人们夸赞越国的强弩和霹雳车时,他正好看到秦论摇了摇头,虽然动作很轻微,但是他看得非常清楚。

    到目前为止,越国的军械一直是领先于所有对手的,这也是越国水师一直能以少胜多,连战连胜的原因之一,强弩和霹雳车都是越国水师引以为豪的强力武器,容不得别人轻视。

    秦论明白了崔谦的意思,他笑了笑,先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大秦的武器,最后说道:我们大秦的武器种类不如你们汉朝的多,有不少武器性能也逊色不少,但是我们大秦也有一些武器非常不错,比如投枪和弩砲

    崔谦听得很详细,不时的还打断秦论问一些细节。秦论说的投枪,他不是太感兴趣,因为投枪的杀伤力虽然强,但是射程有限,而且是一次性消耗品,并不符合越国威力与成本的综合计算习惯,但是秦论提及的弩砲却让崔谦非常上心。

    秦论所说的弩砲就是扭力弹簧弩砲。扭力弹簧弩砲自从问世以来,就是一项冷兵器时代的杰出成就,与崔谦他们现在使用的霹雳车相比,性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扭力弹簧弩砲使用的蓄能方式与霹雳车的杠杆原理和强弩的弯曲弹性蓄能不一样,是利用动物肌腱的扭力蓄能。这种弩砲能将一塔化特古希腊重量单位,约合6公斤,oo汉斤的石弹抛出三百码约合7o米,近二百步开外,而巨型弩砲的射程甚至达到四百码左右。

    应该说,从射程和打击精度上来说,弩砲兼有强弩和霹雳车的优点,使用扭力蓄能的方式也是越国的能工巧匠们没有想到的方向,崔谦虽然不太相信秦论所说的弩砲真有这么厉害,但是他还是非常重视这个信息,他立刻邀请秦论到朱崖一行,并且允诺将向越王孙绍推荐他。

    秦论十分高兴的接受了崔谦的邀请,他那双深目之露出了一抹期盼的神彩。崔谦注意到了这丝神彩,沉吟了片刻,也没有说什么,让人把秦论请下去休息。

    范蔓看着意犹未尽将军们,非常明白他们的心思。将军们对只杀了一个时辰就封了刀十分不满,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但是范蔓以内城尚未攻破,不能任由士卒们泄,还要防备城内的突击为理由,断然下令封刀,令各军戒备。

    将军们虽然不情愿,可是他们还没有胆量在范蔓面前撒野,一个接一个的出去了,只有范如等几个亲信将领留下了。范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挺得笔直的腰弓了起来,双手撑在腿上,无力的低下了头,一阵阵的冷汗从额头上滴下来。

    大王,喝口水吧。范如小心翼翼的递过一杯水,安慰道:外城已经攻破,越国人无路可逃,败亡已经是定局。拿下金陈,向前必然望风而降,大王可以宽心些了。

    宽心范蔓沮丧的摇了摇头,接过水喝了一口,抬起头看着范如和几个亲信,无奈的苦笑道:你们真的相信我们能很快攻破内城

    范如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听出了范蔓的担心。特别是范如,他昨天就感觉到范蔓不是很自信,可是那仅仅是有些不自信而已,而现在,他听出了非常严重的担心。

    大王,我们今天这么顺利的就攻破了外城,那内城有什么难的

    顺利就是因为太顺利了,我才担心。范蔓慢慢的靠在榻上,眼光带着几许痛苦,几许悔恨:你们想想,我们攻破的是哪个门

    范如心一动,若有所思。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破城就下达了封刀令吗范蔓似乎在自言自语,你们以为攻破了外城,内城也就逃不掉了,可是你们忘了,内城还有越国人,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守住内城,我们这个时候杀金陈人,杀各国的商人,只是把这些金陈人和商人推到越国人那一边。如果没有越国人,我们杀就杀了,反正这次也没打算留着金陈,到时候再施一些恩惠,他们就会忘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根本没有把握打败越国人啊,再杀人,岂不是给自己增加对手范蔓喘息了好半天,最后长叹一声:我们被可恶的越国人利用了。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七十五章 近在眼前

    将军,越国人还在清理航道,估计还有三到四天就能出港了。

    阮武点点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范蔓离开的这些天,他一直很小心的打探着越国水师的情况,越国水师被范蔓略施小计就困在了孟昂湾里,他们这些天一直在全力清理水道里的沉船,进展非常慢,看这样子,大概大王拿下金陈国时,他们也未必能出港。

    阮武对范蔓是佩服到了极点,扶南国的几员大将接二连三的在越国人手里吃了亏,可是范蔓一出手,立刻把越国人治住了,这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可惜,范蔓年龄大了,身体也有些不太好。

    阮武一想到范蔓的身体,不免有些伤感的叹了一口气。他挥挥手,命令斥候下去休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着。夏天的丛林又闷又热,蚊虫又特别多,不过这样也好,越国人不适应这样的环境,而且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范蔓已经赶去了金陈,一直以为几万大军在这里设伏,根本不敢上岸,所以这里安全得很,阮武大可以放心的喝酒。

    皎洁的月亮浮出海面的时候,阮武的脚步已经有些飘浮,他最后一次查问了孟昂湾的情况后,沉沉的睡去。范蔓交待他在这里至少守五天,五天之后,他随时可以撤退,而今天已经是第五天,明天早上,他就可以离开这里。虽然阮武打算再坚守两天,越国人如果现不了,他就一直坚守下去,直到范蔓的捷报传来,可是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夜晚的丛林安静而危机四伏,隐隐约约的虎啸声,阮武沉入了梦乡。

    范蔓思考了一夜,还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顿逊的外城拿下了,越国人退入了内城,收缩了防线,依托更为高大的内城城墙,充分挥他们军械精良的长处,内城的攻打难度成倍增加。按范蔓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围而不攻,等着城内粮绝,不战自溃,可是他知道,他把崔谦围在金陈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孙绍的耳,不出意外的话,孙绍很快就会赶到,如果不能趁着孙绍来之前的空档重创崔谦的话,他可能会受到城里城外的夹击,所以他虽然对攻克内城不抱什么希望,也没有打算在击杀孙绍之前攻克内城,可是他还是下令攻城,准备利用已方人数的优势,消耗崔谦的实力,只是为了避免战象的伤亡,他把所有的战象都撤出了外城,在孙绍可能来的路上进行设防。

    攻防战热火朝天的打着,一打就是三天。这次崔谦守得十分用心,扶南人连城墙边都没摸着,扶南的将军们打得搓火,而范蔓却很平静,他对攻城的事情并不担心,反倒是对城外的情况十分关注。阮武每天都有消息送来,说孙绍还在孟昂湾,不过,范蔓估计孙绍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原因很简单,金陈离孟昂湾只有三百多里,孙绍的船虽然被困在了湾,但是崔谦的舰队可以去接他,孙绍完全可能趁着夜色,换趁到崔谦的舰队上,瞒过阮武的眼睛,偷偷的赶到金陈。

    范蔓小心的计算着时日,派出大量的斥候在沿海一带打探情况,同时,他命令城里的黎元做好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刺杀崔谦。

