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三国大航海TXT下载三国大航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三国大航海全文阅读

作者:庄不周     三国大航海txt下载     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三十二章 你占我便宜

    怎么回事一声断喝,孙尚香出现在休息舱里,扶刀而立,不怒自威。手打那个原本很好斗的女卒一看,顿时收敛了几分,正在起床的女卒们不管衣衫是否整齐,迅速的沿着过道站成两排,同时向孙尚香躬身行礼,齐声大喝:拜见将军声音整齐响亮,自有一番威势。

    相比之下,愤怒的严飞燕等人就显得非常突兀,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罢了。孙尚香摆摆手,大步走到面前,不快的看了一眼严飞燕,然后把头转向那个女卒,眉头一皱:盖娅,又欺负新来的

    回将军,我没有欺负她们,是她们对大王出言不逊。

    严飞燕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卒,这才发现她果然与汉人长得不太一样,竟然是个胡女。

    有这回事孙尚香沉下了脸,目光转向了柏暧,愤怒之色已经非常明显了。柏暧犹豫了片刻,沉声道:回将军,严飞燕等初来乍到,不知营里规矩,言语有冒犯之处,并非

    好了,不用说了。孙尚香一挥手,打断了柏暧的解释,瞪了盖娅一眼:回去穿好衣服,马上准备晨练了。

    喏。盖娅顺从的点点头,横了严飞燕一眼,扭身回到自己的舱室。其他的女卒和盖娅差不多,看向严飞燕的眼神都有些不屑,她们从严飞燕等人的身边蛮横的擦过,举手投足之中火气十足。

    你们跟我来。孙尚香转身就走,柏暧看了严飞燕一眼,叹了口气,示意严飞燕她们一起上去。好在她们也没有脱衣睡觉,除了没洗脸,脸色有些疲惫之外倒也没什么。上了飞庐,孙尚香手里拿着昨天严飞燕带过来的孙绍手令对柏暧说:你带她们去见大王,我飞虎营太小,容不上这么大的人物。

    将军

    嗯孙尚香冷哼了一声,柏暧顿时打住了话题,无可奈何的点头:喏,我这就带她们去。

    走吧。孙尚香看也不看严飞燕一眼,挥挥手,直接把她们赶了出来。

    柏暧沮丧的带着严飞燕等人,上了一艘小船,直奔孙绍的座船。一路上,怒气未消的严飞燕绷着脸不吭声,柏暧看了,又是好气又是心疼:寨主,这里是军营,可不是白虎寨,你既然选择了第五将军,选择了飞虎营,为什么又不从军令

    我们也不知道你们飞虎营要穿得那么少。木知秋嘟着嘴道。

    你穿得衣冠整齐的下水柏暧笑了一声:那时候,我们也不也是只穿着小衣就下海嬉戏,我听说某些人十来岁了,还光着身子下水呢。

    柏姊姊木知秋不好意思的推了推柏暧。白虎寨虽然与夷人不同,但多多少少也沾了些夷风,更何况严家原本就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夏天天热的时候,严飞燕也经常和亲近的女卫们一起下海消暑,穿得当然也不会太多,只是那都是躲着人,特别是男人的,象飞虎营这样,在众多男卒围观之下穿得那么少的下水训练,实在让她们接受不了。

    事已至此,就不多说了,看大王还能安排你们去哪儿。柏暧想了想,又道:雷叔的伤还没好

    还要养一段时间。严飞燕闷闷的说道。她现在就在考虑这个问题,飞虎营不接收她了,她能去哪儿跟在孙绍身边好象也不太合适啊。就算她老下脸回寨子换雷子来,那也得等雷子伤好了才行。上次雷子受伤太重,没有两三个月可复原不了。

    柏暧叹了口气,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孙绍的座船和孙尚香的座船隔得并不远,很快就到了,柏暧上去通报,时间不长,又从船上探身招呼严飞燕他们上去。船板上,孙绍精赤着上身,正在擦汗,几个同样大汗淋漓的武士侍立在一旁,互相说笑着什么。

    怎么,被人赶出来了孙绍披上一件夏衣,一边系着袍带,一边看了一眼严飞燕红肿的眼睛,顿时吃了一惊:唉哟喂,谁欺负你了眼睛肿成这样

    孙绍不说还好,一说严飞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一看旁边那几个刚刚还笑容满面,一看向她们却立刻沉下了脸的武士,她又有些胆怯,孙绍的部下好象都挺蛮横的,那几个女卒都不容人说孙绍的不是,这些人是孙绍的近卫,恐怕更听不得她的解释。

    孙绍见严飞燕警惕的看着旁边的亲卫,不免有些意外,想了想,挥手让他们退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吃饭了没有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吃早饭,有什么事,一边吃一边说。

    柏暧喜出望外,连忙扯了扯木然不动的严飞燕。严飞燕知道这是个好时机,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嗡声道:谢殿下。

    呵呵,去洗漱一下吧。孙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发乱钗斜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严飞燕顿时满脸通红,一大清早的,这个样子的确容易引起误会,可是孙绍说出来,这明显又有些戏弄的意思。她连忙跟着柏暧去洗漱,然后重新回到孙绍的船上。孙绍听柏暧说了经过,倒没有什么太意外,笑道:你一来就要去飞虎营,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呢,现在看来,你也是稀里糊涂的。

    那现在怎么办严飞燕没了主意。

    飞虎营你是暂时去不了了。孙绍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说道:正好有件事要你去办,入营的事拖一拖再说吧。

    什么事

    有几个部落的头人来了,我准备安排人带他们到白虎寨参观一下,让他们看看我是怎么对待臣民的,如果能吸引他们投效,免得厮杀一场,那也是好事。这样行不行,你先回寨子收拾一下,也不要太过做作,是什么样就什么样,把实际情况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就行。

    严飞燕松了一口气,哪有不依之理,连忙点头称是。孙绍又对柏暧说:她们虽然只在飞虎营呆了一夜,也算是和飞虎营有缘,那几套衣甲什么的就送给她们吧,反正我这儿也没有适合她们穿的,你回去对第五将军说一声便是了。

    喏。柏暧连忙答应。

    另外,你对白虎寨的情况也熟悉,这之间的联络就由你负责吧。

    喏。柏暧喜形于色,再次应诺。

    你还有什么意见,可以一并提出来,我能答应你的,就先应了你,不能答应你的,你们趁早另做打算。孙绍笑道:吃完这顿饭,你们就可以回白虎寨了,白虎寨可是我收服夷人的旗帜,你可不能给我脸上抹黑啊。

    严飞燕灵机一动,放下了竹箸:既然大王开恩,那飞燕的确有所请,希望大王恩允。

    说说看。孙绍很轻松的说道:不过,不要想赖帐。

    呃严飞燕正是打算和孙绍讨价还价的,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孙绍堵死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按理说,孙绍现在需要白虎寨做样子来招揽夷人,多少要给她一点好处才是,哪有这么说的。她脸一沉,就要给孙绍一点颜色看看,施加一点压力,让他知道白虎寨不是任他揉捏的面团:大王,难道你想让部落头人们看到一个辛苦一年,却不能保证温饱的白虎寨

    孙绍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严飞燕,忍不住的笑了:两千顷地,近千头的耕牛和铁犁,只要不是懒汉,这温饱总是没有问题的吧你白虎寨不过连小孩算上不过千人,我就算你三百户吧,每家有三头牛,六百亩地,如果还不能解决温饱,严寨主,你这白虎寨还有存在下去的道理吗

    孙绍有理有据,说得严飞燕无言以对,她发现孙绍对做生意果然是有天赋,白虎寨的情况在他的心里是一清二楚,根本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服气:话虽然如此,可是那些牛和犁都要是钱的,大王漫天要价,我们就算辛苦一年,也不过仅仅能还上大王的赊帐,如果老天爷再不帮忙,我们岂不是连饭都吃不上。

    你不要这么说,你如果觉得牛和犁贵了,我可以不赊给你们。孙绍不以为然:你要知道,我这些牛犁什么的,不愁卖不掉的。我对你这么说吧,我不仅要在金瓜山这里立城,还要在别的地方立城,我要招揽更多的夷人到城里来落户,大片大片的田地等着开垦,这些牛炙手可热,根本不愁卖不掉。就算再来两千头,我也能以更高的价格卖掉。他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的说道:看来当初是给得太多了,好心办了坏事,这样吧,你把多出来的按原价退给我,这半个多月就算我倒霉,白送了。

    严飞燕哑口无言,如果把这些牛退回来,那她还怎么开垦那些地要知道有这些牛犁,她才能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开垦了两千亩地,而这两千亩地仅仅是孙绍给她的地中的百分之一,她准备趁着这一季稻子种下去的农田,就利用这些牛犁继续垦地,花上三五年的时间,把这两千顷地开出一半来,那样白虎寨的实力就能有飞跃式的发展,没了这些牛犁,速度将大大降低,算下来肯定是不合算的。

    严族长,我是喜欢共赢,可是不代表我傻。孙绍沉下了脸,你占了我的便宜,还要笑我傻,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严飞燕翻了翻眼睛,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谁占你便宜了

    两人在讨价还价上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严飞燕虽然竭力顽抗,可是在孙绍的反击下,没几个回合她就败下阵来,什么便宜也没捞着,老老实实的回去做准备。孙绍说了,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好,我可以把白虎寨的条件转给别人,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的,至于你白虎寨怎么生存,那就不是我的事了,你自己思量好了再做决定。严飞燕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只得应了下来。

    孙绍也没有赶尽杀绝,除了严飞燕等几人各得了一套衣甲武器之外,他另外奉送了几套男子的衣甲,不管怎么说,也要让白虎寨穿得光鲜些,这样那些夷人才眼馋。后来还是柏暧提醒了严飞燕,今年一次还清欠款有压力,你可以要求分几年还啊,这样负担就要轻得多。孙绍应了,但是要求每年付一成的利息,把严飞燕气得够呛,在肚子里又把孙绍骂了个狗血淋头。

    孙绍却很无耻的说道,我才收你一成的利息,可比放贷的便宜多了。

    严飞燕垂头丧气的回了白虎寨,木老爹他们很意外,听木知秋呱呱呱的一说,木老爹倒是很坦然,安慰严飞燕道,越王虽然精明了一些,但是这些条件都不算苛刻,对白虎寨也算是很大方了,换一个夷人部落,肯定拿不到这么大一块地,然后什么保证也没有就赊你这么多的牛和铁犁。

    过了几天,慢慢的就有夷人在关朝等人的带领下到白虎寨来参观,他们大多是附近的小部落,有的还接到了黑岸和瓦安的邀请,不过夷人之间各部落是自由的,这一类的战事他们可以参加,也可以不参加,黑岸他们也不好强迫,当然了,打赢之后是不是找个借口灭了你,割了你的头,那也是他们的自由。这些小部落心里没底,便偷偷跑来向孙绍抛媚眼,带点山货当礼品,然后看看孙绍能给什么好处,究竟有没有实力,是不是黑岸他们的对手,以便决定是跟着孙绍杀黑岸,还是跟着黑岸杀孙绍。

    参观了白虎寨,看到寨里一个个忙碌却又充满希望的脸,看看那刚刚插完秧,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绿的稻田,看着还有大片大片的待垦的土地,然后回到金瓜山,领略一下越国商人的热情和丰富的货物,夷人们都眼红不已,一个个的心思活动起来。紧接着,孙绍宴请他们,每人送一点礼物,最后出场的是顾谭,他向夷人们说明了越国三六九等的模式,告诉他们,你们现在可以归附,成为越国的子民,也可以暂时不归附,保持自己独立的部落,只作为越国的属国,甚至可以去和黑岸一伙,成为我越国的敌人,但是你们要想清楚,越国的子民和属国享受的好处不一样,而越国的敌人却只一条路,那就是死。

    夷人们有的心动,有的不以为然,特别是一些实力比较强的,对越国君臣表现出来的强势不以为然,他们觉得有必要等黑岸等人教训一下越国君臣之后再谈更合适。孙绍也不勉强他们,客客气气的把他们送走,对于那些愿意归附的夷人则留下做进一步的磋商,根据他们部落和大小和意愿,在附近选择定居的土地。

    愿意向孙绍臣服的夷人虽然不多,可是夷人与孙绍进行接触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黑岸和瓦安的耳朵里。瓦安和黑岸感到了严重性,他们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部落准备投向孙绍,但是他们知道这对人心来讲是很致命的,谁知道那些答应一起和孙绍作对的部落里有多少是在脚踏两条船

    不能等了,必须狠狠的打击一下这个什么狗屁越王的气势,要不然人心就要散了。

    黑岸眨巴着三角眼,脸上的刀疤不时的抽动一下,瓦安说得轻松,打击一下孙绍,可是孙绍有一万多大军,他们这些部落是对手吗这一仗打下来,就算是打赢了,那损失也将十分惊人。

    我看还是打白虎寨吧。黑岸否决了瓦安的建议,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白虎寨是越王专门做给头人们看的,打掉白虎寨,就等于在越王的脸上踩了一脚,而且,白虎寨的实力有限,打起来了方便,要是去金瓜山,我们成功的机会不大。黑岸的四瓣唇抽动了一下:谁也没攻过城啊。

    瓦安浓眉一颤,怒气上涌,他从黑岸的建议中听出了怯懦,黑岸被孙绍的一万多人吓住了。

    鸡笼山离金瓜山也不算太远,如果越王增援怎么办

    增援他出了城,不是就好打多了黑岸嘿嘿一声冷笑。

    瓦安恍然大悟。鸡笼山和金瓜山虽然离得不算太远,可是中间有山林,而山林里作战正是他们的长项,越王虽然有很多战船,但是他的战船能进山吗显然不能。

    这个办法好。瓦安笑了,用力的拍拍黑岸的肩膀:要论鬼主意,还是你这个豁嘴佬厉害。

    哈哈哈黑岸不以为忤,放声大笑。

    白虎寨,雷恪冲进了大屋,正在隔壁闲谈的严飞燕和柏暧听到他大腿板踩出的脚步声,连忙走了出来,一看到气喘吁吁的雷恪,严飞燕知道,肯定是瓦安又回来了。

    瓦安,瓦安,还有黑黑岸。雷恪跑得一脸的汗,气都不匀了,手指着外面黑漆漆的山林:好多好多人。

    闻声赶来的副族长雷子一看儿子这副狼狈样,很不高兴的吼了一声:慌什么,不就是几个夷人吗,有什么好怕的。喘口气,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恪一看到老子,顿时矮了半截,连吸了几口气,这才说道:黑岸和瓦安,带着好多人正往白虎寨赶,最多还有一天时间,他们就能把白虎寨围住。

    有多少人雷子一听,也有些紧张。

    不知道。雷恪摇摇头:黑压压的一大片,后面的还在树林里,究竟有多少,我们也不太清楚。反正黑岸和瓦安的人都在,附近的几个大部落也看到了好几个,估摸着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也许更多。

    这么多人雷子不敢掉以轻心,现在白虎寨能战的最多五百多人,加上妇女也不过八百人,面对凶悍的夷人肯定是凶多吉少,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却遇到这么一件祸事,这实在让人不是滋味。

    不用担心,白虎寨是越王的子民,他不会坐视不管的。柏暧安慰严飞燕道:眼下最急的事,还是把夷人来犯的事立即报给大王,请他安排人支援。

    闻讯赶来的木老爹和雷子一样同意柏暧的看法,仅凭白虎寨的力量是无法保全的,既然已经向孙绍臣服了,当然要由孙绍承担起保护的责任。严飞燕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当下请柏暧立刻赶回金瓜山向孙绍报急。

    孙绍已经得到了消息,不过,他并不急着出兵,他对随柏暧一起赶到金瓜山的雷子说:夷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是他们实力有限,白虎寨今非昔比,岂是他们能轻易攻得下的你们放心的守好了,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白虎寨在上次大战之后,损毁了不少,也因此对寨子重新做了一番大修,防守能力确实加强了不少,但是如果仅凭白虎寨的人手来守,又实在太少了一些。

    我让飞虎营去帮你们。孙绍笑笑。

    雷子连连摇头,飞虎营才五百人,而且都是女人,能顶多大用孙绍这可有点不守信用了,当初说好的,白虎寨臣服于他,他就要保证白虎寨的安全,现在夷人来了,他却敷衍了事。他正要分辩,孙绍却不再多说,直接让人请来了孙尚香。孙尚香一听有仗可打,顿时两眼放光,二话不说,立刻召集人马出发。随着他们赶往白虎寨的有近百辆辎重车,车厢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很沉重,却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严飞燕一看到孙尚香,顿时沉下了脸,看似对雷子,实则对孙尚香说道:越王殿下是要弃我们于不顾吗这么一点人,能保得白虎寨安全

    孙尚香一声冷笑:严飞燕,如果你没有信心,你大可以把你们白虎寨的人全部藏起来,我不需要你们帮忙,仅凭我这飞虎营就保得你这寨子安全,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不参战,到时候可不要分战利品。

    且严飞燕对当初在飞虎营受的气耿耿于怀,根本不想和飞虎营并肩作战,她对飞虎营也没什么信心。虽然她也是女人,而且武技也不错,但她并不认为女人真能当战士,飞虎营在女人里面算是强悍的,可是面对凶悍的夷人,她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我要去找越王,他不守承诺。

    要去也可以,等我飞虎营全部倒下再说。孙尚香傲然一笑。来人,打开车厢。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三十三章 雌威

    瓦安看着修葺一新的白虎寨,百感交集,曾几何时,这座寨子是自己嘴边唾手可得的一块肥肉,在眼看着即将成功的时候,被那个莫名其妙的越王一顿砍杀,损兵折将,再次来到白虎寨前时,他却已经由当之无愧的头人变成了一个配角。

    修得不错啊。黑岸一手扶着鹿角长矛,一手叉着腰,不以为然的笑道。

    上次几乎全被我打烂了,当然要重修了。瓦安强颜欢笑,嘴里苦涩得很。这一次有你在,一定能把这个寨子打破,把那个俊俏的小母鹿抢回去。

    黑岸淡淡一笑,并不多说。他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卒在山坡上走了一圈,瓦安虽然不情愿,可是这时自己没有实力,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跟在黑岸后面做个跟班。

    白虎寨挑了个好地方,这寨子三面是山,只有寨前有一个坡可以进攻。瓦安指着白虎寨介绍了一番,然后指着脚下说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被越王的援兵偷袭的,要不是他们,我已经攻进寨子里去了。

    老兄,不要把那件事总挂在心上嘛,如果你不甘心,我可以让你第一个攻进寨子,怎么样

    瓦安连忙摇头道:我怎么敢抢你的功劳。

    黑岸笑了一声,丑陋的面容扭曲了一下,显得更加狰狞,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吃饱了,喝足了,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攻打白虎寨。

    瓦安觉得有些不妥,他觉得既然已经到了白虎寨,就应该立即攻打,趁着那个越王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白虎寨,到时候再视情况看是占了白虎寨还是带着抢劫到的财物撤,在山下的树林里宿营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黑岸看了他一眼,并没说什么,瓦安也不敢问,刚刚带着本部人马在黑岸指定的地方安顿好,黑岸派人来找他议事,到了那儿一看,十几个实力较大的部落头人都在,正在或严肃或轻松的说着什么,看到瓦安的时候,他们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瓦安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可是他装作看不出来,对黑岸笑了笑:头人有什么行动吗

    要是换了以前,这句话应该是黑岸问瓦安的,那个时候瓦安才是头,可是被贺达一口吃掉了五百多主力之后,他已经沦落成为二流的部落头人,再也不是最强的了。强者为尊,这是惯例。

    瓦安,你说我们围攻白虎寨,那个越王会不会知道

    瓦安笑了笑:当然会。金瓜山离这里不过几十里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他会来救援吗一个胡子花白的头人问道。瓦安认识他,他是金瓜山东青瓜寨的头人因狐,青瓜寨大概有两千多人,能战的男子有七八百,他实力强的时候,因狐没少拍他马屁,还想着把女儿嫁给他的,他嫌他女儿太丑,没接受。

    肯定会的。瓦安不假思索的说道,随即他就明白过来:你们要在半路上伏击援兵

    黑岸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些尴尬之色。伏击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大家都说他高明,可是没想到瓦安一口就道破了,未免有些没面子。瓦安一看黑岸脸色阴了下来,立刻知道自己抢了黑岸的风头,连忙赞道:这么高明的主意,一定是黑岸头人想出来的。不错,越王就是来救白虎寨的,如今黑岸头人率领我们来攻白虎寨,他不能不管的。能把他吸引到山林里来打,不用攻城,这是最好的了。

    因狐等人会意的连声夸赞,黑岸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几个人简单的商量了几句,黑岸留下瓦安带着一些小部落在白虎寨下虚张声势,自己带着大部分人马潜伏到了金瓜山和白虎寨之间的山路两侧。瓦安愤愤不平,可是又无法可想,只得领命。他让人在山林里点起了无数的溝火,然后又唱又跳的折腾了半夜,这才倒头大睡。

    白虎寨的寨墙上,严飞燕全副武装,跟在孙尚香的身后慢慢踱着步,远处的山林渐渐的安静下来,可是星星点点的溝火还是让人看得心惊。严飞燕估计了一下,从这些火堆的数量来看,寨前的这个山林里至少要两万人,一想到明天白虎寨要承受两万人的攻击,而白虎寨里却只有不过千人的战士,其中还有赶来支援的五百飞虎营女卒,严飞燕心里就打嘀咕。

    严寨主对我们没信心孙尚香回头看了严飞燕一眼,嘴角含笑的说道。

    不敢。严飞燕强笑了一声:孙将军久经沙场,飞虎营的实力也颇强悍,再加上那么多的弩车,保住白虎寨应该不是难事。

    你这话听着可不是那么回事。孙尚香笑笑,伸手一指前面的山林:白虎寨的选址很好,三面环山,只有一面可攻,寨子虽小,却是易守难攻。当初主持建寨的,必然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宿将。

    是黎老爹和木老爹的安排。严飞燕叹了口气:可惜黎老爹已经过世了,木老爹也断了一条腿,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就用不着我们了,是吧孙尚香笑笑。

    不敢。严飞燕连连摇头。

    不过,依我看,最危险的不是这寨前山坡,而是寨后的那个山崖。孙尚香转过身,指着那道被茂密的树木掩盖着的山林,担心的说道:我听柏暧说过,你们就是从那道山崖爬出去的。

    不错。严飞燕点点头,柏暧对白虎寨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敢和孙绍翻脸的原因之一,如果双方开战,有柏暧这个人在孙绍那边,白虎寨对孙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那条山路不仅隐蔽,而且很难走,最多只能容几个人行走。

    有几个人就很可怕了。孙尚香摇摇头:我准备安排一些人守在那里,以防万一,你看怎么样

    这当然好。严飞燕思索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虽然那条山路不好走,可是他们面对的是善走山路的夷人,她们几个能从那条路出去,自然也可能会有夷人沿那条路进来。以前没人这么干,是因为这条路隐蔽,可是现在两万多人围攻白虎寨,只要有人想找,这条路总会被发现的。

    孙尚香见严飞燕没有异议,立刻吩咐道:柏暧,你和盖娅带一队姊妹守住那里,一旦发现敌人,立刻示警。

    柏暧和盖娅抱拳应诺,转身带着一队人马走了。

    回去睡吧,他们今天夜里不会大规模进攻了。孙尚香轻蔑了看了一眼远处林中的点点星火:他们大概已经把白虎寨当成任取任予的肥肉了。

    严飞燕苦笑,无言以对,孙尚香说得不错,就连她都觉得白虎寨危在旦夕。瓦安带着两千多人围攻白虎寨,就把白虎寨打得无还手之力,现在外面有两万夷人,白虎寨还有什么活路严飞燕越想越生气,她觉得自己上了孙绍的当,孙绍说,只要臣服于他,他就保护白虎寨的安全,可是她现在臣服了,孙绍却只派飞虎营来糊弄她,他这分明是借刀杀人嘛。

    原先的两个老对手,如今都有些郁郁寡欢,严飞燕担心了一夜,瓦安也是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溝火已经熄了,树林里很安静,黑岸他们还没有回来,什么消息也没有,瓦安也不知道他们是伏击成功了还是仍然在等待,本来打算派人去问问,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这个情况还是不问的好,要是打赢了那还好说,要是打输了,黑岸会不会认为他是在笑话他

    瓦安耐心的等着,从早上等到傍晚,黑岸才回来了,那张丑脸上阴得要滴水。瓦安吃了一惊,以为打败了,耐着性子一问,这才知道越王的援军根本没有来,黑岸他们白等了一天一夜,喂饱了树林里的蚊子,却连一个人影也没看着。

    看来这个越王胆子太小,根本不敢来救白虎寨。因狐嘟囔道。

    也未必吧。瓦安摇摇头:他千里迢迢的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救白虎寨吗,怎么会不敢来虽然说我们有一万多人,可是他也有一万多,没有道理怕我们的。我觉得瓦安欲言又止。

    你怎么想黑岸不快的看了一眼瓦安,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说一半留一半的。

    他是不是要等我们和白虎寨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来攻击我们

    黑岸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最后猛的抬起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心一意的猛攻白虎寨,等把寨子攻破了,再和他打一场。

    怎么攻瓦安和因狐同时问道。

    正面强攻,再派一部分去找其他的路。黑岸用力的拍了拍大腿,歪斜的眼睛闪着凶光:哪里有山有树,哪里就是我们的战场,如果寨前打得正激烈,突然有一些人从他们后面冲出来,你们说会怎么样

    瓦安皱了皱眉头,忽然有些后悔,对啊,自己当初只顾着在寨前猛攻,怎么没想到去找找其他的咱怪只怪自己太托大了,以为攻下白虎寨只是时间问题,根本没有想到要去找别的路子。如果象黑岸现在安排的这样搞,那自己早就拿下白虎寨了。

    再后悔也迟了,黑岸说,这里瓦安对白虎寨的情况最熟悉,就由你带一部分人去后山找路吧。瓦安知道黑岸这是支开他,不想让他立功,可是事已至此,他有意见也没用,只能照办。

    又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瓦安带着自己的人去了后山,黑岸带着人开始猛攻白虎寨。白虎寨寨门紧闭,粗大的木头组成的寨墙后面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寨墙上一个个神情紧张的士卒,几个穿着漂亮盔甲的人站在寨楼上,正朝山下看。

    黑岸轻蔑的笑了一声,手指那个人道:谁先砍死那个人,他身上穿的就是谁的。

    正看得眼热的头人们顿时兴奋起来,一个嗷嗷的叫着,恨不得立刻冲进白虎寨,摁倒那个倒霉的家伙,扒下他身上漂亮的盔甲。

    一声令下,夷人们排得散乱的阵型,一窝蜂似的开始往寨前冲锋。他们大部分都光着身子,赤着脚,浑身上下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布,有的甚至连布都没有,只用一根布条勉强遮住命根子,露出黑乎乎的腿和屁股。他们有的握着木矛,有的拿着竹弓,矛头和箭头好一点的是铜,大部分是礈石磨成的。

    这样的人能攻下白虎寨孙尚香放下望远镜,撇了撇嘴,手一挥,旁边的传令兵举起手中的令旗,一声大声,隆隆的鼓声响起,一个个端着弓弩的女卒进入阵地,上面的单腿跪在寨墙后面,利用粗大的木头隐蔽自己,下面的倚着她们带来的辎重车,透过射击孔凝神着冲得越来越近的象鬼一样的夷人,嘴角露出鄙视的微笑。

    夷人们虽然装备简陋,但是他们在山路上健步如飞,转眼之间就进入射程。孙尚香挽起她的两石弓,搭上一只鸣镝,瞄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跑得最快的夷人,手指一松,长箭发出一声利啸飞驰而去。那个夷人听到了鸣嘀的啸声,连忙举起了手中的木盾,可惜他的反应太迟了。木盾刚刚举起一半,一阵钻心的疼痛就抽去了他浑身的力气,长箭射穿了他赤luo的胸膛,从背后露出锋利的箭头。

    夷人踉跄了一下,勉强又向前迈了两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上百只弩箭呼啸而至,射入鬼哭狼嚎的夷人之中。他们虽然有的举起了木盾,可是木盾面积有限,不能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在密集的箭雨面前,他们裸露的身体和丝绸一样脆弱,随着一朵朵血花绽放,一个接一个的夷人倒在了山坡上。

    第一次冲锋在箭阵面前只支撑了一刻钟,就扔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只有几个受了轻伤的夷人退回了山下。黑岸沉默不语,将一个腿上中了一箭的夷人叫到面前,一手握住箭尾,猛的一拔,那个夷人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鲜血淋漓的大腿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凄厉的惨叫声在阵前回荡了片刻,黑岸看也不看,手一挥,磨尖的鹿角做成的长矛准确的刺入了他的咽喉,惨叫声嘎然而止,那个夷人松开了手,露出大腿上血淋淋的伤口。

    旁边的人看了一眼,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黑岸手中的箭。

    箭头上挂着一块肉。

    黑岸伸出两块指头,拈下了那块肉,仰起头,把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血迹从他的嘴角流下,本来就让人心惊的脸更加凶神恶煞。他一边嚼着,一边看着带有倒钩的箭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箭头上的血,然后插回自己的箭囊,鹿矛一挥:再攻

    头人,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因狐犹豫的说道。

    多带木盾,我倒要看看白虎寨有多少这样的箭。黑岸撇撇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似乎对血腥的味道十分痴迷:把他们的箭耗完了,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因狐缩了缩脖子,黑岸太狠了,居然要用人命来耗白虎寨的箭矢。

    分开一点,小心隐藏,不要聚在一起。黑岸又吩咐道:敢往回跑的,一律砍头。

    因狐觉得一阵寒气涌上了心头,他不敢再看黑岸那双阴冷的眼睛,只得命令手下多带木盾,小心隐蔽自己。很快,一百多夷人举着木盾,小心翼翼的走上了山坡,他们一面注意绕开脚下的尸体,一面还要提防上面射下来的箭,速度大受影响。

    孙尚香掂着手里的弓,冷静的吩咐道:命令,弩手上前,寻找目的自由射击,不要射木盾,射他们的大腿。

    一阵鼓响,弩手们对进入射程的夷人们开始射击,她们并不讲究整齐,而是耐心的寻找目标,一旦发现合适的目标,她们就毫不犹豫的进行射击,充分发挥弩的特性。一支接一支的弩箭射出,大部分都能射中目标,一个接一个夷人黑乎乎的大腿被射中,痛得跪倒在地,而一旦他们因为疼痛而忘了保护自己的胸腹部位,立刻就有一支弩箭飞到,轻松的穿透他们的胸膛。

    严飞燕挽着弓站在孙尚香身边,暗自佩服。她听木老爹他们说过,弓弩射击就是要讲究密集打击,要步调一致,才能达到最好的打击效果,可是孙尚香却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夷人们速度慢的特点,利用弩可以长期保持待发状态的特点,进行更精确的射击,看起来射出的箭并不多,但是命中率却非常高,一百多个夷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射倒三分之一,剩下的人只能蜷缩在木盾的后面,一步步的向前挪。而这给了弩手们更多的瞄准机会,她们耐心的搜索着目标,只要一箭放出,通常都能咬着肉,而充裕的时间又弥补了弩上箭速度慢的缺点,阵前那些缓慢移动的夷人看起来就象是一群笨拙的猎物,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在延缓死亡的时间而已。

