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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三国大航海txt下载     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摸错了

    丞相愿意换,但是他要先验方子。刘晔很诚恳的说道:霹雳车是利器,不能轻与,所以,只能请孙君见谅了。什么时候确认方子有效,什么时候我们将图纸奉上。

    孙绍嘴角挑了挑,并没有刘晔想象中的那么失望。

    这是行商的特许证明。刘晔双手奉上一枚竹符。竹符做得很精致,上面烙着丞相府的大印,正中间写得一排字:大汉丞相府令符第八,左侧还刻着大小不等的一些齿。孙绍接在手中看了看,有些疑惑:拿着这个就行

    现在还不行,不过丞相府很快就会下发公文到各州郡,到时候就可以了。刘晔笑着说:孙君,丞相这笔赏赐可不少啊。

    孙绍点点头,将竹符揣入怀中,取纸笔来。

    刘晔一喜,连忙取过纸笔,孙绍提笔在手,仔细的想了一阵,然后一笔一画的写下了方子。这方子来历也是巧合,他前世因为对曹操仰慕,便了解了一下头风究竟是怎么回事,机缘凑巧,居然找到一个方子,当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居然将这个方子记了下来,谁也不曾想现在居然用上了。值啊,就不算霹雳车,有这了个免税的竹符,他就赚了不少。

    刘晔如获至宝的接过纸,先惊讶的笑了一声:好书法,孙君真是文武全才,这一手书法,纵使邯郸淳看到,也要自叹不如的。

    孙绍自傲的一笑,等刘晔看完了方子,又说道:绍还有一情之请,想请丞相成全。

    还有什么事刘晔笑道。

    绍斗胆,想请丞相手书几首诗句。

    刘晔想了想,笑了:这个还是请孙君去和丞相面谈吧,依我看,丞相应该能答应你的,当然了,你也要付出一点代价。

    孙绍呵呵一笑,点头应了。刘晔将孙绍引到曹操帐前,曹操看了那个追风散的方子之后,也十分高兴,让人传孙绍进去。一见面便笑道:你自己的书法这么好,对我的诗也颇熟悉,又何必让我出丑。

    孙绍看了一眼刘晔,刘晔笑了,告辞出帐。孙绍从怀里掏出大桥写的书札,恭恭敬敬的送到曹操面前。曹操有些疑惑的接过去打开一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良久,他废书而叹:没想到你阿母居然是我当年老友的女儿,真是意想不到。不错,当年在洛阳的时候,我好象是见过她,当时只是觉得小娃颇可怜,没想到她姊妹的身世居然如此。唉

    说着,曹操连连摇头,颇有些感慨:你这是为你阿母所求

    孙绍点点头:正是。阿母对曹公十分仰慕,说曹公是真正的英雄,因此小子想请曹公手书,以慰阿母对曹公的景仰之情。说着,他突然又笑了,露出一副顽皮的面容:万一我做生意赔了,有了曹公这副手书,也能换点饭吃。

    正提笔在手准备写诗的曹操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瞥了孙绍一眼:那倒要多写两副,以备日后所用,这么小趣的小子,饿死了确实可惜。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曹操写好了诗,孙绍收好,准备告辞。曹操感慨道:老夫终日为国操劳,难得有你这样心无所求的妙人相伴,虽然只是半日,却足以让人解颐,可惜,你不愿意来邺城,要不然有你伴在身边,老夫也可多些欢愉。奈何,奈何啊。你要走了,陪老夫喝些酒吧,老夫时日无多,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曹公老当益壮,何必出此不祥之言。孙绍也有些伤感的说道。他虽然只和曹操相处了一天不到,但是他对曹操不拘小节的性格十分赞赏,两人谈天说地,颇为投缘,比和孙权在一起的时候提心吊胆的轻松多了。这一分离,确实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

    曹操令人摆上酒,和孙绍对面而坐,举杯相邀。

    吕壹和甘瓖在外面等了大半天,直到日已偏西,孙绍才醉醺醺的从曹操大帐里走了出来。吕壹暗自皱眉,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把孙绍扶上马,带着曹操赏赐的财物,出了曹营。江边自有船等着,三人上了船,直向南岸驶去。

    南岸,大桥站在土岗上,举目远眺,关凤和孙尚香一左一右的站在她的身后,也焦急的看着宽阔的江面。孙绍昨天上午去江东曹营挑战,没曾想一去就是一天没消息。今天早上,大桥实在坐不住了,带着关凤和孙尚香到江边来守候,这一等又是大半天,还是没看到孙绍的影子。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大桥跺着脚,焦躁的埋怨道。

    嫂嫂,我看还是去问一下吧。

    问什么问他既有心让阿满去送死,哪里还顾得他的死活。你们孙家就没有一个心不狠的。

    大桥一想起孙尚香打了孙绍一个耳光就上火,孙绍从小长这么大,她都没有动过他一手指头,这倒好,孙尚香居然给他一耳光,还打得那么重。

    孙尚香扁了嘴,心里郁闷得要死。分明是孙绍毛手脚的好不好,怎么反倒怪上我了。只是这些话她不好意思对大桥说,被大桥劈头盖脸的损一阵也只好自认倒霉,有心要怪孙绍吧,那也得等他安全回来吧,这一去曹营挑战,虽然他说得信心满满的,可是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宽人心的。一想到这件事,孙尚香也对孙权有意见,这分明是把孙绍往火坑里推嘛。

    她们两个对孙权有意见,关凤也对孙权没好感,三人不约而同的舍弃了到孙权那儿去打探消息,只是在江边死等,营里不少人都知道了孙绍挑战取胜的消息,偏偏她们还蒙在鼓里。

    夫人,有船来了。桥月忽然指着江心惊喜的叫道。

    正在生闷气的三人连忙向江心看去,果然,江心来了一只船,船上隐隐约约看到三匹马,孙尚香和关凤都是练武之人,眼力好,几乎在同时惊喜的叫了起来:是他们,赤兔在船上。

    是吗我的阿满回来了。大桥顿时忘了数落孙尚香,手搭在眉上,挡着西斜的阳光,极目远眺。斜阳映在水中,波光粼粼,江面上如同泛起了一层血一般,晃得人眼睛都红了。

    船越来越近,眼看着靠了岸,看了片刻,关凤突然咦了一声,面色有些发白,跟着紧紧的闭起了嘴巴,大步向江边跑去。孙尚香紧跟着也变了脸色,上前一步,搀着大桥的手臂,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嫂嫂,好象有些不对。

    大桥却没有应她,她死死的盯着岸边,脸色苍白,脑子嗡嗡作响。

    江边,两个人将一具身体抬上赤兔的马背,然后各自上了马,牵着赤兔,缓缓的向大营走去。

    阿满呆若木鸡的大桥忽然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冲下土岗,张开双臂,似若疯狂的向来人冲去。没走两步,她就被长长的衣摆绊倒,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紧跟在她后面的孙尚香连忙上前去扶她,大桥刚一站起,就推开孙尚香,跌跌撞撞的又向前冲。不过百十步的距离,她接连摔了三四跤,冲到跟前时,她已经是浑身泥泞,声音也哑了,根本听不清她在喊着什么。

    刚从马背上把孙绍抱下来的关凤看到大桥如此模样,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大桥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开,抢过孙绍,死死的搂在怀中,用泥乎乎的手摸着孙绍的脸,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惊惶:阿满阿满

    阿母关凤有些尴尬的叫了一声。

    你不要说话。大桥昂起头,状若疯狂: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给他马,为什么要给他马啊,现在现在现在我的阿满

    跟着赶到的孙尚香一听,大惊失色,连忙探头去看大桥怀中的孙绍,大桥又扭过头来,冲着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骂得孙尚香直翻眼睛。吕壹和甘瓌面面相觑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关凤见远处还有人赶过来,连忙上前抱住大桥,连声说道:阿母,夫君没事,他没事,他就是喝醉了。

    什么没事大桥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孙绍,这才发现孙绍虽然双眼紧闭,却一直在喘气,浓烈的酒气直喷到她的脸上,她这才如释重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情难自禁的将孙绍死死的搂在怀中。自从孙权派人通知她孙绍要去曹营挑战,她的神经就一直绷得紧紧的,孙绍到江北这两天一夜,她几乎就没合过眼,刚才那一幕更是把她吓坏了,看到吕壹二人将孙绍抬到马背上,她直觉的以为孙绍死了,一下了就象是天塌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看到谁都象是凶手,都象是害死孙绍的罪魁祸首,这才大失常态,几近疯狂。现在知道孙绍没事,只是喝醉了,所有的紧张全部化作泪水,喷涌而出,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搂着孙绍放声大哭。

    关凤和孙尚香相对苦笑,不敢多留,连忙派人将旁边围住,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孙尚香去劝大桥,关凤就向吕壹和甘瓌询问情况。一问才知道,孙绍走之前,曹操把他叫进帐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就开始喝酒,一等也不出来,二等也不出来,等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喝高了,走路都打飘,到了船上,被江风一吹,他酒气上涌,接连把甘瓌和吕壹给吐了一身,所以吕壹和甘瓌都很郁闷,船靠了岸,也不想扶他,直接把他扔到马背上了,远远的看起来,倒是和尸体有几分相似。其实甘瓌没好意思说,孙绍还有更过份的,在江中心的时候,他突然要小解,甘瓌怕他晕乎乎的掉江里去,好心去扶他,结果被他不问清红皂白的尿了一脸。

    关凤问明白了原委,不免连连摇头,这个误会闹得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她和孙尚香互相看了一眼,正要劝大桥起来,有事回营再说,却见大桥忽然收了哭声,恼怒的瞪着孙绍,关凤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桥忽然松开了孙绍,站起身来,面红耳赤的瞪了孙绍一眼,转身就走。关凤莫名其妙,只好上前抱起孙绍,刚要将他扶上马背,胸口却被孙绍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又听到孙绍迷迷糊糊的说道:咦,怎么一会儿又变了。

    关凤顿时明白了,脸红得如血一般,看着拎着衣摆匆匆走去的大桥,想笑又不敢笑,犹豫间,又被孙绍捏了一下,她又羞又恼,当着吕壹和甘瓌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抱着孙绍上了马,匆匆而去。孙尚香不明所以,也跟着跑了。吕壹和甘瓌互相看看,连连摇头,只好进营先向孙权汇报。

    回到自己的营中,关凤和关小青桥月忙着给孙绍将吐了一身的衣服换掉,又给他洗了,虽然被他一身的臭气薰得够呛,却也发现他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悬了两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把孙绍安顿好了,关凤来到大桥的帐中,大桥刚刚洗漱完,看到关凤进来,她的脸一红,有些薄怒的看着关凤,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犹豫了一会,又有些放心不下的问道: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关凤低下头,轻声说道:一点伤也没有。

    如此就好。大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银屏,下次再也不能这样了。

    关凤不知道她究竟指哪一件,只好含糊的应了。然后说了两句闲话,便退了回去。大桥一个人坐在帐中,又沉默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烦燥,不自然的红了脸,起身到帐外站了片刻,对着孙绍的大帐看了一会,又叹了口气,怅然若失的回了帐。

    孙绍一觉睡到大天亮,看到怀里的关凤,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大营了。关凤见他迷迷糊糊的,便笑道:你赶快起来去见阿母吧,她可能还生着气呢。

    怎么了孙绍摸着头,不以为然的问道。

    还怎么了关凤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你昨天喝得人事不醒的,阿母以为你阵亡了,抢上去抱着你一顿哭,你却

    我怎么了孙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可能把她当成我了,手脚不老实。关凤伸起指头戳了一下孙绍的脑门,让你平时毛手毛脚的,这次可闯了祸了吧。

    啊孙绍大吃一惊,顿时麻了爪子,他平时和关凤嘻嘻哈哈,确实有些比较少儿禁止的动作,昨天喝高了,难道居然在大桥身上试过了这可麻烦了。他站起身来,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了两圈,最后求助的看着关凤:夫人,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关凤见孙绍着慌,不禁有些好笑,她强忍着笑,偏着头想了片刻,笑道:好在阿母也知道你当时喝多了,想必不会太怪罪于你。不过这两天她担心你的安危,确实是非常牵挂,你既然醒了,就赶紧去请个安吧。那件事你就不要提了,佯装不知便也罢了。

    唉,唉。孙绍连忙答应,转身出帐,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抓起曹操手书的诗稿揣进怀里,匆匆的走了。关凤有些诧异,昨天给孙绍洗身子的时候,她已经看到这诗稿,以为是曹操送给孙绍的,还觉得孙绍面子够大,现在却见孙绍特意拿着诗稿去见大桥,不免有些疑惑。

    孙绍掀开大桥的帐门,探头探脑的进了帐,还没开口先堆了一脸的笑。

    阿母

    醒了大桥板着脸,脸色不太好,眼圈有些发黑,看样子昨天没睡好。

    醒了。孙绍赔着笑脸,凑到大桥身边,本想挨着她坐下,可是一想昨天刚犯过错,生怕大桥又发火,只得讪讪的坐远了些。大桥冷眼看着他,见他那副胆怯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知道大概是关凤对他说了,因此忌惮。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掠过一丝失望。

    以后别再喝这么多酒了。大桥不紧不慢的说道:酒能乱性,也能误事,大江之上又有风浪,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唉,下次不敢了。孙绍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诗稿,双手送到大桥面前:阿母,这是曹公手书的诗稿,我特地向他求来的,就是为了这诗稿,我才喝成那样的。

    是吗大桥接过诗稿,爱不释手,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他可好,还是如当年一般吗,老了不少吧,想起来,他应该过六十了。

    见大桥自言自语,孙绍揉了揉鼻子,忍着笑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不过他现在肯定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大桥一怔,立刻觉得自己失言了,有些尴尬的放下了诗稿。

    他的身体不好,头风发作起来很严重。孙绍叹了口气说道:我在那儿的时候,他正好发作,差点疼得死过去。

    是吗大桥吃了一惊,正好将自己的尴尬掩饰过去。

    嗯。孙绍点点头,凑近大桥说道:我给了他一个方子,一个专治头风的方子。

    哦,该当如此。大桥下意识的说道,想了想,又有些紧张起来:这件事吕壹他们知道吗

    吕壹知道,我没有瞒他。孙绍很严肃的说道:我对他说,我想拿这个方子换霹雳车的。不过,曹公说要验证了方子之后,才能给我霹雳车的图纸。

    大桥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孙绍,气得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忽然伸手拧着孙绍的耳朵:你平时挺机灵的,这次怎么糊涂了吕壹如果对他说起,你如何应对

    孙绍还没有说话,外面响起了桥月的声音:夫人,少主,至尊派人来传少主过去。

    奉献

第十二章 脱钩

    坐。孙权用手中的毛笔指了指对面的,头也不抬的说道,每次孙绍见到他,他都是这样,好象总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见不完的人。

    至尊。孙绍一开口就请罪,后悔莫及的说道:我把事情办砸了,被那老贼给坑了。

    孙权头都不抬,只是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又立刻回到了书牍上,一边奋笔急书,一边笑道:现在知道深浅了吧。你这个阿满,斗不过那个阿瞒的。

    孙绍忽然心中一动,嘴角一丝笑意一闪即没,随即又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是,我当时看到霹雳车的图纸,心太急了,便应了他。

    你看到图纸了孙权有些意外。吕壹向他报告时只是说,孙绍是想换图纸的,可是后来没换着。孙权对这霹雳车也是久闻其名,颇为心动,但是他远比孙绍现实,知道这种利器是不可能轻易给人的,曹操十有是在坑孙绍。

    嗯,看到了。刘晔当时就抓在手上,他跟我要酒的方子,我没舍得给他。

    孙权没有说话,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起旁边一只漆盘里的手巾擦了擦手,然后又捏起一块蛋糕咬了一口,慢慢的嚼着,眼神闪动,好象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把蛋糕吃完了,他才若有所思的笑了一声:早就听说曹操手下有一只神出鬼没的谍组,果然名不虚传,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就打听到新酒的消息了。奉先,你做得对,宁可不要这霹雳车,也不能把新酒方子给他。

    孙绍松了一口气,脸上紧张的神色稍去了些。孙权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怎么,怕我责怪你

    孙绍摸了摸脑袋,有些遗憾的说道:我是觉得可惜,如果能把霹雳车换来,在濡须坞上设上几架,以后要守住濡须坞可就更有把握了。

    濡须坞本来就是固若金汤。

    我觉得悬。孙绍撇了撇嘴,有些担心的说道:曹军人多势众,又有刘晔这样的人才,攻击力非常犀利。我虽然没有进濡须坞查看,仅仅是从旁边经过,但是我看到坞壁上多有损伤。青徐水师虽然不如我江东水师善战,但也不可小视。如果青徐水师在战船上装上霹雳车或者强弩,只怕要守住濡须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把霹雳车装上战船孙权扑哧一笑,觉得有些不可能,可是细想想,真要把霹雳车装上大船,确实也够吓人的。他眉毛一挑,又有些遗憾,如果孙绍这次能换到霹雳车的图纸,那么赶制几台,在濡须坞上安置一些,可比战船上装霹雳车可靠多了。他手一动,想去叫人,随即又打消了主意。他咳嗽了一声:奉先啊,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让老贼多活几天也没什么,他年过花甲,就是没头风,也没几年活头了。征战三十年,身上多多少少会有旧伤的,一发作起来,他就难了。这次你击败张辽,大涨我军士气,现在军中士卒都把你当英雄啊,甘兴霸虽然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挺看重你的。

    孙绍憨憨一笑,既有些自得,又有些腼腆。孙权看了有些好笑,接着又说道:立了功,就要赏,你说吧,想我怎么赏你。

    孙绍眼前一亮:随我说

    孙权盯着他的眼睛,点点头:随你说。

    孙绍心中鄙视,心道你真当我是傻子呢,我要说带兵,你肯定又有其他理由,大家既然演戏,那就演全套吧,我虽然经过的事没你多,可是演戏的天份却比你强多了。他装出一副很兴奋的样子,搓了搓手,想了片刻,才有些不自信的说道:我要船,好多好多的船。

    船还好多好多的船孙权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露出戏谑的笑容:我给你一支水师好不好

    不要。孙绍不假思索的摇头:我要能装货的船,当然了,战船也得要两只,要不然遇到水贼我都没有还手之力了。

    还想做生意孙权笑出声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孙绍要领兵,而孙绍这次在阵前大显身手,在军中的威望突然提升了不少,这个时候他如果要领兵的话,孙权还真不好简单的拒绝他。现在听他说还要去做生意,他倒是放了心,虽然他也要两只战船,但这对孙权来说并不是件大事。

    是啊。孙绍献宝似的拿出那块竹符:我只要有了船,就可以行商天下都不用交税了。

    孙权伸手接过符打量了一眼,倒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孙绍居然能搞到这个,看样子曹操对孙绍也蛮看重的。他想了想,笑道:这么说,你那五百石酒倒也没有白送。

    哈哈哈孙绍大笑起来,显得有些得意忘形,我怎么能白送他们酒呢这次让他们一喝,下次再喝别的酒就没味了,到时候我要什么价,他们就得给什么价,这五百石的酒钱,我要成千上万倍的收回来。

    竖子。孙权轻松的笑骂道:原来你是揣了这个心思啊。怪不得呢,送的是我的酒,赚回来的钱是你的。这可不行啊,到时候算我一份,这算是我的投资。说着,他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去了心里的担心,他的神色自然了许多,看着眉飞色舞的孙绍,他既高兴又有些遗憾。唉,都是这权势闹的,自己如果不是江东之主,不担心孙绍来夺这个位置,他们叔侄又何必这么互相防备啊,说不定会怎么亲切呢。孙绍为人开朗,又十分有趣,从步夫人袁夫人到几个儿女对他都十分喜欢,他对孙绍也很喜爱,但是中间有了顾忌,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孙绍大大咧咧的拍着胸脯:叔叔放心,这五百石酒大概值五十金,等我到辽东,我给叔叔买两匹宝马良驹回来,一定让叔叔满意。

    这可说定了。孙权大笑,片刻之间仿佛把他们之间的矛盾都抛在了一边:你放心的去做生意吧,不用担心家里,自有我照顾。

    阿母在家,有小姨相伴,倒也不嫌寂寞,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自然要请叔叔出手。至于银屏,我要带在身边,那些关家的亲卫听她的话更多些,而且她又习于水战,指挥起来,也比我顺手许多。孙绍显得有些忿忿不平:他娘的,都端我的碗了,居然还没把我当主人。

    孙权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孙绍不是带兵,不需要留太多的人质,再说了,关凤不在家也未必不是好事。

    两人说了几句顽笑,孙权随口说道:你看曹操这次大军远来,意思坚决吗

    孙绍摇了摇头:依我看,他这次就是做个样子,恐怕敲的是江东这座山,镇的却是邺城洛阳的那些虎。再加上他为立嗣的事情犹豫,心思决不在江东。

    孙权思索了片刻,暗自点头,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算是松下了一些。前面的仗打得太憋屈了,虽有濡须坞,他还是没有足够的信心。

    不过,至尊也马虎不得。孙绍又提醒道:既然出征了,当然要有点战果,他未必没有示之以威,迫至尊低头的意思。只有让至尊低了头,他才能腾出兵力,全力攻取汉中。

    孙权眼神闪了一闪,抚着颌下的紫髯,犹豫了片刻说道:你是说,他会猛攻一阵

    猜想应该会的。孙绍挠挠头,笑了笑,显得有些不自信:既然来了,当然要全力试试了。万一天幸,就跟他拿下汉中一样,也不是没有可能。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

    有理。孙权缓缓点头,眼神复杂的看了孙绍一眼,既有赞赏之意,又有遗憾之心。孙绍虽然只是初经战事,但是他对战局的分析颇有几分道理,和他自己所想的有很多地方暗合,比起不少征战多年的将领来,并不逊色。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太特殊,带在身边调教几年,何尝不是一员堪比吕蒙蒋钦的猛将,真是可惜啊。如此良材,却只能闲置。好在他最近有所长进,还能体谅自己的一片苦心,不象以前一样莽撞,要不然还真不好处理。

    孙权感慨了一阵,暗自叹了口气,又拿起了笔,做出了送客的姿态:那就这样吧,我马上让人给你准备公文,调拨十只商船,两只战船给你。你自己到会稽船官那里去领船吧。他叹了一口气,又有些羡慕的说道:你从此自在了,可以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哪天赚钱赚得满意了,想起我这个叔叔了,也来帮帮我才是正理。

    岂敢岂敢。孙绍识相的起身告辞,反正船已经到手,他也没兴趣和孙权再扯蛋了。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听着就反胃,真要让我帮你做事,刚才怎么不说而且豫章就有大船官,你非要我到侯官去取船,分明是让我走得远一点吗,干脆让我去番禺好了。

    孙绍回了自己的大帐,立刻让人收拾东西,大桥和关凤心有默契,谁也不问,立刻安排人收拾,时间不长,吕壹送来了领船的公文。孙绍再次谢过,又向了表示了昨天无礼表示歉意。吕壹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低声说道:孙君不介意我把事情全部汇报给至尊

    理当如此。孙绍笑着拍拍吕壹的肩膀:吕兄这样的忠谨君子,我渴求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见外。吕兄将来飞黄腾达,还要多多照顾我这样的商贾之人啊。

    吕壹听了,连称不敢,心里却是十分高兴,孙绍不仅不嫌弃他,还如此高看他,让他十分受用。可惜,这样有才有识的人只因为是孙策的儿子,就只能去经商,实在太可惜了。孙权对人大度,唯独对孙绍太无情了些。

    闻说孙绍要走,步夫人带着女儿赶来送行,两个小丫头拉着孙绍的手,依依不舍,孙绍走了,再也没有人陪她们玩了,也没人给她们做好吃的了。大兄孙鲁班抽抽噎噎的,小脸都哭花了,仰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孙绍:你什么时候再来跟我们玩啊。

    孙绍蹲下身子,将两个小丫头搂在怀中,笑着说道:哭什么,大兄只是先你们一步回城里去,等你阿翁打完了仗,他也是要回城的。你放心,大兄这次到成都去,给你们买好多好看的蜀锦做衣服,保证把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买好多好多的堕林粉,把你们搽得香香的,做江东最漂亮的女子,好不好

    大兄说话要算数。孙鲁班伸出手指,很严肃的说道:我们拉勾。

    孙绍一笑,伸出手指和孙鲁班拉在一起,两人同声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然后又和孙鲁育拉了勾,两个小丫头这才挂着泪珠子笑了。孙绍又沉下脸对孙鲁班说道:大虎,大兄不在你们身边,你可不能欺负妹妹,要不然大兄回来要打你屁屁的,听到没有。

    嗯。孙鲁班难得听话的点点头。

    步夫人见刁蛮的孙鲁班在孙绍面前这么听话,有些感慨的说道:我这大虎,从小就不听话,好容易有奉先能治得住她,奉先却要去做事了,真是可惜,以后我又得头大了。

    大桥欣慰的看着孙绍,含笑不语。

    辞别了步夫人,孙绍一家离开了大营,江边有一艘船靠在岸边,一个年约四旬的精壮汉子站在船头,身后站着一个头扎孝布的少年。见到孙绍,两人躬身施礼:少主。

    孙绍也不作声,扶着大桥上了船,进了舱,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开船,回建邺。

    喏。那汉子一句话也不多说,跳下船,解了缆绳,然后又跳上船,挂起了帆。

    关凤一直看着那个精壮汉子不说话,大桥看了一眼,也有些奇怪,盯着他的面容仔细的打量了一会:阿满,这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他叫林飞,当年是阿翁的童子军。

    是吗大桥惊讶的看着孙绍。孙策在世的时候,身边收罗了一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教他们武艺,带他们上战场,把他们当未来的将军培养,这些人被称为童子军。吕蒙蒋钦周泰当年都是童子军中人。可惜孙绍死得太早,这项计划半途而废,后来孙权掌权,将童子军全部接收了过去,吕蒙蒋钦都成了将才,周泰则早在孙策还在世的时候就跟孙权了,童子军中不少人都做了军官,或者在孙权身边任郎官,做亲卫。

    大桥不关心孙策,她对童子军了解不多,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些人,但是除了吕蒙等为数不多的人之外,她知道的并不多。她从来没有听孙绍说过这些人,忽然看到一个,不免有些惊讶。

    孙绍的脸色很平静,但是眉宇之中,却有一丝难得一见的阴沉:那个少年叫韩龙,他父亲韩青当年也是童子军,不久前刚被甘宁杀了。

    就是那个厨子关凤忽然插了一句嘴。

    就在一个多月前,营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甘宁的一个厨子有过,甘宁要杀他,他就跑到吕蒙家里去了。甘宁和吕蒙关系极好,吕蒙的老母邓氏对甘宁有如待亲儿一般,知道这件事后,就让吕蒙把那个厨子又还给了甘宁,甘宁到了船上,就亲自用箭把这个厨子射死了。吕蒙因此大怒,居然准备发兵攻击甘宁,如果不是邓氏相劝,几乎闹得不可收拾。

    关凤听孙尚香说过此事,当时没想明白吕蒙和甘宁关系那么好,为什么因为一个厨子几乎闹得互相攻击,现在听孙绍这么一说,她立刻明白了,这个厨子和吕蒙还有这么一段交情。

    嗯。孙绍仰起脸,叹了一口气。下面的话没有说。林飞和韩青是至交,韩青被甘宁所杀,林飞恨死了甘宁,同时也恨吕蒙不顾当年的情份,因此他把消息透露给同为郎官的甘瓌,激甘瓌去找孙绍闹事,准备反过来再告甘瓌一个泄露机密的罪名,然后再找机会杀了他,甚至扯到甘宁身上去。孙绍知道之后,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林飞见孙绍出面,不好勉强,知道自己在孙权身边已经不安全,干脆不辞而别了。