    然而,事情的展有些出乎范蔓的意料,孙绍一直没有来,阮武每天都有消息送到,说孙绍一直在孟昂湾,有几个斥候甚至看到了孙绍本人,他们还在为清理航道的事情忙碌,进展非常慢,估计一时半会的不可能离开孟昂湾。

    范蔓糊涂了,难道崔谦的舰队就在海上晃悠,居然没有和孙绍取得联系还是孙绍对崔谦有足够的信心,根本不想来解围又或者是他高估了孙绍对崔谦的重视

    范蔓左右为难,孙绍不来,他围城打援的计划就落空了,而他现在根本拖不下去,连日攻城不下,他对士兵们的允诺就不能兑现,士气十分低落,多拖一天,便多一分危险。范蔓犹豫不决,勉强又攻了两日城,孙绍还是一点影子也没有,范蔓觉得事情可能出现了意外,他立刻改变计划,决定先拿下顿逊内城,补充粮草辎重,解决军心不稳的燃眉之急。

    在命令将军们准备全力攻城的同时,范蔓给城里的黎元下达了命令,立即刺杀崔谦,配合夺城。

    黎元接到命令之后,把无咎请了来,将范蔓的命令告诉了他。无咎很诧异:越国的援军到了

    黎元摇摇头,很冷漠的说道:不知道。

    无咎愣了一下,知道黎元并不打算告诉自己这些,他悲哀的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将军准备如何下手

    黎元冷冷一笑: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大王请崔谦来赴宴,在宴席上杀死他,然后打开城门,请扶南王入城。不过我担心崔谦未必肯来,所以我准备了另外一个计划,那就是由大王领着我们到他的营里去,只要进了他的大帐,我就能杀死他。

    无咎皱了皱眉:就凭那十个箭手

    黎元嘴一撇:这个你不用管了,你只要把我带到崔谦面前就行。杀死崔谦,打开城门,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就是。

    无咎唯唯喏喏喏的应了,派人去请崔谦赴宴,果不其然,崔谦以军务繁忙推辞了。无咎只得执行第二套方案,带着黎元和由扶南人扮成的亲卫赶往崔谦的军营。

    崔谦的军营就在城门口,戒备森严,无咎他们刚到营外,就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拦住了,为的校尉打量了无咎身后的黎元等人一眼,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大王又来见我家将军

    无咎堆着笑道:正是,将军这些日为保护我金陈国民辛苦了,我特地带了一些礼物来慰劳诸位。

    校尉扫了一眼那些士卒抬着的酒食和财物,顿时客气了许多,笑道:大王太客气了,不过营里有规矩,大王可以进去,大王的这些亲卫可不能都进去。

    无咎连忙笑道:这是自然,他们都在营外等候,我只带几个人搬弄就行。

    校尉点点头,转身放行。无咎抢先而行,黎元带着抬着东西的十个箭手跟着进了营,一直来到崔谦的帐外,崔谦的亲卫将又拦住了他们,问明了来意,让他们把东西放在帐外,只准无咎和黎元进帐面见崔谦。黎元早有准备,大大方方的让十个箭手在外面等候,自己陪着无咎进了帐。

    大帐里很安静,亲卫将让他们稍候,便进去通报,黎元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右手悄悄的摘下了挂在腰后的短弩,将一支涂有毒药的短矢按入箭槽,上好弦,悄悄的藏在手臂下面,为了行事方便,他今天特地披了一件宽大的直贯,足以遮住这只小巧的短弩。他又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短刀上同样也涂了毒药,虽然在这两三步的距离上,黎元有把握百百,但是出于万全,他还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尽管他觉得这个准备根本用不上。

    无咎看着面无表情的黎元准备这一切,眼露出深切的悲哀,黎元刺杀崔谦成功与否,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现在只希望黎元能够信守诺言,最后放过他的家人。

    大王,你不舒服吗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后帐门口,笑容满面的看着无咎。无咎一愣,下意识的笑道:多谢关心,我并无不舒服之处,只是天气炎热罢了。话说完了,他才现这个年轻人很眼生,他到崔谦这里好几次也没有见过,想必是新升迁的。

    原来如此,这天气的确十分炎热。年轻人温和的笑了笑,又转向黎元道:这位将军也热吗看你的额头都是汗,要不要我让人送两杯水来,先让二位解解渴。

    黎元一咧嘴,摇头道:多谢美意,水就不用了,还是请将军出来,我家大王要向将军亲献礼单。将军军务繁忙,我们不敢多作停留,免得耽误将军的事务。

    呵呵呵年轻人笑了,连连摇手:不妨事,不妨事,请大王放心好了,扶南人虽然攻得很猛,可是他们连日来徒劳无功,肯定是攻不下王城的。

    那是,那是,崔将军指挥有方,贵国士卒英勇无敌,这王城自然是万无一失。无咎强笑道:不知将军现在何处

    天气热,将军正在休息。年轻人摆摆手,示意无咎等人不要着急,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无咎和黎元哪有心思和他扯,可是又不敢追问,神色之间自然有些不安,年轻人见了,不免有些好奇,便追问了几句,无咎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军营重地,小王不敢多作停留,只想早些见到将军,呈上礼物便拟告退,能否请将军

    年轻人听了通译的话之后,有些为难的摸着下巴,又看了看面露难色的无咎,无咎连忙上前一步,将一块孔雀石塞进了他的手里。年轻人看了看宝石,露出了笑容:那好,我进去看看将军醒了没有。

    多谢多谢。无咎如释重负,连连致谢。年轻人进了帐,无咎回头看了一眼黎元。黎元点点头,手又伸到了腰间,再次确认了短弩和短刀的位置,清了清嗓子,为马上出信号做好准备。

    可是,无咎和黎元等了好一会,不仅崔谦没来,那个年轻人也看不到了。无咎和黎元渐渐的有些不安起来,他们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的眼神看出了一绺慌张。黎元咬咬牙,正在撤退还是继续等待之间来回犹豫的时候,帐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其崔谦的声音十分清晰。黎元一听,顿时如临大敌,他冲着无咎使了个眼色,右手握住了短弩,手指扣上了弩机,而左手拔出短刀,反握在手,准备崔谦一露面就出手,不给他任何机会。他提了一口气,预备着出信号,让帐外的十个箭手同时动手射杀那些亲卫,引起骚乱,给自己逃离创造机会。

    帐门一开,黎元抬头一看,还是刚才那个年轻人,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年轻人摆摆手笑道:真是巧,将军已经起来了,不过,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说有人要刺杀他,所以他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二位如果要见他,请先解下身上的武器。

    他的话刚说完,身后的几个卫士就围了过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无咎和黎元。黎元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难道是梵天大神不愿意让他得手,这才托梦给崔谦又或者是自己的杀气太重,让崔谦有所感觉

    面对几个卫士警惕的注视,黎元没敢冒险,他交出了手的短弩和短刀,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很镇静。无咎也交出了身上佩的短刀,亲卫接过,一起交到那个年轻人的手里。年轻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两把短刀,一把短弩,忽然笑道:黎将军这么小心,进了我家将军的军帐,居然还上了箭莫非将军真是刺客

    黎元面色大变,汗如雨下。他的短弩是上好箭的,交出去的时候因为心情太紧张,居然忘了松弦去箭了,再说了,好象也没有时间让他这么做。他结结巴巴的笑道:将军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刺客呢,只是只是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松开短弩的弓弦,又拔出短刀看了看,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这刀上有一股味道,莫非是有毒的