    让强弩准备。看着虽然慢,但是却在坚决的靠近的夷人,孙尚香摆摆手,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嗡的一声响,装在辎重车上的强弩开始射击,他们射出的箭要比手持弩蹶张弩更长,威力也更强,夷人们很快发现,他们手中的木盾并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在强弩犀利的攻击面前,木盾一一被击得粉碎,七八尺长的弩箭洞穿了木盾之后,依然有足够的力量将他们的身体射穿。

    在看到几个同伴连人带盾被弩箭射穿之后,好容易才挨到寨前三十步的夷人们丧失了全部信心和勇气,一个个顾不得砍头的命令,转身就跑,而这正好给了正在寻找目标的弩手们大好机会,一支接一支的弩箭射到,将他们射倒在地,有的幸运儿甚至同时成了三四个弩手的目标。

    逃回阵前的十几个夷人还没有机会申辩,就被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黑岸亲卫斩杀当场,他们挥动铜斧,不由分说的将一个个逃兵砍倒在阵前,剁下他们的首级。因狐看得目眦欲裂,却没有办法,不过,他悄悄的向后缩了缩,自己已经牺牲了一百多个人,下一次冲锋该轮到别人了。

    黑岸站在坡下,拄着鹿矛半天没有吭声,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用木盾挡住身体,已经冲到了寨前不远的族人为什么会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那些从寨墙后面射出的又长又大的箭是什么人射出来的,居然有这样的威力,不仅能射倒人,还能射穿厚实的木盾。

    白虎寨如果这么强悍的话,那瓦安怎么说他差点攻下白虎寨黑岸心中疑云顿起,他仔细回忆着瓦安去找他的经过,渐渐的,一丝不安慢慢的浮上了心头。

    去把瓦安叫回来。黑岸寒着脸,命令暂停攻击。刚走出不远的瓦安很快回到了阵前,他看着尸体纵横的坡前,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才走了没多久,也就是攻击两到三次的时间,怎么寨前就倒下了这么多人当他的目光从一具具的尸体上扫过,发现几乎每一具尸体上都有至少一两支箭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抬起头向寨墙上看去。

    这是不是白虎寨黑岸将那支箭递到瓦安的面前:他们全用这样的箭吗

    是,又不是。瓦安指着寨楼上飘扬的战旗,咽了一口唾沫,苦笑道:怪不得你们没等到越王的援兵,他们早就进了白虎寨了。

    什么黑岸也愣了一下,抬起头向山寨看去,却没看出什么。

    那个战旗,就是越王手下的战旗。瓦安道:你看那只生着两只翅膀的虎,那是飞虎营的战旗。

    飞虎营黑岸莫名其妙,他一直以为那是白虎寨的旗子呢,白色的虎嘛,谁想到根本就是弄错了,这居然是越王手下的战旗,那自己就是不是在攻打白虎寨,而是攻打越王了。

    飞虎营的战旗就是这样的。瓦安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飞虎营全是女人,只有五百多人。

    黑岸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他从瓦安的笑容里看出了讥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女人欺负了,损失了近两百人,却连寨墙都没有碰到。他怒喝一声:你说的当真

    千真万确。瓦安肯定的点点头: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那些和越王见过面的人,他们一定知道飞虎营是怎么回事。

    黑岸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刚刚涌起的退却念头立刻被他抛之脑后。如果就这样退走,他黑岸的下场一定比瓦安还要惨。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三十四章 请君入瓮

    黑岸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他亲自率领部落里的勇士,一次又一次的向白虎寨冲去,他们十分勇猛,冒着箭雨向白虎寨逼近,一次比一次更加接近白虎寨,奈何他们和飞虎营的装备相差太远,又有坚固的寨墙挡在他们面前,他们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还是屡屡功亏一篑,除了在寨墙前留下了一具具尸体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手打

    看着山坡上重重叠叠的尸体,看着寨墙上或欢呼或不屑的守卒,黑岸几乎要将手里的竹弓捏成两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退,要担负着被一个女人击败的恶名,部落里虽然不歧视女人,甚至有的部落还以女人为头人,可是战场从来都是男人的天下,在战场上被女人击败,那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要有所区别的话,那就是更丢人。进,他找不到任何突破的办法,他坚信自己能击败这些女人,可是他没有办法来突破这些弓弩组成的箭阵,飞虎营利用寨墙作掩护,多种射程的弓弩互相配合,覆盖范围从一百五十步到十步以内,都有相应的攻击办法,而他却只有简单的木盾,在那些车载的强弩面前,木盾根本就不堪一击。

    就算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冲到了寨墙面前,他依然还要面对粗大的木头组成的寨墙,石斧也好,铜斧也好,想要砍开那么粗的木头实在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还要防备从各个方向射来的箭雨。

    黑岸迷茫了,除了送死之外,他想不出更好的攻击办法。他也曾想组织弓箭手掩护攻击,可是他很快发现,他们手中的竹弓射程太短,要想掩护攻击,他们就要面临着对方凶猛的反扑,一旦弓箭手出现在阵地上,对方的强弩就会优先照顾他们,先以强弩突破,随后各种弓弩跟进,派上去的箭手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回来的。

    让他沮丧的,几十个箭手的伤亡,却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他们那些礈石磨成的箭头射到对方的皮甲上,根本和挠痒没什么区别,只有射中裸露在外的手臂时才有可能奏效,而这个效果就是把对方激怒,然后没头没脑的一阵猛射,直到把那个箭手射倒为止。

    黑岸的屁股上就钉着一只箭。

    收兵,早点休息。黑岸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抬头看看落到山梁上的夕阳,觉得那血红的太阳似乎都在流血。

    不打了因狐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天的冲锋可把他累坏了,他是想劝来着,可是黑岸疯了,怎么劝也劝不住,差点用鹿矛捅死他。一听说收兵,他下意识的以为黑岸要放弃了,因为情况很明显,以他们的实力,要想攻下白虎寨,至少要赔上一半的人命,只有把对方的箭矢耗光了,他们才有机会近身搏斗,他们的勇武才有机会展示。

    可是,除了黑岸之外,谁有这样的决心

    其他几个头人和因狐一样,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休息,不是不打。黑岸低吼了一声,那条刀疤抖动着,象一条活的蜈蚣在蠕动。

    那因狐等人都有些糊涂了,难道休息一夜,明天就能想出办法了

    正面强攻不行,不是还有偷袭吗黑岸强忍着怒气,安抚众人道:瓦安说过,那个小母鹿是从后山逃出去的,那里肯定有路,只要瓦安找到路,我们就能反败为胜。大家也看到了,白虎寨里不仅有厉害的弓弩,有无数的财物,还有五百多彪悍的女人。

    一听到女人,所有人的头人眼睛都亮了,是的,白虎寨里现在有很多女人,仅飞虎营就有五百人,而且她们全配备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皮甲弓弩,腰里好象还佩了刀,越人的战刀他们虽然没见过,可是他们却听说过,锋利得让人不敢想象,当然价格也是他们不敢想的。如果能攻破白虎寨,分到几十口这样的战刀,对部落的实力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一想到这些,他们不仅是舍不得,更不敢离开了,如果这里走了,一旦黑岸和瓦安攻破了白虎寨,这些战利品全部落到他们的手里,到时候反手再来报复他们的话,他们谁也抵抗不住。

    诸位都是附近部落的英雄,所以才敢来攻打白虎寨,如果就这样回去,那以后在别的寨子面前还怎么抬头被一群女人打败了,诸位觉得很有面子吗

    因狐等人不吭声,但是谁也不肯先撤退的事了,事已至此,只能指望瓦安能够偷袭成功。

    瓦安站在一块大青石上,看着山脚下的白虎寨无声的冷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白虎寨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白虎寨的寨墙分成两层,上面站着弓弩手,下面是一排排的大车,把寨墙堵得严严实实,就算黑岸砍开了寨墙,还要搬开这些大车才能攻进寨子里。离得太远,瓦安看不清那些大车究竟是什么样,但是他看到一批双一批的同伴倒在离大车十步远的地方,堆起了一堵由尸体筑成的墙,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一天攻下来,黑岸至少损失了一千人。

    一千人,一个大寨子就毁在了这里,一想到这个数字,瓦安的眼角就忍不住的一阵颤抖,对那个未曾谋面的越王越发的恨之入骨。他太阴险了,居然派出全是女人组成的飞虎营来对付他们,这下子不打下白虎寨,黑岸是肯定不能退的,不管是谁,都丢不起被女人击败这个脸,至于这些女人有多强悍,别人才不会理会呢。

    如果没有发现这条隐蔽的山路,瓦安相信,他和黑岸的下场一定很惨,要么把实力全部赌出去,要么就灰头灰脸的离开,从此成为人们的笑柄,这一战之后,那些观望的部落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投入越王的怀抱,反过来攻击他们向越王献媚。

    休息一下。瓦安转过身吩咐道:派人通知黑岸头人,就说我们会在半夜时发起攻击,请他做好接应准备,一旦寨中火起,立刻来接应我们。

    一个瘦瘦的士卒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消失在树林中。瓦安带着人退到了一个有水的地方,掏出带来的士粮,喝几口水,养精蓄锐,假寐片刻,准备到半夜的时候偷袭。月亮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送信的士卒回来了,黑岸已经做好了接应的准备,他向瓦安许诺,如果这次能攻破白虎寨,瓦安是头功,他优先挑选战利品。

    瓦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半夜,月亮隐入了云层之中,天色之间暗了下来,瓦安一跃而起,带着三百多亲信穿过树林,飞快的向白虎寨接近。白虎寨静谧得如熟睡的婴儿,一天的恶战让他们也累到了极点,除了几个举着火把退逻和寨墙上当值的守卒,看不到一个人影。

    太好了。瓦安强自按捺着兴奋的心情,一边招呼手下跟上,一边向前飞奔,转过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空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瓦安有些奇怪,这片地方空荡荡的,而且非常平整,好象特别修整过,可是为什么在这里整出一片地来难道是练武场

    瓦安低下头,扫了一眼地面,他看到了一道线,一道红色的线,这是干什么的瓦安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天上的月亮被云遮住了,自己为什么能看到地上的线他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寨墙上的火把似乎太多了一些。

    停瓦安大叫一声,由于巨大的恐惧,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被寨子里的财物和女人诱惑得有些亢奋的夷人们听到瓦安的大叫声,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往前冲去,最快的已经冲到了寨墙前,瓦安正准备再叫了一声,忽然寨墙上冒出一排人来,一阵鼓响,一片箭雨射到,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射倒在地。

    瓦安眼急手快,挥起手中的铜刀将一只射到眼前的箭劈飞,看着寨墙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如树林一般的弓弩,他惊骇莫名。

    射严飞燕兴奋的大叫道,手指一松,又是一支箭射向瓦安。她太高兴了,倚仗着飞虎营犀利的军械,她们牢牢的守住了前寨,把黑岸死死的挡在寨前寸步难进,而晚上又把瓦安偷袭的人马堵个正着,这一通急射把瓦安的士气摧毁了,他们乱成一团,根本没有章法,而柏暧和盖娅已经带着人堵死了他们回去的路,孙尚香带着人已经包抄过去,顺利的将瓦安这三百多人围了起来。

    鼓声咚咚,弦声嗡嗡,五百多具弓弩对着瓦安等人乱射,不过盏茶的功夫,场中就只剩下了举着木盾仓惶四顾的瓦安和十几个手下,他们把木盾举在头顶上,拼命的蜷缩着身体,紧紧的挤成一团,那个曾经嚣张无比的瓦安就在最中间,他一手举着木盾盖在头顶,一手紧紧的捏着一柄铜刀,神经质的挥动着。

    让他投降孙尚香手一挥,盖娅提着战刀,大步走过去,在瓦安等人面前五步的地方站定,举刀指着瓦安,大喝一声:投降吧,饶你不死

    刹那之间,严飞燕对盖娅的恶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甚至有些羡慕,如果现在是自己站在那里该有多好啊。

    瓦安见四面停止了射箭,紧张的心情慢慢松驰了一些,他看看四周,推开护在他四周的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跨了一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嘴里嘟囔了几句。盖娅似乎没听懂,伸出手招了招:近前来,慢慢说。

    瓦安又向前走了两步,严飞燕忽然瞟见了他藏在身后的铜刀,心头一紧,脱口大声叫道:盖娅小心。语音未落,瓦安忽然狂叫一声,举手铜刀就扑了上去。严飞燕目瞪口呆,刚要再喊,却见站在那里的盖娅忽然长啸一声,向前猛冲,手中的长刀一闪,和瓦安一错而过。两人冲过三步,一齐站住了,盖娅一甩手中的刀,指向离她不到三步远的十几个夷人,冷笑一声:还有谁要来

    在她的身后,瓦安慢慢的转过身,睁圆了眼睛看着手中的半截铜刀,左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向后踉跄了几步,身子晃了晃,轰然倒地,鲜血象泉水一样从他的脖子边射出来。

    那十几夷人被眼前的这一切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穿着精致皮甲的人究竟是个女人,还是个战神,居然能在一个照面斩杀瓦安。他们不知道,瓦安的武艺实际在盖娅之上,只是他的刀和盖娅相比差得太远了,一碰之下,铜刀被截为两段,盖娅毫发无伤,瓦安却被盖娅割断了脖子。

    在片刻的犹豫之下,肝胆俱裂的十几个夷人跪倒在地,向盖娅请降。盖娅收起刀,大步走到寨墙上,对上面还没会过神来的严飞寨拱了拱手:多谢严族长提醒。

    严飞燕有些不好意思,盖娅显然早有准备,反倒是她显得有些大惊小怪了。她连忙还礼:盖队率好武艺。

    呵呵呵盖娅轻声的笑道:我是扶余人,名字就叫盖娅,可不是姓盖名娅。

    呃严飞燕愣了一下,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好了,一部分人收拾战场,立刻加强前寨的守卫,别被那个黑猴子钻了空。孙尚香走过来,拍了拍盖娅的肩膀:收拾战场吧,这次是你的首功。

    喏。盖娅兴奋的大叫一声,带着手下去打扫战场了。孙尚香进了寨,直奔前寨,上了寨墙,正好看到黑岸兴冲冲的冲到寨前,却被早有准备的雷子一阵乱箭射死了几十个,正抱头鼠窜。

    鼠辈孙尚香不屑的哼了一声。

    盖娅提着瓦安的首级大步走了进来:将军,要不要把这个首级挂起来,让这些鼠辈看看

    就是就是,挂起来,让这些夷人知道我们白虎寨不是想来就来的。木知秋拍着手叫道。

    不行。孙尚香摇摇头:吓跑了他们,我们这一仗就白打了。

    什么严飞燕一时没会过意来:把他们吓跑不就完了吗,还要再打

    你懂什么。孙尚香嘿嘿一声冷笑:这么多苦力,吓跑了到哪儿找去

    苦力严飞燕和雷子互相看看,不禁愕然,原来他们如临大敌,而孙绍根本没当一回事,在他的眼里,这一万多夷人只是苦力

    别想了,回去睡觉。孙尚香不想再多说,生怕坏了孙绍的事,含糊说的两句便走了。严飞燕和雷子扶着寨墙,看着远处无奈的退去的夷人,嘴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黑岸很奇怪,白虎寨后山鼓声震天,显然是瓦安发动了袭击,可是却没有看到火,而且寨子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瓦安肯定是失败了,那他是逃了还是死了白虎寨的反应太过淡定,让黑岸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瓦安被俘或者死了,按说白虎寨一定会把他押到前面来,只要看到他人或者是首级,那么他们的最后一线希望就算是落空了,剩下的只有撤退一条路。现在瓦安下落不明,让黑岸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只是打草惊蛇

    黑岸连夜派人去后山寻找瓦安的踪迹,可惜瓦安的影子还没看到,更坏的消息却传来了,越王孙绍全军出动,一万多大军分成三路,将他们退出白虎寨一带的三条出口全部堵死,他们正全速向白虎寨靠近,在黑岸反应过来之前,孙绍将他们这一万人困在了这一片山林之中。

    一听到这个消息,夷人头人们顿时炸了锅,他们有的暴跳如雷,跺足大骂,有人面无表表情,可是转个不停的眼神却暴露了他们的慌张,有的手足无措,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黑岸也懵了,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怪不得埋伏在那条山谷里的人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原来孙绍兜了一个大圈子,把他们全给一网打尽了,白虎寨就是一个饵,一个诱得他们失去理智的饵,他们想来猎的,没想到自己才是别人的猎物。

    黑岸这时有些明白了,可是已经迟了,摆在他前面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尽快突围,一条是投降,对投降,他没兴趣,可是对突围,他也没信心。五百飞虎营已经打得他灰头土脸的,那一万多精锐会强悍到什么地步他能撕开对方的包围圈逃出去吗黑岸一点信心也没有。

    我们上当了啊。因狐忽然长叹一声。

    什么黑岸一愣,随即走到因狐面前: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上瓦安的当了。因狐一脸的颓色:不瞒你说,我到金瓜山去过,我远远的看过越王一眼,也看到了他的那些大船,我听说,他们就是海神的潮水送来的。

    黑岸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当初那个疑问了,连忙拉住因狐详细打听了一下孙绍来的时间,一听之后,他气得面皮发紫,破口大骂。当初他就担心孙绍是受海神保佑的,是瓦安骗他,说孙绍的船被海神打破了好几只,不可能是海神保佑的人,肯定是在前两天来的,现在他是知道了,可是这已经迟了,他们白白死了上千人,而且失去了在第一时间依附孙绍的好机会。

    现在是投降,投降和依附的区别黑岸听别人说过,孙绍把臣服于他的人分成几等,主动依附的享受的待遇最好,打了之后再服的要差一些,而打了还不服的就惨了。

    夷人们乱成一团,七嘴八舌的争吵着,因狐后悔当时没有认清形势,及时向越王低头,跟着瓦安来攻打白虎寨,现在成了越王的敌人,不仅白死了几百人,还要面对越王的愤怒。附和他的人不少,矛头渐渐转到黑岸的头上,黑岸虽然很不高兴,可是面对这么多反对的声音,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人家跟着他是来发财的,而他现在不仅没能打下白虎寨,还损失了那么多人手,这个责任只能由他来担。

    就在夷人们吵成一团的时候,孙绍派来了使者,条件很简单,在一个时辰内投降,你们都是我越国的子民,我饶你们不死,赐给你们土地,让你们安居乐业,如果不投降,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就各怀心思的头人们都安静下来,把目光转向了黑岸,那眼神中自带了几分敌意,有意投降的和无意投降的渐渐分成了两派,谁也不肯让步。

    黑岸一声不吭,走出了树林,登高望远,远处在山谷中列阵的越国士卒让他大吃一惊,最后一丝斗志化为乌有,对方人比他多,武器比他强,他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投降吧,还能保住一条命,是不是能安居乐业的以后再说。他是海神看中的人,应该不会说谎吧。

    头人

    黑岸一回头,怒视着惊慌失措的亲信,象一只困兽般的吼了一声:又有什么事

    瓦瓦安的首级。亲信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指着白虎寨的方向。黑岸抬头一看,白虎寨寨墙上站满了人,一个高高挑起的木杆上,挑着一颗首级,站得太远,黑岸根本看不清是不是瓦安,但是他从寨墙上欢欣舞鼓的气氛中得到了肯定的信息,这一定是瓦安,只有斩杀了瓦安,白虎寨的人才会这么开心。

    黑岸心头一痛,眼前有些发晕,他摇晃了两下,因狐赶了过来,一手扶住了黑岸,黑岸站稳了身子,刚要挤出个笑容表示谢意,忽然觉得腰间一痛,他诧异的低头一看,看到了因狐紧握着铜刀的大手,也许是太用力了,因狐那只手青筋鼓起,象是一条条吸饱了血的蚂蝗。

    借你人头一用。因狐冷笑一声,抽刀而退,鲜血从伤口中迸射出来。黑岸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站稳,背后又是一阵巨痛,紧接着,一柄铜斧电然而至,瞬间照亮了黑岸的眼睛。

    黑岸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轻盈的在空中转了个身,他看到了自己的十几个亲卫被因狐等人围在中间砍杀,看到了远处不动如山的越国大军,看到了白虎寨上高悬的瓦安首级。

    黑岸忽然觉得,越国大军和白虎寨仿佛组成了一只陶瓮,而他们,就是瓮中的腌鱼。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三十五章 祸水外引

    真丑。手打孙绍拨弄了一下黑岸的首级,又是摇头又是咂嘴。因狐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孙绍看了他一眼,笑了:因狐头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关朝立刻把孙绍的话翻译了过去,因狐一听,立刻满脸堆笑,连称不敢。他这句话说是的汉语,虽然说得很别扭,但是孙绍还是听懂了,他眼前一亮,转到因狐面前,笑容可掬的说道:头人会说汉话

    因狐尴尬的搓着手,不好意思的瞟了孙绍一眼,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什么,那神情象极了初见公婆的小媳妇,这样的表情如果出现严飞燕或者木知秋这样的女孩儿的脸上,那当然赏心悦目,可是出现了因狐这种老头的脸上就让人反胃了。孙绍强忍着吐他一脸的,转头看向翻译的关朝。

    关朝微笑着说:因狐头人说,他只会简单的几句。

    知道几句就好。孙绍呵呵一笑,又问跟着因狐进来请功的几个头人,再问问他们,看有谁会说汉话的,告诉他们,会说汉话的站到前面来,本王有赏。

    关朝把孙绍的话一翻译,那些头人们互相看了看,顿时激动起来,一个个的向前挤,七嘴八舌的说着他们以为的汉话,这一下就象是进了菜市场一样,热闹非凡,不过他们的汉话说得实在有些不忍卒听,但是孙绍还是笑嘻嘻的听着,最后赏了几个汉话说得象回事的虽然他们也只知道几句而已。

    诸位头人,你们以后都我是越国的子民,也就是我大汉的子民,所以,你们要想做官,要想发财,就要学会说我大汉的话,写我大汉的字,要不然的话,你讨价还价都不会啊,是不是

    大王英明,我等铭记在心,一定抓紧时间学习汉话,还话大王和诸位将军多多指教。因狐卑微的行了个礼,一脸讨好的笑容。

    孙绍摆摆手:这个自然,本王不会急于求成的。不瞒你们说,我准备建学,到时候就在这金瓜山下风景最好的地方建一个漂亮的学校,招收年龄合适的孩子入学,不仅要学习我大汉的话,写我大汉的字,还要学习我大汉的经典,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汉人,享受和我大汉子民一样的尊荣

    因狐等人明知孙绍这是取质,可是也没有办法,现在他们被孙绍围在中间,想跑都跑不掉,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地方孙绍要取质,也只能由他去了,最重要的是孙绍能不能信守诺言,分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和白虎寨一样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孙绍很快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他把头人们报上各自部落的人口进行汇总,然后按照族群大小分配土地,并依照白虎寨的方式赊欠给他们耕牛和农具,当然了,给他们的条件不能和给白虎寨的相比,但是也比头人们希望的要好得多。在满足了头人们的愿意之后,孙绍按部就班的从这些人中挑选了两千人,另组一军进行训练,在训练了半个月之后,由贺达带着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出去征讨那些还心存侥幸的部落。一方面给他们立功的机会,让他们有归属感,另一方面也要他们斩杀那些不服的夷人,把他们逼上不归路,断了他们逃亡的念头。

    经过几次战斗,夷人新军对贺达所部的战斗力心服口服,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装备不如越王的军队,现在才发现,他们个人虽然勇武,但是要比整体战斗力,他们和越国的军队相差太远,就是给他们同样的武器,他们也不是越队的对手。

    两个月后,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迁出山林,在金瓜山附近定居下来,十几个砖窑忙得热火朝天,一排排房屋建了起来,夷人们在孙绍派出的人员指导下,开始对分到的土地进行垦荒,准备下一季的播种,与此同时,为了解决口粮问题,孙绍派出大批的商船来往于朱崖南海越郡和夷洲之间,运来了一船船的粮食和种子。家里有粮,心里不慌,看到粮食源源不断的运来,夷人们疑惧不安的心慢慢的稳定下来,他们开始出自本心的听从孙绍的安排,有的去垦荒,有的去金瓜山淘金,孙绍开出了合理的工钱,夷人们干劲很高,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与此同时,金瓜山附近的集市也渐渐成型。随着第一批两千人的夷军训练完成,孙绍命令贺达崔谦带着一千夷军沿着西岸向南征讨,查找适合建城的土地,向夷人们传达越王的旨意。在抚剿并用的手段下,越来越多的夷人随着商船赶到金瓜山觐见越王孙绍。

    天子刘协和皇后曹节相对而坐,摆在案上的是刚刚送到的越王征服夷洲报功表和一套崭新的新山海经第二卷。两岁不到的皇子刘兴不断的从乳母的怀中伸出手来去抓案上的书,刘协好奇的笑道:怎么,兴儿喜欢看书

    曹节笑了笑:他可不是喜欢看书,他是喜欢这上面的画儿。她一边说,一边从书函里抽出一册,翻到一页有图的摊在刘兴面前,刘兴一看,顿时乐得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笑着,指着书上的小人儿给皇后看。曹节含着温和的笑容,连连点头。

    刘协看着这副天伦之乐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伏寿。伏寿陪着他度过了那几个最艰苦的时光,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可是后来都死在了曹操的手里,要不是孙绍和关羽攻克许县,后来又提出弭兵大会的建议,现在的天子应该也是曹家的了吧

    弭兵大会成功了,天下多了三个王,魏王蜀王和吴王一直没什么动静,可是这个越王却很能折腾,去年和曹彰配合平定了辽东,今年更是独自出手,以几个月的时间平定了夷洲,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那些冥顽不灵的夷人居然被他整得服服帖帖。虽然孙绍的奏表中说,这是大汉的德化,是天子的英明所致,可是刘协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他根本不相信这些浮而不实的话,他很好奇孙绍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他现在更好奇的是,孙绍写的新山海经居然连不识字的小孩子都喜欢看,这可有点奇了。市面上有新山海经的第一卷,刘协也看过,不过他只是当消遣的,虽然现在属他直管的不过是三河地区,可是每天要看的奏章还是不少,刘协经常感到疲惫不堪,他就搞不明白,孙绍是怎么能在繁忙的政务之中抽出时间来写这新山海经的,这书虽然并不太厚,可是涉及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产还真是多,上面不仅有文字解说,还要配上图,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总之一句话,刘协现在对孙绍充满了好奇。

    陛下,丞相大人到了。散骑常侍卢毓在殿门口轻声说道。

    刘协起身摸了一下刘兴的脑袋,刘兴的身体非常好,柔软光滑的头发象绸缎一样,让人心情舒畅。刘协步履轻快的出了大殿,丞相杨彪正拱着手站在殿门口,一看到刘协,这才脱了鞋,小步急趋到刘协面前,恭声道:丞相臣彪拜见陛下。

    丞相,我不是赐你赞拜不名了吗刘协温和的责备道。

    臣岂敢。杨彪按照规矩行了礼,这才坐好,严肃的说道:越王废乱礼制,不足取法,陛下不可信从,当下诏切责。这事虽然只是越国的事,但越国不还是我大汉的属国吗

    赞拜不名指的就是臣子拜见天子时,可以不称名,比如说一般情况下杨彪在报出官职后,要加臣彪这两个字,天子赏他赞拜不名之后,他就只需要说臣就可以,而不需要报名,在汉代,名是贱称,所以当面称对方的名字,除了位尊者和长辈,一般都是不允许的,哪怕是称对方长辈的名也不行。天子当然可以称臣下的名字,但是如果为了表示尊敬,他也可以不称其名,而称其官职,或者是用别的尊称。对于臣子来说,这就是莫大的荣誉了。天子为了表彰杨彪的功劳,赐他赞拜不名,可是杨彪却不肯接受这样的殊荣,一直还是报名。

    呵呵刘协笑了,心道这越国虽然是大汉的属国,可是我真能管他吗别说他离我那么远,你看离我比较近的几个王哪个把我的诏书当回事的也就这个不懂规矩的越王了,偶尔的还能给我进点贡物,上个表章。丞相,越王平定夷洲了,这是刚刚收到的表。

    杨彪接过表,仔细的看了一遍,几乎全白的眉毛皱了一下:这么快他去夷洲才半年吧

    嗯,除去路上的时间,大概也就是五个月的时间。刘协叹了一声,去年两个月平定辽东,今年五个月平定夷洲,这个越王,总是能给人惊喜啊。

    杨彪翻看了附在表后的贡物清单,嘴一撇,语气中带了些高兴,又有些羡慕:他又发财了啊。

    刘协笑着点点头:我希望他能发财,他发了财,我这个天子才做得不太难看,这新年马上又要到了,我正愁着赏赐从哪儿着落呢,可巧他就送了一船夷洲的方物来。

    杨彪感慨的点点头。如今这天下四王,也就是越王孙绍眼里有天子,每次发了财,都能想到给天子送点,天子现在只有司隶的赋税,朝庭里却是三公九卿齐全,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杨彪带着自请减俸,但还是入不敷出。每次向魏王蜀王和吴王开口,他们要么是敷衍了事,象打发叫花子似的随便给两个,要么就装聋作哑,置之不理。

    陛下,臣听说吴王正在整顿吏治。杨彪犹豫了一会,掂了掂手中的表,若有所思:越王在这个时候献上这么多的方物,会不会是希望陛下有所表示

    怎么,他们这对叔侄还在斗刘协嘴一歪,似笑非笑的说道。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人都喜欢内斗呢孙家叔侄明争暗斗,曹家兄弟为了世子之位争得不亦乐乎,相对来说也就是蜀国好一点,不过听说蜀国的大将军关羽和丞相诸葛亮也不合,为了能够和关羽抗衡,诸葛亮正在自请南征。

    臣听说,上次建邺出现劫匪是孙绍所为,是他贼喊抓贼,骗走了人质,又反过来从孙权手里要走了南海和会稽。

    有这事刘协很好奇,他想了想,不由得点点头道:依我看大概是孙权的遮羞之作吧,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宫里被劫匪来去自如,所以说是孙绍派的人。

    很难说。杨彪笑道:不过,臣倒是倾向于这件事的确是孙绍所为,他诡计多端,这种先礼后兵的损招,比较象他的手法。

    刘协歪着头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就算是吧,那也不能怪他,是孙权自己不知趣。两千匹战马不要,非要扣着孙绍的儿子,何苦呢,平白被孙绍要走了两个郡,这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他整顿吏治顺利吗什么时候才能安定国内,然后和孙绍开战

    开战杨彪摇摇头:依我看,他大概没有这机会了。

    为何刘协很好奇,他向杨彪凑了凑,正好太尉贾诩从外面走了进来,只好又坐正了身体,接受贾诩的跪拜,然后连忙招呼贾诩坐下,把刚才和杨彪说的话简略的对贾诩说了一下,征询贾诩的意见。贾诩笑了:越王征伐海外,就是想向世人表明他没有和孙权争斗之心,这和之前用两千匹战马向孙权换回人质的做法如出一辙。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权还要向越国挑衅,那么世人会认为曲直何在

    当然是说孙权不识大体了。刘协会意的连连点头,又有些好奇的说道:那他这次又能出什么样的招数击败孙权呢不管怎么说,越国的实力还是不如吴国啊。

    依臣看,越国的实力未必不如吴国。贾诩抬起头,看了一眼殿角的座钟:越国虽然人口土地不如吴国,可是越国比吴国富有,他有辽阔的海疆,甚至连地都不用种,吴国呢再说了,越国陆战不利,则可以入海,吴国有和越国在海上争雄的实力吗没有侯官和番禺两个船厂已经落入越王的手中,仅凭豫章船厂,孙权如何能和孙绍争锋真要打起来,恐怕他会四面受敌疲于应付的。