    见孙绍神情凝重,关凤闭上了嘴,不再多问。大桥虽然疑惑,可是也知道事关重大,也岔开话题,说些闲话。船到建邺城外,大桥等人上了岸,林飞带着韩龙对孙绍躬身一拜:少主,我带阿龙暂时避一下风头,到时候再和少主会合。

    你自己小心些。孙绍让人拿来了十饼金,林飞也不推辞,泰然自若的收了,再拜了一拜,转身上了船,飘然远去。

    这汉子很豪爽,身手很不错,怎么会甘于做一个郎官关凤走到孙绍,轻声问道。

    他啊,想事想魔症了,要不是这次韩青被杀刺激了他,他也许就修道或者事佛去了。孙绍觉得有些好笑,转过头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的关凤,一拍脑袋:对了,你对笮融的事情不太清楚,去问问阿母吧,她知道,当年在丹扬,笮融闹得可欢腾呢。

    关凤对这些一头雾水,看了一眼已经上了车的大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阿母怪我让你涉险,现在对我有些意见呢,还是等你有时间再给我讲吧。

    嘻嘻,那就等钻到被子里再讲。孙绍色迷迷的笑道:我对欢喜佛可是颇有研究的。

    关凤虽然不知道欢喜佛是何方神圣,可是一看孙绍这眼神就知道准不是什么正经玩意,红着脸轻咄了他一口,转身上马,孙绍也上了马,和关凤并肩而行,向城里走去。

    闻说孙绍回到建邺,小桥很快就带着周玉周胤赶了过来,听大桥说起孙绍渡江挑战张辽的事情,小桥心有余悸后怕不已,周胤却是眉飞色舞,羡慕的对孙绍说道:大兄,你这次可是成了名了,就连建邺的人都知道,江东又出了一个小霸王,把曹军第一勇将张辽给打败了。真可惜,我当时不在营中,要不然的话,哪临到甘瓌这小子露脸。唉,真是可惜啊。

    看着扼腕叹惜的周胤,孙绍撇了撇,没有说话。他笑眯眯的对周玉说道:唉哟,我的小玉儿妹妹,你怎么瘦成这样看得大兄好心疼啊。是不是姨母不给你好吃的到大兄家来,保证一个月就把你养得珠圆玉润的。

    咄,没正经。小脸尖了起来的周玉红着脸咄了他一口,快步走到大桥房里去了。孙绍没心没肺的还想再调戏她两句,却被周胤拉住了:大兄,做人要厚道。

    你这什么话。孙绍不知所以,佯怒道。周胤刚要说,张温从外面走了进来,老远就笑着拱手:校尉得胜归来,温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孙绍一笑,和周胤打了个招呼,将张温让到书房,分宾主落座,张温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转着手里的茶杯,轻声说道:校尉,你这一步跨出来,就没有回头路了。

    孙绍看着张温,忽然有些失望,他现在能走到这一步,张温是有很大功劳的,可是现在听张温的口气,显然张温并没有和他继续走下去的打算。他想了想,随即又释然了。毕竟从商是贱业,而张家是吴中世家,他本人又是士林中的佼佼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必要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孙绍拱拱手,很诚恳的说道:这次多亏惠恕运筹帷幄,绍在此谢过。

    张温的嘴角慢慢的露出笑容。孙绍这么说,就是不反对他的选择了,他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要不是孙绍选择经商这条没前途的路,他还真舍不得离开孙绍。孙绍自己允文允武,是个难得的人才,更重要的是,孙绍对他十分信任,可谓是言听计从。这年头不仅是君择臣,臣亦择君,能找一个象孙绍这样愿意放权的君并不是易事,奈何他偏偏不想做君,只能叹惜了。

    校尉要去侯官取船,不如趁我家的商船去吧。张温主动说道:一来熟悉一下海路,二来以后说不定还能合作。

    孙绍连连点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奉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十四章 海盗来了

    一听到孙绍的声音,沈玄立刻冷静下来,他看着十几步以外的孙绍,冷笑了一声,忽然扬声道:孙君,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何不过船一叙,让沈玄也听听孙君的高见。

    哈哈哈孙绍在远处提溜了一下裤子,他是冲锋陷阵之后出来透口气的,马上还要回到热乎乎的被子里去,哪有心思陪沈玄嚼舌头。再说了,沈玄无心睡眠是光棍一条,他却是美色当前,宵一刻值千金,大好时光,怎么能陪他吹牛。他扭头钻回船舱,然后打开窗子,喊了一声:沈兄,纵使你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吴县城外的吴娃馆,可就在那儿立着呢。山中椎髻文身之民处处可见,我江东十几万大军,里面有一半可是山民,照你这么说,至尊岂不是率兽食人你要是把他们惹火了,可就天下大乱了。沈兄舌虽妙,当得十万山越兵的利刃乎

    他说完,不等沈玄反驳,啪的一声拉上窗子。沈玄气得火冒三丈,可是又不好意思和孙绍一样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孙绍可以不要脸,他却拉不下这个面子。再说了,孙绍最后一句话很实际。现在江东十几万大军之中,至少有一半是强征的山越兵,这些人里面有不少都是椎髻文身的山民,也就是沈玄说的野人,虽说他在这里骂两声不至于引起兵变,他也不把孙权当回事,可是总不能当着孙绍的面说孙权的不是虽然孙绍和孙权也不对付,但不代表孙绍会容忍他孙权真要火了,灭他的族都有可能。当年他的父亲沈友因为才高被杀,现在他可不想再惹祸上身。

    沈玄枉称口才好,可是被孙绍这么一堵,却郁闷非常,更让他郁闷的是,孙绍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你有千般妙辞,却不给你说的机会,你又能如何这种感觉太让人憋屈了。沈玄摸着腰间的刀环,脸色变了几次,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刀法虽然不错,却未必是孙绍的对手,真想跳到孙绍船上去把他揪出来劈头盖脸的骂一顿。

    张觊见沈玄脸色不好,不好意思再咄咄逼人,这和他和气生财的信仰不符,连忙把话题扯到了别的上面。奈何沈玄自己生气,再也没有心思闲聊,应付了两句便自已去休息了。张觊见了,苦笑一声,也回了舱。

    一场月下对酌不欢而散。

    始作俑者孙绍却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抱着软绵绵的夫人,得意的笑个不停。关凤有些责怪的说道:沈玄虽然狂傲,可他是张温的朋友,也是吴中有名的才子,你纵使不想邀他入幕,也没有必要和他致气吧。

    夫人你有所不知。孙绍抚着关凤丝滑的背,轻声说道:沈玄的父亲就是当年称三妙的沈友,是被我那至尊叔用一个自己都说不过去的理由杀掉的,为的就是他才高性傲,难以驾驭。这小子在家呆了十几年,突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了,我总觉得不是偶遇这么简单。

    你是说,他是故意接近你的关凤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担心的看着孙绍。

    我不敢肯定,但是有这可能。孙绍低下头,看着关凤有些忧虑的眼神,轻声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搁在关凤樱红如雪的唇上: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如果是偶遇,那便罢了。如果他想利用我来达成他的心愿,我们就斗斗法,看最后谁利用了谁。

    听了孙绍的话,关凤眼中的忧虑不仅没有去,相反却更重了些,她犹豫了片刻:夫君莫非亦有此意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孙绍平静的一笑,充满了自信:夫人熟读兵书,岂不闻不恃敌之不我攻,恃我之不可攻乎

    可是关凤推开锦被坐起身来,裸露的身子在黑暗中闪着柔和的光,一对挺拔的酥峰颤颤巍巍,她眉头紧锁:至尊虽然让你去经商了,可是他岂能不留心你你如果招兵买马,他如果知道了,又怎么会给你坐大的机会

    这个你放心好了。孙绍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我暂时还没有和他正面交锋的打算,不需要那么多的人马。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现在要收罗的不是兵,而是能将兵的将。夫人,你那二百亲卫中,有几个是堪为将才的

    关凤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道:这些人武艺都是不错的,但是读书识字太少,又没有几个学过兵法,让他们当队率,冲锋陷阵,那还将就使得,如果想让他们领千百人,就有点困难了。

    这样啊。孙绍沉吟了片刻,又笑道:反正也不急,不认识字,可以学,不懂兵法,也可以教,再说了,兵是练出来的,不是读出来的。等我找个海岛,再好好的操练他们。二百人中能练出十个千人将,我便等于有了一万精兵。有了一万精兵,谁想动我,都得好好思量思量。

    关凤见孙绍胸有成竹,放下了心。孙绍说得不错,真有一万精兵,那他在江东不敢说无敌手,但是孙权要动他肯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要知道现在吕蒙鲁肃这样的重将手下直接控制的也不过万人左右,这次对抗曹操来攻,孙权也不过集结了七万人马。

    更让她高兴的是,孙绍打算以她带来的这些人为班底,说明她在孙绍心里的地位是绝对的独一无二,要不然的话,孙绍不可能不防着她。想到此,关凤心里甜滋滋的,不由得用力搂紧了孙绍的脖子,用力的亲了他一口。孙绍岂肯轻易放过,随即两人又搂在一起,春风二度。

    接下来的几天,孙绍大部分时间还是向张觊请教经商的相关事宜,和沈玄并不怎么交谈。沈玄虽然一直想和孙绍辩驳辩驳,可是孙绍不应战,他也不好硬凑上去,只好在一旁静听。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渐渐的熟了,说的话也多了起来,只是还比较客气,并不十分熟络。

    过了京口,江面陡然宽了起来,在武进最后一次停更补充食物之后,船队基本不再靠岸休息,扯满了帆,日夜不停的向东向南。时下正是冬末春初,东南风还没有吹起来,一路顺风顺水的,倒还便利。

    既然孙绍有练兵的心思,关凤便上了心,次日便拟了一个名单给孙绍,告诉他哪些人是可用的,各自的长处缺点又是什么。孙绍记在心里,留心观察了两天,便找了个时间,把其中十三个人叫到自己船上。

    十三条汉子往孙绍面前一站,一个个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看向孙绍的眼光都带了几分景仰,和以前那种恭敬下面带着几分不屑的神情相去甚远。以前他们对孙绍客气,那是因为他是关家的姑爷,无论如何不能让关凤脸上难堪,可是现在则不然,张辽那是连老主君关羽都高看一眼的猛人,却被姑爷单人匹马给挑了,仅这份武力就足以让他们倾心了。

    他们没有太多的想法,什么文才啊之类的,都是不靠谱的东西,这兵荒马乱的,有武力才是最重要的,对他们来说,强悍的武力远比什么文才更有吸引力。

    我现在有钱了,所以难免会有不长眼的贼盯上我,为了安全起见,我要找些手比较硬的,眼睛比较活的做亲卫。孙绍不是没正形,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十几条汉子,半靠在凭几上,一边剔着牙,一边说道:夫人说你们几个不错,所以把你们找来看看。

    那些人一听,顿时绷紧了脸,更显得庄重了几分,只是在站没站相的孙绍面前,他们的样子总显得有些滑稽。

    夫人的话,我当然是信的。孙绍冲着关凤笑了笑,话风一转:可是,恕我眼拙,我觉得你们好象都差不多,分不出高低上下,想要从你们中间挑两个出来做队率还真是不容易。这样吧,我不会相马不要紧,可是我会赛马。诸位既然都是千里驹,从现在开始,你们轮流做队率,每十天一轮,正好两个月又一旬,两个月后,比武,论文,两项综合成绩最佳的就是队率。

    他转身指着一直站在身后的帅增:你也参加。

    我帅增正看得有趣呢,没想到突然指到了自己头上,顿时吃了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圆了眼睛,随即又把头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的武技太差了,怎么能跟他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孙绍忽然沉下了脸,你苦练了半年了,不试就放弃,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帅增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一直被敦武他们欺负,他实在气不过,便偷偷的开始练武,每次孙绍习武的时候,他都用心的看,然后自己再找机会苦练。这半年来,他的武技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要想和关家的这些悍卒相比,他实在没有信心。自己输了也就罢了,可以给少主丢人,那可不行。

    不用怕,我对你有信心。孙绍又缓了脸色,拍拍帅增的肩,用手捏了捏他肩上的肌肉:你只要努力过了,哪怕最后失败了,我都不会怪你,以后你自己也不会留下遗憾。

    帅增见孙绍说得慎重,倒也不坚持,点点头道:既然少主这么说,那我就试一试。

    本当如此。孙绍转过身看着神情各异的十三条汉子,见他们都有些犹豫,好象还有为难的意思,便笑道:有什么疑问,现在就可以提。

    少少主。一个站在外围的年轻人有些紧张的开口说道:少主,做亲卫,武技好,眼睛活,这些都是需要的,当年关公也是这么要求我们的,可是,为什么要读书

    孙绍看了一眼这个中等身材,两眼有神的年轻人,笑了笑:你叫赵袖吧,使得一手的好双刀

    赵袖眼前一亮,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不管事的少主居然还知道自己,有些矜持的点了点头。

    让你们读书,不是让你们做博士。孙绍重新坐了下来,手指在案几上轻轻的敲着,笃笃的声音中带了些奇怪的节奏,虽然单一,却不单调,隐隐的有金鼓之意,让人不由自主的有些兴奋莫名,仿佛置身于金鼓交鸣的战场一般。不读书,不知古今事,焉能做大事我那岳父大人,你们的老主君不也是每天读书不辍吗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异样,虽然孙绍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们都听出了另外的意味,要做大事,能做什么大事造反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很恐怖,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却好象是野兽闻到了血腥味,自然的带了几分躁动。

    好好读书。孙绍仰起头看了看旁边的关小青和桥月:你们两个负责教他们识字,不要多,把论语都能读能写就行了。

    能读能写关小青看了一眼面带难色的赵袖等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少主,你以为他们都跟你一样啊,两个月让他们读写论语,可真是为难他们了。

    你不相信孙绍眉毛一挑。

    不相信。关小青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不仅是她,就连赵袖等人也觉得这个要求太高了,两个多月要读这么多书,简直是太离谱了。

    孙绍却摸了摸鼻子笑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关小青和桥月的身后,一手推着一个人的背,将她们推到赵袖等人面前:小青是夫人最亲近的人,小月儿呢,说是我的侍女,其实也和我妹子差不多。我知道你们这些竖子不少人眼红,却没这个胆子。我今天给他们一个机会,两个月内能读写论语的,便可以追求她们,只要你们有本事哄得她们愿意,我是概不干涉,同时奉上一笔嫁妆。

    这话一出,关小青和桥月顿时满脸通红,而那些汉子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亮了。

    如果还不想读书的,现在可以退出。孙绍拍拍手,轻描淡写的说道:也省得糟蹋我的笔墨,虽然我有钱,可是也不能这么糟蹋,你们说是吧。

    关小青有些结巴的看着关凤:夫夫人,你说句话啊。

    我说什么关凤淡淡一笑,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少主为我向孙夫人讨了十个女卫,到时候从她们之中挑一个出来就是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关小青连忙摇头,随即又满脸通红。开玩笑,就算她现在不讨厌孙绍,可是做侍妾哪有做夫人的好。再说了,孙绍有话在先,并不是把她送出去,成与不成的,主动权还在她们自己手里。象她们这样的身份,要么是做无名无份的侍妾,要么就是被当礼物送人,象这样可以自主择婿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好了,散了吧。孙绍挥挥手,把一帮眼睛放光的准色狼们赶了出去。帅增却腆着脸不走,讨好的看着孙绍:少主,我我也有机会吧

    你当然有机会。孙绍瞟了他一眼,伸手拿起案上的茶杯,帅增连忙抢过去提起茶壶给他倒茶,满脸堆笑:那少主能不能指点我两招要不然,到时候输了,也不是丢了少主的人

    孙绍一边呷着茶,一边坏笑道:我看你是想小月儿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嘿嘿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少主不是经常这么教诲我们的吗帅增搓着手,眼神热烈看看孙绍。孙绍点了点头:你有这个心,也是好的,说吧,想我怎么指点你。

    这个帅增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胀红了脸,好半天才说道:我就是力气小。

    力气小好办。孙绍绍招手,示意帅增附耳过来,帅增连忙凑到他跟前,孙绍轻声说了几句,帅增顿时眉毛色舞:真的

    我能骗你吗孙绍又好气又好笑。帅增连忙摇头,眨着眼睛,笑眯眯的走了。

    少主,你怎么能这样桥月撅着嘴巴,红着小脸走了过来,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才十四呢,不想嫁人。

    傻妹子,十四怎么了孙绍将桥月拉到身边,示意她坐好:十四嫁人的多了去了。再说了,你要是不愿意,他们谁还敢强迫你不成你就是我挂出去的一个水嫩的鲜果果,诱惑这群猴子用功读书的。他又压低了声音坏笑道:再说了,你不急,可是有人急了,如果你不陪陪她,她一个人岂不是更不好意思。嗯,你说呢,小月儿

    桥月这才放了心,嘻嘻的笑了,和以前一起做了一件恶作剧一样偷偷的笑起来。

    这个命令一下,队伍的气氛顿时变了。以前不当值的时候,这些人不是赌钱,就是吹牛,要不就睡大觉,可是现在却变了个样,一个个不是练武,就是缠着关小青和桥月献殷勤,拿惯了刀的手拿起笔来真是费劲啊,往往憋出了一头汗,字还是写得歪歪扭扭的,惹得关小青和桥月咯咯的笑个不停。

    沈玄和张觊很快注意到了孙绍手下的异常,沈玄虽然对孙绍印象没有什么改观,但是他对这些向学的汉子却表现出了一个士人的大度,他不仅指点他们读书,还和他们较量武技。他学问好,口才也好,很多桥月和关小青讲不清的道理,他却是一点就透,又容易理解,又方便记忆。赵袖首先发现了这个好老师,每天一下值,就托着酒肉去找沈玄请教,时间不长,沈玄就成了不拿钱的西席,比桥关二人还象老师。

    孙绍看在眼里,也不说话,有人愿意替他出力教这些手下,他也不反对,而从赵袖等人的口中,他也知道了更多的沈玄的信息。这个人除了性格上有些偏激之外,总的来说也是个很优秀的人,才学武技都算是一流,对兵法也颇有研究,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并不排斥,这点和关羽有些相似。而想到他幼年丧父,孙绍也能理解他的性格了,何况这罪魁祸首可不就是叔叔孙权,你家人杀了人家父亲,现在受人家一点白眼也不为过。

    有了这个想法,孙绍对沈玄的观感也好了些,有意无意的向他表示了善意。沈玄这次没有放过机会,不再是那副冷副郎君的样子,两人渐渐的熟络起来。旅途寂寞,两人年龄相近,兴趣有相近之处,倒是十分谈得来,当然了,一些敏感话题他们是不会提的,就算偶尔提及,也都会心有默契的避开。

    十几天后,船过海盐,眼前的海面渐渐的宽阔起来,一眼看不到边的海面上,难得看到几艘船。而右侧的岸边也渐渐的远了,成了天水之间一条淡淡的黑线。

    少主,我们现在就算是跨海了。张觊见孙绍看着新鲜,便笑道:从这里向西,便是去钱唐的海路,去丹扬鄱阳做生意的,也有直接从这里上行走渐江水今浙江的。

    那边是什么孙绍指着东南方向海平面上一个个隐隐约约的黑点问道。

    那里啊,嘿嘿,可不个好去处。张觊苦笑了一声,忽然打住了话题,手搭在眉上,踮起了脚尖向远处看去,过了片刻,又匆匆叫过一个人,让他爬到桅杆上去看,那人看了一下,打了几个手势,张觊脸色一寒,忽然厉喝了一声:来人,立刻把船围起来,海盗来了。

    海盗孙绍吃了一惊,这还在吴郡的范围以内呢,离吴县也不远,怎么就有海盗了

    那种帆就是海盗的标志。沈玄背着手,从容的指着远处正急速驶来的一艘小船道:这是打探消息的斥候船,只要看到这种船,十里之内,必有海盗出现。

    这大白天的,海盗也敢公然抢劫孙绍一边示意关凤准备作战,一边冷笑了一声:当真是没有王法了

    王法你是说大汉的王法,还是其他的什么沈玄反讥了一声:豺狼当道,安问狐狸。这些人不过是抢点财物谋生罢了,倒也算不是穷凶极恶,只要过往的船只配合,杀人劫货这样的事情还是不多见的,比起那些敲骨吸髓的官吏,也算是盗亦有道了。

    孙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摸着下巴,看着有些激动的沈玄,直到沈玄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才笑道:沈兄对他们还真是清楚啊,莫非

    奉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十五章 打劫

    沈玄却并不退让,反过来目光如电的看着孙绍,孙绍被他看得不自在,感觉有些被人当傻瓜了似的。他干笑了两声,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

    沈玄露出得意的微笑,一路上明争暗斗,这次终于占了一次上风,而且是在孙绍抓住他话柄的时候,比起一般的占上风来还要爽快几分。不过他也不敢让孙绍太难堪,首先打破了僵局:孙君是不是以为我危言耸听或者与海盗多有勾结

    哈哈哈,这倒不至于,不过,沈兄对海盗知道得也太清楚了一些,不得我不生疑啊。

    不是我知道得多,是孙君知道得太少。沈玄叹了一口气,面色沉重的转过身,看着越来越近的海盗斥候船:吴郡是鱼米之乡,是江南少有的富庶之地,本来是安居乐业之所,只是中平以来这里便盗贼横行。这十几年征战不断,赋敛甚重,不少豪富之家都难以支撑,更何况是那些小民辛苦劳作一年,最后不仅温饱不可得,甚至还倒欠了官府的钱。你说,这样焉能不反

    孙绍没有吭声,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要说老百姓苦,他相信,可是这话从沈玄嘴里说出来,他却不信。为什么呢沈家本身就是地主,而且是大地主。自从沈友死之后,沈家就没有出仕的人,他们靠什么生活靠的还不就是大庄园大地土一般来说都有官身,这样的人可以不交税国家规定是要交税,但是实际上却被他们主动或被动的转移了沈家现在虽然没有官身了,但是朱治考虑到沈友死得有些不值,为安抚沈家,安抚吴郡的土著,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人,你有什么资格为百姓打抱不平

    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这个打抱不平中更多的是借机表示对孙权的不满而已。

    沈玄见孙绍不说话,又接着说道:其实说起来,海盗虽然猖獗,却不是最严重的,而且海盗不到万不得已不上岸,大部分时候都躲在海岛之上,向过路的商人要一点过路费以求温饱而已。比起山越来,他们只是疥癣小疾,远不是心腹大患。

    孙绍皱起了眉头,他当然知道山越是孙权的心腹之患,江东说起来占的地盘不小,实际控制的地方却极其有限,只是沿江的丹阳吴郡豫章三郡,大江以北,淮河以南的九江郡庐江郡虽说夺过来也有好几年了,但是却一直没能完全控制,曹军随时可以侵入,这次曹操大军远征,庐江郡基本就等于全线失守。而居有江东面积近六成的土地根本无法控制,要么是地广人稀,山林茂密,要么就是山贼横行,虽然派了诸多名将征讨,可是势力所及,也仅仅是周边的一些地带,根本没法全面掌控。

    相反,这样做还带来了其他的后果,将领们通过征服山越扩充了自己的实力,现在虽然还没有形成恶果,但是尾大不掉的苗头已经显现,特别是江东籍的将领,他们本来就财力雄厚,一旦掌握了足够的兵力,在某种程度上就可以驳回甚至对抗孙权的命令,而孙权自己也不得不谨慎从事。最突出的就是贺齐和陆逊:他们都是通过征讨山越起家,现在手中精兵过万。

    孙绍有些心烦,虽然这些事情临不到他操心,可是孙家如果倒了,他也未必有什么好结果,要不然的话,他早就和孙权明火执仗的单挑了。但是这样的心情他不能在沈玄面前表露出来,便插了一句嘴:沿途的海岛上都有海盗

    沈玄略作思索,把目光转向了张觊。张觊苦笑着点点头:孙君所言甚是,由此向南,一路上多有海盗。不过,他们正如沈君所说,只是想讨要一点过路费,换取一些粮食器具等,倒是轻易不伤人的。孙君,还请忍耐一二。

    忍耐孙绍一时无法理解张觊的话。

    张觊有些为难的施了一礼:是啊,他们求财,我们给一点就是了,如果伤了人,见了血,这可就

    孙绍恍然大悟。海盗要钱,商人有的是钱,损失一点也没关系,只是少赚一点而已,可是如果打起来,那么海盗火了,就要杀人,人死了,有钱也没命花,所以商人宁愿选择和海盗合作,交一点买路钱。看张觊这副表情就知道,以前他们都是这么干的,弄不好和海盗之间还有什么交易,现在他有一百精兵在船上,张觊生怕他一时不忿,和海盗交手,他是不怕,可是张觊以后就没法再走这条路了。

    你们这么怕海盗孙绍笑了,转过头,神色古怪的看着张觊。

    张凯心中忐忑,不知道孙绍在打什么主意,一时不敢乱说。沈玄在旁边笑道:孙君有所不知,这一路过去,大大小小数百个海岛,有实力的海盗不下十个,至于那些十来个人,一两条船的海盗更是多如牛毛,要是惹了他们,只怕以后再也不得安生了。所以嘛,还是和气生财的好。

    哈哈哈孙绍笑得更滋润了,他连连点头:说得有理,说得有理,我看做海盗也蛮有前途啊。

    沈玄和张觊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想到孙绍居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好了,既然你宁愿破财,我也不反对。孙绍摆摆手,很轻松的说道:但是,想从我这儿拿钱,可不容易,怎么的也得让他们露几手。说完,纵身从张觊的船上跳到自己的船上,用脚跺了跺船板:张君,现在这两条船借给我了,与你无关。

    张觊犹豫了一下,倒也知道孙绍是一片好意,便点头同意。孙绍赶到严阵以待的关凤旁边,对赵袖帅增喝了一声:把船上张家的旗子下了,升我的战旗。

    赵袖毫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主桅前,解开了绳索,降下了张家的商旗,关小青随即捧上了孙绍的战旗,时间不长,两艘船就变了主人。

    说话音,那艘斥候船已经赶到围成一圈的船队面前。船头站着一个袒胸露怀的汉子,这春寒料峭的天气,他居然只穿了一件牛鼻裤,露出胸毛丛生的胸膛,两条毛乎乎的粗腿,双手掐着腰站在船头,神气十足,左顾右盼,仿佛指挥着千军万马一般。他眼珠一瞟,在孙绍的船上扫了一眼,神情一怔,随即让人把船划到孙绍的船前,双手拢在嘴前,大声喝道:

    嘿,那汉子,是哪个孙家的

    孙绍大马金刀的坐在船头,帅增扶着他的环首刀站在他身后,赵袖等十三条汉子手按环首刀,傲然挺立,另外八十多人手持刀盾,环立一旁,一看就与众不同,不由得海盗不小心。

    报我的名号。孙绍轻轻的摆摆手。

    喏。帅增应了一声,将刀移到桥月手中,上前一步,站在船头上,抖足了胆气,大声喝道:讨逆将军府,承烈校尉孙绍在此。

    那汉子挠了挠鼻子,转头和身后一人商量了两句,明显的神色有些局促,站在船头有些犹豫。

    报夫人的名号。孙绍对赵袖使了个眼色。赵袖心领神会,上前和帅增并肩而立,朗声道:荆州水师荡寇将军关羽之女,关凤在此。

    那汉子身子一晃,突然向后倒了两步,要不是身后有人扶住,他险些摔在地。孙绍见了,转头对另一只船上的关凤笑道:夫人,好象还是岳丈的名头大一些啊。

    关凤含笑不语,心里却美滋滋的,孙绍在外人面前亮出她的名号,这可太给面子了。

    正说话间,张觊乘着一只小船划到了孙绍的船前,对那汉子扬了扬手,大声叫道:苏将军,今天亲自来收税啊,真是辛苦了。些许礼物,不成敬意,还请苏将军笑纳。

    那个苏将军看到张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示意张觊近一些。张觊满面笑容,吩咐船工将船划到他跟前,海盗船上已经放下了跳板,张觊脚步轻快的上了船,轻松得和回家一样。孙绍离得远,只看到他们很客气的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满肚子的疑问,只好等事情了了再问。过了片刻,张觊又回了船上,几个海盗跟着上了船,把船上准备的财物搬上大船,张凯这才驾着空船回到了围成的船阵之中。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船,反而来到了孙绍的船前。

    少主,海盗为孙将军和关将军的威名所慑,不敢轻捊虎须,可是又不能破坏了规矩,所以想请少主给个面子。

    孙绍笑了:他是谁啊,要我给他面子

    张觊听他话音不善,笑上的笑容更盛:少主有所不知。此人叫姓苏,诨名粗腿,略有些武力,曾经做过游侠,后来又做过脚夫,因为无法糊口,便做了海盗,自封将军。手下聚了几十条船,三百多号人,算是附近较大的一伙海盗。虽然做了海盗,倒还是有些道义,有他镇着,附近的海盗也不敢太过放肆。

    孙绍眯起了眼睛,看着张觊微笑不语。他当然听出了张觊话中的警告意思,但是并不以为然。这个苏粗腿有三百多号人又怎么了,都是乌合之众,真要较量起来,他和关凤领着这一百精锐就能踏平了他。

    势力不小啊。孙绍语带讥讽的笑道:三百多号人,还是个将军。

    少主何必与这样的粗人计较。要不是至尊抽不出人手来清剿,我们又何至于受他们的气。现在江东事多,至尊无暇顾及,只好任由他们嚣张了。这里海岛众多,别说是称个将军,便是称王,也没人知道的。

    孙绍见张觊说得可怜,倒也不好太为难他,他想了想道:我该当如何才好

    请少主随便赏赐他一点东西。张觊就孙绍松了口,也松了一口气。苏粗腿跟他是才相识,刚刚看到孙绍这两条船上一百多号人不是什么善茬,自己先软了下来,只是道上有规矩,不能空手回去,孙绍的船虽然和他在一起,但是他们自己挂了旗号,便得单算了。碍于孙策和关羽的威名,他也不敢要钱了,只想讨个彩头。在张觊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也算是给了孙绍天大的面子。

    好说。孙绍转身从桥月手中取过那口刚用陨铁打制的环首刀,通的往张觊面前一杵:只要他敢到我面前来,我就把这口刀赏了他。

    张觊脸色一僵,原本有些淡的眉毛不由得一阵抽搐,他看着孙绍,心中有些不快。孙绍这是找事啊,你要苏粗腿来,是赏他刀,还是赏他一刀再说了,你这儿一百多号人个个杀气外露,他敢来吗

    少主

    他不敢来孙绍长身而起,那我去行不行

    少主不可。张觊大吃一惊,连忙拦住。孙绍如果上了海盗的船,万一有个损伤,那不仅他张觊吃不了兜着走,就连整个张家都要受牵连,张温现在处境就不好,再被这事扯进去,那就甭想出头了。他连忙苦劝道:少主,不敢让少主破费,我愿意出钱,只请少主给个面子就行。

    孙绍笑了笑,他岂是省不得钱,他的船舱里足足有千金,他有另外的目的。他摆了摆手,打断了张觊的话:不敢劳你破费,我是真心的。承蒙他给我面子,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你去对他说,他自己来取刀,还是我到他船上去,任由他选一个。

    张觊见孙绍坚决,心中暗自叫苦,却不敢违抗,他求助的看了一眼沈玄,沈玄却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张觊无奈,只得返回海盗船上和苏粗腿商量。苏粗腿显然不敢来,两人看着孙绍的方向商量了半天,张觊还是独自回来了:少主,苏粗腿说,他在船上恭候少主大驾。

    孙绍笑了,他长身而起,将刀扔进桥月的怀里,笑道:小月儿,随我走一趟。

    桥月虽然有些紧张,却并不害怕,抱着刀快步跟了上来,正准备上船,沈玄拦住了她:少主,不妨让我跟你走一趟吧。

    孙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沈玄一笑,从桥月手中接过刀,跳下了船。张觊见沈玄随行,倒是放了心,将他们送到海盗船旁,苏粗腿已经站在船边相候,脸色有些拘谨的看着孙绍和沈玄。他的眼神随即在沈玄的脸上停住了,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君莫非是沈家的默之先生

    沈玄傲然一笑,欠身施礼:沈玄贱名,焉敢有污将军尊耳。

    苏粗腿尴尬的一笑,两只大手搓了搓,有些腼腆的笑道:沈先生是人中龙凤,就不要拿粗腿开心了。先生,你怎么

    我现在是孙君的宾客。沈玄很客气的介绍道:你久在海岛,可能还不知道孙君现在的威名,他刚刚单骑前往曹军四十万大军的军营,击败了曹军之中第一猛将张辽,如今被我江东称为小霸王,是我江东风头最盛的少年英雄

    沈玄的口才这次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孙绍那一战在他的嘴里说来简直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有如亲历一般,苏粗腿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再看向孙绍时,那眼神明显多了几分崇拜,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原来孙君如此英雄,怪不得连沈先生这样的俊杰都做了你的宾客,粗腿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孙君请回,粗腿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孙绍觉得这事有些太过顺利了,他迟疑的看看沈玄,又看看苏粗腿,笑了一声:那这道上的规矩

    苏粗腿连忙说道:今日能见到孙绍和沈君这样的才俊,粗腿比得了什么宝贝都高兴,怎么还敢向孙君求财。孙君请回。

    不可。孙绍摇了摇头,从沈玄的手中接过刀,双手送到苏粗腿的面前:承蒙将军看重,绍虽不才,却也不敢托大。陨铁环首刀一口,奉与将军为见面礼,还请笑纳。

    苏粗腿眼前一亮,伸出手,又有些不敢,呐呐的说道:这么好的刀,只有孙君这样的英雄才配,粗腿一个粗人,如何敢收孙君这样的大礼。孙君,粗腿受不起啊。

    将军豪爽之人,奈何作此小儿女态沈玄接过刀,塞到苏粗腿怀中,大声笑道:孙君有讨逆将军遗风,喜欢结交四方英雄,将军豪迈,孙君是诚心与将军交好,将军就不要拒绝了。

    苏粗腿这才欣喜的接过刀,爱不释手的摩挲了一阵,抽出半截,雪亮的刀光一下子刺得他眯起了眼睛,他脱口赞道:好刀,着实好刀。他犹豫了片刻,忽然转过身,大声喝道:来人,将张君刚刚送来的财物搬到孙君船上去。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再加三成,算是我对孙君的一点意思。

    这不行。孙绍大汗,自己这岂不成了黑吃黑了。

    孙君。苏粗腿正色道:既然孙君看得起我苏粗腿,那就不要拒绝。孙君这口刀价值连城,我苏粗腿受之有愧,本不当用阿堵物污浊孙君的眼睛,这只是粗腿的一点心意罢了。孙君如果不肯收,那粗腿也不敢收孙君这口刀。

    孙绍还待要拒绝,沈玄却插了一句话:既然如此,我看孙君也不要拒绝了吧。英雄惜英雄,孙君愿意经商,这条路以后是要经常走的,二位打交道的机会还多呢。有苏将军这个朋友,也是一件好事啊。

    苏粗腿听了这话,顿时豪气干云的一拍毛乎乎的胸口,大声说道:孙君放心,如果孙君愿意把我当朋友,以后只要挂了你的旗号的商船,在这片海域内,我保证你畅通无阻。

    孙绍哈哈一笑,用力一拍苏粗腿的肩膀:那好,一言为定。

    苏粗腿被他这个过份亲热的动作搞得一愣,随即又眉开眼笑的拍了孙绍一记,耸了耸扫帚一般的眉毛,放声大笑,一股很浓的口臭扑面而来。

    两人说得开心,孙绍又让人搬来了两坛酒,就在海盗船上摆开,苏粗腿也不客气,让人煮上一釜杂鱼汤,三人相对而坐,喝了一场,这才拱手告别。

    张觊看着失而复得的财物,对孙绍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是英雄,不仅没被海盗打劫,反而打劫了海盗一把。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面对张觊的奉承,孙绍不以为然,进了舱,面带酡红的沈玄歪歪扭扭的扶着舱壁,嘿嘿一笑:孙君,苏粗腿那三百多号人,迟早是孙君的囊中之物。

    孙绍一笑,俗话说得好,酒能让生人变成熟人,能让不是朋友的人变成朋友,一顿酒,不仅多了一个海盗朋友,也让这个和他一直有些距离的才子一下子变成了亲信,这小子学问高,可惜酒量不高,没两杯就趴下了。

    奉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十六章 月下饮新茶

    沈玄用心不良。关凤一语道破,眼中平添几分忧虑:夫君,这样的人恐怕不能留在身边,一旦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就算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我知道。孙绍点了点头,平伸着双臂,由关小青脱去外衣,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关小青说道:你以后不要到内房来了。

    为什么关小青一愣,委屈的看了一眼关凤,眼泪随即下来了:少主是嫌小青轻浮

    关凤也有些吃惊,以为孙绍对关小青的举动有不满之处,连忙迎了上来,用眼神询问孙绍。孙绍瞪了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想什么呢,我这是为你好。

    关小青恍然大悟,羞得满脸通红,有些扭捏的说道:小青不想

    不想什么啊孙绍眼睛一翻:难道要我养你一辈子

    关小青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看着孙绍,孙绍却不理她,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说小青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话你总听说过吧你比你家小姐还大两岁,她都嫁了,你不嫁还想什么心思难道你想让我养你一辈子你要知道,我现在虽然有点钱,可是我要办的事也多啊,省一点是一点。你啊,赶紧找一个看得上的嫁了,减轻我一点负担,也算是帮我忙了。

    你关小青气得说不出话来,伸出指头想指着孙绍,想想又缩了回来,她又羞又恼,心里一阵委屈,眼珠子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扭身就走,呯的一声带上了舱门。

    嘿,这丫头脾气这么大,谁也娶她啊。孙绍一脸无辜的叫道。

    你啊,开个玩笑也让人摸不清真假。关凤嗔道。孙绍却嘻嘻一笑:你不懂,小青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她是不好意思说,既然如此,我只好做恶人了。可惜啊,这世上象我愿意为他人牺牲的好人太少了。

    美得你。关凤笑着拧了他一下,又正色说道:你是不是怕她嘴不严

    不是。孙绍收了笑容,摇了摇头:她虽然嘴快,但是却是知道轻重的。跟了你这么多年,我还能信不过她只是她以后要嫁人的,这样对她以后有好处。

    嗯。关凤放心的点点头。

    对了,你父亲帐下,以前有过姓苏的将军吗孙绍看着窗外已经只剩下一个黑点的海盗船,忽然说道。关凤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看海面:你是说那个苏粗腿

    嗯,这个人只怕是认识你父亲的,而且交情应该不浅。孙绍淡淡的说道:刚才在船上喝酒,言语之中他提到你父亲的时候,言语十分恭敬,不仅仅是礼貌而言,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恭敬。

    关凤眼珠转了转,却没有说话。

    而且此人言行举止,颇似在军中呆过的,船上五十多个海盗,也十分精干,有一股子百战悍卒的味道,绝不是普通的海盗可言。

    难怪他一艘斥候船就把张觊吓成这样,看到我们一百多人也不惊慌的。关凤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眼神一闪:要说姓苏的,以前倒的确有这么一个人。父亲手下有个叫苏飞的将领,和父亲关系很不错。他原本是黄祖手下的都督,黄祖被孙权所杀,他也被孙权所擒,因为和甘宁有旧,这才死里逃生,他没有投降孙权,后来便跟了父亲,只是他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怎么可能出现在海上

    这么说就更有可能了。孙绍笑了一声,更有把握了:他应该是苏飞的亲近,因为刚才沈玄言语之间对甘宁不敬时,他一直沉默不语,颇有不悦之意。

    关凤愕然,随即又有些兴奋的一拍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三百人真是送上门来的了。夫君,要我出面吗

    暂时不用。孙绍摇摇头:他明知你在船上,却不过来相见,可见他目前并无投靠之意。再说了,以我目前的情况,还是不要太过张扬,留着他在海上,比招到部下来更好。我想他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应该也是有这个想法的。他有些沮丧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幽怨的看着关凤:我还以为自己有英雄之气,所以他才主动结交的,现在看,还是我岳丈大人的面子啊。

    关凤咯咯一笑,眉毛一抖,颇有几分得色。

    沈玄直到晚上才清醒过来,后悔不已。他不知道自己醉了之后说了些什么,生怕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又没地方问去,只好暗自着恼。张觊端了一壶茶走了进来,老于世故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倒了杯茶递了过来:沈君不习惯这种新酒吧

    沈玄尴尬的笑了笑,接过茶呷了一口:确实没怎么喝过。

    这也是孙君的手笔。张觊在对面坐定,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里慢慢的品着。

    沈玄没有太在意,他知道这酒是孙绍所制,而且孙绍还仗着孙权的权势,独占了这酒的市场,每年凭着这酒就可以获得五六百金,虽然这笔钱对于沈家来说也是一项不小的收入,但是沈玄并不因此高看孙绍一眼,相反,他觉得孙绍这么做有些俗。经商能发财不错,经商是能发财,可是如果你没有权力做后盾,你那万贯家私可能就是替别人挣的。孙绍这次阵前挑战,名声大振,没有借机要求掌兵,却选择去做生意,在沈玄看来,这并不是一个高明的路子。示弱求得生存是对的,可是示弱是没有实力的时候干的事,现在有机会上位却白白放过,却是示弱过了头。

    沈玄看着海上升起的明月,沉吟不语,路程已过一半,他还没有决定是否要投靠孙绍,但他好象隐约记得,自己昨天被苏粗腿敬了几次酒之后,好象和孙绍挺亲热的说了些什么话,他十分担心自己已经被孙绍摸到了底线。

    唉沈玄懊恼的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沉。自己一直很自负,以为已经达到了父亲当年的成就,不论是才学还是武技,都不负父亲三妙之名,可是现在一看,自己还是太嫩了。

    沈玄越想越不舒服,他觉得昨天好象被孙绍给耍了,苏粗腿每次向他敬酒,仿佛都是孙绍挑起来的,结果自己得意于苏粗腿的敬仰,酒席开始没多久就被灌醉了。

    丢人,太丢人了。

    沈玄气闷的撇了撇嘴,眼睛余光看到张觊在看他,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人,连忙尴尬的笑了一声,举起手中的杯子掩饰的笑道:茶不错,正好可以解酒。

    张觊老于世故,早就看出了沈玄的心思,却不点破,若无其事的说道:这是蜀中的茶。

    张家也贩茶吗沈玄随口搭讪道。

    贩,什么能卖钱我们就贩什么。蜀锦啊,漆器啊,我们都做。张觊谦和的笑了笑,身子挪了挪,向沈玄靠近了一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不过,从现在开始,大概我们的生意要受影响了。

    为什么沈玄不解的看着张觊,呷了一口茶,将一片茶叶拈起来看了看,曲指弹到江中。

    那位要做生意了。张觊指了指孙绍的座船方向。孙绍的船头上,孙绍和关凤并肩而坐,几个汉子围坐在他们面前,正在轻声说笑着什么,不时的有笑声响起。沈玄皱了皱眉头,没有吭声。张觊接着说道:孙君这次去侯官领船,据说至尊给了他两条战船,八条商船,这样的实力有哪家能比别的不说,就说有战船护航,就不是我们这些商船能比的,大江上下,能有胆子动他的水贼真是不多。

    沈玄眼光一闪,看了一眼愁容满面的张觊,欲言又止。张觊仿佛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说道:他的规模大,有战船护航,这些还只是他的一部分优势。如果再算上他的身份,那他的优势就更明显了。从益州到交州,他一分税都不用交,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拿到了中原行商免税的优惠条件。

    张觊苦笑着连连摇头,对前途十分悲观。张家的商队原本在东吴虽然不算最大的,也算是中档的,本来在那些有兵权的将领挤压下就活得比较难,现在再加上孙绍这么一个大鳄,他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向张温建议一下,趁着张温和孙绍还有交情的时候挂上钩,以后好借孙绍的势。

    他们在谈什么沈玄打断了张觊的话,看着孙绍的船头问道。

    摆龙门阵。张觊笑道:就是讲故事,当然了,讲得最多的还是战事,这些军汉,也讲不出什么雅事来,无非是杀人或者被杀。

    哼。沈玄犹豫了一下,振衣而起:我去听听,看看这位最近风头很劲的小霸王究竟有什么成色,以至于惠恕兄都赞赏有加。

    张觊哈哈一笑,沈玄已经迈着轻快的脚步,穿过几艘船,来到孙绍的面前,拱手一笑:孙君好雅兴。

    沈兄啊,来得正好,来来来,我们正有问题争论不下,要向你请教呢。孙绍满面笑容,抬手相邀,桥月取来一张席,摆在孙绍的对面,关小青奉上一张案,又放上一只漆耳杯,孙绍亲自拎起茶壶,给他添了一杯茶。沈玄有些诧异的看着孙绍手中的茶壶,却没有发现煮茶的火炉。

    孙绍看出了他的奇怪,也不解释,抬手示意道:沈君不妨先尝一尝,然后再作评论。

    沈玄有些狐疑的端起杯子,送到嘴边,还没有喝,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与平常所喝的茶那种混着油香的茶香多有不同,这股清香中似乎只有茶香。沈玄看看孙绍,见他含笑不语,便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浅浅的呷了一口,慢慢的咽了下去,一股略带着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慢慢的弥漫开来,苦涩过后,那股清香却萦绕不去,让人回味不已。

    这是沈玄看看手中碧绿的茶汤,又看看孙绍。

    太湖的野茶,我起了个名字,叫碧螺春。孙绍有些得意的笑了:怎么样,是不是别有一备风味

    沈玄点点头,又呷了一口,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会儿才说道:淡而雅,香而久,的确不错。

    孙绍抚掌大笑,冲着环坐的赵袖等人道:你们看,只有沈君这样的雅人才能品味这样的茶香,让你们这些粗货喝了,简直是糟蹋。自己不识货,还说我的茶不好,以后你们是别想喝了,还是喝你们的八宝茶去吧。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说笑了一阵,孙绍摆摆手,对沈玄笑道:刚才我们正在说赵括的事,他们都说赵括是纸上谈兵,一战毁了赵国的社稷,我却说他们误解了赵括,赵括虽然有错,但是归根到底还是错在赵奢事前不加以培养,他们说我是胡搅蛮缠,你来评评理,我说的是不是在理。

    沈玄眉梢一挑,思索了片刻,淡淡的笑了,他在那些汉子崇敬的眼光中轻轻的放下了茶杯,轻咳了一声:孙君所言,实在是振聋发聩,沈玄以为,虽然异于常人,却更见孙君的独到之明。

    孙绍一拍手,得意的笑道:如何

    关凤抿嘴一笑,撇了孙绍一眼,心有灵犀的笑道:你且慢得意,待沈君解说一二,再作分晓,焉知沈君不是顾全你的脸面

    孙绍也不以为忤,对沈玄笑道:沈兄,你可得好好跟他们解说一下,要不然啊,他们准得以为我故意标新立异,信口开河。

    沈玄也不推辞,挺直了身子,扫视了众人一眼。玄敢问诸君,如果一块美玉,却没有成为一块上佳的玉饰,是玉的责任,还是玉匠的责任

    帅增抢先道:这还用说,当然是玉匠的无能了,白白糟蹋了一块美玉。

    正是。沈玄道:孙君的意思,便是这个道理,赵括有知兵之能,赵奢也辩不过他,说明他就是一块美玉,而赵奢明知他有些空谈,却不加以雕琢,只是给他一句不佳的评语,这岂是一个父亲应该尽的责任养不教,父之过,有如此良材而不加以雕琢,是赵奢的责任,而不是赵括的责任

    沈玄侃侃而谈,把孙绍的意思加以拓展发挥,说得深入浅出,可比孙绍那两句严密多了,众人都十分信服,看向他的眼光更显得热烈。孙绍一直在旁边看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也不说话,并没有那种风头被人抢了的失意感,相反倒显得兴趣十足。沈玄虽然没有故意去看他,但是眼睛的余光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见他并无不快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沈兄舌之妙,果然名不虚传。孙绍鼓掌相叹:这帮竖子,我怎么说他们也不信,你一说,他们都信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沈兄如果愿意的话,不妨多来教导教导他们。

    有孙君珠玉在前,玄岂敢卖弄沈玄半真半假的谦虚了一句。

    孙绍眉毛一挑,却有些让人看不透真假的笑道:你不知道,我讲得太高深了,他们都听不懂,需得沈兄来转一下,他们才能品出其中的味道来。哈哈哈

    说你胖,你倒喘上了。关凤嗔了他一眼,对沈玄欠了欠身,有些歉意的说道:拙夫谈笑无忌,还请沈君见谅。

    沈玄正被孙绍的自鸣得意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关凤这一说,他才笑道:夫人谦虚了,我看孙君也有些曲高和寡,不为俗世所容。

    关凤微微一笑,正待要说,孙绍却一把揽住沈玄的肩膀,有些不耐烦的对关凤道:难得有人这么夸我,你又在嘀咕什么,快去将剩下的茶拿一半来给沈兄,以作谢仪。

    关凤笑了笑,看了一眼有些不习惯孙绍亲热的沈玄,转身进了舱,孙绍拉着沈玄走到船头,一指挂在碧空之上的明月,赞了一声: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夜起相思。沈君,你孤身外出游历,家中可有思念之人

    沈玄愣了一下,犹自沉浸在孙绍那几句随口吟出的诗意中,一时没有顾上回答孙绍的话,过了片刻,才有些苦涩的说道:玄父母双亡,孤寂一身,哪有什么思念之人。

    孙绍慢慢放下了手臂,看了看四周,见亲卫们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退到一边去了,这才点了点头,有些歉意的说道:沈兄,令尊之事他轻轻的拍拍沈玄的肩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少年丧父,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终究还见过父亲的面,我却是连父亲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啊。

    沈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滚落下来,和孙绍之间的隔阂仿佛突然崩塌了。

    我孙家为入主江东,杀戮颇重,虽然说是不得已的事情,可是毕竟有伤天和。孙绍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明月,从容中又带上三分寂寞:然而,事以至此,多思无益。为沈兄计,还是以家族前途为重,不要沉湎于悲伤之中。

    多谢孙君点拨。沈玄抽了一下鼻子,欠身施了一礼。桥月托着一包茶叶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孙绍接过茶叶,塞到沈玄手里,又拍了拍他的手:沈兄胸中郁结,这酒就不要再喝了,以免祸从口出,还是多喝茶吧,茶是仙人饮,能去俗世尘。

    沈玄苦笑了一声,再次谢过,和孙绍拱手作别。

    孙绍回到舱中,关凤正拥被而卧,看到孙绍,她嘴角微微挑起,两只酒窝浮现:夫君好手段。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孙绍大言不惭,脱了外衣,钻到被子里,搂着关凤的纤腰,伏在她丰满的胸口深深的嗅了口气:香,真是香。

    此香是彼香么关凤抿着嘴,瞟了孙绍一眼,酸溜溜的窃笑道。

    呃孙绍无语,老脸不禁有些泛红。

    奉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十七章 侯官船厂

    从浙江口南向,海岛便多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如撒在大海中的珍珠,随处可见,而不时的有海盗船从旁边经过,也就成了每天都可以看到的必备戏份,好在苏粗腿很帮忙,在孙绍的座船上挂了一面大旗。这杆大旗很粗糙,上面画了一个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符号,但是却十分有用,所有兴冲冲赶来的海盗看到这面大旗后,毫无例外都悻悻的退走了。

    张觊对这个意外结局十分满意,到达闽江口后,他十分惋惜的来和孙绍道别。

    孙君,由此前去便是闽江口,是侯官船厂的辖区,没有海盗敢到里面去惹事。拐过前面那道弯,便会有官兵前来迎接。

    你呢孙绍见张觊欲言又止,眼睛瞟着那面苏粗腿的大旗直咽唾沫,大致猜出了他的心思。可是这面旗他显然不能给张觊,他还准备留着自己用呢。

    我由此向南,直取交州,到那里把这批货出手,再买些新奇货运回去。张觊指着南面的大海说道:如果孙君够快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在番禺见上面。

    孙绍笑了一声,又问道:你赶时间吗

    张觊愣了一下,摇摇头:时间倒不是很赶,回头时要想顺风,估计还得一两个月。孙君有事

    我倒没什么事,只是我对船不太熟悉,想请张君帮着去挑船。而且我看张君有几艘船也需要修理了,不如一起到船厂去占个便宜,让他们顺便修一修。等我领了船,再请张君引我一起去番禺,我也好多向张君请益。

    张觊一听,眉开眼笑,这样的提议他是求之不得啊。不仅能到船厂去修船,而且有孙绍同行,安全就有了保障。且不说他本来就有和孙绍套近乎的想法,就算是没想法,听到这个建议他也不会拒绝的。

    如此甚好。

    孙绍笑笑。

    正如张觊所说,船队西行不久,就遇到了江东的官船。领头的都尉是个长了一脸的横肉的汉子,气势汹汹的,恨不得把张觊当海盗给抓了,然后好把货物给没收充公,后来一看到孙绍和他身后站着那一百精锐,气焰顿时矮了几分,如临大敌,差点尿了裤子,等知道这是孙绍,他立刻又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亲自赶到孙绍面前,连连拱手:原来是孙校尉啊,幸会幸会,在下侯官船厂都尉李浓。

    你也知道我孙绍被这小子神奇的变脸术给逗笑了。

    知道。李浓一拍胸脯:校尉单骑击败张辽的事情,现在江东有几个不知道的孙校尉,你可是大涨我军的士气啊。以前我们一提到张辽,就两腿打颤,现在好了,有校尉在,我们再也不用怕他了。可惜啊,校尉这么好的武技,却要去经商

    孙绍见这小子有些收不住嘴的趋势,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还是烦请都尉引我们入港吧。

    哦,你看我这记忆,一看到校尉,我就把正事忘了。李浓一拍脑袋,然后转过身,雄纠纠气昂昂的回到船上,大声命令着手下掉转船头,向西行去。孙绍虽然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但是看他那指手划脚的样子,估计是在吹嘘什么。

    孙君一战成名,可喜可贺啊。张觊抚着短须,频频点头。

    不过些许虚名尔,有什么可高兴的。孙绍谦虚的笑了笑:要论经商,张君才是前辈,一路上多得张君指点,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呢。

    呵呵呵张觊乐呵呵的笑了。

    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观赏着两岸的景色,渐行向西,过了一个宽约二百步,长约千余步的狭窄水面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方圆在十里以上的一片水域,水域中央赫然是一座建在沙洲之上的大城,城上旌旗招展,手持戟矛的士卒来回巡逻,高大的水寨一直延伸到两侧水中,两侧的江面上各有一道高大的水寨门,几具强弩虎视眈眈,闪着寒光的弩箭正指着缓缓行来的船队。