    黎元心神剧震,嘴里下意识的解释道:怎么怎么可能有毒,将军将军不要说笑。

    没毒年轻人半信半疑,手握着刀走到黎元的身边:我却是不信,不如这样吧,我用这个刀刺你一下,如果你没事,那我就相信你没毒,好不好

    黎元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看着年轻人笑眯眯的脸,不知道如何回答。年轻人晃着刀,一步步的逼近,黎元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直到背靠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年轻人依然笑道:将军这么紧张,一定是上面有毒了。话音未落,脸色一沉,大喝一声:来人,全部拿下。

    几个亲卫一拥而上,立刻制住了刚准备反抗的黎元,外面传来一阵喝叫声,紧接着是一阵扶南土语的惨叫声,想来十个箭手也被缴械或被杀了。黎元被摁倒在地上,紧紧的咬着牙关,犹自大声叫屈。无咎也不停的围着那个年轻人,一面将宝石往他手里揣,一面解释着。

    崔谦出现在门口,一把推开无咎,冷笑一声:金陈王,你以为贿赂我家大王几块宝石,就能饶了你刺杀之罪

    无咎尴尬的笑笑,正在出声辩解,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又恢复了笑容的年轻人:你你是越王殿下

    孙绍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可是不用通译翻译,他也能猜到无咎会说些什么,他点点头,转身到正座上坐定,崔谦恭敬的站在他的身边,冷笑一声。无咎顿时傻了,他颤抖着双手,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慢慢的软倒在地,伏地抽泣不已。黎元拼命的昂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刹那之间,悔恨象无数只鳄鱼啃咬着他的身体。

    这个年轻人居然是越王孙绍,而自己居然手握抹了毒药的短弩和短刀,和孙绍说了半天话却没有下手。他一心想着要杀崔谦,却白白的放过了刺杀孙绍的绝佳机会。

    天意啊黎元一声叹息,垂下了头。

    崔谦笑道:大王真是慧眼如炬,一下子就识破了这两个宵小之辈,救了臣一命。

    你别奉承我啦。孙绍笑道:我能识破他,不是因为我高明,是这个刺客太不专业了,和我说话的半天功夫,至少摸了三次腰里的短弩和短刀。

    那接下来怎么办

    试试这小子嘴够不够硬。孙绍漫不经心的对身后的韩龙说道:如果能撬开他的嘴,诱范蔓入城,那当然更好,不过,范蔓那老贼狡猾狡猾的,要想骗他入城不太容易,最多抓一两条小鱼。

    韩龙点点头,上前提起黎元出去了。

    金陈王,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孙绍走到无咎面前,背着手,慢慢的转着圈子。无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地上磕着头。他现在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越王孙绍居然一直就在城,他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想着帮黎元刺杀崔谦,真是蠢到家了。他不由得又为范蔓感到悲哀,范蔓一直在等孙绍来,却不知道孙绍早就在城里。

    想活命吗孙绍用脚尖踢了踢无咎。

    无咎木愣愣的,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通译说第三遍,他才回过神来。他仰起头看着孙绍,想看看孙绍是在拿他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孙绍已经收了笑容,很严肃的看着他,眼有杀气,但是却看不出一点的戏弄的成份。无咎忽然升起了一线生机,连忙叩头道:一切全凭大王吩咐。

    孙绍点点头:你起来吧,回宫里闭门思过,等我打败了范蔓,再和你研究这件事。

    无咎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一步步的退出了大帐。大帐外,十个箭手已经全部倒顾血泊,一个个双目圆睁,短弩和毒箭完好无损的摆在一边,显然,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动手。

    过了一阵子,韩龙走了进来,冲着孙绍摇了摇头。

    看不出这竖子胆气不足,倒是个义士。孙绍冷笑一声:不过,我也没指望他反水,立刻信号让卫温越海他们过来会战,咱们就和范蔓堂堂正正的打一仗,看看这个纵横南海三十年的扶南王用兵究竟有多厉害。孙绍顿了顿,又道:把那几个猴子的人头砍下来腌好,等开战之前挂到城墙上去,灭灭范蔓的锐气。

    喏。崔谦大声应道。

    范蔓看着手里刚收到的阮武的军报,手直抖。阮武说孙绍还在孟昂湾,可是他刚刚收到了越国大军从东西两面赶到的消息,也收到了孙绍从城里出的战书,孙绍就在城里,刚刚斩杀了黎元等人。他骗了孙绍,而孙绍也骗了他,两人用尽心机,最后还是没能分出胜负,还是要靠实力做最后的对决。他在城外等孙绍,准备围城打援,而孙绍也在城里等援兵到来夹击他。现在,孙绍的两路人马分别从东西两面赶到,已经切断了他的退路,他无处可逃,只能和孙绍在顿逊城下一战。

    没有任何机巧,完全凭实力硬碰硬的一战。

    范蔓慢慢放下了阮武的军报,沉声说道:召集众将议事,明日决战。

    长山东麓,范长看着一路溃败的吴军冷笑不已。吴国人只会玩一些阴谋诡计,派人截杀外出的斥候和辎重兵,真正到了战场上却是一些懦夫,这两天来,他一直追着吴国人跑。要不是战象的度实在是提不起来,他现在应该能追到西卷城了。仅管如此,西卷城还是在他的面前露出了真容,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兵临城下,范长就十分兴奋,范旃曾经进入过西卷城,可是范旃死在了,他被吴国人打得落荒而逃,最后死在了长山,而他正相反,他把吴国人打得溃不成军,一路追到西卷城,最终将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西卷城,并且很快就成为日南郡的主人。

    谁还能说我打仗不如范旃

    就在范长意满志得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追在最前面的一头战象连同上面的战旗突然消失了,范长一愣,刚要追问是怎么回事,身边的亲卫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左侧的天空,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范长转头一看,顿时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后脑。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七十六 公主威武

    第三卷海盗帝国第七十六公主威武

    诸葛恪这段时间可没闲着,而且他还非常忙,前方和范长纠缠,既要显得力有不逮,又不能一溃千里,尽量保持着节奏,不让范长生疑,后方还要选择合适的埋伏地点进行挖坑,挖多少坑,挖多大坑,这些都有讲究,诸葛恪不辞劳苦的一一过问,现场巡视不下三次,其认真负责的态度不言而喻,不仅孙登看了十分满意,就连关凤和孙尚香这些人也非常赞叹,一向眼高于顶的贺达都无话可说。

    说实在的,诸葛恪不象他老子诸葛瑾,相反倒是和他叔叔诸葛亮非常相似,有野心,有能力,又不辞巨细的亲力亲为,为了这扬名的一战,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

    诸葛恪不知道关凤是怎么做到的,接连五天,他们猎杀了范长二百多外出的零散士卒,虽然战绩并不辉煌,但是这种无赖式的死缠烂打却成功的挑起了范长的火气,一出山林之后,范长放开了脚步行军,一路闯进了他的包围圈。