    太尉所言甚是。杨彪赞同的点点头:孙权为了能和孙绍一战,所以才整顿吏治,因为能控制住江东的局面,把和孙绍有关的顾陆排挤开来,但是,顾陆是吴郡四族,他们和朱张的关系之密切,有如盘根之树。现在主持吏治整顿的就是张家的张温,他的三弟娶的就是陆家的女儿,他的妹妹嫁的是顾邵之子顾承,顾承可是陆家的外甥,他能帮助孙权排斥陆家顾家杨彪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臣觉得,孙权是积薪玩火啊。

    刘协一时没听明白,沉默了片刻,这才理解了杨彪的意思。孙权明知道张温和顾陆两家的关系非常近,却还是让张温来主持吏治整顿,很可能就是欲取先予。整顿吏治总是要得罪人的,不得罪人就没法做事。张温得罪了人,那些利益受到侵害的人必然要反扑,孙权可以趁势把责任推到张温头上,而一旦要解决张温,那么和张家关系密切的顾家陆家就难逃一劫,可谓是一石三鸟。

    看懂了里面的玄机,刘协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虽然四十年的人生已经看惯了这种尔虞我诈,可是他还是觉得悲哀,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的生活呢刘协这两年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角色,并且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地方小,管的人少,也没有太多的利益可争,大家相安无事,多好啊。

    这么说,这份贡物他要换些什么呢刘协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提不起劲来。

    贾诩和杨彪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仅仅两年的时间,天子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以前那么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而现在不过过了两年安生的日子,他就开始习惯于这种平淡的生活了,曾几何时的雄心壮志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贾诩也好,杨彪也好,他们都说不清楚,但是作为三公,他们有责任提醒天子潜在的危机现在的安稳日子不可能长久。天子的安稳有赖于四王的相互制衡,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那么天子的安稳日子也就到头了。当初杨彪伙同孙绍诱使魏吴蜀三家表明要向外征伐,也有这个目的在其中。两年过去了,真正致力于对外征伐的却只有孙绍一个,当初信誓旦旦的三家现在谁也没有动静。

    陛下,越王征服夷洲是真正的开疆拓土,这样的大功如果不赏,只怕会让将士们心冷。贾诩慢吞吞的说道:一旦将士们无心对外征伐,只怕

    只怕内乱又起。杨彪摇头叹惜:孙绍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如果不对外征伐,大概又会生出是非,依臣看,现在这样挺好。

    刘协心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道:那就加封为抚夷大将军可是,如果他再立功,又如何封赏呢

    那就把抚夷两个字去掉。杨彪抚着胡须,面无表情的说道。

    大将军刘协吓了一跳。他对大将军有些心理压力,且不论历史上的大将军大多没有好下场,就他亲眼见过的几个大将军,从何进到袁绍,再到曹操,都是压在他头上的大山,这个孙绍显然也不是什么忠臣君子,让他成了大将军就能好刘协转念一想,孙绍的越国远在海外,就算是封他做了大将军,他也不可能到洛阳来任职,终究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想到此,刘协点了点头。

    发公报吧,好好嘉奖一下这位越王殿下。刘协忽然想起新到的新山海经,又笑道:丞相,太尉,越王的大作你们可曾看了

    杨彪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孙绍那本书也就是儿童读物,此经非彼经,贾诩却微笑着点了点头:回陛下,臣看了。

    感觉如何刘协笑眯眯的问道:我那小儿还不认识字呢,可就喜欢看上面的珍禽异兽了。

    人总是好奇的。贾诩欠了欠身:这本书图文并茂,让人大开眼界,真可谓是无奇不有。原本臣以为山海经只是荒诞之书,现在看来,却是臣孤陋寡闻了。他瞥了一眼杨彪,略作思索:臣以为,越王发行此书,绝不是著述这么简单。

    哦刘协兴趣大增,就连杨彪都有些好奇起来,把目光投向贾诩。贾诩微微一笑:臣在钱唐的时候,就听越王说过,他要去验证山海经中的记述,如今他又写出了新山海经,他在干什么他在向天下人表明,他无意于我大汉现有疆域的土地,不想和孙权争夺地盘,他要凭着自己的实力去开疆拓土,既满足了建功立业的愿望,又敢为天下先,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天下人,可供用武之地甚多。

    所以,孙权一再进逼,就显得不知趣了。杨彪频频点头,忽然笑道:这小子,惯会搏取同情。

    亦然亦不然。贾诩微笑着加了一句:就算是他挖了坑,那也是孙权自己主动往里跳的,怪不得别人。就如当初的人质事件,如果孙权接受孙绍的好意,收下两千匹战马,放回人质,又何至于现在这样狼狈

    嗯。刘协也附和道:说起来,这的确怪不得孙绍,是孙权自己不知进退,自取其辱。

    陛下,不管孙绍是不是又在造势,但他征服外夷,的确是值得大书特书之事,就算魏王蜀王和吴王无动于衷,但是能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对越王这样的臣子的赏识,知道陛下的雄心所在,也必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如果天下人都赞同对外征伐,而不赞成内讧,那我大汉可安。

    刘协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了杨彪和贾诩的真正用意。封赏孙绍只是一个态度,他能做的,也只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是如果能把魏蜀吴的精力引向对外征服,少打内战,那大汉才能存在下去,他才有机会。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三十六章 新为人妇

    抚夷大将军孙权不屑的哼了一声,两只手指夹着薄薄的纸轻轻一甩,胡综花了十两金才得到的情报就象一只蝴蝶一样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到了火盆边,淡黄色的纸被火苗一舔,被烤得卷了起来,火苗一亮,只用了一息的时间就化为灰烬。手打

    胡综看着仍然卷曲的灰烬,沉默得象块石头,他拿到这片急报的时候就知道孙权会不高兴,只是没想到孙权会表现得这么激烈。不过既然孙权看过了,那烧不烧的也就无所谓了,如果孙权觉得烧了就没有了,胡综觉得也未必就是坏事。

    孙权一手抚着膝盖,一手搭在凭几上,鼻翼吸动得很快,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清晰入耳,略带紫色的胡须被吹得拂动不已,虚悬的手指不停的捏动着,仿佛在揉着什么。

    夷州可有消息来孙权看着被屋檐和前面的屋顶夹成一线的天空,越发的觉得闷气。

    越王逼降了一万多夷人,然后陆续把他们的家人全部迁出了山,现在在基隆建城,总人口能接近三万余。胡综小心的回答道,他生怕孙权听了不高兴,已经把数目大大减少,其实根据他得到的情况,孙绍这次连坑带骗,从山里迁出了二三十个部落,总人数可能在六万以上。六万人是什么概念大汉有个惯例,一个县的户数如果超过一万,则可称为大县,到目前为止,江东六郡不,现在是五郡了只有五个超过万户的大县,而孙绍到夷洲仅仅半年时间,就凭空建了一个大县,这样的战绩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眼红。对于心里本来就不舒服的孙权来说,这个刺激更大,所以胡综挑了一个保守的数字,以免引起孙权的愤怒。

    可是他失望了,孙权还是非常愤怒。

    三万人这么说,他又多了一个县了。孙权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再也不说话了。他原本以为孙绍贸然出兵夷洲,千里迢迢,又是孤军远出,不光是辎重运输困难,而夷人又不服管教,想必收获会很有限,没想到孙绍一出手就收获了一个县。

    胡综没吭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心的提醒道:大王,这只是夷洲北部的夷人而已,现在越王正派人向南,或抚或剿,有他在基隆的底子,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在两到三年内就可以再建三到四个县。夷洲虽然多山,但是土地也不少,而且天气炎热,据说一年可以种两季到三季稻。

    时不我待啊。孙权叹了一口气,越发的烦躁,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眉心,忽然问道:张温他们怎么样,最近在忙些什么

    这个臣不太清楚。胡综犹豫了片刻:臣刚从越国回来,还没有了解这些情况。

    哦,知道了。孙权挥挥手,示意胡综下去休息,胡综走了两步,又被孙权叫住了:伟则,子明殁了,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和子羽要辛苦一些了。

    胡综一愣,徐详死了他看了孙权片刻,这才回过神来,躬身低头道:喏。然后转身匆匆的去了。他和徐详是仪三人同在孙权帐下负责秘事,虽然平时相处并不热络,毕竟时间久了,交情倒也不差,突然听说他死了,不免有些免死狐悲。

    胡综快步走进旁边的小院,一眼就看到是仪正坐在堆满了文牍的案前,皱着眉头查看一份文件,听到脚步声,是仪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伟则,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胡综顾不上寒喧,走到是仪对面坐下,伸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的倒进嘴里,一抹嘴,这才说道:子明殁了

    是仪脸上的笑容一僵,露出了悲哀的神情,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就是你走之不久的事。

    一看到是仪的脸色,胡综有些意外,作为从事秘事多年的人,以及他对是仪的了解,知道徐详的死可能不是那么简单,他连忙压低了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他可没有任何异样啊。

    伟则,你别急,你先休息一下,等我把手头这几件事向你交待一下,然后再跟你说子明的事情。

    胡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的坐在一旁。是仪拿过几份文件,向他交待了一下,无非是最近哪几个大臣走得比较近,哪些人有些不正常的举动,然后还有几份是关于魏蜀两国的,魏国正为太子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曹操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太子之位却依然悬而未决。曹丕和曹植各有一批支持者,谁也没占绝对的优势。蜀国看起来比较平静,关羽和诸葛亮虽然有些矛盾,但是表面上还算是相安无事,只是太子刘禅成亲之后,与太子妃张氏关系不好,成亲两年多,张氏一直未能生一男半女,刘备因此看中了张飞的次女,要为刘禅纳妾,但是好象刘禅不满意,父子俩因此发生了争吵,刘备一怒之下抽了刘禅两个耳光。

    胡综一桩桩的听着,这些消息里面当然有很重要的情报,但是不可否认,道听途说的也不少,而且是占大多数,他们的任务就是从这些真伪掺杂的消息中发现问题,然后去查证,最后把可靠的情报送到孙权的案头以供参考。

    处理完了公事,是仪交待了一声,拉着胡综出了吴王宫,一路回了家。到了家中坐定,是仪让人上了茶,然后把门关上,这才凑近了胡综说道:伟则,子明是因公徇职。两个月前,建邺发生了一桩劫案,有人夜入周府,盗走了一些财物。大王闻说之后便派子明去查,没想到在围捕的时候,一个无赖少年暴起伤人,一刀砍伤了子明,随后逃之夭夭。子明因为受伤过重,医匠还没有赶到就断了气。

    有这事胡综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徐详可是孙权身边的重臣,他虽然官职并不高,但身份不同凡响,他如果去查案,身边肯定有武技高超的士卒保护,居然有人能一刀斩杀他,然后扬长而去,这也太诡异了。他想了想:你说的周府,可是故大都督周瑜周公瑾的府上

    正是。是仪点点头。

    那周府遭了贼,又丢了一些什么东西

    一些聘礼,还有几件财物,具体的东西有一份清单,在大王那里,我也不太清楚。是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又缓缓说道:子明死之后,因为人手太紧,这件案子就搁下了。周家遭此一难,周玉受了惊吓,得了一种怪病,这亲事便也拖了下来。

    怪病胡综灵光一闪:什么怪病

    具体的也说不清。是仪眼神闪烁着,盯着胡综的眼睛说道:大王派赵泉去看过,只说她正常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但每隔个两三天,总会假死一次。假死之时,气息全无,与死人无异,时间长短不定,或是一个时辰,或是一夜,她又再次醒过来,这期间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是什么病胡综目瞪口呆:赵泉号称能鉴人生死,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病

    看不出来。是仪苦笑一声:赵泉为此大为懊丧,自以为医术不精,辞了太医令,云游天下遍访高人去了。因为搞不清是什么病,自然也无从治起,这门亲事便耽搁了。大王本来想为太子别择佳妇,奈何太子又不愿意,为此父子两人也争执了几次,好在太子明理,每次冲突之后,都先过来给大王陪礼,但是关于亲事,他却是坚决不肯让步。

    这么说,子明的死和周玉的病是有关联的胡综沉吟道:会不会是子明发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被人杀人灭口

    是仪盯着胡综的眼睛不吭声,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可是,没人敢这么说。大王后来也没有让我去查,所以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说不清。

    那子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大王追赠他侯爵,以一子为郎,赏赐了一千万钱,帛百匹。

    胡综撇了撇嘴,赏赐再多也什么用,徐详死了,死因不明,孙权不让人往下查了,显然他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却因为某种原因秘而不宣。他忽然感到一阵心寒,徐详对孙权是忠心不二,这些年来不知道处理了多少秘事,可是就这么死了,他这次去越国也是九死一生,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曾经在住处不吃不喝藏了五六天,如果万一死了,是不是也和徐详一样他的任务是去调查越王,这可比调查周家严重多了,为了防止引起越王孙绍的责难,孙权肯定是绝口不承认的,甚至会反咬一口,诬他一个外逃的罪名都有可能。

    两人各想着心思,谁也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周府。

    孙鲁班穿着绛红底连枝缠草纹的深衣,很文静的偏着腿,坐在周玉的病榻前。她挽着偏髻,描着细眉,唇上涂着一点丹朱,看起来很端庄,只是那双眼睛却很不安份的东瞅瞅西瞅瞅,和她的妆容十分不相衬。她推了推假寐的周玉:阿玉,起来啦。

    周玉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孙鲁班推了她几次,她才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看到是孙鲁班,强笑了一声:原来是公主啊,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我哪天没空孙鲁班眼睛一瞪,挥舞着大袖尖声叫道:你家大兄天天在营里,半个月也看不到他一次,我闷都闷死了,只好来找你玩了。

    周玉苦笑一声,也真为难这个公主了,今年才十四岁就要为人妇,她和大兄差着近十岁呢,大兄做了将军,天天在军营里操练士卒,十天半月的也看不到个人影,难怪她闷得要疯。

    那等我起来梳洗一下,陪公主下盘棋

    下什么棋啊。孙鲁班一跳三尺高,眼波一转:和我一起去大市吧,我给你买礼物。

    去大市周玉苦笑着摇摇头:我这身体不好,万一半路上

    怕什么,真要是犯了病,我也能把你扛回来。孙鲁班不以为然,一曲胳膊,摆出一副力大如山的架势,得意的笑道:我用大兄教的法子练武,力气可大着呢,你大兄都不是我的对手,亏他还是从摧锋营出来的。我跟你说啊,我现在最想的事就是到越国去,进姑母的飞虎营,和她们一起征战。嘿,你知道吗姑母现在可威风了,她做了第五将军,手下有五百多女卒,几个月前在那个什么什么寨,和两万夷人大战一天一夜,把夷人打得落花流水,最后还设下埋伏,割了一个夷人头领的脑壳

    孙鲁班说得眉飞色舞,一说起来就收不住嘴,说到兴奋处还手舞足蹈的演示一番,生怕周玉看不明白,好象她亲临现场了一般。周玉看得入神,嘴角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唉,我恨啊。孙鲁班一拍大腿:早知道这么好玩,我当初就和仲英一样跑到越国去了。

    周玉的脸色顿时一僵,她愣了片刻才道:你可是堂堂的公主,现在又是我兄长的夫人,怎么能说到越国就去越国呢。

    所以我才恨呢。孙鲁班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早知道成亲这么没趣,我就不成亲了。她眼珠一转,忽然笑道:阿玉,你是不是因为不想成亲,所以才会得病

    周玉眼角一跳,看了孙鲁班一眼,无奈的笑道:公主此言差矣,我这病又不是想得就得,不想得就不得的。我是因为病了才不能成亲,可不是不想成亲才得病。公主这话在家里说说便也罢了,如果传到大王的耳朵里,我周家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如果担待得起

    且孙鲁班不以为然的挥挥手:管他是怎么回事呢,要我说啊,你这病病得好。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凑到周玉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跟你说啊,你大兄虽然无趣一些,人却还算不错,阿登啊,啧啧啧孙鲁班一边咂嘴一边摇头:你别看他只比我大一岁,可坏了,大兄帮了他那么多忙,可是你看他怎么对大兄的

    周玉打量着孙鲁班的表情,一句话也不说。这个大虎公主可真够虎的,在她的心目中,太子孙登成了一个虚伪的家伙,而那个明明很狡猾的越王却成了一个大好人,这什么世道嘛。不过周玉对孙登虽然没什么恶感,却也谈不上好感,孙鲁班这些话听在她的耳朵里,除了有一些紧张之外,倒没有什么刺耳的地方。她对孙鲁班刚刚提到的事情感到很好奇,又不敢贸然打听,只得等孙鲁班说话的空档才插话道:怎么,第五将军又打胜仗了

    是啊。一提到打仗,孙鲁班的兴致特别高,她正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叫道:你等等,我刚刚让人买了新山海经第二卷,可好看了,我让人拿给你看。来人,来人,来人啦

    看着厉声尖叫的孙鲁班,周玉十分尴尬,难怪兄长周循要躲到军营里来回来,换了谁也吃不消她。

    一个侍女匆匆的跑了过来,见孙鲁班发怒,吓得跪倒在地,连声求饶,孙鲁班提起衣摆,冲上去就是一脚,怒斥道:你们都死哪儿去了,我叫半天也没人听到。快去,把我房里的新山海经拿来,我要和阿玉探讨一下经学。

    侍女被她踹了一个跟头,头磕在了门框上,痛得嘴一咧,却不敢吭声,连忙起身飞也似的去了。不大一会儿,她又抱着一函书回来了,小心翼翼的将书送到孙鲁班的手中。孙鲁班接书在手,忽然眉头一皱:谁把我的书弄脏了这是你的血吗

    啊啊侍女惊恐万分的看着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上面有血迹,想必是刚才磕了一下破了皮,她去摸伤口的时候把血摸到了手上,又印在了书上。她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个没用的东西,居然把我大兄写的书弄脏了,我孙鲁班怒不可遏,伸手就去腰间拔刀,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带刀,她往四壁看了看,周玉的房里有琴有书,就是没有刀剑这些武器,气得她哇哇乱叫,象一头发怒的老虎:拿刀来,拿我的刀来

    公主。周玉连忙起身,拜倒在孙鲁班的面前。孙鲁班见她跪下了,一时没会过意来,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起来,这跟你没关系,我要杀了这个笨手笨脚的贱婢。

    公主,为了一本书杀人,传到大王的耳朵里可不好啊。

    大王孙鲁班一撇嘴,不屑一顾:我父王不会管我的,他只会夸我杀得好。这个贱婢弄脏了我大兄写的书,罪该万死,我只杀她一次,已经是便宜她了。

    周玉愕然,随即又苦笑了一声:公主,如果越王知道你为了这本书杀了人,他大概会后悔吧

    孙鲁班一愣,有些犹豫的看着周玉:会吗

    周玉连忙说道:当然会,越王爱惜人命,轻易不肯杀人。你刚才也说了,他对夷人都以抚为主,剿为辅,所以夷人才会对他感恩戴德。他不仅关心男子,也关心女子,所以才能组建飞虎营,飞虎营里可有不少是婢女啊,还有胡女呢。

    好象也是哦。孙鲁班挠了挠头,本来已经被她又蹦又跳搞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更乱了,她横了那个面色煞白的侍女一眼,喝了一声:看在我大兄的面子上饶你一死,滚出去,自已去领三十军棍。

    侍女死里逃生,不敢多说一句话,感激的看了周玉一眼,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唉,我就搞不懂了,为什么姑母能把女人训练成精锐的士卒,而我却做不到呢孙鲁班嘟囔道:看来得找机会向她请教请教。

    周玉松了一口气,没再接她的话,拿起那函书,抽出一册翻了翻。这些书都是富春书社印出来的,富春书社是富春徐家的产业,素以精雕细刻著称,不仅字迹清晰,那些插图更是纤毫毕现,生动传神,宛如手绘一般。周玉看着这散发着墨香的新书,忽然感到一阵心痛。原来这书还叫南行随笔的时候,她每次都能得到一册孙绍手写的,如今这些书改成印刷了,只要喜欢的,都可以买得到,偏偏她却不能拥有了,甚至连珍藏的那一册手抄本都不见了。

    阿玉,好看不孙鲁班却没注意到周玉脸色的异常,她兴奋的翻到一页,指着上面一只长着漂亮花纹的鸟说道:大兄的书里说这个鸟身上有五色花纹,非常漂亮,最让人想不到的是,这鸟还会说人话。大兄亲耳听到这鸟说天下太平,你说好不好玩

    是吗周玉将信将疑的看了孙鲁班一眼,细长的手指从书页上划过,轻声念道:世乐鸟,五色成文,丹喙赤头,头上有冠,能人言,曰天下太平,王者有德则现。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孙鲁班挑着眉毛,得意的显摆道。

    鸟还能说人话周玉还是不太敢相信。

    你不信也没事,大兄说了,他要送一对这样的鸟到建邺来,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哦,什么时候能到周玉也来了兴趣。

    嗯孙鲁班眼珠一转,含着一根手指头,想了一会说道:我想应该是在新年吧。大兄以前说过,他要去找麒麟献给父王的,现在虽然没有找到麒麟,但是能找到这种世乐鸟,一定会在新年的时候献给父王。

    周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不象孙鲁班那样思维简单,在她看来,孙绍和孙权已经势成水火,大概不会这么好心的送世乐鸟给孙权,这里面弄不好又有什么说道。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三十七章 一本万利

    朱崖,大司农沈玄朱崖县令卫旌并肩站在码头上,身后站着十几个穿着崭新衣甲的卫士,在卫士的身后,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的读书人,他们有的抱着手微笑,态度文雅,有的则卷起袖子指手划脚,唾沫横飞,正竭力向别人表述着什么。手打

    衣冠整齐的魏伯阳和胡子拉碴的葛玄站在一起,轻声的说着什么,魏伯阳的眼角漾着欣慰的笑容,葛玄却是兴奋不可莫名,不时的掏出腰间的酒葫芦灌上一口酒,然后喷着满嘴的酒气,薰得魏伯阳直皱眉子。不远处,一脸肃穆的刘熙和神情恍惚的赵爽站在一起,却是一声不吭,刘熙是严肃,赵爽却象是在想着什么问题,对眼前的这一切恍如未见。

    这里是朱崖的精英,道术学院的学者,他们今天难得的一起聚到码头来,是为了迎接前来巡视的越王殿下。越王征服了夷洲之后,带着一万多大军巡视南海,却没有回国都钱唐过年,而是把钱唐的官员都召到了朱崖,他通知沈玄说,今年的新年要在朱崖过。

    沈玄很聪明,他知道这个旨意背后的赏识,心情十分激动,但是他也清楚,这件事办好了是个大功,将为他进一步的升迁铺平道路,而办不好,那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沈玄没有兴师动众,一切安排都在隐蔽的状态下进行,直到孙绍的水师即将到达朱崖,他才把这些消息通知了道术学院的学者们,带领他们到码头出迎,而朱崖县城的百姓都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越王的大驾即将光临,打渔的渔夫虽然看到了码头人很多,但是他们只知道有要人要来,可没有想到这个要人会是越王。

    来了,来了。有些按捺不住兴奋心情的卫旌指着远处一艘如飞而来的小船,压低了声音叫道。

    是,应该是来了。沈玄微微一笑,抬起手挡着初晨的阳光,看向海天交际之处,大海茫茫,泛着金光,他十分也看不到。

    小船靠了岸,一个身手矫健的壮汉一路飞奔到沈玄面前,躬身施礼:大人,大王的舰队已到十里以外。

    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沈玄摆摆手,转身对魏伯阳和刘熙说道:魏祭酒,刘祭酒,大王马上就要到了,请诸位暂停争论,严肃一些吧。

    魏伯阳和刘熙笑着点点头,转身吩咐了几声,象鸭群一样的学者们立刻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向东看去,过了一会儿,魏伯阳先是叫了一声:果然来了。紧接着,葛玄也哼了一声,众人诧异,他们可是什么也看不到,刚要说,又有人叫道:来了来了,我看到帆了。

    正准备说腹诽魏伯阳和葛玄装神弄鬼的学者们顾不上多说,凝神细看,果然,天边出现了一片帆影,很快,一艘楼船露出了庞大的身影,紧接着,无数的战船出现在海面上,飞快的向码头驶来。

    来了,来了大家欢呼起来。

    安静葛玄蓦的一声断喝,喝声如雷,从众人头上隆隆滚过,兴奋的学者们顿时觉得耳朵一阵嗡嗡作响,身体弱一点的差点站不稳,一个个不禁大惊失色,片刻之间变得鸦雀无声。

    葛仙翁功力大进啊。沈玄掏了掏耳朵,苦笑着赞了一声。

    哈哈哈葛玄大为得意,假模假式的谦虚道:还好还好,都是因为贪杯,要不然的话还要快一点。

    卫旌撇了撇嘴,没有吭声。

    这个老术士,又在炫耀他那点本事了。刘熙身后一个长相文弱的书生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这可就错了。旁边一个面容黝黑,长着一双大手的汉子笑道:这还不是他的真正本事,只怕他的真本事一施展出来,你们儒学院的那点书不够他烧的。

    且书生不屑一顾:圣人经义,皆在我等学子心中,岂是他那什么破震天雷烧得完的他难道比秦始皇的火还厉害不成

    这可真说不定。汉子不以为然,嘿嘿一声阴笑:秦始皇好歹给你们留了个全尸,要是葛仙翁动手,只怕你们都要变成子路了。

    书生大怒,子路是被人砍成肉酱而死,这个术学院的汉子比喻未免也太歹毒了一些,他卷起袖子就要和他开打,可是看看那汉子粗壮的胳膊,再看看他身后那些面带讥笑的汉子,又有些气短,松下袖子,一缩脖子,嘟囔了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懒得和你们这些人计较。

    那几个汉子嘎嘎笑了一声,正要再讥讽几句,魏伯阳转过头来,有如实质的眼神一扫,他们顿时老实起来,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努力扮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今天为了迎接越王,他们都穿上了正式的礼服,只是他们平时穿惯了短打,突然穿上这长衫还真有些不适应。

    船队越来越近,最先靠岸的是左将军崔谦的座船,船一靠岸,辅越将军贺达的两千精锐先下了船,他们沿着长长的石板道一路排开,杀气顿时笼罩了整个码头,所有人都变得严肃起来。远远的几个渔民见这架势,都吃了一惊,围在远处指指点点,却并不害怕,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越王的王船,越王驾临朱崖的消息立刻不胫而走。

    王船靠近了码头,又长又宽的跳板放了下来,孙绍在石苞敖雷等人的护佑下,踩着跳板上了岸,看着脚下平整的青石板铺成的大道,对行上来施礼的沈玄笑道:默之,你好大的手笔啊。

    沈玄微微一笑:回禀我王,这是利用农闲时召集民伕加工的,三年时间,卫大人将城中的主要街道都上了石板,这样才能承受得住每日牛马的践踏,要不然的话,卫大人每年都要为修路头疼。

    孙绍转头看着卫旌,卫旌连忙上前解释道:大王,朱崖以商立县,每天来往于码头之间的车马不计其数,臣以前是用土路的,可是朱崖多雨,一旦下雨则泥泞难行,天一晴,路又变得坑坑洼洼,极难行走,是以臣和大司农商议,利用农闲时节雇佣民伕打磨石板,把主要街道都铺上石板,如今不管晴天下雨都畅通无阻,还省下了好多修路的费用。

    做得好。孙绍转过头对跟在身后的丞相虞翻和御史大夫陆绩说道:二位以为如何

    虞翻心道,你都说好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陆绩却淡淡一笑:好自然是好,可是大农令,我可以话在先,既然你们说是雇佣民伕所为,那自然不是免费的了,我可要查一查,你们出的工钱是不是符合我越国的标准,如果发现有克扣工钱,或者是虐待民伕的情况,可就违反了我王善待百姓的宗旨,到时候别怪我弹劾二位。

    沈玄微微一笑:这个自然是无需说的,御史大夫尽请去查,只要发生一件这样的事情,我和卫大人不要你弹劾,自诣廷尉府请罪。

    大司农底气很足啊。虞翻似笑非笑的翻了翻眼睛。

    不敢,只是问心无愧而已。沈玄笑着应道。孙绍把虞翻和陆绩带到朱崖来过新年,自然是要让虞翻这个丞相看看他朱崖的治绩,变相的就是说孙绍对虞翻他们的工作不满意,虞翻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对他朱崖挑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越是如此,沈玄才越是要让他无刺可挑,方显得自己的本事。

    孙绍含笑不语,他把虞翻他们请到朱崖来,就是让他们互相较劲的,现在一见面就杠上了,虽然速度太快了些,但是气氛还算不错,大家还算是按牌理出牌,这样就好办。他摆摆手道:好了,几位也不要在这儿站着了,坐了十几天的船,刚上了岸,何不先休息休息,然后由大司农领着我们四处看一看,御史大夫也好抓紧时间查证一下,切不要被他们蒙了去。

    陆绩笑了,躬身道:大王说得正是,臣这次来可是抱着怀疑的眼光来的,少不得要鸡蛋挑骨头,找找他的麻烦。

    众人大笑。

    回了朱崖县城,住进沈玄为孙绍准备的行宫。行宫主体建筑并不大,只是一个大宅院,但是周围的环境很不错,背山面海,海滩上还有一片片的红树森,象是一道血色长城,山坡上种了不少高大的果树,眼下虽然已经是冬季,但不少树上还结着果子,让那些从未到过朱崖的越郡人大开眼界,他们有的人已经从新山海经和释名上了解到一些朱崖的物产,可是亲眼看到了,不免还是很兴奋。

    接下来的几天,在沈玄的带领下,孙绍率领百官参观了朱崖的道术学院工坊养殖厂渔湾以及集市,每到一处,沈玄都向他们详细的解释设立的宗旨人员规模每年的投入产出。御史大夫陆绩在倾听之余,也没有忘了自己的责任,他带着以陆珊为首的会计人员,对朱崖的相关帐务进行了一次核查,并且派出御史进行暗访,大有真要在鸡蛋里挑骨头的架势。

    虞翻和陆绩在取经和挑刺的同时,孙绍却闲得很,这一天,他在潮水退后的红树林里散步,丁奉带着摧锋营远远的护卫,石苞和邓艾带着十几个虎贲郎在十步外跟着,只有沈玄紧紧的跟在孙绍的身后,他和孙绍一样赤着脚,裤脚卷得老高,又没有穿官服,如果被人看见,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越国的国君,一个是越国的大司农。

    默之,你这里做得不错,比我估计的还要好一些。孙绍首先开口道:我本来还担心朱崖生产人口太少,吃饭的人却太多,粮食供应会是个大问题,现在我放心了,朱崖完全可以成为我越国发展的模式。默之,你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

    沈玄笑笑,低着头,看着从脚丫里挤出来的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大王,臣开始也没想到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臣那时对大王的决定也是非常怀疑。

    哦是吗孙绍不以为忤,笑着说道:你说来听听,我当时见你答应得爽快,一直以为你胸有成竹呢,倒是没想到你还有疑问。

    大王想必知道,我沈家是以经营庄园致富的吧沈玄歪着头,看了一眼孙绍,嘴角含笑。

    孙绍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沈家是怎么致富的。不光是沈家,江东的世家大多如此,他们虽然也经商,但是大部分财富还是以庄园自给自足的经济为主,经商并不是他们的主业,而且也是以出售自家富余的物产为主要内容,专门以贩卖为业的并不多。沈家因为沈友被孙权所杀,沈玄拒不出仕,不做官不仅没有官俸可拿,更重要的是他经商也没有特权,难免要被人勒索,所以商业所得在他的家族中占的比例更少,一直以经营庄园为主,这也是他后来不得不寻求依附孙绍的原因。