    李浓上前,先亮出自己的旗号,然后又大声说道:是小霸王孙绍孙校尉前来领船,速速报与越将军得知。

    寨墙上的人显然对李浓十分熟悉,笑骂了两句,下来一个军候模样的人,乘了一艘小船赶到孙绍的船前,行了礼,查看了孙绍的公文,又有些疑惑的看着后面长长的船队:校尉,这些都是你的船

    不是我的船,是我朋友的船。孙绍也不多解释,眼睛一扫,张觊立刻会意,上前一拱手,一贯钱就揣到了那人的手中。那人掂了掂,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请孙君在此稍侯,我立刻去报与越将军得知。

    船厂的负责人镇海将军越海很快就到了,他一看到孙绍就满面笑容的拱拱手,然后引着孙绍进了水寨。过了水寨之后,拐了一个弯,眼前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如果说外面已经是到处是船的话,那里面简直全是船,大大小小的船布满了整个江面,有高大的楼船,有细长的走舸先登,有扁平的货船,数不清的工匠正在其中忙碌,有的在修补,有的在油漆,有的在拆卸旧船,一艘艘巡逻的船飞快的从旁边经过,看到孙绍等人的船队时,目光中都有些惊讶。

    从来没有商船能进入我侯官船厂。越海解释道:今天也就是为校尉破例,以前这样规模的船队入船厂,只有对海盗作战大胜的时候。

    他们不会是把我们当战利品了吧孙绍开玩笑的问道。

    哈哈哈越海指了指孙绍船头的苏粗腿战旗:大概是,说不定他们真以为把苏粗腿抓到了呢,你看着吧,过一会儿肯定有人来讨酒喝。校尉,你可得破财了啊。

    孙绍恍然大悟,他一拍脑袋,对帅增和赵袖二人笑道:你们也真是,到了船厂也不摘去这面旗子,真是自找麻烦,亏得越将军来迎,要不然刚才挨了弩箭都不知道为什么。

    越海哈哈大笑:校尉说笑了,我只是找个借口要喝校尉的酒罢了,校尉又何必当真。苏粗腿虽然在海上名声颇大,可是他还没有胆量到我侯官船厂来岛乱。你们真要是苏粗腿的人,也只可能是俘虏,不可能是其他的。

    越将军豪气过人。孙绍笑眯眯的夸了一声。

    越海握起拳头晃了晃,颇有几分自得:别的不敢说,水战嘛,我还是有点把握的,苏粗腿虽然号称精悍,手下几十条船也算是打遍东海无敌手,但是只要他遇上我,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孙绍看着自吹自擂的越海,也不反驳,只是适时的夸上一句。越海见孙绍奉承他,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十分得意。他安排人带着张觊去停泊,自己引着孙绍进了官廨,分宾主落下。帅增和赵袖搬上了孙绍随身带的新酒,越海一看,鼻子抽了两抽,顿时两眼发亮,搓着大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孙君,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做,我可有些受之有愧啊。

    孙绍淡淡一笑:这也不是白给的,我要用这些酒换将军的海战之法呢。

    越海哈哈大笑,一拍大腿,豪爽的说道:孙君这是哪里话来,如果你想了解海战,只需开口便是,越海敢不尽言孙君前些日子单挑张辽,于曹营立威,陆战可谓是天下无敌手,这海上作战,除了驾船之外,与陆战并无太大的差异,以孙君的武力,稍做熟悉,便也是了,哪有什么秘密可言。倒是我,平白的占了孙君的一个便宜。哈哈哈

    孙绍也笑了。这个越海看来是在这里憋得很了,说话的十分强烈,他只要稍微提两句,就可以引得他滔滔不绝。越海见到美酒,越发的兴奋,让人准备了宴席,把船厂里的一些重要官员都叫了来陪孙绍喝酒。这一喝起来孙绍才知道自己现在名声有多大,这些人不论是文职还是武职,一听他的名字,都两眼冒光的直称久仰,无一例外的对他单挑张辽的事情大张赞赏,感觉孙绍象是替他们报了仇的大恩人一般,由此可见合肥那一战对江东士气的打击确实是不容易忽视,连这些不需要上战场的人都受到了影响,更何况那些要直面曹军的。

    孙绍是有求而来,他不仅是来领船的,还需要了解这个时代的战船和水战的技术,因此对越海等人大加奉承。越海本来对他的身份颇为忌惮,后来见他一点架子也没有,十分容易接近,便放下了心里的负担,和孙绍推杯换盏,开怀畅饮,直到把先前吃下去的饭菜又吐了出来,这才罢休。

    第二天,越海宿醉未醒,无法领孙绍去看船,只得由都尉李浓陪着孙绍在船厂内晃悠。李浓十分乐意,他带着孙绍一道工序一道工序的看过去,从选材到析木,到加工部件,到搭建船体,一直到最后油漆装饰,他又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孙绍不问他他都讲得唾沫横飞,一问他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讲给孙绍听。孙绍从葛衡那里也听过不少造船的知识,现在又亲眼看到了相关的工序,两相一印证,印象顿时清晰了许多,而李浓引以为傲的许多要点,在他看来就不是那么难理解的了。

    李浓最后引着孙绍来到一个水坞,指着两艘正在建造的楼船说道:这两艘船是新造的,用材最是讲究,装饰也最漂亮,越将军说了,请校尉稍候两天,就将这两只船交付给校尉。到时候校尉坐着这样的船出现在海上,管他什么苏粗腿的都要望风而逃。

    孙绍看着那两只正在做最后修饰的四层楼船,摇了摇头笑道:多谢越将军的好意,这样漂亮的船应该献给至尊,我哪里敢坐。我只想两只两层的战船就行了。

    李浓狐疑的看了孙绍一眼,不知道孙绍说的是真是假。孙权的命令上只说有两艘战船,没有具体指定什么战船,给孙绍两艘四层的楼船,这里面不仅有昨天那一顿酒的功劳,也和孙绍平易近人不摆架子有莫大的关系。通常来说,既然越海主动要超规格给他楼船,他应该笑纳才对,这种推辞一般都是客套。李浓想了想又笑道:校尉英雄,也只有这样的楼船才配得上校尉。

    可是我怕它翻。孙绍笑道。

    呃李浓哑口无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孙绍,思索了片刻,又结结巴巴的说道:孙君所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楼船虽然威武,可是的确怕风,一旦风浪稍大,便只能入港稍避。于孙君来说,的确有些不便。

    哈哈哈孙绍拱拱手:都尉所言甚是。就是两层的楼船,我也要请将军帮忙,略作改造才行。

    改造李浓扫帚眉一挑,怎么改造

    帮我在船上加点东西。孙绍拍拍李浓的肩膀,神秘的说道:我想和将军面谈,不知将军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李浓见他说得慎重,也不敢多问,当下带着孙绍去见越海。越海刚刚起来,正在揉着太阳穴,一看到李浓引着孙绍进来,便笑道:孙君,可满意那两艘楼船吗

    李浓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越海一皱眉,站了起来:孙君有什么妙法,可以解决楼船易倾的毛病

    试试吧。孙绍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你去找几个技师都找来。越海二话不说,挥了挥手,李浓大步出去了,不大一步会,几个造船的技师全部赶了过来。孙绍把要在船底安放铁块配重的事情一说,那几个技师都不吭声,互相看了看,眼中全是惊异和欣喜。

    这个一个年纪最长的技师抚着胡子开了口:要装铁块并不难,可是在什么部位装,装多少,如何分布,却着实要考虑一下,否则的话,对整个船的船体会有很大的影响。

    言之有理。孙绍赞赏的挑起一只大拇指:行家就是行家,一下子就看到问题的关徤了。

    不敢,我这也是听一个小友提起的。那个老技师惭愧的笑了笑:如果校尉许可,我愿意把他请过来拜见校尉。说起来,我这位小友在造船方面可是一个奇才,老朽虽然在造船上下了三十多年的功夫,可是要跟他比起来,却还是自愧不如。

    我这船厂里还有这样的奇才越海也有些吃惊。

    回大人,他不是船厂的人。老技师躬身施了一礼:他现在也不在船厂里,他住在东治城里,如果将军许可,我愿意现在就派人去请。孙校尉的要求如果由他来做的话,一定能做得十分妥贴。

    越海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孙绍,孙绍却有些犹豫,这里是江东官方船厂,这个秘密被他们知道了并没有问题,可是如果泄露给外人知道了,那这个技术机密就未必保得住了。他有些迟疑的看着那个老技师:敢问老人家,你的这位小友是何方人氏

    老技师虽然对技术保密的敏感性不如孙绍,但是他在船厂里干了一辈子了,当然知道孙绍担心的问题,他抚着胡须沉思了片刻:我这位小友姓葛名衡,是吴县人,名列八绝之中。

    孙绍一愣,随即大喜,他正派人找葛衡呢,没想到葛衡却在侯官。他抚额大笑:原来是葛思真啊,他却也是我的至交,我正在四处找他,没想到他就在东治。

    越海一听,也禁不住笑了,既然孙绍对他放心,他当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当下派人去东治城里找葛衡。侯官船厂离东治城不算太远,当天夜里,葛衡就赶到了船厂,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眉清目秀,俊朗飘逸的年轻人。

    孙君。葛衡一看到孙绍,就笑容满面的上前行礼。

    思真,精神不错啊。孙绍挤了挤眼睛,示意葛衡有些话私下再说,葛衡会意,一路走来,眼界大开,自然精神百倍。孙君,我来为你介绍一个年轻俊杰,这位是董君,讳奉,字君异,少好医术,又精导引养生之术,与我叔公颇有投缘。

    孙绍还没来得及说话,越海却吃了一惊,走上前去,细细的打量了董奉一眼,欣喜的说道:原来大名鼎鼎的董神医居然如此年轻,真是让越海想象不到。

    孙绍有些莫名其妙,要说三国时的神医,他知道有张机,有华佗,什么时候又出来一个董奉而且看他这么年轻,医术能高明到什么地步去可是越海虽然粗豪,却绝不是那种谦恭下士之人,这人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的,如果董奉没有真本事,他不会这么客气。再说了,葛衡特地带来引见的人,应该也不是卖狗皮膏药之辈。他打量着和越海含笑见礼的董奉,暗自打起了主意。

    正和越海说话的董奉没来由得一阵心悸,他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四周,正好看到孙绍掩藏在笑意之中的贪婪,愣了一下,再次细看时,却只看到孙绍和煦如春风一般的眼神。他有些不敢相信,迎着孙绍的目光看了片刻,还是觉得自己可能立身于军营有些过敏了,天下哪有变脸变得这么快的人呢,再说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大美人,难道这个少年贵人喜欢男风

    一想到此,董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奉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十八章 知之为知之

    没等董奉多体会孙绍给他带来的不适感,越海热情的把他请到一边,这些天船厂里不少工匠身体不适,已经严重到影响进度,越海正愁呢,可巧董奉就送上门来了。

    董奉无奈,只得向葛衡表示歉意,孙绍倒不计较,拉着葛衡到一旁研究配重的问题。葛衡自从由孙绍指点过重心的问题之后,他这一路走来,留心观察各地的船只差异,他不仅注意到了重心在下有利于防止船只受风倾覆的问题,还注意到了前后配重的位置对船只的影响,因此孙绍要解决的问题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如何处理,为了保险起见,彻底打消其他人的疑虑,他又拿出做船模的本事,决定先用船模来试验。

    越海自然是举双手赞成,葛衡这么做岂稳妥又可靠,如果成了,他必然是大功一件,就算不成,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当下安排了两个技师给葛衡,让他立刻着手。

    三国时做船还没有放样这一说,如果要做什么船,都是由有经验的人主持,直接下料加工,这里面对主持的人要求很高,他的一点失误,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问题,轻则损失材料,重则船翻人亡。正因为如此,在孙绍提出要在船底加装配重时,越海才十分谨慎,生怕搞砸了。现在葛衡说要先做船模试验,对他来说,就等于排除了风险,他当然就放心了。

    一谈到做船,葛衡立刻沉醉于其中,把孙绍扔在一边也不管了,孙绍有些无聊,趁他中间休息的时候问他,东治城有什么好玩的没有。葛衡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一听他这话,反倒警惕起来,脸上还有些紧张:少主,你可不要去东治。

    为什么孙绍十分不解。

    葛衡的眼角抽了抽,组织了一下语句才说:当年讨逆将军在这里屠过城。

    孙绍眼睛一翻,明白了葛衡的意思:东治人对他没好感。

    孙策是屠过东治城,当年严白虎在东治,拒不投降,孙策费了好大力气才打破严白虎,一怒之下屠了东治城。这件事孙绍只知道一个大概,并没有当回事,现在突然被葛衡提醒,他才意识到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无所谓,可是对东治人来说,却是一个惨痛的回忆。

    嘿,自己怎么一不小心继承了这么一笔遗产了。

    孙绍暗自悲叹,却也没有心情去搞什么忏悔,他随口问了一句:严白虎还有后人吗

    不太清楚。葛衡摇了摇头:他们兄弟被讨逆将军斩杀之后,部属大部分不知所终,东治这里山峦众多,海港又多,如果有的话,也可能做了山贼或海盗之类的。

    这里山贼海盗很多吗

    多。葛衡叹了一声:这里虽然还属会稽郡,可是官府的控制力已经很弱了,上任都尉芮文鸾之后,历任都尉都抚循不得其法,沙场又多事,横征暴敛,民心不安啊。

    孙绍眉头皱了皱,他早知道江东腹地不稳,可是东治作为会稽郡东部都尉的治所,情况居然如此不乐观,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想再详细的问两句,可是一见葛衡心思不在这上面,便打消了念头,让他安心的做船模,自己在船厂内中闲转。

    张觊正满心欢喜的修船,有孙绍这面大虎皮罩着,越海对他很客气,安排人把他的几艘船好好的修了一下,张觊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船上带的货物半卖半送的送了不少,船厂里的人对他印象不错,活干得很顺利,修复一新的船看着就让人高兴。一见孙绍脸色不太好,他连忙上来打听,听孙绍说了原委之后,他恍然大悟,笑道:孙君何必为此担忧,其实黔首庶民记不得那么多的,他们日子过得紧了,就有怨言,过不下去了,就会反,反了如果还是过不下去,又会降,周而复始,概莫如是。

    孙绍扭过头看着不以为然的张觊,忽然觉得自己好象还是没能很好的适应自己的身份,没有完全融入到这个时代去。张觊虽然是个商人,他在权力结构中是底层,可是在整个社会中,他还是中层偏上的,有张家为后盾,他过得很滋润,对更底层的百姓并不没有太多的同情。

    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多愁善感了

    张觊见孙绍不说话,还以为孙绍为国事担忧,他想了想又说道:孙君以后如果在这条海路上来往,想必还会见到严白虎的后人的,如果还有人在的话。

    你知道

    倒也知道得不多。张觊指了指东南方向:我只是听说,当年讨逆将军平定东治之后,有不少不愿意追随讨逆将军的人下海做了海盗,后来还有人见过他们,据说在东南方向有一大洲,唤作夷洲,洲上除了一些蛮夷,并无官府管制,他们便在那里安身了,活得倒也自在。

    孙绍忽然心中一动,他细细琢磨了一下,这里既然是闽江口,那么这里应该是后世的福建省,福建省的东南方向可不就是台湾岛难道这个时候就有人到了台湾岛

    茫茫大海,他们是怎么过去的孙绍好奇的问道。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张觊笑了,想了想又说道:孙君,其实有些事情,你可能想得太复杂了。比如说这船,你说楼船受风易倾覆,这话也不错,可是海上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风,不如楼船的货船更是不知有多少,那些夷人甚至有坐着竹筏就能漂洋过海的。富贵险中求,为了财富,敢于冒险的人数不胜数,怎么可能顾得太过周全。别的不说,就说这海盗,这一路上有多少海盗大概谁也说不清,可是这条海路不是照样来来往往只要有利可图,冒点险实在很正常。

    孙绍也笑了:有位哲人说过,有五成的利润,就可以铤而走险,有一倍的利润就可以无法无天,有三倍的利润就可以做任何事,看来果然是有道理的。

    呵呵呵,虽不中,亦不远矣。张觊倒也不隐瞒,抚着胡须呵呵的笑了:太史公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最大的利润并不是来自经商。沈玄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阴恻恻的一笑:是造反。

    哈哈哈孙绍哈哈一笑,指着沈玄说道:我看你不要姓沈了,姓唯吧。

    姓韦沈玄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他摸了摸鼻子,不以为然的笑道:孙君,不是我唯恐天下不乱,而是事实如此。你纵有金山银山,又能如何一道诏书就能让你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吕不韦立异人为秦王,权倾天下十几年,看似风光无限,最后还不是如鸟兽散

    默之,你这字看来没起对啊。孙绍不接他的话,我看你一点也不默,倒是嚣嚣得很啊。

    可与言而不言,失人。不可与言而言,失言。沈玄将手负到身后,迎风而立,瘦削的脸上别有一番冷峻:我虽然不是什么智者,却也不敢有违圣人之训。

    孙绍无奈,这小子太执着了,一有机会就劝他造反,词锋又犀利,句句戳中他的心窝,而又无法反驳,能把圣人之言用来劝人做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说得义正辞严,不得不承认他的舌头确实比较妙。孙绍惹不起还躲不起,这小子现在和那帮亲卫熟悉得很,简直不把自己当外人。

    张温给我找了个麻烦,孙绍哀叹了一声。好在这家伙还知道点轻重,也就是在自己面前说说,别人面前半个字也不提,要不然真得考虑是不是应该把他给做了,扔到海里去喂鲨鱼。

    默之,陪我去一趟东治城,如何

    沈玄对孙策屠东治的事情也清楚的很,他转过头看了一下孙绍,嘴角一歪:你去东治,不怕被人刺杀当街

    怕什么。孙绍抬手拍拍沈玄的肩膀:不是有你这把刀在我身边嘛,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要是完蛋了,你沈家也落不下什么好,说不定还得连累张家。

    沈玄的嘴角抽了抽,孙绍这话说得太恶毒了,他如果真的死了,孙权肯定会拿他沈家开刀,张温这个中间人也吃不了兜着走,这么一说,他倒的确该保证他的安全了。

    怕了孙绍戏谑的看着沈玄。沈玄愣了片刻,笑道:既然校尉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就陪你走一趟。

    张觊犹豫了一下,正待要劝,孙绍一拉他的手臂:张君,不要担心,我们就是普通的商人,去市场上了解一下行情,又不是去惹事生非,有什么好害怕的。

    东治是渡海而来的夷洲人最多的地方,张觊早有耳闻,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到东治看一看,当然也十分心动。再说了,有孙绍和沈玄这样的高手在,再加上关家的那些亲卫,只要不主动惹事生非,倒也没有多少危险,当下一拍即合。孙绍找到越海去领入城的关传,越海还有些担心孙绍出事,可是后来沈玄亮了一手,再想想关凤的武艺也不差,便也应了。

    第二天一早,孙绍关凤等人离开船厂,乘船溯江而上,赶往东治城。出了船厂不久,江面上船便多了起来,大多是些细长的小舟,一两人摇着橹,划着浆,来往穿梭,船上装着各种新奇的货物,还有不少说不出名称的果蔬。孙绍前世见多识广,张觊经商多年,也是有见识的人,沈玄虽然见得不多,但是除了在孙绍面前有些话多之外,在别人面前倒和他的字相符,也是惜语如金的人,只有关小青和桥月两个丫头大惊小怪,看到什么都要好奇的问两声,清脆的声音象是两只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响个不停。

    他们乘的虽然不是楼船,却也是侯官船厂的官船,比起江中绝大多数的船来都显得威风许多,再加上两个活泼的丫头也颇讨人喜欢,旁边经过的船只对她们倒还算客气,时间不长,她们手里就各捧了一捧的果子,有滋有味的品尝起来。

    孙绍注意的却与她们不同,他看到这些船只当中,不少人打扮得很另类,与汉人头发扎成发髻,戴上头巾或者冠不一样,这些人大多是把头发扎成一把,竖在头顶上,而旁边的头发都剃去,光溜溜的象个青瓜皮。虽然天气并不算热,但是不少人都赤着上身,即使穿衣服,也是简单的一片布,大半个身了都裸露在外面,露出各种各样的纹身,这些纹身虽然花样不少,但是细看还可以分辨出大多是鸟纹,和大汉所用的凤鸟纹很相似,却又有些区别,更让孙绍感到奇怪的是,有一些人没有门牙,一咧嘴就露出黑乎乎的牙洞,看起来十分滑稽。

    这莫非是山海经里的凿齿国人孙绍开玩笑道。

    孙君读山海经沈玄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那些虚妄荒诞的书有什么好读的。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孙绍顺手从帅增背后的背囊里取出一块木板,架在膝上,抽出一枝细细的炭笔,迅速的在纸上勾勒起来,寥寥几笔,几个粗略的人形便跃形纸上。

    沈玄探头看了一眼,眼中的不屑之色更浓了,语带讥讽的笑了一声:没想到校尉果真是文武双全啊,不仅武技好,还有一手的好绘事。

    孙绍歪过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生气,细细的将图画完,这才小心的收起来,又将桥月和关小青叫到面前,笑道:别光顾着吃,吃完之后,替我画下来,画得好有赏。

    少主放心,赏我们领了,画自有人画。桥月咯咯的笑着,夹起画板走了。孙绍这才转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沈玄:读过诗不

    沈玄傲然一笑,连回答的兴趣的都没有。

    为什么要读诗孙绍追问道。

    沈玄沉吟了一下,答道:圣人云,不学诗,言而无文。又说,读诗可以多识鸟兽虫鱼之名。

    嗯,不错,总算遇到一个还有点趣味的。孙绍感慨的点点头:那敢问默之,这诗经之中总共提到了几种鸟,几种兽,几种虫,又有几种鱼

    沈玄登时目瞪口呆。诗经三百零五首,他可以倒背如流,但是谁会傻到去统计这些种类

    见沈玄吃瘪,张觊含笑不语,旁边的关凤也是面无表情。他们对孙绍这个问题都有些始料不及,觉得孙绍有些太狡猾,别说沈玄,就是来一个研究诗经的博士,他也未必说得出来诗经里一共提过多少种鸟兽虫鱼。

    不知道吧孙绍得意的一笑,又问道:那好,我们换个简单的问题。默之一定读过关睢这首诗吧

    那还用说。沈玄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那请问,这荇菜长什么样如果在市场上,你能不能准备无误的找到荇菜,而不会误选了其他的

    沈玄愕然,他仔细想了想,这首诗读过无数遍,大致也知道荇菜是什么样,可是真要他细说,他还真说不上来,按孙绍所说到市场上去挑的话,十有会挑错。

    沈兄学问渊博,荇菜也是日常所见之物,你都不能保证不会出错,那么百年之后,千年之后,焉知又有几个人能知道这究竟说的是什么孙绍直起腰,感慨的叹道:到时候只怕会把韭和草都分不清吧。

    沈玄眼珠一转,不屑的笑了一声:这些事都是农夫应该关心的,我不认识荇菜,也不影响我理解圣人的诗教,农夫认识荇菜,他照样是劳力之人。

    那是农夫的事孙绍冷笑了一声:那好,说些你们这些上等人关心的事。请问,你不绝于口的圣人,究竟长什么样难道真是和丧家之犬一样

    圣人怎么可能是丧家犬那只是说明圣人不为世所容而已,焉能拘于文字。沈玄勃然大怒,圣人的长相,书上说得清楚,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皆古圣贤之形也。

    你这不是拘于文字孙绍反讥道。

    我沈玄哑口无言。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尧的额头长什么样皋陶的脖子又长什么样子产的肩膀又有什么怪诞之处

    我沈玄彻底无语了。

    亏你还好意思说是圣人门徒。孙绍继续痛打落水狗,脸上的不屑之色越发的浓重,他转过身,不再看沈玄一眼:天下万物,诗经里才讲了几种你们天天抱着诗经研究来研究去,连诗经讲了几种东西都没搞明白,诗经里讲的东西是什么样,你们更是一无所知,倒是为了几个字争得唾沫横飞,你们不觉得无聊吗

    沈玄被他气疯了,有些口不择言,冷笑一声:那依校尉之见,诗不用读,倒是应该读些山海经了

    山海经怎么了孙绍反问道:你知道山海经讲什么吗

    那等虚妄之书,我不屑观之。沈玄的眼角一阵阵的抽动,勉强保持着最后的风度。

    不懂就不懂,还不屑观之。孙绍撇了撇嘴,很淡定的加了一句:夫子有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不懂装懂,算什么你这也叫守圣人之训圣人真要活过来,恐怕也得被你气死。

    啊沈玄再也忍不住了,他仰天长啸,平时的冷峻风度荡然无存。

    奉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十九章 蛮女

    行了一天一夜的船,第二天天亮时,他们到达东治城。

    东治城虽然不大,但是却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说着各种孙绍听不懂的鸟语,汉人和蛮夷交混在一起,十分和谐,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华夷之辨,偶尔有乘着肥马轻车的汉人耀武扬威的经过,却平生让人觉得他们好象才是外来的。

    孙绍前世见惯了各种洋鬼子,现在看到这些打扮奇特的人倒也不奇怪,可是关凤他们则不然,一个个好奇的东张西望,兴奋得眉飞色舞,东边看看,西边看看,总有看不完的新鲜物事,恨不得每个店铺都进去看一看,每样货都拿起来摸一摸,问个价,又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好戴那些样式别致的饰物。

    孙绍算是彻底服了,这女人喜欢逛街就是天性,古今一例。

    好在他自己也是报着打听市场行情来的,倒也没有闲着,可惜,他听不懂那些鸟语,只能看着张觊操着生硬的鸟语,配合着手势和那些蛮夷交流生意经。

    昨天生了一天闷气的沈玄和孙绍一样,对这些话一窍不通,两人相视苦笑,颇有同病相怜之心。张觊倒不藏私,一旦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立刻转告给孙绍,总算让他有点了安慰。

    默之,你看这些蛮夷,是不是有些大伤风化孙绍指着那些衣衫单薄,堪比后世槟榔西施的蛮夷女人,低声说道。沈玄很淡定的扫了一眼,嘴角挑了挑:只要持心正,非礼勿视也就是了,这里原本就是蛮夷之地,圣人教化不至,也是可以理解的。

    孙绍对沈玄的这种傲气最不爽了,他笑了笑:是啊,默之,你任重而道远啊。等我这次回去见到至尊时,一定向他推荐默之出任东治都尉,到时候默之可以多多费心,将圣人的教化带到这里才是。圣人说,期月有成,默之才高,想必也能在一两年之内将东治变成衣冠之乡的。

    沈玄撇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他如果愿意向孙权低头,又何必来烧孙绍这个冷灶,孙绍不感动也就罢了,居然还冷言冷语的戏弄他,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惜,他虽然不想忍,可是除了忍他却没有太多的选择。

    悲剧啊沈玄哀叹不已。他想起张温那句带着几分得意的调侃,我有得选,你没得选,心中便平添几分郁闷。自己这次真是被张温坑了,他一定是觉得孙绍这个人不是个可辅之主,所以借机脱身,却把他给骗了来。唉,张惠恕啊,你真是不厚道啊,这不是玩我吗沈玄暗暗发誓,等回到吴县,一定要找张温好好的算算这笔帐,不给个说法,绝不罢休。