    在范长的前方,诸葛恪挖了三道凹字形的深沟,足足有三四里长,正好把范长的前锋装了进去。沟上铺设了木板,士卒走没问题,但是大象一上去,指定落坑无疑。

    这些经验来自于上次挖坑搞定范旃的那一战,有了成功的范例,这些吴国士卒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这个太子身边的小诸葛大人不仅聪明有计谋,而且对士卒又很和气,对他们吁寒问暖之外,还经常很客气的向他们请教,这让他们觉得很有面子,干起活来精神百倍,力争把坑挖得接近完美。

    第一头战象的成功落坑,掀开了大战的序幕,吕岱和诸葛恪亲自率领大军从后面掩杀过来,被扶南人撵了一个多月的吴国精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终于有机会泄也来了,他们紧握着手的武器,排着整齐的队列向扶南军的后队逼来,度虽然不是很快,可是那种严整的阵势带来的威压感却让满头大汗的扶南人感到了一股寒气。

    正当酷夏,可是吴国士卒却穿戴整齐,走在最前面的士卒顶盔贯甲,盔甲上的金属片在刺目的阳光下闪闪光,让人不敢正视,他们举着盾牌,盾牌上用红漆画着火苗的形状,远远的看去,仿佛是一道跳跃的火墙。在这些士卒的身后,弓弩手们一边行走,一边在军官们的指挥下,随着鼓点射着弓弩,一阵阵的箭雨越过百步的距离,飞跃到惊慌失措的扶南军后阵。这些扶南士卒奔跑了半天,热得跟狗似的伸出舌头喘气,阵型早已经乱得一塌糊涂,骤然之间被人伏击,精神上的震撼不言而喻,急切之间,虽然鼓声大起,军官们也在极力的整理队伍反击,可是一切都显得太迟了,他们刚刚射出零星的箭矢,吴国人的已经射出了第二阵箭。

    长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飞射到扶南军阵,扶南兵原本就没有什么防护装置,就算有现在也都脱得差不多了,就连盾牌大部分都背在了背上,面对锋利的箭矢,他们除了睁大眼睛,徒劳的抱着头之外,没有更多的好办法。

    猝不及防的箭雨造成了很大的杀伤,飞驰的箭矢穿透了扶南人黑瘦的胸膛,迸出一串串的血珠,受伤的士卒出凄厉的惨叫声,有的当场气绝,而更多的却是受了伤却没死的,他们扔掉武器,倒在地上惨嚎,滚得浑身是土,泥和着血和汗,很快就让他们变成了一个个泥猴子。

    吴军初击得手,弓弩手在向前奔跑了五十步以后,就地立阵疯狂射击,而手持刀戟的战士则排成纵队,从弓弩手的空档间鱼贯而出,直扑已经被打乱了阵脚的扶南后阵。面对倒地惨呼的扶南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慈悲心肠,举起手的武器尽情杀戮,一面砍杀所遇到的扶南士卒,一面以最快的度向前推进,同时怒声大吼着,将恐惧的情绪向军阵深处蔓延开去。

    吕岱带着亲卫营呼啸杀入,战刀所到之处,鲜血横飞,片刻之间连斩三人,号呼酣战的暴烈模样让人根本想不到他已经年过六旬。吕岱到日南已经快一年了,这仗一直打得很憋屈,先是被区连偷袭了辎重队,虽然占了西卷城,最后又只能主动撤退,只能坐等孙登前来救援。吕岱是江东的老臣,从主动投靠孙权开始,他打过无数的仗,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憋屈的。堂堂的老将,最后只能把兵权拱手相让,看着诸葛恪一个嘴上没毛的年轻人指挥战斗,对吕岱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污辱。这次诸葛恪把吴军最精锐的将士拨到他的麾下,让他起第一波攻击,这是给他复仇的好机会,如果他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他以后想在江东立足就难了。

    所以一动攻击,吕岱就不惜代价的全力以赴。天气很热,光着膀子坐着不动都是一身汗,更何况现在他还要穿着全套行头厮杀,汗水早已经湿透了他的战袍,全部粘在身上,甚至靴子里都能听到水声,两只脚仿佛踩在水一般,可是吕岱全然不顾,他举着战刀,带着亲卫冲杀在最前面,用最大的力气命令全军前进,前进,再前进。

    诸葛恪没有冲到最前面,他指挥着弓弩手井井有条的向前推进,在最合适的距离掩护吕岱冲锋。他虽然想亲临战阵展示自己的英勇,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给吕岱机会复仇比他自己上阵厮杀更重要,更何况他现在是全军的总指挥,要注意的是整个战局的展,而不是砍死几个扶南兵。

    在诸葛恪的指挥和吕岱的冲击下,扶南后阵仅仅支持了盏茶功夫就告崩溃,没被射死和砍死的扶南兵魂飞魄散,被吕岱赶着往前跑,直冲军,就连辎重兵都扔下了粮车,随着人流卖命的狂奔。

    军也并不轻松,沉浸在建功立业梦想的范长还没从战象的离奇失踪回过神来,就遭到了两侧箭阵的袭击,虽然他身处军,吴国的弓弩根本威胁不到他,但是落入埋伏圈的恐惧还是让范长有一阵子脑子一片空白。左右两侧的将军们纷纷告急,请求行动,而范长却傻愣愣的站在战象背上目瞪口呆,过了片刻,他才醒悟过来,知道建功立业的事情要向后放一放,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再说。

    范长举目四眺,前军已经乱成一团,后军也乱了,左右两侧又遭到了对方弓弩的袭击,四面合围,看起来十分凶险,可是他并不担心。一来他知道已方兵力占优,吴国大军四面合围,看似想一打尽,实际上却犯了蛇想吞象的毛病,他只要把大军聚在一处,吴军根本不可能吞得下他。

    击鼓,收缩阵型。范长一挥手,下达了命令:战象止步,派步卒上前探路。

    鼓声炸响,惊慌失措的扶南兵在鼓声的指挥下缓缓后退,站在最前面的举起了盾牌,掩护着弓箭手进行还击,也不过是退出了三十步远,他们就现吴军只是在远处进行射击,并没有追过来搏杀,原本混乱不堪的扶南士卒在经过了最初的恐惧之后,慢慢的冷静下来,他们四面而立,警惕的注意着对面的敌人,只剩下后军喊杀声阵阵,却是吕岱已经击溃了后军,正赶着后军冲击范长的军。

    范长见后军已经崩溃,而辎重粮草更是几乎全部丢失,成了吴军的战利品,气得面色铁青,他命令亲卫营上前拦在溃败的士卒面前,挥起手的战刀,一口气斩杀了上百名溃兵,这才总算止住了溃兵的无序奔逃,让他们从两军之间的空隙穿过,以免冲乱军。

    三十头战象一字排开,冲着冲杀过来的吕岱部齐声嘶吼。低沉的象吼提醒了吕岱,他连忙命令击鼓重整队型,由举盾的甲士上前组成横队,一百多面绘着火焰的盾牌一字排开,如同一道火墙,在挚热的烈日下倒有几分气势,与此同时,三千多士气正旺的士卒齐声跺足大呼:

    杀杀杀

    吼声如雷,一下子盖过了战象的吼叫声,把扶南军鼓起来的气势压得一滞。正缓缓上前的战象有些躁动不安起来,有几头战象甚至停住了脚步,意图向回走,即使背上的象兵拼命的抽打,也不肯再向前一步。士卒们虽然知道那些盾牌上的火焰画得再象也是假的,可是战象却没有这么高的智商,远远的看去,这些盾牌组成的火墙和真的无异,怕火的天性让它们心生惧意,更何况还有吴军刻意呐喊造成的巨响助威。

