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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三国大航海txt下载     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八章 月涌大江流

    张承在船舱里等到半夜,孙绍才脸带酒气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张承对面,看着张承笑道:“仲嗣兄还没休息?和我那妻兄谈得可投契?”

    张承没好气的瞪了孙绍一眼:“奉先,还没有拜堂,你就和夫人厮混在一起,未免有些失礼吧。”

    孙绍嘴一歪,不以为然的的笑了笑,伸手拿起案上的茶壶,却发现是空的,他招了招手,示意刚走进舱来的上官雪菲去烧茶。上官雪菲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接过茶壶出去了。

    “仲嗣兄,想好怎么解释那二百精锐了吗?”孙绍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承。

    张承正为这事烦呢,听孙绍问起,撇了撇嘴:“你还记得这二百人呢,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呢。”

    “要不是看到仲嗣兄,我的确是忘了。”孙绍笑笑:“有仲嗣兄在,我有何忧。”

    “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张承又好气又好笑的敲了敲桌子,提醒孙绍谁是当事人。

    孙绍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错了,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这算什么话。”张承啼笑皆非。

    “我有什么难的?”孙绍一摊手,无所谓的说道:“我大不了回吴县去,不当这个有名无实的校尉了,反正建邺的酒坊现在已经正常运转,有我没我一个样。我回吴县,每年有几百金的收入,盖一所大宅子,以后就这么终老天年,有什么问题?倒是你,第一次出使就办事不得力,还带回一个大麻烦,难道你愿意和我一样白身终老?那行啊,我免费送你一宅子,就在我旁边,我还跟你说,我地方都挑好了,就在富春山里头。你去不去?”

    “你……你怎么这么惫赖?”张承气极反笑:“你真打算回吴县去?”

    孙绍却不笑了,脸色严肃得很可怕,眼神灼灼的盯着摇曳的灯火,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仲嗣兄,你回去之后,在至尊面前告我一状,就说我在成都举止失当,行为乖张。”

    “为什么?”张承吃了一惊,连忙收起了笑容,向前挪了挪身子,盯着孙绍的眼睛说:“你在担心什么?”

    “还用问吗?”孙绍冷笑一声:“刘备让关羽陪嫁二百精锐,摆明了是提醒至尊,让他防备我,防备我是假的,其实是防备关羽,免得他借这次联姻而与江东有所勾结,同时让至尊落一个苛刻之名。”

    “至尊圣明,应该不会上当的。”

    “至尊是圣明,可是人言可畏。”孙绍苦笑一声:“你不觉得,这次至尊太看重这桩婚事了吗?孙家和曹刘联姻都不是第一次,可是哪一次这么高规格的?居然要文武君臣一起到贺,送的聘礼也多得离谱,这是普通的联姻吗?恐怕真是孙登成亲,也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张承没有说话,他心里一直隐藏着的疑问被孙绍挑了出来,也觉得事态有些严重。孙权派人通知张承的时候,也派人送出了非常贵重的聘礼。聘礼不是以讨逆将军府的名义出的,而是以车骑将军府的名义,负责人是车骑将军长史孙邵。如果说是孙登成亲,这样做无可非议,可是现在是孙绍成亲,这么隆重就有些于礼不合了。孙权这是向人表明,他是把孙绍当儿子看的,对比他以前的做法,这样做显得有些太突兀了。反常即为妖,张承不能不怀疑,这里面另有玄机。

    “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张承思索了半天,这才试探的问道。

    孙绍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次回到建邺以后,恐怕会有事。我是无所谓的,大不了回吴县,可是仲嗣兄就可惜了,所以,我希望你回去之后告我一状,和我撇得越清越好。”

    张承盯着孙绍的脸,想从孙绍的脸上看出一点虚伪来,可是孙绍的脸上只有担心,只有关切,却一点作伪的端倪也没有。张承有些感激,孙绍为了不牵连他,宁愿自污,而且怕他不好意思,主动要求他去告状,实在不容易。

    “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张承强笑了笑:“那二百人是关羽嫁女的陪嫁,又不是我们要的。”

    “仲嗣兄,不要意气用事。”孙绍摇摇手:“为天下计,要想灭曹,恢复中原,孙刘必须联盟。前年那样的荆州之争,不能再出现一次,否则最后得利的只能是曹操。孙刘势弱,如果精诚合作,还有一点机会,如果再内讧,那天下事就不可知了。牺牲我一个,没什么关系,只要至尊能问鼎天下,我终少不了一个万户侯。”

    张承点点头,又问道:“你的一片心意,我会向至尊言明,总不会委屈了你。”

    孙绍笑笑,也不反驳,他该说的已经说了,张承怎么做,那是他的事。他看着外面波光粼粼的江面,和远处起伏的群山,忽然说道:“该到陆口了吧?”

    张承看了一眼外面,被宁静的夜色吸引了,一时忘了回答。孙绍起身出了舱,负手而立,江面宽阔,远胜于后世所见,夜风吹起的波浪,将水中的圆月打成碎银一般,有如万条银鱼在波中翻跃,习习夜风吹来,让人神清气爽,胸中郁闷一扫而空。

    孙绍撮唇长啸,啸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出很远,过了很久,直到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孙绍才感慨的说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壮哉,此情此景,不知道富春江可堪比拟否?”

    张承一言不发,他从孙绍的啸声中,从孙绍的感慨中,听出了孙绍的决绝,听出了孙绍为大局出发决定放弃时的不甘和无奈,同时听出了孙绍的广阔胸怀。他觉得有些可惜,孙绍的见识也好,才能也好,都是孙家子弟中难得一见的,如果能出仕,绝对会成为一方重将,可是偏偏因为他是孙策的儿子,不仅不能建功立业,而且必须自污以求生。实在太可惜了。如果说他之前还对孙绍轻佻的举动有所腹诽的话,现在就只剩下同情和感激。他暗自决定,马上就给孙权上书,向他表明孙绍的一片心意,不要让刘备君臣的计策成功。

    “仲嗣,有机会的话,你到陆口来吧。”孙绍指着远处如黑线一般的江边:“陆口与关羽毗临,非胸有天下之人,不能镇守。鲁横江身体不佳,有你在,他也能轻松一些,或许还能为至尊再效力数年。”过了片刻,他又说道:“他为至尊效命十余年,总不能连一个子嗣都没有,让如此功业随波而去吧。”

    张承点了点头。

    夜深了,张承还在斟酌字句,给孙权上书的时候,孙绍正躺在床上得意于自己的演技。他知道张承在干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这一番做派能不能打消孙权的疑虑。他一直在猜测孙权这么高规格的给他操办婚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是他猜不透。

    当不当官,对他来真的无所谓。这些天在建邺,他是看到了孙权和那些文臣武将是如何做事的。曹操大军来袭,军务繁忙,孙权自己是天不亮就起,大半夜才睡,辛苦自不待言。两个姊夫也是忙得难得回家,夫妻之间十天半月的照不着面是常事。周循就更不用说了,为了建功立业,他直接驻在营里,到建邺来这么久,就没看过他,就连没有正式军职的周胤都时常找不到人。这可比前世的小白领辛苦多了,标准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自己反正又不愁吃不愁穿的,何必去遭那个罪?万一惹得孙权猜忌,弄不好还会丢了小命。

    还是出海好。孙绍翻了个身,看着远处仿佛随波沉浮的天地,暗自想道。如果有几只大海船,自己带着关凤和这二百精锐说不定就能打下一片天地,想当年哥伦布、麦哲伦开始大航海的时候,不也是几条破船,百十个除了发财梦之外一无所有的穷汉吗?比起他们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总比他们清楚一点,不用在茫茫大海里撞大运吧。

    关凤和关平并肩而立,刚才孙绍那一声厉啸仿佛犹在耳边,关凤的脸色虽然平静,可是嘴角却有一丝失落。关平扶刀而立,打量着妹妹严肃的表情,低下了头。

    “兄长,你不该来的。”关凤忽然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父亲心情不好,你应该留在他身边才是。”

    关平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我笨嘴笨舌的,也不会说话,留在父亲身边也没用。有殷先生他们在,父亲不会有事的。我不来送你,父亲如何能放心。”他沉默了片刻,又恨恨的说道:“不知道是谁出的这个主意,把好好的一桩亲事搞得这么为难。”

    关凤眼神一闪,欲言又止。良久,才叹息了一声。

第九十九章 大婚

    建邺的孙府张灯结彩,整条街被数不清的车马挤得水泄不通,盛装的仆役一路小跑,忙得脚不沾地。暂时充任家主的孙韶站在门口门客,家丞敦武高声的喊着来贺的宾客官职及贺礼,声音高亢而兴奋。

    “永昌太守,偏将军韩义公到贺——贺礼百金——”

    “右护军蒋公奕到贺——贺礼百金——”

    “折冲将军甘兴霸到贺——贺礼百五十金——”

    甘宁带着陈海等人大步行来,和孙韶互相行了礼,寒喧了几句,自有人引他们入府。陈海刚走了几步,迎面就看到了周胤,大笑道:“周老弟,今天你辛苦啊,到时候咱们要多喝几杯才行。”

    周胤哈哈一笑,先给甘宁施了一礼:“见过折冲将军。”

    “罢了。”甘宁摆摆手,四处看了一下:“至尊来了没有?”

    “已经到了,正在堂上和诸君说话呢。”周胤笑道:“将军请进,我奉姨母之命去江边看看船到了没有,宾客们差不多到齐了,这新人还没影子呢。”

    甘宁撇了撇嘴,挥挥手:“去吧。”

    “得罪得罪。”周胤冲着陈海挤了挤眼睛,一溜烟的出了门,带着几个亲卫飞身上马,出城而去。甘宁一边走,一边看着堆满了两侧走廊的礼物说道:“孙绍这竖子这次是发了大财了,聘礼是至尊给的,关家的嫁妆、宾客的财礼却全落了他的腰包,这一下子就成豪富了。”

    陈海压低了声音笑道:“将军,你可小声些,最近孙校尉正得宠,要是至尊听见了,少不得会有些意见。”

    甘宁嘟囔了两声,没有再说,他可以不鸟孙绍,可是他不敢在孙权面前放肆。要不是孙权这次为孙绍大肆操办婚事,他才不会随礼一百五十金呢。进了内庭,甘宁四处一看,只见整个内庭都坐满了人,孙权在堂上高坐,张昭、顾雍等人陪着,职位不够的,只能在院子里面坐着,一见他进来,不少人上前打招呼,说笑声一片。

    “兴霸,上来坐。”孙权大声笑道:“今天怎么来得这么迟?”

    甘宁连忙赶上前去,先躬身施礼:“折冲将军臣宁拜见至尊。”

    孙权朗声大笑,转身对张昭等人说道:“你们看,兴霸今天一身锦衣,气度不凡啊。我说兴霸,你这铃铛怎么也没解去,难不成还想打劫不成?”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张昭和顾雍都不禁宛尔。甘宁也不以为忤,相反觉得很有面子。他大声笑道:“至尊有所不知。臣这铃铛从不离身,铃铛响处,但是甘宁所在。臣要让曹军听到铃铛响,便望风而逃。”

    “哈哈哈,壮哉兴霸。”

    “折冲将军骁勇,这次要看将军大展雄威,以破曹军了。”旁边的韩当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说道。甘宁扫帚眉一挑,抗声道:“正如韩将军所言,届时当与将军并力破曹。”

    孙权一看,连忙咳了一声,打断了甘宁和韩当的明争暗斗。韩当是孙坚的旧部,资历老,众人多让他三分,但甘宁却不以为然,从来不给他好脸色,两人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今天是孙绍的大喜日子,他当然不能让这两人搞砸了气氛。

    蒋钦等人连忙上前分开甘宁和韩当,各自聚堆闲聊去了。

    内院,盛装的大桥正笑容满面的接待诸将的家属,几十个老老少少的贵妇人以步夫人、袁夫人为中心,矜持的说笑着,谁也不肯在大桥、小桥这一对国色面前落了面子,可是她们的眼神中却不可避免的带了几分嫉妒。大桥虽然年已经三十,可是比起同龄人来,她却显得年轻几岁,今天心情好,平素一直是淡妆的她又抹了些胭脂,更显得明艳动人,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嫂嫂,你今天可真漂亮。”同样穿着华丽的服饰的孙尚香羡慕的看着大桥,轻声笑道。

    “你也不差啊。”大桥淡淡的笑着,瞥了孙尚香一眼:“我看你这么穿好看,以后还是别一天到晚穿着甲胄了。”

    孙尚香拉拉衣服,皱着眉头说:“我觉得还是甲胄好,舒服,不象这些,裹得我步子都迈不开。”

    “你啊。”步夫人笑着点了一下孙尚香的鼻子:“我也觉得这样好看,以后再穿着甲胄可不准去府里了,大虎看了眼热,天天吵着要学姑姑,我到哪里去找那么小的甲胄给她?搞得大虎现在整天埋怨我,说要等大兄回来,让大兄想办法呢。”

    孙尚香得意的大笑。

    “怎么还没回来?”大桥看着外面,有些焦急。小桥笑着安慰道:“姊姊,莫急,阿胤已经去迎了,大概在路上了。这些天江上戒严,算差了时辰也是可能的。”

    “这可不行啊,这时辰可是算好的,错过了可怎么成?”

    “阿母放心,阿满怎么会错了时辰。”孙秀英笑着说道。三姊妹之中,她和大桥的关系好一些,不象孙元英和孙玉英那样生份。

    “如此才好。”大桥瞟了一眼孙元英所在的房间,关心的问道:“你大姊最近可好些了?”

    孙秀英脸色一暗,点点头:“好多了。”

    大桥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顾邵英年早逝,对孙元英打击很大,虽然孙元英不愿意和她接近,但是她是过来人,对这种痛苦感受太深了,自然不会介意孙元英的态度。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哗,接着几声爆竹炸响,锣鼓齐鸣,众人都起身向外看去,七嘴八舌的说道瞎:“来了,来了,新人来了。”

    大桥抑制不住兴奋,催促小桥道:“快,快,给我看看后面的衣摆,今天是阿满大喜的日子,我可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小桥笑着看了看,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好了,一点问题也没有,就等着一对新人行礼吧。”

    大桥乐呵呵的笑着,在孙尚香和步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去。小桥回头看了一下强颜欢笑的周玉,叹了口气。周玉却强作镇定的说道:“阿母,我们也出去吧,看看关家姊姊是何等的奇女子。”

    “小玉儿……”小桥刚要劝周玉留在屋里,周玉却坚决的摇了摇头,拉着小桥出门。

    关凤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一看到黑压压的人群里,还是有些紧张,她转过头求助的看看关平,关平也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这时,关凤的手被一只熟悉的手抓住了,她转头一看,正是孙绍那平静的笑容。

    “夫人,我们进去。”孙绍温柔的看着关凤,微微一笑。

    “嗯。”关凤红了脸,低下了头,一边默念着一路上温习的礼仪,一边和孙绍并肩向前走去。最外面的人以年轻人、贵戚子弟居多,看着一对新人,他们大呼小叫,笑成一片。周胤拼命的拦在孙绍的前面,关平也极力挡在关凤的一侧,防止他们被人沾了便宜去。大婚的时候是无大小的,真要有人来调戏一下新娘子,孙绍也不好说什么,做为娘家人,关平当然要奋不顾身了。

    “嘿,万人敌的女儿也知道害羞啊。”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叫道。

    “再能打的女人也是女人啊。”一个粗嗓音笑道:“你以为都跟你们家那个泼妇一样啊。”

    “竖子,我家怎么是泼妇了?”先前那个声音笑骂道:“你们家那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啊,前些天打到营里去了吧。”

    “且,她敢。”粗嗓音大声反驳道,底气却有些不足。旁边的人大笑起来,几乎要掀翻了屋顶。

    “你们这些粗坯,今天是孙校尉大喜,我们来看新人的,你们扯你们那几个黄脸婆干什么,要说回家说去。”人群中另一个声音大叫道:“孙校尉,让你的新妇抬起头来啊,进了门,我们可就再也看不着了啊。”

    又是一阵哄笑声。

    孙绍含笑不语,牵着关凤湿漉漉的小手,穿过拥挤的人群,进了内院。内院都是有身份的人,和外面如同菜市场一般的热闹大相径庭。大部分人都已经入座,见到新人进院,只是把神色各异的目光转了过来,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对新人。

    孙权正襟危坐,看着孙绍和关凤款款而来,抚着胡须连连点头:“好一对佳儿佳妇。”

第一百章 洞房花烛夜

    (卫道士请跳过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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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前院的宾客大部分已经散去,只剩下周胤陪着一帮没有军职的年轻人还在大呼小叫的喝酒。布置一新的新房内,孙绍和关凤并肩坐在床边,两个打扮得过于妖艳的老婆子侍候着新人喝完了合巹酒,奉上了吉祥物,然后相互看了一眼,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站在了孙绍和关凤面前,左边一个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锦囊,放在孙绍面前的案上,看着孙绍笑而不语。

    孙绍莫名其妙,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你们怎么还不走?等着领赏?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叫道:“小月儿,赏钱呢?”

    桥月应了一声,和关小青各捧着一个漆盘走了进来,盘上各有黄澄澄的马蹄金一绽,五铢钱两贯。那两个老婆子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连忙称谢,忙不迭的将漆盘接了过去,又对站在一旁的桥月和关小青笑道:“二位姑娘还是先出去吧,下面的事情,你们还看不得。”

    桥月很茫然,关小青也有些不知所以然,两人正有犹豫呢,一个老婆子凑到他们面前,将手中的帛书稍稍展开了一角,桥月看了一眼,尖叫一声,捂着脸就跑了。关小青也是满脸通红,扭头就走。

    关凤心虚看着孙绍,不知道这两个老婆子手中是什么杀器,居然只露了一角就把两个都有些恃宠而宠的侍女都吓跑了。孙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见她们这么神秘,也不禁好奇心大起。

    两个老婆子跪坐在他们面前,将帛书缓缓展开,孙绍眼睛一瞟,顿时觉得眼熟,再一细看,纵使他老脸皮厚,也闹了个大红脸,而关凤更是羞得连看都不敢看了,直接将头扭了开去。

    一副**,上面画着十几副男女交合的图样,笔法细腻,神态逼直,显然不是凡手所画。

    “请二位新人宽衣,容老妇人传授夫妇交合之道。”左边那个老婆子显然看惯了这一幕,慈视的笑容中带了几分调皮。

    “呃——”孙绍翻了一个白眼。谁他妈的说古人保守的,这种事居然还有当面传授的。不行不行,别说关凤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算自己前世是个过来人也吃不消这种场景啊。他一把抢过帛书揣进怀里,不容分说的将两个老婆子搀起来往外推,一边推一边说:“多谢二位婆婆,这种事,还是由我们自己行参详吧。”

    “少主,这可不行啊,这是夫人安排给我们的任务。”

    孙绍哪里容她们解释,冲着外面叫道:“小月儿,小青,把二位婆婆请出去吃酒,不要怠慢了她们。二位婆婆,这宝物明天奉上,尽请放心,绝不会少一个边角。”

    两个老婆子也不坚持,笑眯眯的跟着脸上红晕未消的桥月和关小青走了。

    孙绍回到床边,想想觉得好笑,他摇了摇头,坐在关凤身边,搂着关凤的肩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处子的体香让他不禁有些心襟摇动。这十几天虽然和关凤朝夕相处,但是没想到不惮于抛头露面的关凤却是个保守派,搂搂抱抱任他,想进一步却是休想,可把他憋坏了。

    “夫人,堂也拜了,合巹酒也喝了,我们……上床休息吧。”孙绍凑在关凤的耳边,吃吃的怪笑着,一手搂着关凤的纤腰,一手从关凤的手臂下面伸了过去,攀上了颤抖的山峰,轻轻一捏。

    “夫君,熄了灯吧。”关凤可怜兮兮的看着孙绍,俏脸红得发烫。

    “这可不行,歇了灯,怎么看这个啊。”孙绍喋喋的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帛书。关凤看了一眼,便害羞的扭过了头。孙绍手摸到她的腰后,轻轻一拉,曲裾便松了开来。

    孙绍屏住呼吸,将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曲裾全部解开,又去解一层层的锦衣,心里有些上火。这丝绸的衣服是好,却实在太薄,为了遮寒居然要穿上十几层,真是够烦人的。要是夏天结婚多好啊,外衣一脱就是小衣了。

    关凤紧张得手足无措,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凭由孙绍摆布,将她身上的衣服一层层的解去。等孙绍终于摸到她小衣的系带时,她一把握住了孙绍的手,颤声说道:“夫君,妾身为你更衣。”

    孙绍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关凤怎么也不肯放手,孙绍只好点点头,伸开了双臂。关凤走到他的背手,双手从后面绕到前面解他的带钩,可能有些紧张,解了半天也没有解开,弄得带上的佩饰丁当作响。孙绍笑了笑,双手握着关凤有些凉的小手,笑道:“夫人,别受凉了,你还是先上床吧,我自己来。”

    关凤感觉着孙绍大手的温暖,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她环抱着孙绍的腰,将滚烫的脸脸贴在孙绍的背上,冰凉的丝衣让她觉得十分舒服,一时竟舍不得放开,孙绍侧过脸,在她的秀发上亲了一下,自已解开了带钩,脱去外衣,这才转过身来,将关凤头上的头饰一件件的拔去,又解开了发髻上的丝网,浓密的青丝如瀑布一般的撒了下来,和雪白的小衣相衬,黑白非明,在黑白之间,是关凤如玉一般白里透红的温润脖颈。

    一种典雅大气的美让孙绍禁不住目瞪口呆,他伸开双臂扶着关凤的肩膀推开一尺,仔细端祥着关凤羞怯的脸,关凤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鼻翼微微翕动,嘴角翘起,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太美了,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孙绍沉迷的赞了一声。

    “夫君……”关凤身子颤了颤,向后退去,孙绍亦步亦趋,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床边。关凤拨开孙绍的手,闪身钻进了被子,用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孙绍一愣神,随即明白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吹灭了旁边的青铜灯,“呀”的怪叫了一声,扑上床去。

    “妾身初经人事,请夫君怜惜。”

    “嗯。”关凤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重新紧紧的搂住了孙绍的脖子。

第一百零一章 女儿心思

    新人房里的灯已经熄了,前院的客人也已经散去,喧闹了一天的孙府终于平静下来,清冷的月光撒在院落里,显得格外的寂静。

    大桥累了一天,已经睡了。小桥披着衣服,看着犹自枯坐在窗前的周玉,心疼不已。周玉今天表现得很好,在酒席上没有露出哪怕一点失态,面对来敬酒的关凤时,她还大方得体的夸了几句,即使面对孙绍一如往常的玩笑,她是笑靥如花,看不出一点异样。但是小桥知道,周玉在笑的时候,心里肯定在滴血。

    “小玉儿,不早了,睡吧。”小桥将锦袍披到周玉小小的身体上,将她冰冷的身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样阿母会很心疼的。”

    周玉转过脸,苍白的脸上两道泪痕。她咧了咧嘴,想要笑一笑,可是那笑容却更让小桥难受。

    “阿母,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小桥见周玉神色不对,不免有些紧张。

    “我知道大兄为什么这么做。”周玉想站起来,可是却坐得太紧了,腿已经麻木,一动便钻心的疼,疼得她呻吟了一声,额头冒出了冷汗。小桥见了,连忙将她抱起,匆匆的走到榻上,将她塞到被子里,然后自己也上了床,将周玉搂在怀里。

    “我知道他这么做,不是他不喜欢我。”周玉有如梦呓一般的自言自语,语气很平静,又有一些欣喜。小桥皱了皱眉,以为女儿心痛得失常了,正要劝解她,却见周玉仰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大兄是不想连累我们周家。”

    “连累?”小桥一时也愣住了。她叹了一口气,女儿真是太痴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为孙绍找理由,或者说,更多的是为她自己找理由。她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有理由总比没有理由好。

    “大兄娶了关小姐,可是,他并不快乐。”周玉继续说道,眼泪打湿了小桥胸前的衣襟,凉凉的,让小桥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她顺着周玉的话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到关家陪嫁的二百亲卫了吗?”周玉忽然冷笑了一声:“你看到至尊当时的脸色了吗?”