    我一直有这个观念,或者说,是绝大部分人都有这个观念,没有人口,没有土地,怎么能保证稳定,不稳定又如何发展朱崖有地,可是耕地少,朱崖有人,可是务农的少,正常情况下,如果治理朱崖这样的地方,应该先教他们耕种,开垦适宜耕种的荒地,男耕女织,先求温饱,如果三年耕而有一年余,那么这个县令就算当得合格了,很可能还会在考绩中得个最的评价,三考之后,升迁是不成问题的。沈玄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是,要想在三五年内把朱崖建成一个常住人口近五万,而且其中不事生产的商人占到六成以上的县城,不说别的,就说粮食供应这一项,我想就没有人可以做到。

    可是你做到了。孙绍嘴角含笑的看着沈玄。

    我是被大王逼的。沈玄摇摇头:前两年的时候,我最愁的就是粮食,每天都在为粮食犯愁,一到秋天,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日南去采购粮食,为来年做准备,一旦事有不谐,朱崖就会陷入恐慌。

    民以食为天,没吃的,你待他再好,他也会造反的。孙绍不笑了,他叹了一口气,他开始就预料到朱崖的发展会有一定的困难,但是没想到沈玄当时的压力有这么大,而这些沈玄从来也没有向他说过,沈玄给他写信从来不说这些困难。

    不过,我很快就放心了。沈玄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第二年的秋天我就发现,我的运粮船刚刚到日南,他们已经把我需要的粮食准备好了,更让我高兴的是,居然还有九真交阯的商人等在那里,热情的邀请我们的船队到他们那儿去,说他们的粮更便宜。那一次,我一下子就买了两年的粮,船队还没有回到朱崖,合浦的商人就找上门来,抱怨我舍近求远,不到合浦买粮,反而要千里迢迢的去日南九真,从第三年起,我就不需要去买了,只要我把购买的数量发到各郡,到时候他们自己就把粮送来了。

    是吗怪不得你那么有底气,我一向你要粮,你就上万石的向夷洲运。

    原因很简单,我们购买的价格是他们在本地粮价的五倍到十倍,他们就是从外地购粮转手,也有可观的利润。沈玄笑道:就算是现在他们互相压价,我只给他们三四倍的价格,还是有人趋之若骛。我朱崖的粮仓里足足储了可用十年的粮,大王要粮,我是求之不得,要不然的话,仓里的陈粮都没办法解决,过了三年的存粮吃起来口味可差得多。

    五倍到十倍,这价格确实不低,你这里的税收够用吗

    够不仅够,还绰绰有余。沈玄哈哈一笑:越郡的越布,临淄襄贲的丝绸,下邳的铁,都要从我朱崖过,这些货物的价格,那可是粮食的百倍千倍啊。别的不说,临淄的丝绸一石能卖到二三十万钱,仅这一项,每年税收就足够我购买粮食了。

    这么贵孙绍有些心惊:我听孙观说过,他们那里一石生丝卖到万钱已经很赚了。

    是啊,没有这么高的利润,那些青州商人会这么热情

    怪不得那老家伙每次看到我都乐得嘴巴直咧,原来利润这么高啊。孙绍一拍手,有些后悔的说道:早知道这么赚,我就再向他讨点好处了。

    这不算什么,据大秦商人说,这些丝绸运到大秦的话,和黄金一样贵重,运一船丝绸回去,就等于运了一船黄金。

    孙绍目瞪口呆,一石生丝在青州卖八千钱,按照工料价格比,织成一石丝绸的成本大概两万钱,现在使用新式织机,成本已经降低到一万五千钱左右,出售价格是三万钱左右,也就是说,这一石丝绸还没出青州,利润就高达百分之百,而运到朱崖卖给大秦商人,价格又涨了十倍,这已经是暴利了,就算刨去运费和相关税收,这里面的利润也是十分可观的。而大秦商人以一石二三十万钱的价格运回大秦,却能卖出和黄金等重的价格,那也就是说一石可以值三百到四百万钱左右,这又是十倍。从青州运到大秦,一石丝绸的价格由两三万钱变成了三四百万钱,长了一百倍,怪不得有人愿意万里迢迢,不避风险的做这个生意呢。

    既然这么赚钱,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运到大秦去孙绍眼珠一转,立刻有了新的主意。

    臣也这么想过。沈玄笑了,不过,那些青州商人听大秦商人一说,都怕了,不敢去。

    为什么

    一是路途遥远,一来一去大概要一年。沈玄掰着指头说道:二来是海路危险,据大秦商人说,他们如果在海上遇到风浪,很可能会船毁人亡,每个因此破产的不在少路。三来海盗多,一路上的海盗就象吸血的蚂蝗一样,多如牛毛,这一大半的利润倒是替他们赚的。

    哈哈哈孙绍大笑:海盗哪个海盗还能比我强我倒要看看,是他们抢我,还是我抢他们。至于船吗,那些大秦人的船我也看过,真是不值一提,如果是我们的船出海,抗风浪的能力要比他们强得多,倒是这时间,唉,那机器搞出来之前,我们虽然比他们快一些,但也有限啊。

    如果能降低风险,不怕海盗,就算是时间久一点,还是有人愿意去的。沈玄道:不过,大王如果想出海,还是先把基础打好才是道理。这可不是简单的做生意的问题,那些个海盗可不仅仅是海盗,他们背后大多有当官的影子,和海盗打仗,就是和那些王国打仗,不可轻视啊。

    孙绍嘿嘿一笑:官盗一家这个道理我懂的,我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嘛,这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做,先等我把南海给肃清了,再去大秦。不过,你要开始收拾有关大秦的事情了,最多三五年,我就要派人去大秦看看。

    大王放心,臣已经开始收集这方面的消息了。沈玄略带着些得意的笑道:大王,臣在天竺发现了一些好铁,已经交给术学院研究了,据说打造出来的武器比下邳的铁还要好。

    孙绍疑惑的眨了眨眼,他对印度的印象局限于阿三和光头的和尚,天竺还出好铁吗

    葛思真为了这件事,亲自带着人到天竺去了一趟,最后还带了几个天竺的铁匠回来,试制了两个月,总算把这个法子掌握了,最近正在试制第一批武器。

    怪不得他没来见我,原来在忙这个事啊。孙绍笑了。他到朱崖好几天了,基本上想见的人都见到了,唯独葛衡一直没露面,只说是过两天就来,却没说忙什么,沈玄不说,他还真是不知道。

    他啊,做起事来有点疯。沈玄笑了笑:就和那个汉中来姓蒲的铁匠一样。

    嘿嘿,做技术的嘛,大多有点疯的。孙绍心有同感的笑道,我本来还想去看看他,这么说还是别去了,免得打扰了他。

    沈玄沉默了片刻,孙绍居然要主动去看葛衡,让他有些吃酸,可是随即又把这个心思甩出去了。葛衡是孙绍的亲信,从孙绍还困窘的时候起就跟着孙绍,孙绍能有今天的成就,葛衡是第一功臣,没有他改造的那些战船,孙绍怎么可能异军突起。孙绍对功臣这么好,不正是他所希望的事嘛。

    大王,不仅是南海吧沈玄微微一笑:臣听说,吴王最近动作不小。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三十八章 歪理

    听谁说的

    惠恕给我写信了。手打沈玄坦然的说道:吴王在花大力气调整淮泗籍和江东籍臣子的利害关系,这本来也是正常的事,可是他这么大刀阔斧的举动,可透着心急的味道了。他为什么这么急他在想什么大王,不可掉以轻心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有什么好怕的。孙绍撇撇嘴:你把惠恕对你说的事好好跟我说说。

    沈玄很奇怪,孙绍似乎对孙权的举动并不上心,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反而倒是对张温的情况比较关注,似乎有些本末倒置,可是他转念一想,越国的地盘虽然不如吴国,可是不管是外部条件还是各种实力,越国并不比吴国差多少,而且发展势头之猛更非忙于调整内部关系的吴国可比,随着时间的拉大,应该说吴国对越国的威胁是越来越小,孙绍对孙权不在意也在情理之中。

    惠恕得到重用,是去年的事情

    张温其实早就该得到重用,五年前出使江北曹营促成孙曹解兵,三年前出使蜀国促成吴蜀合力,然后又是宛城谈判,他都立了大功,但是不知是出于孙权对江东籍的压制呢,还是张温太傲气,得罪了那些正当位的人,他一直没有得到升迁,或者准确的说,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升迁,所以心里一直不痛快,在写给沈玄的信中不无怨言,话里透出对当初选择的的后悔,当初他如果不是将沈玄推荐给孙绍,而是自己一直跟着孙绍出谋划策的话,他现在至少和沈玄一样是个大司农。

    吴国建立,他一直看不起的孙邵做了丞相,他的升迁似乎更艰难了,很长时间都得不到机会。直到人质事件发生之后,孙权被孙绍戏耍了一通,搞得灰头土脸,忽然之间,张温的机会来了,他和暨艳被孙权委以重任,负责官员的选拔。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岗位,实权很大,油水自然也很足,按说张温应该满足了,但是张温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孙权整理吏治,有借刀杀人的意思。

    吴国现在最严重的吏治就是大姓弟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入官僚体系,吴郡太守朱治每年推荐到建邺的吴郡子弟近百人,这些人当然大部分以吴郡的世家子弟为主,而其中与顾陆朱张四大家族有关联的人当然不在少数。张温自己就是吴郡人,他能清涤这些子弟吗如果他这么干了,那他就成了吴郡世家的仇人,如果不这么干,那显然不符合孙权的预期,那张温能讨得了好吗

    张温发现,他接了一个烫手的任务。

    张温就是张温,他在这个时候做出了一个出人的意料的举动,他和顾陆两家联姻。他先是为三弟张白娶了陆绩留在吴郡的小女儿陆郁生,然后又把妹妹张毓英嫁给了顾邵的次子顾承,借此两桩婚姻,他旗帜鲜明的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和吴郡世家是站在一边的,绝不会与吴郡的世家为难,然后他反戈一击,上表弹劾丞相孙邵无能,尸位素餐。

    这可不是捅了马蜂窝了孙绍皱起眉头,担心的说道。

    当然,吴国朝庭上下一片哗然。沈玄捏了捏鼻尖,脸上充满了佩服的神色,吴王大怒,但是迫于吴郡世家的压力,又无可奈何,这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听说孙邵迫于压力,上书请辞丞相之位,吴王准也不是,不准也不是,如今进退两难呢。

    进退两难孙绍静静的听着,见沈玄有些得意于张温的解困之法,不由得笑了一声:默之,你觉得惠恕这样做很高明吗

    沈玄看了孙绍一眼,笑着问道:大王以为不高明惠恕态度鲜明的和吴郡世家站在一起,而且和顾陆两家结了亲,吴王能奈他何惠恕现在已经不是独自一人,他的身后站着整个吴郡世家,甚至可以说整个江东人。

    默之,你真以为两桩婚姻,就能把惠恕和顾陆两家联在一起孙绍连连摇头,或许,这件事他做得适得其反。

    沈玄有些不解,他看看孙绍,想问又没问。

    你是不是觉得,顾陆两家现在和我有关,吴王为了保持稳定,不会对他们不利,以免把他们逼到我这边来所以,和他们联姻,张家也就安全了

    沈玄点点头,他正是这么想的。顾陆两家现在为什么这么坚挺就是因为他们脚踏两条船,既在吴国有很重要的位置,又在越国担任要职,不管哪一方,都要对他们假以颜色,以免把他们逼到对方那里去。张温失去了依附孙绍的好机会,转而和顾陆两家联姻,不正是一个好手段吗难道孙权会不顾大局,逼得张顾陆三家和他反目

    默之,你和惠恕孙绍转过头看了一眼沈玄,忽然笑着摇摇头,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高深莫测,带着几分洞察世情的无奈:很聪明,但是,多多少少被书给害了。

    沈玄更不解了,他虽然不知道孙绍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他听出了孙绍对张温做法不看好,他忽然有些担心起来,他和张温时有争个高低之心,那只是出于年青人的好胜心,大家都是年轻英俊,难免自视甚高,什么都想和人比一下,好朋友也不例外,但是关系到生死存亡,他又不免为张温担心起来。

    默之,真正生死面前,姻亲关系有什么用孙绍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我大姊嫁给顾家,三姊嫁给陆家可是你看到顾陆两家帮过我什么忙

    沈玄眼睛一眨,若有所思。

    只要吴王不损害到顾陆两家的切身利益,不把他们逼到无路可走,他们是不会和他撕破脸的,一桩婚姻,一两个女子,何尝会影响到他们的决定吴王到时只要找一个借口,让人们看起来顺理成章,顾全了大家的面子,那谁也不会傻到跳出来为惠恕声援的。以惠恕那脾气,要找个收拾借口实在是太方便了。默之,你信不信,只要吴王一露出这个意思,很快就有人能罗列了十几个置惠恕于死地的罪名,而且个个看起来都合情合理,让别人无话可说。比如说,他交结外国,和蜀丞相诸葛亮关系过于亲密

    沈玄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他太清楚张温的脾气了,正如孙绍所说,孙权要找张温的毛病那都不用开口,只要示意一下,就有人能找出一大堆,而张温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要拉上顾陆两家,可是听孙绍这么一分析,这些联姻除了加重孙权的猜忌之外,并无一点益处,那张温岂不是弄巧成拙张温和诸葛亮的交往沈玄也知道一二,诸葛亮的弟弟诸葛均就在朱崖,因为有共同的朋友张温,再加上了他们脾气相投,沈玄和他聊过几次,知道张温和诸葛亮的关系正如孙绍所说,非点头之交可比。

    而张温说孙邵无能,正是在拿孙邵和诸葛亮相比得出的结论,张温的来信中,不止一次的对这两人做过比较。这里面固然有张温的一面之辞,但是也可以明确看出张温对诸葛亮的欣赏。

    惠恕的脾气,的确有些沈玄叹息着摇了摇头,开始为张温担心起来。他就是那种除恶务尽的人,又自恃才高,不太懂得与人周旋。

    你又何尝不是孙绍笑笑,你和惠恕差不多,都是有古直之风,他是自以为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是一根筋,为了父仇宁愿终老乡里,坚决不肯与吴王合作。

    沈玄笑了,带着几份得意和傲气,孙绍这几句话看起来是说他们的缺点,实际上是在夸他们有骨气,不媚俗,士人最看重的就是这一点,他们当然也要争权夺利,但他们终究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大多时候,为了名声和骨气,他们还是敢于一搏的,这不仅仅是为了更好的争名夺利,更多的是一种骄傲,一个士大夫固有的骄傲。

    臣现在想起来,惠恕可真是对我不薄啊。沈玄别有意味的笑道:当初要不是惠恕推荐,我也不可能追随大王。

    孙绍慢慢的向前走着,海滩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在海水的冲刷下慢慢的模糊,慢慢的消失。他一直向前走了很远,海水漫过了小腿,四周是一片茫茫的大海和稀疏的红树林,这才停了下来。孙绍抬起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泰山不辞细壤,故能成其高,大海不拒末流,故能成其阔,更何况是惠恕这样的大才呢。你给惠恕写信吧,如果他有心,我越国的大门,永远是对他敞开的。

    沈玄站在他的身后,躬身施了一礼:大王圣明。

    默之,这次把丞相他们请到朱崖来,是希望朱崖这几年的成就能让他们换换思维,不要再抱着以农为本的那些思想。那些想法当然不错,可是他们总把眼光局限于越郡,未免有些太狭隘了。就象朱崖一样,如果你仅把目光局限在朱崖一县,那如何能有朱崖的今天

    沈玄欣然笑道:臣明白了。臣一定把朱崖的发展得失全盘托出,供丞相大人参详。

    孙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看了沈玄一眼,忽然有些神秘莫测的笑了:默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沈玄一时没明白过来,这么做不是为了给自己接任丞相铺路吗这已经很明显了,孙绍让丞相和御史大夫到朱崖来取经,自然是对朱崖的发展满意,对他沈玄的成绩满意,已经超过了丞相虞翻。虞翻已经老了,他能做丞相,一是因为他年齿长,学问高,二是因为他是越郡大族,孙绍这才用他来镇住局面。随着政局的稳定,孙绍为了平衡越郡的实力增长,下一任丞相应该不会是越郡人,而他沈玄就是当之无愧的接任者。只是听孙绍这话,他似乎还有另外的用意

    臣愚陋,还请大王点拨。

    默之,你也看到了,只要能兴工商,所得之利可百倍千倍于农。可是你注意过没有,从古到今,大家都在围绕着土地而流血厮杀,远的不说了,我们说说黄巾,张角一个方士,为什么能一呼而天下响应,摇动大汉四百年的根基,险些把大汉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玄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孙绍既然提出这个问题,显然不是随便说说,他背后肯定有更深的意思,再联系到眼前他的举措,他沉吟了很久,忽然眼前一亮:是兼并,世家大族为了更多的财富,兼并了土地,让农民无立锥之地,辛劳一年,却还是无衣可穿,无粮可食,走投无路,故而奋死一搏。

    哈哈哈孙绍大笑,双手叉在腰间,顾盼之间,自有一种雄视天下的气概。默之就是默之,一点就透,我想了很久的问题,默之片刻之间就洞若观火。不错,是土地兼并,有权有势的人为了土地上的那点财富,剥夺了农民活命的根基,所以农民要奋死一搏,不惜玉石俱焚。可是我们现在知道了,与工商相比,土地上能产出的财富实在有限得很,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了那么一点财富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为什么不把土地留给农民,转而去寻求更多的财富。就象一个人,明明身边有一块金子不去捡,非要去抢乞丐手里活命的半块饼,逼得乞丐和他拼命,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沈玄也忍不住大笑,他明白了孙绍的用意,更感受到了孙绍对他的信任,心里的畅快比当上了丞相还要多几分。他连连点头道:不错,臣也是觉得这十分可笑,臣以为,我们不仅不应该去抢乞丐手里的半块饼,相反,应该给他土地,把他变成农民,这样不仅他可以丰衣足食,还能有剩余的粮食卖给我们,就算我们出两倍的价格,也比从外地购进来得实惠许多。

    知我者,默之也。孙绍扭头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沈玄,嘴角挑起欣慰的笑容。

    君臣两人有了共同的思想基础,相谈甚欢,不知不觉的说了一个多时辰。从红树林回来,沈玄去准备述职报告,孙绍回了行宫。一进行宫,孙绍就看到孙尚香正拉着大桥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大桥一脸的不耐烦,不时的甩开被孙尚香扯着的袖子。可是孙尚香却不依不挠,陪着笑脸,围着大桥直转。一看到孙绍进来,大桥责怪的瞥了孙绍一眼,沉着脸扭身进内室去了。

    孙绍大惑不解。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孙尚香尴尬的笑了笑,胡乱敷衍了几句,一溜烟的跑了。孙绍举步刚要进去问大桥,夏侯徽冲他使了个眼色,孙尚香连忙走到一旁,夏侯徽这才笑道:第五将军今天来找太后,说要感谢她,要带她去游泳。太后不肯去,她便大说游泳的好处,说是对太后的身体大有益处,非要拉太后去海边试一试。

    孙绍眼睛一翻,终于明白大桥刚才为什么瞪他了。以大桥的性格,让她穿那种泳衣下水,基本和赤身没什么区别,就算旁边全是女卒,她也不能接受。他挠了挠头:第五将军要谢太后什么

    我也不知道。夏侯徽耸了耸肩,她们说话,我也不能偷听的。

    呵呵呵,我去看看太后。孙绍捏了一下夏侯徽的小脸,蹑手蹑脚的走到大桥的门前,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没想到头刚探出去,大桥便说道:身为王者之尊,难道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进来吗

    孙绍嘿嘿一笑,理了理衣服,一本正经的进了层,瞟了一眼案上那件轻薄的粉红泳衣,笑道:阿母这又是生的什么气啊,莫非是在朱崖住得不惯,还是吃得不对胃口

    还好,这里气候温暖,我住得很好,吃得也不错,只是对大王的一些举措不太习惯而已。大桥扫了嬉皮笑脸的孙绍一眼,想要沉下脸,却偏偏又严肃不起来,只得看着那件泳衣,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孙绍逗笑了:你为了让你姑姑有事可做,建立飞虎营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弄这种泳衣,让那么多女子在人前赤身,不觉得有伤风化吗

    孙绍摸了摸鼻子,心道这算什么有伤风化,这胳膊腿啊什么的都还包了一截呢,你还没看到后世的式呢,那才叫养眼,不,有伤风化。他干咳了一声:阿母,她们是军人,自然要按军人的规矩来办。至于是不是有伤风化,这要看是谁来说了。阿母可能不太清楚,这朱崖也好,夷洲也好,都非常炎热,不管是夷人还是汉人,穿着都很简单。如果一概斥之为有伤风化,岂不是和那些人对立起来入一乡,随一俗,阿母不觉得穿得那么多难受得很吗

    难受光着身子就不难受了大桥没好气的说道,对孙绍的解释十分不满。

    我也没让她们光着身子啊。孙绍委屈的一摊手:这只是入水的时候穿的衣服,难道下水还要衣冠整齐不瞒阿母说,我把女卒引入军营,还起了移风易俗的作用呢。阿母也许不知道,以前水师下水的训练时,那帮人全是光着屁股的,说是舍不得浪费衣服,我说了几次,他们都不听,后来有了女卒,他们也不用我说,全都穿上牛鼻裈了。

    你倒还有理了大桥气得主不出话来,拿起案上的泳衣,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身为王者,居然纵容这种伤风败俗之事,焉能立国长久阿满,我的大王,你现在不是普通人了,一举一动,都要防止带坏人心。

    嘿,我怎么就带坏人心了孙绍跳了起来:阿母,你认为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如果真是为了满足我见不得人的私欲,姑姑能同意吗那五百女卒能同意吗你知道不,姑姑在襄平时是打开城门的首功,在夷洲时是诱捕两万夷人的首功为什么就是因为别人看不起女人,从来不认为女人可以上战场,而我反其道而行之,所以连建奇功。事实证明,女卒也许不能成为最优秀的战士,但是只要刻苦训练,她们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五百女卒,能够从容面对两万夷人的攻击。这不好吗既然女人能在战场上争得一席之地,为什么不能做别的事姑姑也好,银屏也好,她们都是非常不错的将军,沙场征战,不让须眉,那个那个陆家叫叫陆珊的女子,心算之学哪个不服御史大夫这次来朱崖查帐,就是以她为最大的倚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让她在朝庭任职

    你还要让女子为官大桥被孙绍说糊涂了,觉得自己似乎歪解了孙绍的意思。

    我不管他是男是女,只要有才,我就用。孙绍一挥手,很坦然的说道:易云阴阳,人分男女,女子占天下人口之半,农家女子可没有这么多规矩,当年高祖蜇伏民间时,吕后也曾下地耕作,历代皇后也要行蚕桑之礼,以为天下女子榜样。我不过是把她们那些虚礼变成了实事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阿母,女子之中也大有人才,如果弃之不用,对她们来说,对国家来说,都是莫大的浪费啊。你知道不,我开始是准备邀请诸葛亮的夫人来朱崖的,就是因为他们认为女子不宜抛头露面,所以才换了他的弟弟诸葛均来,可是依我看,这个诸葛均比起他的嫂嫂黄月英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如果黄月英能来,我那个项目进程可以大大缩短。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三十九章 有容乃大

    孙绍唠唠叨叨,不厌其烦的列举了有才的女子没有用武之地,只能沦落为争宠牺牲品的悲剧,把大桥说得理屈辞穷,似乎自己不穿这泳衣去游泳岂止是错怪了孙绍,而且简直是误解了圣人经义。可是看看那个轻薄的泳衣,一想到自己要光天化日之下穿着这么暴露的衣服,不免又有些犹豫。

    阿母,人本来就是水里来的,再回到水里去,正是符合天道的最好锻炼方法。孙绍歪理一套接着一套,说得大桥心动不已:阿母就是活动太少了,所以体虚无力,你只要跟着姑姑一样坚持每天在海里游上小半个时辰,保证你一年比一年年轻。你看看姑姑,她和银屏站在一起,谁能看出她们是两辈人我看和姊妹没什么区别嘛。

    我能和她比吗大桥啼笑皆非的白了孙绍一眼,心思却不禁活泛起来。她比孙尚香大不了几岁,可是看起来却比孙尚香老多了,孙尚香象一头雌豹,充满了活力,而她却有些未老先衰,疲态渐显。如果真能和孙尚香一样,那倒真的值得一试,反正有女卒护卫,不虞被其他的男子瞧见。

    孙绍看着大桥闪动的眼神,心中得意,总算给大桥找到一个除了看书鼓琴之外的消遣办法了,关键时刻还得靠忽悠啊。

    这么说,倒是我误解你了。大桥歉然一笑。

    那当然。孙绍连连点头:阿母,你想啊,我真要是个y佚之君,何必费这个事干脆找五百女人脱光了面前跳舞也不就行了。阿母,我是在你的教诲下成长的,你怎么能对这么不信任我呢你是知道的,我要真心为天下百姓谋福利的,我对这些女卒可没有任何想法,我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君王,你也不用这么自夸吧大桥见孙绍一说又收不住话头,不免有些好笑的打断了他的话,刹那之间,她似乎忘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王,还是那个在她膝前说笑无忌的顽童。

    嘻嘻嘻,我是委屈啊。孙绍干笑了两声:对了,姑姑为什么来谢你

    也没什么,她前两天巴巴的跑来,问我有什么调养身体的羹汤之类的,我便把你给我制的那些方子给了她一些。大桥疑惑的说道:我看她神气得象头虎,用这些干什么

    孙绍也很不解,孙尚香病了可不象啊,她最近神气得紧呢,要调养的方子干什么

    对了,阿满,你这次把丞相他们都请到朱崖来了,唯独把银屏和孩子留在钱唐,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吴国来攻,钱唐的人手是不是太少了些

    呵呵呵孙绍笑而不语,起身到外面看了看,挥手让侍女们站得远一点,这才回到大桥身边,轻声说道:阿母,你放心好了,如果吴王在这之前进攻钱唐,我还有些担心,可是现在,他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进攻钱唐。你想想看,他现在兵在什么人的手里又安排在什么地方西面是蜀国,银屏的父亲是蜀国的大将军,如今圣眷正隆,上次有事,蜀国最先兵临城下,北面是青徐,臧霸孙观是我的合作伙伴,一旦吴国想对我有事,他们不会坐视不理,另外还有我安排在连云港的东海督苏羽,他如果南下,吴国沿海一带都将成为他攻击的目标。

    哦。大桥松了一口气,紧紧握着的手这才慢慢松了开来。

    我让银屏守在钱唐,看似很险,其实无事。孙绍笑笑,从容自若:我倒是希望吴国来攻,这样银屏不至于太无聊,还可以立功,立了功,不仅她的王后之位稳如泰山,而且能为女子为官为将开风气,可惜,吴王却没来。

    大桥看了孙绍一眼,十分满意。她一直担心孙绍在娶了更多的女人之后会负了关凤,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了。孙绍已经意识到了后宫可能发生的争斗,所以他在预先为关凤布局,再想到孙绍手下有不少关家出来的士卒现在已经成了军中的中坚力量,关凤的王后之位不可动摇。她其实对关凤的地位并不是很关心,但是她对关凤生的儿子阿猘的感情却非比寻常。在建邺的那段日子,她已经把阿猘看成了孙绍的替身,将全部的心血都注入到对阿猘身上,阿猘被劫,她就象是被人抽去了脊梁骨,整个人都垮了。

    对了,阿猘也该起个名了。大桥提醒道。

    我想好了,名为奉,将来取个字叫元嗣。孙绍呵呵一笑:他是我越国的太子,将来要继承我的基业的。

    这样好,这样好。大桥听到这话比得到什么宝贝都开心。

    不过,太子不是那么好当的。孙绍话锋一转,变得严肃起来:要做一个有为之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肌肤,空乏其身,阿猘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离一国之君的距离还很远,我在把君位交给他之前,就要让他吃苦头,吃很多苦头,有时候甚至可能很危险。阿母,我不知道你和银屏能不能理解这一点,如果你们护犊情深,到时候可能会不理解我的做法。

    大桥一听,不免又皱起了头,不过,她终究是个读过书的,知道孟子这几句话说得在理,要想成为有为之君,这苦头免不了要吃的,慈母出败儿,心肠太软不是教养之道,但是道理谁都知道,真要看到自己的心头肉吃苦,能不能狠下心来,能不能一直坚持的狠下心来,那就是成功与失败的区别。

    孙绍看着大桥,大桥也在看着孙绍,她听出了孙绍的意思,以前孙绍让阿猘开始习武的时候,她总是心疼孩子,责怪孙绍太狠心了,现在看,实际上孙绍对孩子的爱并不比她少。

    大桥点了点头,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嘟囔道:你也没那么早就开始习武,现在身手不是照样不错

    孙绍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按照大桥对他的溺爱,以及当时的家庭条件,好象他确实没有多少机会习武似的,可是他的身手确实不错,不算他带来的记忆,仅算他以前的身体,好象也算是上高手了。

    难道我是天生高手

    大桥见孙绍面露疑惑之色,以为还在想怎么说明他,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孩子是你们的,你们自己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以后不管了就是。

    孙绍听了有些难过,叹了一口气,坐在大桥身边,拉过她的手捂在手心里,盯着大桥的眼睛,轻声说道:阿母,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和银屏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可千万不能误会了我们。

    大桥也有些后悔,这句话未免有些责之过深,可是她又不知道如何解释,隐隐的,她似乎确实有些遗憾似的。阿猘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不是她的孩子,或者说,她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自己生的孩子,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足。

    可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再生孩子呢,莫非一个女人一辈子没生过孩子,便不是个完整的女人

    唉大桥长叹一声,反手握着孙绍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阿满,我就是无心之语,你不要记在心上,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孙绍眨了眨眼睛,他对大桥此时此刻复杂的眼神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这几年,特别是他成亲之后,大桥已经很少象以前一样和他这么亲近,也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出这种神情。恍惚之间,他已经习惯了把大桥作为一个母亲来看待,而不象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经常模糊了继母和姊姊之间的界限,那个时候的大桥虽然脸色不好,可是还很年轻,至少在他的眼里她还年轻,而这两年,他明显的感觉到大桥在以更快的速度衰老,特别是在人质事件以后。

    孙绍的心里涌起一阵歉疚,无声的叹了口气,那件事虽然处理得很成功,但是对大桥的伤害却永远是他不能饶恕自己的,他想了想:阿母,朱崖有很多温泉,对身体大有好处,过些天我陪你到处看一看,选个风景好的地方,我给你建一个庄园。

    为什么要单为我建一个庄园大桥不解的说道,颜色之间有些紧张:我和你们在一起是不是不太方便

    哪有的事。孙绍笑道:阿母不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游泳吗我给你单独建一个庄园,你自由一些,想做什么事也不用顾忌太多了。温泉可是好东西,不仅能袪病健体,还能养颜美容呢。这样的天地造化本来就是为了阿母这样的美人所生,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大桥这才放了心,嗔道:没几句正经的,玩笑开到我头上来了