    吕岱看到了战象的迟疑,心大喜,他最担心的就是扶南人的战象,诸葛恪挖了个凹字形的长坑,扶南人的前左右三面都有坑,不怕战象冲击,唯独后方是没有坑的,也正因为如此,诸葛恪才把八千最精锐的士卒安排在后方。但是,面对战象的冲击,吕岱对诸葛恪准备的盾牌这些招数能否奏效心里并没有底,万一战象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冲杀过来,那他将面着重大伤亡,甚至可能一败涂地。

    看到盾牌起到了预期的效果,吕岱总算放了一些心,他再接再励,一面命令甲士们举着盾牌缓缓上前,并且不时的晃着动盾牌,让火焰看起来更逼真,一面命令二百多名手持铜锣的士卒上前,一声令下,同时敲响了铜锣。

    哐哐哐哐哐哐

    铜锣尖锐的炸响突然而急促,原本就有些不安的战象突然听到这么刺耳的声音,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先是两头战象忽然长鸣一声,奋起前蹄,人立而起,将背上的士卒扔了下去,接着转身就跑,紧接着,更多的战象开始掉头。

    冲上去吕岱狂喜,诸葛恪准备的办法果然奏效了,如果能赶着这些战象去冲击扶南人的军,那效果可比扶南人的后军厉害多了。他抓住有利战机,趁热打铁,命令前面的甲士加上前,同时使出了最后的杀招。

    火箭

    三百多弓弩手拉开了弓,搭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火箭,点燃了绑在箭杆上的引火物,然后冲着战象射了过来。这些箭虽然不可能射杀这些战象,但是这火可是货真价实的,引火物还有油脂,只要射战象,火就会粘在上面烧,足以痛得战象乱了阵脚。

    火箭呼啸而去,三十头战象几乎无一幸免,少的了一两枝火箭,多的则有七八枝,最惨的了十来枝,火苗熊熊燃烧,烧得战象的皮肉滋滋作响,剧痛让战象彻底失去了理智,它们再也不受控制,掉转头,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火形盾牌,尖锐的铜锣声,再加上如假包换的火箭,终于击溃了战象,把扶南人最大的倚仗变成了他们的噩梦。看着被狂的战象冲得七零八落的扶南人军阵,吕岱放声大笑,伸手一抹满脸豆大的汗珠,长啸一声:冲锋

    吴军士气如虹,虽然他们都热得汗流浃背,一个个都象刚从水里上来似的,但是他们心情激奋,要不是吕岱约束着他们保持阵型,他们恨不得追上去狂砍。扶南人已经崩溃在即,这个时候是杀人最痛快的时候,如果一战成功的话,丰厚的赏赐是意料之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这一战如果能全歼扶南人,该死的战争就可以结束了,再也不用顶着这么毒辣的太阳战斗了。

    吼声如雷,配合着铜锣的炸响,咻咻飞驰的火箭,驱赶着战象和扶南兵蜂拥上前,摧枯拉朽的冲破了阻拦,直冲范长的军。士兵们的惨叫声,战象的鸣吼声,交相呼应,将恐惧一波的传向更深处。

    范长虽然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大军的溃败,特别是三十头了疯的战象让他无计可施,扶南士卒对战象的威力向来敬畏,这些他们平日克敌致胜的强力武器一旦反戈相向,杀伤力同样惊人,在战象的冲击面前,扶南士卒再也无法保持镇静,终于如被洪水冲刷的堤岸一样轰然倒塌。

    崩溃从后阵很快蔓延到军,再波及到前阵,正打算派步卒上前探路的前军听得身后大乱,也慌了神,将军们连忙敲响了请示的战鼓,但是这个时候范长已经身不由已的跟着溃败,哪里还有心思下令,得不到指示的将军们只能各自为战,他们在短暂的迟疑后,开始向前奔跑。

    士卒们如潮水一般的涌向吴国人挖下的深坑,前面的士卒顺利的通过了深坑,可是后面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经过无数只脚的践踏之后,隐藏得很好的深坑开始露出了黑黝黝的面孔,特别是那些和战象一起奔跑的士卒,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战象踩断了坑上的遮盖物,落入坑里,却无法止住脚步,被后面的同伴推着,身不由已的摔落坑,随即被跟着摔进来的人踩住,压在下面,再也不能翻身。

    这个时候是被人踩还是被战象踩,都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反正等待他们的结果相同。

    宽两丈深一丈的深沟很快被填起了一个地段,随后的扶南士卒们欢呼着,踩着同伴或者战象的身体越过深沟向前飞奔,后面的士卒有样学样,尽量向已经被填实的地段奔跑,有限的宽度不足以让太多的人通过,不时的有人被挤落坑,慢慢的填满,成为后继者求生的通道。而那些运气不好的士卒则干脆足奔跑,试图跳过深坑,两丈宽并不是不能跳过,可是乱军之怎么可能让你从容加,或是用手的长矛做支撑,大多数士卒都摔了下去,只有少数幸运儿逃出生天。

    然而越过了深坑并不代表他们就能活命,在他们的面前,还有早就已经严阵以待的士卒和连弩,寒光闪闪的箭矢露出阴冷的光芒,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幽灵。

    孙尚香一声令下,二十架连弩开始咆哮,连续不断的箭雨扑向如潮般涌来的扶南士卒。扶南士卒躲闪不及,纷纷被射倒在地,真正能幸运的冲到阵前的只是极少数,被手舞战刀的吴军士卒迎上前去,轻松的斩于阵前。

    然而扶南士卒无路可逃,明知前面是死路,他们也只能奋勇向前,向前冲还有一线生机,想要回头却是根本不可能,几万人再加上已经不受控制的战象形成的人潮,根本不是一两个人能够阻挡的,不要说回头,就是脚步慢一下,都有可能被后面的人或象踩死。

    当此之时,不向前哪里还有生路。

    扶南士卒被逼到了绝境,他们疯狂了,前仆后继的越过深坑,挥舞着战刀和盾牌,向挡在他们生路上的吴国士卒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随着第一道深坑被填满,越来越来的扶南士卒冲过了深坑,冲过箭阵的屠杀,赶到吴军阵前的士卒也越来越多,阻挡的吴国士卒渐渐的有些抵挡不住,被亡命搏杀的扶南士卒杀得步步后退。

    撤孙尚香一声令下,弩手们射空了箭,然后在连弩上倒上油,点起火,转身就跑。

    扶南人面前压力一松,齐声欢呼,跟着就追了上来,可惜,他们的好运并没有延续多久,不过五十步,他们再次遇到了一批连弩的截杀,而在连弩的面前,同样有着一道宽两丈,深一丈的坑。

    同样的惨剧再一次上演,冲在最前面的士卒被连弩射杀,被以逸待劳的吴国士卒斩杀,而跟在后面的士卒和战象则纷纷落入坑,成了其他人的垫脚石,直到坑填平,扶南士卒逃亡的阵势才再一次流畅起来。