    小桥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至尊没有露出任何不快的意思啊。”

    “正因为他没有异常,所以才可怕。”周玉的声音变得流畅起来。“关羽镇守荆州,和我江东接壤,大兄是宗族,关小姐嫁给大兄,刘备也好,至尊也好,都不会不加以防备。”她顿了顿,抬起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关羽明知大兄不能带兵,还要送二百精锐陪嫁,这分明是反其道而行之。我看关平的脸色有些勉强,这大概不是关羽的本意,既然不是他的本意,那就一定是刘备的意思。刘备要借至尊的手压制大兄,让关羽无力可借。”

    “你是说?”小桥倒吸一口凉气。

    “嗯。”周玉两眼放光,神情有些激动,一抹潮红让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些妖异。“至尊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他早就做好了压制大兄的决定,刘备这么做,只是给了他一个更正当的理由而已。”

    “不对啊。”小桥犹豫了片刻,又觉得周玉说得有些不妥:“如果真要压制他,为什么又要这么大肆操办?这次婚礼的规格可是以往任何一个公族都没有得到的,就算是孙登以后结婚,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越是隆重,越是有问题。”周玉哼了一声,狠狠的抹去了脸上的泪:“而且这一次,可能比以前还要更加严重。大兄大概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故意躲着我,因为如果他和我成了亲,那么我周家也必然被他连累,兄长这个偏将军只怕就做到头了。”

    小桥狐疑的看着周玉,她觉得周玉说得似乎有理,但似乎又有些牵强。她说孙权会压制孙绍,这她相信,因为孙权一直是这么干的,这个道理很简单,孙绍的身份特殊,给他富贵可以,给他权力特别是兵权却万万不可。换成她,她也会这么做。周玉说孙绍因此不想连累周家,她也能想得通,可是周玉说孙权在准备对付孙绍,她却不愿意相信。孙绍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孙权的侄子,是孙策的独子,而且他现在又自愿向学,不想争权夺利,对孙权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这个时候孙权再对付他,难道不怕惹别人非议吗?

    周玉看来还是心结过重,想得太严重了。小桥看着眼睛发亮的女儿,越发的心酸,也不反驳周玉,吹灭了灯,搂着周玉躺下。

    黑暗中,周玉的眼睛依然明亮,过了好一会,她才苦恼的说道:“我就是想不出来,至尊会用什么办法来对付大兄,连给大兄提个醒都做不到。我真是没用。”

    小桥鼻子一酸,将周玉搂得更紧。

    “你这次出使益州,做得很好。”孙权脸上一点酒气也没有,整个人神采奕奕,显得十分精神。他看着张承,伸手示意吕壹拿过来一封书札,推到张承面前。

    “鲁子敬要你去陆口。”孙权的嘴角颤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解释道:“奉先和关凤成亲,西线已经没有大事。子敬身体不好,想要回来养病,推荐你继任陆口督。可是我想你虽然有才干,可是毕竟没有经过战阵,骤经重任,对你有害无益,所以希望子敬就在陆口养病,你去做长史,大事由他处理,细务由你担任,这样他也能休息,你也能得到历练,以备将来大用。”

    张承无话可说,他能说的,孙权都说完了,再推辞就不象话了。虽然说在路上的时候孙绍就建议他去陆口,现在这个结果正是他想要的,可是他却有些怀疑孙权的用心,他觉得孙权这么急着把他送到陆口去,是不想让他和孙绍再有任何接触。但是这些他不好问,这不是他能问的。他只能拜谢:“臣谢至尊信任,臣一定用心辅助鲁将军,确保西线无虞。”

    “呵呵呵……”孙权笑了两声,又道:“鲁子敬治兵颇有章法,难得许人,这次却如此高看你,实在难得。你们好好合作,不要让我担心西线的战事,也好全力对付曹操。”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仲嗣,巴郡的战事如何?刘备能应付得了吗?”

    张承心知肚明,孙权可不是怕刘备应付不了夏侯渊,他是想知道刘备现在有没有可能出兵荆州。他连忙摇头:“至尊,张飞刚刚在宕渠大破张郃,曹军已经退出巴郡,成都暂时是稳定了。现在左将军正在筹备粮草,看样子要攻击汉中,以我们在成都看到的情况来看,这一仗他们并没有多大的胜算,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们要和夏侯渊僵持一阵子。最后的胜负,可能还要看天意。”

    “天意?”孙权松了一口气,仰起头想了想,又问道:“你对这次的战事可有什么看法?”

    张承笑道:“我觉得曹操这次出兵,大违兵家常法,必败无疑。”

    “哦,这话怎么说?”孙权来了兴趣,向前挪了挪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张承。

    “兵法云,以快击慢,以强击弱,以高击下。曹操虽然有武骑千群,可是江东利水而不利骑,他纵有号称天下名骑的骑兵也无用武之地。相反,他的水师和我江东水师相比,相去何吝千里?以弱击强,焉有致胜之理?再者,以用兵论,当分敌之兵,而聚我之力以击之。当今之时,他应该全力攻取益州,而不是两线作战。只要攻取了益州,然后顺江而下,我江东必然吃紧。此乃万全之策也,而他却由夏侯渊攻汉中,自率精锐取江东,如何能胜?”

    孙权连连点头:“仲嗣,你这话说得有理,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他们都被曹军吓怕了,一听曹操亲来,便生怯战之心,实在让我失望啊。”

    “臣以为,自从乌林之战后,曹操多次攻击江东,没有一次不是无功而返,我军有舟师之利,足以守住大江,又何惧之有?眼下的情况是,陆战,曹军略占上风,并无必胜的实力,水战,却是我军占绝对优势,胜负分明,无须担忧。以至尊之明,对昏愦之曹贼,江东必然无忧。”

    孙权笑了,他轻轻的拍着案上的书简,瞟了一眼张承,忽然说道:“你是第二个对我有信心的人。”张承一愣。孙权又说,“第一个对我有信心的人,便是奉先。仲嗣,这次奉先在成都,真是做得很过份吗?”

    张承心神一凛,略作思索,立刻面露不悦之色,应声答道:“臣以为,孙绍身为公族,不思上进,唯以经商谋利为务,确实不妥。臣位卑言轻,忠言逆耳,还请至尊多加教诲才是。”

    “你说说看,奉先在成都究竟做了哪些不上进的事情,以至于你这么生气。”

第一百零二章 走光

    张承早有准备,说得十分流畅,好象在路上已经憋了很久似的,孙权只是听着,不作任何评价,但是张承却分明感到了孙权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十分亏心,虽然孙绍对他说过,为了大家好,你要说我的不是,可是张承还是觉得这样做对孙绍太不公平了。

    更让他觉得有些失望的是,孙权的表现好象全被孙绍说中了。张承以前对孙权的印象不错,虽然因为父亲张昭的原因,他一直没有能出仕,可是他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认为是张昭太刚正了,不知道有所变通,还把自己当作仲父,责任不在孙权。对孙权他当然有怨言,但是那种怨言只是对自己不得用的不满,并不因此认为孙权不是一个明主。可是现在他却发现,如果仅论权谋和大局观,孙权比起孙绍来,不是差一点两点。能认识到大局不容易,很多人都可以做到,但是能够顾全大局,并宁愿牺牲自己的利益的人却不多见,利字当头,有几个还能冷静的?

    “仲嗣?”孙权见张承脸色不快,以为他还在为孙绍的所作所为生气,便安慰道:“这些事我都知道了。奉先原本就性子野,这次去成都,举止有所不当也在所难免,好在事情办得还顺利,没有惹出祸事来。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他的。仲嗣啊,你到了陆口,可要与鲁子敬好好合作,我可把西线交给你们二人了。努力!”

    张承连忙再次拜谢:“请至尊放心,臣一定向横江将军多多请益,确保西线无忧。”

    “如此甚好。”孙权点点头,又有些动情的说道:“当年你父亲辅佐我兄长开江东基业,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你又成了我江东的栋梁,仲嗣,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你父亲失望。”

    张承也十分激动:“张承敢不效力,以报至尊赏识。”

    君臣相对唏嘘,一时不能自已。

    拜别了孙权,张承回到家中,却发现父亲张昭还没有休息,正端坐在堂上,弟弟张休也在。他连忙上前拜见,张昭难得温和的将他扶了起来,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凝视他的眼睛,半天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嗯,瘦了些,精神却还好。”

    张承心中一暖,鼻子有些酸,父亲老了,鬓边已经有了不少白头发。自己出仕,父亲身边就只剩下弟弟张休了。

    “父亲,儿此去陆口,以后不能常在父亲膝前侍候,还请父亲多多保重,努力加餐。”

    “啰嗦!”张昭瞪了张承一眼,又恢复了平时的严厉,指着旁边的席子让张承坐下,“乃公虽然已过花甲,可是还没到老迈得要人扶持的地步。你正当壮年,理当为国家效力。”说到这里,他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如今的国家,还是当年的国家吗,大汉的火德,难道真的无可挽回了?

    张承见张昭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出神,知道他又想心思了,连忙说道:“父亲老当益壮,正是儿子的福气。只是……儿子有一言,还请父亲权衡。”

    “说。”张昭瞥了张承一眼,点了点头。

    “父亲,至尊年过而立,掌事已经十二年,再非当年那个讨逆将军灵前唯知哭泣的少年。至尊与讨逆将军虽然一母同胞,可是人有禀性不同,这君臣之礼,还是要着意一些的。”

    张昭花白的眉毛一皱,刚准备发怒,可是一看张承诚恳的表情,又忍住了,他生了一会儿闷气,这才嗡声嗡气的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大不了少说两句便是了。”

    张承本来做好了被他训斥一顿的心理,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反而倒有些不安了。张昭性子刚直,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就要说,让他憋在心里比杀他还难受。现在他是这么答应自己了,可是到时候能不能忍住,还真是两说。他本想把孙绍一路上的事情告诉张昭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张昭要是一时火大,把这些对孙权讲了,那孙绍可就危险了。

    “仲嗣啊,你的话我听了,可是我也有句话,你也要听才好。”张昭摆摆手,不容分说的对张承说道:“你只有一个阿震一个儿子,这可不行。诸葛子瑜的女儿不错,我已经应了他,找个时间把聘礼下了吧。”

    张承苦笑了一声,想了想,只好无可奈何的应了。他的夫人已经死了三年,张昭看中了诸葛瑾的女儿,可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和诸葛瑾年龄相近,一直又平辈论交,现在突然要做诸葛瑾的女婿,实在有些抹不下面子。张昭和他说过几次,都被他推辞了,今天再这么郑重的提出来,又已经定了,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如此了。

    张昭见张承没有反对,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桥月轻快的走到窗前,支起了花棱窗,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昏暗的房中顿时亮了许多。桥月却又走到床头的青铜灯旁,踮起脚尖,用手护住灯,撅起嘴,吹灭了灯火。床上两个人睡得正香,横过来的锦被显得有些零落,从形状隐约可以看到孙绍将关凤搂在怀里,睡得正香。她看了一眼随后跟进来的关小青,掩着嘴笑了笑,关小青也笑了,顺手捡起床边的一块帛,却发现正是昨天那两个老婆子给她们看的**,不禁大羞,连忙塞回枕下,然后哈着腰,轻声唤道:

    “小姐,姑爷,不早了,该起来给夫人行礼去了。”

    关凤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看了关小青一眼,想翻身起来,却发现孙绍的两条手臂正搂在她的胸前,想起昨夜的事,她有些脸红,又看到关小青和桥月红着脸站在一旁,连忙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来侍候夫君起床吧。”

    “夫人,这可如何使得。”桥月摇了摇头,“要是被我阿母知道,我们会受责罚的。”

    关凤见桥月如此说,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是新媳妇,还没有和孙府的内院管家叫阵的实力。她连忙推了推孙绍,孙绍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伸出手臂抱着她的腰,哼哼唧唧的说道:“小月儿先出去,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困着呢。”

    桥月忍着笑,“少主,今天可不成,夫人等着你们去行礼呢,你还是起来吧。”

    孙绍这才睁开了眼睛,看着三双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他到这个世上来,一直过的是睡到自然醒的神仙日子,今天突然的硬要他起床,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可是新妇要见长辈的礼也不能破,只好辛苦一下了。他掀开被子就下床,清晨的凉气让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一边挺直了身子,张大了嘴打哈欠,一边习惯的叫道:“小月儿的,我的衣服呢。”

    没有往常熟悉的答应声,孙绍抬起头,却看到桥月和关小青都已经背过身去,就连关凤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很不解,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丝不挂,昨天大发神威的兄弟昂首挺胸、凶样毕露的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

    “我靠!”孙绍一下子钻回被子里,再也不敢露头。被刚才那一幕羞得面红耳赤的三个女人见他如此不好意思,反倒觉得奇怪,禁不住笑出声来。

    折腾了好一阵,孙绍和关凤才由两个侍女侍候着穿好了衣服,梳洗完毕,来到大桥的面前。大桥虽然脸色有些疲惫,可是精神却很好,笑盈盈的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行完了礼,这才让他们坐到自己身边来,端详着关凤精致的脸,满意的点了点头:“阿满能娶到这样的夫人,真是有福气。阿满,以后可要爱惜些,凤儿初来建邺,诸多不熟悉的地方,你可不能欺负她。”

    孙绍得意的笑着:“阿母放心,她厉害着呢,和我旗鼓相当,不怕我欺负。”说着,还冲着关凤挤了挤眼睛。关凤听了这语带双关的话,想到昨天晚上的癫狂,又是甜蜜,又是害羞。

    “胡说。”大桥见小夫妻眉来眼去的,心里十分喜欢,佯怒着嗔了孙绍一眼,转身让桥英拿来一只手镯,套在关凤白晳的手臂上:“这是当年阿满的大母留下的,我保留了这么多年,现在交给你了。阿满虽然顽劣,却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们要好好的过日子,早点添丁,也好让我抱抱。”

第一百零三章 大海无疆

    关凤满脸通红,只是点点头,却不好意思应承。孙绍却是一点也不害臊,偎在大桥的那一侧,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一家三人正说得开心,孙尚香大步走了进来,一看他们便笑道:“阿满,新婚燕尔,可不要忘了公务啊。”

    孙绍不以为然:“我有什么公务,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在家陪着阿母,陪着老婆,抓紧时间完成阿母刚刚下达的任务。”

    “什么任务能比公务重要!”孙尚香给大桥见了礼,又一手拉住关凤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眼:“丫头,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还成了一家人吧?嘿嘿嘿,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跑。”

    关凤和孙尚香以前就是熟人,虽然那时候她还小,可是在建邺能看到孙尚香,却让她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她连忙向孙尚香行了礼,然后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孙尚香也不客气,坐下来一起吃早饭,反正孙绍府中的早餐好吃,她也不是一天两天来蹭的了,现在闺蜜关凤又成了她的侄媳妇,她来得更是理所当然。

    “什么公务?”孙绍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不满的问道:“我刚成亲,怎么也不让我度个蜜月?”

    “这跟我无关。”孙尚香一边猛吃,一边没心没肺的笑道:“大战在即,你还想度什么蜜月?兄长刚刚传来了命令,让你今天押运第一批新酒到濡须坞大营去。”

    孙绍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孙尚香说道:“你说什么?”

    “让你押运第一批新酒到濡须坞大营去。”孙尚香放下碗箸,擦了擦嘴,眼睛一翻:“这次听清了没有?”

    “让我押运新酒去大营?”孙绍倒有些搞不懂了。说是战时紧张,他这相信,可是孙权真要他去大营?仅仅是押运酒还是有其他的问题?

    “可能还有其他的事吧。”孙尚香也皱了皱眉:“我本来说由我去吧,可是传令的人说,命令是给你的,必须由你去才行,我只好一早就赶过来了。”

    孙绍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吃饭。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孙尚香觉得有些尴尬,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关凤不明所以,不好多话,只好静静的喝着粥。大桥的眉头却皱了皱,看向孙绍的眼神有些担心。

    长长的车队缓缓的开进了大营,孙绍让张温安排人将一坛坛的酒送到辎重营,自己和迎上来的中司马诸葛瑾行了个礼,指了指后面装满了箱子的大车说道:“我有一些东西要献给至尊,请司马大人小心看着,莫要让人乱动。”

    诸葛瑾愣了一下,他是奉孙权之命来迎孙绍的,却被孙绍安排在这儿看箱子,好象有些不太合适,可是孙绍说得郑重,他又不敢不听,只好有些憋屈的呆在一旁。孙绍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轻声笑道:“令郎在成都很好。”然后还没等诸葛瑾反应过来,就快步走了。

    孙权看着神采飞扬的孙绍大步走来,恍惚之间有些错愕,仿佛又看到了刚刚纳了国色大桥而喜气洋洋的兄长孙策,当时那种羡慕中带着一些妒嫉的情绪都如在眼前。

    “至尊。”孙绍走到孙权面前,躬身行礼。

    “哦,奉先啊。”孙权掩饰的笑了一声:“今天就让你到大营来,你没有怨我不近人情吧?”

    当然怨了,你丫的没人性。孙绍心里已经骂翻了,脸上却一脸的真诚:“绍岂敢。大战在即,江东群臣都在紧张备战,我身为至尊的臣子,理当以国事当先。”

    “嗯,有这样的心总是好的。”孙权瞟了他一眼,指了指前面的坐席:“坐,我有事要跟你说。”

    孙绍却不坐,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放在孙权堆满了简策的书案上,双手推到孙权面前。孙权正提笔写字,见了孙绍的举动,有些诧异:“什么东西?”

    “礼单。”孙绍这才坐到席上,轻声说道:“大婚时收的所有的礼金。”

    孙权吃了一惊,放下笔,找开纸看了一眼,上面一笔笔钱财写得清清楚楚,谁出了多少钱,或者是什么样的贵重物件,一项项明白无误。

    “你这是何意?”孙权更不解了,难道是孙绍向他汇报谁送的礼多吗?

    孙绍很腼腆的笑了笑:“大战在即,至尊日夜谋划,谋臣献智,武将效命,我身为公族,深受至尊恩宠,却因资质驽钝,不能有所增益。可是我又想为至尊分忧,所以将昨天所收的全部财礼带来献与至尊,以表寸心。”

    孙权看着孙绍,有些搞不清孙绍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心的,那他可真是太大方了。清单上写得清清楚楚,全部财礼加起来足有三千金之多,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奉先,你这是?”孙权想笑,却又觉得有些笑不出来。“这可是你大婚的财礼,怎么能……”

    孙绍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是一大笔钱。如果换了以前,我肯定舍不得拿出来,毕竟这可能是我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至尊的庇护,每年的酒钱足够我过得舒舒服服的,这些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了。而至尊这里要用的钱却很多,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这些钱能为至尊募到一两个勇士,挫挫曹操的锐气,那也是好的。”他又诚恳的拜了一拜:“我已经把东西全部带来了,请至尊一定收下。”

    孙权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孙绍既然已经将东西带来了,看来是真心的。不管他是真出于想帮忙的心理,还是想借机谈条件,这对他来说不是坏事,有了这三千金,他确实能做很多事。

    “那我就收下了。”孙权将清单卷起来,交给旁边的孙邵,露出温和的笑脸:“你一下子把所有的财礼都献出来了,心意自然是好,可是我也不能亏了你。你说说看,我应该怎么赏赐你才好。”

    孙绍犹豫了一下。

    孙权笑了笑,抬起手示意孙绍不要紧张:“你不要有顾虑,我能答应的,当然不在话下,不能答应的,我也不会给你的。”

    孙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想要船,最好是能出海的海船。”

    “海船?”孙权本来以为孙绍会要做官,甚至是想其他赏赐的,可是没想到他却是要船,不免有些意外。他和孙邵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

    孙绍却有些兴奋起来,他向前挪了两步,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刚才的恭敬和拘谨一下子全没了。“叔叔,我在成都市看到了好多好东西,唉呀,你是不知道,我们这儿卖十金一匹的上好蜀锦,在那里只卖一金一匹啊。还有啊,那些银釦漆器,也比我们这儿便宜好多,这里面利润可大了。我回来之前和姑父说好了,我把酒贩到成都给他,跟他换成成都市上的东西,然后再运回来卖,这一来一回最多两个月,如果沿途不要交税的话,一船至少有三百金之利。嚯嚯,不要多,我一年来回三趟,赚个上千金是稳稳当当的。”

    孙权看着眉飞色舞的孙绍,刚才的疑问全部烟消云散,孙绍是被钱迷住了眼睛,他送这三千金,可不是送钱这么简单,他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他已经从刘备那儿要到了特许,现在他来向他要特许权了。有了这两个特许权,他在大江上下一路通行无阻,一个税钱都不要,几年的时间就把这三千金赚回来了,算盘打得多精啊。

    孙权笑眯眯的看着孙绍,捏了捏手指头,又慢慢的放开:“到成都做生意倒是个好主意,可是你要海船干什么?”

    “叔叔有所不知。”孙绍一下子跳了起来,刚要说话,好象又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打住了话头,又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窘迫的干笑了两声。孙权被他逗笑了,摆摆手,笑骂道:“好了,你就不要扮老成了,快点说,要海船干什么,说得有理,我就给你几只海船,说得没道理,一块木板也没有。”

    “我要出海做生意,去交州,去辽东,去高句丽,去南洋。”孙绍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地方:“叔叔,我要赚很多的钱,然后为叔叔运回一船一船的粮食和战马。”

    “战马?”孙权的眼睛登时亮了

    “正是。”孙绍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辽东苦寒,我们这里觉得很普通的东西,在那里却很值钱,特别是对那些草原上的胡人来说,不管是我们的丝绸还是酒,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好东西。他们别的没有,马却多的是,正好用来和我们做生意。如果叔叔帐下也有几千成建制的骑兵,就算曹操来了,又有何忧?”孙绍一边说,一边把胸脯拍得咚咚响,很仗义的样子。

    孙权连连点头,怦然心动。孙绍的建议一下子击中了他的软肋,让他欲罢不能。他对骑兵的作用十分清楚,当初曹操亲率虎豹骑从襄阳一路追到当阳,一举击溃刘备,轻轻松松的拿下了南郡,把骑兵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阴影。他清晰的记得周瑜在南郡与曹仁大战,给他送回三百匹战马的时候,他是如何的高兴。江东最缺的就是战马了,之所以现在不敢大举深入攻击淮南、徐州一带,就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战马,面对曹操来去如风的骑兵,他没有任何还手之手。如果孙绍真能给他运回大量的战马,那他倒不吝给孙绍几艘船。

    “主意是个好主意,不过,要想做成了,却不是件易事。”孙权虽然心动,却还没有失去理智,他探身过来,拍拍孙绍的肩膀说道:“奉先,你待我和诸君商量一下,到时候再给你一个答复,可好?”

    孙绍点点头:“这个自然。臣静候至尊佳音便是。”说完拜了一拜:“至尊日理万机,臣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孙权一见孙绍要走,这才想起来自己找他来的目的,他懊恼的一拍脑袋,笑道拦住了孙绍:“奉先,你等会儿再走,我正有事要对你说呢。”

    孙绍停住了脚步,不解的看着孙权,似乎感到很意外。

    “大战在即,能派出去的兵我都派出去了,帐下空虚,没有贴心的人护卫我还真不放心。你武力过人,就留在我身边吧。”孙权不容置疑的说道,语气很直接,显然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孙绍进行任何讨论。

    “我?”孙绍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你身为校尉,理当在至尊身边负责护卫,再说了,帐下的护卫关系到至尊的安危,这是多重要的职责啊。至尊因为你是公族,是可信的人,这才让你随侍左右,你怎么还推辞上了?”孙邵给关羽送过聘礼,一路上和孙绍比较熟了,再加上年长,当下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责备道。

    孙绍脸一红,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是我不识好歹。可是……可是我刚刚成亲,这时候哪有心思承担这么重的任务?万一有所失误,岂不是……”

    孙权和孙邵都被孙绍逗笑了。孙权指着孙绍笑得话都说得不连贯了:“竖子,知道你新婚,可是少年戒之在色,你怎么能不知节制?”他想了想,又笑道:“这样吧,我也不能被你说不近情理。反正你的夫人也有一身的好武艺,就让她一起来吧,让你姑姑也来,夫人和大虎、小虎的安全,就由她们负责了。这样总行了吧?”

    孙绍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至尊这么照顾你,你还不谢恩?”孙邵强忍着笑,沉声说道。

    孙绍嘟囔了两句,孙权没有听清楚,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一眼孙绍。孙绍红了脸,干笑了一声:“到大营里来,睡不成懒觉了。而且……那么多人看着,哪里有家里方便?”