    默之孙绍没听到沈玄的回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见沈玄正出神,眼睛木木的看着前言,便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见一个项上带着银项圈,腕上戴着银手镯,满头的银饰丁当作响的蛮女正朝他们看来,不免笑了一声:默之,你也太心急了些,难道现在就想教化这个蛮女不成就算是,你也不能当街教化了,这未免太他连连摇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唉,圣人难道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沈玄其实根本没看那个女子,他是被孙绍气得发呆,被孙绍捅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见那蛮女正面带薄怒的瞪着他,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过目光,不快的说道:孙君,莫要玩笑。

    哈哈哈孙绍见沈玄犯窘,心情大好,贼忒忒的笑道:你看得,我就说不得你盯着人家胸脯看了半天,我就不能说一声你这可和圣人之教相违啊。

    你不要总拿圣人说事好不好沈玄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那个女子的胸脯。那女子穿着一件绣花的蓝坎肩,胸口开得很低,露出里面的胸衣。正好那蛮女弯腰摆弄货担上的物品,一道深邃的沟隐隐的现了出来,两乳之间,仿佛有一个图案一闪而没。沈玄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还没等他看得仔细,那蛮女好象觉察到了什么,起身掩住胸口,脸上泛起红,怒视着沈玄。沈玄大赧,连忙紧赶几步,窜入人群之中。

    孙绍大乐,刚要去追,关凤她们跟了上来,桥月举着手里的一只海螺咯咯的笑道:少主,你看这个,可好听了。

    海螺嘛,有什么好听的,再好听,也没小月儿的声音好听。孙绍挤了挤眼睛,接过海螺看了一眼,又塞给桥月:还买些什么了

    多了,看桥月炫耀的举起手,把孙绍吓了一跳,丫头,你也太能花钱了吧是不是把月钱全花完了

    嘻嘻,这是给阿母带的,这是给夫人带的桥月如数家珍的说道:等回到建邺孝敬给阿母,阿母一高兴,肯定要给我钱,到时候我就虚报一点,不就全赚回来了。

    敢赚你阿母的钱,你胆子真够大的。孙绍笑着掐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又道:我们还要去交州,番禺的西域商人更多,你现在就把钱用完了,我看你到时候还哪有钱买。

    唉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桥月这才如梦初醒,跳脚道:这可怎么办啊

    那我可不管。孙绍昂着头,得意洋洋的走了,关凤和关小青也窃笑着跟了上去。桥月嘟着嘴,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那个蛮女看着孙绍的背影,脸色渐渐的阴沉下来,她略作思索,回身对蹲在一旁的老蛮人嘀咕了几句。那个老蛮人一愣,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一开口,居然是纯正的吴语:真是他

    不能肯定,只是觉得口音有点像,长得也和家里的那画像也有些仿佛。蛮女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你去找老爹来看看,我去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

    好。老蛮人一下子站了起来,身手利索,粗大的脚板踩得青石板咚咚作响,一阵风似的走了。蛮女左右看了一眼,挑起货担,向孙绍他们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孙绍等人一路走一路看,他们要打听行情,女人们要购物,走得并不算快,那蛮女一直不紧不慢的缀着,倒也不费劲。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日当正午,桥月首先叫了起来:少主,你不累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孙绍瞪了她一眼,佯怒道:是你自己累吧夫人都没叫累,你倒先叫累了,一点规矩也不懂。

    嘻嘻,我可比不得夫人,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好。桥月娇憨的哀求道:少主,我真是走不动了,休息休息吧。

    真是没规矩。孙绍转头对张觊和沈玄苦笑了一声。张觊笑道:少主,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找个茶馆歇歇,今天我做东,请少主品一品这夷洲的茶。刚听人说,夷洲的蛮夷虽然不通王化,却得天独厚,一些野茶还是颇有几分滋味的。

    好啊,好啊。桥月和关小青率先拍着手叫了起来,还没叫两声,关凤就瞪了她们一眼,这两人连忙收了声,不好意思的互相看了一眼。张觊微微一笑,引着孙绍向前走了几步,拐过一个弯,便看到一个茶馆。茶馆门面并不大,几根只是剥了皮的树干撑起的草棚,几条粗木案一字排开,上面放着十几只黑陶大碗,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喝茶的人便站在路边,扔过一个钱,或者放下一点货物,换上一两碗茶,仰着脖子喝了,抹抹嘴,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而去。

    这就是茶馆沈玄露出嫌恶之色。

    张觊呵呵一笑:沈君有所不知,出门在外,不比寻常在家,是要将就一些的。我让他们将碗好好的清洗一下便是了。说着,走上前去,和正在用大勺舀茶的老头交谈了几句,那老头看了孙绍他们一眼,见他们穿着华贵,身后又跟着几个军汉,倒也不敢怠慢,连忙叫出一个年方十二三岁的少女,让她打来一盆水,将案上的十几只陶碗全部拿去清洗。

    孙绍倒也不在意,他负手站在茶炉旁,低着头看其中的茶叶。这种茶叶与平常见到的茶叶有些不同,叶子大,叶片也要厚上一些,汤色金黄,当然了,这茶和大汉朝现在通行的茶一样,里面也放了不少姜桂之类的佐料,因而看起来有些杂色,香气也比较浓郁。

    时间不长,那小女孩洗好了碗,又吃力的端着大盆出去了。老汉倒上了茶汤,谦卑的送到孙绍面前,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眼神中明显带有一丝惧色。孙绍捧着黑陶碗,笑了笑,把张觊叫了过来:张君,麻烦你问问他,还有没有这种茶叶。

    张觊知道孙绍喝茶的方式有些不一样,便从怀里掏出几个五铢钱撒到老汉的手里,然后嘀嘀咕咕了几句,那老汉受宠若惊的看了一眼孙绍,连连点头,叫过那个小女孩吩咐了几句,小女孩一边抬起袖子擦汗,一边匆匆的走了进去,时间不长,捧出一把茶叶来。

    孙绍拈起一片茶叶看了看,却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前世的台湾高山茶,他对茶叶也是一知半解,眼下这茶的制法和后世区别又颇大,他还真是没那本事辨认。

    他这茶真是从夷洲来的孙绍有些犹豫的问道。

    是。张觊笑着说道:这茶确实非我江东所产,和交州益州的茶也大不相同。再说了,这茶的利润也并不高,没有多少人愿意假冒的。

    这利润不高吗孙绍十分意外。

    不高。张觊笑笑:饮茶只是消遣,用量远远没有酒大,如果不是尝个新鲜,谁会来这里喝茶去酒肆喝酒岂不是更好,还可以顺便吃点点心。这里也就是解个渴罢了,哪里能当得真的。

    孙绍顿时来了兴趣,谁说茶的利润不高,要知道茶和盐可是后世的利润大户,云南还有茶马古道呢,要说做生意,这可是一条生财之道。他兴致勃勃的说道:你帮我问问他,这茶在夷洲的产量高不高。

    我刚刚已经问过了,产量很低。张觊并不询问,他为人精明,孙绍刚露出一点意思,他就猜到了孙绍的心思,刚刚把相关的问题都问过了。他摇摇头说道:这茶就是野茶,他家屋前屋后有几株茶树,拿到这里来卖几天茶,赚点小钱,哪天卖完了,他这儿就改行了。我们也就是运气好,这才赶上的,迟两天来就喝不上了。

    是这样啊孙绍大失所望,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碗中的茶汤,举起碗来喝了一口。

    夫君。关凤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你留心一下西南角那个挑担的蛮女,她好象一直在跟踪我们。

    孙绍一惊,强忍着想要抬头去看的,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捧着茶碗喝了一口,目光很平静的扫了一圈,果然发现了那个蛮女。他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犹豫了片刻,又看到直皱眉头的沈玄,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被沈玄窥了胸的蛮女吗难道她来找沈玄算帐不应该吧

    你认识她关凤见孙绍神色异常,连忙问道。

    不认识。孙绍含糊的敷衍了一声:她一直跟着我们

    嗯。关凤撇了撇嘴:她跟踪的手法太拙劣了,对付猎物还行,对付我们却还差了一些。

    孙绍汗颜,如果单论武技,他和关凤相差不远,甚至在力气上还略胜一筹,但是在经验上,他就不如关凤了,被人跟了这一路,他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反而要关凤来提醒。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个蛮女,轻声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暂时没看到。关凤也不看那个蛮女,却从怀里掏出一副巴掌大的青铜镜放在眼前看着,一副补妆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从青铜镜里看那个蛮女的动静。青铜器有些模糊,只能看个大概,她一边观察一边说道:从她的神色来看,她应该是在等人。

    不用看了,来了。孙绍神色一凛,看着远处奔来的十几个手持刀棍的蛮人,冷笑一声:这些蛮子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大街上带刀狂奔。

    说话之间,沈玄和张觊也发现了问题,沈玄眉毛一扬,手按上了腰间环首刀,向孙绍靠了过来,张觊脸色却是微变,刚才的从容变得有些拘谨,他赶到孙绍身边,声音有些发干的说道:少主,我们

    不用担心。孙绍镇定自若,对方虽然有十几个人,看起来气势汹汹,可是他眼睛一扫,就知道这些人武技一般,也就是领头的那两个老头下盘稳一些。已方有三个高手,还有赵袖等十来个久经沙场的悍卒,如果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那可就太丢人了。

    那些人和蛮女聚在一起,仿佛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那蛮女放下了担子,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过来,而那两个貌似领头的老头却退到一旁,警惕的看着孙绍他们。

    孙绍撇嘴一笑,连腰间的刀都懒得去碰,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那个蛮女走到跟前。

    请问,阁下可是吴吴县人那蛮女强笑了笑,脸有些发白,本来软绵绵的吴语被她说得有些怪怪的,只能勉强能听清说的什么。她低头行礼时,坎肩和胸衣松开一些,露出与裸露在外的手臂不一样的白晳皮肤,孙绍这次看清了,她的胸前纹了一个纹身,好象是个什么动物,有一条长长的尾巴。

    你是谁,怎么会说吴语孙绍轻轻的将黑陶碗放在粗木案上,不动声色的问道。

    小女子原本也是吴人。那蛮女扫了一眼旁边严阵以待的关凤沈玄等人,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紧张:小女子姓白,闺名燕燕,原本是富春人,十年前举家渡海去的夷洲。

    是吗孙绍淡淡的问了一句,眼睛在白燕燕的脸上一扫,嘴角一挑:你是富春人

    正是。白燕燕脸色更红了,眼睛亮亮的看着孙绍:刚才听到乡音,小女子颇为欣喜,所以斗胆跟了过来。请问,阁下可姓孙么

    你认识我孙绍愣了一下。

    我不认识你,可是,家父有可能与令尊有旧。白燕燕轻声答道,脚步向前挪了一下,又鞠一躬。关凤哼了一声,向前跨了一步,手中的环首刀不动声色的隔开了白燕燕和孙绍。

    令尊是

    家父是故讨逆将军帐下童子军中的人。白燕燕眼圈一红,声音有些哽咽。

    童子军孙绍吃了一惊,站直了身子,带了几分恭敬的拱手问道:敢问令尊名讳。

    公子是白燕燕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孙绍。

    在下孙绍,讨逆将军正是先父。孙绍有些着急的说道,他现在对童子军十分上心,又正打着夷洲的主意,忽然看到有童子军旧部在夷洲,简直是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让他兴奋不已:令尊名讳可否见告

    原来是少主人。白燕燕声音颤抖,腿一软,软软的向前扑倒。孙绍正准备上前去扶,关凤却抢先一步拦在他的前面,伸手将白燕燕扶了起来。白燕燕就势站起,盈盈一拜,谢过关凤,这才泣声道:家父就是当年跟随讨逆将军恶战太史慈的小将,讨逆将军故后,他悲痛不已,哭坏了眼睛,不能再征战沙场,便退而经商,十年前举家迁往夷洲

    孙绍愣了一下,曲阿小将他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看白燕燕这样子,应该不会有假,他拍拍关凤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紧张,又让旁边的人收起武器,指了指远处那些人对白燕燕说道:他们都是跟你来的

    正是,他们都是家父的部下,因为都是夷洲的蛮夷,不通教化,所以不敢让他们来拜见少主。白燕燕说着,从后腰抽出一把短刀,关凤一见,眼神一凝,立刻就要迈步上前。白燕燕却凄苦的一笑,向后退了一步,单腿跪倒在地,双手将刀高高举起:这是当年讨逆将军赐给家父的短刀,请少主人查验。

    关凤从她手中接过刀,反手交到孙绍手里,眼睛却还是警惕的盯着白燕燕。孙绍看了白燕燕一眼,伸手接过短刀,一手握着已经磨损得看不出花纹的刀鞘,一手握着刀柄,缓缓的抽出了短刀。短刀上隐隐的有一股腥味,看样子曾经杀人无数。刀上还有一个隐约的花纹,十分模糊,已经看不清是什么。

    这是孙绍指着花纹,探询的看着白燕燕。白燕燕站起身,上前一步,接过刀看了一眼,笑道:少主人难道不认识这个纹样吗

    孙绍茫然的摇摇头,白燕燕笑道:这就是当年童子军的军徽啊,少主人请看。说着,她捧着刀很自然的从关凤身边走过,走到孙绍面前,举起刀准备给孙绍解说,红艳艳的嘴唇微张,眼神却突然变得狞厉之极,手腕一翻,紧握着那柄短刀,猛地向孙绍刺了过来。

    事起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还泪眼婆娑的白燕燕突然变了脸色,就连最警惕的关凤一时都有些措手不及。她见孙绍和白燕燕说得亲热,孙绍又是一脸的兴奋,就相信了白燕燕的话,以为她真是孙策所部童子军的后人,所以白燕燕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才没有坚决的拦住她。现在白燕燕暴起伤人,她就是想拦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燕燕双手持刀,咬牙切齿的冲着孙绍刺了过去。

    就在白燕燕拔刀猛刺的同时,站在远处的十几个蛮夷发一声喊,同时拔刀出鞘,恶狠狠的向沈玄他们冲了过来。沈玄赵袖等人一声大喝,拔刀出鞘,迎上了他们,转眼间就战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白燕燕手中的短刀已经刺到了孙绍的前胸,她怒喝一声,原本清秀的面容变得狰狞无比。

    奉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二十一章 武器的批判

    在东治玩了两天,孙绍等人满载而归,回到船厂的时候,两艘战船已经改装完毕,葛衡很有信心的对孙绍说,只要不遇上飓风,他可以保证这两艘船不会有倾覆的危险。孙绍十分满意,他特地到舱底去看了装好的配重,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却安心了许多。回到飞庐两层楼船的上层舱室,他在刚刚改装好的案几前坐好,用力的拍了拍崭新的案面:思真,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没什么,我只是让他们把固定的改成可以装卸的罢了,一成不变总是让人厌烦的。

    嘿嘿。孙绍笑了两声:怎么样,越将军有没有挽留你

    给了个大匠师的职位。葛衡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我没兴趣,我还想跟着少主去交州,据说那里有很多西夷来的船,与我大汉的船只颇有不同,我想到那里去看看,长长见识。

    孙绍咧了咧嘴,暗自庆幸,这年头还是不重视做技术的,葛衡这样的奇才,越海居然只开出大匠师的条件,大匠师听起来好听,其实还是个工头,年俸不过四百石,也就是一小县长的待遇,葛衡在他这儿可远远不是这个数。除了钱之外,还有尊重,这可是越海给不了的。

    桥月送上茶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随后又退了出去,孙绍端起一杯茶,淡淡的问道:这次游历尝到甜头了

    嘿嘿,正是。葛衡憨厚的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感慨的说道:少主说得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这次出来不过几个月,但是大开眼界,收获良多,再也不敢向以前一样自以为是了。

    果然如俗语所说,熟了的麦子总是低着头的,只有半空的才高高的昂着。随着一声赞叹,沈玄跨进舱来,笑着对葛衡拱了拱手:思真,你现在的气度比起前几个月来,可沉稳了不少啊。

    葛衡和沈玄也是熟人,不过以前沈玄自恃清高,不太瞧得起他罢了,现在都是孙绍的宾客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当然要客气一些。他笑了笑:默之的进步,更让我望尘莫及啊。

    沈玄嘴一瘪,扫了孙绍一眼,不再提这个话题。葛衡说得不错,他这十几天在孙绍面前吃的瘪太多了,无意之间,也和以前的恃才傲物有了不少变化。他掩饰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少主,严家的人已经出海了,我们的人已经上了船。

    嗯,跟着就是了。孙绍点点头:先把情况摸清楚再说,不要轻举妄动。

    沈玄沉思了片刻:少主不打算对他们动手

    动什么手啊。孙绍苦笑一声:严家已经这样了,何必赶尽杀绝,欺负一个弱女子,没什么意思。如果她以后不来惹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沈玄眨了眨眼睛,默默的点了点头。

    对了,思真,你那小神医朋友呢

    他啊,这两天忙得很。葛衡无奈的摇摇头:春天到了,疫病多生,船厂里不少工人都病倒了,他正忙着给他们治病呢。

    他擅长哪些病症

    疫病,对瘴气也有心得。葛衡脸上浮出一丝微笑:他对少主所说的内丹术十分感兴趣,一直想来拜见少主,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抽出空来。

    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去交州。孙绍道:船上几百号人,能有个医术高明的人跟着,便多了几分保障。而且交州那边西夷的商人多,应该也有通西夷医术的医匠,能跟他们交流一下,也是好事。

    好,我去跟他说。葛衡犹豫了片刻,又说道:不过少主不要抱太大希望,君异这个人向道好静,除了对医术和道术热心之外,其他的都不太感兴趣,未必有兴趣入府为客。

    入不入府的不重要,就当是交个朋友吧。孙绍对这些关系并不太看重,他也没有和曹操要把华佗当专职医生一样的权势,董奉看不中他,他也没办法。

    那就好。葛衡松了一口气,又说了两句,便起身去找董奉。

    孙绍和沈玄默默的坐着,谁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孙绍才说道:默之,明天我就准备起程去交州了,海路危险,以后的事情也难以预料。你如果愿意跟我一起走,我十分欢迎,你要是另有高就,我也不敢勉强。我跟你说实话吧,你想做的事情,我肯定帮不上你。

    沈玄停杯在手,深邃的目光透过窗子,看向远处的群山,眼神闪动,显得有些犹豫,他考虑了好一会,才转过头看着孙绍:孙君派人打探夷州,是准备效仿太伯吗

    我哪有那么高的境界孙绍自失的一笑:我是惹不起,就躲着罢了。夷洲孤悬海外,天高皇帝远,我去占山为王,总比在这儿受人猜忌好吧。他顿了顿,又抬起头看着沈玄:不瞒你说,我这次暴得大名,总觉得不是好事,心里有些不安的感觉,曹公多智,这次表现得好象有些太过垂青了,有些事出反常。

    沈玄翘起了嘴角,却避而不答:孙君,玄斗胆问一句,如果躲不开呢

    孙绍眼神闪烁的打量着沈玄,嘴角扭了一下:天下广大,不至于无我立锥之地吧

    沈玄眉头一皱:你真的甘心浮于海上

    默之,海上之大,海外之广,恐怕不是你能想象的。孙绍嘿嘿的笑了,他站起身,走到舱外,扶着栏杆,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目光中自有几分神往。沈玄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显然不得到最后答案,他是不肯罢休。孙绍挥起手臂,对着远处的海虚虚的划了一个圈,豪气干云的笑道:默之,你信不信,如果我们能同心协力,最后的成就可能不下于高皇帝。

    沈玄眉毛一挑,顿时心动了。高皇帝刘邦由一个庶民起家,几年间破楚立汉,创立了大汉四百多年的基业,万里河山,孙绍这么说,显然并不甘心于浮舟海上。你可以理解成他要自已打一片江山,也可以理解成他要一统天下,成为大汉这片土地新的主人。而在沈玄看来,这后面一个志向显然更实际一点,作为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孙绍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片刻之间,他就做出了选择:那沈玄就要附少主的骥尾了。

    有默之相助,何事不成孙绍转过头,含笑看着沈玄。

    两人相视而笑。

    第二天,孙绍的十只船鱼贯驶出水寨,张觊修复一新的船队紧随其后,越海亲自将孙绍送出水门,依依惜别。董奉昨天晚上和孙绍长谈了一夜,眼下虽然十分疲惫,精神却有些亢奋,他有些遗憾的对孙绍说道:孙君,待我这里事了,随即赶往交州,届时再向孙君请益。

    孙绍哈哈一笑:君异,你这可折杀我了,我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又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哪里哪当得上请益这二字。你安心在这里治病,我在交州应该有一段时间呢,你也不用太着急。西夷的医匠也是时常有的,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但愿如此。董奉连连点头。

    孙绍转向越海,很客气的说道:越将军,这次承将军指点水战之法,绍十分感激,无以为报,待我从交州返回时,再与将军痛饮。

    不敢,有夫人在此,越海岂敢托大。越海也客气的说道。他本来挺自负的,可是后来发现关凤也精于水战,虽然未必比他高明多少,但是也足以让他吃惊不小了。而孙绍虽然不通水战,但是他领悟的能力过人,常有一针见血的卓越见识,假以时日,他在水战上的成就一定不会弱于他越海。越海虽然傲气,却佩服有本事的人,并不敢因此小瞧了孙绍。

    话别之后,孙绍回到自己的座船上,扬帆起航。越海看着渐渐远去的帆影,有些遗憾的咂了咂嘴:真是可惜,如此少年英雄,却不能征战沙场,只能去做个商人才能自存。唉,不知道这是我江东之幸,还是江东不幸。

    都尉李浓也有些惋惜的点了点头:是啊,如今孙校尉在江东名头这么响,有颇多计谋,如果能在前线,何至于让曹军如此嚣张。前线紧张,这么好的人才却只能闲置,至尊未免

    他的话还没说完,越海便冷冷的横了他一眼,把他后面的话吓得又咽了回去,缩了缩脖子,道了一声我去巡逻,便匆匆的走了。

    少主,我在军中听到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正和葛衡摆弄船模的孙绍头都没抬,随口问了一句。

    濡须的战事不顺利。沈玄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看着葛衡摆弄,一边说道:虽然听得不真切,可是大致情况却不差。曹军好象发明了一种很厉害的武器,能够在水中直接攻击濡须坞,坞中的守军伤亡惨重,水军损失也不小,昨天军令刚到船厂,要调集大量的战船。他顿了顿,又说道:好象还死了一员重将,士气受损很严重。

    有这事孙绍吃惊的抬起头:谁战死了

    不清楚是谁。沈玄摇摇头,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总之应该是一个重将,我看越将军他们闪烁其辞的,好象不想让别人知道,想来不会是无名之辈吧。

    孙绍直起了腰,心情有些复杂。沈玄不清楚,他却猜到了几分,刘晔肯定是把霹雳车装上了战船,对濡须坞和江东的战船进行远程攻击。江东的战船胜在水手熟练,经验丰富,但是作战手段并没有太多先进的地方,除了接舷肉搏战之外,就是利用弓弩进行远程攻击,遇上装备了霹雳车的青徐水师,他们肯定要吃亏。而一旦曹军的战场在水战中占据了优势,那么不仅濡须坞吃紧,甚至有可能危及到江东。江东水军如果全线溃败,那曹操这次真有可能顺利强渡大江。

    算起来,这个命令应该是五六天前的事情了。根据曹军需要准备的时间来看,江东目前应该还没有到没法支撑的地步,孙权大量调集战船,可能就是看到了这个危险,这才准备以量取胜。最大的困难可能还是士气的低落,一名重将战死,并不是件小事。

    是不是有些弄巧成拙了最后便宜了曹操孙绍虽然比较喜欢曹操,可是真要让曹操吞并了江东,显然不是他愿意接受的结果。

    少主沈玄见孙绍眼神复杂的沉默着,以为他担心江东的战事,便轻声提醒道。

    默之,你看这次曹军可能过江吗

    沈玄笑了笑,连连摇头:可能性是有,但是不大。前一段时间水浅,青徐水师的劣势并不明显,现在已经是暮春了,只要再坚持十来天,水势大涨,水面也会变得更宽,青徐水师就会抵挡不住江东水师的攻击,曹操必然会退。

    你有把握吗孙绍强笑了笑。

    有把握。沈玄点点头,孙绍刚放了点心,随即又被他后面的一句话说得紧张起来:按照以前的战事来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意外。

    以前的战事你知道什么叫武器的批判一件新式武器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将会对双方的实力平衡产生多大的影响曹操为什么过不了江不是他的实力不如江东,而是青徐水师不是江东水师的对手,所以他强大的整体实力才无法发挥,一旦青徐水师在水战中占了上风,不要太多,只要遏制住江东水师,能够保证曹军渡江,那么长江天险就成了一句空话,曹军强大的步骑就会充分发挥出其应有的威力,给予江东重重一击。

    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对技术进步的巨大作用还是严重的估计不足。

    孙绍压住了呯呯乱跳的心脏,看着沉默不语的葛衡,强笑道:思真,你怎么看

    葛衡抚摸着手中的船模,遗憾的叹了口气: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能和霹雳车抗衡的远程武器,少主所说的那种投石机,我还在试验之中,有些关键的地方还没想透。如果如果现在有霹雳车的图纸,那就方便多了。

    孙绍后悔不已,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他在前世的电影中看过投石机,但是只知道一个大概形状,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有些具体的构件,却需要葛衡来补充。葛衡虽然精于机械,但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什么时候能付诸使用,还是个未知数。

    濡须坞大营,气氛压抑,十几个文臣武将神色紧张,一声不吭的坐在下面,目光全聚集在孙权的脸上。孙权双手撑着书案,禁不住的微微颤抖,面前一份战报上,一个个数字触目惊心。

    不过七天的攻击,江东的战船损失了两成,直接击沉的就近十艘,数百将士丧身鱼腹。原本以为固若金汤的濡须坞损失更大,不会坞壁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被砸死了近百士卒,更重要的是,漫天飞舞的巨石给士气带了沉重的打击,原本由甘宁和孙绍带起的士气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一看到曹军的战旗,从将军到士卒都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

    而这不过是刚刚开始,孙权很清楚,曹军对这种新战法并不熟悉,特别是前几天,他们打出来的巨石命中率极低,大部分都落到了江里,对江东水师的威胁并不大,如果不是偏将军凌统不幸被砸中座船而死,江东士卒根本不会把曹军的攻击当回事,可是从第三天开始,他敏感的发现了这种新式战法的厉害,曹军在初步熟悉了改装到战船上的霹雳车之后,准头有了明显的起色,江东的伤亡开始猛增。

    好象是谁说过,把霹雳车装到战船上将是一场噩梦孙绍的眼皮直跳,好半天才想起一个已经淡漠的名字,是孙绍。他从曹营回来的时候,就提醒过自己。孙权不禁咬紧了牙齿,痛恨不已,自己当时只当个笑话听了,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了现实。

    一想到孙绍,孙权的眼皮就跳得更厉害,这两天士气低落,有些人又悄悄的提起了孙绍,说孙绍这员勇将离开军营去经商,实在是江东的损失,在他们的话里,好象孙绍如果在这里,就能克制曹军的新武器一样。孙权当然对这种荒诞之词嗤之以鼻,但他却不能对士气的动摇视而不见,这个时候如果军心摇动,那他的厄运就远远没有尽头。