    扶南军被死死的堵在了这个凹形的阵地上,三万人挤成一团,除了用生命去填坑之外,他们无计可施想。虽然知道向后转才是生路,可是可恶的吴国人就堵在他们后面,驱赶着他们的战象向前挤压,不给他们留一线生机。扶南人叫苦不迭,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能有心思去想如何解决这样的难题,他们只顾着向前奔跑,尽量不要被别人推到坑里去,不要被狂奔的战象踩倒,不要成为别人逃生的垫脚石,至于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那不是他们能考虑的了。

    应该考虑这个问题的范长已经傻了,他骑在战象的背上,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大军,欲哭无泪,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法控制大军,所有人都在逃命,没有人再有心思听他的命令。

    而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拯救他的军队,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用人命去填吴国人挖下的坑,他有三万多人,如果吴国人挖的坑不够多,那多少还能逃出一些人马,保留一点元气,如果吴国人挖了足够多的坑,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范长没有太多的选择,他只能跟着溃兵向前赶。

    在放弃第三道坑之后,陈时指挥的吴国士卒损伤已经过一半,无力再战,他们被已经陷入疯狂的扶南士卒逼得连连后退。扶南士卒虽然溃不成军,大多数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可是他们被生存的刺激得两眼通红,不管不顾的向吴国士卒冲过来,哪怕是已经了箭,受了伤,还是拼命上前,他们用刀砍,用矛刺,用身体撞,抱住挡住他们路的吴国士卒,用嘴咬,用手抠,使出所有的潜能,为自己的活路而奋斗。

    吴国士卒被他们的疯狂镇住了,面对着一张张狰狞的脸,他们的军心开始动摇,阵势开始松散,被扶南士卒冲得摇摇欲坠,崩溃在即。

    姑姑,嫂嫂,陈校尉支撑不住了。孙鲁班跳着脚,指着被扶南人围在间的陈时大叫道。

    孙尚香微微一笑:大虎,想上阵吗

    想孙鲁班兴奋得声音都抖了,不假思索的大声应道。

    练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带些人,去帮你兄长打这一仗。孙尚香转身应道:芳卿,你带两百人保护公主。

    喏。柏暧大声应道,转身领着二百人站在孙鲁班的身后,呼啦啦一声响,飞虎营战旗迎风飞舞。孙鲁班顿时觉得一股血涌上了头,小脸涨得通红,她站到飞虎营的面前,拔刀大呼:飞虎

    飞虎飞虎二百女卒齐声大喝,扬刀出鞘,一片寒光闪闪,煞是威武。

    关凤转身道:丁奉,保护公主,与飞虎营一起出击。

    喏。丁奉大声应诺,手一挥,一千摧锋营出列。丁奉一扬刀,一千摧锋营将士跺足大呼:摧锋,摧锋与飞虎营威武之还带有几分阴柔之气的吼声相比,摧锋营的吼声充满了阳刚之气,让人闻之热血沸腾。

    杀孙鲁班声音都变了,在丁奉和柏暧的护卫下,开始奔跑。他们迅的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了陈时的面前。孙鲁班长刀一闪,将陈时面前的一个扶南士卒一刀枭,鲜血泉涌,喷了她一头一脸。闻着热乎乎的血腥味,孙鲁班更是兴奋莫名,一声娇喝,上前两步,长刀荡开一柄战刀,狠狠的劈在另一名扶南士卒的脖子上,用力一拖,刀柄已经狠狠的砸在又一个敌人的面门上。

    陈时惊讶的看着这个身形虽然娇小,却勇不可挡的小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他蓦地举刀狂呼:公主威武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七十七章 虚名与实利

    如果说摧锋营的到来减轻了吴国士卒压力的话,那么孙鲁班和飞虎营的参战则让吴国士卒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并且这种压力迅的变成了动力。

    如果说公主都上阵搏杀了,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逃避难道一个堂堂的七尺汉子还不如一个女子,还要由女子来保护自己如果就这样退出去,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其他人面前说道

    陈时的那一句呼喊,激起了吴国士卒心中的血性,他们跟着陈时举刀狂呼着公主威武,奋不顾身的再次杀了上来,疲惫的身躯中暴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以更疯狂的姿态向扶南人杀了过去。

    扶南人的冲锋象是遇到了巨石的海浪,虽然气势很足,却难以撼动巨石分毫,只是将自己摔得粉碎,激起一阵阵的浪花。

    百步宽的战场,犹如变幻的海岸线,相逢之处,是飞溅的鲜血,一个个的士卒倒了下去,更多的士卒扑了上来,他们誓死不让,争夺着每一寸阵地。

    孙鲁班杀气腾腾,几年的苦练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她圆睁一双杏眼,手中寒铁铸就的战刀挥洒出一片片的血花,将一个接一个的扶南士卒斩杀在面前,很快,她浑身上下就被敌人的鲜血染红了,可是她却无暇去看一眼,怒吼着,勇不可挡的向前冲杀。

    柏暧和盖娅紧紧的护着她的两侧,在她们的外侧,是丁奉带领的摧锋营。丁奉不敢大意,如果孙鲁班有所损伤的话,他就对不起王后的交待,对不起大王的信任,他可以自己死,却不能让孙鲁班死。他带着最悍勇的亲卫,冲杀在前,将一个个看起来可能对孙鲁班造成伤害的扶南士卒斩于刀下。

    扶南士卒依然源源不断的涌来,可是,他们却再也不能前进分毫,吴越士卒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死死的拦在了他们前面,无论他们冲上去多少人,也难以撼动这道障碍。

    孙鲁班的面前很快堆起了一道尸墙,肆流的鲜血把脚下的血地浸入泥泞不堪,行走都变得十分困难。孙鲁班穿的也是牛皮凉鞋,光着脚丫,两个脚丫里全是血泥,滑滑的,不仅不舒服,而且严重影响了她的动作,她有些暴躁,一拳击倒一个张嘴欲咬的扶南士卒,趁着空隙扯下了鞋,劈头砸在一个冲上来的扶南士卒脸上。那士卒以为是什么武器,下意识的举起双臂护住了面门,挡住了凉鞋,却被迎面踹到的一只小脚踹在心窝上。他顿时觉得胸口一闷,翻身倒飞了起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后面的同伴踩了几脚,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留在他最后的记忆中的,是两条白晳的小腿,和一双沾满了血泥的小脚。

    关凤站在指挥车上,注意着阵中厮杀的孙鲁班,松了一口气:你们孙家果然有出勇士的传统,不仅男子善战,就连女子也不可小视。大虎人如其名,将来不亚于姑姑你。

    孙尚香嘎嘎一笑,一点也不谦虚的说道:那还用说。

    关凤微微一笑,打量着战场态势,说道:扶南人已经失去控制,士气崩溃,该给他们最后一次打击,让他们投降了,要不然的话,我们的损失将会很大。

    孙尚香点点头:困兽犹斗,是该收手了。

    关凤一挥手,身边的令旗兵挥动手中的战旗,十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挥动肌肉贲张的手臂,敲响了牛皮大鼓,隆隆的鼓声象闷雷一样,向四周弥漫开去。接到信号的左右两侧同时敲响了战鼓,战士们越过深坑,开始冲击扶南军的两翼,扶南士卒遭到了夹击之后,前进的势头再一次被打断,他们看着遮天蔽日的箭雨,听着吴越联军士气如虹的喊杀声,彻底崩溃了,他们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拼命,也没有生存的机会。