    孙权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孙绍,勉强憋了一阵,最后还是没憋住,跳了起来,抬手给了孙绍一下,开心的笑骂道:“竖子,大好光阴,岂能用来睡懒觉?”

    孙绍飞快的窜出了大帐,得意的笑声远远的传来:“人生之乐,不过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尔。至尊,我先回去好好睡两天再来当差。”

    孙权又笑了一阵,在帐内来回转了两圈,转过身看着孙邵,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公绪,你觉得可行否?”

    孙邵也一脸严肃:“臣以为可行。只是要到辽东做生意,风高浪急,不可儿戏。”

    “嗯,他既然有这份心,我总不能辜负了他。”孙权微微仰着头,看着青黑色的帐底,好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能行,那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第一卷完)

第一章 入营

    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春正月。

    孙权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中的笔,觉得浑身冷得象是掉入了冰窟窿似的,寒彻透骨,手指也被冻得有些不听使,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太阳穴处的血管紧一下慢一下的跳着,扯眼角不由自主的一阵阵抽搐。

    唉孙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已经麻木的双腿,费力的转了两下脖子,颈椎处出喀喀的声音,仿佛是锈蚀的弩机,随时可能崩断。

    阿利啊,给我揉揉。孙权呻吟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真难受。

    谷利快步走到他的身后,熟练的把手放在了孙权的肩上,轻轻的揉捏起来。孙权的肩膀又冷又硬,肌肉仿佛失去了弹性。谷利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至尊,你又是一夜没睡,还是休息片刻吧,要不然会顶不住的。

    孙权的嘴角歪了歪,一声不吭,过了片刻,才叹息了一声:我也想啊,可是我不能啊。

    谷利没有说话。作为孙权的随身近侍,他太清楚孙权肩上的担子了。曹操八万大军就在江北,连营十数里,昨天已经逼近了居巢,大战一触即。营中的气氛十分紧张,作为主帅,孙权的心理压力不言而喻。

    吕壹,江北可有消息传来孙权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嗓音有些干涩,带了些不安。

    一直跪坐在一旁不作声的吕壹应声放下了笔,拱手答道:回至尊,没有。

    孙权抬了一下眼皮,见吕壹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眼圈也有些黑,但是眼神却还算精神,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忽然心中一动,抬手在谷利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阿利,取些酒食来,给伯道也带一份。

    谷利连忙去了,不大一会儿,身后跟着两个近侍,一人手中捧了一张食案,上面各摆着一壶酒,一釜羹,两碟肉脯,热腾腾的肉羹香气随即充满了大帐,给冰冷的大帐里增添了一分暖气。

    吕壹看着眼前的食案,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连忙拜倒在地:臣谢至尊赐食。

    吃吧,无须客套,你也辛苦了一夜了。吃得暖暖的,去休息一阵子。孙权摆摆手,也不多说,先喝了一口肉羹,一口热食下肚,浑身顿时舒服了许多,一阵难得的快意油然而生。他舒服的叹了口气,然后抓起竹箸在案上顿了一下,夹起一块肉脯送进嘴里,又跟着喝了一口肉羹,没多大功夫,一釜羹,两碟肉脯就下了肚,浑身寒气消尽,暖洋洋的,惬意非常。他放下竹箸,接过谷利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嘴,然后又接过谷利斟好的酒呷了一口。

    畅快,哈哈哈,畅快。孙权拍着肚子大笑道:伯道,快吃啊,冷了就不香了。

    喏。吕壹抬起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孙权不动声色的看着吕壹,直到吕壹吃饱喝足,冻得青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这才亮了亮手中的酒杯笑道:伯道,这酒卖得好不

    吕壹连忙躬身回答:回至尊,卖得好。他笑了笑,又不卑不亢的说道:臣这次跟着孙校尉沾了光,了一笔小财,新酒供不应求,这才三个月吴县就卖了三千斗,仅上个月一个月就是一千三百斗。

    那你可真是了财了。孙权宛尔一笑,又有些玩笑的说道:这么说,你一年卖一万斗是不成问题了

    肯定不成问题。吕壹淡淡的笑着,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紧张的神色,似乎和他说话的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孙权,而只是一个平常的好友,跟他合作的也不是一直被孙权提防的孙绍,而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孙权对吕壹的态度很满意,他就喜欢吕壹这一点,做生意归做生意,但是不该说的,他坚决不说,心底无私天地宽。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沉吟了片刻,又说道:建邺的新酒卖得怎么样

    吕壹犹豫了一下:臣只是听说卖得也不错,但具体数目却不太清楚。他似乎有些惋惜的笑了一声:建邺的新酒全是孙夫人的,具体卖了多少,只有她才知道。

    那奉先岂不是亏了孙权靠在谷利的大腿上,将酸麻的腿伸了开来,摆出一副唠家常的样子,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他一年少不得要损失至少百金。

    孙校尉现在有钱,应该不会在乎这百金的。吕壹凑趣的笑了一声。

    呵呵呵孙权瞟了吕壹一眼,手在大腿上来回抚了几下,又笑道:新酒卖得好,你如果想增加份额,可得提前跟他说才行,要不然,可就没你的份了。

    多谢至尊提醒,臣打算等孙校尉一到营里来,就先下手为强。吕壹一本正经的说道。孙权被他的严肃逗笑了,笑了一阵,摇了摇头,又有些好气的说道:这个竖子,钱赚了不少,人也懒了。让他到营里来做近卫,他居然还没有到职。阿利,他可说什么时候来

    谷利摇了摇头:臣不知,是否要问一下周将军

    孙权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去把他叫来。

    谷利到门口吩咐了一声,时间不长,帐下督周循大步走了进来,中气十足的拱手施礼:偏将军臣循,拜见至尊。

    看着唇红齿白精神抖擞的周循,孙权暗自赞了一声,这小子简直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看着就精神,值了一夜的班居然一点倦意也没有。他让谷利取了一张席来,看着周循恭敬的坐好,这才问道:奉先可到职了

    周循略作犹豫,立刻摇摇头:回至尊,还没有入职。

    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听说在度什么蜜月。周循有些尴尬的说,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蜜月孙权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什么蜜月

    孙校尉说,新婚一月之内,叫蜜月。周循强忍着笑,淡淡的说道:大概是指夫妻情好,其甜如蜜之意吧。

    噗孙权忍不住乐了,这个竖子,居然为了这个不来入职真是岂有此理。

    周循没有吭声。他觉得孙绍这次有些太过份了。以前他想做官,是孙权不让他做官,这次孙权给他机会了,他却一再拖延,不肯到大营里来,显得有些不知尊卑。可是让他不解的是,孙权却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看样子孙绍前两天献了三千金还是很有用的。当然了,周循也知道,孙权让孙绍来做亲卫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做亲卫就意味着成了近臣,以后升迁的机会大大在增加,而孙绍做亲卫,只是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孙权的眼前,要想以后外放带兵,那还是梦想。

    只是周循觉得,不管孙权的用意如何,既然让你来,你应该立刻来,有意见也只能在肚子里放着,不能表现出来。这是一个做臣子的本份。

    他正考虑着如何回答孙权的话,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孙权诧异的看了谷利一眼,谷利连忙跑到帐口,掀起帐门看了一眼,随即转头笑道:至尊,孙校尉来了,夫人和小姐也来了。

    快让他们进来。孙权喜形于色,一跃而起,拍着手大笑道:大虎,大虎,你来了么

    阿翁,我来了。孙鲁班娇嫩的声音应声响起,紧跟着帐门一掀,伴着一阵铜铃般清脆的笑声,孙鲁班象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大帐,一跃而起,扑到孙权的怀中。孙权一把抱住,用力的在孙鲁班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浓密的胡须挠得孙鲁班脸痒痒的,逗得她咯咯直笑。

    怎么到今天才来孙权责怪的说道:不想阿翁了

    想。孙鲁班响亮的答道,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用力挣脱了孙权的手臂,叉着腰站开一些,挺着小胸脯得意的说道:阿翁,我漂亮不

    孙权定睛一看,这才现孙鲁班今天与众不同。她身上穿着一身精致的皮甲,皮甲做得很贴身,将她小小的身子衬托得干净利落,别有一番英气。腰间扎了一根宽宽的皮带,腰肢勒得细细的,鎏金的双凤带钩金光闪闪,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腰带上还斜斜插了一口环刀,长约三尺左右,比常用的环刀短了不少,黑色的刀鞘上用金漆描着凤鸟纹,刀环上系着一束红缨,整个人看起来英姿勃勃,简直就是一袖珍版的孙尚香。

    嚯学你姑姑的孙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伸手在得意洋洋的孙鲁班鼻子上刮了一下,忍俊不禁的笑道:终于把皮甲要到了啊,你阿母被你烦得不行了吧

    才不是呢。孙鲁班一扭头,皱了皱鼻子说:阿母太小气了,怎么也不肯给我做皮甲,这是大兄给我做的,还有这刀,也是大兄特地让人给我打的,可锋利了。孙鲁班说着,献宝似的拔出环刀,向四周看了一眼,见只有周循腰里带了刀,便大声命令道:拔刀让我砍一下。

    周循满面通红,不知所措,求助的看着孙权。孙权笑容满面,点了点头,示意他听孙鲁班的话,周循无奈,只得拔出刀,做出了招架的姿势。孙鲁班铆足了劲,双手握刀,一声断喝,短刀一下子砍中了周循手中的刀,喀的一声响,火星四溅。

    咦孙鲁班似乎有些奇怪,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又看看周循手里的刀,一脸的不解:为什么没断

    断孙权不解的看着孙鲁班:你这刀是什么宝刀不成

    那当然。孙鲁班一脸的狐疑,眼睛在两把刀上转来转去,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天大兄用这刀一下子就把姑姑的刀给砍断了,为什么我却不行

    真的假的孙权又好气又好笑,从孙鲁班的手里接过刀来,示意周循小心。周循不敢大意,连忙双手握紧了刀。孙权手腕一扭,甩了个刀花,一刀劈下,嚓的一声轻响,周循手中的环刀应声断为两截。

    好刀。帐里的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赞道。

    那当然。孙鲁班见孙权正在惊喜的打量着她的刀,生怕孙权起了心,连忙抢过去,小心的还刀入鞘,这才放心的拍了拍刀鞘,扬起了小脸,骄傲溢于言表: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厉害。孙权哈哈一笑,爱怜的捏了一下孙鲁班的小脸:你阿母和妹妹呢

    在外面。孙鲁班这才想起来,拉着孙权出了大帐。孙权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情景给吸引住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差点突出来。

    穿着朴素的步夫人拉着孙鲁育站在中间,宛若空谷幽兰,静静的看着他,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而她们的身后站着两个顶盔贯甲的武士,崭新的黑红皮甲穿在她们凹凸有致的身上,严肃的神情配上这惹火的身材,阴柔与阳刚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在她们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让人浮想联翩,赏心悦目,舍不得挪开眼睛。

    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站在这两个巾帼英雄中间的孙绍实在太煞风景了,虽然他也穿着崭新的战甲,腰里挂着环刀,可是他那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真是糟蹋了这副精甲,怎么看怎么没精神。

    臣妾拜见至尊。

    拜见至尊。

    孙权不好把目光长时间的停留在孙尚香和关凤的身上,只好转过头对好象没睡醒的孙绍说道:奉先,你终于肯来了

    孙绍咧了咧嘴,干笑了一声:可不是,这一大早就赶来了,到现在还没精神呢。

    竖子。孙权哭笑不得,将他叫到一边低声斥道:你有必要搞得这么张扬吗这可是军营,让两个女子穿军服到处走

    军营怎么了孙绍翻了翻眼睛,理直气壮的说道:就是军营,才让她们穿成这样的。夫人是女眷,当然可以着常服,她们可是护卫夫人的侍卫,那就是军士,不穿军服穿什么

    你还倒有理了孙权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大虎又是怎么回事,你也让她做侍卫真亏你,还给她配那么锋利的刀,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这可不是我要的,是她自己追着我要的,夫人点了头,我才答应的。孙绍一下子跳到一边,防备看着孙权:叔叔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去要回来,那可花了我不少钱呢。

    孙权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看孙鲁班那么宝贝的样子,这时候还能要得回来他抬手给了孙绍一下,瞪了他一眼:竖子,休得花言巧语,大营之中可不是家中,任由你胡来。

    我就说不来,来了不自由。孙绍沮丧的抱怨了两声,招手就要叫孙鲁班,孙权连忙拉住了他,无可奈何的说道:好了好了,这事以后再说。我先跟你说正事,上次你说要做生意的事情,我和诸君商量了一下,他们有不同意见,要由你当面解答,然后再做决定,你自己准备一下。

    哦。孙绍应了一声,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至尊,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先让我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就被他们叫起来了,困死我了。

    你孙权再也忍不住了,抬手给了孙绍一下:你还困死了我一夜没睡,还没你这么困呢,亏你还好意思说。以前天不亮就起来练武,现在倒好,天天睡到自然醒了

    啊啊孙绍愣了片刻,然后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张着大嘴傻呵呵的看着孙权,过了一会儿才闭上嘴巴,又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解释道:我现在现不需要那么用功了。

    孙权脸色一沉,心里有些不快,孙绍这句话可有些言外之意了。

    孙绍笑了一声,又说道:我已经进入了出入由心的境界,不需要那样苦练了。

    孙权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下一脸得色的孙绍,没有说话。他在估猜孙绍说的究竟是真心话,还是违心之辞。可惜孙绍的脸上除了困倦,看不出其他的意思,他觉得无趣,只好挥了挥手,让周循带他们去早已安排好的营帐。

    到建邺三四个月,孙绍这是第一次和周循近距离接触,就连他大婚那天,周循虽然来贺,可是也没有和他说上话,那天他也太忙了,根本顾不上周循。只是周循今天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看了他一眼,便匆匆的前面带路。

    大兄,他怎么了孙鲁班拉着孙绍的手,指着周循的背影轻声问道。

    不知道,大概是被人欺负了吧。孙绍随口乱说道。

    我知道了。孙鲁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撇了撇嘴:他一定是因为被我砍断了他的刀伤心。嗯,看起来挺俊俏的一个小子,居然这么小气,还是大都督的儿子呢,没出息

    噗孙绍一下子笑岔了气,哈着腰蹲在一旁咳嗽起来。在吴县被视为新一代英雄代表的周循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说得这么不堪,不知道周循自己作如何想。

    周循也非常郁闷,可是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装没听见,闷着头往头走。孙鲁班却不依不饶的一下跳到他的面前,叉着腰,仰着脸瞪着他喝道:嘿别哭了,大不了我赔你一把刀就是了,哭丧着个脸,让别人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周循尴尬之极,却又不能对孙鲁班火,只能怒视了一眼旁边忍笑忍得很痛苦的手下:站着干什么,还不带先进帐查看一下。

    喏。几个士卒不敢怠慢,连忙肃容答应,飞快的进了大帐。

    大虎,不可放肆。步夫人见周循尴尬,连忙喝住了孙鲁班,又歉然一笑:妾身教导无方,请将军见谅。

    不敢。周循连忙还礼。

    哼孙鲁班被母亲责怪,下意识的把仇积到了周循身上,瞪了周循一眼,昂阔步的进了大帐。周循无奈的笑了笑,走到佯装看风景的孙绍身边,干咳了一声:大兄,至尊给贤伉俪安排的帐篷就在旁边,请跟我来。

    孙绍也不说话,指了指随行侍候的桥月关小青和帅增等人,让他们带着行李跟着走。孙权给他安排的大帐离步夫人和孙权办公的大帐都不算太远,孙尚香的大帐紧靠在旁边,帐篷都不小,装饰也蛮上档次。孙绍十分满意,连连点头。

    周循一直没有说什么话,直到安排妥当,告辞出帐,才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轻声说道:多谢大兄体谅。

    孙绍恍若未闻。

第二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咚咚咚报时的鼓声缓慢而雄浑,在安静的大营里久久回荡,击破了黎明的静谧。

    关凤翻了个身,费劲的分开了孙绍搂在她腰间的手,轻轻的推了推,凑在孙绍的耳边轻声说道:夫君,五更了,快起来吧。

    别理他,再睡会儿。孙绍连眼睛都不睁,重新搂住关凤弹性十足的纤腰,手很熟练的攀上了关凤丰耸的前胸,轻轻的捏了一下,得意的咂了咂嘴:嗯,好象又软了些,大了些。

    关凤被他捏得满脸通红,又不敢高声,连忙拉开他的手,腻声求饶道:夫君,起来吧,再不起可就迟了,到时候又被姑姑笑话。

    你理她干什么孙绍不满的摇了摇头:千里难买回笼觉。她孤枕难眠,当然要早起了,你却是有夫君的人,当然要陪着夫君睡觉,当什么狗屁值。

    关凤虽然留恋热乎乎的被窝和孙绍宽阔的胸膛,却做不到孙绍一般脸皮厚,只好掰开孙绍的手,自已起身。到军营里有十来天了,孙绍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就是不愿意去当值,周循给他安排值班,他就胡乱找借口,不是头疼,就是腿疼,反正就是不想去值班,特别是夜班,打死也不去。好在孙权也不强求,周循拿他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关凤却不能,虽然说步夫人那里没什么事,她和孙尚香的责任并不重,可是她不想让孙尚香笑话她贪恋床事,不想被人看轻,总是尽量准时到。之所以说是尽量,是因为孙绍一点也不配合,不是赖着她不让她起床,就是直接将她扑倒,折腾得大帐里春色无边,让她到了孙尚香面前时十分不自在。

    为了防止再被孙绍粘住,关凤一边起床,一边叫桥月和关小青进来侍候。她知道孙绍的脾气,孙绍虽然很无赖,可是他不习惯在两个侍女面前放肆,那次光外泄让他不好意思了好几天呢。

    关小青掀开帐门走了进来,将手里捧着的铜盆放在案几上,转身到关凤背后帮她梳头。关凤一看就知道,桥月那小丫头和她的少主一样还没醒呢,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侍女。只是关凤知道孙绍和桥月的感情不仅仅是主人和奴婢那么简单,也不愿意去多管。

    孙夫人刚刚来过了。关小青看了把头埋在被子里的孙绍,有些紧张的说道:听到姑爷说的那句话,就走了,脸色有些不好,小姐到时候小心些。

    是吗关凤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后悔的看了孙绍一眼。孙尚香的心结本来就重,对孙绍又非常好,现在被孙绍在背后这么说她,纵使知道是戏言,心里肯定也十分难受,要不然,以她的性格不会扭头就走,而应该是冲进来收拾孙绍。

    关小青有些惭愧:孙夫人经常来,我们也没有想到去拦她,可不巧,就被她听到了。

    真的孙绍伸出头,也有些紧张。关小青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孙绍顿时有些头大,他翻身坐了起来,自责的抽了自己一嘴巴:今天可是祸从口出了,真是嘴贱。

    你惹的祸也不少了,也不差这一点。关凤见他自责,反倒不好说些什么,安慰道:反正姑姑也知道你这脾气,我届时给她陪个不是吧。只是夫君你也该去当当值了,那么多新侍卫,可没有你这样的。

    你不懂。孙绍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不行,我得去给姑姑陪个不是。一边从被子里爬起来,一边叫道:懒月儿,快起来给我梳头啊。

    关凤见他关心孙尚香的事比当值还上心,不免有些不快的抱怨道:夫君,你这可有些本末倒置了啊。姑姑那里我去道歉便也是了,何必你当面去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太正式了,反而不妥。依我看,你倒是好好去当值才对。那么多文臣武将的子弟在一起,你总得注意一点吧。

    穿着睡衣就往外跑的孙绍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打量着关凤,看了半天,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老语说得对,头长,见识短,就是说你这样的女子的。

    你关凤有些恼了,撅起嘴不吭声了。孙绍犹豫了一下,示意关小青道:出去看看除了我们自己带来的人,附近有没有其他人。另外把那只小猪叫起来,我都起来了,她居然还在睡,真不象话。再不起来,我去掀被子,打她屁股了。

    关小青忍着笑,闪身出了帐。孙绍一屁股坐到关凤旁边,顺手在她的丰臀上捏了一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那些书都读哪儿去了,现在这个情况还看不清他们用心做事,是指望着以后能出去带兵打仗,我用什么心我就是把心掏出来,他也不会让我带兵啊

    可是,你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求上进吧。关凤被他的手摸得满脸通红,一边避让一边说道。

    不求上进我都要去经商了,还上个什么进孙绍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关小青拉着一脸慵懒的桥月走了进来,轻轻的摇摇头,示意外面安全。孙绍这才坐好,一边由桥月梳头一边说道:我就是要告诉他,我不习惯这种晚睡早起的事,我要过自在的日子,这样才我好他好大家好。你也不想想,真要是他想栽培我,还等到现在

    关凤沉默不语,显然还有些不服气。

    孙绍瞥了她一眼,又说道:我还告诉你,我在这儿偷懒,不仅是为了我自己,还为了我那岳父大人。我要是真掌了兵,不仅是我那至尊叔心里不安,我那长跑姑父也不会安心的,到时候找个借口把我岳父调离荆州都是轻的。将军离开了战场,还立个屁的功名啊

    关凤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嗔怪的瞥了孙绍一眼,心里一点怨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孙绍不仅鬼主意多,怪话也多,他给刘备起了一个长跑姑父的诨名,说刘备是长跑能手,关凤开始有些不理解,后来一想,还真是贴切。刘备从二十多岁出道就开始跑,从大汉东北的涿郡跑到西南的成都,跑了三四十年,如今才算安稳了几年。

    笑了一阵,关凤又有些遗憾的说道:那你就真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以后的事谁知道,现在只能如此。孙绍反手拍了一下桥月的手:丫头,睡醒没有你快把我揪成秃子了。唉哟喂,痛死我了。

    桥月吐了吐舌头,连忙放开头,重新梳理。

    孙绍继续说道:其实我跟你说吧,我还真不想当官。你看他们,从至尊叔到周循,到军营里才十几天,哪个不瘦了一圈,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太劳心了。

    那少主以后都不当官桥月手脚飞快的绾好了头,戴上皮弁,又将嘴里含着的簪替他插好,这才拍了拍手笑道:好了。

    为什么要当官孙绍揽镜自照,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身笑道:就算是当了皇帝,不也得早朝何若来哉。你忘了少主的人生愿望了吗

    知道。桥月一撇嘴,咯咯的笑道: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嘛,耳朵都听得长茧子了,还能不知道

    嘿嘿嘿孙绍压低了声音得意的笑了起来:人生在世,要么要钱,要么要权,读书也好,习武也好,都不过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不做官照样也能腰缠万贯既然如此,又何必拘泥呢至于权嘛,夫人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一准儿让你们几个都过上好日子,还不用看人脸色,惹了我的人,都会后悔得嚼舌自尽的。

    关凤三人互相看了看,神情各异的含笑不语。

    少主,起来了吗帅增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几个人连忙停住了说笑,孙绍应了一声:什么事

    至尊派人来请你去一趟,说是有事情相商。帅增大声说道:朱公绪君在外面等着呢。

    孙绍一愣,孙权这么早来叫他干什么这十几天他一直忙着江北的军务,怎么会有时间理他他略作犹豫,立刻应了一声:你请朱君坐一会,我马上就来。

    喏。

    孙绍梳洗停当,收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出了帐。正坐在侧帐喝茶的朱绩连忙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朱绩的父亲朱然是朱治的养子,原本姓施,是朱治姊姊的儿子,朱治近四十岁还没有儿子,就向孙策要求,把施然过继了过来,改姓朱,叫朱然。朱然当时才十三岁,和孙权年龄相近,就成了孙权的伴读,一起读书写字,两人关系很好,好得孙绍邪恶的认为他们有越友谊的关系。也正因为此,朱绩从小就在孙权身边长大,是孙权很信任的郎官。

    从辈份上说,朱绩比孙绍小一辈,从官职上说,他只是个郎官,而孙绍是个校尉,虽然他这个校尉一个手下也没有,可是身份在那摆着,朱绩虽然不怎么看得起孙绍,但是表现上却一直很客气。一看到孙绍,他连忙施礼:绩拜见校尉。