    呃孙绍脸一苦:我这是一片孝心好不好

    孝心大桥忽然想起了什么,瞥了孙绍一眼:你要真是为我着想,就把你小姨请过来住几天,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妹妹,如果能看到她,哪怕是吃糠咽菜的,我也高兴。

    嘿嘿孙绍直起身来,摸着下巴坏笑道:阿母,是不是仲英那个小竖子又想心事阿玉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帐呢。银屏也是,我把秘兵留给她,是预防万一的,她就用来做这事

    大桥尴尬的笑了一声,这件事由她而起,如果不是她逼着关凤去办,关凤又怎么会动用秘兵。不过从孙绍的神情来看,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这事可不好办,伯英现在是吴国的将军,阿玉又是未过门的太子妃,仲英又跑到我这里来了,小姨就是唯一的人质,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离开建邺到朱崖来。阿母,你这可以些让我难办了。

    大桥一听,也有些为难,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摇摇头,不再强求。不过,一想起小桥和周玉现在的情况,她又挂念不已。

    阿母,我有办法。夏侯徽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见大桥和孙绍促膝而坐,手还握在一起,不由得一愣,但随即又掩饰了过去,伸手撩了撩鬓边的一绺头发,说道:刚在东厨见姑母忙着做羹,回来时正好听到阿母的话,我倒有个办法能让阿母见到小姨。

    大桥有些尴尬的抽回手,强笑了笑:你倒是说说看。

    夏侯徽走到大桥的另一边,亲热的伏在大桥身边,嘀咕了几句,大桥有些不太习惯,但是听了她的话之后,眼睛立刻亮了,惊讶的看着夏侯徽那张吹弹得破的小脸,赞道:媛容,你果然是个可人的,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她转过头责怪的看着孙绍:阿满,你是不是不想让你小姨来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孙绍大惑不解。

    那这么好的法子,你为什么不用大桥步步紧逼,一下子变得意气风发。孙绍很茫然:你们到底有什么好法子,如果果真能行,我当然是欢迎之至。我现在虽然还很穷,但是招待小姨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别说是请她来陪阿母,就算是我单给她造个庄园,也是造得起的。

    那倒不用,就让她和我住一起吧。大桥抿着嘴笑了笑,刹那间露出了俏皮的笑容,看得孙绍一呆。仲英也不小了,你留意看哪家的女儿合适,帮他张罗一下,到时候不就可以让你小姨来了

    孙绍恍然大悟,这倒的确是个好办法,孙权再较真,也不至于不准小桥来参加周胤的婚礼,但是周玉怎么办他何尝不知道大桥要小桥来是虚,要把周玉弄过来才是真正的目的。他挠了挠头,只得含糊应道:我先看看吧,这可不是件小事,怎么得也要仲英自己同意才行。

    你只要有心办,总能办得成的。大桥笑了一声:我相信你。

    呃孙绍眼睛一扫夏侯徽,做出一副过会儿回去收拾你的凶样,然后才点头道:我一定用心去办就是了。

    办什么孙尚香大步走了进来,身后两个女卒一个捧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陶罐,一个捧着几只碗,孙尚香示意她们将陶罐和碗小心的放在案上,得意的一挑眉毛:太后,大王,我请你们喝汤。我足足熬了一天一夜的,怎么样,闻着就香吧

    你会煲汤孙绍和大桥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不行啊孙尚香被他们看得有些窘,梗着脖子叫道:我可是上得战场,下得厨房的女中豪杰,煲两个汤算什么朱崖食材丰富,又有董奉那个神医指点,我这个汤那绝对是大补啊。你们尝尝,你们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孙尚香一边说着,一边亲手盛了两碗汤放在孙绍和大桥面前,热情的请他们喝汤。大桥端起碗,两只手指捏起汤匙舀了些汤送到唇边呷了一口,蛾眉一皱,瞟了孙尚香一眼,欲言又止。孙尚香的笑容顿时有些僵,连忙自己也装了一碗,呷了一口,脸色急剧的变了变,连忙挥手让人端起陶罐和碗就走,来得快,去得也快,孙绍还没来得及尝呢,她就消失在门外。

    怎么,不好喝孙绍好奇的问大桥。

    别的还行,只有一项不对。大桥一本正经的说道:她大概用错水了。

    用错水孙绍莫名其妙,只听说过用错材料的,可没听说过用错水的,大桥这话可真是费解。

    嗯,又苦又涩,应该是海水熬出来的。

    噗孙绍忍不住笑出声来,夏侯徽听了也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哗啦一声响,孙尚香又出现在门外,红着脸对大桥叫道:嫂嫂,你现在可是太后,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一点也不给人留面子,不就是咸了一点吗,至于说是海水熬出来的

    孙绍再也忍不住了,捧着肚子,笑得倒在地上。孙尚香羞得满脸通红,一跺脚,飞也似的跑了。

    这老虎怎么迷上煲汤了大桥一边笑,一边不解的问道:以前可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

    孙绍一头雾水,夏侯徽也含笑摇头。

    又说笑了一阵,孙绍回到自己的房里坐定,夏侯徽亲手给他泡上茶,然后很乖巧的坐在他对面,敛容静听,孙绍一边呷茶,一边瞟着她,过了片刻才说道:媛容,你在担心什么

    夏侯徽有些紧张,思索片刻才摇了摇头:臣妾不担心什么。

    唉孙绍长叹一声,媛容,我知道你看惯了妻妾之间争宠的事,可是我告诉你,你是你,你不会是你母亲,我也不是你父亲,知道吗

    臣妾知道。夏侯徽带了些鼻音,却又强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道:臣父岂能与大王并肩。

    你啊孙绍本待再说,可是一看夏侯徽委屈的样子,又不忍再说。夏侯徽生在富贵之家,她出身的时候,曹操大业已成,夏侯家也成了准宗室,她所耳闻目睹的都是豪门内宅的明争暗斗。她的生母是曹真的妹妹,但是她父亲夏侯尚却不喜欢她的母亲,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年轻貌美的姬妾,出征的时候带的是那个妾,就算是回了家,大部分时间也歇在妾的房里,很少到夏侯徽的生母房里来。夏侯徽那个时候很恨那个妾,她甚至帮着母亲出主意对付那个妾,可是现在她自己做了妾,感受到了大桥和关凤有意无意之间的排斥,她才明白了父亲那个妾为什么不惜一切手段要争宠,因为不争宠,你就会被别人欺侮。

    关凤派秘兵去帮周玉的事,她一直不知道,今天才无意中在外面听说,她很快就明白了关凤为什么这么做。关凤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周玉,而是在讨好大桥,她知道大桥虽然是个继母,但在孙绍的心中,大桥的地位不亚于生母,她还能猜到关凤这么做是希望能拉拢周玉,转而结成共同阵线,因为关凤明确的感觉到了在权谋上不是她夏侯徽的对手,所以她顺水推舟去帮周玉,成了,不仅大桥感激她,周玉也会感激她,不成,她也尽到心意了。

    她不想去争斗,她厌倦这种争斗,可是她不能逃离,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斗,她不能未战而败。然而她又知道,孙绍反感这种争斗,他一直不希望在他的身边发生这种争斗。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孙绍,在决定说出那个办法的时候,她就准备面对孙绍的责备。

    媛容,你知道吗,天下很大,大得你无法想象。孙绍的声音有些迷茫,有些空洞,似乎在说夏侯徽,又似乎不是在说夏侯徽:东海大,和大汉一样大,南海大,比大汉还要大,西海呢西海比东海南海加起来来更要大,区区一个钱唐算得了什么,一个朱崖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夷洲又算得了什么天下有无数个朱崖无数个夷洲等着我们去征服,你这么聪明,又何必把目光局限在一郡一县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媛容,我希望你人如其名,做一个名媛,做一个有容的名媛。我和你讲过那么多的道理,无数次的分析过天下兴亡的原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用意吗

    夏侯徽忍不住落泪了,她拜服在地:大王,是臣妾愚笨,没有领会大王的深意,请大王责罚。

    责罚,责罚,我为什么要责罚你我让你有要容量,我自己难不成倒是个没容量的人孙绍探身过去拉起夏侯徽,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笑道:媛容,如今魏国王室有你夏侯家的女子,蜀国太子妃也是你夏侯家的后人,你可不能让我越国输给了魏蜀啊。我越国以海为疆,以商立国,你要有海一般的胸怀,商人一般的精明,要经营天下,而不是着眼于蝇头小利。

    夏侯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大王,第五将军好象有意中人了。

    哦孙绍十分诧异:谁

    自然是需要喝补汤的人。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十章 父子争雄

    他去朱崖了曹操捻着唇边的一绺胡须,看着波光粼粼的玄武池面,似乎很随意的问道。手打

    曹丕拱着手站在一旁,刚要说话,曹彰已经抢先一步咧着大嘴乐道:是,他平定了夷洲之后,直接去了朱崖。

    曹操眼皮抬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的瞥了曹彰一眼:他平定了夷洲,你乐什么

    曹彰憨笑了两声,咂了咂嘴,搓着大手没吭声,可是他那副神情已经把他的想法直白的表现出来了。曹操笑了笑,扫了一眼曹丕和另一侧沉默不语的曹植,嘴角一挑,重新把目光收回到湖面上,淡淡的问了一句:怎么,你眼馋了也想做抚夷大将军

    儿臣儿臣不敢。曹彰脸颊抽动了一下,连忙说道:儿臣只是觉得,如今大汉有四王,越王实力最差,可是这两年他的风头最劲,照这个趋势下去,只怕两三年之内吴蜀就会被他盖过风头,再过几年,我魏国说不准也会

    老子的风头也会被他盖过曹操打断了曹彰的话,眼角抽动了一下,猛的吐出两口粗气。

    是,儿臣有这个担心。

    哼哼曹操不置可否的哼了两声,手一抬:子桓,你说呢

    曹丕恭敬的说道:儿臣倒不觉得越王能盖过父王的风头,父王为大汉征战三十年,扶大厦于将倾,平定了大半个天下,这样的功劳又岂是他平定几个小岛,收降几个夷人所能比的天子越格加封,儿臣以为其用心不善,有胡乱封赏之嫌。儿臣以为,应该上表提醒陛下。

    提醒陛下什么曹操冷笑一声: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吗

    曹丕听曹操话音不善,舔了舔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子建,你怎么看曹操把目光转向了曹植。

    曹植刚刚从汉中赶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进邺城休息一下,就被召到了玄武池,他到这儿的时候曹彰和曹丕已经到了,曹操给他看了刚到的大汉公报上关于孙绍奏请天子将夷洲变成越国的夷洲郡,天子下诏封孙绍为抚夷大将军的消息。他看得出来,曹操对这件事很重视,而把他和曹彰召到邺城来,可能也和这件事有关。

    曹彰表露出了同样想征讨蛮夷的愿望,而曹丕好象无动于衷,但是曹植知道,当初曹丕被孙绍和杨彪联手坑了一次,在大汉公报上表态要征讨蛮夷,他肯定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他不象曹彰那么直接,要先试探曹操的意思然后再说罢了。

    儿臣以为,越王致力于对外征讨,于公于私,都是我等当效仿之事,纵使不能效仿,也不当从中阻挠,给人以妒贤嫉能的印象。曹植不动声色的说道:四王虽然不同姓,却都是我大汉的子民,是扶助大汉的四柱,四柱之间,本当互相扶持,而不是互相倾轧。

    曹丕的脸色有些难看,曹植这几句话很明显是针对他的,他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曹操默默的点了点头,似乎在赞同曹植的意见,随即又闭上了嘴巴,过了片刻才解释道:儿臣并不是妒嫉越王的功劳,儿臣只是觉得陛下有些赏得太草率了。这才拿下一个夷洲,就升为抚夷大将军,那再拿下一个夷洲,当升为什么呢再说了,蛮夷不懂礼数,易动难安,今日服,明日叛,今天大加封赏算然风光,如果夷人再叛了呢难道还要再将他这个抚夷大将军剥夺了不成名位乃国家重器,岂能如此儿戏

    子桓,如果孙绍再拿下一个夷洲,那陛下会怎么封他曹操沉思片刻,忽然插嘴道。

    曹丕沉默了片刻,让人觉得他不是随口而发。儿臣以为,可能是大将军,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合适的职位了。

    大将军曹操喃喃自语:难道我大汉又要出一个不是外戚的大将军吗

    曹丕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曹操的用意,不由得大怒。曹家是外戚,他的妹妹曹节现在是皇后,按理说,父王曹操应该是大将军,可是天子一直没有这个心思,反而利用这次孙绍征服夷洲的机会封孙绍为抚夷大将军,透露出可能会让孙绍做大将军的意思,那岂不是在曹家脸上扇了一个大耳光父王曹操在大汉已经颐指气使了十几年,难道到老了,反而要受这样的屈辱曹操要反击,他要争夺这个大将军之位,所以才兴师动众的把身为幽州牧的曹彰和汉中太守曹植召回来。

    换句话说,曹操对他不满意,他不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曹丕的眼角抽动了几次,随即又变得若无其事,脸上看不出有一点异样,可是眼睛的余光却紧紧的盯着曹操的脸色。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曹操的侧脸,眼角的一块指甲大的褐色老人斑显得特别醒目。曹丕忽然想到,父王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再过两年,他就将迈入古稀之年。

    人生七十古来稀,虽然父王这两年一直在服用和黄金等价的鱼油,身体看起来很不错,可是到了这个年龄,谁知道他哪一天睡下去就不会再醒来曹丕越想越多,他又想起,父王这半年以来,沉思的时候多了,说话的时候少了,他经常把儿孙们叫到玄武池来,目光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在那些孩子身上逡巡,以前他一直以为父王在享受天伦之乐,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看法显然是幼稚的,不充分的,父王应该是感觉到了时日无多,他在留恋这最后的时光。

    一想到此,曹丕不自由主的屏住了呼吸,脑子开始飞快的运转起来。他忽然之间后悔莫迭,这两年只顾着在邺城处理政务,误以为父王已经很快就要立他为太子,可是现在看来,父王根本没有这个心思,他一直对他不满意。他看似占住了邺城,可是他并没有占据父王的心。

    他很失望,他很愤怒,他很焦虑。

    虽然玄武池的气温已经很低,可是曹丕还是觉得手心汗津津的。

    以儿臣看,有这种可能,但是曹植淡淡的说道:这更象是洛阳发出的一个暗示,陛下或者丞相也许在提醒我魏蜀吴三国履行当初宛城时的誓言。他顿了顿,又道:吴有山越,蜀有南蛮,我魏有北狄和西羌,如果大家都把兵力用到对外征伐上去,洛阳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曹操眯着眼睛,一声不吭,似乎睡着了,听了曹植的话,好半天才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同意呢,还是不以为然。曹彰却点点头道:不如我们也出兵讨伐,驱逐鲜卑人和乌丸人,把他们逐出我大汉的疆界,这样我魏国也能得一个抚狄大将军什么的。他眼珠一转,又笑道:当初越王曾经和我说过,如果我们征讨鲜卑人的话,他可以把那些锋利的战刀卖给我们,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增强一下实力,省得每次向他买刀,他总是推三阻四的。

    你和他有这样的约定曹操忽然睁开了眼睛,诧异的看着曹彰。曹彰笑着点点头:正是,这还是当初在渤海的时候约定的,只是后来他协助我拿下襄平城之后就回了钱唐,我们又一直没有动静,我也没有再和他联系。

    我倒是有些奇怪了。曹操坐起身来,扭过身子看着曹丕兄弟三人:为什么同样是下邳的铁,到了他的手里就能变成锋利的战刀,我们却炼不出来,只能花大价钱向他买

    曹丕等人愣住了,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曹操。曹操看了看他们,又问道:楼船入海易倾覆,可是你们听说过他的船倾覆吗子文,每个月都有大量的越国商船来往于幽州和越国之间,你听到他们有翻船的事吗

    曹彰嚅嚅的说道:听说过一些,但是肯定不多,越国的商船不仅大,而且安全,就连那些夷商都喜欢搭乘越国的船。他想了想,又道:我想起来了,在大辽口的时候,我曾经去看过江东水师和越国水师的演练,江东水师虽然船多,可是以小船为主,震旦水师船的总数不及江东水师,但是大船多,基本不用小船,把江东水师打得无还手之力。

    船稳,刀利,怪不得他在海上如鱼得水,把孙权打得狼狈不堪。曹操沉吟道:子桓,是谁帮他改造了战船

    我听子丹说过,好象是一个叫葛衡的人,和葛玄有些关系,对了,葛玄也在孙绍的手下,他还写信邀请左慈等人去朱崖。曹丕忽然停住了,片刻之后,他惊叫道:我明白了,道术学院

    曹操愕然,过了片刻,才苦笑道:子桓,我们明白得太迟了些,那些人,恐怕再也要不回来了。

    曹丕也苦笑,而且有些尴尬。和孙绍合作,派人参与到道术学院去搞研究,正是他听从了曹真的建议,极力鼓动曹操批准的,没想到却在不经意之间帮了孙绍一个大忙。

    嘿嘿,这个竖子,又占了老夫一个便宜。曹操笑了两声,颓然的倒在凭几上,大手轻轻的拍着腿:我们都要土地,要农夫,没把工匠当回事,唯有他看出了工匠的妙用,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就要走了大批的匠人,等我们明白过来,却是迟了。

    那些工匠只能做些无用之物,当初谁会想到谁会想到是这样的。曹丕觉得嘴里发苦,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他从来没有把这些匠人放在眼里,他一心要抓住的是世家,更何况他送给孙绍的是原先皇宫中尚工的匠人,那些人只会做一些豪奢无用之物,他们也打造兵器,但是却以华丽为主,锋利程度并不比普通的匠人更好,所以就很大方的给孙绍送去了。

    这么说,他敢在钱唐只留下数千兵,自己却远征夷洲,也是有备无患的了曹植抬起了一直垂着的眼皮,有些吃惊的说道:他有什么样的利器,能保证钱唐足以抵抗孙权的大军

    孙权内乱不已,他拿什么打钱唐曹丕笑了一声,透着几分不屑。

    我觉得不尽然。曹彰应声答道:以我和他的接触来看,他不是那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兵法云,不恃敌之不我攻,恃我之不可攻,孙绍就是那种任何事都把后路想好的人,他打仗看起来很冒险,实际上却是未算胜,先算败,决不肯冒险的。

    子文,你是意思是说,以胆大妄为著称的越王实际上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也不算错。曹彰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他要不是早有准备,能在宛城的时候那么从容能在一夜之间变出两千份文稿我们好象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这些大汉公报是怎么搞出的吧

    曹丕有些恼怒,曹彰有意无意的在提醒他宛城的事,而宛城的事更是他被孙绍耍得团团转的事。他很想问曹彰,孙绍是不是在青州的时候就想好了怎么利用他打襄平,可是考虑到这些纯属意气之争的话无益于事,便淡淡的笑了笑,避而不答。

    任何权谋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曹操忽然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落了后手,那就不要再想得太多了,子桓,你立刻着手和孙绍联系,就说我魏国要征讨西羌,希望他能支持我们一些兵器。

    西羌曹家三兄弟同时竖起了耳朵。

    对,西羌。曹操点点头,又说道:如果他不同意,那再改成北疆不迟。不过,我还是希望是西羌,北方苦寒,拿下来也没什么用,而西羌则不一样,平定西羌,我们就可以重开丝路,青徐的丝绸生意,不能让孙绍一个人做了去。

    曹丕恍然大悟,立刻追问道:父王,谁出征西羌

    曹操挠了挠嘴角:我还没想好,你们三人各自考虑一下西征的方略,到时候我看看,谁的更好,就由谁去。说不定老夫要亲征。

    曹丕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热情。曹操说要亲征那只是借口,他是借这次机会来考校他们的水平,谁要是有这本事平定了西羌,谁就可能是抚羌大将军,可能是下一任大将军,也就是下一任魏王。

    曹丕看到曹彰和曹植对视了一眼,露出心有灵犀的笑容,不免暗自冷笑一声,他们大概以为凭曹彰和孙绍的交情一定能争取到更好的条件,可是他们忘了,夏侯尚的女儿夏侯徽现在可是孙绍的妾,他只要派出夏侯尚,完全可以争取到更好的条件,谁能笑到最后还真是未知数。

    我去朱崖夏侯尚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曹丕瞥了夏侯尚一眼:伯仁,你甘心在家里呆着如果西羌开战,我魏国的一半实力将转到关中,你应该清楚,如果这些实力落入子文或者子建的手中,我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而如果能落入我们的手中,伯仁,除了你和子丹,还有谁能担当得起这个重任

    我夏侯尚犹豫了一下,苦着脸没吭声。

    伯仁,不是我说你,男子汉大丈夫,当心在天下,整天迷恋一个女子,是不是太英雄气短了杜袭看不上你,还真是没有冤枉你。

    夏侯尚的黑脸顿时胀得通红,他不快的瞪着曹丕,好半天没有说话。他在魏国是重臣,不仅因为他是夏侯渊的侄子,是曹丕的亲信,更因为他本人文武双全,功勋卓著,好多人都不敢轻视他,唯有杜袭从来不肯对他假以颜色,甚至对人说他器小。夏侯尚因此十分恼火,不过杜袭也是魏国的重臣,是颖川的名士,所以他虽然不高兴,却不敢对杜袭如何。现在曹丕当面提这件事,让他十分不高兴。

    你和子丹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们如果不和,我还能依靠谁曹丕又放缓了口气,耐心的劝说道:子建推荐杨修去朱崖,明显是想利用杨修和孙绍的旧交来获取优惠条件,可是杨修和孙绍的关系再好,还能好过你们之间的关系伯仁,你以前帮了我那么多次,难道就不肯再帮我一次

    夏侯尚看着曹丕恳求的面容,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好,我去朱崖一趟,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后能不能成,我不敢肯定。

    你放心,只要你去,肯定能成。曹丕松了一口气,得意的笑道:孙绍那个人,别看他诡计多端,可是他重情,而且有那么股子以天下为已任的傻气。只要说是征伐蛮夷,他肯定是会支持的,你要做的是,尽量让他同意支持征西羌,而不是征北。

    夏侯尚点点头,如果征北,很可能是曹彰领兵,跟曹丕没什么关系,只有征西羌曹丕才有机会。

    你多带些金银去,闻说朱崖奇物甚多,你到那里多买一些,免得入宝山而空回。曹丕松了一口气,拍着腿道:孙绍这竖子真是好眼力啊,居然抢了那么好的一个地方,那些夷商不知给他带了多少稀奇之物,让他大发横财。

    夏侯尚横了羡慕不已的曹丕一眼,没有接话。曹丕感受到了夏侯尚的不快,又笑道:好了,伯仁,你也不要愁眉苦脸的,你不是喜欢美人吗,我可告诉你,朱崖有不少西夷的女子,与我中原女子相比另有一番风味,你到了朱崖,焉知你那女婿不会送你一些歌伎他对关羽多慷慨,你也看到了吧一出手就是两千匹战马。唉呀,这小子真是败家啊,两千匹战马,那得多少钱啊,关羽得了这些马,你看他在蜀国活得多自在同样是岳丈,你怎么就不知道多和他亲近亲近他可是如今大汉最有钱的人啊。曹丕越说越兴奋,向前挪了挪,半边身子伏在案上,凑到夏侯尚面前说道:伯仁,你知道不,那些夷女

    夏侯尚愣了一下,看着面露贪婪之色的曹丕,忽然来了精神,原本呆板的眉眼也生动起来。他和曹丕两个人谈得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有相同的爱好,他们喜欢珍奇之物,喜欢美人,喜欢尝试各种新鲜刺激甚至变态的享受。他有钱,但是在朱崖南海层出不穷的新奇货物面前,没有人觉得钱包是掏不空的,特别是夷女,夏侯尚早就心动了,但是夷女的价格太高,他犹豫了很久,一直没有下手,所以至今还不知道这些夷女除了长相与众不同之外还有哪些异处,平时听同僚们提起时都是一种神秘兮兮的样子,早就让他眼馋耳热了。

    曹丕凑在夏侯尚面前嘀咕了一阵,夏侯尚目瞪口呆的看着曹丕,曹丕喋喋的笑了,笑得十分猥琐,而夏侯尚随即也笑了起来,笑得十分下流,单从他们脸上的笑容来看,谁也不敢相信他们一个是能文能武的魏王子,一个是能征善战的将军。

    我去夏侯尚一拍大腿,随即皱了皱眉,又提醒道:子桓,我觉得大王有点捉摸不定啊,你推荐我去,子建推建杨修去,这分明是各怀心思,以大王的睿智,他难道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

    曹丕沉下了脸,长叹一声:伯仁,不瞒你说,我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你别看他好象精神得很,可是我知道,要不是那些鱼油,他恐怕早就不行了。有时候啊,我真是恨你那女婿,要不是他献那什么追风散和鱼油,事情哪有这么复杂

    这话透着大逆不道,可是夏侯尚对曹丕知之甚深,听到这话一点意外也没有,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曹丕看到了,他盯着夏侯尚的眼睛:伯仁,你想说什么

    夏侯尚犹豫了片刻,慢慢说道:魏王天天服的那些鱼油,是谁在经手

    曹丕眼珠一转,考虑了片刻,又摇摇头道:不行,不行。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十一章 事情搞大了

    共和三年三月,夏侯尚和杨修到达钱唐。手打得知父亲来了,夏侯徽高兴异常,特地出城到码头相迎,孙绍随即为他们举行了欢迎宴会。杨修和孙绍是老相识,不过几年不见,他们的地位与当初已经有天壤之别,而夏侯尚却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个女婿,着实好好的打量了他几番,孙绍很客气,给足了夏侯徽面子。

    宴会之后,大鸿胪孔竺和夏侯尚杨修开始正式会谈,在得知魏国有意征西羌,需要越国资助一些武器之后,孔竺笑了:魏国真是准备好了出征西羌吗

    夏侯尚没吭声,杨修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孔竺似乎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话,他和夏侯尚交换了一个眼色,微微一笑:兵者国之大事,岂有儿戏之言

    孔竺点点头,淡淡的笑道:杨长史参与军事多年,这句话应该是有切身体会的。我虽然是个书生,不谙军事,却也知道打仗不是只要有武器才行的,特别还是征西羌。当年段颎上书请征羌人,预计步一万,骑五千,三冬两夏,花费五十余亿,不知如何魏国准备出多少步骑,又准备花多少钱他的目光在杨修和夏侯尚的脸上扫了一下,嘴角一挑,很不客气的说道:依我之计,魏国恐怕拿不出五十亿钱的军费吧

    杨修哑口无言,他一直觉得孔竺是个老儒生,根本不懂这些打仗的事,只是因为他孔家是会稽大族,所以才做了这九卿之一的大鸿胪,没曾想孔竺一点不糊涂,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你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孔竺说得一点也不错,当年大汉虽然内外交困,但是在黄巾起义之前,大汉的底子还在,桓帝还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现在的魏国则不然,中原一带虽然富庶,可是经过三四十年的战乱之后,如今也只剩下冀州豫州实力不错,司隶被天子要走了,青州徐州相当于自治,曹操的国库里根本没有支撑打西羌的军费。

    孔君所言有理,但又不尽然。夏侯尚放下杯子,从容不迫的说道:如今的大汉已经不是当年的大汉,以魏国一国之力,更不能和当年的大汉相比,可是,如今的羌人也不是当年的羌人。征西将军夏侯渊虎步西北,数年间羌人望风而逃,这几年我魏国与民作息,羌人才趁隙复起,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只要一将军率步骑万人,再加上越国提供的利器,荡平羌人又有何难。

    孔竺看向夏侯尚的眼光有些变了,一来他知道夏侯尚的身份和杨修不同,二来夏侯尚也说到了点子上,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他思索片刻又道:夏侯将军言之有理,可是,羌人虽然不复从前,但是万里征伐,物资准备总不能儿戏的,我想知道的是,魏国在方面的准备充分吗你如何能让我们相信,你们有足够的实力应付这场战争

    这好象不太方便告诉你们吧夏侯尚皱起了眉头:我魏国的军事部署,那可是机密。我们来越国,只是想求购一些军械,并不是合作,孔君似乎有些误会了。

    孔竺并不以为忤,他只是笑笑:夏侯将军,并不是我想刺探魏国的机密,我只是不想我越国出产的利刃最后砍在我大汉人的身上。你们如果不能让我们相信你们确实是想征讨西羌,嘿嘿嘿,恐怕我们不能卖一口刀给你们。

    岂有此理。夏侯尚火了,他腾的站了起来:我要见你们大王问个究竟。

    将军稍安勿燥,这正是我家大王定下的规矩。孔竺不紧不慢的说道:而且是我越国公卿一致的看法,就算夏侯将军与大王有姻亲之故,能说服大王出手相助,可是如果公卿决议不能通过,这笔生意还是做不成的。

    哼哼哼哼夏侯尚嗤之以鼻,觉得孔竺真是一派胡言,如果说孙绍不同意,这笔生意做不成那他还相信,说孙绍同意了,公卿不同意,这笔生意还是做不成,那可成了笑话了,这越国究竟还是不是孙绍的越国他不耐烦的一挥手:闲话休提,待我见了你家大王自见分晓。

    杨修也觉得孔竺有些故弄玄虚,冷着脸站了起来:请孔君通报一声。

    孔竺点点头:那二位在驿馆稍待,大王有空时,自然会接见二位。说完,客客气气的行了礼,走了。杨修觉得不安,他对气呼呼的夏侯尚说道:将军,你是不是想办法见见令爱

    夏侯尚点头应了,随即派人进宫请见,时间不长,夏侯徽派人请夏侯尚进宫相见。父女一见面,还没说话,夏侯徽眼圈便红了,投入夏侯尚的怀中,喜极而泣。夏侯尚叹息一声,抚着女儿的肩膀说道:孩子,苦了你了。

    不苦。夏侯徽含泪带笑的说道:大王对我极好,只是想念阿翁阿母以及兄长。

    夏侯尚也有些黯然,他用粗糙的手抹去夏侯徽脸上的泪,盯着夏侯徽的眉眼看了一会,忽然皱起了眉头,拉着夏侯徽的手紧张的说道:孩子,他不喜欢你吗

    夏侯徽莫名其妙:此话从何说起,大王对我很好啊。

    那那为什么你现在还是夏侯尚久经风月,经验丰富,他一眼就看出了女儿还是处子之身,只是这话当着女儿的面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夏侯徽也聪明,她很快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脸红了,忸怩了一阵,这才轻声说道:大王说,女儿还小,要要待身子长成才不伤身体。

    哪来的鬼话夏侯尚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他沉默了半晌,不敢相信的看着夏侯徽:他真是这样想的

    夏侯徽脸红得象似要滴血,她娇嗔的扭过身子:阿翁,女儿还会骗你嘛,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夏侯尚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又有些庆幸的说道:想不到你倒是个有福气的,能找到这么一个知道疼人的夫君,虽然不是正妻,倒也值了。

    夏侯徽诧异的看着夏侯尚,很快从夏侯尚那不加掩饰的高兴中知道了答案。她原本以为孙绍是敷衍她,所以才一直没有与她同房,可是她知道夏侯尚于此道颇为熟悉,他如果说确实有这么回事,那说明孙绍真是为她考虑才这么做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甜蜜,神态更显得羞答答的,自有一番犹带着些青涩的迷人风韵。