    范长呆呆的坐在象背上,看着疯狂的战阵,万念俱灰,所有的雄心壮志在这一刻都随风而去,甚至生死都变得不再重要了。他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情出奇的平静,竟是体会到了那种平安喜乐的心境。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范长的嘴角露出自我嘲讽的讥笑,他想起了范旃。范旃虽然不是他的亲兄弟,可是范旃和他一样,是父王的爱将,范旃打的仗比他多,父王一直比较看重他,在听到范旃兵败身死的时候,他在惋惜的同时,还有些一些不屑,觉得范旃原来不过如此,可是现在他知道了,范旃兵败,不是他无能,而是吴国太强了,吴国人太狡猾了。他们到处挖坑,一步步的把他的四万大军引入了死地。

    呜呜呜喧嚣的战场上忽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号角声,范长淡然的将头扭了过去,只见十几匹快马从阵前飞驰而过,马上的骑士手里举着一根管子一样的东西,大声的喊着什么。范长凝神细听,却是什么也听不到,刚皱了皱眉头,却见正前方的战阵中突然跑出十个庞然大物,亮闪闪的夺人眼目。范长很奇怪,定睛一看,这才现是十头战象,只是浑身都披着闪闪光的战甲,看起来有如天神降临一般。战象背上驮着一个木屋,不过此刻木屋是打开的,露出里面坐着的士卒,士卒的手里也拿着同样的管子。

    战场上忽然静了下来,几乎所有的扶南士卒都看着这十头闪着光的战象,心里充满了疑惑,什么时候吴国人也有了战象

    战象上的人喊着什么,不时的挥舞着手中的彩旗,紧接着,对面的吴军士卒也跟着喊了起来,范长这次听清了,他们喊的居然是扶南土语:

    降者免死

    战场上掀起一阵骚动,犹如死寂的水面吹过一阵轻风,不少士卒将头扭了过来,看向呆立在象背上的范长。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们突然现还有一线生机,自然不敢轻易放过,只是范长不下命令投降,他们还不能放下武器。

    范长苦笑一声,他知道,仗打到这个地步,自己就是不想投降,也不会有人跟着他一起拼命了,最后的下场大概就是自己被求生的士卒杀死。在周围士卒渴望的目光中,范长没有做太多犹豫,挥手下令投降。

    短暂的沉默后,战场上爆了一阵死里逃生的欢呼。

    经过半天的恶战,三万多扶南士卒战死八千多,受伤一万五千多,损失战象七十余头,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范长接受吴越联军的劝告,放下武器投降。

    诸葛恪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抚额而叹,他知道,自己创下了奇迹,以一万五千多战力参差不齐的吴军,在七千越军的配合下,以少胜多,干净利落的战胜了四万扶南军,生擒过两万扶南人,战象六十多头,这样的战果可称辉煌,足以让他一跃进入名将的行列。

    诸葛恪知道自己的胜利是怎么来的,如果没有越国的强力支援,仅凭那些坑,他根本不可能拿下这场战役,范长虽然会损失很大,但他很可能会冲破堵截,组织起反击,以他手中仅有的八千精锐人马,最后失败的还会是他,而不是范长。所以他一面让人将捷报送给在西卷城的孙登,一面赶到关凤的大营致谢,一见面,他就躬身下拜:多谢王后大力支持。

    关凤笑笑,伸手示意他起来:元逊果然是将才,筹划有方,数万大军指挥若定,不亚于宿将,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看来我要提醒我家大王,以后不要与元逊对阵才是。

    诸葛恪既有几分得意,又非常惭愧,连忙谦虚道:王后谬赞,恪焉敢有受。如果没有王后的大力支持,恪岂能有此大捷。此战能胜,王后乃是第一功。恪自问尚不敢与王后对阵,更遑论去捊越王殿下的虎须。

    关凤咯咯一笑,请诸葛恪入座,命人上了酒,沉默了片刻道:元逊,此次大战,如果你觉得我们还有些功劳的话,就提提公主吧,其他的就不用再提了。

    诸葛恪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关凤一眼,见关凤神情诚恳,不象是虚伪的推辞,不免有些好奇。他犹豫了片刻,问道:敢问王后,可是有什么担心吗

    关凤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元逊,不瞒你说,吴越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家大王不想和吴越有什么冲突,也不想让人觉得越国对吴国有什么威胁,或是对日南九真有什么企图。我身为越国的王后,也不需要什么战功,所以嘛

    诸葛恪沉思了片刻,他本来也在为分功劳的事情担心。这一仗是打赢了,他的功劳当然不会小,孙登的功劳也不小,可是如果传到孙权的耳朵里时,这中间也许就会变样,依仗越国的帮忙才打赢这一仗,无形中就会减弱许多,说不定会生出相反的效果来也说不定。只是诸葛恪心里清楚,这一仗能打赢,越国的帮忙是关键,特别是最后,如果没有飞虎营和摧锋营帮忙,如果没有十头战象镇住阵脚劝降,扶南人会不会拼杀到最后真是一件很难说的事情。

    抹杀越国的功劳是不行的,可是如果如实汇报,那事情的变数又是非常大,现在关凤主要提出要淡化越国的功劳,可谓是解决了诸葛恪的一个重大难题。诸葛恪十分感激,不过他也不至于高兴得忘乎所以,他犹豫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战利品就请王后先挑吧。

    关凤笑了,诸葛恪是个聪明人。扶南的俘虏和战象都给我,其他物资都给你,另外,希望新的日南太守是个熟识的人,我越国不想夺日南郡,可是也不希望来一个坐地虎。

    诸葛恪皱了皱眉头,这两个问题都有些棘手,前一个还好办,反正俘虏多少由他说了算,第二个就麻烦了,日南太守是什么人,他决定不了,恐怕就连孙登都决定不了。他想了片刻,忽然明白了,关凤之所以说不要战功,实际上是以退为进,她不要虚名,要的是实惠,近两万俘虏,几十头战象,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王后,这个我做不了决定。诸葛恪笑道:不过,我会向太子请示,尽量向他转达王后的美意。

    那就好。关凤也不勉强。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孙尚香和孙鲁班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一看到诸葛恪,孙尚香矜持的笑了笑,孙鲁班却大步走了过来,爽朗的一拍诸葛恪的肩膀:这次我帮了你们忙,你们准备怎么谢我啊

    诸葛恪的肩膀被她拍得一阵生疼,嘴角不由的抽了抽,他虽然非常不习惯孙鲁班这么亲密的动作,可是孙鲁班是公主,他除了受宠若惊之外,不敢有任何表示。

    公主的赏赐,当然要由大王决定了。

    父王孙鲁班眼珠一转,摸着下巴道:你说我父王能让我做个将军吗,就和姑姑一样

    诸葛恪脸一僵,孙权大概不会象孙绍这么没规矩,孙鲁班就是武功再好,功劳再大,也当不成将军。可是他随即想到了一个问题,孙鲁班可是无法无天惯了的,如果孙权不能让她做将军,她肯定不服气,到时候在孙权面前摆功,把这一仗的经过全抖出去,那可怎么办一想到此,诸葛恪心虚的看看关凤。