    罢了。孙绍知道朱绩父子都是孙权的死党,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去和他套交情,他摆摆手,一屁股坐下,端起案上准备好的早餐就吃,一边吃一边问道:至尊找我有什么事

    朱绩看着孙绍吃饭,眼神平静,面色沉稳,他躬着身子,很自然的说道:绩不知。

    你一直在至尊身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孙绍老气横秋的瞪了一眼,年轻人一点眼头见识也没有,以后怎么做什么事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朱绩也不生气,只是平静的站着。他把孙绍说的一切都当成空气,不作任何表示。

    孙绍意犹未尽,三口两口将早餐吃完,又捡起一块松软的蛋糕扔进嘴里,顺手在朱绩整洁的官服上擦了擦手。朱绩的眉头皱了一下,本能的想躲开,可是又强忍住了。看着那一大块油斑,他的眉头不住的抽动着。

    小子,忍不住了吧。孙绍却得意的大笑:你才长了几根毛,敢在老子面前装老成

    朱绩气得要疯,却不敢反抗,孙绍虽然只比他大几岁,可是称老子却是理由气壮的。他和他的父亲朱然确实是同辈。他干笑了两声,向后退了一步:校尉,可以走了吗

    前头带路。孙绍一挥手,气宇轩昂的笑道。

    朱绩再也不想多呆了,孙绍一开口,他转身就走。

    一路到了孙权的大帐前,孙绍收起了笑容,规规矩矩的报进。孙权正在帐里忙得晕头转向,听到孙绍的声音,头也不抬的叫了一声:奉先啊,快进来。

    朱绩撩起帐门,孙绍弯腰进了帐,一进门,就看到孙鲁班姊妹二人搬着一只漆盘,正一左一右的靠在孙权身边,手里举着一只油乎乎的蛋糕,讨好的向孙权嘴边送。孙权一边改着公文,一边嚼着嘴里的蛋糕,听到孙绍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的指着对面的坐席说道:坐,我把这封刚收到的军报看完跟你说话。

    喏。孙绍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却不忘和笑盈盈的看过来的孙鲁班孙鲁育挤了挤眼睛。孙鲁育羞答答的不说话,孙鲁班却指了指手里的蛋糕,又指了指孙权的嘴巴,然后挑起了大拇指,无声的说了两句。孙绍从她的嘴型看了出来,是说阿翁很喜欢,不由的笑了。

    奉先,你帐中做的点心很不错。孙权放下笔,就着女儿的手将剩下的蛋糕吃完,然后爱怜的拍了一下她们的小屁股:出去玩一会儿,阿翁和你大兄有话说。

    唉。两个小丫头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捧着空盘子飞快的跑了。

    她们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在帐外,孙权脸上的笑容就没了。他叹了一口气,张口欲言,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旁边抽出一份军报放在孙绍面前的案上:你看看吧。

    孙绍有些意外,他没有立刻去拿,而是有些迟疑的说道:至尊,臣似乎不太适宜看这样的东西。

    孙权的脸色十分复杂,他看着孙绍,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奉先,你知道吗,我想来想去,在这个大营里三万多人中,我竟然找不到一个人能和我共同承担这个消息,并且可能给我提出好的建议的人。我只希望,你看了这个之后,还能对我有信心。

    孙绍眉头一皱,还是没有拿军报。孙权这么说,肯定是情况很严重,要不然以他那接近钢丝的神经是不会这么紧张的。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孙权的话,要说情况严重,这是可能的,但是要让孙权找不到人商量,那肯定有水份。

    他思索了片刻,才试探的轻声问道:江北战事不利

    不顺利。孙权叹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侧靠在案几上,让跪坐了好久的腿轻松一下,也不看孙绍,盯着头顶的帐篷,语气有些飘忽:非常不顺利。曹操亲率八万大军,三天前到达居巢,居巢的守军不战自溃。张辽率张郃殷盖部为前锋,八千步骑向历阳挺进,三天之间,接连击败韩当凌统等七部人马,昨天已经攻击到历城山。

    孙绍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快

    嗯。孙权长叹一声,无力的低下了头,捏着胀痛的太阳穴:他们一看到骑兵就落荒而逃,特别是特别是张辽的战旗。

    提到张辽这个名字的时候,孙权的声音明显有些若涩。

    孙绍没有吭声,他现在对孙权的这种感觉有很直观的理解。前世看三国演义,只知道张辽很厉害,但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认识。在军营里住了十来天,纵使他不怎么来值班,他也感觉到了前年那一战张辽给江东士卒留下了怎样的心理阴影。这年头没有电视,没有报纸,全是口耳相传,经过不间断的渲染,在江东士卒的嘴里,张辽已经成了一个人般的存在能够以几个骑兵就冲破了数万江东大军的人。

    数万大军,由孙权亲帅,却被张辽以几人冲得七零八落,普通人看到哥斯拉是什么心情江东士卒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如今曹操亲帅八万大军来了,以张辽为前锋,那还不是势如破竹江东士卒看到张辽的战旗就溃败,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对我还有信心吗孙权看着脸色沉重的孙绍,自我调侃的说道。

    孙绍迎着孙权的眼光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这一笑,就象是满天的乌云忽然散去,灿烂的阳光突然降临大地,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碧空万里,让人心情顿时一爽。孙权看了,心头的沉重仿佛也突然淡了许多,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有信心。孙绍的声音十分坚定,一点也没有犹豫的成份:曹操手下别说只有一个张辽,就算全是张辽,他们能飞过长江来吗

    孙权眨了眨眼睛,心有同感的点点头。

    江北诸军虽然败得太快,可是并不意外,要论步骑野战,我江东本来就不如曹军,面对骑兵败得快一点也是意料中的事,这又有什么可怕的。孙绍几句话之间,便让孙权轻松了许多。正如孙绍所想,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个消息就心意大乱,他只是想听听孙绍的意见,其他他担心的不是张辽,是士气。孙绍对军务不感兴趣,和其他人也不怎么接触,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会散布出去,引起军心的不安。而他也可以趁此机会看看孙绍是不是真的继承了兄长的军事天赋。

    现在可怕的是,这些人被张辽打怕了。孙绍的脸忽然沉了下来,一脸的不屑:如果还没有打,心里就怕了,那这仗可就不好打了。依我之见,当务之急,是扭转这个局面。

    嗯,说得有理。孙权抚着胡须,连连点头:那怎么才能扭转这个局面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张辽是偷袭,那我们也偷袭,灭灭他们的威风,涨涨我军的志气,只有如此,才能更好的守住长江天堑。

    偷袭孙权眼神一闪,沉思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是个好主意,如果能小胜一场,纵使战果不大,也能让将士们缓口气,定定神。

    正是。孙绍声音越说越大,显得有些张狂:张辽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怕的如果有机会,我倒想和他较量一下。

    孙权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孙绍果然还是那个孙绍,一听到单挑这样的事情就兴奋,读再多的经也没用。上次到襄阳单挑关凤,不可能成的亲事成了。如果这次让他到曹营去单挑,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孙权灵光一闪,随即又自已否定了。这年头不兴单挑了,而且曹营也不是襄阳。去襄阳单挑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是要派孙绍去曹营找张辽单挑,别人肯定会说他让孙绍去送死。孙绍现在对他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不需要做得这么明显。

    胡说。孙权瞪了张牙舞爪的孙绍一眼,忍着笑说道:偷袭可行,挑战就免了。你以为曹营是襄阳啊,那可是八万大军,一拥而上,踩都踩死你。他慢慢收了笑容,又问道:你看谁能承担这个重任。

    甘宁。孙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甘将军是我军最勇猛的将军,作战经验丰富,偷袭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应该最拿手了。

    孙权连连点头,甘宁确实合适,他武技好,经验丰富,当年做的时候,这样的事没少干,从军这么多年,偷袭这样的事情越做越顺手。如果要去偷袭曹营,他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可行。孙权慢慢捏起了拳头,双眼神采奕奕

第三章 纯属误会

    百十个精壮的汉子围着甘宁,眼馋的看着排成一排的几只酒瓮,闻着浓烈的酒香,不停的咽着唾沫。他们之中有很多好酒之人,一闻到这酒味就知道这是建邺新出的烈酒,每斗百钱以上的高档货,他们平时只能偶尔解一下馋,只有那些跟着甘宁参加孙绍大婚的人才逮住那次机会痛痛快快的喝过一场,现在一看这么多酒瓮,他们怎么能不兴奋莫名。

    难道是至尊说我们仗打得好,奖赏不对啊,这次折冲将军为前部督,还没有和曹军接触呢。还有一个不对的,折冲将军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照理说,赏这么多酒,他应该高兴得眉飞色舞的才对啊。

    诡异太诡异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之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甘宁身边的陈海和丁奉,他们是甘宁的亲信,应该知道一点情况。这一看,大家的心情更紧张了陈海和丁奉的脸色非常严肃。

    这一下,绝大多数人的心情都有些忐忑起来。

    拿银碗来。甘宁摆了摆手,肃杀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声音中带了些如刀般的锋利。众人一惊,连忙挺直了腰杆,眼神挚热的看着甘宁。

    丁奉取来了甘宁的银碗,打开酒瓮上的泥封,浓郁的酒香一下子涌了出来,人群中顿时响起了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丁奉倒了一碗酒,恭恭敬敬的端给甘宁,甘宁看了一眼众人,又静静的看了一眼碗中的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酒液流出来不少,胡子上皮甲上的。

    丁奉又倒了一碗,甘宁再次接过,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一抹胡子,直起腰,端端正正的坐在席上,将腰带上别着的短刀拔了出来,横置在膝上。

    众人一看,顿时紧张起来。通常甘宁把这把刀横放在膝上的时候,都表示他准备杀人了。

    至尊有令,着我部袭击曹营,挫其锐气。我准备带领诸君今夜出击,请诸君痛饮此酒。

    甘宁的声音虽然并不大,可是在众人耳中听来,却如同炸雷一般,一个个顿时面无人色,接了酒碗在手正准备喝的部曲督甘堂一听这是断头酒,立刻僵在了那里,手中的美酒变得和毒药一般,再也没有吸引力,剩下的只是无尽的恐惧。开什么玩笑曹军的大营一眼看不到头,如果说三千多人一起冲上去,那还有点意思,这一百人冲过去岂不是送死

    这酒不能喝。甘堂犹豫了一下,想把手中的银碗放下,却听见甘宁哼了一声,大手已经抓起了膝上的短刀,头皮顿时炸,眼神紧缩,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这手里的银碗,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放了。

    甘宁不才,深受至尊赏识,为至尊效命十余年,方有今日。至尊信任我,命我夜袭曹营,一洗去年逍遥津的晦气,是对我甘宁的信任。甘宁虽然卑鄙,却愿为至尊这份信任赴汤蹈火。甘宁如今身为折冲将军,食邑两县,荣华富贵,概无须言,尚不惜死,诸君却贪生不成甘宁冷笑了一声,杀气腾腾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直看得众人毛骨悚然,这才接着说道:愿与甘宁一战者,我们共去共回,同享富贵,有贪生怕死者,嘿嘿嘿,就不要怪甘宁不讲情愿了。

    说完,他盯着甘堂呲了呲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喝,还是不喝

    甘堂汗如雨下,怔立当场。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复杂的看着甘堂手中的银碗。灯光下银碗柔和的光变得锐利无比,让所有人都不禁眯起了眼睛。

    大帐里一片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甘堂一声不吭,汗珠沿着额头滚落,滴在酒碗中,溅起一朵酒花,随即又消失无形。甘宁脸上的杀气越来越重,眼睛中几乎能射出箭来。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突然打破了寂静,陈海大步上前,一把夺过甘堂手中的银碗,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大笑道:不就是区区曹营吗,有何可惧,陈海不才,愿随将军走一趟。

    丁奉见了,也二话不说,自已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大声喝道:丁奉愿往。

    两人痛快的喝了酒,刚才压制的气氛顿时有些变样。甘堂见众人看向陈海和丁奉的眼光有些异样,知道自己再往后退,不仅这部曲督没法做了,以后也不好在营里混了,只好咬咬牙,狠起心肠,上前接过丁奉手中的银碗,一口饮尽,恨声道:大丈夫何惜一死,甘堂愿意追随将军。然后他拔刀在手,冲着众人大声喝道:有不愿意追随将军者,先问问我的刀答应否

    众人见陈海甘堂三人露出了凶相,知道今天不喝不行了,到了这一步,他们反而冷静下来,一个黑脸的汉子排众而出:我愿往。

    好汉子,喝一碗酒。陈海赞了一声,示意丁奉上前奉酒。

    我也去。

    我也去。

    众人热血沸腾,一个接一个的大声喝道。甘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短刀收了起来,看着众人一个个喝完,这才吩咐开饭。饭很丰盛,众人也不多说,放开肚皮一阵猛吃,一百多个人袭曹营,那是九死一生的事,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夜半时分,一百多条汉子在甘宁陈海的带领下,悄悄的出营而去。

    好姑姑,好姑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孙绍哭丧着脸,绕着面寒如霜的孙尚香转着圈的打拱作揖。孙尚香却是一声不吭,扭过身子不理他。孙绍不屈不挠的转着圈,两个人看起来象是在做游戏一般,逗得旁边执刀侍卫的女侍窃笑不已。

    满头是汗的孙绍见孙尚香依然板着脸,没有一点松动的意思,有些气急败坏,他直起腰,摸了摸额头,看了一眼孙尚香,忽然转过身冲着女侍们一瞪眼:都出去

    女侍们猝不及防,都被他喝得愣住了。孙绍大怒,冲着身后跟来的几个亲卫喝道:愣着干什么,把她们都给我拖出去,不听话的,扒了裤子打屁股,还不听话的,就地正法。

    那几个亲卫原本都是关家的悍卒,现在刚被关凤派过来保护孙绍,虽然觉得孙绍这个命令实在太荒唐,可是又不敢违抗,再说了,营里女人少,他们这些汉子除了平时到营ji那里消消火,哪有机会接触女人啊,孙尚香身边的这些亲卫一个个都长得不错,既然少主下了命令让他们有机会揩油,那还犹豫什么,上稍一犹豫之后,几个侍卫露出了豺狼的嘴脸,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冲着那几个充满了活力的身体伸出了狼爪,吓得那几个女侍顾不上保护孙尚香,惊叫着冲出了大帐。

    孙尚香还没来得及阻止,大帐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孙绍两个人。

    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我的人下手孙尚香冷笑一声,忽然拔出了腰间的刀。孙绍却不后退,上前一步,抱着孙尚香的腿就跪下了,整个脸都靠在孙尚香的大腿上,可怜兮兮的叫道:姑姑,我错了,你要是不肯原谅我,你干脆就砍我一刀吧,我刚洗的脖子,干净着呢,绝不会污了你的刀。

    孙尚香没料到孙绍这么干,一下了被他搂得严严实实,虽然衣服穿得多,可是她还是能感受到孙绍强健的肌肉带来的力量感。她张了张嘴,想要骂两声,却不出声音,她扭了扭身子,想挣脱开去,却被孙绍抱得更紧。强烈的异性气息扑鼻而来,让她莫名的一阵燥热,脸顿时红得烫,她恼怒的喝了一声,勉强用脚踢了孙绍两下,却站立不稳,身子一歪就倒了下来。孙绍一见,顾不得多想,伸手就搂住了她,没想到孙尚香冲动太大,不仅没扶住,连他自己也摔倒在地。两人面对面,胸对胸的抱在一起,孙绍的一条腿还跨在孙尚香的腰上,姿势极其不雅。

    孙尚香一愣,顿时又羞又恼,奋力挣开孙绍,抡手就打。孙绍也明白过来了,不敢躲,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孙绍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火辣竦的。

    竖子,你敢欺负我孙尚香一巴掌打下去,自己却禁不住的流出了委屈的泪水,好象挨了一巴掌的不是孙绍,而是她一样。

    姑姑,我真不是故意的。孙绍低了头,哑着嗓子说道:是我冒失,冒犯了姑姑,任由姑姑责罚,不敢有任何反抗。我只是希望姑姑明白,我那么说并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心疼姑姑,我为姑姑觉得不值,刘备已经娶了吴氏,姑姑根本不可能再回到刘家。叔叔先前害苦了姑姑,现在又不为姑姑作主,实在太不应当。如果姑姑许可,我愿意去成都和刘备做个交易,让他写一纸休书,从此还姑姑一个自由身。

    你说什么孙尚香被孙绍的话说得愣住了。

    我愿去成都,为姑姑求一纸休。

    不是这句。孙尚香忽然压低了声音,有些紧张的喝道:你疯了,敢指责至尊的不是

    我没疯,我就是认为他做得不对。孙绍的声音更大了。

    闭嘴。孙尚香连忙伸手捂住孙绍的嘴,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变了,象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这么大声音干什么怕他听不到

    我孙绍想说话,可是嘴被孙尚香捂得紧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孙尚香泪眼朦胧的看着孙绍,见他的脸颊红了一片,仿佛还有些肿了,顿时有些后悔。孙绍早上那句话本是一句玩笑,先是关凤来陪罪,接着他又过来说了半天的好话,其实她已经消了气,只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另外还有从小就和孙绍逗惯了,故意拿孙绍开开心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两人以那么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让她一时心慌意乱,无法接受,不揍孙绍一下,她是撂不下这个面子,她本来以为孙绍会和以前一样嬉皮笑脸的架住的,没想到孙绍却硬挨了一掌,然后还说出了那样的话,甚至对孙权不敬。

    她知道孙绍对孙权的畏惧。孙绍能为她指责孙权,可见他的心思是真诚的。

    原来自己是有人疼的,虽然这个人是自己的晚辈。

    孙尚香心里一软,泪水禁不住的涌了出来,她抚着孙绍的脸:疼不

    疼孙绍一呲牙,姑姑是巾帼英雄,这一掌掌力雄浑,几乎能开山劈石,我的脸就是和牛皮一样厚也吃不消啊。

    贫嘴。孙尚香破涕为笑,故意板起脸瞪了他一眼:让你对姑姑不敬,胡说八道,不教训你一下,你还不知道怎样不知长幼呢。

    冒犯了姑姑,请姑姑责罚。孙绍不敢再玩笑,向后退了一步,躬身一礼:我答应姑姑的事,一定办到。等叔叔拨给我船,我就亲自赶到成都去,哪怕用千金去换,我也要把休书换来。

    唉孙尚香叹了一口气:你不要多事了,这件事哪有那么容易的。姑姑命苦,不敢想那些了。安安稳稳的把下半辈子过完,就不错了。

    下半辈子孙绍抗声道:姑姑今年才二十七,就算过到六十岁,那还有三十三年,这么多年岂能这么过。姑姑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会把休书拿来的。他要是实在不答应,我们就休了他。

    噗孙尚香忍不住乐了,瞪了孙绍一眼。可是一看他红肿的脸,又有些心疼,想伸手去摸摸,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回去让银屏给你敷点药吧。唉,这下子银屏要怪我这个做姑姑的不知轻重了。

    没事。孙绍摸了一下脸,夸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孙尚香不知真假,心也跟着颤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转身拿了一些伤药来,红着脸对孙绍说道:来吧,我给你擦药,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那敢情好。孙绍讨好的笑了一声,凑到孙尚香身边坐下,伏在了孙尚香的大腿上,孙尚香的身子一硬,瞪着眼睛说道:你以为你还小啊,还这么趴在姑姑的身上,被人看见了,被人笑话。

    这么舒服。孙绍闭起了眼睛,陶醉的说道:这样能让我想起来小时候姑姑抱我的样子。

    呸。孙尚香推了两下,见他不起来,也只好由他去了。想起小时候带孙绍玩耍的往事,心里也不免有些怀念。她挖了一些药膏,轻轻的抹在孙绍的脸上,小心的揉着。

    孙绍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好象睡着了一般,脸上挂着似曾相识的笑容,孙尚香忽然之间有些恍惚,好象眼前这个男子不是她的晚辈,而是那个在她受到委屈的时候总能适时出来保护她的大兄,那个时候多好啊,父亲虽然没了,可是还有大兄,有大兄在,她遇到任何困难都不怕。

    孙绍能吗他真能替她解除和刘备的婚约嘛孙尚香有些走神,手一滑,手指滑到了孙绍的嘴边,孙绍咬了一下,咂了咂嘴,忽然睁开眼睛跳了起来,一边吐着唾沫,一边气急败坏的叫道:姑姑,你怎么能把药抹到我嘴里。唉哟喂,这味儿可真是难闻死了。

    孙尚香尴尬的看了看手指头,看着孙绍那副又蹦又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翻了翻白眼道:谁让你舔的,你还当是小时候,喜欢吃手指头

    我迷迷糊糊的,哪知道是你啊,我以为是孙绍忽然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打住了话头。他刚才趴在孙尚香的腿上,闻着孙尚香的体香,一时误把孙尚香当成关凤了。他们小夫妻之间新婚燕尔,有不少亲腻的小动作,比如喜欢互相喂食,吃完了食物,还喜欢舔舔手指头。刚才孙尚香的手指头伸到他的嘴里,他还以为又是关凤呢,下意识的舔了一下,没曾想舔了一嘴的药味。

    真难闻啊。孙绍肠子都悔青了。

    孙尚香窃笑不已。两人正和小时候在一起玩耍时一样互相不服气的瞪着眼睛,外面忽然一阵喧哗,孙绍一惊,和孙尚香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同时冲出了大帐。再一看,他们都有些愣住了。

    门前站着一个小伙子,手里舞着长刀,和孙绍的侍卫正怒目而视,一看到孙绍出来,他立刻把手里的刀指向孙绍:竖子,你出的什么好主意,要劫营,自己不去劫,却让我阿翁去

    孙绍认出来了,这个急红了眼的小子不是别人,正是甘宁的儿子甘瓌gui,他也在孙权身边任郎官,同时还是质子,孙权身边的郎官里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不过他因为很少去值班,所以和甘瓖很少打交道,相比较而言,倒是和甘宁身边的陈海丁奉熟悉一些。

    孙绍沉下了脸,他十分奇怪,他今天早上才对孙权提的建议,怎么今天晚上甘瓌就来找他麻烦他对孙权说这话的时候,孙权的身边没有其他人,倒是有一个谷利,但是那个人嘴很紧的,绝对不会把这种话传到甘瓖的耳朵里。

    你听谁说的孙绍拨开拦在甘瓌面前的侍卫,迎着甘瓌的刀走到他的面前,几乎碰到了刀尖,却依然脚步不停。甘瓌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收回了刀,向后退了几步,却又不甘心的说道:你管我听谁说的,你有胆子说,没胆子认吗

    我有什么不敢认的孙绍冷笑一声,不错,是我提议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甘瓌被他的无赖给噎住了,他本来以为孙绍会矢口否认的,没想到孙绍很直接的承认了,一时倒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当真一刀砍死他

    倒是你。孙绍却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话题一转,立刻转到了甘瓌的头上:你身为至尊身边的近侍,却把这么绝密的消息外传。你入职的时候,难道没有人跟人讲郎官的守密准则吗又是哪个这么大胆,居然敢把这样的消息告诉你

    甘瓌的脸色突然大变,手足无措。他被孙绍质问了一句才现,自己好象被人推到了一个坑里。

第五章 大桥发飚

    一场庆功宴不欢而散。

    孙权暴跳如雷,面对着闻讯赶来的张昭、诸葛瑾等人大声咆哮。张昭、顾雍皱着眉,坐在一旁不说话,诸葛瑾死死的抱着孙权的腰,滕耽好言相劝。孙权一边奋力的想甩开诸葛瑾和滕耽,一边大声吼道:“张公,顾公,这不肖子枉费我一番心血,有这么做的吗?有吗?他还读经,读的什么屁经啊,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雍眉头一皱,刚要起身劝解,张昭已经沉下了脸,离席而起,站在孙权面前,一拱手,直杵杵的说道:“至尊,恕老臣无状。老臣以为,错不在孙绍,在甘宁。”

    孙权一愣,随即怒气冲冲的看着张昭,冷笑一声:“张公这是为弟子辩解吗?”