    夏侯尚是风月中人,对女儿此刻的心思自然能猜出一二,他笑着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特别是解释了这件事对曹丕的重要性,希望夏侯徽能帮着说说好话。既然孙绍对她这么关爱,那她应该多少能帮点忙。

    夏侯徽蛾眉一皱,一边给夏侯尚倒茶,一边问道:子桓子建两位叔叔还在争斗

    夏侯尚苦笑了一声:不分出个胜负来,又岂能结束

    夏侯徽郑重的看着夏侯尚:阿翁,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如果子桓叔叔成了魏王,他会如何处理子建叔叔

    夏侯尚张了张嘴,可是一看到夏侯徽严肃的神色,又犹豫了一下,他端起茶杯,借着喝茶想了想道:这是魏国的事,是曹家的事,你何必这么担心再说了,我家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担心的不是他们,我担心的是阿翁你。夏侯徽幽幽的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大王一直对子桓叔印象不佳,你们这次来又摆明了是兄弟相争,大王肯定不喜,他对这种兄弟阋墙的事最反感了。如果说一定要帮,那也是帮子文叔更多一些。

    夏侯尚摆摆手,打断了夏侯徽的话:我就是知道他和子文关系好,所以才特地进宫来找你的,难道你就不能帮我说说情孩子,这可关系到我家的前途啊。

    我知道,可是,我没把握说服他。夏侯徽无奈的摇摇头:他是个从善如流的人,但是他肯定不会支持子桓叔去对付子建叔,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从来就不希望自已人自相残杀,吴王欺侮他到那个地步,他也没有和他兵戎相见。

    夏侯尚沉下了脸,他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了,曹丕之所以让他来,就是因为有夏侯徽在越国,可是现在夏侯徽都不支持曹丕,更别提孙绍了。他阴着脸一声不吭,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夏侯徽十分为难,她在孙绍身边呆了两年多了,这几年经历了很多事,也听孙绍讲了很多事,眼界大开,无形之中已经超过了以前那种局限于一个家族的兴衰的境界,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孙绍那么反感曹丕,但是她也不赞成曹丕利用这种机会和曹植争斗,同样,她不希望曹植用这种方式和曹丕争斗,她希望她的父亲夏侯尚和曹家几兄弟和孙绍一样,把心思真正的放在对外征伐上,而不是用来对付自家人。

    阿翁,我说服不了他,我也不想说服他,可是你既然来了,想必是担着任务的,我不能不帮你。这样吧,我抽空替你约他见个面,你听听他自己是怎么说,如何

    夏侯尚虽然很气恼,可是也舍不得向女儿发火,只得点了点头。夏侯徽言而有信,很快向孙绍言明,孙绍问了一些情况之后,知道杨修和夏侯尚来正是如他所猜,西征是假,兄弟相争是真,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让夏侯徽请夏侯尚进宫面谈。

    一见面,孙绍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大鸿胪孔君和媛容已经把你的意思转达给我了,我不支持曹家兄弟相争。

    夏侯尚很尴尬,坐在那里面红耳赤。

    抛却这个因素,我也觉得你们魏国独自西征不太现实。孙绍话锋一转,如果曹子桓真心想立功的话,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打算的他打算怎么解决粮草问题,他准备派谁为将,他准备使用什么方略,是打算速战速决,斩些首级报功,还是打算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真正的占领西凉,并进一步占领西域

    夏侯尚一愣,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孙绍。孙绍笑笑:我不支持曹家兄弟争斗,不代表不赞成他们征伐凉州和西域。当然了,如果是曹子文要去驱逐鲜卑人,那我就更高兴了。

    夏侯尚灵机一动:为什么一定要是子文去驱逐鲜卑人呢我也可以的。

    孙绍打量着夏侯尚,过了一会儿才一拍脑袋说道:我忘了,我忘了,将军的确也是可以征伐鲜卑的。对了,我听媛容说,当年魏王殿下远征柳城,你好象也在其中

    夏侯尚一抚颌下的短须,露出几分自得之意:殿下征柳城时,我为军司马,将骑千余,就是子文征乌丸那一次,我在军中参军事,对鲜卑人乌丸人我也熟悉得很,我的马鞍旁也是挂过几个胡人的脑壳的。

    哈哈哈孙绍大笑,起身走到夏侯尚的面前,躬身一拜:惭愧惭愧,一直以来,不知道岳丈原来也是如此英雄,失敬失敬。

    夏侯尚对孙绍的反应有些意外,不过想起当年追亡逐北的峥嵘岁月,他的胸中也涌起一阵豪情,朗声大笑,不经意之间和孙绍的距离就拉近了不少。两人越说越热络,亲密得躲在一旁偷听的夏侯徽莫名其妙,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样子。

    我说句实在话吧,征西羌,魏国目前没有这实力,我只能当你们是在蒙我,所以我不可能把战刀卖给你们,不管是曹植也好,曹丕也好,他们兄弟相争,我管不了,但是不卖刀给他们,我还能做主。要是你再和曹子文联手去打鲜卑人,那没说的,我支持到底。孙绍一拍胸脯,很仗义的说:多了不敢说,给你们配五千骑兵的全套武器,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不仅有刀,还有戟,甚至马甲都有。

    要戟有何用夏侯尚笑道:别说普通战士,就算是张征东的并州铁骑,也没几个能在马上用矛戟的,能配战刀就不错了,对付那些鲜卑人已经绰绰有余。

    不一样。孙绍得意的一挤眼睛:你真要有心去打鲜卑人,我可以给你一个利器,保证你那些骑兵一日千里,在马上比鲜卑人还稳。

    真的假的夏侯尚半信半疑。

    我能骗你吗孙绍哈哈一笑:你们先回去商量,什么时候决定了,什么时候告诉我,我把五千人的装备准备好,只要你们大军召集完成,我就在幽州把东西交给你们,保证你如虎添翼。

    夏侯尚见孙绍说得认真,也不由得怦然心动,如虎添翼不敢奢望,能有装备了越国战刀的五千骑兵那就不得了了,不仅建功立业变得容易许多,以后帮着曹丕争权也要有力得多。

    那我和杨修商量商量。夏侯尚沉吟道。

    我有个条件。孙绍收了笑容,严肃的神情看得夏侯尚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个越王可不是省油的灯,在他面前玩把戏要小心。他小心的问道:什么条件

    媛容一个人在这里,经常想家。孙绍脸上挂着笑容,可是眼神中却不带一丝笑意:你要出征之前,把太初夏侯玄送到这里来,让他陪媛容一段时间,什么时候你凯旋,什么时候我送他回去。

    夏侯尚脸一沉:你不信我居然还要我把太初送到这儿来为质

    非也。孙绍一摇手:我信得过你,可是我信不过曹丕。再说了,我这样做,也是给你减少麻烦,有了人质,他总不至于再逼着你言而无信吧

    夏侯尚无言以对,心中暗自苦笑,孙绍果然够狠的,为了不让他们耍花招,居然提出这么一个条件。夏侯玄如果到了钱唐,他就只能按照事先的约定,老老实实的去打鲜卑人,不能再玩什么偷梁换柱的把戏。要不然孙绍杀他的儿子不至于,但是扣着不放他回去却是完全可能的。

    你不要急着答复我,不妨先回去商量商量,同时也可以和杨修商量商量,看看他是怎么打算的。

    夏侯尚无可奈何,他很想一口回绝孙绍,但是他知道,曹丕为了能有五千装备精良的骑兵握在手中,很可能会答应孙绍的条件,至于杨修和曹植,他们大概更乐见其成。

    其实,你们要征西羌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孙绍见夏侯尚为难,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征西羌的问题上:我建议你们和蜀国合作。

    回蜀国合作夏侯尚嗤的一声冷笑: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孙绍却很有把握的说道:如今天下小安,不宜再动刀兵,西线的战线已经稳定在汉中一带。蜀国无力北伐,你们也无力南征,与其如此,不如并力西向。你别忘了,蜀国的大将军可是我的另外一个岳丈。

    夏侯尚象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孙绍,心道这种主意你都想得出来,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魏蜀打了那么多年仗,刘备差点被曹植打得挂掉,这个时候他能和魏国携手西征,谁信谁啊恐怕前线还没有开打,后方已经开始火拼了。

    你没兴趣没关系,我找杨修去,他肯定有兴趣。孙绍却是信心十足,他立刻让人请来了杨修,把这个建议一说,然后加了一句:考虑到魏蜀多年的矛盾,我建议这次西征由天子下诏,魏蜀都听天子指派的将军命令,西线的相关资源也由天子统一调配,我越国离西羌太远,肯定是不能出兵,但是我可以支援一些物资,当然了,这些物资也由天子派出的将军分配。

    杨修还没有说话,夏侯尚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发现自己无意之中又被孙绍装进去了。天子派将军指挥魏蜀联军这关系岂不是搞得更复杂了不用想,天子肯定是一百个愿意,他只要派一个将军,然后象征性的派一点部队,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得到这个机会。联军的实力当然不会落到他的手上,但是如果打赢了,他的威望就可以得到提升,如果打输了,倒霉的也是魏蜀。不参加行不行恐怕也不行,天子西征,你们坐在旁边看那你们还大喊大叫的西征,摆明了是骗人嘛。

    夏侯尚在冒冷汗的时候,杨修却很快做出了决定,他很慎重的说道:我不知道魏王和蜀王能不能答应,但是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方案,不仅可以向天下人表明,我大汉虽然有四王,但是这四王都是大汉的擎天柱,而不是割据的诸侯,更可以借此次西征调和魏蜀之间的矛盾,消除双方的误会,真正携起手来,共创太平盛世。

    夏侯尚气得苦笑,这个杨德祖果然是书读得好,话说得冠冕堂皇的,让人不好反驳。可是事实呢,谁不知道你老子是洛阳的丞相,他都八十多了,还在为天子卖命,无时不刻不在为扩大天子的实力出谋划策,他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孙绍这个主意与其说是为魏国出的,不如说是为天子出的。

    德祖,这件事牵涉太大,还是不要太快下结论的好。夏侯尚旁敲侧击的说道:依我看,我们还是尽快把消息传回邺城,由越王殿下决定吧。至于天子和蜀王那边,就由越王殿下上疏吧,我们作为魏国的臣子,可没有这样的权力。

    杨修微微一笑:将军所言甚是,我确实有些太激动了。

    孙绍嘴一歪,心道杨修也够坏的,意见表达出来了,然后再道歉,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不过这样也好,这件事牵扯面确实太广,一来一去的,没有几个月搞不定,就让他们慢慢折腾去吧,我正好腾出时间来把越郡的事安排安排。虞翻从朱崖回来后似乎受了刺激,立下了今年越国人口和租赋翻一番的誓言,这段时间正在大刀阔斧的授田,他这个始作俑者也不能只看戏不帮忙不是。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十二章 绝户计

    虞翻是真受了刺激。

    朱崖一行,最受刺激的就是虞翻,堂堂的丞相,居然被大王叫到朱崖去取经,学习沈玄是怎么治理朱崖的成功经验,这和甩他一个大耳刮子有什么区别虞翻接到孙绍的命令时,本来是打算直接上书请辞丞相之位的,可是被他的儿子虞英劝住了,他对虞翻说,你如果不到朱崖去看一看就辞了丞相之位,那也太意气之争了,你先去看看,如果沈玄真的做得好,你再辞,那是让贤,如果沈玄做得并不是那么出色,你再想想,是不是能超过他,让大王看看你是有能耐的,岂不更好

    虞翻这才忍了下来,赌气到朱崖一看,这一看,那才叫眼界大开,不服不行。朱崖的许多措施都让他拍案叫绝,他不得不承认,在领会孙绍的以商建国的精神上,沈玄确实高他一筹。其实他不知道,孙绍事先向沈玄透了底,沈玄不仅在实践上走出了一条新路,更在理论上升了一个台阶,说出来的话比孙绍更切中要害,让虞翻不服不行。

    虞翻后来真心诚意的向孙绍请辞丞相之位,他推荐沈玄接任丞相,却被孙绍拒绝了。孙绍对他说,沈玄做得是不错,但是还不够好,你的成绩虽然不能让我满意,但是越郡有越郡的实际情况,我对你的努力还是看在眼里的,你不要急着辞,我们约个五年之期,你好好干五年,如果五年之后还是觉得不能胜任,我就接受你的辞呈。

    其实哪要五年,虞翻当天晚上就后悔了,这个时候辞了,那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刚刚领悟到的那些道理又哪有实践的机会不能辞,就算要辞,也要努力过再辞。于是他利用坐船回钱唐的这一个月的功夫,召集随行的属吏献计献策,研究如何改进工作,放开思想,大家有什么说什么,不要顾忌,一切以完成目的为前提。这个目的就是,在三年内,越郡的人口和租赋都要翻两番,而今年是第一年,要完成翻一番的目标。

    虞翻把这个目标一提出来,那些属吏当时就傻了,一连声的叫不可能。虞翻发了飚,他指着那些属吏道,你们把眼睛擦亮一点,老子是虞家的人不假,可是老子还是越郡的人,沈玄可是吴郡的人,我要是倒了,你们这些人十个有八个要跟着倒霉。翻一番很难吗你看看沈玄才花了多长时间朱崖的人口就达到五万以上。

    属吏们一听虞翻这话,知道没退路了,这不仅是虞翻和沈玄之间的较量,更是越郡籍和吴郡籍之间的较量,要提换了沈玄做丞相,他们这些越郡人的利益肯定受损。于是,大家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完成目标。

    人都是逼出来的,经过几次折腾,各种稀奇古怪的主意都出来了,然而都没有能让虞翻满意的,最后是一个在船上负责养猫的年轻人说了一句话,让愁得白了头了虞翻豁然开朗。

    那个年轻人叫魏臻,平时不怎么说话,一心一意的照顾那些用来抓老鼠的猫,虞翻的船上自然没少来,天天听虞翻他们想办法,他提醒了一句说,人就和老鼠一样,哪里有好吃的,他们就到哪儿去。越郡为什么难发展,没人啊。一来是因为越郡人口本来就少,二来是人口大部分集中在沿海一带,沿海一带现在因为兴商和开建工坊,很多人都去做生意或者进工坊打工,比种地挣的钱多,以至于大片的土地抛荒,更别提原本人就不多的丘陵地带了。只要有了人,越郡的粮食产量翻一番是轻而易举的。

    虞翻恍然大悟,不用多说,他立刻想到了找人的办法。越郡有人,仅是藏在山里的山越就不下十万户,抵得上越郡现有的人口,只要能把他们吸引出来,越郡的人口立马能翻一番,怎么吸引他们出来太好办了。第一,越郡空地多,第二,越郡的粮价高,第三,这是最重要的,越国对农民的条件是吴国所不能比的。越国以商立国,从开始就没有把租赋来源放在农民身上,所以收的租赋极轻,是实打实的三十赋一,多余的粮可以高价出售,而且是有多少卖多少。有了充足的土地,再加上新式农具的帮助和官府赊久耕牛农具等措施,吸引山越出山定居,甚至吸引吴郡的农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虞翻立刻拟出了计划上报给孙绍,孙绍看了他的计划,大为赞赏,当场答应了他的要求,授权他向各工坊赊欠各式农具,向东海督苏粗腿发出命令,让他大量从幽州购进牛马,为了加快速度,他同意虞翻对从幽州运牛马过来的商船实行一年免税优惠的建议,鼓励他们运牛运马以满足越郡的需求。

    有利可图,商人的反应总是最快的,等虞翻回到钱唐的时候,第一批八百多头牛已经运到了钱唐,而接到生产订单的工坊也交出了第一批农具。虞翻马不停蹄,一面派人到山里宣传越国的优惠待遇,一面通过各种关系,软硬兼施的要求越郡各世家支持他的计划,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和山越有关系的家族派人去山里召人,如果不出力,别怪老子翻脸,明年的生产配额不给你。

    那些世家也知道这不仅是虞翻一个人的事,大家心照不宣的行动起来,第一个月,三百多户人从山里出来定居,虞翻立刻给他们授田,发放农具耕牛,抓紧时间整地准备春耕,第二个月,猛涨到一千户,而靠得近的几个郡得到消息的人正络绎不绝的赶来,根据保守估计,第三个月增长的户口应该达到三千户。

    这个情况看得正准备离开钱唐的杨修和夏侯尚心惊不已,杨修在打听了越国提供的优惠条件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给曹植写信,让他要求曹操封锁长江,以防魏国境内的百姓听到消息,大量的向越国移动。他虽然长期在汉中,可是他知道,魏国治下的几个州郡百姓负担很重,辛苦一年能吃个半饱已经不错了,一旦知道越国有这么好的条件,他们肯定会携家带口,千里迢迢的向越国赶来。

    他疯了吧夏侯尚老实不客气的猜忖道,不免有些为女儿担忧。

    越国财力雄厚啊。杨修却是羡慕不已。两人虽然坐在各自的车里,可是却有心犀的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担心,然后又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指了指北面,然后笑着摇摇头。

    杨修不知道夏侯尚指的是什么,但他指的却不是邺城,而是建邺。越国的条件再好,波及魏国的可能性也有限,一来是太远,需要时间,江淮之间又几乎是空地,千里迢迢赶到越国并不是件易事,二来是隔着大江,拖家带口的百姓要过江,不惊动当地的驻军基本是不可能的。而孙权治下的江东则不一样,这里的百姓最先得到消息,而他们要赶到越国也方便得很,不出意外的话,如果孙权没有及时采取有效措施,他属下的百姓将有两成以上会成功逃到越郡。

    此消彼长,这其中对吴国的伤害有多大,杨修用脚指头也猜得出来。杨修忽然觉得,孙绍要促成魏蜀联合出征西羌,可能另有所指,要不然为什么他偏偏漏了吴国杨修的嘴角一撇,露出不屑的笑容,什么自已人不打自己人,他不是一直在对孙权下手

    建邺,孙权和孙登相对而坐,孙登面露惶恐之色,而孙权却是怒容满面,一只金杯被摔到了墙角里,杯中的酒渍泼得满地都是。

    谁的主意孙权咬牙切齿的问道。

    听说是虞翻的主意。孙登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的看关孙权。他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紧张。他知道孙绍和他的大臣们新年是在朱崖过的,而去朱崖的主要就是因为孙绍对虞翻这个丞相的工作不满意,所以虞翻会有所动作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当他得知大量的吴国百姓向越国迁移的时候,他觉察到了危机所在。

    吴国这几年过得很紧张。

    四国之中,魏国最强,蜀国有地利,虽然前几年被曹操打得很狼狈,但是在停战之后,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诸葛亮的辅佐下,刘备基本摆平了国内的势力矛盾,走上了稳步发展的路子,而吴国则不一样,因为与孙绍的矛盾,吴国一直处在三面包围之中,多了一个越国,不仅没有多出一个助力,反而多出了一个敌人,而且是很难缠的敌人。为了保证安全,吴国现在有十八万大军,这已经超过了吴国现有人口所能承受的范围,吴国的经济负担因此一直很重,农民的生活被压到了最低点,各地的小叛乱此起彼伏,要不是诸将顾及自己的利益,毫不留情的镇压,吴国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但是现在越国破天荒的推出对农民倾斜的扶持政策,吴国勉强维持的大好局面立刻崩溃了,孙登不敢再怠慢,他立刻把这个消息送到了孙权的面前。孙权一看就火了,他破口大骂,当场就摔了最心爱的金杯。

    这个老东西疯了,居然出这种两败俱伤的绝户计孙权怒不可遏,他不相信这是孙绍的主意,在他看来,这样做是急功近利的,在把吴国拖垮的同时,也将使越国的经济崩溃,别的不说,这么多农民需要安家落户,需要赊欠耕牛农具种子,这得投入多少钱就算孙绍赚了不少钱,也不够填进去的,孙登也说了,虞翻向越国的巨商世家们大量的举贷,入不敷出。

    父王,眼下如果不加以阻止,我国人口损失会越来越大的。孙登见孙权只顾发火,忍不住劝道。孙权瞟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反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孙登的嘴唇抖了抖,好半天才说道:儿臣以为,当关闭边城,严禁百姓出境,同时派人到钱唐去,向越王讨个说法,让他遣返那些百姓。

    嗯,是个好办法。孙权从愤怒中冷静下来,抚着胡须沉思片刻:子高,你去一趟钱唐吧。

    我孙登诧异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孙权,正迎上孙权锐利的目光,心猛的提了起来,他吃了一惊,连忙低下头应了一声:喏。

    事不宜迟,速去速回。孙权放松了身体,显出几分疲态,挥挥手道:我累了,这件事就由你来处理,反正早点熟悉也是好事。

    孙登不知道孙权究竟在想说什么,好象是让他帮着分担政务,又好象因为身体不佳,对政务有些厌倦,要逐步的转移到他的手中一般。这不是变相的移交权力吗孙登忽然兴奋起来,他虽然极力让自己显得很平静,可是眼中的神彩还是没能躲过孙权的眼睛。

    孙登起身欲行,又想起了一件事,折回身对孙权说:父王,周胤要成亲了,派人请桥夫人去钱唐,周循不敢自专,来请示是否可行。

    周胤娶的谁家女儿孙权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是徐矫的女儿。

    孙权眉头一颤,眼角不经意的抽了两下。徐矫是徐夫人的长兄,又是越国的城门校尉,他的女儿虽然不姓孙,可是却和宗室女差不多,这里面大概又有孙绍的影子,他在和他争夺周家。

    你觉得应该不应该让他们去

    儿臣觉得,依理,桥夫人当然应该去,大都督已故,周循作为长兄,似乎也应该去。

    那周玉呢孙权嘴角抽了一下,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孙登被孙权看出了心思,不免有些尴尬,片刻之间露出了儿子在父亲面前耍小聪明却被识破时很自然的羞涩,让孙权心中一动,神情不自然的松驰了一些。孙登犹豫道:周玉身体不太好,似乎不宜长途跋涉,还是在建邺调养的好。

    子高,你还想娶她吗孙权坐直了身子,招手让孙登坐得近些,口气中虽然有些责备的意思,却不让人觉得难受,反而能感觉到他那一份关爱之情:她要是真病,那肯定不适合做我吴国的太子妃,如果是假病,说明她心有所属,却绝不是你,那就更不合适了。子高,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要执迷于这样的一个女子她虽然聪慧,可是比她强的女子也不是没有,你只要愿意,有很多人愿意把女儿送到宫里来啊。

    可是父王,大都督的女儿只有一个。孙登胀红了脸,鼓起勇气说道。

    大都督孙权语噎,好笑的看着难得在他面前表露出倔强一面的儿子,忽然笑了:那这样行不行你先娶妻,这太子妃之位不能空着,至于周玉,什么时候她病好了,我再为你把她娶进宫来做个夫人,如何

    孙登眉头紧锁,眼珠转了两下,想了片刻,点头道:全凭父王安排。

    周循步履沉重的走进家门,正在下棋的小桥和周玉一看到他的脸色,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周玉的嘴唇颤了颤,声音也有些发抖:太子不放行吗

    放行。周循嚅嚅的说道:太子向大王请示过了,说同意我和母亲去钱唐一趟。

    那我呢

    太子说,你身体不好,不宜远行,还是在家休息的好。周循结结巴巴的说道,他不敢看周玉伤心欲绝的眼睛,惶恐的低下了头。周玉的脸顿时变得煞白,手中捏着的棋子掉在棋盘上,咯嗒一声响,宛如心弦崩断。

    怎么会这样小桥沉下脸:管他那么多干什么,阿玉,你跟我一起走,我倒要看看谁敢拦着你。

    阿母,阿玉是未过门的太子妃,娉礼已经下了的。周循下意识的叫道:太子还说太子还说

    他说什么小桥又气又急,伸手就拧住了周循的耳朵,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吞吞吐吐的象个男人吗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你大姨厚着脸皮向奉先求的情才得来的这个机会

    周循被母亲当面责备,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怨气,他拨开小桥的手,站起身来,急赤白脸的说道:太子说,横江将军鲁肃身体不佳,张承的父亲张昭现在又是南海太守,不适合接任横江将军驻守陆口,我从建邺回来后,他就安排我去做陆口督。

    就因为这个,你改了主意小桥被周循突然的反抗搞得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又高声怒斥道:以你的才能,以你对他们父子的忠心,他们就给你这个当初要不是你从宛城回来,你现在何止是一个陆口督你啊你啊,真是小桥又伤心又失望,跺足道:真是朽木不可雕,居然对他们父子还心存侥幸。

    我错了吗周循怒气勃发,瞪着小桥和周玉,将一直藏在心里的恼怒一股脑的吐了出来。我当初为什么从宛城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回来的话,就算不能名列四将军,至少也能和丁奉一样主掌摧锋营,我为什么回来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现在倒好,成了我的不是了我回来错了吗,要不是阿玉推三阻四,安安稳稳的做了太子妃,我还要等到今天才有机会弭兵大会之后我就是陆口督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去越国更有机会吗我难道连仲英都不如周循怒不可遏,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挥动着手臂,似乎在击打着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眼圈也红了,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痛哭失声:我和孙桓一样是从摧锋营里杀出来的,孙桓现在已经是长沙太守了,我呢我都看了两年的宫门了。

    小桥和周玉先是愤怒,后是吃惊,最后看着周循痛苦的模样,又忍不住的落泪了。到现在她们才知道周循有多委屈,肩上又担了多重的责任。他是周家的长子,肩负着周家的荣耀,父亲周瑜是他面前一座几乎无法翻越,却又不得不全力去翻越的山,为了这个目标,他只能委屈自己,一切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目标,他背弃了孙绍,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他娶了孙鲁班那个野蛮任性的公主,强颜欢笑,而现在,他全力维护的家人却在指责他的自私。

    他自私吗也许自私的不是他,而是指责他的人。

    小桥失魂落魄,她看看掩面而泣的周循,又看看无声落泪的周玉,忍不住把他们兄妹搂在自己的怀里,连声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耽误了你的前程,也耽搁了你的幸福,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聪明的,一直以为自己的选择都是为了周家,可是,我错了,我全错了,我自作聪明,我弄巧成拙,你的前程被我毁了,你的幸福也被我毁了,只有阿胤,他没有听我的,他反而是最成功的

    阿母周循和周玉忍不住放声痛哭。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去赎罪,我去赎罪,我不要了这张脸,我去求他,去求他给你们一个机会。小桥喃喃的说道:伯英,你不要急,你有本事,你能在摧锋营里杀出来,一定还能杀回去。阿玉,你不要急,我知道你是最好的,不管是关凤,还是什么夏侯徽,她们都不及你半分

    你们怎么了孙鲁班忽然出现在门口,看着抱头痛哭的三人十分纳闷,她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他们面前,狐疑的目光在三人脸上轮流扫过,最后落在周循的脸上,很不高兴的撇了撇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哭得和女人一样真是丢人。

    周循大怒,眉毛一竖,刚要斥责,周玉却拉了一下周循的袖子,抢先道:公主有所不知,太子刚刚恩准我母亲和兄长去参加二兄的婚礼,是以欢喜。

    是吗孙鲁班眉毛色舞的一拍手,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了,那还等什么,立刻去收拾东西,我也去。阿玉,你收拾好了吗

    我不去。周玉的脸色一黯,我身子不好,而且

    周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桥用眼色制止住了,小桥笑道:公主有所不知,阿玉现在可是没过门的太子妃,出去不太方便呢。

    有什么不方便的孙鲁班头一扭,眼珠转了两下,凑到周玉的身边笑道:阿玉,我带你出去,不过委屈你两天,扮我的侍女,怎么样我看谁敢拦着我。

    这能行吗周玉嗫嚅道。

    小桥冲着周玉挤了挤眼睛,抢先道:怎么不行,你不是一直想见你大姨吗,有公主陪着,没人敢拦的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十三章 把柄

    手再高一点关凤厉声喝道,孙奉被她喝得吓了一跳,嘴一撇,不满的横了关凤一眼,撅着嘴继续操练,可是精神头显然大不如前。手打

    孙绍背着手,站在殿门外,静静的看着委屈的孙奉和显得有些焦躁的关凤,直到他们注意到了他。

    阿翁孙奉没有象往常一样飞扑过来,而是站在原处,举着胳膊,不知道是该继续练下去,还是结束今天的煎熬。关凤却是皱起了眉头,狠狠的剜了孙奉一眼。

    阿猘,去玩会儿,阿翁找阿母有点事。孙绍轻笑一声,摸了摸孙奉的脑袋:阿母教得好,阿猘学得好,今天就到这儿吧,好不好

    好。孙奉露出了纯真的笑容,扯着孙绍的袖子笑道:我去找大母玩好不好

    去吧,大母也想你呢。孙绍挥挥手,孙奉乐得一蹦三尺高,把刚才的不快全抛之脑后,一溜烟的跑了,关凤摆摆手,两个侍卫连忙跟了上去。孙绍进了殿,关凤跟了进来,一眼看到他背在后面的手上捏了一片纸,不由得有些好奇。

    银屏,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孙绍偏过头看了一眼关凤,眉头皱着。关凤犹豫了一下,舔舔嘴唇没有吭声,过了片刻才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话是不错,可是也不能拔苗助长,阿猘才五岁,还是个孩子,这个时候引导比压迫更重要。孙绍走到殿中,关凤帮他脱了外衣,两人并肩坐下,孙绍继续说道:你没注意到吗,阿猘最近对习武的兴趣大减,再也没有以前那样主动了。

    关凤伸了一根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苦恼的叹道:我也正为这事头疼呢,闲下来的时候,也知道是自己可能逼得太紧了,可是一看到他,又恨不得一天就能让他变得和你一样文武双全。

    可能吗孙绍忍不住瞪了关凤一眼,想了想,忽然说道:银屏,你注意过没有,坦之关平对练武的兴趣明显不如你。

    关凤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的看着孙绍,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你是说,当初是父亲逼他太紧了,让他不喜欢练武

    可能吧。孙绍点点头:坦之的资质虽然只是中等,但是有岳丈这样的高手指点,他的武技应该比普通人高出不少,可是现在他只是中等而已,为什么我猜想岳丈总是拿你做标准,让他感到压力太大。

    关凤有些得意的一撇嘴。她在武学上的天资确实比几个兄弟强一些,关羽经常说关平他们不用功,怎么也赶不上她。她想了想,道:阿猘的天资比我还好一些。

    再好,他也是个孩子。孙绍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还是让他跟着韩龙去练功吧,你和岳丈一样,是个高手,却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关凤为难的咂了咂嘴,随即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说实在的,她也不希望儿子一看到她就是一副苦脸,更何况韩龙的武功也远在她之上。

    小姨他们到钱唐来了。孙绍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纸推到关凤面前,关凤接过来看了一眼,有些不快的说道:他们也太冒险了,把周玉藏在公主的侍卫中就能瞒得过人公主又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这个消息随时都有可能泄漏出去,更何况孙登又是个精细的人,只怕没出建邺就被他看出来了。

    孙绍看着关凤不吭声。关凤这时才想起这件事是自己推动的,不免有些讪讪,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孙绍:大王,你我这件事,是我做得鲁莽了。

    哼,你也知道你做得鲁莽啊孙绍无可奈何抽回那张纸条,用力的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废纸篓,想了片刻才说道:银屏,你知道吗,孙登一直没有取消婚约,你说他在想什么

    关凤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在孙绍回到钱唐收回秘兵之前,周鲂一直是向她汇报的,当她听说周玉在得了怪病之后,孙登却一直不肯取消婚姻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出了偏差,孙登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孙绍对拉拢孙登做出的诸多努力也已经付之东流。