    关凤笑了笑:公主,你放心好了,你父王不让你做将军,你大兄还会吝惜一个将军吗

    孙鲁班嘻嘻一笑,挨着关凤坐下,讨好的笑着说:那嫂嫂说,我这次能做将军吗

    那要看你的收获有多大了。关凤瞥了诸葛恪一眼:收获大,赏赐才大,你大兄可是公平得很。

    诸葛恪心中一动,听明白了关凤的语中之意,会意的点点头,起身告辞。

    孙登接到诸葛恪的捷报,又惊又喜,惊的是诸葛恪胆大包天,以两万人包围三万人,可谓是行险之极,喜的是诸葛恪居然打赢了,而且胜得这么漂亮。

    将才,元逊是难得的将才。孙登喜滋滋的连声说道:叔,元逊是将才啊。

    谢景躬身施礼:恭贺太子得一将才。

    孙登哈哈大笑,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又想起了什么,不免皱了皱眉头。谢景一声不吭,他大致能猜出孙登在担心什么,只是孙登不主动说,他也不好主动提起。

    叔,听说这次作战,越国王后出了不少力孙登收起了笑容,捻着手指说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提出一些非份的要求

    谢景心中早有答案,但是听到孙登此问,他还是考虑了一下,这才说道:吴越本是一家,越王与太子是从兄弟,这次出征扶南本就是合作,他们出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他看了一眼孙登,见孙登的脸色并不轻松,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次作战,主力还是我吴军,主将也是元逊和吕将军,越国只是呼应而已,越王殿下已经去了扶南湾,这里只有王后关凤等人。

    孙登琢磨了一下,若有所悟。

    很快,诸葛恪亲自赶到西卷城,把关凤的意思一说,孙登虽然很不高兴,觉得关凤未免狮子大开口,这么一来,吴国虽然得了虚名,却什么实际好处也没捞着,扶南人的粮草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那些破烂军械,吴国也看不上眼。可是诸葛恪和谢景两个人的意见却是一致,现在太子要的就是名,这个时候和孙绍闹翻不是好事,孙绍没有把日南抢过去,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主动离开日南,远赴扶南湾,就是为了把功劳让给孙登,自然要多占一点好处。从目前来看,孙绍想要全占扶南国已是昭然若揭的事情,难道你还想和他去抢扶南不成与其如此,不如把俘虏给了他,反正到最后这些人还会逃回去,不如卖孙绍一个人情。

    孙登虽然不情不愿,可是权衡了一下利害,还是接受了诸葛恪的建议。和孙绍闹翻绝对弊大于利。他原本是抱着打算和孙绍较量一番的心理到钱唐的,可是在钱唐呆了半年,然后又到日南呆了大半年,他现无论是哪一方面,他都不是孙绍的对手,就连他老爹孙权也搞不定孙绍,更何况是他。现在周循周胤兄弟都跟着孙绍,周家已经全部搬到了越国,他想把周玉留下也不太现实了。他虽然对周玉爱恨交加,但是为了周玉这么一个女子得罪孙绍,他觉得非常不值。眼下他要想坐稳太子之位,和孙绍拉好关系非常必要。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堵住吕岱的嘴最重要。谢景接下了这个差事,他找到吕岱,表示孙登愿意把日南太守的位置留给他,把这次战功的一半也交给他,换取吕岱的相应支持。吕岱这次出兵先胜后败,如果不是诸葛恪给他机会,他大概连复仇的机会也没有,现在孙登主动示好,帮他掩盖作战不力的责任,他当然求之不得,略作思索之后便答应了。

    很快,孙登写好了奏功捷报,为诸葛恪和吕岱请功,在奏表中,他把吕岱的功劳放到了位,而诸葛恪则由主将变成了次将,同时上表请求以吕岱部下的校尉陈时为日南太守。吕岱投桃报李,也上了一份表,大夸特夸孙登指挥若定,诸葛恪年轻有为,大有名将潜质云云。

    关凤接到消息,十分满意,她主动提出和孙登商谈有关合作协议。日南是重要的经济要道,从这里经过的商人非常多,每年的商税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如果孙绍能拿下扶南,那么日南的经济命脉就掌握在孙绍手里,他如果不想让日南财,完全可能把商道改到林邑或海上,日南一旦失去这些来往的商人,将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穷郡。

    孙登大喜,有了孙绍的帮衬,日南将成为他的一个钱库,要办什么事就方便多了。

    双方一拍即合。

    顿逊城。

    范蔓看着城头挂出的黎元和十个箭士的级,气得脸色铁青。孙绍说要和他决战,可是却没有说日期,他想主动攻城,但是面对城墙和城墙上的越国士卒,他却没有任何信心。再加上越国援军已经赶到,随时可能对他的背后展开攻击,他也不想在攻城的时候被人偷袭,因此除了紧守营盘之外,并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动,孙绍却小动作不断,他先是要求范蔓退出顿逊城,说要先掩埋那些被扶南人杀掉的金陈国民和各国商人,范蔓当然不予理睬,他好容易才打进来,这个时候怎么肯退出去。孙绍见范蔓不理,便挂出了黎元等人的级,告诉那些外城幸存的人们,范蔓胁迫金陈王无咎刺杀来帮助金陈人守城的崔谦崔将军,陷金陈王于不义,然后还要杀人灭口,吞灭金陈之类。

    这些话当然无奈范蔓何,范蔓杀的人多了,也不在乎一些百姓暗地里说三道四,可是孙绍这些招数却让他非常不爽,欲战不能,欲退又不能,孙绍有城墙护着,安安稳稳的在内城呆着,吃着金陈的储备,占着金陈的王城,说着诬蔑范蔓的风凉话,而范蔓却在日见减少的粮袋犯愁,要说不急那肯定是骗人的。

    范蔓十分后悔,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就不到金陈来了,哪怕是在孟昂湾伏击孙绍不成的时候退回特牧城也行啊。金陈以南被孙绍占了,他只是日子难过一些,还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现在可好,在顿逊城下进退两难,主动权全掌握在孙绍的手里。

    他隐隐的有些担心,派去攻打日南的范长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虽然范长一直有好消息传来,但是范长一直没能越过长山,双方陷入僵持,这对范长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自己原本是主军,怎么现在都变成客军了范蔓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断的反思和孙绍生冲突以来的经过,越想越沮丧,自己打了三十多年的仗,征服了无数的国家,怎么这次却被一个毛头小伙子牵着鼻子走了兵法有云,制人而不制于人,现在自己步步受制,还能打赢这一仗吗

    就在这时,又一个消息传来,他留在孟昂湾监视孙绍的阮武被越军生擒,两千人马全军覆没。越军正在俘虏的带领下赶到顿逊,已经切断了他的归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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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大航海介绍:
李宗吾云,刘备厚,曹操黑,孙权又厚又黑。面对这个又厚又黑的叔叔,作为孙策的独子,孙绍表示压力很大。他隐忍,他藏拙,可是无数的牵挂让他无法独善其身,超出时代的眼界让他无法遮掩自己的光芒,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面对厚黑叔的步步紧逼,孙绍拍案而起,誓与厚黑叔战斗到底。东风吹,战鼓擂,要比厚黑谁怕谁?水密舱,螺旋浆,本来就领先世界的大汉水师如虎添翼,纵横四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三国大航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大航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