    张昭花白的眉毛一抖,抗声道:“春秋有云,君辱臣死,父仇子报,甘宁酒后放肆,对讨逆将军无礼,孙绍身为人子,理当如此。如果他不敢站出来,那才是把经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孙权语噎。他怒视着张昭,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今天的事情错的确在甘宁,孙绍奋起反击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他恼怒的是孙绍在众人面前不给他面子,居然不听他的话,直接给他顶了回来,这件事让他无法接受。张昭说的话有理,可是现在张昭的态度比孙绍还恶劣,让他更是恼怒异常,再有理也听不进去。他气呼呼的转过身去,给张昭一个背脊和因为生气而攥得紧紧的手。

    张昭也火了,大步赶到孙权面前,抖着胡子又要说,滕耽连忙赶了上来,作揖打躬:“张公歇怒,张公歇怒。”张昭根本不理他,伸手拨开他,瞪着孙权大声说道:“老臣以为,孙绍不仅做得不错,反而很识大体。甘宁当人子辱其父,孙绍如果不顾全大局,当直接向他挑战才是。”

    孙权气得直翻白眼,这个死老头,口口声声的老臣老臣的,真把自己当仲父了?他不满的哼了一声,冲滕耽和诸葛瑾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张昭拖出去,要不然他真要忍不住冲张昭发飚了。滕耽不敢怠慢,和诸葛瑾两人连拖带拽的把张昭往外拉。张昭虽然愤怒,可是体力毕竟不是这两人的对手,硬是被拉出了大帐,气得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孙权气得不会说话了,指着帐外对顾雍说:“顾公,这……这对师生还真是一模一样啊。”顾雍抚着胡子,刚要说话,大帐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惊叫声,紧接着,帐门猛的被人挑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孙权大怒,正要斥责这个不宣而入的莽撞之徒,定睛一看,又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眼角不由的一阵抽动。

    孙尚香比孙权还火爆,她挥舞着手里的环首刀,纵声咆哮:“是不是甘宁匹夫辱及大兄?”

    孙权暗暗叫苦,今天这都什么事儿啊,本来打了个胜仗,多好的事情啊,就因为甘宁一句话,惹出这么多祸事,一看妹子这样就知道,孙绍回去肯定是挑祸了。一个孙绍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再加上这么一个妹妹,唉,今天这事搞大了。

    “这么说是真的了?”孙尚香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扭头就往外走:“这个匹夫,吃了熊心豹胆了,上次欺负孙皎还没跟他算帐,现在居然又欺负到阿满头上了。老娘现在就去砍了他。”

    “唉呀,拦住她。”孙权直跺脚,冲出大帐,对目瞪口呆的郎官们大叫。周循首先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拦在孙尚香面前,孙尚香长刀一指,怒喝道:“让开!要不然先砍了你。”

    说话音,孙权已经赶到,劈手夺过孙尚香手中的战刀,急赤白脸的大吼道:“你疯了?不去劝劝奉先也就罢了,还要来添什么乱?”

    孙尚香怒不可遏,指着孙权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说我?你这个江东之主做得好啊,大兄被人当面辱及,你这个江东之主居然一声不吭,反过来还怪阿满不听话?啊,是不是要让他辱及先父,你还能这么开心啊?”

    孙权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开心了?他看着如泼妇一般的孙尚香,觉得跟她没什么理好讲,直接命人将她强押回大帐去了。孙尚香气得跺足大骂,骂声在大营里久久回荡。

    “这事……”孙权直摇头,郁闷之极的坐在案前,越想越窝火,“篷”的一拳砸在书案上,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晃了两下,唏哩哗啦的倒了下来,散得到处都是。

    “至尊,何至于此啊?一句玩笑话而已,怎么……怎么闹成这样?”诸葛瑾又赶了回来,连声相劝。他刚刚和张昭结成亲家,张承刚刚受到重用,他可不想看着张昭和孙权翻脸。

    “这是孤之错吗?”孙权抬起头,瞪了诸葛瑾一眼。诸葛瑾一噎,咽了一口唾沫,没敢吭声。孙权不服气,又看向滕耽,滕耽也十分尴尬,孙权又看向顾雍:“顾公,这是孤之错?”

    “是。”顾雍面色平静,点了点头,又加重语气的说道:“是至尊之错。”

    “什么?”孙权刚刚平复了些的心情一下子又毛了。

    顾雍却不为所动,还是那么波澜不惊:“甘宁立功,是该赏,是该庆功,却不该饮酒无度,此为其一。甘宁辱及讨逆将军,孙绍愤而应战,也在情理之中,他没有向甘宁挑战,而是要过江到曹营挑战,以他的性子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至尊当此之时,确实不该偏袒甘宁,责备孙绍,使矛盾激化。此为其二。”

    孙权眯起了眼睛,他听出了顾雍的不满,却不想解释,不能解释。眼下正在大战,不偏袒这些将军又能如何?甘宁刚刚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袭营归来,让被张辽吓破的士气大振,难道这个时候因为一句口误去责备他?他心里明镜也似的,顾雍这么说,看似为孙绍辩解,其实是借机发泄他自己心中的不满罢了,他们这些读书人什么时候也不会把甘宁这样的武夫看在眼里。

    真是难啊,江东之主,江东之主,谁能想到自己这个江东之主居然这么窝囊。他何尝不想一言九鼎,令出必行啊,可是那得有足够的实力啊。比起刚接手的那一阵子,江东这几年的局势虽然大有改观,可是离一言九鼎还远着呢。攘外必先安内,现在曹军来势汹汹,不倚仗这些将军还打什么仗?难道靠你们那些书生就能打退曹操?只怕你们能拿得出来的,只有降书吧。

    孙权十分委屈,神色黯然,心里五味杂陈。

    “至尊,眼下的事,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怎么安抚孙绍才是最重要的。”诸葛瑾见顾雍又快和孙权说崩了,连忙打圆场。孙权苦笑着摇摇头,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他怎么样了?”

    “还在帐里吵着要去曹营挑战呢,他这一骂,可把……所有的将军都给骂了。”诸葛瑾摇了摇头,也不住的苦笑:“说起来,他还真是有胆量。”

    孙权嗤之以鼻。“屁的胆量,他就是昏了头,以为打仗就是私斗呢,除了单挑就没别的。”

    “至尊,何不让他去?”一直不说话的滕耽忽然说道。

    “什么?”孙权诧异的看了一眼滕耽,随即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兄长只有这一点骨血,岂能白白送在曹操手里。使不得,使不得。”

    “如果不让他去,又如何能让他安静下来?”滕耽的眼神闪烁,显得出奇的冷静。

    孙权捏着眉心,十分挠头,孙绍的脾气他知道的,不让他去曹营,他肯定会再去找甘宁的麻烦,可是让他去曹营,那以后自己如何去见死去的兄长?

    “请桥夫人来吧。”顾雍忽然说道:“孙绍至孝,桥夫人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孙权眼神一闪,想了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子瑜,你立刻亲自走一趟。”

    “喏。”诸葛瑾俯首听命。

    “你真要去曹营?”关凤钻进被子,搂着孙绍的脖子,轻声问道。

    孙绍的嗓声有些沙哑,刚才那一通大吼大叫的,差点把嗓子喊破了。不过现在他一点也不激动,相反看起来十分平静,他瞟了关凤一眼,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想了想道:“是的。”

    “为什么?”

    “你觉得曹营危险?”孙绍不屑的笑了一声:“依我看,这个大营更危险呢。”

    “你大闹一场,就是想离开这里?”关凤若有所悟。

    “不仅仅是这样。”孙绍翻了半个身,和关凤面对面的搂在一起,将她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前,丰满坚挺的淑乳被压扁了,两点硬硬的突起忽然有些变化,关凤不好意思的扭过头,不让孙绍看到她羞红的脸。孙绍笑了笑,嘴贴在关凤如玉般晶莹的耳朵边上,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要到曹营去看看曹公究竟是什么样子,看能不能也要一张特许证,让我到中原去做生意时不要交税。”

    关凤被他吹得耳朵痒痒的,却没有说话,她觉得孙绍没有说实话,这个理由根本不是理由。

    孙绍感觉到了关凤的怀疑,却不打算解释,解释得太多了,关凤也不可能信,毕竟自己的心思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你鼓动姑姑去闹,这事儿可就闹大了。”关凤沉默了片刻,扯开了话题。

    “既然闹大了,干脆闹得再大一点。”孙绍不以为然,将脸贴在关凤脖子上嗅了嗅,惬意的说道:“他怕我和将军们交好,我干脆就当着他的面骂他们一场,让他安心些,免得总是疑神疑鬼的。”

    “过犹不及啊。”关凤轻轻的叹了口气,将被子向上拉了拉,闭上眼睛,孙绍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她忽然说道:“真要去曹营挑战的话,骑父亲送的那匹赤兔去吧。张辽手下有不少并州骑兵,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赤兔马速度快,冲劲足,能占点优势。”

    关羽有一匹赤兔马,是非常难得的良驹,是纯正的西域天马血统,当年曾经是温侯吕布的坐骑。他随曹操在小沛大破吕布的时候,曾经向曹操讨要杜夫人,曹操已经答应了他,可是后来曹操自己看中了杜夫人,食言了,有些不好意思,就把吕布的这匹赤兔马赏给了关羽,以作补偿。这匹赤兔马已经老了,但是它却留下了后代,关凤出嫁时,关羽将其中一匹最好的给了她。

    “嗯。”孙绍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关凤等了片刻,正准备问问他,孙绍却笑道:“岳父送我一匹有天马血统的战马,我以后一定要送他一匹纯正的天马才行。”

    “你说话可算数。”关凤笑着打趣道。

    “一定。”孙绍在关凤的脖子上蹭了蹭,坏笑道:“夫人,你是不是打算先谢我一下?”

    “咄。”不知孙绍做了什么,关凤忽然扭了一下身子,小脸顿时通红。

    第二天,恼羞成怒的曹操下令发动了猛攻,大军攻势如潮,将留在江北的江东军打得狼狈不堪,孙权接到汇报,不敢怠慢,下令担任指挥重任的吕蒙、蒋钦率领众将全力反击。平原野战江东军不是曹军的对手,他们且战且退,几乎所有的主力都放弃了江北防线,退回到江南。战场的焦点开始集中到江心洲的濡须坞争夺上。

    濡须坞是建安十七年才建的一座城,原本江心洲上没有城,只是一块空地,地方也不大,仅能供战船稍停,不能当作防守阵地。建安十七年,吕蒙力排众议,提议在江心洲上建一座防守工事,扼守这个战略要地,孙权答应了。因这里同时也是濡须水入江口,故又名濡须坞。建安十八年曹操攻吴时,就在濡须坞大战一场,这座新建的坞壁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如同一把铁锁,死死的锁住了这个长江渡口,让曹操无功而返。濡须坞已经成了长江下游防线上的战略要地。

    孙权尝到了甜头,这次更是把濡须坞当成了防守重点,他派吕蒙亲自坐镇濡须坞,在上面安置了一万张强弩,务必让曹军片板不能渡江。

    双方在濡须坞鏊战半天,曹挥损失了三千多人,却连濡须坞的边都没碰到。一天打下来,江水都快被染红了,被打烂的战船、阵亡将士的遗体随处可见,大江南岸虽然平静得多,可是响了一天的战鼓停息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夜幕降临,观战一天的孙权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大帐,准备舒舒服服的睡个觉,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却迎面碰到了冷若冰霜的大桥。

    孙权又惊又喜,大桥从来没有主动来见过他,他故意把孙绍支到成都去了几个月,赏了无数的物品,大桥都没来道个谢,还是最后他借着通知孙绍亲事的由头,才难得的见了一回。

    “嫂嫂……”

    孙权的话刚出口,大桥就冷冰冰的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你嫂嫂,你也不是讨逆将军的弟弟。”

    孙权登时闹了一个大红脸,尴尬的咽了一口唾沫,紧跟在他身后的谷利立刻把旁边的人全赶了开去,自己也退到一边。片刻之间,大帐前就空荡荡的一步。

    大桥的眼睛忽然红了,看得孙权心里一痛,没等孙权明白过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拔掉了头上的簪子,任由满头的青丝倾泻下来,撒在地上,她拜地不起,不停的磕着头,放声痛哭,状若疯狂,和平时的她大相径庭,让孙权错愕不已,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这哪里还是那个端庄冷艳的大桥,分明是一只护犊子的母老虎啊,孙权甚至有些担心大桥会扑上来撕咬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大桥顾不上去体会孙权的惊讶和恐惧,她一边哭一边说道:“至尊要杀阿满,臣妾不敢阻拦,唯请至尊开恩,让臣妾先他而死,到九泉之下,告知先夫,向他请管教不严之罪……”

    孙权大惊,犹豫了片刻,这才回过味来,这些话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他连忙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些哀求的说道:“嫂嫂,此话从何而起?我怎么可能要杀阿满?我就是怕他出意外,这才派人去将嫂嫂请来的啊。嫂嫂,这里说话多有不便,还请入帐再说吧。”

    大桥根本不理他,仰起泪水纵横的脸,扯着嗓子骂道:“你不想杀他,难道是他自己找死不成?甘宁征战多年,还要带一百多勇士才敢去偷袭,你却让他一个人到曹营去挑战,你这不是想杀他难道是送他功劳?曹操杀人如麻,曹军中勇将如云,哪个不是征战多年的悍将?你却让他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去挑战,你于心何忍啊……”

    大桥一边哭一边骂,声音含糊不轻,却充满了的愤怒和心痛,配合着满脸的泪痕和额头上的血迹和泥土,让人看起来就心疼。“以前他要打仗……你说什么爱惜他的……性命,生生的把……他闷在家里,险些给气死了,现在他好容易才转过性来,不想当官了,你又偏偏要他到建邺来当什么狗屁官,受人的欺负,看人的白眼,现在又故意让人当面污辱他的父亲,要逼他到曹营去送死,你……你这个叔叔当得好啊……夫君啊,你在天之灵看看吧,这就是你最欣赏的弟弟啊……”

    孙权被她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十分难堪,大桥说的话有一些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象以前压制孙绍,不让他带兵,后来为了就近监视,又把孙绍从吴县弄到建邺来,现在更是把他带到了大营里,这些都是真的,没有冤枉他,可是,天可怜见,这次真不是他要带孙绍去曹营挑战的啊,那是……那真是一个误会啊。

    孙权觉得十分委屈,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辩解起,哭得死去活来的大桥也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她趴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抓得两手一把泥,一口一声孙权故意要孙绍去送死,一口一声孙权只顾自己的地位,非要把孙策唯一的骨**到绝路上去,说得孙权暴跳如雷,却偏偏又发作不得。换一个女人,他早下令把她拖出去了,一刀砍了她都有可能。可是面对在他心里萦绕了十几年的身影,面对着那个十几年来总是温婉如玉,今天却和一个泼妇一样的大桥,他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命令,只能气得团团转,恨不得拖一个人过来让他砍两刀,解解胸中的郁闷。

    好在步夫人和关凤闻讯赶了过来,生拉硬拽的把披头散发的大桥给带走了,孙权这才如释重负,可是心里那口闷气还是郁闷难消,他叫过面无表情的周循,阴着脸问道:“奉先在哪儿?”

    “听说在辎重营。”

    “在辎重营干什么?”

    “配马鞍。”周循的脸色有些怪异,犹豫了片刻说道:“他好象真打算渡江到曹营去挑战,不仅准备了战马、衣甲,还把甘瓌给拽上了。”

    “甘瓌?”孙权更恼了,这事就是甘宁闹出来的,老子的事情还没完呢,这儿子又跟着凑什么热闹?孙权四处一看,没有看到甘瓌的影子,再才想起来他今天不当值:“他又怎么了?”

    “孙绍去找他,不知道怎的,就说动了他,要和孙绍一起去曹营向张辽挑战。”

    “胡闹!”孙权脸色铁青,气得手直发抖:“去,把这两个竖子给我叫来。”

    甘瓌很快就来了,低着头一声不吭,可是从他咬得紧紧的嘴唇上可以看得出来,要想让他改变主意不是那么容易的。孙权二话不说,让人去找甘宁来,让他把儿子领回去管教管教。时间不长,去的人回来了,说甘将军说了,孙绍如果真敢去江北曹军大营挑战,甘瓖就陪他去,让他不要丢了老子的面子,讨逆将军的儿子有胆气,他甘宁的儿子也不是孬种。

    孙权听出味儿不对了,他两步跨到甘瓌面前,甩手给了他一耳光,破口大骂:“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要不然不要到曹营去,我现在就宰了你。”

    甘瓌胀红了红,结巴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最后被逼得急了,他不管不顾的吼道:“如果至尊不准我过江,就请至尊赐我一死,甘瓌绝不皱一下眉头。甘瓌宁可死在至尊的刀下,也不敢弱了家父的声势,被人笑话。”

第六章 过江单挑去

    嘿,你这竖子,胆子还真不小啊。孙权真是气疯了,这都是什么事啊,甘宁牛气也就罢了,怎么甘瓌这么一个小兔崽子也这么硬气这父子两个都是他的犟种。看他这样子,应该是被孙绍下过猛药了,要么陪他过江一战,要么就丢人丢到家。孙权话说得狠,可是要他杀了甘瓌,那还真得考虑考虑后果。他越想越恼火,转了两圈,这才发现魁祸首孙绍还没来,他气得冲着站在一旁的朱绩吼道:孙绍呢,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朱绩小心翼翼的答道:回至尊,他正在整顿鞍马,说等打败了张辽之后,再来向至尊请罪。

    孙权气极无语,愣愣的站了半晌,忽然对甘瓌吼道:去,你去告诉他,要去曹营,明天就去。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大帐。

    甘瓌愣了一下,一咬牙,气呼呼的直奔孙绍的大帐。大帐前,一匹高大的火红战马正打着喷鼻,碗口大的四蹄蹬踏着地步,坚硬的泥土被它踩踏得凌乱不堪。甘瓌一看这匹马,顿时两眼发光,连自己来干什么的都忘了。江东马少,一般除了军官有马骑之外,只有将军们的亲卫才有战马。甘瓌是个郎官,也有一匹战马,可是那匹马和眼前的这匹马比起来,简直和驴差不多。这匹马身材高大,肩高足有七尺五寸以上,四蹄修长健壮,毛皮油光水滑,强健的肌肉在皮下滚动着,力量感十足,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它那大而有神的眼睛,似乎总透着一丝傲气。

    干嘛的后悔了孙绍精赤着上身,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拎着刷子,从帐后走了过来,将水桶放在地上,一边替马刷着毛,一边用鄙视的语气对甘瓌说道。

    甘瓌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收回了眼馋的目光,冷笑一声:恭喜校尉,至尊答应了,让你明天就去曹营。至于我,一定紧跟校尉的步伐,亲眼见证校尉的英姿。

    甘瓌一直以为孙绍是明知道孙权不可能让他去曹营,这才假模假式的要去曹营挑战,孙权现在真让他去了,他肯定会很难堪,所以他紧盯着孙绍的眼睛,希望从孙绍脸上看到紧张的神色,然后好大大的讽刺他一番。出乎他的意料,孙绍却平静得很,反而笑了一声,转过头对甘瓌说道:知道了,明天早晨渡口见,让你父亲安排一艘船送我们过江去曹营。

    说完,他就专心致志的刷马,再也不看甘瓌一眼。甘瓌愣了片刻,恨恨的转头就走。

    你疯啦孙尚香从大帐里走出来,脸色铁青,示意了一下孙绍:你阿母又晕了。

    孙绍连忙扔下刷子,冲进了大帐。关凤双目含泪,紧紧的搂着大桥,无助的看着孙绍。大桥被她们拉回大帐之后,情绪一直不稳定,没说两句话就晕厥了过去,才睡了一会儿,刚刚好了些,正好又听到外面孙绍和甘瓌的话,一急,又晕过去了。

    孙绍胡乱的擦了几下身上的水,从关凤怀中接过大桥,伸手就掐她的人中。大桥呻吟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看到孙绍紧张的脸,还没说话,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她举起手,无力的捶打着孙绍赤luo的胸口,痛哭失声:痴儿啊,你要气死阿母啊转身又拉着关凤的衣襟,银屏啊,他性子急,你怎么也跟着添乱啊,不劝他也就罢了,怎么还给他马,你想做寡妇吗寡妇不好做啊,阿母做了一辈子寡妇,不想你也做寡妇啊

    听着大桥伤心至极的哭声,关凤眼睛也红了,她瞟了孙绍一眼,欲言又止。孙尚香见了,将她拉出了大帐,看着精神十足的战马,孙尚香的眼圈红红的,过了好半天才说道:银屏,你觉得他能成

    关凤定了定神,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帅增立刻安排人就近警戒。关凤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姑,这件事看似凶险,其实并不如甘宁闯营那么险。

    孙尚香眨了眨眼睛,怔怔的看着关凤的脸。

    甘宁袭营,双方谁也不知底细,只有一个目的:把对方杀死,百人袭营,全数而反,这里面固然有他们的勇气和武艺,但更多的是运气。而单挑则不然。关凤说了几句话,已经平静下来,细心的分析道:他大白天去挑战,曹军纵使不愿意接受挑战,也不会妄伤他性命。而且,夫君说,曹军被甘宁袭营之后,也需要一场个人勇武的对决来挽回士气,因此很可能会接受挑战。而一对一的决斗,姑姑,你是知道夫君的武艺的。

    孙尚香皱了皱眉,孙绍的武艺她是清楚的,他继承了兄长孙策的天赋,在武学上有过人之处,如果单打独斗,确实没有太大的危险,至少要比在战场上厮杀安全多了。可是,张辽是并州人啊,孙绍虽然骑术不错,能和在马上打了一辈子仗的张辽比吗

    有。关凤话说得很肯定,信心却不是很足,她眨了眨眼睛,看着伸过头来亲热的舔着她手的战马说道:姑姑,夫君新制了一副马鞍,和一对叫马镫的东西,可以让他在马上稳如泰山,别说是张辽,就是吕布重生,也未必能轻松赢了夫君。

    这么有信心孙尚香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关凤。关凤面色有些发白,紧紧的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她又说道:被人辱及先父,这口气如果不吐出来,夫君以后就是活着,也无脸见人,与其如此,不如一搏,如果侥幸成功,说不定另有一番局面。

    孙尚香没有吭声,黯然叹息。她当然知道关凤说的是什么意思,甘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孙策不敬,孙尚香认为不是酒后失言那么简单,她甚至认为这是孙权纵容的,就是要逼孙绍去送死,借刀杀人。一想到此,她便怒不可遏,恨不得现在就去砍了甘宁,或者象大桥一样,当着面臭骂孙权一顿。这个二郎太不象话了,继承了大兄的基业,却这么欺负大兄唯一的儿子,他还是人吗

    阿母,没事的。孙绍陪着笑脸,小心的安抚着大桥,他曲起胳膊,鼓起强健的肌肉,显摆的说道:阿母你看,我这么强壮,谁能伤得了我

    放屁难得说粗话的大桥今天算是把一辈子的粗话都说完了,她从孙绍的怀里坐起身来,抬手要打,却看到孙绍的半边脸还有些红,不免有些诧异,随即沉下了脸,直觉的认为是孙权打的,在她心里,除了孙权,没人敢这么欺负孙绍:是他打的

    啊孙绍莫名其妙,直到大桥轻柔的抚着他昨晚被孙尚香打伤的脸时才恍然大悟。连忙笑道:不是,是姑姑不小的碰到的,没事,已经上了药,好了。

    她怎么大桥像是被人动了心肝似的,勃然大怒,抬手就要叫孙尚香进来质问,孙绍连忙摇头,示意她稍安勿燥,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最后拍着胸脯说:阿母,你看我最近吃过什么亏没有把握,我敢到曹营走一趟你就放一百个心,我一定安安全全的回来,汗毛都不带少一根的。不就是曹营吗天下我都去得,何况是区区曹营。

    竖子,你就知道吹牛,那曹操曹操可是好相与的人万一万一有什么好歹,你让阿母以后依靠谁去,还有银屏,你难道要让她跟阿母一样吗你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可就

    一说到这些,大桥想起这些年的辛酸,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放心好了。孙绍轻声央求:阿母,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安全的回来,这次完了之后,我们就出海,离开这些成天算计我的人,去找一个仙山,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我和银屏生一堆的儿女,一定让你忙不过来。

    孙绍说得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桥被他说得动了心,收了泪,泪眼婆娑的看着孙绍,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你真有把握

    那当然。孙绍胸脯拍得咚咚响,哪里象是去曹营单挑,简直和去赴宴差不多。大桥到底是个妇人,哪里会想到那么多,想想孙绍这几个月来的表现,倒是有些信了,心里虽然还是忐忑,却松了一道口子,再不似刚才那么坚持。她想了想,又道:既如此,容阿母修书一封寄与曹公,先父当年与他有些交情,或许能有些用。