    诸君对当前的战事,可有什么良策孙权强行把孙绍这个名字从脑海里赶了出去,抬起头镇静的看着诸臣,脸上露出一丝淡定的笑容:我看诸君这副模样,倒是想起了建安十三年的时候,那时的情景真是历历在目啊。只是可惜,子敬虽在,公瑾却是英魂已逝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这个时候夸周瑜和鲁肃,不等于说他们无能吗可是奇怪的是,听了孙权这句话,他们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心里的紧张却在不经意之间淡了许多。是啊,眼前虽然遇到了一些困难,还能比建安十三年严重吗那一次曹操不战而定荆州,又掌握了荆州水师,号称八十万大军,即将顺江而下,比起现在的情况可严重多了。

    公绩凌统战殁,孤十分哀痛,诸君想必也是如此,但那只是意外,天不佑善人,诸君不要被这个意外吓住了。孙权眼睛一红,吸了吸鼻子,有些唏嘘,过了一会,又笑道:这两天水涨得很快,臧霸他们快坐不稳船了,诸君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喏。甘宁等武将立刻轰然应喏。甘宁拍着胸脯,大声说道:至尊莫要担心,曹军的霹雳车虽然威力很大,但是对付不动的目标还行,对付快速移动的战船却是不如人意的。臣以为,只要我们充分发挥我军高超的操舟技术,快速行动,一定能让这些霹雳车变成无用之物。

    那岂不是只能使用行动迅速的走舸先登之类的小船张昭忽然插嘴说道:这样的小船,即使接近了曹军,又能起多大的作用曹军的霹雳车大部分都是装在楼船上,以下攻上,以小攻大,恐怕未必能见效吧

    甘宁语噎,怏怏的退回了席位。张昭说得没错,曹军都是大船,以小船攻大船,确实是吃亏不小。他一回到位置上,刚刚变得轻松一些的气氛立刻又严肃起来。孙权有些不快的看着张昭,淡淡的说道:以军师所言,该当如何

    张昭站起身来,没有说话,先整理了一下衣带,然后才正色说道:臣以为,当先与曹军谈判,借以拖延时间,然后立刻调鲁肃陆逊孙皎等部来援。

    孙权原本对张昭不以为然,可是听了他这话,却不由得连连点头。江东的精兵现在大部分都集中在濡须了,剩下的也就是屯在陆口的鲁肃部,屯在夏口的孙皎部,和屯在芜湖的陆逊部,这三部分人马都有不小的实力,特别是陆逊部,离此只有百十里,旦夕可至。可是孙权又有些担心,陆逊现在有一万多精兵,如果这次再立了功,那么他的实力将进一步壮大,到时候还控制得住吗

    滕耽看出了孙权的犹豫,立刻起身到:臣以为,张公之策可行。然陆逊部要镇抚山越,孙皎部要防备关羽,皆不可轻动,还是紧急调鲁肃东下为宜。

    诸君以为如何孙权扫了一眼众人,众人心领神会,七嘴八舌的表示支持。孙权十分满意,眼光转了几圈,最后落到顾雍的身上:顾公有何高见

    顾雍抚着胡须,微微的欠了欠身:臣以为张公所言甚善,然,除此之处,尚需尽快找出能对付曹军的利器,否则纵使横江将军到,也难以扭转战局。

    那顾公有何人可以推荐

    顾雍看了一眼张昭,微微一笑:至尊难道忘了张公从子张奋张文敬了吗

    奉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二十二章 投降

    张昭的侄子张奋,字文敬,不喜欢读书,却喜欢制作各种机械,他曾经造过攻城大车,因此被步骘推荐给孙权。孙权想让他带兵打仗,可是张昭不喜欢,他觉得年轻人不好好读书,太早带兵打仗对将来的发展不利,因此不准他去,说你年纪还小,应该好好读书之类的。结果不喜欢读书的张奋却拿古人为例反驳张昭,说我比童汪和子奇大好几岁呢,早就应该出去做事了,把张昭气得眼睛直翻,到现在都不愿意理他。

    现在听到顾雍提到张奋,张昭虽然有些不快,却也知道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书读得再好也没用,能造出一个霹雳车来才是关键,张奋虽然不能造霹雳车,但总对这方面有研究,当下也没吭气,佯装没听到。

    孙权看到张昭吃瘪,心里就有些高兴,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他立刻安排人去征调张奋因为怕见张昭,张奋主动要求离得远一点,在广陵太守孙韶手下任职。众人退去之后,他又把徐详找来,面授机宜,让他到曹营去请降,不管曹操开出什么条件,先喘口气再说。

    徐详领命而去。

    曹操正在和刘晔杨修等人评价战果,经过几天的熟悉,操作霹雳车的士卒渐渐开始适应了战船的颠簸,准头有所提升,战果也开始显著起来,但是这个提升其实是有限的,十能中一也就了不得了,最后还是要靠数量取胜,对固定靶濡须坞还好一点,对移动靶战船的效果就差强人意了。因此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准备了几天的石弹消耗的速度惊人,打得正开心的臧霸和孙观已经多次告急,再不补充的话,这霹雳车就成摆设了。

    准备的石块还能打几天曹操抚着胡须,精神很振奋,不仅因为战事顺利,更因为他刚刚得到消息,孙绍给的药方经过随军的医匠检查之后,说虽然其中有乌头,要等人试过药之后,确保无误才敢给他服用,但是从整个方子合理的配伍来看,应该是出于高人之手。一直困扰他的头风有了解决办法,他的心情好多了。

    最多还有一天。刘晔道:在战船上操作,要比在平地上难多了,命中率很低。

    嗯。曹操点点头,心有同感,他昨天登上战船到江中去看了一下,霹雳车打得是热闹,但是声势远比战果好。他想了想:明天集中攻击濡须坞,拿下濡须坞之后,把霹雳车装到坞上去。

    刘晔略作思索,点头笑道:殿下好计,如此一来,我军的辎重运输都要方便许多了。他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只是这几天水势渐涨,我军的劣势越来越明显,纵有霹雳车相助,恐怕也很难取得现在的优势了。

    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已经不错了。曹操不以为然,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要打得他们没时间停下来思量对策。让元让安排人去伐木,去采石,能打一天,就打一天。他看了刘晔一眼,有些遗憾的说道:这次不能犹豫,以免重蹈汉中故事。子扬,现在想想,当时没听你的,还是胆子太小了。

    刘晔心领神会。曹操说的汉中故事,指的就是当年拿下汉中之后,没有趁势取巴蜀,结果错失良机,被刘备在益州站稳了脚根。曹操当着他的面说这句话,等于承认了错误,给了他足够的面子,他当然也要给曹操留几分面子。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殿下当时未取巴蜀,也是从全局出发,未尝为错。

    嘿嘿嘿,子扬何必替孤遮羞,错便是错了。曹操无奈的摇头,沉默了片刻,又转过头对杨修道:孙绍到了何处

    按照时日计算,应该快到交州了。

    唉曹操长叹一声,脸色有些黯然,语义双关的说道:祸在萧墙之内,果然啊。

    杨修沉默不语。

    丞相,江东请降的使者来了。辛毗快步走进来,轻声说道。

    曹操一听,顿时眼神一闪,变得精神起来,他含笑看着同样面带喜色的刘晔和杨修,哈哈一笑:孙仲谋果然支撑不住了。

    贺喜殿下。刘晔和杨修异口同声的说道。

    让使者进来。曹操直起了腰,挥挥手,霸气十足。时间不长,徐详恭敬的走进大帐,低头行礼:车骑将军府校尉徐详,奉车骑将军命,拜见丞相大人,魏王殿下。

    车骑将军曹操哼了一声:孙权和刘备自相表任,朝庭什么时候承认过了

    徐详不卑不亢:表的确是上了的,只是盗贼横行,中原不宁,恐怕陛下未收到表章也是可能的。自从董卓之乱以来,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我家将军只是依例行事罢了。

    依例行事,你依的什么例啊曹操一甩手,不屑一顾:孤奉天子之命,率王师征讨不服,先服者赏,后服者诛,焉有他途

    徐详一声不吭,面色沉静的等曹操说完了,这才笑道:天下大乱,诸侯四起,忠臣志士,无不含泪以报效国家。丞相大人起兵讨董,东征西讨,平定中原,位至丞相,爵至魏王,诚天下所望。我家将军承父兄遗志,为汉家镇守江东,从中平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疏忽,爵以赏功,位以赏能,以我家将军之功能,为一车骑将军,又有何不可

    徐详这番话说得柔中带刚,先用话堵住了曹操的嘴,你能当魏王,我家将军为什么不能当车骑将军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要拿这些提不上嘴的理由来说事。

    既然如此,那本相到此,他这个车骑将军为什么还不来拜见,反而要起大军对抗王师曹操冷哼一声,这江东,是我大汉的江东,还是他孙家的江东

    我家将军本当前来迎接丞相,奈何丞相盛怒之下,不教而诛,是以江东心惊,不敢贸然前来。徐详顺坡下驴,双手奉上孙权的书信:我家将军上表在此,请丞相一观。

    曹操瞟了一眼刘晔,刘晔上前接过表,送到曹操案上,曹操打开扫了一眼,嘴角一撇,不屑一顾:孙权有心向化,倒是好的,可是仅仅一封表,孤又怎么能相信他的诚意

    徐详见曹操的语气有了松动,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磕头道:我家将军自然是诚意与丞相讲和,只是未闻丞相首肯,故而派臣来与丞相商榷。请丞相暂息雷霆之怒,我家将军自然奉命而至,如今江上石矢横飞,他就是想来拜见丞相,也不可得啊。

    嘿嘿曹操和刘晔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孙权果然撑不住了,名义上是请降,实际上施缓兵之计。他也不说话,只是阴森森的看着徐详,徐详伏在地上,看不到曹操的面容,但是却感到了极大的压力,背上好上背着一个大磨盘似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和上次见关羽还不一样,关羽的杀气如刀,让人胆寒,而曹操的霸气如山,让他窒息。

    孙权是真心请降吗曹操慢吞吞的说道。

    自然是真心。徐详再次顿首。

    那好,既然是请降,那就把质子送到我营里来。什么时候质子到营,我什么时候停止攻击,撤兵回去,一日不到营,我就猛攻一日。你回去让他早做断决,如果想施缓兵之计,那他可就想得歪了,等我横渡大江时,他再想请降,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徐详顿时憋住了。既然是请降,那么曹操索质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孙权是诈降,只是想拖两天喘口气,并不是真降,这真要把质子送过来,那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孙权三十多了,可只有孙登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把孙登送到曹营来做质任

    但是不送,那曹操可说了,你一天不算,我就打一天,根本不给江东喘息的机会,江东能撑几天

    去吧,其他的闲话不要多说了,什么时候把质子送来,什么时候再谈。曹操不耐烦的一挥手,让他把还没回过神来的徐详就轰了出去。徐详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子扬,不要指望孙权投降,那竖子狡诈得很。你们抓紧时间,再造千架霹雳车,谈下来的,还是不如打下来的实在。

    徐详不敢多作停留,一出曹营,立刻返回江东向孙权汇报,孙权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跳了起来:送质他把我当傻子啊。

    徐详擦了擦额头的汗:至尊,曹贼根本不相信我们,质子不到,他不肯停止攻击,只怕一想到曹操最后那句霸气十足的话,他咽了口唾沫,没敢吭声,生怕再刺激了孙权。

    想都别想。孙权一挥,转身就要走。徐详犹豫了一下,又急声叫道:至尊。

    恼火的孙权十分不耐烦,本来想施缓兵之计的,没想到曹操老奸巨滑,根本不理他这一套,直接索质,质子一送,这诈降可就成了真降了,老贼这一手真够狠的,一点回旋余地也不给啊。既然诈降不成,那就只有拼死一战了,鲁肃的大军一天到不了,看来非得调陆逊和贺齐来增援了。他正在盘算战况,倒没注意到徐详的脸色有些怪异:还有什么事

    臣徐详紧张的舔了舔嘴唇。

    孙权被徐详的神情吸引住了,他知道徐详这个人,能让他这么犹豫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但是又没有足够把握的事情。他眉心一拧,缓和了语气,整个人突然之间安静下来: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喏。徐详顿了顿首,这才斟字酌句的说道:臣在曹营时,偶尔听到一句话,这战船上装霹雳车,好象和孙校尉有关

    谁孙权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奉先

    是。徐详小心翼翼的说道:至尊,臣虽然不敢相信这句话,可是臣依稀记得,这霹雳车,好象的确是孙校尉从曹营回来之后才出现的。闻说孙校尉和刘晔相谈甚欢,莫不是

    不可能。孙权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挥挥手,不容置疑的打断了徐详的话,象是对徐详说,又象是对自己说道:他纵使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出此下策,不用考虑,这肯定是老贼离间我们叔侄的奸计。哼哼,这么说来,最近那些谣言,想必也是他的手笔了。

    徐详没敢再说,他是做秘密工作的人,对最近的谣言心知肚明。孙绍离开军营之后,江东便出现一个说法,说孙权压制孙绍,生怕他建功立业,影响了他的威信,所以孙绍虽然立下了大功,却被孙权逼得离开军营去经商。这个消息传得很快,让人分不清是从军营里开始传出去的,还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总之透着一股阴谋的气息。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就算是曹军散布的谣言,也大致不算离谱,孙权压制孙绍,是有目共睹的,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孙绍在击败张辽之后随即离开军营,让人有些意想不到罢了。

    但是现在再配合上这个消息,徐详敏感的意识到,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阴谋吗你可以说是阴谋,但是阴谋如果用得正大光明,让你无可辩解,那就成了阳谋。

    徐详退了出去,作为臣子,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怎么决断,那是孙权的事,他要给孙权留下思考的空间。

    孙权坐在大帐里,半天没有动。脸色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又有些不屑。孙绍会让曹操在战船上装上霹雳车来攻击江东他疯了吗这根本不可能,这肯定是曹操用来挑拨他和孙绍关系的奸计。孙绍已经去经商了,他没有必要再对孙绍赶尽杀绝,如果中了曹操这个计,真的对孙绍下手,那他将无法面对宗室的责难,也无法向众臣解释,一个能自愿放弃权力,远离是非中心的公族都不能幸免,那其他人还有什么安全感他不会这么傻,不会让曹操得逞。

    可是另一丝声音却顽强的停留在脑海里,虽然微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为什么霹雳车早不装在战船上,迟不装在战船上,偏偏孙绍到曹营走了一趟,曹操就想到了把霹雳车装在战船上当真是巧合孙绍能造酒,对霹雳车也感兴趣,他能想出这个主意,倒也不意外。

    孙权烦燥的在帐内走来走去,从理智上说,他有九成的把握认定这是曹操的离间计,可是那剩下的一成,却象根刺一样戳在他的肉里,让他心神不宁。更重要的是,他的缓兵之计被曹操看破了,对曹操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把自己心虚的弱点暴露在曹操面前,根据他对曹操的认识,他用脚指头都猜得到,曹操明天肯定会加强攻势,逼他就范。

    孙权站定了脚步,紧紧的握住嘴唇,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平静,这才对朱绩说道:请张公顾公等来议事。

    朱绩转身出帐。

    时间不长,张昭顾雍等人全到了,一听孙权通报的情况,他们都吃惊不小。这下子缓兵不成,弄巧成拙了,曹操统兵三十年的经验果然不同凡响,一眼就看破了他们的心思。

    再谈。滕耽首先起身,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显然特别大:这两天水涨得厉害,几路援军也要两三天才能到达,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两天拖过去。他要人质,就答应送人质,只是这条件还没谈好之前,我们不送。

    孙权打量着滕耽胀红的脸,忽然轻松的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就象一阵春风,顿时让帐中如寒冰一般的气氛吹开了一道裂缝。他摆摆手道:好了,也没那么严重,依我看,老贼也是虚张声势,他那霹雳车虽然厉害,可是准头差得很,每天打出去那么多石弹,补充起来可不容易。

    至尊圣明。众人明知孙权在安慰他们,可是还是觉得宽心了不少。

    而且我觉得吧,如果他真想索质,倒没有必要这么急迫,完全可以慢慢谈。孙权本来只是安慰别人的,可是突然却灵光一闪,发现自己好象漏过了什么。他抬起大手,抚着胡须,沉吟了片刻,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更加沉稳:老贼用兵多年,这水战也有些经验了,水势的增长,他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么急着索质,应该是知道自己机会不多,而又根本不可能击破江东,所以才想以乱打乱,不给我们考虑的机会。

    张昭和顾雍等人互相看看,都觉得有理,神色慢慢的缓和了一些。

    再派人去谈。孙权有些兴奋的一拍案几,我倒要看看谁能撑到最后。诸位将军,老贼急了,这两天一定会全力以赴,诸位可不能掉以轻心,把这几天撑过去,老贼就只能望江兴叹了。

    诸将听了,轰然应喏。

    武将打仗,文人谋划,诸位,哪位推荐一个能说会道的,再过江一趟孙权笑眯眯的看碰上张昭等人。张昭等人互相看看,都用心思考,这个人选担负着能否说动曹操的重任,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胜任的。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孙权身后的帐下督周循忽然上前半步,在孙权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孙权微微偏过头,瞄了他一眼,有些迟疑:张温

    正是,他正好送酒到营里来,现在还在营中。

    孙权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对滕耽等人道:诸位,张温这个人怎么样只知道他才高名重,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从事中郎严畯答道:张温的确是个人才,不仅善属文,而且口才也颇佳,由他出使,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是吗孙权有些不以为然,才学高的人多了,可是不少都是书呆子,真要做事却一塌糊涂,这个严畯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他推荐的人,孙权反倒有些不相信了。能和谁相辈

    侍从刘基应道:当和全琮相辈。

    孙权的眼神闪了一下,他对全琮很了解,的确是个人才。全琮是钱唐人,和富春很接近,他的父亲全柔和孙坚是旧相识,孙策起兵击吴,全柔当时是会稽东部都尉,首先起兵响应,算得上是亲信了。全琮年少才高,名声也不错,前几年出仕,几年之间就得精兵近万人,现在屯在牛渚,是孙权寄予厚望的一个人。如果张温真能和全琮相提并论,那么他就可用了。

    顾公,张温真的能和全琮相比吗孙权很习惯的要咨询一下顾雍。顾雍却摇了摇头:敬舆刘基说得不对。

    哦,为何孙权有些好奇的看着顾雍。顾雍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如果同意,就点点头,不同意,就不作声,一般不用当面反驳别人,即使刘基只是个官职不高的侍从。今天可有些例外。

    张温岂是全琮能比的顾雍眼神淡定从容,轻轻的吐出几个字:张温,当今无辈。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谁都知道,顾雍一来话不多,二来他自己学问好,眼界很高,轻易不许人,现在却给张温这么高的评价,可谓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众人听了,都有些惊讶,就连张昭都很意外的看了顾雍一眼,嘴角撇了撇,有些不以为然。孙权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犯了嘀咕,顾雍今天是怎么了,他明知自己对张温有些意见,却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推崇张温,简直是强迫自己用张温啊。他沉默了片刻,轻声笑了笑:如果真是这样,那张允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来人,把张温叫来。

    周循松了一口气,立刻转身出了帐。张温正在他的帐中看书,见他急匆匆的走进来,脸色虽然平静,眼神中却带着一份笑意,便知道有戏。他笑了笑:看来我要欠你一个人情了。

    你不要领我的情。周循端起案上的耳杯喝了一大口水,你要领顾公的情。

    奉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二十三章 步步惊心

    张温奉命到达曹营时,天刚刚亮,一艘艘安装了霹雳车的战船正整装待发,臧霸的战旗高高飘扬,全军精神抖擞,仿佛今天不是去和江东水师作战,而是攻占建邺一样。

    张兄,我军士气还堪一用吧前来引他入内的杨修带着三分得意的笑道。

    张温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嗯,士气可用,虽然这次不可能拿下江东,但是青徐水师总算立了点功,臧将军加官进爵指日可待,青徐水师又要多几个侯爵了。

    杨修脸色僵了一下,笑容变得有些生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臧霸原来不是曹操的嫡系,青徐人一直处于半独立状态,他们和曹操的关系相对来说比较疏远,徐州和青州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听命于曹操,这是曹操的一块心病。只是徐州打了几十年仗,已经残了,实力一直有限,和江东以及益州比起来,青徐这块心病并不是特别严重,还远远没有到无法忍受的时候。但是这次青徐水师扬威,青徐实力得到扩张,却不是曹操愿意看到的结果。

    闻说张惠恕是吴中第一才子,果然名不虚传。杨修不动声色的笑道:令尊是孙车骑帐下的近臣,颇受孙车骑敬重,为何足下却到现在才出仕

    张温谦虚的一笑:吴中第一才子之名,温岂敢当杨君名门之后,如今不过是丞相府中一掾史,温与杨君相去又何止千里现在能出仕已是至尊开恩,否则以吴中人才之盛,只怕温还要再等上几年才有机会。

    杨修有些尴尬的哈哈一笑,暗自赞叹张温的才思敏捷,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他见张温只是注意青徐战船,并不着急去见曹操,不免有些诧异,等了片刻,他笑道:惠恕君难道要等双方开战之后,再去见丞相吗丞相大人军务繁忙,一旦开始办公,只怕就没有时间见你了。

    呵呵呵,等上一会也没事张温若无其事的笑着,一边和杨修并肩向大营走去,一边说道:杨君有所不知,也许等上一阵,温的差事反而更好办一些。

    杨修不解的看着张温。

    丞相大人要孙车骑送质子,说实在的,这确实有些为难。公子登年幼,又幼年丧母,孙车骑对其疼爱之极。这个时候把他送到邺城去为质,非人情所有忍。不送质,丞相大人又不愿意退兵,所以我这次的任务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与其两面为难,不如再等两天,或是丞相大人将江东水师彻底击溃,饮马江南,或是丞相大人自己知难而退,白送我一个功劳,岂不妙哉是以,等等也无妨。

    杨修的眉头皱了起来。曹着取质,目的就是要打得江东喘不过气来,孙权接连两天派使者过江谈判,显然是真急了,可是这个张温却不急,不管他是看出了玄机所在,还是真是觉得无法完成任务,只好先拖两天再说,显然都会让曹操的期望落空。

    他想了想,建议道:孙车骑为人父母,有舔犊之情,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取质嘛,虽是国家常例,却也不是非公子登不可。只要是孙氏亲族都是可以的。

    张温不动声色,缓缓而行,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江东孙氏公族之中,只有孙孝廉季佐还适合为质,杨君以为可否

    杨修嗤之以鼻。孙匡季佐是曹操的侄女婿,曹操会把他当人质他摇摇头,笑道:你明知曹公对孙孝廉之妻疼惜不下于亲生,又何必说这些推搪之言。

    唉呀,对啊,孙家和曹家还是姻亲之家啊张温仿佛恍然大悟,连连拍手,眼睛一转,又道:既然如此,那何不亲上加亲,再成一桩佳事然后两家罢兵,以免损失无辜。

    杨修听了,也是眼前一亮,连连点头。他们来到营中,杨修请张温在大帐外稍候,自己先进去汇报。曹操听了杨修的转述,放下了手中的笔,沉默了半天才叹惜了一声:江东有人才啊,看来这次又要无功而返。

    很快,张温将议和成功的消息送回大营,曹操松了口,不强求孙权送孙登为质任,可以以其他的人代替,而他言语之中透出的要孙绍去为质的意思,但是张温向他提出建议,双方再次结亲,上次还有洽谈之中,请孙权立刻决断,究竟是送质,还是结亲。要是决定送质,就立刻选定人选,如果要结亲,同样也要选定人选。

    孙权大喜,再次召集众将议事,众臣一听这两个选择,都很自觉的闭上了嘴。要送质,又不送孙登,那就送别人,可是谁愿意去做质子质子的首级可是提在别人的手里的,而且江东显然不会和曹操长久的和平下去,再次开战是迟早的事情。要结亲,谁家的女儿不心疼就算不是嫁女儿,可是谁又愿意娶一个曹家的女儿一旦娶了曹家的女儿,他就成了不受信任的人。看看孙匡吧,他都二十多了,还一直没有做官呢,他可是孙权一母同胞硕果仅存的亲弟弟。

    孙氏公族怕惹事上身不说话,群臣怕被人恨不说话,大帐里顿时静得只听见心跳。

    孙权心知肚明,也难以抉择,想来想去,不论是结亲还是送质,好象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严畯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既然曹操有意于孙校尉,何不

    不行。孙权没等严畯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他不容分辩的说道:我兄长就这么一点血脉,我不能把他送到邺城去。如果一定要送质的话,我宁愿送我自己的儿子去,也不能送他去,这个不要再提了,绝不可能。

    刚从广陵赶来的孙韶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臣臣并不是这个意思。严畯结结巴巴的说道:不是让孙校尉去当质任,而是让他和曹操结亲。孙校尉和曹操见过面,曹操对他也很欣喜,说不定愿意与他结婚姻呢。

    孙权这次没有立刻反对,倒是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又有些遗憾:可惜奉先已经成亲了,曹家的女儿恐怕不会做妾。如果让关凤为妾,只怕又惹得关羽生气,不行啊。

    这个问题就交给曹操头疼去吧。孙邵一笑:结不结亲的,其实不重要,只要把这两天拖过去就行了。他如果不同意,我们再谈就是了,反正我们有时间。

    众人一听,不禁失笑。

    孙权也笑了,立刻让人回报张温。张温又把消息反馈给曹操。曹操和刘晔等人互相看看,都惋惜的摇了摇头。这次虽然发挥了新式武器的威力,首次在水战上占了上风,但最终还是功败垂成,未能达到最理想的目的。

    可惜了,下次吧,下次好好准备一下,争取能一举渡江。曹操摆摆手,不再纠缠这些细节:答应他们的要求,结亲吧。具体人选待孤选定再通知他们,奉先这竖子倒是个不错的女婿,只可惜我的女儿都献给陛下了,要不然真该嫁一个给他,有此佳婿,也是人生一快。

    刘晔微笑不语,等曹操遗憾完了,这才说道:既然逼取质任不成,那不妨借着结亲的机会,再给他们扇点风,点些火,看看他们还能和睦到什么时候。

    应该的。曹操也得意的笑了:我也想看看那个竖子究竟是装老实的虎,还是真老实的猪。

    丞相,万一他是头虎呢杨修提醒道:依臣之见,他现在老实是实力不济,一旦有了实力,恐怕比孙权还要凶猛几分呢。

    嘿嘿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就算他是真老虎又何妨,难道我的儿子就比他差吗

    他自然是不及几位公子的。杨修连忙应道:是臣多虑了。

    建安二十二年四月中旬,孙绍到达交州番禺,首先去拜见交州刺史步骘。

    步骘年约四旬,中等身材,也许是南方的阳光晒多了,黑瘦黑瘦的,和他身上的官服很不相称,也和他贯通经艺的儒名不符。见孙绍有些惊讶的样子,他淡淡一笑:我现在已经是一老兵了。

    孙绍自失的一笑,连忙行礼:步君允文允武,为国辛劳至此,实在令人佩服。别看步骘年纪并不大,可他是步夫人的叔叔,算起来是孙绍的爷爷辈,现在又是交州一把手,是孙权信得过的重臣,孙绍要想在交州经商,不把和他的关系搞好了可不行。

    久闻孙君病了一场后,一下子开了窍,看来所言不虚。步骘的脸上还是那副若有若无的笑容,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他在笑。孙绍没跟他打过交道,只知道这个人很有城府,不敢掉以轻心,连忙谦虚道:诸君谬赞,绍不敢当。

    步骘凝视了他片刻,嘴角一挑,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一闪即没:孙君在路上还顺利吗

    还好,初次见到大海,令人心旷神怡,留连忘返。

    那是你还没有见到大海发怒的时候。步骘淡淡的说道:世人往往为大海的表相所迷惑,等真正体会到它的残暴时,却已经晚了。孙君要在海上行商,还是小心的好。俗话说得好,小心行得万年船。