    而原因就是她那一点私心。

    关凤后悔莫及,却又对眼前的困境没有什么解决之道。孙登为什么要到钱唐来她隐隐的能猜出一些,这和最近越国实行的惠农政策有关,因为大量的人口正在不断的向越郡迁移,虽然相临的吴国郡县已经封锁了关禁,严禁百姓出境,甚至出入的商人都要严加盘查,以免夹带人口,孙登来,当然是要和孙绍说这件事的,现在孙登捏着周玉的事,还没谈孙绍已经落了下风。关凤隐隐感觉到,孙绍对周玉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感觉,虽然还谈不上厌恶,但是绝对没什么兴趣了,要不是碍着大桥的面子,他可能都不会再见周玉。

    而帮着大桥出这个主意的,就是夏侯徽,可以说,孙绍目前的困境就是她和夏侯徽一手造成的,她们一文一武,没有给孙绍帮上忙,反而惹出了麻烦。

    关凤非常后悔,她垂下了头,下巴抵在了胸口上,懊丧得和刚才被她训斥的孙奉一样。

    大王,太后有请大王。一个宫女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机灵如她们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孙绍和关凤的心情不好。孙绍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伸出双臂,旁边的宫女连忙给他换上一件外衣,孙绍看了一眼还呆坐在那里的关凤,皱皱眉:走吧,和我一起去见太后。

    我关凤欲言又止。

    事以至此,多想无益,下次不要这么冲动就是了。孙绍摇摇头,上前拉起关凤的手,捏了捏,笑道:也该给你找点事做了,要不然的话,不是给我惹事,便是拿孩子出气,何苦呢。

    关凤脸一红,老老实实的换了衣服,跟着孙绍出了殿,直奔长乐宫。

    到了长乐宫门口,还没进门,孙绍就看到喜气洋洋的周胤站在门口,老远的就行礼:拜见大王王后。

    孙绍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周胤,笑道:仲英,不是放了你婚假吗,怎么今天还来当值你可要小心些,你那夫人是我老姑掌上明珠,要是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我可是要替她撑腰的,我的表侄女婿

    周胤的夫人徐氏按辈份是孙绍的晚辈,要叫孙绍一声表叔的,周胤原本和孙绍是平辈,这一成亲就矮了一截,心里有些不太乐意,可是这也没办法,谁让他看上人家姑娘,非她不娶了呢。要不是孙绍出面,徐家根本看不上他,为了抱得美人归,晚一辈也得认了。可是孙绍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称呼他为表侄女婿,他还是被臊得满脸通红。

    大王,宫庭重地,还是不要用家里的称呼吧。周胤陪着笑讨好道:太后在殿中等着呢,大王王后还是快些进去吧。

    孙绍也没有多想,和关凤并肩进了殿,一进门,他就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阿母,什么事这么高兴,急急忙忙的把我们叫来,是不是又有人献了什么宝贝,要与我们共赏不成

    大桥喜不自胜,连连招手道:没有宝贝,就不能请你们来吗怎么样,有没有耽误你们的公事没等孙绍回答,她又拉过关凤的手,心疼的说道:我知道他是个清闲的,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银屏啊,你可要注意调养身子,抓紧时间再多生几个孩子让我抱抱。这去了朱崖几个月,吃得好,玩得好,可是力气却小了,我都抱不动阿猘了,心里没着没落的。

    关凤连忙笑道:阿母,岂止是你抱不动他,连我都抱不动呢。你老人家也别急,媛容也十三了,再过两年圆了房,便能生个孙子让你抱。

    哈哈哈大桥高兴的大笑,瞥了一眼红着脸站在一旁的夏侯徽,笑道:你们两个倒是与众不同的,我以前听人说,这豪门大院里多的是妻妾争宠,恨不得独霸了丈夫,你们倒好,非要把他往别人那里推,怎么,我们的大王就这么不受女人欢迎

    孙绍见大桥高兴得有些失态,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好事,便咳嗽了一声,笑道:阿母,你把我们叫来,就是让银屏再生几个孩子这件儿可急不来啊。

    你啊。大桥嗔了他一眼,拿起旁边案上的一封书札塞到孙绍的手里,喜滋滋的道:你小姨要来了,这是她写给我的家书,伯英和鲁班也来了。她看了一眼四周,又神秘兮兮的挤了挤眼睛:阿玉也来了。

    孙绍一愣,接过书札看了一遍,特别是注意了一下日期,信是两天前发出的,肯定不是通过邮传,应该是快马送过来的,因为他也是刚收到周鲂送来的密信不久。他往外瞟了一眼,正看到站在宫门口却向殿内偷看的周胤,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不动声色的看完书札,然后还给大桥,从容的笑道:好啊,这次正好让小姨陪你住一段时间。

    大桥见孙绍并无特别兴奋的神情,不免有些诧异,她打量了孙绍一会,忽然有些明白了。她冲着关凤和夏侯徽等人使了个眼色,关凤和夏侯徽连忙起身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孙绍和大桥两人,大桥这才说道:阿满,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对阿玉有意见

    孙绍沉默不语。

    我知道,她那么做的确是不该。不瞒你说,我那时也气愤得很,恨不得和她母女从此断绝关系。可是阿满啊,我狠不下这个心啊。大桥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湿润:我桥家没人了,多承你费心,到淮阳一带找了那么久,也没有找到我桥家的人,现在我只剩下这个妹妹相依为命,你让我怎么能狠下心来不认她她是势利了一些,可是这也怪不得她,当时的情况不要说她,便是我,也没想到你能脱险啊。

    可是阿母没有背弃我。孙绍忽然怒了起来,他直起腰,直视着大桥泪水纵横的脸:我不怪周循,他要为周家的前途考虑,他有选择的权力,我也不怪周玉,她和我没有婚约,不管是什么原因而变心,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能接受她背弃你,你只有她这个妹妹,她又何尝不是只有你这个姊姊,一母同胞的姊妹就这么抛弃在你最需要她的支持的时候抛弃你

    孙绍说得很快,声音也很大,似乎这些话在心里压了很久,今天才一口气说了出来:阿母,我们虽然不是生身母子,可是你对我的关爱超过母子。你想她,我可以想办法让她来,可是我不能接受她们这种为了自己的利益割断亲情的作为,是个人都不能这么做。这世上是要有权势,可是,人的眼里不能仅仅有权势。他气愤的站起身来,一甩袖子:要富贵,我可以给她们富贵,要权势,我也可以给她们权势,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是,要我原谅她们,办不到。

    大桥目瞪口呆,她瞪着泪水朦胧的眼睛看着孙绍,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宛城之后,孙绍一直没有提过那件事,周胤到钱唐来,孙绍也妥善的安排了他的职位,为他安家落户,最近又亲自出去求老姑奶奶帮忙,完成了周胤的心愿。她一直以为孙绍已经忘了那件事,不再记恨周玉,没想到孙绍从头到尾并不是记恨周玉,而是记恨小桥,原因不是周家抛弃了他,而是因为小桥抛弃了她。

    那那阿玉

    阿玉现在是吴国的太子妃。孙绍一摆手,强自压制着自己的不快说道:据我所知,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正式提出解除婚约,她这次来,也是偷偷来的,我能怎么办孙登也来了,他要来和我谈那些户口的事,阿玉这个时候出现在钱唐恐怕不太合适,我只能装不知道。

    那怎么办大桥慌了,不管出多大的事情,只要孙绍承揽下来了,她心里便有了底,现在孙绍不管了,那小桥和周玉到了钱唐怎么办她一直不知道周玉和孙登的婚约还没有解除,那作为准太子妃的周玉出现在钱唐确实不方便,更何况孙登也来了钱唐,如果两人见了面,该作如何想

    让她安生在仲英的府里呆着,尽量不要出门,宫里也少来,作为吴国的太子妃,她在我越国都城抛头露面不太合适。孙绍摇摇头:婚礼一完,最好让她回建邺去,要想在钱唐久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不能以这个身份在钱唐住。

    大桥面色发白,没了主意,孙绍什么时候出去的她都不知道。直到周胤探头探脑的进来询问结果,大桥才回过神来,她很不高兴的看着周胤,责问他道: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你阿母还不解除婚约她是不是还想着两边周旋

    婚约周胤愣了一下,显得十分意外:不会吧,阿玉都病成那样了,还没解除婚约

    这话得我问你啊。大桥恼怒不已: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解除婚约,是不是还想着做吴国太子妃既然想要吴国太子妃,那又何必费那么多口舌,稳稳当当的嫁进宫去不就是了

    周胤十分尴尬,他连忙解释道:大姨,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过了片刻又道:大姨,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阿母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阿玉肯定是不想做什么太子妃的,她她吐血的事情,是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差的。如果她她想做太子妃,怎么可能这样

    大桥见周胤说得认真,看不出一点虚伪之意,倒也有些吃不准了。她有些烦躁的走了片刻:不管怎么说,她们已经上路了,再过两天就能到钱唐,到时候好好问问她。她要是真心想来钱唐,那就不要三心二意,我再厚着这张老脸去求奉先帮忙,如果她还想着做那个什么太子妃,那就赶紧回建邺去,反正我越国是没有太子妃让她做的。

    周胤连连点头,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恨恨的跺跺脚,悻悻的走了。在他的记忆里,孙绍从来没有对大桥那么大声音说过话,虽然他没听清他说什么,可是从大桥的态度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大桥为了周家三番五次的说好话,可是周家到现在为止还在斟酌,这不仅让大桥难办,也让他无法做人。

    两天后,孙登和周循一行踩着落日的余晖进了钱唐城,钱唐城还没有关门,大道两侧的商铺还做着生意,各色写着店名的灯笼把大街照得清清楚楚。孙登撩起车帘,好奇的打量着两边熙熙攘攘的人流,赞不绝口。奉命前来迎接的孙松带着几分得意的笑道:太子,我钱唐的还算繁华吧,比建邺如何

    孙登扫了他一眼,笑道:子乔兄,一年不见,你就和这越国一样,变得有些傲气啦,不仅傲气,还有些霸道,我刚到钱唐,才进城几步,你就心急火燎的让我比较建邺和钱唐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孙松呵呵一笑,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他只是和孙登开个玩笔,孙登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居然说越国霸道,还欺人太甚,这可话里有话了。他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太子,你这个罪名可有些太大了,我越国什么时候霸道了,什么时候欺人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身份贵重,一言一行,不可不谨慎啊。

    孙登瞟了一眼身后不远的那辆车,眼角掠过一抹凶狠,随即又笑道:越国大量抢夺我吴国的百姓,附近几个县几乎是十室九空,有的甚至是举县而亡,这难道还不够霸道这可比欺男霸女的霸道多了,我这次来,就是要向越王殿下讨个公道的。

    孙松听了,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抢夺太子,你这可就说错了,我越国可没有派一兵一卒去你吴国,吴国的百姓到我越国来,那是他们自愿的,是因为我越国的大王对百姓好,施行仁政,所以才近者悦,远者来,这是王道,不是霸道。太子熟经诗书,不会连这点都分不清吧

    孙登缩回车厢里,嘿嘿一声冷笑:倚仗着你们越国的财力,利用百姓想过好日子的简单愿望,吸引他们背井离乡,最后支撑不下去了,再抛弃他们,那叫什么仁政说是霸道,那是对我吴国而言,对这些百姓,又岂是霸道可以概括,只怕要用诡道来形容了吧。

    太子言重了。孙权也不生气,他很从容的看着孙登:你怎么知道我越国只是把他们骗来,不能保证他们的长久利益

    这还用问孙登嗤的一声冷笑:你们那些手段骗骗那些愚笨的百姓还可以,还能骗过我吗子乔兄,我多少也接触过一些政务,这么多百姓涌入越国,需要多少粮食,需要多少房屋,需要多少耕地,我大概还是能估计得出来的,你们越国虽然有钱,可是又能支持到几时

    你不是我越国,又怎么知道我越国支撑不了孙松收起了笑容,瞥了孙登一眼,沉默了片刻,这才非常自信的说道:我越国君臣从来不是自不量力的人,只要我们去做,那就肯定有能力做好。太子如果不信,不妨拭目以待,又何必急着下结论

    孙登歪歪嘴,一脸的怀疑:子乔兄,我们虽然分属两国,可是吴越本是一家,你我更是同样流着烈王的血脉,你又何必大言欺我你以为我只凭着道听途说的一些消息就敢来钱唐

    我知道胡综经常在钱唐出没,吴国的商人在钱唐的也不少,可是,我越国的事有那么容易了解吗孙松不客气的打断了孙登的话:你难道比我还了解越国的情况既然你说吴越是一家,还承认我们都是孙家的血脉,那我不妨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是觉得我越国在诓骗百姓,那你就错了,错得很离谱,你不妨先去那些已经安置下来的百姓那里去看看,和你带来的这些智谋之士好好商量一下,也许就不会白来钱唐一趟。

    他最后语重心长的对孙登说:子高,你觉得你比大兄高明吗

    孙登哑口无言。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十四章 老虎要嫁人

    在孙松说出这句话之前,孙登的心里确实有一种想和孙绍较量一下的,他对孙绍一直是很崇拜的,但是当他发现他看中的周玉心里却只有孙绍的时候,他愤怒了,他要和孙绍一决高下,所以他明知这次出使钱唐的任务很艰巨,从孙绍嘴里讨回那些户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还是来了。手打

    随着孙绍出征辽东一年,再在孙权身边经办了一年的政务,年仅十五岁的孙登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完成了一个男孩到男人的心理蜕变,他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和孙绍平起平坐的角度来看问题,他要象一个斗士一样的保护自己的领地,他敏感而深沉,他的目光敏锐,对周围的人都充满了警惕,所以他很快就发现了孙鲁班的异样。孙鲁班虽然已经成了亲,但是在孙登面前,她还是那个带着几个小伙伴在吴王宫里嬉戏的顽童。

    孙鲁班故作镇静的神情很快就被孙登识破了,然而,孙登却非常后悔,他希望自己没有看穿真相,那样的话他还能保持一些镇定,现在他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幼狮,再也无法保持镇静,哪怕是表面上的。

    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女人居然扮成一个侍女,就在他的身边不远处,而她的用意,却是逃离他,要赶到钱唐去,要去做他曾经很崇拜的那个大兄的女人。

    孙登刚刚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几乎要拿刀砍人,可是这两年的历练没有白费功夫,他很快就把自己的怒火藏到了心灵的最深处,他抑制着自己的愤怒,不动声色的看着孙鲁班在自己面前故作从容,他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周玉隐在远处,胆怯的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一切,他都要向孙绍讨回来,他要当着周玉的面击败孙绍,要让周玉知道,他虽然还没有成为吴王,可是他并不比越王差。

    然而孙松的一句话迎头浇了他一盆冷水,你觉得你比大兄高明吗

    不错,孙绍是越王,是他的对手,但孙绍首先是他的大兄,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孙松自己就是个突出的人才,他对孙绍心悦诚服,而对他孙登却是居高临下。

    你觉得你比大兄高明不,你不如他。

    孙登听懂了孙松的意思,一股热血涌上了头,让他原本白晳的面宠变得通红。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刹那间几乎要扑出车上,狠狠的咬孙松一口,就象小时候被孙鲁班欺负了之后那样。

    谢景及时的拽住了他,以难以察觉的眼神提醒他不要激动。

    孙登张了张嘴,用有些干涩的声音笑道:子乔说笑了,大兄手下有你这样的俊杰为辅,我哪里敢自以为是,这次到钱唐来,我主要是来向大兄讨教的。

    孙松有些惊讶的打量了孙登一眼,他觉得孙登的反应有些过激,随即又笑了,孙登做了太子,大概已经习惯了手下人对他毕恭毕敬,一时转不过弯来。他淡淡一笑:我算什么俊杰,子高你也太抬举我了。

    怎么,子乔不如意吗孙登笑了笑,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平静:也是,越国人才济济,仅是孙氏宗亲就有几十人,不比我吴国现在求贤若渴。子乔,何不来我吴国帮帮父王

    孙松嘴一歪,哈哈一笑,没吭声。孙登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指着旁边的商铺和孙松说笑。这条街虽然是钱唐城的主道,可是并不长,不过用了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头。孙松在越王宫前下了车,宗正孙嵩已经在一旁等候,一看到孙登,他连忙上前行礼:太子,请随我来。

    孙登客客气气的拱拱手,跟着孙嵩进了越王宫旁不远处的驿馆,进门前,他转头看了一下拐上了另一条路的周家车队。孙嵩安排了他们的住处,然后笑着说:大王听说你来了,十分高兴,正在宫里为你准备接风洗尘,请稍事休息,片刻之后,宫里便会有人来请。

    多谢。孙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道:大虎也一起参加吗

    孙嵩摇摇头,笑道:他们应该不会参加,今天应该是周胤在家给他们接风,明日也许太后会宴请他们吧,我没有听说大王有专门为他们设宴的计划。

    哦。孙登温和的笑了一声,再次行礼。孙嵩赞赏的看了一眼孙登,觉得他比上次到钱唐来为质的时候成熟多了,也更加温文尔雅,着实夸了两句,这才退了出去。

    孙登洗了脸,休息了片刻,宫里便来了人,引着孙登等人进宫。

    越王宫和两年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还是那样简陋,和孙绍富甲天下的名声极不相衬。接风宴设在侧殿,规模非常小,只有孙绍和孙登主客二人,陪客也只有孙松和孙泰两个,不过这孙绍很热情,亲自迎出殿门,一看到孙登,他便笑了,上前揽住孙登的肩膀,用力拍了拍,笑道:子高,这两年长得很快啊,象个真正的男人了。

    孙登有些不自然,他拘谨的让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外臣吴太子登,拜见越王殿下。

    孙绍一愣,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指着孙登对孙松和孙泰说道:你们看,子高的规矩就是严啊,跟他一比,我们几个简直是乡里村夫。

    孙泰撇了撇嘴,不阴不阳的说道:那当然,吴国的君臣之义可是分得很清楚的。

    孙登淡淡一笑:尊卑有序,圣人所云,这本是理所当然,又哪里当得越国君臣的夸赞。

    孙泰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孙绍颇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斗嘴,扯了扯衣衫,规规矩矩的还了一礼,然后笑道:好了,规矩行完了,我们进去吧。子高,今天是家宴,没有什么外人,为了让你拘束,我连宗正大人都没有请。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我应该把他们请来的,只是现在也来不及了,下次吧,下次不仅要把宗正大人请来,公卿大臣也要列席,让他们一同见识一下你这吴王太子的风采。

    进了殿,双方入座,孙登一本正经,奈何孙绍三人却正经不起来,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说笑,不自觉之间就把孙登撇在了一边,看向孙登的眼神也有些怪异。孙登如坐针毡,想和他们一起说笑,却又拉不下脸,他几次想把话题引到政事上去,却被孙绍拦住了。孙绍说,今天是家宴,不谈政事,你不要急,我明天会安排丞相虞翻见你,你有什么事直接和他谈吧。孙泰也在一旁冷言冷语的说道,我越国虽然没有吴王那么多的规矩,可是分工也是很明确的,要谈政务,你应该先去打大鸿胪,他是专门负责与外国的相关事务的,然后再找丞相,丞相是负责政务的,可不能直接来找大王。

    一句话把孙登噎得够呛。孙登到这时候已经明白了为什么找孙松和孙泰作陪,他们四个人坐下来,那就是从孙坚一脉相承下来的四个同胞兄弟的后人,而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他们三个已经紧紧的抱在了一起,他代表的孙权这一支很孤立。

    孙登这一顿吃得食不甘味,最后什么也没谈成,怏怏而回。孙松代表孙绍送走了孙登之后,又回到了孙绍的书房。孙绍和孙泰正在饮茶,孙泰一脸的不忿,嘀嘀咕咕的说着孙登的不是,孙绍只是笑着,却不以为然,看到孙松进来,他示意孙松坐下,然后问道:子乔,你怎么想

    我觉得子高好象有心事,他心里有火,不发不快。孙松呷了一口茶,淡淡的笑道:他虽然极力想表现得很平静,可是我能看得出来,他在强行压制自己的怒气。

    孙绍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勉强:你们能估计得到他为什么发火吗

    还不是那些百姓孙泰不以为然的冷笑了一声:吴国肯定是紧张了,所以赶过来讨个说法,不过,这些百姓又不是我们掳来的,他们是自愿到我越国来的,吴国想要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我倒觉得未必。孙松挠了挠头:子高来肯定是为了户口的事,可是这件事是明摆着的,他不需要这么沉不住气,我倒觉得,他可能是另外还有事。孙松想了想,忽然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他沉不住气,谈判的时候才会乱,他一乱,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大兄,要不要让孔君和虞公为难为难他,再把他激怒一些

    孙绍扑哧一声笑,未置可否的呷了口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事不用我说,他们知道怎么办的。那么多人到了越国,这些越郡的世家得利最多,到了他们嘴里的肉再想吐出来,哪有那么容易的。对了,子乔,你去提醒陆公绪一声,防止有人利用百姓户口增多的机会打压工坊工人的薪水。

    喏。孙松应了一声:御史大夫已经早有预备,他让人在几个工坊贴了告示,把最低工钱的标准贴得到处都是,哪怕是刚进城找事做的外乡人都能看到,那些人想玩花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得到保证又是一回事。孙绍想了想,转过头对孙泰说道:子安,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去从军,先在御史大夫手下做个侍御史,专门替那些受了委屈的百姓撑腰,如何

    孙泰愣了一下,有些狐疑的看着孙绍,想了半天才道:怎么,我阿母又找过大兄了

    孙绍笑了笑。孙泰是四叔孙匡的独子,眼下刚刚成年,还没有成亲,但是他和孙匡好文的性格不太一样,他继承了孙家好武的个性,武技很不错,打起仗来不要命,经常冲在最前面。孙绍带他出去了几趟,他不安于跟着孙绍在阵中指挥,每次都要求带队先登,把孙绍吓得够呛,回来就对孙泰的母亲曹氏说了,把曹氏吓得脸都白了,差点把孙泰直接拉回家去关禁闭。曹氏命苦,幼年丧父,中年丧夫,她可不想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看到儿子出事。孙绍也赞同她这个想法,所以坚决拒绝了孙泰领兵的要求,孙泰不死心,就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一有机会就请求去摧锋营。

    不是,我是觉得这项工作很有挑战性,陆公绪那个人心思虽然周密,但是脾气太软了,手下要是没个敢担责任的,我怕是镇不住那帮见利忘义的家伙。孙绍打量着孙泰,一本正经的说道:有你去,我就放心多了。

    孙泰一听,立刻挺起了胸脯,两眼放光:既然大兄看得起我,我就勉为其难,帮姑父去收拾收拾那帮家伙

    孙绍一愣,打断了孙泰的话:你说什么陆绩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姑父

    孙泰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看了一眼孙松,孙松却耸了耸肩,眼睛看着别处,咕哝道:你别看我,我不知道。

    孙绍看看孙泰,又看看孙松,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是老虎姑姑

    我我可没说。孙泰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事这事还没成呢,也说不准最后会怎么样。

    屁话,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孙绍忽然精神起来,笑道:在朱崖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有些怪异,只是后来忙,一直没有去关心一下,怎么,她看是陆公绪了,还是陆公绪看上她了不对啊,陆公绪一书生,他怎么有胆子去惹她

    陆公绪躲姑姑还躲不及呢,哪里敢主动去惹姑姑。孙松笑道:这事还是就几个当事人知道,最后能不能成,谁也不清楚,所以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你们都知道了,我怎么不知道孙绍佯怒道。

    没办法,我们是被逼着试补汤的,姑姑为了安慰我们,才告诉我们这个秘密的。孙泰苦着脸道: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估计十有是姑姑主动的,就陆公绪那书生脾气,他就是有想法也不好意思说的,哪里有我家姑姑这么爽气。

    孙绍想起在朱崖时被大桥戏称为海水煮的那碗汤,恍惚有些明白了,可是任他怎么发扬狗仔队的精神刨根问底,孙泰二人就是不说,看他们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应该是被孙尚香威胁过了,特别是孙泰,也许是被孙尚香用武力威胁的。

    不说拉倒,我找个机会亲自去问。孙绍一边说一边笑,陆绩虽然脾气臭,能言善辩,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真要遇上孙尚香这么一个猛女,弄不好真能被孙尚香霸王硬上弓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孙绍就忍不住想笑。

    孙泰见他笑得很邪恶,不由得一阵阵冒寒气,连忙央求道:大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姑姑是我说漏嘴的,要不然我就麻烦了。我可是独子,还没成亲哪。

    看你胆小的样子。孙绍鄙夷的扫了孙泰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长乐卫尉周胤装饰一新的府中,小桥喜气洋洋的在周胤的引领下参观了一下新房,赞不绝口:不错,不错,我看着比建邺的宅子不差。仲英啊,这些都是你的俸禄买的

    周胤得意的笑了一声:阿母,我的俸禄虽然不少,可是短短的一年,哪买得起这样的宅子,这大部分是大姨赞助我的。

    嗯,她对你真的不错。小桥满意的笑道:我看着怎么比越王宫还要漂亮几分。

    越王宫是城里最破的官署了。周胤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明日阿母到城里转一圈就知道了,钱唐城里最漂亮的房子,没有一幢是官署,官署中最破的,就是越王宫,其次就是丞相府和御史大夫府。哦,我说得不对,漂亮的官署还是有的,太学就蛮漂亮的,现在都成钱唐一景了,到钱唐来的读书人如果不去太学转转,和没来钱唐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周循也好奇不已:越国以商立国,越王是大汉四王中最富的一个,怎么越王宫却破成那样

    他不想修王宫,说什么这是不动产,不能生钱。周胤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说道:他说那些我也不太懂,反正越王宫里除了大姨住的长乐宫还可以之外,其他的都寒酸得很。对了,阿母,大姨说,大兄替她在朱崖建了个别院,里面还有温泉,可舒服了,她要你下次和她一起去朱崖过冬呢。

    温泉小桥一头雾水。

    是汤泉吧周玉插了一句嘴,我看南行随笔中好象提过,就是那种泉水,冒出来的水是热的,据说经常在里面洗浴可以养生。

    对,对。周胤哈哈一笑:还是阿玉经常读书,知道得多一些。我倒是买了这些书,却放在屋里当摆饰,从来没有好好读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挥手斥退了旁边的仆人,沉下脸对小桥说道:阿母,阿玉和孙登的婚约还没有解除吗

    小桥被周胤忽然严肃起来的神情搞得有些意外,她点了点头:阿玉一病,我就让你兄长去退亲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就是不同意。伯英后来托人打听,说是大王都同意了,就是太子不愿意退亲,所以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周胤把头扭向周循,眼神中明显有些不信任:是真的吗

    周循很不高兴,也沉下了脸:我要骗你干什么,这件事千真万确。

    孙登这竖子想干什么周胤摸着鼻子,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被他看出了破绽他总不会想娶一个病女子回去做太子妃吧。

    不清楚。周循背着手,看着墙角一株芭蕉,出了一会神,才继续说道:我也有过这个怀疑,可是太医令赵泉都没有看出破绽,他又是如何知道的所以我后来想,应该还是他真心喜欢阿玉的,反正他还年轻,想再等几年也说不准。

    他再等几年是没事,可是阿玉怎么办周胤吼了起来,阿玉今年就二十了,再不出嫁,以后嫁给谁去依我看,不是孙登不同意,是你还想着在吴国的地位,不肯撒手。

    周循霍的转过身来,怒视着周胤,脸色煞白,咬着牙,一字一句都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原来是这么看我的

    哼周胤夷然不惧,他斜睨了周循一眼:你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这次回去,你就能接任鲁子敬做陆口督了。不过你想过没有,鲁子敬那么大的功劳,现在也不过是个二流角色,要不是吕蒙一直卧病在床,恐怕陆口督早就不是他的了。

    你胡说什么周循咆哮起来。

    你不要冲我吼。周胤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我可告诉你,阿玉的婚约没解除,大姨也没办法,你们先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吧。吴越的矛盾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给大兄添乱。他转过头嘟囔了一句,又责怪道:这都什么事嘛,让我和大姨都不好做人。

    周循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小桥也愣在那里,周玉却是面色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瘦弱的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摔倒在地。周胤看到了,连忙上前扶住她,有些后悔的说道:唉,都怪我,话在心里憋得久了,你们一到就忍不住说了出来。阿玉,你别急啊,让我们好好想想,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周玉无力的呻吟了一声,嘴唇颤了颤,一句话也没说,眼泪却下来了,哀怨的目光看向小桥。小桥心中一疼,接过她安慰道:你别急,阿母应了你的,明天舍了这张脸去求你大姨,一定让你如愿得偿便是。

    不用去了。周玉嘤嘤泣道:难道你还要让我再受一次折辱不成错已经错了,到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我本就不该来的我本就不该来的

    怎么了这是随着一阵脚步声,孙尚香和孙鲁班姑侄两个出现在他们面前,四只大眼睛嘀溜溜的在周家母子四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十五章 机会

    孙登奔波了几天,别说再见孙绍,就连丞相虞翻都没见着,他直接被大鸿胪孔竺侃晕了。孔老夫子这个大鸿胪做得清闲啊,到越国来的使者,要么是想和越国做生意的,要么是想和越王联合起来搞点什么事的,反正都是求着越国,他这个大鸿胪自然也就成了所有使者眼中的贵人,不敢说有求必应,总的来说,敢和他讲道理的人不多。这事情做得太顺利了,未免让老夫子有些遗憾,这一肚子的学问居然没有一个对手,实在是让人寂寞。

    这次孙登来兴师问罪,正好满足了老夫子积累以久的旺盛战意,孙登和他的智囊谢景刚一开口,就遭到了老夫子有理有据而且非常猛烈的还击。孔竺做为圣人子弟,精研了一辈子的经学,对付孙登和谢景这样的角色那还不是三个指头捏田螺手到擒来于是孔竺好好的教训了孙登几天,从圣人精神讲到微言大义,把孙登说得无地自容,觉得自己简直是卑鄙到了透顶,每次斗志昂扬的去,垂头丧气的回,躲在驿馆里和谢景研究一夜,然后再斗志昂扬的去,再次垂头丧气的回,孔竺是越战越勇,孙登却在一次次的打击之后,开始后悔自己到钱唐来了。

    连孔竺这一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和虞翻较量虞翻那可是有名的得理不饶人,连他老子孙权都敢当面呛的人,现在他身为越国丞相,这诱引吴国百姓的计策又是他想出来的,孙登去责问他,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孙登从心里感到了怯意,对那天和孙绍摆谱讲规矩后悔不迭,早知道越国的臣子这么难缠,还不如直接找孙绍谈呢。可是等孙绍再想来找孙绍的时候,他见不着孙绍了孙绍出巡了,虞翻这几个月成绩斐然,请孙绍出去查看他的工作成绩,孙绍不在钱唐城。

    孙登傻了眼,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在钱唐城等着。这天刚被孔竺教训了一顿,心情沉重的回到驿馆,却发现周循正在等他。