    孙绍嘎嘎一笑,也不多说,连忙让人准备笔墨。

    孙尚香和关凤听得帐里没了哭声,面面相觑,心虚的在帐门口看了一眼,却见大桥正一边抹着泪,一边在写书札,不免有些诧异。孙尚香张着嘴巴,半天才说道:这个小竖子还真有能耐,居然三言两语的就把嫂嫂给劝住了。

    一夜无话,大桥写了一夜的书札,写了削,削了写,总觉得言不达意,好象不足以动人。关凤虽然虽然有一肚子的话,却不敢在此时打扰了孙绍的心思,相反倒是孙绍这个当事人安心得很,一如往常的吃饭,睡觉,第二天又一如往常的起床,居然还和平时一样赖了一会儿床,搞得在外面等的甘瓌以为他后悔了。

    接过大桥终于写定的书札,孙绍谈笑风生的和几个强颜欢笑的女人道了别,上了赤兔马,对有些紧张的甘瓌说道: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甘瓌咧了咧嘴,想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可是却一声也笑不出来,他上了马,虽然看着孙绍的马鞍有些古怪,却没有想太多,只是木然的领着孙绍向江边走去。江边停着一只楼船,是折冲将军甘宁的座舰。甘宁大马金刀的坐在最上面,看着并肩而来的孙绍和甘瓌,不快的皱了皱眉。平时看起来还有点豪气的儿子和孙绍一比,简直成了软蛋,一看他那一脸的苦相,就让甘宁十分不爽。

    折冲将军。孙绍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有劳折冲将军亲自送我过江,真是过意不去。

    甘宁冷笑一声:你不必谢我,这是至尊的命令。他顿了顿,又说道: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胆气,也算是难得。希望你不是嘴上功夫,如果能得胜归来,甘宁当面向你赔罪。

    那就请将军准备好酒菜吧。孙绍也冷笑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睬甘宁。甘宁哼了一声,自顾入了舱,再也不露面。

    孙绍进了下层的船舱,却迎面看见了一个熟人,吕壹正坐在舱里,神态恭敬的看着他。

    伯道,你这是

    奉至尊之命,陪同校尉到曹营一行。吕壹淡淡的笑道,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甘瓌,又道:校尉奋讨逆余威,单骑前往挑战,这是大振士气的好事,如若成功,将来必然是一佳话,至尊命吕壹亲临,将来好为校尉载于竹帛啊。

    孙绍哈哈大笑,也不去深究吕壹话里的意思,他知道吕壹的脾气,知道他如果不得孙权信任,孙权也不会派他来。他大大咧咧的在吕壹对面坐下,挤了挤眼睛:既然伯道来了,那肯定有好酒喝了,还不拿上来,与我等一醉

    吕壹含笑点头,双手一拍,两个随从送上了酒菜,吕壹对僵立在一旁的甘瓌笑道:甘君,一起入座吧,稍喝一些,只要不误了正事就行。

    甘瓌扫了两人一眼,赌着气坐下了。吕壹和孙绍一边喝着酒,一边闲扯,甘瓌沉默不语,不时的瞟一眼舱外。说实在的,他虽然平时很自负,但是现在要和孙绍一起去曹营挑战,他还真有些心虚,相比于孙绍的泰然自若,他显得十分紧张,就是和意态从容的吕壹相比,他也显得逊色不少,美酒喝在嘴里也全然没了滋味,甚至还带了些苦味。

    船在江心洲的时候停了一下,都督吕蒙已经收到了孙权送来的消息,带着周泰等人在坞外相候,比上次看到他的时候相比,他的脸色更显得憔悴。昨天虽然只打了一天,曹军也没有占到便宜,但是曹军强悍的攻击力,还是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他和孙绍的关系不好,和甘宁却是至交,照理说应该希望孙绍战死在曹营才好,可是从大局出发,他又不希望孙绍折在曹营,那样的话,不仅孙权要背上骂名,江东的士气也将受到极大的打击。

    孙校尉,小心。吕蒙拱了拱手,诚恳的说道:吕蒙在此预祝校尉马到成功。

    多谢将军。孙绍敛容回礼,将军身为江东干城,还请保重身体,努力加餐。

    吕蒙有些感动,连忙拜谢。孙绍又和周泰等人见了礼,这才远去。看着孙绍挺立的背影,吕蒙心情十分复杂,在江边站了很久,才怏怏的回到坞中。

    江北的曹营炊烟袅袅,吕蒙看着越去越远的楼船,叹惜了一声。周泰凑了过来,粗声粗气的说道:将军,曹军正在吃饭,我们也该准备了。

    准备吧。吕蒙挥挥手,示意周泰等人下去准备,自己却一直站在坞壁上,久久未语。

    楼船离北岸二百步时停了下来,陈海走了下来,关切的看了一眼孙绍,笑道:校尉,我送你换船过江。

    孙绍点点头,随陈海一起上了一只斗舰,吕壹和甘瓌也跟了过来。比起楼船来,斗舰要小很多,三人三马居然就占满了。亏得风浪小,要不然孙绍真担心船会翻。十来个士卒一起摇橹,斗舰顶着风向江北驶去。曹军营里早就看到了这艘船,二百多人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剑拔弩张,虎视眈眈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船。

    陈海恍若未见,孙绍也不说话,甘瓌和吕壹却有些紧张,船到岸边,一个曹军士卒走了过来,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陈海站在船头,吐气开声:故讨逆将军之子,车骑将军帐下校尉孙绍,前来向张辽挑战,请速速通禀。

    那士卒愣了一下,不敢怠慢,连忙跑回将官面前,将官听了直皱眉,也不敢自作主张,便让孙绍等人在江边等候,同时火速派人向曹操汇报。

    大汉丞相,魏王曹操正在用早餐,他的脸色很不好。最近的事情一直不顺,正月里,他最喜欢的王粲病死在行军途中,前天晚上,前军又被江东军偷袭,虽然只死了几十个人,可是一营皆惊,士气受挫,昨天猛攻了一天,损失了两三千将士,却受困于江心洲上的坞壁,寸步未进,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找到攻克坞壁的好办法,再加上太子之位一直垂而未决,让他一夜未眼,早上起来便有些头晕目眩,头风又似乎有发作的迹象,让他越发烦燥不安,就连香秔米熬成的粥也没有了味口。

    行军长史刘晔匆匆的走了进来,躬身行礼:殿下,江东有人前来挑战。

    挑战曹操一愣,放下了手中的竹箸,很好奇的看着刘晔。多少人

    一个人。

    一个人曹操想了想,觉得有些可笑,不禁咧着嘴笑了,是谁

    孙策之子孙绍,指名道姓要向张文远将军挑战。刘晔也觉得好笑,这种阵前单挑的事情以前不是没有过,但是大部分都是古书里记载的,那时候武士还是贵族,战争的规模都不大,一两个勇士就可能决定战争的胜负,而那时候的战争要的就是一个胜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动辄几万人的大战,哪里会因为一两个人的胜负而改变。

    孙策的儿子曹操忽然来了兴趣,也许是因为心情好的原因,头晕似乎也减轻了一些,他抚着胡须笑了,笑得有些得意:看来合肥一战,文远成他孙权心头的噩梦了。

    刘晔也笑了。

    奉献

第七章 马中赤兔

    征东将军张辽听到曹操传唤,带着儿子张虎和部曲督张威匆匆赶到,一看到笑容满面的曹操,张辽有些意外,连忙上前行礼:征东将军臣辽,见过丞相魏王殿下。

    文远,你的威名远播江东啊。曹操心情特别好,走上前来,挽着张辽的胳膊说道:孙权被你打破了胆,现在要找你报复来了。你可有信心应战啊

    张辽既有些得意,又有些莫名其妙,他试探着问道: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操大笑,抚着胡须连连点头,示意刘晔把情况说一下。张辽听了,哑然失笑,傲然说道:只要殿下下令,臣这就到阵前,斩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首级,献与殿下面前。

    曹操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张辽,眼珠一转,又说道:你可知这个孙绍有什么异常之处

    张辽想了想,摇摇头:臣不知,还请殿下指点。

    将军,这个孙绍是孙策的独子。刘晔插话道:他今年十九岁,一直没有出仕,年初,他刚刚娶了关羽的女儿关凤。

    关羽的女儿张辽愣了一下,两只粗糙的大手摩挲着,有些为难。孙绍对他来说无所谓,杀便杀了,可是关羽和他的交情却很好,当年关羽在曹营的时候,两人就象亲兄弟一样,现在虽然各为其主,交往不多,但是当年的那份感情还在,如果现在让他去杀了孙绍,不免有些对不住老友。但这种心情只是一晃而过,他随即又抬起头笑道:虽然他是云长之婿,可是他更是孙家的子弟,既然敢来叫阵,我自然不能客气。

    不然。刘晔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笑了:将军何不想想,孙权为什么要派孙绍前来挑战

    张辽不解,思索片刻,忽然惊讶的叫了一声:莫非

    正是。曹操插了一句话,冷笑一声:孙仲谋得了兄长的基业,却不放心兄长的遗孤,自己怕担这恶名,却想借我的刀。嗯嗯,他当老夫是傻蛋吗

    可是张辽有些为难:这阵前交手,总不能故意相让,那样对我军士气大有影响啊。

    不需要你让,击败他就可以了,伤了他也无妨,却不要伤他的性命。曹操一挥手,不容分辩的说道:留着他,比杀了他更好。

    张辽心领神会,躬身应命:臣领命。

    去吧。曹操摆摆手,转身对刘晔说道:请诸君来,与我一起登台观战,看看孙绍是否有其父之风。

    刘晔应了,转身去安排。张辽出了营,带着张虎张威等人,回营披甲执戟,带着亲卫曲来到阵前。看守江边的曹军已经得到消息,早就让孙绍三人上了岸。孙绍骑着火红的高头大马,单手持戟,斜指向天,高大健壮的身子挺得笔直,在阵前来回奔驰。赤兔的雄骏配上孙绍的英姿,当真是人如虎,马如龙,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任谁看了都得喝一声采,好一个少年英雄。

    张辽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张虎将张辽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连忙问道:阿翁,怎么了

    张辽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孙绍,忽然低下了头,揉了揉眼睛:吹了风,眼睛难受。张虎抬头看了看风向,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风是西北风,从背后吹过来的,也并不大,怎么可能就吹得难受了。他没有吭声,犹豫了片刻道:阿翁,要不让我去会会他吧。

    张辽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你小心些,此子武艺不凡,莫要轻敌。

    张虎还没有说话,张威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拱手道:少将军,何劳你出战,这无名之辈就交给我吧。依我看,这竖子不值一提,唯有那匹马倒还看得入眼,待我上前夺了来,献与将军。

    张辽看了他一眼,正色说道:你如此轻敌,如何能应战自己战死事小,伤了我军士气却是事大。你只知道那马好,可知那马的来历吗

    张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我看这马有些眼熟,好象是好象是以前温侯骑过的赤兔。张辽看着远处还在叫阵的孙绍喃喃自语,算起来,那匹马已经老了,但是那马后来归了关羽,关羽是受马之人,不可能不用它配种,这马身材高大,四肢修长有力,看起来极似那匹赤兔的血脉。

    温侯吕布张虎忽然明白了张辽刚才为什么失态。温侯吕布是张辽的旧主,和张辽亦师亦友,张辽初入丁原帐下的时候,吕布指点过他武艺,后来又一直跟着吕布征战,白门楼吕布被曹操所擒,高顺从容就义,而张辽却不甘心就此了断一生,因此投降了曹操。他在曹操帐下屡立战功,现在升到了征东将军之位,可谓是功成名就,但是当年对吕布的歉疚,一直是他心头的隐痛。如今看到与赤兔神似的战马,他可能又想起吕布了。

    其实张辽的心情远比他所想的复杂。孙绍不仅是马和吕布像,长得也有几分神似,都十分俊朗,眼前这个手持铁戟身披战甲,胯下赤兔马的孙绍,活脱脱一个年轻版的吕布,更重要的是,他的字同样也是奉先,这让张辽恍惚之间有一种错觉,仿佛现在不是身在曹营,而是身在九原的刺史府。

    阿翁,既然如此,我去将那马夺了来,献与父亲。张虎大声说道。

    我去吧。张威再次请令。

    嗯,小心些。张辽片刻之间就恢复了平静,点点头,严肃的说道:小心应付,也不可伤他性命。大王有令,留着他有用。张威不以为然的一笑,催马上前,来到阵前,离孙绍百步时勒住了马缰,大声喝道:我乃征东将军部曲将张威,来将通名。

    孙绍骑在马上,正在感受赤兔马优雅的步伐带来的美妙韵律,感受着身体里那一份平时已经很难得显露的暴戾,手中紧握的积竹柄戟柲仿佛突然之间有了生机,和他的血脉开始同步跳动,随着赤兔马的步伐而升腾。他的步战经过陈海关凤等人的检验,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而骑战却相形见绌,练习也练习得不少,骑术也算精湛,但是真正和人动手实战的机会并不多,也就是昨天和关凤试了半天。不过,他有他的独门武器,一是他跨下坐的高桥马鞍,一是被他刻意用长长的甲裙挡住的马镫,有了这两样利器,他现在坐在赤兔的背上稳如泰山,信心十足,这才能闭着眼睛,如闲庭信步一般的在数千曹军面前来回驰骋,一面让自己胸中的暴戾压住心头的恐惧,一面熟悉这种美好的感觉,建立和赤兔马之间的默契。

    听到对面曹将的叫声,他睁开了眼睛,扫了张威一眼,随即又看向曹军正面的将旗,将旗下百十个杀气腾腾的士卒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一个年近半百的威武将军,看样子应该就是五子良将之首的张辽张文远了。虽然远远的看不清面目,但是那种自信,那份从容,却不是一般人能装得出来的。

    孙绍勒住了缰绳,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铁戟,运足了丹田之气,大喝一声:讨逆将军之子,吴郡孙绍,前来挑战

    这一声气势十足,盖过了张威的厉喝,也让交头结耳的曹军为之一静,张辽有些惊讶的看看孙绍,又转过头看着张虎,张虎也有些吃惊,从这一声喝阵可以听得出来,对面的这个少年实力不差。张辽看着阵前的张威,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张威被孙绍有意无意的忽视了,恼怒不已,一心只想把孙绍挑落马下,二话不说,催动战马就向前冲。孙绍见他起动,也不再废话,双腿一磕马腹,赤兔有如心意相通,忽然加速,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加起了速度,风驰电掣的向张威冲去。孙绍稳稳的坐在马背上,俯下了身子,松开了马缰,双手握戟,目光死死的锁定了张威。

    百十步的距离,转眼即到,几息之间,孙绍便挟着逼人的气势,冲到了张威面前。

    张威大吃一惊,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虽然张辽提醒过他,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孙绍,特别是低估了孙绍的这匹马。这匹马不仅身高腿长,一步跨出去要比他跨下的这匹马多出一小半,而且起动的速度非常惊人,刚刚还只是慢跑,两步迈出,已经变成飞奔,他的战马速度还没有提起来,手中的铁戟还没有端平,孙绍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锋利的铁戟在初晨的阳光下反射出寒森森的光,凛然的杀气扑面而来。

    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激烈的战鼓,几乎和张威狂跳的心脏同步,以张威意想不到的速度飞速逼近,二马交错的一刹那间,孙绍手中的铁戟已经狠狠的刺在张威的胸口。锋利的铁戟刺破了铁甲,将甲片分开,直接扎入了他的身体。更要命的倒还不是刺伤,张威被铁戟刺中,双腿再也夹不住战马,被孙绍一戟挑起在半空中,一阵巨痛传来,张威扔了还没来得及刺出去的铁戟,双手紧紧的握住孙绍的戟柲,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吼。

    一个照面,胜负立判。

    张辽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旁边观阵的将士也都十分震惊,张威的武艺他们都是有数的,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被人一戟挑杀,而且这么干净利落,速度之快,以至于刚刚登上将台的曹操等人都没看清过程,第一个回合已经有了结果。

    这曹操十分惊讶,指着单臂挑着张威在阵前叫嚣的孙绍,说不出话来。

    岂有此理。张辽咬牙骂了一声,伸手要去取自己的铁戟,张虎却拦住了他:阿翁,张威是没想到他的马这么快,没做好准备就中了他的道,待我杀上去,为张威报仇。

    张辽鼻息有些粗,张威跟随他多年,经过的战事不计其数,没想到今天却这样被人挑了,他既觉得丢人,又觉得伤心,但是他还没有失去理智,恨声道:小心,不要刺他要害,伤了他性命。

    喏。张虎抱拳应喏,催马冲出了战阵,在阵前和孙绍对面而立。正沉浸在首战即胜的喜悦中的孙绍见又有人冲了出来,手一抖,将重伤的张威扔在一旁,自己圈马回到东侧,曹军中自有人冲上来将张威救了回去,留下了一种的血迹。

    征东将军之子,雁门张虎,前来应战。张虎大声喝道,端平了手中的铁戟。

    为孙绍观阵的吕壹和甘瓌一听,刚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刚才那个人只是个部曲将,而现在这个却是张辽的儿子,张辽也许会点拨部曲将武艺,但是肯定不会象点拨儿子这么用心。孙绍能是张虎的对手吗

    吴郡孙绍,恭候赐教。孙绍再次恢复了平静,朗声说道。

    正在此时,中军处忽然响起一阵激昂的鼓声,张虎转头看去,只见曹操等人站在中军的将台上,正向这边观看,两个上身赤luo的鼓吏正卖力的敲击着大鼓,隆隆的鼓声一阵急似一阵,声浪滚滚而来,动人心魄。张虎心中感激,知道这是曹操在为他鼓气,他在马上欠了欠身,举起手中的铁戟一挥,大喝一声:杀用戟柲猛抽马臀。战马吃痛,一声长嘶,猛然向前跃出。他知道孙绍马快,是以提前加速,以防重蹈张威的覆辙。

    杀孙绍同时端平了铁戟,再次催动战马,有了上一次成功的经验,这次他更是信心十足,和赤兔的配合好象也紧密了许多。

    杀杀杀数百曹军用手中的武器顿地大呼,气势惊人。

    杀杀杀吕壹振臂大呼,虽然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曹军的吼声,孙绍根本无法听到,但是他却喊得义无反顾。甘瓌见了,咽了一口唾沫,也跟着喊了起来,第一声没有声音,第二天有些沙哑,喊到第三声第四声时,他才找到那种感觉,面红耳赤的奋力大呼。

    说话间,孙绍和张虎已经二马交错,两柄铁戟带着风声猛击在一起,两人同时感到手中一振,戟刃已经偏离了方向,从对方的身边刺过,又迅速的分了开来。

    好张辽低低的叫了一声。暗自松了一口气,孙绍的马快,在同样的距离一起加速,张虎会吃不少亏,现在张虎第一个回合安然无恙,说明他已经找到了对付孙绍的办法,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吃亏了。接下来,张虎多年的征战经验将让他大占上风。

    曹军将士虽然没有张辽想得那么多,可是他们看到张虎和孙绍势均力敌,也十分兴奋,大声喊叫着助威,而将台上的曹操等人也松了一口气,要是张虎和张威一样被孙绍一招挑落马下,那可真太让人郁闷了。

    文远之子,果然不错。曹操笑着对身边的刘晔等人笑道。

    征东将军是殿下帐前有名的虎将,虎父焉有犬子。刘晔凑趣的笑道。

    嗯,不过这个孙绍也不错,颇有其父之风。曹操赞赏的点点头:北人善骑马,南人善操舟,他一个南人能在马上双手使戟,仅凭这分骑术就难能可贵了。还能和张虎对阵,不容易啊。

    殿下所言正是。刘晔道:我看此子在马上坐得甚稳,刚才一冲之下,单臂能挑起张威,膂力也是不弱啊。

    子扬所言甚是。曹操抚着胡须,暗自点头,又笑道:可惜我那黄须儿不在,要不然,他一定要心动了。

    刘晔笑道:此子虽然勇猛,可是他最多也就和张虎不相上下罢了,如何能是鄢陵侯的对手。

    哈哈哈曹操得意的大笑。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孙绍和张虎盘马回头,又战了几个回合,两人越战越勇,互不相让。张虎要击败孙绍为张威报仇,孙绍要扬名立万,当然也是全力以赴。不过他并不着急,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发现自己的武艺和张虎其实不相上下,他胜在战马高大强壮,又有马镫和马鞍帮忙,而张虎胜在经验丰富,这正是他所欠缺的,和这样的对手交战,对迅速提升自己的经验有莫大的好处,所以他分明可以占得上风,却故意不使出蛮力,而是全力与张虎纠缠。

    两人你来我往,片刻之间就是几十个回合。每一个回合交过去都要圈回马再次冲锋,真正交手只是在双马擦肩而过后那一刹那间,其实远不如想象中的好看,也没有那么多花哨的招数,只是格挡刺啄推拉几招,却丝毫疏忽不得。战马奔跑起来的速度已经惊人,再加上两马速度的叠加,真正利于攻击的时间大概只有零点几秒,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危险。

    再战数十合,孙绍越发的精神抖擞,神清气爽,而胯下的赤兔也昂头摆尾,劲头十足,反观张虎,却有些大喘气了。他的战马和力气都不如孙绍,凭着经验全力与孙绍周旋,虽然没有落下风,但是体力消耗太大,而且他这匹战马对孙绍的那匹赤兔好象有些畏惧,每次都要他死死的夹住马腹,用力踹击,才敢全力奔跑,这对他的体力来说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再一次圈回马准备冲锋的时候,张虎悲剧的发现,自己的战马腿开始打颤了。

    再来相比于他的难受,孙绍却是意气风发,大声邀战,在激烈的战鼓声中,赤兔迈开大步,飞驰而来,孙绍双手端着长戟,飞速逼近。张虎苦笑一声,猛踹战马,战马抖了一下,不肯起步,张虎大急,用力再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孙绍一人一马,已经飞扑到他的跟前,一声怒叱,铁戟迎面刺到。

    张辽大吃一惊,他看到孙绍开始加速,而张虎还停在原处的时候,就觉察到出了问题,可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赶不及了,孙绍已经冲到张虎面前,刺出了手中的铁戟,张辽惊叫一声,顾不上多想,猛踹马腹,催马上前,顺手从亲卫的手中夺过了自己的铁戟,同时大喝一声:阿虎小心

    张虎已经听不到背后的声音,他盯着急速刺到的铁戟,咬紧牙关,奋力竖起了手中的戟柲,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希望能用手中的戟柲架住孙绍的铁戟,而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只要孙绍一拧手腕,让戟胡变一个方向,他仓促之下所做的一切就会全部落空。即使孙绍不变方向,他能挡住戟胡,但是强大的冲击力也会将戟刺部分刺进他的身体。

    而通过刚才与孙绍的对攻,他相信孙绍肯定会这么做,他也完全可以做得到。

    然而,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飞马赶来的张辽同样看到了张虎的窘境,他恨不得肋生双翼,赶过去救下儿子,可是这一切都是梦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绍的铁戟向张虎的胸口急速刺到。

    奉献

第八章 单挑张辽

    孙绍正准备将铁戟刺进张虎的身体,忽然眼角余光看到的张虎那匹战马颤抖的身体,他灵光一闪,连不及多想,在电光火石之间松开了握得紧紧的铁戟,戟胡刺在了张虎的戟柲上,一股大力传来,张虎双臂一麻,再也夹不住战马,翻身倒地。孙绍却空着手从他的身边一掠而过。

    张辽一见张虎翻身落马,以为他被孙绍刺死,眼睛顿时红了,曹操的命令也被他抛在九霄云外,他大喝一声,拧戟冲着孙绍就刺。孙绍空着手,无法招架,只好催马狂奔,张辽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阵前飞奔。

    吕壹和甘瓖大惊失色,刚刚看到张虎倒地,他们正高兴呢,转眼间却发现孙绍空着手被张辽追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二人顾不得多想,催马跟着追了下去。

    好在孙绍马快,张辽的战马虽然也不差,但是和这匹马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虽然他全力奔跑,却始终赶不上孙绍,两人在阵前兜着圈子,张辽的部曲见了,正要上前围堵,却看到倒在的张虎忽然翻身站起,放声大呼:阿翁,阿翁,别追了别追了