    孙绍有些搞不清步骘想说些什么,只得唯唯应喏,躬身受教,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先说公事。步骘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吩咐了一声:请使者进来吧。

    使者孙绍一头雾水,立刻提起了几分小心。孙权的使者自己这刚到交州,他的使者就来了赶这么急大概没好事。可是一想,自己没惹事啊,难道在东治城放跑的那几个乱党被逮住了要治自己一个纵敌之罪

    孙绍搞不清状况,只好静观其变,他和身后的沈玄交换了一下眼神,沈玄也有些糊涂,一点有用的建议也没有。就在他们迷糊的时候,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快步走了进来,一看到孙绍就笑了:孙君,你也太慢了吧,我都在番禺等你几天了。

    杨德祖孙绍十分诧异,一把拉住杨修的手臂,惊喜的叫道:你怎么到交州来了

    来传诏啊。杨修晃了晃手里的诏书。

    是丞陛下的诏书孙绍一时没转过弯来,差点说错话。杨修却不吭声,大步走到堂上,面南站好,威严的看看堂下的人。步骘资格最好,实权最大,但他只是六百石的刺史,按照官阶大小,只能跪在孙绍这个一个兵也没有的校尉之后。至于沈玄等白身,只能先清场了。

    惟大汉建安二十二年二月甲子孙绍博通经艺,兼有勇略拜为交州牧,横海将军

    杨修还没把诏书念完,孙绍的脸就白了,怪不得刚才步骘的眼神那么怪,话也阴森森的,原本老曹给他下了这么一贴狠药啊。他强忍着没有站起身,直到杨修笑眯眯的走上前,将两副印绶送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才苦笑了一声:德祖,曹公这可有点不厚道啊。

    此话怎讲杨修笑得一脸的阴险。

    唉呀,别扯了,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孙绍一点对诏书的恭敬心也没有,从杨修手里抢过印绶,顺手就把杨修往外推。杨修身后那几个虎贲士刚要上前,孙绍眼睛一瞪,一声暴喝:滚

    那几个虎贲士见他刚才还和杨修说说笑笑的,没想到突然就翻了脸,吓了一跳,胆怯的看着杨修。杨修也不生气,拱了拱手:你先忙,我明天再去拜访你。说完,甩着大袖走了。

    步骘不动声色的看着孙绍,孙绍提起紫色的印绶看了看,扑哧一声笑了:果真是金印啊。

    两千石的高官,当然是金印了。步骘还是平静得象一潭水,眼睛却盯着孙绍的眼睛不放。孙绍打量了片刻,叹惜了一声:可惜,太累了,要不然我还真想当当这个交州牧。

    步骘一下子没会过意来,直到孙绍将印绶全塞到他的手里,他才醒悟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绍:你不受诏书

    这诏书孙绍撇了撇嘴:受不受的,也没什么区别。曹公把我们叔侄当傻子了,玩这种低劣的离间计,真是让我很失望啊。看来他真是老了,要不就是被头风折磨得快疯了。

    步骘终于露出了笑容,提起紫色的交州牧印绶和青色的横海将军印绶,端详了片刻,然后才如弃敝履的放回漆盘中,转身回到堂上坐定,脸上的神情终于缓和一些,一直在袖子里捏着的手也松了开来。他叹了一声:奉先,至尊慧眼如炬,实在非我等可及。

    孙绍恭敬的附和了一句:大人所言甚是。

    奉先,不瞒你说。曹操这个任命传到江东之时,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反对,不同意让杨修赶到交州来传诏。至尊力排众议,说你一定不会上曹操的当,我本来还觉得有些不信,纵使你再淡泊,可是这个年龄又有几个能拒绝这样的诱惑现在我是信服了,至尊与你虽然不是父子,却心意相通,胜似父子,不枉他保全你的一份苦心。奉先,你知道吗曹操先前逼至尊送质,有人建议送你到邺城去,至尊大怒,狠狠的斥责了他一顿,当着众臣的面说,宁愿送公子登去邺城,也决不让你犯险。

    孙绍感激涕零:至尊关爱,臣真是万死不能报其一。

    你能体会至尊这份心,便是对他最好的回报。步骘把玩着交州牧的印绶,感慨的说道:现在看来,你的确也没有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惭愧惭愧。孙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一下子要我管这么大的地方实在有些吃力罢了。要不然还真想替至尊分忧呢,奈何有心无力啊。

    步骘微微一笑,对这些没营养的话不感兴趣。他站起身,从漆盘中拿起横海将军的印绶,亲自给孙绍佩上,然后拍拍孙绍的肩膀:奉先,这是至尊吩咐的,要你一定收下。

    这孙绍不知所措。

    这不是曹操给的,是至尊给的。步骘很郑重的说:至尊信任你。

    孙绍捏了捏鼻子,脸色看起来却十分诚恳,他想了一下笑道:那这么说,我就却之不恭了。

    本当如此。步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又说道:至尊知道你好战事,又有心经商,所以这横海将军的印绶,你还是留着。说起来,这里还真需要一个能打仗的,朱崖都成海盗窝了,我一介儒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奉先,努力之。

    孙绍露出为难的神情:还要打海盗

    当然要打海盗,要不然你这横海将军岂不是只拿俸禄却不做事步骘难得的开了个玩笑,刚才的死人脸变得缓和了许多,不再象一个官场上的老油子,而有些象对自家的子侄了。

    那孙绍犹豫了好一会:我分管多少战船和士卒

    步骘看了他一会,笑着伸出一只手:五条战船,三百士卒。

    孙绍暗骂,你奶奶的,说得好听,让我做横海将军,到最后还是哄老子玩啊,五条船,三百人,我这个横海将军当得还真是威风。他心里不高兴,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大大咧咧的挥挥手道:那行,我这个滥竽,就在交州水师里充个数吧。嘿嘿,打海盗未必能行,可是多几条战船来护我的商船总是好的。

    步骘打量着孙绍,忽然有种想笑的感觉,这竖子怎么象个财迷啊,一心想着他的生意。一看到钱,他眼睛就亮了。唉,孙策怎么生了个这么一个儿子,钻钱眼里去了,孙权还真是看准了他,知道他不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不会给他惹麻烦,对双方都有好处。

    还有一件事。步骘思索了片刻,从腰间摘下南海太守的印绶,轻轻的放在案上,推到孙绍的面前:至尊要让你历练历练,从今天起,你这个横海将军代领南海太守。

    南海太守孙绍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怕是做不了。

    有什么做不了的。步骘仔细打量着孙绍的眼神,见他一脸的为难,却没有什么遗憾之色,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他,但心里的疑心却着实去了不少。江东起家为太守的年轻俊杰也不是你一个,行不行的,也要试试才知道。眼下家国多事,你既然有这个才能,又怎么能置身事外至尊让你代领南海,自然是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的。就算有什么问题,不是还有我吗我这交州刺史府和你的太守府一墙之隔,有什么事方便得很。你先做着,实在不能胜任,再把这些还给至尊就是了。

    孙绍咂了半天嘴,这才勉强说道:那我就试试

    年轻人,对自己有点信心。步骘佯作不快的沉下了脸:至尊对你信心,你怎么反倒对自己没信心了

    孙绍心中苦笑,这个死人脸果然是城府深,分明是杀机重重,偏偏把话说得这么好听,难怪建邺那帮人说他是有名的腹黑派。亏得老子在办公室潜伏了几年,又有点先见之明,要不然指不定被他玩成什么样呢。他又露出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摸了摸两个印绶,做出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很臭屁的对步骘说:步公,我现在也是身兼文武,下面缺的就是封侯了吧

    步骘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连连点头:那是,只要你立了功,封侯还不是指日可待。奉先,南海的海盗多啊,你可要抓住机会。

    嘿嘿,海盗先放一边再说,我说步公,既然我是南海太守,那这南海市是不是也全归我管了孙绍眼睛发亮,露出贪婪之色:我这可就是南海最有实力的商人了吧

    步骘笑容一僵,随即又笑了:有至尊许可,你本来就是最有实力的商人,不仅是南海的,而且是整个大汉的。

    奉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二十四章 谁忽悠了谁

    你们想害死我啊孙绍勃然大怒,指着杨修的鼻子破口大骂:亏得我那么仰慕他,还送他追风散,他倒好,直接把我往火坑里推。手打这老贼太狠毒了,难怪人家说他是奸雄,我真是看错他了。

    杨修被孙绍肆无忌惮的一通臭骂骂得哑口无言,他虽然对曹操也是一肚子意见,却不能象孙绍这样破口大骂,要不然回去之后肯定死无葬身之地。他干笑了两声,安抚孙绍道:孙君,你又何必这么生气丞相这是一片好意啊,要不然你能做横海将军,代领南海太守

    去你横海将军,去你南海太守。孙绍气不打一处来,一副快急眼的样子:五条船,三百个人,这就是横海将军,还要去打海盗代领南海太守我真要把自己当南海太守,恐怕不要一个月,我就玩完了。你当我是猪,这点都看不出来

    唉呀,孙君息怒。杨修好说歹说,总算把孙绍劝住了,他耐心的解释道:虽然行事不能如意,可这总算是有了官职吧以你的才能,以后做个真太守也不是不可能。

    我呸孙绍越想越气,喷了杨修一脸。杨修被他喷得十分委屈,却无可奈何,只得自己举起袖子把唾沫擦干净,伸手从随从手里拿过一只锦盒,献宝似的晃了晃:孙君,交州牧也好,横海将军也好,那都是试孙车骑的,这个,却是丞相真心赏你的。

    什么破玩意,没心情看。孙绍余怒未消,不屑一顾的转过身去。

    真不想看杨修似笑非笑:这次青徐水师大展神威,可是托此物之功啊。孙君虽然只有五条战船,可是如果有了这利器,嘿嘿,普通的海盗可真不能奈何你了。

    孙绍这才转过脸来,一脸的怀疑:什么东西

    霹雳车。杨修神秘兮兮的将锦盒打开,将里面的几张纸露出一角:霹雳车的全套图。

    嗯,这还差不多。孙绍立刻换了一副脸,眉开眼笑的抢过图纸来看了一眼,随即眼皮一跳,又乐呵呵的笑道:不错不错,有了这利器,我保全的本钱又增加许多。

    曹公怎么会害你呢。杨修得意洋洋的坐下,喝了杯茶,笑眯眯的说:曹公还准备和你结亲呢,他要回去慎重的挑一个女子嫁给你,这可是普通人难得的荣耀啊。

    他还有女儿吗孙绍不屑一顾:再说了,我都成亲了,难不成曹家的女儿还能做妾

    这可不一定,你也知道的,曹公这个人不太拘于常礼,唯才是用。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杨修的语气有些怪怪的,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等了片刻,待孙绍小心的把图纸收起来,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孙君,这图纸是丞相赏你的,你可不能泄漏出去,要不然,丞相无法对将军们交待。

    我知道了。孙绍一口答应,转身将锦盒交给沈玄收好:默之,设宴招待杨君,顺便给他饯行。沈玄笑了笑,接过图纸走了出去。杨修摆摆手,示意随从们退出去,向孙绍挪了挪,一脸严肃的说道:孙君,修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告与孙君,还请孙君留意一二。

    孙绍眨了眨眼睛,仔细的打量了杨修一会,这才点头道:德祖兄请讲。

    见孙绍换了称呼,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杨修暗自松了一口中气:孙君本是聪慧之人,本不需要我多嘴,可是丞相怜惜孙君有惊世之才却无用武之地,本想借索质之名,将孙君带到邺城委以重任,但是孙车骑却拒绝了,说是怜惜兄长的一点血脉,其实他是误会丞相的一番心意了,丞相又怎么可能伤害孙君呢。曹公颇怀疑他的用心,所以用交州牧来试试他,现在看来,正如现公所料,孙车骑是言不对心的。

    孙绍不动声色,十分警惕的看着杨修。杨修呷了一口茶,又接着说道:横海将军虽然给你了,可是五条船,三百人,这岂是横海将军所当有的去打海盗这话你信吗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孙绍撇撇嘴: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早就死心了,你不用来扇风点火的,我怕把你把我烧死。

    呵呵呵杨修直起身子,露出失望的笑容:看来丞相大人高看你了,你根本没看透这里面的杀机,真的以为能平平安安的做个商人,真是可惜啊。

    孙绍沉默了片刻,眼神转了好几圈,这才收起了笑容,一脸失落的说道:我做不成商人

    杨修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诚恳的说道:孙君,你能从大局出发,经商以自污,这份度量让人很佩服。可是,你显然低估了你和孙车骑之间的矛盾,你真以为脱离权力就能安生也许能吧,孙车骑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叔叔,可是后继之君吗他还能象现在这样容忍你吗孙君,看事情当从放长眼光,不能只看眼前啊。

    孙绍一声不吭,眼神闪烁,在杨修看来,他这是被挑动了心刺。杨修识机的打住了话头,这些事只要挑起头就行了,说得太多了,反而让人生疑。他做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孙君,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凡事不能想得太理想了。

    哼,德祖兄何不思量思量自己的处境。孙绍面露恼怒之色,反言相讥:依我愚见,只怕德祖兄的处境比我还危险吧。

    他突然爆发的怒气落在杨修的眼里,却是心理防线被攻破的信号,而他的反击,则更表达了他心里那根刺已经被拨动,引得他再也平静,只能以攻代守。杨修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却是一副愕然的表情:我有什么危险的

    孙绍换上一副鄙视的神情,倨傲的看着杨修,手臂压在案上,手指轮番敲打着节奏,恶狠狠的盯着杨修半晌,忽然笑道:好了,德祖兄,我们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到交州来,不是仅仅是传诏这么简单,这几千里地,可不是那么好走的,一路很辛苦吧

    杨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抽了几下,随即心虚的垂下了目光,他扭过头,避开了孙绍,下意识的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手,过了好一会,才点头说道:正如孙君所说,我这次到交州来,不仅仅是传诏这么简单。

    嗯。孙绍习惯性的捏了捏鼻子,垂下了目光,摆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承蒙孙君指点,我这次在建邺见到了我的袁胤兄妹。杨修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他连忙眨了眨眼睛,不让孙绍发现自己的软弱。二十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见他们,我那老母亲接到我的书信之后,一定会欣喜若狂。

    亲情总是让人沉醉的。孙绍适时的表示了自己的感慨。

    是啊。杨修抽了抽鼻子,声音有些囔囔的:孙君想必也知道,我杨家和袁家是姻亲,我是袁公的外甥。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众口一词的叛逆,当年的袁家也早就失去了他曾经的荣耀,可是,袁家的影响,却依然存在特别是对我于来说,当然了,你孙家也受累不小。

    孙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杨修是袁术的外甥,袁术是叛逆,谋朝篡位失败的蠢蛋,在这个讲究家世和名声的时代,杨修的压力是很大的。而孙家也好不到哪儿去,从孙坚到孙策,都是袁术手下的打手,孙策后来虽然脱离袁术自立了,但是江东人一直还是把他看成袁术的走狗。随着孙权实力的慢慢确定,江东世家虽然因为形势所迫,不敢再象以前一样不合作,但是他们的心里,并没有真正的接受孙家。说得难听一点,这是无可奈何的被强奸,不是心甘情愿的通奸。

    不光是袁家,我自己也正如孙君所说,陷入了一场本与我无关的争斗之中。杨修的声音慢慢的坚定起来:亲情是让人沉醉的,可是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能牵扯到权利,否则的话,哪怕是父子之间,兄弟之间,也没有什么情份好讲。

    你是说曹丕兄弟吧孙绍淡淡的看着杨修,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容。

    曹家兄弟相争,这不是什么秘密,孙君肯定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是对我来说,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了。杨修诚恳的说道:孙君能够以进为退,跳出建邺,我十分佩服孙君的大智慧,想请孙君指点一二,以苟全性命。

    你又想考我孙绍撇了撇嘴。

    岂敢。修虽然也略有小智,但良医不自医,我是真心想向孙君请教。杨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孙君,我们都是明白人,就不要玩韬光养晦那一套了吧。君子相交以诚,此刻唯有你我二人,出于你口,入于我耳,绝不会有外人知道。

    孙绍摸着鼻子,仰起了头,看着头顶淡青色的帷幕,沉思良久,这才叹了一声:既然德祖兄这么看得起我,再装糊涂就有些对不住朋友了。说实在的,我对临菑侯也是神交以久,但是,我说句不动听的话,要论权谋,你还真不是司马懿吴质等人的对手。

    杨修露出不忿之色,眉头跳了两下,却忍住没有说话。他夹在曹丕和曹植之间左右为难,危机一天天的逼近,以他的聪明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只是人总有一点侥幸心理,既怕有事,又希望没事,所以总有些犹豫,他向孙绍请教,并不是他认为孙绍比他聪明,他自信,如果他处在孙绍这个位置,也许会做得比孙绍更好,甚至根本不需要从事贱业就可以自保。他所需要的,只是想听听孙绍的意见,以帮助自己下决心。现在孙绍一开口就说他不如司马懿等人,他很不舒服。他其实很看不起司马懿吴质那些人,吴质就不用说了,不仅是寒门,而且人品很差,连他的同乡对他都没好印象,而司马家虽然是河内旺族,但是在弘家杨家的眼里,除了当年的袁家,还真没有几个敢说是旺族的。现在孙绍说他不是司马懿和吴质的对手,心高气傲的他有些难以接受,只是考虑到自己初衷,他还是忍住没有反驳。

    德祖兄,你有才,可是你的才,是治国经邦之才,不是尔虞我诈之才。孙绍把杨修的脸色看在眼里,淡淡一笑,给了个台阶:临菑侯呢,也有才,他的才是文才,而且我个人认为,他是最接近于曹公的,可惜,他的才也无助于他争夺嗣子之位。

    杨修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迟疑了片刻,又忍不住反问道:那我们应当如何才好

    你不要着急。孙绍越发的从容了:说起来,你们都被圣人书给害了。对君子,当然要用正道,可是对付小人,你如果还用正道,那只能是自取其祸。你仔细的想想,你们以前做的一切,是不是这样。

    杨修皱眉沉思,那如果以小人之道对付小人,又和小人有什么区别

    不然。孙绍连连摇头:君子以小人之道对付小人,而以君子之道对付君子。小人则是不论对小人还是君子,一概以小人之道应之,这便是区别。

    杨修若有所悟,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我们还是先说说可能的后果吧,然后你再决定是用什么道。孙绍不动声色的给杨修下药:你刚才也说过,亲情不能牵扯到权利,一旦牵扯到权利,就会没什么情份可讲。那么我再问你一句,天下有什么样的权利,比皇权更象毒药

    杨修抬起了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孙绍。

    那么你再估计一下,如果曹丕继了位,他会怎么对付曹植孙绍冷笑一声:好,就算他顾全名声,不会害了曹植性命,那么你呢你还能独善其身吗德祖兄,我只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如果曹公做出了决定,要舍弃曹植,你,就是不得不先除去的枝叶。

    杨修面色发白。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些,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他才请命到交州来。孙绍能从孙权身边脱身,他十分佩服,所以借着袁家兄妹的事情和孙绍拉上关系,再向孙绍请教脱身之计。但是现在听孙绍这么一说,显然情况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不仅是曹丕以后要对付他的问题了,曹操完全有可能先除了他。

    他会的,以杨修对曹操性格的了解,他相信孙绍的判断完全有可能成为现实。

    自己安慰自己的理由一旦被别人无情的击破,杨修顿时陷入了绝望,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慢慢的滑落。他哑声道:那还有退路吗

    只有一条路。孙绍竖起一根手指头:击败曹丕,让曹植嗣位,你以后就是开国功臣。

    可能吗杨修惨笑一声,声音变得沙哑难听:曹丕虽然还没有被立为世子,但是从去年起,临菑侯已经失去了丞相的宠信,你不会不知道,他的妻子崔夫人只因为穿了一件漂亮的衣服,就被丞相下令处死吧

    不错,这都是危险的信号,但是,你们还有机会。孙绍胸有成竹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份从容,就好象整个天下都在他这双手掌之中。临菑侯虽然有小挫折,但是丞相大人还没有立嗣,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还在犹豫。他犹豫,你们就有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杨修不由自主的向孙绍挪了挪,眼神中透出希冀。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孙绍握紧了拳头,用力的晃了晃:曹丕是能作伪,可是他不可能一点破绽没有。比文才,比武艺,都不如揪住他的要害,给他致命一击,反败为胜。

    要害杨修沉吟道:什么样的要害,才能反败为胜

    你能不能告诉我,曹公建安十六年为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立世子孙绍的嘴角一歪,嘴唇微微向上撇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杨修。人再聪明又如何在生死面前能不乱阵脚的,毕竟不多。杨修才学高,可惜,毕竟是书生。

    杨修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孙君知道公子曹冲吗

    神童啊,谁不知道,可惜死得早。孙绍点点头:略有耳闻。

    其实,曹公最中意的继承人不是临菑侯,也不是曹丕,是曹冲。他这一生杀了无数的人,但是只后悔过一次,就是后悔杀了华佗。因为杀了华佗,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曹冲病死。现在他总是不自觉的以曹冲的标准来衡量曹丕兄弟,所以,他总是不满意。

    这么说,曹冲是他的一块心病了孙绍仰起了头,若有所思。

    可以这么说。

    那曹冲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

    不太清楚,只知道生了一场怪病,然后就死了。

    会不会是有人下毒之类的,或者受了惊吓啊什么的

    杨修愕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孙绍,眼中渐渐露出一种惊恐和惊喜混杂在一起的复杂表情。他有些明白了孙绍的意思,可是又不敢说出来,张了几次嘴,这才喃喃的说道:要说可能倒是有这种可能,但没有证据,只怕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孙绍老气横秋的拍拍杨修的肩膀:要玩这些,你们真是不行啊。证据,什么叫证据只要能让曹公相信,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全看你们怎么做。如果这样能泼曹丕一身脏水,就算整不死他,他也难逃嫌疑,这世子之位,他肯定是甭想了。

    杨修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孙绍的眼神中带了些惧色和鄙夷,这竖子果然是凶残的恶虎,居然能想出这么不要脸的招术来。可是鄙视归鄙视,眼下要想保命,还只能向他请教。他恭敬的行了一礼:还请孙君指教。

    孙绍却卖起了关子,笑盈盈的看着杨修,拉长了声音:我帮你们,你们给我什么好处

    杨修眼珠一转,立刻拱手道:只要孙君此计成功,我代临菑侯向你保证,必有厚报。

    你说话算数吗到时候别又坑我。

    我以弘农杨家的声誉保证。杨修有些急不可而耐,举手发誓:若闻此誓,天诛地灭,弘农杨家百年清誉付之东流。

    孙绍见他这么郑重,倒是放了心。这年头的人虽然不讲信用的也不少,但是比起二十世纪来,他们多少还是讲点诚信的,更何况他是拿家族的声誉发誓。他附在杨修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杨修的眼神一闪,随即惊愕的看着孙绍:就这么简单

    简单孙绍嘿嘿一笑:谁说一定要复杂的计才好用你要是信得过我,你就这么去办你要是信不过,那就当我没说。

    我自然是信得过孙君的,只是,这么做也太危险了,万一失手,可就后悔莫迭了。

    那你们就等死吧。孙绍拍拍手,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也不关我的事。对了,你回去之后告诉曹公啊,如果真想跟我结亲,可要找个绝色,长得一般的,就不要拿出来恶心我了。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孙君,孙君留步。杨修连忙拉住他,孙君留步。敢问孙君,如果临菑侯现在建功立业,还有没有机会

    建功立业孙绍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杨修:据我所知,好象领兵的几个重将,都是和曹丕亲近,没有和临菑侯亲近的吧他还有什么立功的机会

    有。杨修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却不说是谁。孙绍怔怔的看了他半晌,这才说道:建功立业,只是锦上添花,不是釜底抽薪啊。用自然有点用,可是要想反败为胜,恐怕太难。

    杨修眼光一闪,慢慢的松开了孙绍的衣襟。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二十五章 交州土霸王

    送走了杨修,孙绍来到隔壁,葛衡和沈玄正面对面的坐着,沈玄一手支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葛衡,葛衡却全神贯注的在看霹雳车的图纸。手打听到脚步声,这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将军。

    别急,一个个的来。孙绍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燥。他坐在案前,沈玄给他倒了一杯茶送了过来,葛衡却扯过图纸,急不可耐的说道:这图不对,如果按照这个做,做出来的霹雳车最多一百多步。

    孙绍笑了,沈玄看了他片刻,也笑了。葛衡见他们发笑,反倒有些蒙了,以为自己说错了。

    思真,把这图复制一份,然后把原图封好。孙绍轻描淡写的吩咐道:默之,你也别闲着,发挥你的特长,写一封上霹雳车书,争取再给我捞点好处回来。他停顿了一下,又指了指沈玄:提一下我们的怀疑,提一下就行,不要说太多。

    喏。沈玄颌首领命。

    思真,哪儿觉得不对,你就改。孙绍含笑道:不要急着往船上装,先试几台,什么时候你觉得满意了,什么时候再装备战船。

    喏。葛衡仿佛也明白了什么,点头应是。孙绍想了想,又道:挑一些脑子活一点的做砲手,多培养几个,以后就以他们为骨干力量,训练一只砲营出来。不要怕花钱,我有的是钱。

    葛衡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连连点头。他喜欢在孙绍后面做事的原因就是孙绍舍得花钱,只要他认为值得的,钱象水似的往里撒,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默之,从明天开始,我们俩的任务,就是广交朋友,特别是那些从西夷来的。他挠了挠鼻翼,请一个通译,要好的,当然了,最好是你自己能把西夷话学通了,那才方便。

    沈玄翻了翻眼睛,有些不以为然:将军真想做海商啊

    嘿嘿,迟早的,现在先做些准备。我跟你说,我们现在要打听的,不仅是航道,各国的方物习俗,更重要的是要了解航海的困难究竟是哪些,打听得越清楚,准备越充分,我们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是以后做任何事的宗旨。

    嗯,这个我明白,孙子十三篇,第一篇就是庙算。沈玄点点头。

    这就对了,任何事,都要当成一场战争来打。孙绍满意的点头示意,他呷了一口茶,想了一会,又说道: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精通星象的

    星象沈玄眼前一亮:你是说灾异吗

    星象跟灾异有个屁关系。孙绍啼笑皆非,话刚出口,又有些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是不相信什么天人感应,可是这个年代的人是信的,沈玄虽然聪明,到底脱离不了这个时代的限制,他一听星象就以为自己要寻找造反的天意了。这小子,还是贼心不死。他连连摇头,解释道:大海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辨别方位。海里水天一线,无山川河流可以辨认,只有星空才是可以最可靠的地图,常年在海里行船的人渔民大多知道一点星象,但是他们只是凭口耳相传,远远不够,我要找几个水平高的。

    噢。沈玄有些怏怏,手转着茶杯想了片刻,然后看着葛衡道:那还用找吗,思真不就是个中高手

    他是懂,可是他的事情多,忙不过来。

    有几个,但是他们不可能到将军这儿来。

    谁

    赵达刘惇吴范都通星象,但是他们都是至尊身边的人,大概不会屈尊来此。沈玄眨着眼睛,若有所思,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至于另外两个,就更不可能了。

    孙绍皱了皱眉头,赵达三人他是知道的,也确实不敢想,他们在孙权身边过得很滋润,不可能到他这个只有五条船的横海将军手下来。他思索片刻,又问道:还有哪两个你先说说看。

    会稽虞仲翔,吴郡陆公绪。

    孙绍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是啊,这两个都是研究易学的大家,对星象当然是熟门熟路。不过沈玄说得对,这两个人都是大儒级的,好象也不太可能来给他当向导。