    伯英,你怎么来了孙登愣了一下,一只脚踩在门里,一只脚踩在门外。这些天被孔竺收拾得晕头转向,孙登都忘了周家的事,也忘了要和孙绍争风吃醋的本意。

    我听到一个消息。周循起身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特地报与太子。

    什么消息孙登恢复了太子的气度,走到主位上坐下,摆摆手,示意周循坐下说话。周循很拘谨的坐了,沉默了片刻,这才慢慢说道:日南郡出了事。

    日南郡孙登一时没想起日南郡是哪个郡,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日南郡出了什么事

    日南郡有个商队在扶南国被抢了,死了两个人,消息报到日南太守魏平处,魏平处置不当,与扶南国发生了冲突,眼下扶南国纠集三万大军,正在围攻西卷城。

    魏平谢景想了想忽然说道:是不是那个由越王推荐的日南太守

    正是。周循点了点头,然后不吭声了。

    谢景眼珠一转,看了一眼孙登,孙登正在想为什么吴国的日南郡发生战事,却是越国先知道,听谢景这么一提醒,他才会过意来,原来这个日南太守居然是孙绍的人。他见谢景用眼神提醒他,不免有些好奇,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点头:多谢伯英,我知道了。令弟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很顺利,还有三天就要举行婚礼了。

    那越王会回来吗

    会的。周循笑得有些勉强,周胤结婚,从越王到太后,基本上钱唐城里有点身份的人都赶来庆贺,可谓是风光无两,而他成亲的时候,孙权根本连面都没露,只派孙登出面意思了一下。

    那好,到时候我们也去叨扰一杯酒喝。孙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模样,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周循暗自叹了口气,却没有起身,他再行了一礼道:太子,日南郡是吴国交州所属,大王接到消息之后,必然会派人询问太子的意思,请太子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那伯英有什么建议吗孙登见周循似乎有话要说,不免好奇起来,一面招呼人上茶,一面挤出笑容问道。周循看了一眼面露不快的谢景,却当没看到,他很谨慎的说道:太子想必知道,朱崖自产的粮食有限,大部分粮食都要靠外购,而日南便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粮食采购点,即使现在合浦交阯诸郡也向朱崖售粮,日南也能占到朱崖所购粮食的一半份额。

    孙登眉头一颤,有些不快,随即又会过意来,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真诚了许多。

    除了购买粮食之外,西卷城还是扶南国与往来朱崖的夷商交汇之处,每年的商税为交州六郡之首,虽然魏平是越王推荐的人,隐匿了不少税收,可是这几年交上来的赋税仍然非常可观。周循的声音铿锵有力,语调越来越稳定,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光芒,平时那种谨小慎微的神情也消退了不少,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太子,日南如果受损,九真交阯必然收到波及,而这三郡的商税占到交州六郡的五成,交州的商税现在是吴国不可或缺的一项,如果交州不稳,则吴国的实力将大受影响。周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瞟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孙登,又说道:如果吴国不发兵,臣担心越国会趁虚而入,将此三郡收入囊中,进一步独占南海的商业。

    孙登的眉头一颤,眼皮一抬,两道犀利的眼神一闪而没:越国会出兵

    会。谢景抢了一句:不夺回日南,朱崖从哪里购粮没有了粮,朱崖的繁荣就会成为往日云烟,不可复得,所以越王一定会不惜代价的夺回日南。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有了机会孙登笑了,笑得十分轻松。

    周循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孙登会是这个反应,他明显的犹豫了一下,原本很刚毅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他放在大腿上的手下意识的捏了捏,这才又开口道:太子,臣以为,这的确是个好机会,是太子和越王并肩作战的好机会。

    孙登露出诧异的神情,刚要开口询问,周循却又接着说道:如果吴国不出兵讨伐扶南,那越王从扶南国手中夺回日南之后,这日南还是交州的吗

    孙登原本很恼怒,他说的机会和周循说的机会显然不是一个意思,他是想趁着越国南海用兵的机会讨要百姓户口,就算讨不到户口,他也要获得一个比较有利的条件,这样才能回交差,而周循却建议他和孙绍一起出兵交州,并肩作战。这个时候还并肩作战个鬼啊一看到周循,孙登就想起周玉,孙绍连我的女人都抢了,我还和他并肩作战

    可是周循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吴国如果不救日南,那日南就再也不是吴国的了,更严重的是,以孙绍的性格,完全可能驱虎吞狼,将九真和交阯一并收入囊中,再加上已经被他强要过去的南海,那交州的一大半可就是他的了。吴国虽说跨有扬州交州,但是扬州的大部分都被诸将瓜分了,只有交州主要还是控制在朝庭手中,一旦交州被越国鲸吞,那无吝于雪上加霜。

    一想到后果的严重,孙登不禁头皮发麻,再看向周循的眼神就变得和善多了,同时还有一些感激。周循是忠臣,他的弟弟在越国做卫尉,他还有为吴国着想,不忘自己的本份。本来以他这个尴尬的身份,他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在孙绍面前留个好印象,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不仅告诉他消息,而且冒着惹他发火的危险点明其中的要害。

    孙登的神色变化落在周循和谢景的眼里,周循松了一口气,施礼退去,谢景的脸色却变得阴晴不定。当孙登转而向他寻求建议时,谢景笑了一声,反问了孙登一句:太子,你还记得辽东之战吗

    记得,当然记得。孙登不解的看着谢景,不知道他这时候为什么突然提起辽东之战。

    太子,辽东之战,太子只是从旁辅助,已是惊险之极,这次如果再去交州,太子还能坐享其成吗且太子与越国势成水火,他肯定不会再象以前一样照顾你了。交州凶险,步使君征战十多年,才勉强稳住了交州,太子去,打赢了,你还是太子,打输了

    谢景无声的咧了咧嘴,没有再说下去,可是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却让孙登不寒而栗。谢景的话很实在,你现在已经是吴国太子了,打赢了你也不可能再升,打输了呢轻则于名声有损,重则丧命。说到底一句话,这样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太子应该做的。

    孙登左右为难。

    还是上报给吴王吧,想来再过几天吴王应该就能收到军报,太子只需要把越王可能的反应奏与大王便是了,至于请战之事,臣以为不妥,大大的不妥。

    孙登点点头,脸色阴沉,很难看。他立刻给孙权写了急信,同时把消息报给了诸葛瑾,三天后,诸葛恪突然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钱唐。一见到诸葛恪,孙登吓了一跳,诸葛恪眼圈发黑,一脸的尘土,走路都有些走不稳,两条腿直哆嗦,显然是一路策马狂奔而来。

    元逊,你这是孙登和谢景都十分诧异。

    太子,交州的消息属实诸葛恪哑着嗓子问道,眼睛中透着焦急的光。

    属实。孙登点点头,他已经通过孔竺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孔竺受孙绍的指示询问孙登是否有意一起南征,孙登没有给他确切答复,只说要请示一下才能决定。

    太子,我已经把你给大王的上书扣下了。诸葛恪一屁股坐在席上,举起案上的茶壶,先往嘴里咕咚咕咚的倒了一肚子凉茶,这才一抹嘴道:如果是真的,必须争取出征的机会。

    谢景的脸色有些怪异,他看看诸葛恪,又看看孙登,沉默不语。诸葛恪胆子也太子了,他居然敢扣压孙登报给孙权的消息,而且是这种军国大事。孙登却是面不改色,眼神也很从容,似乎觉得诸葛恪这样做并无不妥之处,他静静的等着,直到诸葛恪说话,他才笑着问道:元逊想出征

    诸葛恪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先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太子,你觉得我吴国目前会有战事吗

    孙登缓缓的摇摇头:弭兵大会之后,天下百姓都希望和平,四王又都在忙于恢复实力,三五年之力应该不会互相攻击。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放弃这次交州的战机诸葛恪老实不客气的质问道:太子已经十五,很快就要行冠礼,大王的身体一直不安,留给太子的机会并不多了。吴国的兵权都掌握在诸将手中,他们与大王的君臣关系与其说是君臣关系,不如说是主从关系,正如当初讨逆将军留下的人马不愿意臣服于大王一样,现在这些将军臣服的也是大王,而不是吴国。太子如果继位,吴国必然危如累卵,魏蜀越只要稍加挑动,吴国就可能四分五裂,化为乌有。

    有这么严重吗,元逊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谢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元明,你这些天都在想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没看出来诸葛恪扭过头,声色俱厉的斥道:吴国的危机你难道一点也没有察觉吗越王欺我,为什么大王到现在还没有付诸行动他要整顿吏治,结果张温却反其道而行之,弹劾丞相,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丞相不是江东人吗江东淮泗之争还只是文臣之争,武将呢武将的情况更严重,他们坐拥重兵,与越王多有交接,不愿意与越国开战,而大王徒有吴王之名,也只能忍气吞声

    诸葛恪没头没脑的冲着谢景发了一通火,不仅谢景被他骂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就连孙登都有些坐立不安。谢景和诸葛恪是他身边的两个重要的谋臣,相比于诸葛恪的文武全才,谢景更注重谋略,这次到钱唐来,没有带诸葛恪,只带谢景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没想到诸葛恪当面指责谢景失职,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在指责孙登识人不明。

    但是不得不说,诸葛恪说的情况基本属实。如果不说越国这个上下都没规矩的怪胎,那么魏蜀吴三国之中,吴国的内部隐患是最大的。一个国家不管大小,权利之争都在所难免,文官再斗,他们造成的危害都有限,而武将则不然,他们手握重兵,一旦出现异心,后果将不堪设想,有中平之后三十年的动乱可鉴,大家对此都有比较统一的认识,对将领的控制都十分严格。这其中以魏国最见成效,曹操对手下的大将控制之严三国之中无出其右。别看张辽等人号称五子良将,但是他们所掌握的实力都有限,就算他们不考虑在邺城的人质,他们也没有反叛的实力。建安二十年,张辽乐进两个五子良将再加上李典一个将军,合肥总共才七千人马,曹魏的将军实力有大有小,但通常都在两千人以下,有大战事,再加都督之名,以将军为单位拨与人马,象于禁救樊城,徐晃攻襄阳,手中的大军都是以这种方式集结起来的,战时,这些将军归他们统一指挥,战事一结束就各回本部,能长期统领重兵的只有夏侯惇夏侯渊曹仁这样的宗室重臣。除了这些人之外,任何一个将军想要造反,都不可能造成多大的影响。

    蜀国的情况稍有差异,刘备以个人感情和制度互用的办法统兵,而且他的实力一直没有大过,蜀的总兵力现在不到十万,除了关羽张飞掌兵之外,大部分的实力还在刘备自己手里,刘备一旦去世,那些将军们会继续忠诚于他的继承人刘禅,再加上关羽张飞在旁辅佐,蜀国不会出现大的动乱。

    而吴国则不一样,吴国的主要兵力分散在各将军手中,这些兵大部分是他们的私兵,是可以父子相承的,他们有自己的食邑,驻地就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孙权一般不会去动,他们臣服的只是孙权个人,而不是吴国,当然也不包括孙登这个太子。他们和孙权之间的交情,也不完全是君臣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介于君臣和朋友的关系,你对我好,我就听你的,你对我不仁,我就对你不义。因此,吴国对将军们的控制是最差的,听话的当然有,比如吕蒙之类,不听话的也不少,如贺奇之流。孙策去世,孙权接任的时候,就有很多老将对他不以为然,孙权用了十几年的时间,终于慢慢的收服了他们的心,另外又培养了一些新人如鲁肃吕蒙蒋钦之类的代替了他们的地位,总算慢慢控制住了局面,但是这些人的独立性是很强的,一旦他们觉得孙权对他们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他们随时可能变成不听话的一份子。

    不久之前,戏口将晋宗就上演了一出外逃的大戏。

    晋宗是一个不知名的将军,很多人都有些好奇,他又没立过什么功,怎么就成了戏口这样重要位置的驻将,实际上晋宗能够做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他是孙权的故将,孙权相信他。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孙权下诏切责了他,结果晋宗一翻脸,连人马带城池一起投降了魏国,这不仅是一座城池和人马的事,更是在孙权脸上扇了一大耳光,孙权为此气得差点昏厥过去。

    那么,孙登要想继位做吴王,他手里如果没有能镇住局面的兵权能行吗他能从孙权那么继承到兵权吗这些兵权连孙权自己都不能完全掌握,又怎么才能传给孙登

    孙登要想坐稳吴王的宝座,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抓紧机会建立自己的兵权,而要建立兵权,只要手中有了实力,才有可能震慑别人,才能做到以重驭轻,不至于一轰而散。最不容易让人找到把柄的机会就是打仗,江东几乎所有的将军都是通过战斗积累自己的实力的。现在天下太平,交州之战是天赐良机,而谢景却没有及时提醒孙登利用这个良机,只是报告孙权了事,这不是失职是什么诸葛恪又怎么能不愤怒

    听了诸葛恪的分析之后,孙登恍然大悟,谢景更是愧不可当,他垂下头,一声不吭,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耳光。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大王一旦决定对交州用兵,主动请战的人肯定很多。因为交州是山林多,而丹扬的山越兵最擅长的就是山林战,我吴国的将军有几个不是以山越兵为主

    可是,我们没有兵啊孙登为难的说道:其他的将军如果去交州,他们可以带着自己的人马去,我呢,我什么也没有啊难道让我空手去

    谢景虽然很难堪,可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元逊,战事凶危,以太子之尊亲临战阵,万一有所不测,那将如何是好

    太子去交州是指挥战斗,并不是要他亲临战阵,以我之见,他坐镇合浦就行,临阵厮杀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交给我们去做。诸葛恪早有准备,他又转向孙登道:王后与步夫人一直相处得很好,步夫人无子,她不会成为太子的敌人,所以,太子可以借助步骘手中的力量,另外,太子也可以向越王求助,就算他不帮你,只要他不为难你,这件事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那谁领兵出征孙登还是有些犹豫:周循

    他不行。诸葛恪一摇头,挺起胸膛:臣不才,愿为太子冲锋陷阵。

    看着眼神灼灼的诸葛恪,孙登忽然笑了:元逊,令尊左将军知道你来吗

    诸葛恪的眼神有些慌乱,犹豫了片刻道:没有,我来得匆忙,没有时间通知他。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十六章 一厢情愿

    我要去嘛,我要去嘛孙鲁班拽着孙绍的袖子,撅着屁股,两腿用力的蹬着地,被孙绍向前拖着滑行,看起来就象是一具新式的犁,越王宫里的地皮差点被她铲起一层来,那形象要多丑有多丑,反正和高贵的公主是扯不上一点关系。手打

    周循的脸红得象猴屁股,尴尬的跟在后面,不知道是上前劝还是就这么看着。他回家说了一下孙绍可能会出兵南海,结果孙鲁班来了精神,拉着他跑到越王宫,要求跟着孙绍去南海见识见识。周循也想去,他希望孙鲁班能够替他向孙绍美言几句,让他跟在后面打几仗,可是万万没想到孙鲁班居然是用这样的办法,死缠烂打的拽着孙绍的袖子,孙绍不答应她就不松手。

    天,这哪是一个公主应该做的事情。周循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伯英,你还管不管你老婆孙绍也吃不消了,急赤白脸的吼道: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

    你丢什么人孙鲁班趁着孙绍站住的机会,一跃而起,扑到孙绍的背上,两只手搂着孙绍的脖子,两条腿缠在孙绍的腰间,恶狠狠的说道:你要不是答应,我就缠你一辈子。

    孙绍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想用手去掰开她,可是又不敢用力,生怕把她那小胳膊给掰折了。这一犹豫的功夫,他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上气。周循一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生怕他被孙鲁班勒死了,赶过来想拉开孙鲁班,却被孙鲁班一瞪眼:你敢吓得又退了回去。

    大大虎,你你先下来,行不行孙绍张大了嘴,舌头都快吐出来了,这小丫头看起来不怎么样,可是还真是有力气,下手又不知轻重,这两条小胳膊跟铁打的似的,勒得他快窒息了。

    你答应我,我就松开你。孙鲁班犹自不放心的说道。

    孙绍两腿都打颤了,顾不得太多,连连点头,孙鲁班不放心,又确认了一次,这才松开手。她一跳下来,孙绍扑通一声就坐地上了,捂着脖子咳个不停。

    唉呀闻讯赶来的关凤一看孙绍这副惨样,气得抬手就是一个脑嘣:大虎,你是你父王派来的刺客吧想勒死你大兄是不是

    孙鲁班转到孙绍面前,见孙绍脸色发紫,一副快断气的样子,这才发现事态严重,她看看自己的胳膊,狐疑的说道:不会吧,我力气这么大吗

    你关凤气得说不出话来,弯下腰,拽起孙绍背在背上,甩开大步进了后殿。孙鲁班顾不上想太多,一溜烟的跟着进了殿,见孙绍正靠在关凤身上,关凤一下一下的给他顺着气。孙鲁班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凑到孙绍面前,极力扮出一副很文静的样子,没说话,先眨了眨眼睛:大兄,你没事吧

    呜咳咳咳孙绍连咳了几声,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伸出手指着孙鲁班:你给我拿刀来

    孙鲁班吓得往后一跳,两只手连摇:大兄,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想勒死你。

    给我拿刀来孙绍拍着案,大叫一声。旁边立刻跑过一个横眉怒目的郎官们,抽出长刀倒持着送到孙绍手中,孙绍接刀在手,往孙鲁班面前一扔,当郎一声响,在大殿里听得格外分明。孙鲁班顿时小脸发白,手足无措的看着孙绍,关凤有些意外,正要说话,周循三步并作两步抢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孙绍面前,连连叩头:大王,大王,公主年轻不懂事,冒犯了大王,请大王恕罪,饶她一命,臣愿代为领过。

    咦不是说你不喜欢大虎的呢我替你杀了,不正好还你自由孙绍扑哧一声笑,抬起腿轻轻的踹了周循一脚。周循哪时顾得上开玩笑,只知道连连央求,没几下额头上就见了血。孙鲁班这时才知道事情搞大了,嘴一扁,眼泪也滑了下来,她走上前,和周循并肩跪倒,扶起周循道:夫君,是我自己惹的祸,大兄要杀我,我便自己领了,以前看你不起,是我看错了,呜呜呜

    哭个屁啊孙绍一翻眼,用刀背敲了敲大虎的肩膀:起来,让大兄看看你的刀法怎么样,如果空有一身呆力气那可不成,要是武技真不错的话,我考虑考虑是不是带你去南海走一趟。

    孙鲁班惊讶的看着孙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循也傻了,木愣愣的看着孙绍,就连关凤都一时没会过意来,看看一脸不耐烦的孙绍,又看看脸上挂着泪,却又忍不住露出笑容的孙鲁班。

    孙鲁班最先反应过来,她一跃而起,捡起刀,摆开架势,就在宫里演练起来。为了让孙绍满意,她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把自己的全部本事都显了出来,一时间刀光霍霍,娇喝连连。

    怎么样孙绍看得眉开眼笑,捅了捅一旁的关凤,挤了挤眼睛:我孙家也是有虎女的。

    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你孙家有虎女。关凤没好气的瞪了孙绍一眼,心疼的摸了一下他的脖子:可是这也太虎了,差点勒断你的脖子,到时候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孙绍后怕的抚抚脖子,对气喘吁吁一脸得意的站在面前的孙鲁班道:大虎,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孙鲁班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姑姑教我的,我每天都要练倒立的,现在能坚持到一刻钟了。

    孙绍目瞪口呆。孙尚香曾经问过他,说是不管怎么说,女人的力气都比男人小,打起来吃亏不小,怎么才能把力气练得大一点呢孙绍就教了她一招,静力训练,特别是倒立,把身体靠在墙上,以两手撑地,保持静止不动,这个办法是对训练上肢力量最显著的一招,但是训练起来很枯燥,很苦,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孙尚香后来练过,觉得效果确实很明显,现在她的飞虎营把这个当成基本训练。孙绍没想到孙鲁班也会,而且能坚持到一刻钟。这个时代的一刻钟相当于后世的半个小时,别说是一个女子,就是一个壮汉能坚持到一刻钟的也是非常少。

    怪不得她那两条胳膊虽然不粗,却结实得象铁棍。孙绍怜悯的看了一眼周循,这身子骨吃得消吗

    大兄,我的刀法怎么样孙鲁班跳了跳,带着三分期望的看着孙绍。

    熟练倒是很熟练,就是中看不中用,运气和劲道一窍不通,一看就是自己瞎练的。孙绍赞赏的点点头,伸手把孙鲁班叫到跟前,捏了捏她的肩头。孙鲁班的肩膀很结实。孙绍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后说道:你这孩子,要是好好调教一番,是上了战场肯定又是一只老虎。

    那你带我去南海吧孙鲁班两眼放光,拉着孙绍的袖子央求道:大兄,你调教我吧。

    呃孙绍翻了个白眼,苦笑道:我可以教你武技,可是能不能带你到南海去却不是我说了算。不是我不带你去,你总要先征求一下你父王的意思吧打起仗来很危险的,你就是武技再高,也不可能无往而不胜,说不定一只流矢就能要了你的命。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你父王和母妃交待

    他们才不管我呢,在家从父,出家从夫。孙鲁班大大咧咧的冲着周循挤了挤眼睛,道:夫君,哦你肯定是支持我的吧。

    周循无可奈何的咂了咂嘴,哪敢说个不字:如果殿下允肯,我愿意保护公主一起随从殿下出征。

    你也想去孙绍很意外。

    周循犹豫了片刻:诸葛恪已经赶到钱唐。

    孙绍点了点头,他明白了。孙登是打算去交州了,但是领兵的机会没给周循,给了诸葛恪。他坐起身来,沉思了片刻,又抬起头,看着周循道:你现在还是吴国的将军,跟着我出征,好象不太合适吧孙登同意你随行了吗你要不是请示一下吴王,不管怎么说,大虎也是公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出了点事,我是无所谓,只怕你在吴国的前途可就毁了。

    周循一声不吭,他已经预料到他在吴国的前途了。现在孙权身体不好,主要政务一直由孙登负责,孙登这个太子其实已经是半个吴王。与孙绍合作出征交州是他给孙登出的主意,可是孙登却把领兵的机会给了诸葛恪,显然把他排除在亲信之外了。他虽然不及明白为什么孙登会这样做,但是事实就在眼前,不由他再多做老虎,如果这次还不能搭上孙绍这条线,那他就真正是两头落空了。是以虽然觉得很惭愧,他还是表示了向孙绍靠拢的意思。

    然而孙绍不知是没看出他的处境,还是不想接收他,总之他似乎是婉拒了他的请求。

    周循不是那种脸皮厚到无所畏惧的人,他多多少少还有些士人的傲气,孙绍一露出了这个意思,他便不知道怎么再往下说了,只好沉默的坐在那里。孙鲁班却不管不顾,她缠着孙绍,撅着嘴道:我可不管,你刚才可是答应了我的,你是越王,不能说话不算数。

    孙绍无可奈何,他挠了挠鬓角:你不管你再不管,也得问问子高的意见吧

    他答应就行吗孙鲁班眼珠一转。

    他答应就行。孙绍点点头道:从现在起,你就可以到飞虎营参加训练,只要子高答应你随军出征,我就带你去打仗。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不能通过飞虎营的考核,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卒,我可不带你去,就象伯英当初在摧锋营一样。

    你放心好了。孙鲁班胸有成竹的的一握拳头:我去找姑姑,肯定能通过飞虎营的考核的。

    这可未必。孙绍阴险的笑笑:不是有一身力气,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的。

    哼孙鲁班无知者无畏的扬起了下巴,不屑一顾,扔下周循扬长而去,兴冲冲的直奔孙尚香的府第。

    周循和孙绍对面而坐,沉默的一声不发,原本热闹的大殿里顿时变得安静异常。关凤见他们似乎有话要说,知趣的带着人退了出去。

    长乐宫,大桥手持纨扇,沿着一湾清池缓缓的散着步,小桥紧紧的跟在身后,脸上还挂着泪痕,眼巴巴的看着大桥。两人都没有穿木屐,只穿着厚厚的足衣,踩着洁净圆润的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慢慢的走着。这些石头和普通的石头不一样,不仅光洁圆润,而且色彩缤纷,似乎有意无意的用不同的颜色拼成一个个的图案,然而仔细看去,却又是混沌一片。

    阿玉那孩子还是转不过弯来大桥走得累了,在池边坐下,从宫女手中的盆中拈起一点鱼食,一扬皓腕,鱼食飘到水中,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几条悠闲的小鱼很快游了过来,吐出几个气泡,将鱼食吞进嘴里,然后一甩尾巴,打出几点水花,又潜入到阴凉中去了。

    嗯。小桥含糊的应了一声,自责的说道:都是我一时糊涂,这才闹出这么多的纠纷,至今想起来还是后悔不及。姊姊,我知道错了,你就帮帮我吧。

    大桥白了她一眼:我是不帮你吗可是谁曾想阿满那孩子一向都比较听我的,这次却有些拧了,好说歹说,却是不肯松口。唉,我看哪,他是气得紧了,一时半会的想不通,你给我点时间吧,我好好劝劝他,应该有用的。她看了看四周,又压低了声音劝道:你还不知道他吗,要不是在意得紧了,又怎么会这么生气现在他虽然有了关凤和夏侯徽两个女人,可是这两个女人如何能和阿玉相比关凤也好,夏侯徽也好,都是联姻而来,他们原本有什么感情啊,哪比得上阿玉和他一起长大只是,唉,真是好事多磨啊。

    大桥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桥黛眉一皱,试探着说道:姊姊,你的意思是说,阿满对阿玉还是有感情的只是喜欢得紧了,这才恨得深

    我是这么猜的,可是他究竟想什么,我还真是不清楚。大桥踩着脚下的五彩石头,又长叹了一声,以前再难的事,只要我说了,他都会照办,唯独这次她摇摇头,发髻中戴的金步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可是,姊姊,如果还不能得到一个准信,我们就只能回建邺去了。小桥转到大桥面前,伏在大桥面前,将头枕在大桥的膝上,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水面,担心的说道:我们是以仲英的婚礼为由到钱唐来的,现在婚礼也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如果逾期不归,大王必然会有疑心,到时候如果阿满还是不肯原谅我们,我们也不好赖在越国,岂不是

    你还是担心你在建邺的产业大桥不快的瞪了她一眼:你啊,到什么时候都忘不掉计算,可是计算来计算去,你又落得了什么好你不要担心,就算是阿满不接受你们,也不会让你们亏了本。我在朱崖的别院比这里还要大上几倍,到时候送你一半就是了。

    小桥尴尬的笑了一声:姊姊,我我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觉得赖在越国有些无趣罢了。

    无趣无趣,我看你是有趣得很。大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解小桥。小桥十分难堪,伏在那里,说也不是,走也不是。

    如果真要南征的话,我就和阿满说去朱崖,到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去。大桥也不看小桥,淡淡的说道:在朱崖住一阵子,慢慢的,他大概就能解开心结了。

    唉。小桥如释重负,既然大桥邀请她们去朱崖,她就不用担心去留的问题了。

    让阿玉来陪陪我,总闷在屋子里,会闷出病来的。大桥一想到周玉,细细的眉毛便抖了抖,就说我想她了。

    喏。小桥欢喜的点点头。大桥召周玉进宫,以后和孙绍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多了,也许对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有好处。

    周胤大步走了过来,站在水池对面看了一眼,便大声笑道:阿母,大姨,你们在这儿哪。

    小桥看了他一眼,见他眉飞色舞,看起来十分兴奋,浑不似他这个身份应有的庄重,便沉下脸不高兴的斥责道: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这里可是长乐宫,不是建邺的街头巷尾,任着你胡来。你大姨能容得你,可是别人看了,岂不是连累得你大姨受人轻视

    周胤一看小桥发怒,顿时规矩了几分,他快步绕过水池,对着大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长乐卫尉臣胤,拜见太后。

    看着周胤一本正经的样子,大桥忍俊不禁,白了小桥一眼道:好了,你要训儿子回自己家训去,偏生要把我的宫里搞得死气沉沉的才舒服么仲英,你别理你阿母。来,坐到我身边来,告诉我有什么高兴的事,把你乐得这样。

    周胤胆怯的看了小桥一眼,绕到大桥的另一边,没敢坐,身子却明显放松了许多。他凑到大桥耳边,兴奋的说道:大姨,我可能要出征了。

    出征大桥眉毛一挑,眼波流转,刹那间露出调皮的神色:你又骗了谁来

    什么叫骗周胤一梗脖子:这长乐卫尉可是好多人都眼馋呢。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想做是不是嫌俸禄少大桥打趣道。

    不是不是。周胤连连摇头:我岂是那种眼里只有钱的人大兄和大姨赏了我那么多,再加上这次大婚收的礼,我就是下辈子也用不完啊。我是想建功立业,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天天与妇人相伴

    周胤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的两个女人都拧起了眉毛,立刻知道失言了,连忙陪着笑道:大姨,阿母,我可不是嫌弃你们,我是说那个那个马伏波的名言,大丈夫当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岂能死于床箦之上,儿女之手,你们说是吧

    小桥一听,跨过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拧住了周胤的脸颊:呸呸呸你这个臭嘴,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怎么一开口就是这些不吉利的话

    周胤被她掐得咻咻呼痛,连忙挣开了她的手,跳到一边,捂着嘴叫道:阿母,你说要这是长乐宫,要讲些规矩,可是你怎么能动手掐我我大小是个卫尉,手下还有百十个郎官,要是被他们看见了,我还怎么混

    嘿,你个小竖子,现在知道讲身份了小桥气得眉毛一竖,赶上去又要拧,大桥连忙拉住她:好了好了,先等仲英把话说完再教训不迟。仲英,你快说,你推荐谁来接替这个长乐卫尉了

    我没推荐,我只是向大兄说我想出征。周胤躲得远远的说道:我已经和摧锋营的丁奉说好了,到摧锋营做个什长,等立了功再升迁。大兄答应了,说是物色合适的人选之后,就放我走。

    大桥一皱眉:怎么,有大战了连摧锋营都要上战场

    摧锋营是孙绍的禁卫军,孙绍现在已经很少亲自上阵,连带着摧锋营都不怎么亲临一线,摧锋营现在更多的是充当预备队和军官培养的任务,可是听周胤刚才的意思,好象摧锋营也有参战的机会了,那必然是有大战要发生。

    要去日南。周胤兴奋的说道:日南太守魏平不敌林邑国的攻击,已经放弃了日南郡,逃到了朱崖,大兄要去报仇,不仅要夺回日南郡,还要向扶南国讨回公道,这一战肯定小不了。

    讨回公道大桥小桥都有些诧异,这打仗就打仗,哪有什么公道可言。

    不错。周胤一挺胸脯:大兄说了,扶南国杀的商人是我越国的商人,所以这件事不仅是吴国的事,也是我越国的事。大兄不仅要扶南国交出凶手,赔偿损失,还要他们保证越国商人今后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如果他们不能答应,那么我越国的大军就会自己去报仇。周胤停下来扳着手指头算了算:使者这两天就出发,按照时间计算,如果扶南王不答应大兄的条件,那么大战应该在九月到十月之间就会爆发。嘿嘿,这一战没有个半年肯定是不能结束了。我估计着,最多还有半个月,大军就要移驻朱崖待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694/ 第一时间欣赏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 作者:庄不周所写的《三国大航海》为转载作品,三国大航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三国大航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三国大航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三国大航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三国大航海介绍:
李宗吾云,刘备厚,曹操黑,孙权又厚又黑。面对这个又厚又黑的叔叔,作为孙策的独子,孙绍表示压力很大。他隐忍,他藏拙,可是无数的牵挂让他无法独善其身,超出时代的眼界让他无法遮掩自己的光芒,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面对厚黑叔的步步紧逼,孙绍拍案而起,誓与厚黑叔战斗到底。东风吹,战鼓擂,要比厚黑谁怕谁?水密舱,螺旋浆,本来就领先世界的大汉水师如虎添翼,纵横四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三国大航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大航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