    众人愕然,喧闹的阵前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看着徒步在后面紧追的张虎,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张辽虽然感觉到阵前有些静得离谱,可是他现在眼里只有孙绍,根本顾不得其他,直到转马回来,看到活蹦乱跳的张虎时,他才吃了一惊,拉住了马缰,赶到张虎面前,惊喜的叫道:你没死

    张虎上前拉着张辽的缰绳,庆幸的笑道:阿翁,是孙君饶了我一命,是他及时松了手,我只是被撞下来的,不碍事。

    张辽恍然大悟,抬头去找孙绍,却发现孙绍已经捡起了长戟,远远的看着他,大声笑道:将军成名英雄,手持利刃追我一个赤手空拳的后辈,好象有些不太厚道吧。

    张辽老脸一红,轻提战马,缓缓迎上前去,直到离孙绍十来步才站定,双手抱了抱拳,大声说道:多谢孙君刚才饶犬子一命,张辽刚才多有得罪,请孙君海涵。

    嘿嘿嘿孙绍笑道:亏得我岳父大人给的马不错,否则今天可就死得冤枉了。张将军,令郎只是马乏,并非落败,君子不趁人之危,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也不屑做这等事。

    张辽听了,却有些惊喜的说道:你这马是云长兄所赠可是那匹赤兔的血脉

    孙绍有些惊讶的看了张辽一眼,笑道:张将军见多识广,连这个都知道不错,这正是那匹赤兔的血脉,名字也叫赤兔,它爹已经于前年辞世了。

    啊张辽有些黯然,一时无语。吕布的马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一点遗迹了。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可叹当年那么英雄的一个人,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孙绍,忽然有些感慨,难道这个也叫奉先的年轻人和他冥冥之中有什么关联

    孙君战了多时,不如休息片刻再战吧,也免得有人说我张辽趁人之危。

    孙绍将铁戟横在马上,大笑道:就是将军不说,我也是要休息片刻的。小子虽然狂悖,却不敢要将军面前托大,正当养精蓄锐,再向将军讨教。

    如此,请孙君在阵前少息。张辽也横过铁戟,掉转马头,回了阵,安排人取了些食物和水来,交与孙绍三人。孙绍也不推辞,就在数百曹军的注视下翻身下马,和吕壹甘瓌就地而座,从容不迫的喝水吃东西。

    吕壹冲着孙绍一挑大拇指,笑道:孙君,佩服,佩服。甘瓌看向孙绍的眼神也有些异样,却又拉不下这个脸来和孙绍说话,只好把脸转向一边。孙绍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曹操在将台上远远的看着,觉得十分有趣,一眼看到远远站着的杨修,便大声叫道:德祖,近前来。杨修连忙走到跟前,曹操一指阵前的张辽和孙绍:今日一战,也颇有几分古风可采,你文思敏捷,可有诗文助兴

    杨修笑了笑:要论文思,臣如何比得临菑侯。

    曹操眉毛一挑,顿时有些不快。曹植的文思是好的,他之前曾经十分钟意曹植,但是曹植不拘小节,有些放荡无度,上次他征东时,让曹植镇守邺城,结果他把事情搞得几乎不可收拾,所以这次他才让曹丕留守。最近在他面前力挺曹丕的人不少,他原本有些活动的心思已经渐渐有了主意,杨修这个时候还在为曹植说好话,未免有些不知好歹。

    杨修见曹操不接话头,不敢再说,又笑道:诗文是做得,只是需琢磨片刻,还请殿下恩准。

    嘿嘿,你什么时候也如此智缓了莫非最近心思想得太多了曹操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摆摆手示意杨修退下。杨修冷汗淋漓,心悸不已,嚅嚅退在一旁。

    小半个时辰之后,孙绍休息完毕,再次上马,张辽打马出阵,不再多说什么废话,两人各举铁戟,战在一处。面对张辽,孙绍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张辽虽然对他颇有好感,又感激他刚才放了张虎一马,但是这事有关双方士气,他也不敢轻易放水,打起精神与孙绍对攻。两人一老一少,在阵前盘旋厮杀,那叫一个惊心动魄,扣人心弦。

    张辽胜在经验老到,杀法凌厉,而孙绍胜在人高马大,速度力量都一流,反应也快,纵使经验上有些欠缺,也能被他及时弥补过来,张辽虽然招招凌厉,但是因为他不敢下死手刺杀孙绍,不得不留几分力,这一来一去,孙绍居然和张辽杀了个旗鼓相当。

    单挑这种古老的比武方式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用,三国志上有史可查的只有一次,就是在长安城里吕布和郭多单挑,那次以吕布一戟刺伤郭多的手臂告终,其实经过非常快,真正交手就是一个回合的事情,很多人可能根本就没看清。而现在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过这种酣畅淋漓的场面,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不经意之间倒把孙绍是敌方的人忘了,不管是张辽或是孙绍,只是他们使出一个漂亮的招数,或者是躲过对方一次看似绝杀的攻击,都会引起一阵叫好声,本来杀气腾腾的军营,现在却成了较武场。

    曹操也看得十分开心,看着远处正和张辽厮杀的少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曹彰,油然产生了几分好感。

    眨眼之间,百十个回合过去,张辽有些不耐,准备全力以赴,一招将孙绍击落马下,解决战斗,他双手端起铁戟,向着孙绍猛冲过去,长戟迎面刺到。孙绍不敢怠慢,双手用力一抖,将铁戟拨开,顺手还了一戟,张辽横戟架住,两人错身而过。然而就在和孙绍交错而过的那一刹那间,张辽猛的掉转戟头,搭在了孙绍两手之间的戟柲上,用力猛拉。

    孙绍没有料到他会用这一招,想变招已经迟了,可是如果戟被他拉得脱了手,那就算栽了,他不假思索,双手握紧了戟柲,大喝一声,全力回拉。

    张辽原本以为孙绍虽然力气大,可是毕竟是南人,骑术毕竟不能和北人相比,他在马上征战三十年,双腿的这份力量远非孙绍可比,再加上他是有备攻无备,孙绍就算是手上有力气,能够不脱手,但是他的腿力一定支持不住,会和张虎被他撞到马下一样,被他从马上拽下来,这样不伤他也能赢了,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孙绍的马鞍和马镫都是特制的,孙绍的上身虽然确实被他拽动了,可是借助高桥马鞍和马镫的力量,他还是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再加上赤兔马的力量奇大,这用力一拉之下,张辽没能把孙绍拽下来,自己反倒差点被拖下马,亏得他腿上力足,夹紧了马,这才避免了落马,可是他的马就没这么幸运了,两股力量一冲,这匹可怜的战马长嘶一声,硬生生的被赤兔拖得偏离了方向,扑通一声,侧翻在地,将张辽的一条腿压在身下。

    所以大家看到的结果就是,孙绍连人带马人立而起,而张辽却是人仰马翻。

    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辽在曹操帐下是数一数二的猛将,能够和他并肩称雄的,只有曹仁,而就算是曹仁也没有把握击败张辽,勇悍如曹彰也不敢说自己能打败张辽,再加上前年合肥那一战,张辽已经成了不败战神的标志,在一些年纪大的老兵心目中,他的风头隐隐直逼当年的吕布。可是谁也没想到,张辽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败给了一个才十九岁的年轻人,而且败得这么狼狈。

    曹军将士都惊呆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仅喝采的不吭声了,连击鼓的都忘了动作,喧闹的阵前一片死寂。

    采甘瓖一跃而起,大声叫好,可是吕壹却傻在那里,面露惊恐之色。

    怎么不喝采啊,孙校尉打败张辽了,孙校尉打败张辽了,你没看到吗甘瓌伸出手,在吕壹面前连连晃动。吕壹苦笑了一声,声音发颤:我知道,我知道他赢了,可是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有命回到江东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至尊。

    甘瓌一听,恍然大悟,顿时面如死灰。

    张辽的部曲最先反应过来,不等张虎招呼,十数骑便冲出了队列,大声呼喝着向孙绍冲了过来。一百来步的距离转眼就到,孙绍还没来得及加速,他们已经冲到了孙绍的马前。孙绍大怒,不退反进,抢圆了手中的长戟,呼啸而至,长戟猛砸在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卒脖子上,当场将他击落马下,倒地身亡。孙绍奋力催马,赤兔一声长嘶,义无反顾的奋蹄直奔,在两匹马之间冲了过来,孙绍奋起神勇,顺手将刚刚击杀一人的铁戟横了过来,将两个士卒撞落马下。

    紧接着,他使出了浑身力气,手中的长戟有如神助,片刻之间连刺三人,而他自己的手臂上也挨了两刀,亏得有铁甲护体,这才没有受伤。

    十几匹马一冲而过,孙绍还坐在马上,横戟立马,怒目而视,而冲过来的十几匹战马背上却空了不少,五个士卒在喘息之间被孙绍击落马下,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另一个已经身亡。

    住手张虎大吼一声,拦住了想一起冲过去的部曲,又冲到孙绍面前,护住孙绍,冲着那些圈马回来准备再冲的士卒大声喝道:都给我下马,把将军扶起来

    士卒们见张虎护住孙绍,不敢再啰嗦,几个士卒翻身下马,将被战马压住腿的张辽扶了起来,张辽一站起身,甩手就给了每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大声怒斥:我并州铁骑什么时候这么丢人了技不如人也就罢了,居然还以多欺少

    剩下的几个人也连忙滚鞍落马,低着头站在张辽面前,一动不动的任他挨个打过去,响亮的耳光不绝于耳。直到一脚把那个领头的队率踹翻在地,张辽才怒气冲冲的回到孙绍马前,双手抱拳:张辽管教不严,真是让孙君见笑了。

    孙绍这时才回过神来,刚才是暴怒之下,无暇细想,现在却是越想越怕,自己马速没提起来,如果不是张虎叫住了其余人的,再冲过来十几个,他纵使有马镫马鞍助力,也只有被撞下马去活活踩死的结局。趁着张辽教训手下的时候,他已经镇静下来,连忙翻身下马,还了一礼:将军无须自责,贵部担心将军的安危,正是出于一片忠心,无可厚非。是孙绍无礼,凭蛮力胜了将军,实在是惭愧惭愧。

    张辽听了,看了孙绍一眼,见他并无作伪之意,倒也并不计较,抚着胡须叹了一口气:也是天意啊,当年我从吕君奉先处受艺,今天又败于孙君奉先手下,两个奉先真是天意弄人。

    孙绍愣了一下,这才回过味来:孙绍无知小子,焉敢和温侯比肩,将军真是折杀小子了。

    好一个年轻人,不骄不躁,难得难得。张辽拍拍孙绍的肩膀,有些落寞的说道:张辽老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就此别过,张辽静候孙君扬名天下之时。

    孙绍赶上两步,对张辽躬身一拜:将军,敢请将军引见,孙绍有一言要面禀丞相大人。

    你要见丞相大人张辽有些诧异。

    事关天下苍生,还请张将军成全。孙权一脸正色的说道。

    这么严重张辽盯着孙绍的脸看了片刻,点点头道:你且候着,我去面见丞相,见与不见,却非我所能左右。

    谢过将军。孙绍连忙拜谢。

    张辽友善的笑了笑,带着亲卫们走了,刚才还闹哄哄的战场很快只剩下了孙绍一人一马。孙绍见张辽等人回了大营,这才对赶上来的吕壹和甘瓌说道:此间事了,甘瓌,你速速回去报信,就说我孙绍不辱使命,侥幸战胜了张辽,请至尊放心。

    那你呢甘瓌兴奋得满脸通红,却还没有昏了头,你和伯道呢

    我和伯道要留在曹营,有事要办,你回去之后,立刻让至尊送一船酒来。

    甘瓌觉得很好笑:你想贿赂曹操

    孙绍仰起头,一脸深沉的说道:动一日刀兵,便多无数死伤,我要尽一已之力,劝曹操退兵。伯道,你可愿意陪我走一趟

    吕壹稍作犹豫,立刻慷慨的说道:校尉有如此美意,吕壹岂敢不襄赞一二。

    甚妙。孙绍拍拍吕壹的肩膀,然后搂着甘瓌的肩膀走到一旁,甘瓌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若无其事的看着孙绍。孙绍看着他,静静的说道:你冒险陪我走一场,我十分感激,不管以后我们是朋友还是仇人,现在我们恩怨两清。你的事,我保证绝不透露出去,你也别去找那个人的麻烦了,我会保证他的安全。这件事是你父亲杀人在先,怪不得别人。你要是敢去追杀他,别怪我不给你面子,陪你玩到底。

    甘瓌咬了牙想了想,用力的点了点头:好,我信你一次。

    这样就好。孙绍笑了笑,将他推向江边,那里还停着一只江东的小船:去吧,如果有兴趣,不妨再来走一遭,去看看闻名天下的曹丞相究竟是何许人也。

    好。甘瓌点头应是:如果至尊送酒过来,我一定再来一趟。他牵着马走了两步,又停住了,回过身:曹操杀人无数,你小心些。

    多谢。孙绍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甘瓌快步上了船,早就等着的船摇动船橹,向濡须坞驶去。

    孙绍转过身,面向曹营傲然而立。吕壹牵着两匹马,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时间不长,曹营里走出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快步走到孙绍面前,躬身一拜:孙君,丞相请君进帐一叙。

    多谢。孙绍松了一口气,对神色有些紧张的吕壹点点头:我们走吧。

    三人向营中走去,进了戒备森严的曹营大营,吕壹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看看孙绍,却发现孙绍根本无视这些,只是和那文士轻声说笑,不由得十分佩服。这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别看自己在孙权帐中呆了那么久,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但是论胆气和见识,可比孙绍要差多了。

    其实他不知道,孙绍现在比他还紧张,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做戏,虽然紧张,却不让人看出一点半点。他努力的让自己的步子显得从容不迫,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弘农杨修,草字德祖。

    孙绍眉梢一跳,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杨修,轻声笑道:莫非是四世三公的弘农杨家故太尉杨公是阁下的

    那是家父。杨修略有些得意的笑道。

    那你和袁耀是表兄弟了

    杨修的脚步滞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正是。他们在江东

    嗯。孙绍瞟了一眼杨修,模棱两可的说道。

    杨修的母亲是袁术的姊姊,他是袁术嫡亲的外甥,和袁术的儿子袁耀是真正的表兄弟。袁术败亡后,他的亲人流落四方,大多不知下落,袁耀在江东,袁耀的妹妹是孙权夫人这件事杨修一家并不知道,忽然之间听到袁耀的消息,杨修还真有些吃惊。他的母亲袁氏可为他们流了不少泪,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子。他正想再问一些详细的情况,却已经走到了曹操的中军大帐前,连忙又咽了回去,笑道:孙君,丞相在里面等着呢,你还是先进去吧。

    有劳。孙绍也不多说,在门口站定,大声报进:故讨逆将军孙策之子,车骑将军孙权帐下,承烈校尉孙绍,拜见丞相魏王殿下。

    哈哈哈里面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孙郎,进帐来,让老夫听听,你有什么样的大事要报与老夫。

    孙绍一笑,和吕壹互相看了一眼,大步进了帐,冲着高坐在上面的曹操行礼。曹操兴趣十足的打量着孙绍,见他英气勃勃,双眼有神,身材高大匀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气神,十分满意,转过脸对一旁的张辽说道:文远,你这一次可输给云长了,他有个好女婿啊。

    张辽含笑点头:殿下所言甚是,臣虽然没有女儿,可是臣的儿子比起孙校尉来,确实也是有所不如的。

    孙绍笑道:将军谬赞了。少将军豪迈过人,岂是小子所敢比肩。关将军将爱女嫁给小子,并非是小子有可雕琢之质,实乃着眼于天下大势所做的牺牲,此乃小子之福,却是关将军的损失啊。

    哈哈哈曹操见孙绍说得有趣而不失礼,颇合自己的脾气,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的身材虽然并不高大,可是笑声中却透着旁人难及的爽朗和豪气。

    奉献

第九章 与曹公谈谈心

    孙权愕然,蓝眼珠子死死的盯着甘瓌,张着嘴巴一动不动,过了好半天,才舔了舔嘴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奉先打赢了张辽

    是的。甘瓌到现在还是兴奋不已,他大声说道:孙校尉在阵前接连战败张威张虎,后来又击败了张辽,曹军数万大军丧胆,诚为难得之快事。濡须坞上的众将军听说之后,都十分高兴,山呼万岁,我军士气大涨啊。

    孙权摆摆手,打断了甘瓌的话。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又夹杂着些失落。他一方面希望孙绍能战胜张辽,打破江东士卒对张辽的畏惧,提升士气,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的希望孙绍死在两军阵前这次是孙绍自己主动要求去挑战的,是难得的好机会,如果就这么死了,别人纵使有些怨言,也不好多说什么。自从他盛怒之下同意孙绍去江北决斗,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让他坐立不安,彻夜难眠。

    如今孙绍居然战胜了张辽,他原本希望的也好,担心的也好,都不成问题了,可是新的问题又立刻露了出来。孙绍立此大功,如何封赏他击败张辽这样的猛将,孙绍成为新一代勇将的势头已经无可阻挡,他必将成为年青人心中的偶像,这样的勇士,你还能不让他带兵

    孙权的嘴里十分苦涩,他隐隐的觉得,自己当初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现在他陷入了一个不能自主的局面。他转过头,看着长史孙邵,嘴角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孙邵同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的心情却没有孙权这么尴尬,他看着甘瓌说道:孙校尉还在曹营干什么

    甘瓌如梦初醒,连忙说道:孙校尉说,他要借此良机,说服曹操退兵。

    孙邵淡淡的笑了一声:好大的口气,他能说服曹操退兵就算他有这个本事,可是他得到至尊的命令了吗妄自尊大,擅行其事,他的胆子真的很大啊。

    甘瓌一听,额头顿时冒出冷汗,他从孙邵的话音里听出了不祥的味道,他的眼光在孙权面无表情的脸上一扫,立刻把头低了下去,再也不敢吭一声。

    孙权沉默了片刻,抬手打断了孙邵的话,轻声笑道:虽然是自行其事,可是他的一片心却是好的,如果真能说得曹操退兵,免了一场战事,未尝不是好事。春耕即将开始了,能就此罢兵,也不至于误了农时。

    孙邵知道自己身份,这好人要留给孙权做,自己只能做恶人了,他连忙躬身行礼:至尊仁义,臣所不及。孙校尉用心虽好,但是不请令而行,至尊亦当有所教诲才是。

    一切都等着安全回来再说吧。孙权轻轻揭过,不做任何表态,想了想又说:甘瓌,你再走一趟吧,送一船酒去曹营。如果这一船酒能换了曹操退兵,这笔生意也就值了。说到最后,他已经忍不住的轻笑起来,只是究竟笑什么,却是说不清。

    甘瓌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时间不长,从辎重营领了一船酒再次过江,直奔曹营。

    曹营里,孙绍和曹操对面而坐,曹操的身后站着许禇,孙绍的身边坐着吕壹,整个大帐里只有四个人。这是孙绍的要求,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曹操私下汇报,曹操也十分大度,居然真的应了,只有许禇身负保卫之责,坚决不敢离开半步。

    开玩笑,孙绍刚刚击败了张辽这样的勇将,万一他是来刺杀的怎么办。

    孙绍也不勉强,整理了一下语言,开门见山的说道:绍不才,仰幕公久矣。只是今日之事,却以为公处置不当,因此敢呈一孔之见,以补公千虑一失。

    曹操满面含笑,眼神却十分凌厉,他打量着这个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年轻人,特别是他那双眼睛。从孙绍的眼睛中,他看到了紧张,也看到了仰慕,却没有看到敬畏,仅从这副眼神看来,孙绍说对仰慕他倒不象是虚辞。

    其实他不知道,孙绍对他确实是仰慕已久,三国那么多英雄豪杰,他唯对眼前的这位曹公十分敬佩,不仅仅是因为他文武双全,更因为他的战绩中有针对外族的胜利,远征柳城,白狼山大破蹋顿,把匈奴单于软禁在邺城,赎回绝世才女蔡琰,这些都是他十分赞赏的,当然了,他对曹操滥杀成性也十分不满,所以仰慕之心顾然有,敬畏之心便欠奉了,在思想上,他和曹操站在了不同的层次。

    老夫何德何能,能得君的仰慕

    孙绍心中暗笑,看来曹操对自己还不太在意,对自己刻意要提的话不屑一顾,反而要听听他的仰慕。看来人说老人和孩子一样,都是要夸的这句话古今通用,便是英雄如曹操也不能免俗。好在他有备而来,说仰慕曹操也不是空话,当下便胸有成竹的一笑,直起了腰,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曹操:公之诗作,绍多有耳闻,朝夕揣摩之,于心有戚戚焉。敢在公前献丑。

    哦,你读过我的诗曹操还是不动声色的笑着。

    孙绍微微颌首,开口便吟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水草丰茂,秋风瑟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曹操微微点头,眼神有些恍惚,听着孙绍清朗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他仿佛又回到当年征柳城之后面对大海的情景,一晃又是十多年了,当年跟着自己征战的人现在还剩下多少,郭奉孝,郭奉孝当时还在自己身边啊,虽然他病得奄奄一息,却还在自己身边啊。昔人已没,何其痛哉。

    孙绍吟完了,见曹操有些出神,便静静的坐着,大帐里静悄悄的,片刻之后,曹操才回过神来,掩饰的笑了笑:不料孙君居然知道此诗。

    公此诗,气魄瑰丽,一闻便令人难忘,焉能不知。孙绍不动声色的拍了一句马屁,又笑道:小子揣摩多时,也曾想效颦仿作,奈何才力不济,直到去年浮江而上,观江水浩浩荡荡,横无际涯,忽而有感,方得两句诗,不揣妄陋,敢请教于曹公。

    说来听听。曹操兴趣大增,从凭几上直起了身子,向孙绍这边挪了挪。他对孙绍有意无意的夸大长江难渡并不太在意,但是对孙绍的诗却颇有几分兴趣,他对自己的这首沧海诗十分满意,也自然想看看孙绍能写出什么样的诗句来。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孙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仅此四句,其他的却凑不齐了。

    曹操捻着胡须,吟哦了两句,连连点头,却不说话,一时之间,他似乎忘记了面前还有别人,自顾自的沉浸到了这几句诗当中。他多次临江观兵,对长江的宽阔感受太深了,就是这一道天堑挡住了他的铁骑,拦住了他征伐天下的脚步,挡住了他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他没有到过江南,不知道这长江究竟有多宽,只知道一眼看不到边,因此对孙绍的两句诗中传递出的壮观意境颇有感触。而后两句诗传递出的那种对时光流逝的无奈,又和他现在的心情不谋而合。老了,老了,年过花甲,精力一天不如一天了,再加上头风的时时发作,他时常有即将辞世的预感。斯人将逝,大业未成,实是不甘心啊。他打破了无数的对手,可是又怎么样,他能延缓岁月的流逝吗不能,纵使圣人也只能望水而叹,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曹操越想越多,禁不住悲从中来,鼻子也有些发酸,居然有些唏嘘起来。吕壹看着孙绍的背景,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三两话居然把杀人如麻的曹操说得流泪了,这简直是奇迹啊。他却不知道,曹操其实是个真性情之人,特别是感到时日无多的时候更是容易动情。孙绍对他的心理做过仔细的分析,这四句诗也是精心搭配起来的,当然一箭中的。

    失态了。曹操抹了抹眼泪,有些惭愧的说道:好诗,虽然只是四句,气魄却大,孙君虽然年少,却文武全才,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孙君,当努力之。

    孙绍淡淡一笑:在曹公面前,小子焉敢称文武全才,文不过几句残诗,还是从曹公诗作中得来的灵感。武不过匹夫之勇,更是不值一提。何日能如曹公一般羁縻蛮夷,播我大汉之威于异族之域,方可称得英雄。

    哈哈哈曹操大笑几声,刚才的伤感顿时消失了,他看着孙绍,话中有话的笑道:你太自谦了。以你的本事,做一个校尉有些太屈才了。天下多事,正是你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奈何如此局促孙君,你这几句诗,莫非是专门为我所作吗

    孙绍笑了,躬身一礼:不敢。然则曹公有所会心,亦天意也。大江辽阔,我江东水师称雄于天下,曹公当年有荆襄水师在手,尚不能渡江一步,今日仅凭青徐水师几艘破船,难道就能横渡大江曹公不能渡江之势明矣,又何必徒伤士卒性命大军一动,天下不安,绍以为,曹公此举甚为不智。

    呵呵呵曹操淡淡的笑了,不置可否的看着孙绍。

    孙绍落落大方,神态自若,又接着说道:绍为曹公计,若要取江东,必先取益州,益州居上游,又有水师战舰,当年秦取楚,便是先取巴蜀,然后顺江而下,势如破竹,而囊有四海。今天下三分,公以一敌二,不以重兵取上游,反以大军攻濡须,非智者所当为。

    巴蜀嘿嘿,有征西将军在,孤有何忧刘备猾虏,以诈得益州,岂是征西将军的对手你放心,不日益州即下,届时两路大军自然会猎于东吴。曹操语气平静的说道,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些不安,孙绍说的好象非常有道理,可是为什么这次出师,并没有人提醒自己

    征西将军孙绍忽然笑了,笑得有些不屑,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淡淡的说道:此为公之失策二也。

    何出此言曹操有些诧异的看了孙绍一眼。

    孙绍昂起头,迎着曹操的目光,毫不退缩。左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曹公心知肚明。他虽然不是曹公的对手,可是他也不是征西将军所能对付的。且征西将军擅长的是奇袭,闻公军中有谚,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奇袭,要的是出奇不意,可是左将军难道会给他这个机会汉中一失,益州门户洞开,刘备枕戈待旦,尚不能安卧,又岂会给征西将军奇袭的机会以我看,征西将军恃勇而无备,倒是有被左将军奇袭的可能啊。且征西将军部下多有骑兵,当年纵横西凉,破马超,破韩遂,靠的都是快速行军的能力,但是汉中巴郡多山,骑兵不仅不能成为主力,反而为步步受制。去年张飞在宕渠大破张郃,便是明证。曹公用兵多年,难道这一点见识也没有了两路大军会猎江东哈哈哈

    曹操的眼角一阵阵的抽动,孙绍的话让他心惊不已。忽然之间,他心里那一丝不安被放大了。夏侯渊用兵的习惯他很清楚,正如孙绍所说,夏侯渊喜欢急行军,急行军可以出其不意,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万一对方没有给他机会,他就可能反受其害,被对方以逸待劳,迎头一击。巴蜀是山地,和西凉不一样,张郃去年在宕渠败给了张飞,他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认为这是偶然,打仗嘛,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了,张飞也是有名的万人敌,并不比张郃弱,击败张郃也不意外,现在被孙绍这么一说,他顿时想通了,张郃败给张飞,绝不仅仅是偶然,而更多的是必然,那里的地形决定了这个结果。

    眼前这个年轻人哪是什么匹夫之勇,他的眼光很犀利嘛。

    曹操眼珠一转,便有了计较。他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故作不快的说道:征西将军从孤起兵以来,大小数百战,所向皆克,虎步关右,纵横千里,羌人破胆,区区刘备岂是对手。孙君何必耸人听闻,孤岂是易欺之人

    孙绍也不解释,我先把话说这儿,你不听才好呢,到时候夏侯渊被老黄忠一刀劈了,你才知道我不是逗你玩的。他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曹公拭目以待吧。不管曹公是不是有信心,可是今日之濡须之不可破亦无须待言。春水方生,曹公如果没有更有效的攻击手段,还是趁早退了吧。白白伤了士卒的性命,又何苦呢万一有所折衅,不仅曹公的一世英名有损,我只怕曹公之忧,不在江东,而在萧墙之内啊。

    曹操一阵阵的心悸,孙绍的话句句诛心。他现在最烦的事倒不是汉中或者江东,汉中丢了,他还能有关中,刘备充其量如公孙述一般割据益州,江东自守有余,进攻不足,这些年一直不敢跨过淮南,就算他不能统一,只要后世子孙努力,征服江东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这次来征江东,正如孙绍所说,并没有什么必胜手段,不过是去年刚封了王,必须出来耀兵一次,以证明自己封王是名至实归的,同时自己把大军带离邺城,要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跳出来的机会。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拿下江东,事实也证明,这根本是不可能的,目前所能拿到的战果,已经是最理想的成绩了。

    可是立嗣的问题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而孙绍现在正不折不挠的拨动这根刺。他被这根刺扯得心神不宁,不免有些恼怒。他哼了一声,奋起反击:孙君为人谋见识长远,何以为已谋却如此智短

    吕壹心头一动,立刻提高了警惕,他听出了曹操反击的味道,他在挑拨孙绍和孙权之间的关系了。他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孙绍,孙绍却好象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曹公,我有何忧孙绍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曹公可能不知道我的志向,是以不明。

    你有什么志向曹操才不相信孙绍的鬼话呢,他觉得孙绍是在掩饰自己,从他要把孙权身边的校书郎吕壹一直留在现场就会知道了。孙权派他过江挑战,如果没有想借刀杀人的心思,那才叫有鬼呢。不过他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孙绍:你有什么志向不妨说来听听。

    嘿嘿。孙绍大言不惭的说道: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曹操一愣,虽然他已经替孙绍想好了几种很虚伪的答案,却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他象似看怪物似的看着孙绍半晌,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痛快,一边笑,一边拍着案几。这小子太逗了,连说谎都这么有趣,这个志向真有意思,睡觉睡到自然醒,还要数钱数到手抽筋,天下掉钱吗这小子太逗了,一点酸腐气也没有,让人心情舒畅。

    孙绍意犹未尽,又解释道:我是个懒人,最怕的就是永远处理不完的公文。要让我做官,还不如杀了我。我可不想象曹公这样,年过花甲,还在为国事分忧。曹公,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啊,不及时行乐,等到苟延残喘之时,再后悔就迟了啊。

    曹操再次被孙绍语重心长的劝说逗笑了,不过这次在笑之余,又有些感慨。是啊,自己都年过六十了,还有几年过啊,这忙了一辈子,最后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抔黄土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见惯了生死,对鬼神之说是心有存疑的,人死了如果真的有灵的话,那些被他杀掉的人恐怕都在地府里等着他呢。一想到此,曹操的眼角忽然控制不住的抽动起来,整张脸也变得十分怪异,眼睛也红了,脸色变得非常狰狞可怖。

    吕壹吓了一跳,以为曹操发怒要杀人了,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身子。许禇感觉有些不对劲,扫了一眼曹操,也吃了一惊,连忙喝道:曹公有恙,你们速速退去。来人,速传医匠。

    孙绍却站在那里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痛苦不堪的曹操,忽然说道:虎侯,贵营之中有能治头风的医匠吗

    许禇一愣,转过头看着孙绍:你是何意

    孙绍伸手卷起了袖子,搓了搓双手,很严肃的看着许禇:如果没有的话,不妨让我一试。

    你许禇无声的一笑,很坚决的站在孙绍面前,手一伸,做出了送客的姿势。虽然曹营确实没有能治头风的医匠,可是他也不能让孙绍接近曹操半步,万一他动了杀机,那就不是头风的问题了,且不说孙绍还带了刀,就算不带刀,他仅凭两只手也能要了曹操的命,身为高手的许禇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头风坚持一阵还有恢复的可能,脖子断了,那就没治了。

    见许禇一点让步的意思也没有,孙绍只得笑笑,和吕壹一起退出了大帐。片刻之间,拎着药箱的几个医匠飞奔而至,随后几个亲信也跟到了,刘晔等人进去看了一下,又纷纷的走了出来,在帐外相候。一看到孙绍,刘晔大步走了过来,一拱手:孙校尉。

    孙绍不认识他,连忙还礼:阁下是

    丞相帐下行军长史,淮南刘晔。

    孙绍一听,连忙笑道:原来是子扬先生啊,久仰久仰。

    刘晔却是一笑,并不当真。不知孙君可知,丞相何以发病

    孙绍眼珠一转,装糊涂道:大概是忧心战事吧。

    刘晔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敢问孙君刚刚与丞相谈了些什么,不知可否相告。

    孙绍摇摇头,含笑不语。刘晔直皱眉,却又不好勉强,正寻思呢,孙绍却笑道:离说子扬先生在官渡时造霹雳车,为击败袁绍立下大功,为何在两军阵前却没有发现这等杀器

    刘晔笑笑,霹雷车最远的不过五百步,江心洲离岸边最少千步,用来打水漂吗他刚要回答,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立刻笑了:孙君对此也有兴趣

    奉献

第十章 捧杀

    刘晔虽然对孙绍并不太了解,可是最近一件事让他很在意,那就是江东在造新酒,而新酒的方子就是眼前这位孙校尉的杰作。他对新酒感兴趣,正愁没机会开口呢,没想到孙绍送上门来了,他当然不能放过。

    孙绍笑着点点头:我是无事一身轻,也喜欢捣鼓这些奇技y巧,对霹雳车向往以久,如能一观,自然求之不得。

    刘晔呵呵笑了两声,从中听出了另外的意味,却不点破,点头说道:既然如此,等丞相的头风有所好转之后,容晔请示一下,如果丞相准许,晔自然不敢藏私,愿与校尉切磋。

    孙绍看了一眼戒备森严的大帐,听着曹操隐隐约约的呻吟声,叹了口气道:曹公操心国事,实在让人心忧啊。

    刘晔连连叹气,摇头不语。曹操的头风发的越来越频繁了,他当然知道些原因,曹操称王,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保皇派蠢蠢欲动,外部压力骤然增大,而内部也不安定,在袁绍刘表废长立幼以致败亡之后,曹操也跟着走上了同一条路,曹丕曹植争嗣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各有不俗的支持势力,眼看着就要祸起萧墙。只是这些原因不能告诉孙绍,只能跟着叹叹气罢了。他却不知道,孙绍刚刚就是用这件事刺激得曹操发了病。

    两人不咸不淡的说着没有营养的话,不大一会儿,却见一个虎士匆匆走到刘晔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刘晔转过头看了孙绍一眼,犹豫了片刻,躬身一揖:孙君,听说你有治头风的办法

    孙绍点点头:我学了一点按摩之术,除根做不到,但是缓解一下病痛还是有可能的。

    敢请孙君施为。刘晔恳切的说道。孙绍也不推辞,跟着那个虎士进了帐。大帐里有些乱,十几个医匠围着曹操,一个个满头大汗,面带无奈,曹操躺在行军榻上,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眼珠都有些向外鼓了,嘴角流着涎水,刚才那种不怒而威的形象荡然无存。许禇象一尊保护神,站在曹操身边寸步不让,见孙绍进来,他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放心的让了让。

    孙绍也不多说,挥挥手道:请不相干的人全出去,人太多,气息浑浊,不利于丞相的病体。

    许禇以为他是想保密技术,也不反对,立刻反那些没用的医匠全哄了出去,只有他和刘晔留了下来。孙绍让他把曹操扶起来,伸手就去拔曹操冠上的发簪。许禇心神一凛,下意识的想拔刀,却被刘晔拉住了手臂。荀攸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放松一些。许禇看了看,见孙绍面色凝重,双手飞快的解开了曹操的发髻,将冠带全部扔在一旁,任由他花白的头皮全部披散下来,然后十指从脑后开始,飞快的按着一个个穴位,看得许禇眉头不停的抽,握着刀柄的手捏得关节发白,特别是孙绍按到百会穴的时候,要不是刘晔拉着,许禇真可能一刀杀了孙绍。

    好在随着孙绍手指的舞动,曹操抽搐的脸慢慢的松驰了下来,呻吟声也渐渐的轻了,当孙绍满头大汗的时候,曹操终于疲惫的睡着了。

    多谢孙君。许禇拜倒在地:刚才误会孙君,请多多海涵。

    虎侯忠心过人,是丞相之幸。孙绍站起来,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刘晔不敢怠慢,连忙让人把他抬到旁边,让医匠给他治疗。医匠看了之后,说只是紧张过度,并无大碍,刘晔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孙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吕壹和去而复返的甘瓌坐在他的旁边,见他醒来,都松了一口气,甘瓌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孙君,你何必救他让他痛死了,我江东岂不是更安稳

    孙绍苦笑道:他的病情远远还没有到致命的时候。

    甘瓌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不再多说。孙绍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吕壹,又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甘瓌咧着嘴笑了笑:我黄昏时就到了。按你说的,至尊给了满满一船酒,五百石,最好能把他们灌死,好方便我军偷袭。

    且,想得美。孙绍被甘瓌的异想天开逗笑了,就连不苟言笑的吕壹都乐了。

    孙君,这次你可威风了。甘瓌咂咂嘴,有些羡慕的说道:吕将军他们听说你打败了张辽,整个坞里的将士都为你喊万岁呢,现在我军士气高涨,一定能战胜曹军的,到时候你就是最大的功臣了,连我阿翁都不如你呢。

    我这算什么,你阿翁那一仗才凶险呢。孙绍客气了一下,肚子里咕噜一声响,他笑了一声道:我晕了多久啊,怎么肚子里空空如也。

    当然空了。甘瓌笑道:早上打了半天,下午又晕了半天,不空才怪。

    帐门一响,杨修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孙君醒了吗腹中饥饿了吧快起来洗洗,丞相为孙君设了宴,相陪的诸君都到了,就等孙君这位贵客了。

    哈哈哈让诸君等候,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孙绍翻身起来,洗了脸,跟着杨修进了曹操的大帐。大帐里果然灯火通明,十几张案几摆得整整齐齐,一个个奴婢正端着食案上菜,张辽等武将在南,荀攸等文臣在北,人虽然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曹操面东而坐,一看到孙绍,便笑着招了招手。

    曹公可安好了孙绍连忙赶到曹操面前,躬身施礼。

    今日多亏有你,要不然老夫可要受罪了。曹操摆摆手,站起身来,双手一拍。本来就很安静的大帐里更安静了,所有的文臣武将都把目光转了过来。

    诸君,孤今天设宴,是要为大家介绍一位少年英雄。曹操的笑声朗朗,让孙绍却吃了一惊,曹操这也太给面子了,设宴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亲自介绍,这可有点过了。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估计这老奸贼没安什么好心。他心里发忤,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含笑看着曹操。曹操拉着孙绍的手臂,走到众人面前:这位便是当年讨逆将军孙伯符之子,孙绍孙奉先。今天早上,他大展神威,和文远将军父子大战一场,居然还赢了文远一招,可谓是虎父无犬子。

    众人都有些吃惊,有些人在后军,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有些人虽然在前军,知道前面有人挑战,却不知道是向张辽挑战,并且还赢了张辽。一听这事,他们都十分惊讶。

    孙绍却连忙解释道:曹公谬赞,小子哪里是文远将军的对手,是他手下留情,如果当时他不是只想让我的武器脱手,而是趁势直刺,小子已经横尸疆场了。文远将军,小子待会儿还要谢你的饶命之恩啊。

    张辽本来脸上有些挂不住,现在听孙绍这么一说,顿时笑了:孙君客气了,张辽不是不想赢你,确实是力有不逮啊。哈哈哈

    众人大笑,他们下意识的都认可了孙绍的话,一个年轻人,又是南人,想在马上赢张辽,好象确实有些玄虚。曹操抚着胡须,看着孙绍含笑不语,等他们客套过了,又笑道:孙君不仅和文远战了一场,今天还救了孤一命,要不是他,孤今天可能就见不到诸君啦。

    众人再次愕然。

    孙绍又连忙谦虚道:曹公为天下苍生忧劳,天必佑善人,小子只是知逢其会而已,纵使没有小子,曹公也不会有事的。

    年轻人有此心性,不容易啊。曹操爽朗的大笑道:不瞒诸位说,孤这么年轻的时候,恨不得扬名天下啊,哪里懂得谦虚二字。小子,国家多事,当努力啊。

    孙绍苦笑,他是明白了,曹操这根本就是捧杀他,现在这么给他面子,吕壹甘瓌回去一说,孙权不火才怪呢。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老曹就是老曹,杀人于不动声色之间。他如果不这么夸一通,自己回去可能还有官做,搞这么一出,等于给孙权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来,孤为孙君介绍我帐中的谋臣勇士。曹操拉着孙绍的手臂,走到文臣一侧:这位是刘晔刘子扬,你已经认识了,他智谋百出,奇计过人,是孤的智囊。这位是涿郡刘放刘彦龙,参丞相军事,博览书传,学问精深。这位是弘农杨修杨德祖,四世三公,是我大汉的名门之后,才思敏捷,非孤所能及啊。当年行军遇邯郸淳所书一碑,上有蔡伯喈所题黄绢,外孙齑臼八字,孤与德祖二人共析其义,他是脱口而出,而孤却足足想了三十里。孙君,你可知其义乎

    孙绍当然知道,这故事太有名了。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一会说道:以曹公之才尚要三十里,小子至少要骑马跑一天才有可能吧。

    曹操愣了一下,忍不住放声大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杨修一直很得意这件事,眼下更是得意非凡,抚着胡须傲然四顾。

    曹操又接着介绍下去,他今天看起来心情特别好,一口气介绍了二三十个,也不觉得累。孙绍一一见礼,这些人里既有他耳熟能详的名字,也有许多他很陌生的人,今天有机会能曹操点评,他自然是要用心的去记的。众人见他长得漂亮,武艺又好,说话又得体,都十分满意,见曹操着力吹捧,不管明白还是不明白,都敢怠慢,一个个上来和孙绍行礼,向孙绍敬酒。孙绍是来者不拒,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才被吕壹和甘瓌架完了大帐。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刘晔派来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孙绍洗漱了一番之后,跟着来到刘晔的帐中,刘晔一见他就笑道:孙君海量啊。

    孙绍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昨天孟浪了,惭愧惭愧。

    人当少年,狂放些也无妨。刘晔淡淡的笑道:孙君豪迈,丞相对孙君十分喜爱,孙君一身好武艺,做一个校尉实在太可惜了,有没有兴趣到丞相帐下来丞相知人善任,以孙君之能,他日封侯拜将都是意料中事啊。

    孙绍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绍生性疏懒,不习惯拘束,多谢丞相错爱,绍不敢当。

    刘晔微笑不语的看着孙绍,并不感到意外,过了片刻又问道:既然孙绍不肯屈就,那孙绍可有什么要求,丞相要赏你施救之功。

    孙绍眼睛一亮,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晔。当真

    刘晔忍不住笑了:当然是真的,丞相大人何必与你说笑。

    我有意经商,如果丞相大人方便的话,给我一纸关传,让我通行天下吧。孙绍两眼放光的说道:如果再能免了我的税,那就再好不过了。

    刘晔有些迟疑,他打量着孙绍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好好的官不当,要经商可是看孙绍的脸色,又不象是假话,联想到孙绍在江东卖酒的事,他有些明白了,也不再多说。这件事我马上报与丞相,你且稍候片刻,这是霹雳车的图纸,孙君可有兴趣

    孙绍看着刘晔紧紧握在手中的图纸,却没有说话,他笑嘻嘻的看着刘晔说道:先生莫非要与我交换什么

    刘晔咧嘴一笑,轻轻的拍拍图纸,叹道:这是军中利器,你也知道,是不可能轻与外人的。只是你这次救助丞相有功,所以丞相才特允你看一看,但也不能白看,你说是不是

    孙绍向后靠了靠,摸着唇上一点刚刚冒出来的茸毛,皱了皱眉头:可是我好象没有什么能跟你换的,要钱吗丞相大人好象不差我这点钱吧可是除了钱,我又什么都没有啊

    不要钱。刘晔打量着孙绍的脸色,缓缓说道:我想要那酒的方子,就是昨天喝的那个酒。

    曹操昨天晚上得到细作的汇报,说最近建邺的新酒作坊有大批的酒运到了各个军营,而这些酒并不是用来喝的,却是用来疗伤,目前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效果如何,但是从江东那么慎重的情况来看,这个酒的效果应该不差。曹操一听就上了心,正好刘晔去汇报孙绍想看霹雳车的事,他就让刘晔来试探一下孙绍的态度。在他们看来,孙绍现在要做官,而他们可以满足他这个愿望,相信孙绍一定会非常乐意。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疗伤用的酒和喝的酒其实产不是一回事。

    出乎刘晔的意料,孙绍一听就连连摇头:恕我不能从命。

    为何

    先生有所不知,我现在虽然是校尉,可是手下没有兵,有一份俸禄,可是不能养活家人。我现在全靠着这酒生钱呢,把方子给了你,我岂不是要饿死说实在的,我想看看这霹雳车,一方面是想见识一下先生的奇技,另一方面是想看能不能安装到大船上,以后好对付海盗用。可是你要我这酒的方子,嘿嘿,那可不行。

    出海刘晔沉吟了一下,捻须不语。

    孙绍又说道:酒的方子我不能给你,我不能自断财路。如果丞相恩准我在中原行商,我倒是可以在中原专卖,保证你们能喝上这种酒。至于这霹雳车,我倒是有另外一个方子,也许值得你们交换,不知先生有没有兴趣。

    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这上霹雳车刘晔不以为然。

    追风散。孙绍一字一句的说道:专治头风的追风散。

    刘晔顿时愕然,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一直很沉稳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发颤:治头风的追风散此话当真

    当真。

    刘晔盯着孙绍的脸看了半天,忽然起身道:你等等。说完,也不等孙绍反应过来,抓着图纸就跑了。孙绍当然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也不着急,自已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丞相,丞相。刘晔快步走进了曹操的大帐,正在看公文的曹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孙绍答应了

    不是。刘晔喘着气,匆匆施了一礼,坐在曹操对面。丞相,他不愿意给酒的方子,但是他有一个药方,追风散,专治头风的追风散。

    曹操本来还想笑话刘晔两句,一听这话也吃了一惊,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追风散

    正是。

    可信吗曹操追问了一句,想了想,又不问了。孙绍能用按摩缓解他的头风,那么能有追风散的药方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霹雳车是军中利器,这玩意如果给了孙绍,那就等于给了孙权,以后要增加多少伤亡可是如果真有这个追风散,自己的头风有治的话,那自己也可以少受很多苦楚啊。这头风最近可把自己折磨得不轻。

    曹操犹豫不决。

    刘晔看着眼珠直转的曹操,知道他正在权衡,不敢出声,过了好一会,曹操才轻劝的吐出一口气:他不想做官吗

    刘晔也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笑道:想,可是他不敢。我观他之意,他对孙权忌惮极深,可能还有不想内讧之意,所以他说要出海,他希望丞相能让他在中原通行经商,并且给他免税的特权。

    经商曹操撇了撇嘴,不屑一顾,他根本不相信孙绍这是真话。再大的商人,如果没有权力做保障,那就是一头肥羊,看起来是自己的,其实只是替别人养的。孙绍这小子又没笨到那个地步,怎么可能这么幼稚,他老子是杀人起家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要说不想和孙权内讧,那倒是有点可能,说明他还知道顾全大局。

    看来要逼他一下。曹操重新捡起笔,手指在案上轻轻的敲着:他想忍,可是孙权未必忍得。子扬,你看想什么办法,让他和孙权不能相容。

    刘晔想了一会,摇摇头道:现在看不太可能,孙绍纵使有心,也没有那个实力。孙策当年的旧部都已经故去得差不多了,如今的江东,是孙权的天下,他要想出人头地,恐怕孙权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要经商,要出海,恐怕也是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主动避嫌的。

    嘿嘿嘿,你说如果他有了这个霹雳车的图纸,会不会献给孙权曹操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他已经有了主意。

    很难说。刘晔很郑重的说,他思索了一会,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主意:丞相,我有一策,可以逼孙绍和孙权反目。

    快说。

    刘晔低声说了两句,曹操听了,眉毛一耸,一抹笑容从眼角弥漫开来,他点点头:此策甚妙,如果真能奏效,不管他如何应付,都不能两全了。

    奉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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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大航海介绍:
李宗吾云,刘备厚,曹操黑,孙权又厚又黑。面对这个又厚又黑的叔叔,作为孙策的独子,孙绍表示压力很大。他隐忍,他藏拙,可是无数的牵挂让他无法独善其身,超出时代的眼界让他无法遮掩自己的光芒,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面对厚黑叔的步步紧逼,孙绍拍案而起,誓与厚黑叔战斗到底。东风吹,战鼓擂,要比厚黑谁怕谁?水密舱,螺旋浆,本来就领先世界的大汉水师如虎添翼,纵横四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三国大航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大航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