    一直不吭声的葛衡忽然插了一句嘴:虞仲翔难度不小,但是陆公绪有可能。

    为何孙绍和沈玄不约而同的问道。陆绩的父亲陆康死在庐江,罪魁祸首就是孙绍的死鬼老爹孙绍,陆家和孙家的仇有目共睹,葛衡却说陆绩有可能来帮他,这显然有些离谱。孙绍下意识的认为,这是葛衡呆气发作的表现。

    你能放严白虎的女儿一条生路,为什么不能和陆公绪化敌为友葛衡抬起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孙绍。孙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放严飞燕走,纯属心血来潮,主要还是因为关凤有了身孕,他不想多造杀孽,绝了严家的根,影响自己的子嗣。虽然说他也知道这是迷信,但是人有时候有些奇怪的想法。至于化敌为友,他可不敢这么乐观,要不然也不会派人混到严家的船上去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江东是孙家的,陆家就算记仇,他也不能不顾家族的利益。葛衡看了一眼沈玄,沈玄的脸色很不好看,耷拉下了眼皮。葛衡无声的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陆公绪不是不想和至尊讲和,要不然他也不会出仕了,只是他这个人脾气太直,不善与人相处,所以才远徙郁林。他有足疾,又不喜欢带兵,只喜欢做学问,这个郁林太守偏将军当得很不顺心。将军如果能够善待他,让他衣食无忧的安心做学问,他未尝不肯来。

    孙绍心中一动,觉得葛衡说有几分道理。陆绩如果真是醉心于学问的话,自己这里倒的确适合他,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放下这个仇恨,毕竟做江东的官和辅佐他不是一个概念。

    可以试一试。沈玄思索片刻,也点头赞同道:就算他不肯来,也应该能体会将军的一片好意。不管怎么说,陆家和孙家现在都是亲戚了,总不能抱着以往的仇不放。

    那好,你上书时,顺便请赏,请虞陆二位来这里,不愿意做我的属官也没事,我请他们来讲学就是了。

    这样好。沈玄和葛衡都笑了,不单独请陆绩,而是连带着虞翻,那就显得不刻意,而且由孙权下令,这件事又郑重了许多,算是给足了面子。讲学这个方式也更灵活一些,先来看看再说,不满意再走也可以,免得他们顾虑太多。

    默之,你亲自走一趟吧。孙绍用商量的语气说。

    沈玄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了。他既然入了仕,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以后总要和孙权见面的,而且以他的身份,如果刻意隐瞒,对孙绍来说不太合适。孙绍为了避嫌,完全可以将他直接辞退,现在让他正大光明的去见孙权,其实已经冒了风险了。他现在是孙绍的幕僚,理当为孙绍分忧。

    将军,我把交州的情况向你通报一下吧。沈玄岔开了话题,从袖笼里掏出几张纸摊在案上,孙绍接过来看了一下,是几个人名,前面几个全姓士,士燮排第一,交州刺史步骘排到了后面。

    交州七郡,士家势力最大,左将军士燮是交阯太守,其弟士壹为合浦太守,士有原字左黄右有,打不出来为九真太守,剩下的四郡,南海太守由步子山代领,陆公绪是郁林太守,刚才已经说过了,他无心政事,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苍梧太守步睿,是步子山的从弟,日南太守黎景黎仲明,巴郡垫江人,是士燮之父士赐的故吏。

    孙绍掰着指头数了一下,感慨道:七郡之中士家占了四郡,士家果然是土皇帝啊。

    不止四郡。沈玄摇摇头,南海郡虽然现在是步子山代领,可是士家的势力依然不小。太守府中的人,大部分都是前任太守士武留下的故吏,士武的儿子士威虽然只是交州水师中的一个定海中郎将,可是他手下有三百条船,是整个交州水师中实力最强的中郎将,就是交州水师都督也要让他三分。

    是吗孙绍吃了一惊,随即又笑了:比我这个横海将军可阔多了。

    沈玄也笑了,心道你就别提你那个横海将军了,这根本就是个笑话,就是孙权挖的一个坑。他停顿了片刻,见孙绍并无紧张的神色,倒有些吃不透孙绍在想什么,只好继续说道:除了士家之外,交州最有实力的就是刺史大人了。他控有南海和苍梧两郡,再加上郁林,他的实力比士家稍逊一筹,但是他占有大义,士燮也很给他面子,所以大家相安无事,就算有什么争斗,也不会撕破脸。

    怪不得他要把南海交给我代领的,是想拿我当刀使吧

    将军如果想做个真正的南海太守,必然要与士家发生冲突,纵使能赢,也是两败俱伤,至尊只要以南海不安为理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夺回南海控制权,而如果你输了,那就更不用说了。

    果然是个坑。孙绍摸起腰间那个南海太守印,撇了撇嘴。

    时间仓促,我能打听到的就是这么多,还请将军留意。沈玄将纸放到孙绍的面前,然后静静的看着他。孙绍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把纸折好收了起来,夸了一句: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打听到这么多消息,默之有功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吧,和杨修一起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喏。沈玄心里有些糊涂,他本来以为面对如此为难的局面,孙绍肯定会愁肠百结,向他问计的,可是现在看孙绍好象并不上心,倒让他摸不着底了。

    安排好了沈玄和葛衡,孙绍这才回到内室。关凤疲惫的靠在榻上,脸色很难看,嘴角还有一些秽物,关小青正忙着打水给她漱口,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孙绍连忙赶上两步,将关凤搂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关切的问道:又吐了

    唉。关凤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摸着还没有任何迹象的肚子,眼神中既有幸福,又有一些不安,还有一些埋怨: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孙绍知道关凤在想什么,连忙安慰道:你不知道,阿母可等急了,等她收到我的家书,知道你有了身子,指不定多高兴呢。

    可是关凤抬起脸看着孙绍,眼神中掠过一丝担心之色:夫君现在遇到这么多困难,我不仅不能帮你,还要劳你分心照顾我,这让我如何能安啊。

    且。就那些货色还算困难孙绍挥挥手,象是赶走一只苍蝇:我随随便便想个办法,就能捏死他们,哪里还需要夫人出手帮忙。你安心的养身体,顺顺利利的给我生个大胖儿子,这比什么都重要。我说你以后活动归活动,可不能象以前一样练武了,练练我教我的拳法就行,安全重于泰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担心钱,夫君有的是钱。就是吃不下去,也要勉强吃点

    关凤看着絮絮叨叨的象个老太婆似的孙绍,心里涌过一阵甜蜜,轻轻的倚在孙绍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仿佛一切都有了保障,心里的担忧渐渐的淡了些,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不知不觉的沉入了梦乡。

    孙绍抚着关凤的肩,小心的理顺一绺乱发,看着她疲惫而舒心的笑容,心情平静得如风暴前的大海,他看向窗外,带有海腥味的风轻轻的吹进来,带着一丝丝暖意,可是他的心却越来越冷。

    关小青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见孙绍象搂个孩子似的将关凤楼在怀里,连忙走上前去:少主,我来吧。

    没事,你把手巾给我,我来给她擦。

    关小青犹豫了一下,将手巾上的水拧掉,递到孙绍的手里,孙绍接过来抖开,小心翼翼的擦去关凤嘴角的呕吐物,这才将她放在榻上躺好,盖上一条薄被。小青,南方闷热,你们可能不太习惯,可是夫人有孕在身,不能太贪凉,你要适时的提醒她。

    唉。小青知道了。关小青连连点头。

    夫人胃口不好,可能不太想吃饭,你要多劝劝她,就算吃了就吐,也比不吃要强。第一次有孕,总是难熬的,现在没有其他人在身边,新买来的仆人也未必用得顺手,你们两个要费心些,不能再象以前一样使小性子,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说到最后,孙绍的脸色变得严厉起来,关小青和刚刚走进来的桥月互相看了一眼,连忙点头应是。孙绍平时很少这么说话,猛然间沉下了脸,让他们十分紧张。

    好了,你们做事吧,有什么粗活重活的,就让外面那些小子做,你们安心照顾好夫人就行。

    喏。

    士威四十多数,身材高大壮实,和矮小精瘦的交州土著并不相同,看起来就有一股威势。士家从王莽乱政时迁到苍梧算起,成为交州人已经两百年了,可是很奇怪,虽然他们家族中娶了不少交州本地的女姓,但是家族遗传的高大身材却一直没有受到影响。士威的母亲就是土生土长的南海人,身高不足六尺,士威却足有七尺五寸,在南方人当中,这算得上高大了。

    凭着这一副身板,士威天生的就有自信,父亲士武已经死了快十年了,可是他在南海的威信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如果说有点遗憾的话,那就是他没能继承父亲的南海太守之位,虽然领南海太守的刺史大人对他很客气,但是没有那颗印,他还是觉得不够圆满。

    他因此对伯父士燮有些不满,如果当初士燮振臂一呼,封锁五关,把步骘挡在五岭以北,交州就是他士家的天下,士家完全可以建立起又一个南越王国,哪会象现在这样,每年还要向孙权进贡马匹细葛等方物

    这两天他心情不太好,因为他听说南海太守那颗印虽然不在步骘身上了,却落到了孙绍的手中。孙绍就是那个夹着尾巴做人的小子他不是来经商的吗,怎么又做上官了什么官不好做,偏偏做南海太守难道步骘不知道这是他士威的心病吗还有什么横海将军,士威一想起这个横海将军就浑身不自在。他士威手下有三百多条船,近万名将士,占了交州水师近八成的家当,不过才是个中郎将,那小子毛都没长齐,却是个将军。凭什么就凭他姓孙

    将军老子看你这个将军能做几天。士威恶狠狠的咬了咬牙,粗重的眉毛抖了抖,恶声恶气的问道:那个什么横海将军这几天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一直没露面

    他的亲信幕僚吴彦暗自皱了皱眉,心道你虽然是南海一霸,可是人家是公族不说,还是将军,你是中郎将,官职比人低,你不去拜见他,还想他来拜见你这话藏在他的心里,可是他不敢说出来,他知道这两天士威心情不好,谁敢保证他不会一个大耳刮子扇过来

    将军,听说孙绍这两天忙着查看夷市,一去就是一天,和那些西夷商人说些货物的事。

    夷市士威嘴角抽了抽,不屑的哼了一声:和那些蛮夷能有什么好说的。还有呢他有没有去军营

    没去。吴彦摇了摇头,拨给他的五条船,三百人,他一直没去领。也许,他也知道这只是敷衍他的吧。

    嘿嘿嘿士威咧着嘴乐了,露出一口大黄板牙,他扯着嘴角一根特别长的胡须,轻蔑的说道:那可不行,他不到军营去,怎么知道谁是交州水师的当家人。元休,备一份厚礼,我们去请他。

BUG贴

    汗!指一下刚被书友指出来的几个错误,错别字不在其列,再汗!

    1,陆绩字公纪,我写成公绪了。感谢书友寂寞哥。

    2,侯官船厂所在地为东冶,我看书不仔细,看成东治了。感谢书友andyyjy。

    感激不尽。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二十六章 几条破船

    张君,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拖了这么长时间,我一时半会又走不了了,耽误了你的船期,真是惭愧。手打孙绍充满歉意的对张觊说道:你看,要是实在着急的话,你就先一步

    张觊哈哈一笑:不妨事,不妨事。我知道将军现在公务缠身,肯定是走不开的,再说了,夫人有孕在身,也行不得远路,是该静养才是。将军就安心的在番禺住一阵子吧,等下次来,再和将军叙谈。

    哈哈哈,那我就恭候你的大驾了。孙绍扶着张觊的手臂,将他送出大门,拱手作别。

    正在太守府门口看着仪仗棨戟出神的士威打量着孙绍,正好孙绍也打量着这个神情倨傲的大个子,两人目光一对,几乎同时开了口:敢问

    两人同时愣住,随即又笑了起来,孙绍笑声朗朗,士威却只是一咧嘴随即又矜持的昂起了头,抱拳道:敢问阁下可是横海将军领南海太守孙绍孙大人

    孙绍连忙还礼: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这位是定海中郎将士威士大人。吴彦连忙上前介绍道,然后又道:长沙吴彦,拜见将军大人。

    长沙人可认识故苍梧太守长沙吴君否

    吴彦脸色一黯:正是先父。

    孙绍哦了一声,有些歉意的说道:原来是吴君后人啊,真是幸会幸会。他这几天可没闲着,不仅把夷市转了个遍,而且把士威也调查过了,知道这个吴彦是吴巨的儿子,而吴巨却是被步骘砍了脑袋的。读过几天书,据说还是颍川学院出来的,吴巨被杀之后,他就入了士威府,有士威罩着,步骘还真不敢把他怎么样。

    孙绍看看士威后面几个挑着担子的随从,有些不解的说道:士将军今天来是

    士威暗自撇了撇嘴,心里有些搓火,心道这小子长得一副聪明样,怎么脑子转得这么慢我带着礼来,当然是来见你的,你还当我是做生意去啊,居然不知道请我进去喝茶。

    今天来,是特地拜访将军的。士威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威身为定海中郎将,与将军是同僚,闻说将军到任,特来拜访将军。

    哦孙绍恍然大悟,一拍手道:我还真是忘了,我还是个横海将军呢。唉,别提了,士将军啊,那个呢,只是做做样子的,你可不要当真啊。快请,快请。嘿,你们这些没眼头见识的东西,士将军来了,怎么也不知道通报一声,居然让将军在门外等,真是没有礼貌。士将军,实在抱歉,这些人初到宝地,不懂规矩,还请海涵。

    士威假假的笑着,客气了几句,和孙绍并肩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他皱了皱眉头,这才发现孙绍比他还要高出一两寸。平时他和比他矮的人走惯了,习惯了居高临下的视角,现在却要仰着头和孙绍说话,别提多别扭了。他连忙拖下半步,落在孙绍后面,可是随即又发现这样更不好,感觉自己象个小跟班似的,连忙又赶上几步。

    孙绍将士威的局促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拉着士威的手臂,谈笑风生的进了正堂,分宾主坐下,上了茶,寒喧了几句,士威放下茶杯,拱拱手道:闻说将军到任,本当立刻前来拜访,只是将军身兼太守,公务繁忙,不敢来打扰,所以直到今天才来拜见,还请将军恕罪。

    孙绍淡淡一笑:士将军,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假客套。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在至尊帐下做校尉的时候,手下一个兵也没有,就是个光杆校尉。现在到了南海,做了这横海将军,手下据说有五条船,三百号人,其实呢,还是个光杆将军。你看得起我,拿我当朋友,常来走动,我欢迎之至,至于什么同僚,嘿嘿嘿,还是不要提了吧,让人臊得慌。

    士威见孙绍脸上颇有些失落,心里不免有几分自得。算你小子识相,也知道你这横海将军是个摆设,没在老子面前摆谱,要不然就给你好看。他摆摆手,做出一副同情的模样:将军的情况呢,我也略知一二。只是将军既然接了这印信,领了国家俸禄,总也不能不为国家效力。三百人虽少,却也是一份力量。现在海盗猖獗,将军可不能懈怠啊。

    海盗孙绍一脸的茫然:交州有海盗吗

    士威被他说得愣住了,下意识的说道:当然有海盗,而且不少呢。

    有多少

    那可就说不清了。交州这一带大大小小的岛不说上千,也有几百,这些岛上大多都有海盗,多的上千人,少的几十的也有。别的不说,就说朱崖岛上最大的海盗催命签,他手下就有船二百多只,人马四五千人,遭了他毒手的商人不计其数啊。

    二百多只船四五千人孙绍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露惊恐之色。士威看了,心里又多了几分鄙夷,他正要再说,孙绍又问道:那交州水师总共有多少船,多少人

    交州水师总共有五百多条船,一万五千多人。士威得意的挑了挑大拇指:仅我手下就有船三百二十五条,将士八千三百五十一人。

    吴彦的脸顿时灰了。

    孙绍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士威,等他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才淡淡的笑道:仅将军一人,就比那个什么催命签实力高出不少,为什么催命签却能如此嚣张这实在让人费解啊。我在建邺时,便有人说交州水师的实力比青徐水师还要不如,现在看来,倒是所言不虚。

    士威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

    吴彦咳嗽了一声,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催命签虽然人数不及交州水师,可是他来去无踪,利则来,不利则走,大海茫茫,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再说了,交州水师虽然人数不少,可是要分守多处港口,并不是集中一处的,每次对阵,其实兵力都不如海盗,要不是士将军善战,海盗还不知道要多嚣张呢。要不然,来往的夷商又怎么会把我家将军将恩人一样的看待呢。

    是这样啊孙绍强忍着笑,一脸的不好意思:倒是我没见识了。

    士威恼怒的哼了一声,脸颊抽搐了两下,刚才他正吹得得意呢,突然被孙绍刺了一下,浑身觉得不得劲。更让他恼火的是,他觉得自己轻敌了,不经意之间就在孙绍面前出了个丑,这让他倍感愤怒,心里的邪火控制不住的要往外冒。

    将军不必在意,你没打过仗,当然不知道打仗不能只看数字比较,等将军打几仗,就知道这里的关窍了。士威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等都等着看将军的英姿哪。

    英姿孙绍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将军三百多条船,八千多人都拿不住海盗,我这点人马,更不值得拿出去丢人献眼了。

    难道将军真想做个空头将军吗士威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孙绍出丑,再次给孙绍施加压力:将军身为公族,如果都不为国出力,将士们会寒心的。

    有这么严重孙绍吃惊的看着士威,似乎被这顶大帽子吓住了。士威连连点头,又示意吴彦再说两句,吴彦无奈,只得又说了一套大而空的废话,反正只有一个目的,你应该尽快到军营里去,参加战事,为国效力。

    孙绍似乎被他说动了,起身道:那我就是去看看

    看看,看看。士威也跟着站起身,很客气的在前面引导。孙绍也不推辞,让赵袖等人随行,一起出了番禺城,赶往水师营寨。

    士威一心只想把孙绍引到营里,最好撺掇他出海与海盗打两仗,然后被海盗打得船仰人亡,最好再喝几口海水,心里才算解气,所以一路上十分热情,唾沫横飞的向孙绍介绍沿途看到的战船和旗帜,当然了,驻扎在番禺港里的交州水师就是他士威的船队,这是整个交州最安全的港口,也是油水最肥的港口,这么多年来都是士威嘴里的肥肉,步骘几次想把他调离,都被他推辞了。

    孙绍大概是第一个进入番禺水寨非士家势力,而且是士威主动请进来的,所以当那些被突然召集起来的军官看着士威热情洋溢的发表欢迎致词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直到士威告诉他们,这位横海将军手下只有五条船,三百人的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

    敢情这是士大人牵来给大家看的一只猴。

    于是大家互相看看,都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不用怀疑,马上就要出海了,不是打海盗,是看某些人被海盗打。

    见完了众将之后,士威领着孙绍去看了安排给他的船。孙绍一看,差点笑出声来,五条破船,说小倒也不算小,是标准制式的战船,四只蒙冲,一只稍大的一点斗舰应该是他的旗舰,跟船坞里其他的战船相比,这五条船不象战船,象是卖菜的个体户。如果再跟他带来的那十只船比,那连卖菜的个体户都不如,根本就是乞丐。船上站着的三百士卒虽然努力的站得很直,可是他们瘦弱的身体,让他们看起来不象战士,象刚贩来的奴隶。

    这就是我的人和船孙绍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正是。士威费了好大劲,才把笑声又咽回肚子里:刺史大人一吩咐下来,我就安排好了,就等将军来领呢。

    孙绍笑了一声,可是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袖子一甩,转头就走。士威连忙跟了上去:将军,将军,你去哪儿啊

    我去找刺史大人,把这横海将军的印扔给他。孙绍头也不回的上了马,扬长而去。

    士威回过头看了一眼捧腹大笑的手下,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吴彦笑了一阵,说道:将军,如果他不做这个横海将军,刺史大人一定会知难而退,只好把这个横海将军印双手送到将军的手中。

    士威信心满满的哼了一声:本该如此。

    孙绍冲进了刺史府,冲进步骘办公的正堂,二话不说,扯下腰里的两颗印章扔到案上,然后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步大人,我玩够了,这两颗印还给你,你爱给谁给谁去吧。

    步骘愣了一下,来不及起身,连忙高声叫道:奉先,留步,留步。

    孙绍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急匆匆赶过来的步骘,歪了歪嘴:怎么,步大人还觉得我不够丢人,非要赶尽杀绝不可须知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你不要当我是没脾气的。

    步骘再有城府,也没见识过孙绍这么直戳戳的一点面子也不留的主,他连忙拉住孙绍的手臂,一边把他往回拖,一边笑道:奉先,什么事这么生气你先说给我听听,再作决定不迟。

    我那五条船,是你的意思,还是至尊的意思孙绍劈头就问。

    步骘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收了笑容,沉吟了一下:怎么,船不好

    好,岂止是好,简直是好得没边了,我可以带着那五条船到江边水面上捡点垃圾,肯定不会有人怀疑我是假的。要我把这五条船拉去打海盗,估计海盗都没兴趣来打我,安全绝对有保证。

    有这么严重吗步骘沉下了脸:士威居然敢如此欺负你

    他不是欺负我,是你们在欺负我。孙绍一撇嘴,手在案上用力一拍,吓了步骘一跳,也让他十分不高兴。孙绍却看都不看他,自顾自的说道:我来交州是做生意的,根本没想当什么官,你们非我要当官,当就当吧,怎么说也是一番好意。可是现在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好意,就是他娘的一坑,要把我埋进去的坑。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是得罪了谁,非要把我往死里推

    步骘有些不好回答。他总不能说这是孙权要把你往死里推吧,可是不说孙权,难道自己承认他也背不起这个罪名啊。孙绍真要死在交州了,他步骘也逃脱不了责任,当然了,如果他死在与海盗作战的大海上,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奉先,你想得太多了。步骘斟字酌句的开了口:这件事是我安排的,但是,我这么做不是想害你,而是有苦衷的。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听我解释,听完之后,你再决定是走是留,我绝对不拦你。

    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样的苦衷要这么玩我。孙绍手一拂,将案上的公文扫了一地,啪的一声将马鞭拍在案上,那副痞样看得步骘城府再深都有些受不了,如果不是想借助他打击士威,他真想现在就把他赶出去。回想起来,他这一辈子除了在焦矫的府上吃过这个瘪之外,还真没有人敢对他这么无礼。

    你到水寨去看到了,也知道士威的实力有多强了,应该能理解,我这个交州刺史做得有多委屈了吧步骘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士家的根基有多深厚。士燮兄弟在交州经营了二十多年,势力之大,不是建邺那些人能想象的。我建安十五年到交州来,除了斩杀吴巨那一次比较顺利之外,其他的没有一件事能够达到预期目的。士威想在这个南海太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能给他吗我给了他,这交州就更没我的立足之地了,至尊稳定交州,与曹操刘备抗衡的目标就彻底落空,江东,又如何才能保存

    孙绍怒气冲冲,一声不吭的盯着步骘。

    天下十三州,刘备占益州,江东占扬州,荆州三家各占一部分,中原全在曹操的手里。益州有地利,进攻不足,自守有余,又据大江上游,随时保持着对江东的威胁。江东有什么西面有刘备,北面有曹操,腹心有山越,这几年征伐不断,粮饷难以为继,如果不是有不少流民涌入江东,开了不少荒地,只怕江东早就被拖垮了。现在三面受制,能够有所发展的,只有交州,而交州到现在为止,还只是名义上受至尊统辖,真正做主的还是士家。我真是惭愧啊,愧对至尊信任,任交州刺史八年了,一无进展。

    孙绍看着心情沉重的步骘,暗自冷笑。步骘说的也许是事实,可是他拿自己当刀使,这恐怕有些一厢情愿了,要不是因为关凤有孕,他做生意的打算暂时无法实施,他才没兴趣陪步骘在这儿扯蛋呢。搞好了,交州是孙权的,搞烂了,责任是我的,你当我傻啊。你要拿我当刀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想让我白干,那是门儿都没有。

    奉先,我们都是臣子,你还是公族,是讨逆将军之子,你身上流的是孙家的血,怎么能不为孙家的基业出力要说危险,哪儿没有危险你如果因为有危险就往后缩,那其他的臣子又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奉先,你父亲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纵横江东啦。你扪心自问,如果讨逆将军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做,他会安息吗

    孙绍心道,真要孙策有在天之灵,恐怕应该已经到了他真儿子的在天之灵了,应该也知道孙权是如何对待他的儿子的,肯定是不能安息的。他放缓了口气,犹豫了一下道:你要我去和士威较量,也不是不可以,但用这几条船去和他斗,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他连手指头都不要动一下,把我往海盗面前一送,我就死定了。

    步骘见他松了口,也松了口气,连忙道:怎么可能让你送死呢。只是一下子给你那么多船,必然引起士威的疑心,而且你也未必掌握得了,万一有所挫折,岂不是被他人耻笑我只给你五条船,是想让你先熟习熟习,等对水战有了根基,也立了些功劳之后,再慢慢的扩充你的实力,这样别人也会心服口服,我的一片苦心,你要体谅才是。

    孙绍又恼了,就算你说得对,你也不能给我那五条破船啊,那去打鱼都嫌破啊。

    那我给你换五条船步骘试探着说道。

    你再给我拨十条船,要大一点的。孙绍盯着步骘的眼睛,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干了的样子。步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行,再给你十条中等的战船,七百士卒,凑足一千人,如何

    这样还差不多。孙绍勉强答应了,又提了一个要求:我要修船,你把番禺船厂交给我。

    步骘犹豫了,番禺船厂是江东几个大船厂中规模仅次于豫章船厂的,不仅负责交州水师的战船补充,而且还生产商用船,是交州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所以番禺船厂虽然在南海郡,却不属南海太守管制,而是直属交州刺史部管理。孙绍要船厂,这可不是一条船两条船的事情。

    见步骘不说话,孙绍有些不耐烦了:你放心,我只修船,保证多少船进去,多少船出来,绝对不多要你一条船。再说了,我就算有船,你不给我人,我有什么用

    见孙绍这么说,步骘终于放心了,他点点头笑道:行,我把番禺船厂的控制权暂时转交给你。他伸手到案上去取纸笔,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案上的笔墨全被孙绍扫到地上去了,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步骘苦笑了一声:奉先,你也成年了,这脾气也该改一改了,别总把自己当孩子的。

    孙绍不屑一顾。

    步骘让人重新取来纸笔,写了一份手令交给孙绍:你拿着这个到船厂去交给船监,他会配合你的。工人,材料,他都会如数交付给你,你现在就是番禺船厂的假船令了。

    孙绍冷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修完船就把这个船令还给你。我还跟你说,要不是我夫人现在不方便移动,我才懒得理你们呢。办这点破事,少赚了多少钱。说完不等步骘回答,起身就走,出了门,带着亲卫扬长而去。

    步骘看着地上的公文,眼角一阵阵的跳动,脸色顿时阴得能滴出水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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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大航海介绍:
李宗吾云,刘备厚,曹操黑,孙权又厚又黑。面对这个又厚又黑的叔叔,作为孙策的独子,孙绍表示压力很大。他隐忍,他藏拙,可是无数的牵挂让他无法独善其身,超出时代的眼界让他无法遮掩自己的光芒,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面对厚黑叔的步步紧逼,孙绍拍案而起,誓与厚黑叔战斗到底。东风吹,战鼓擂,要比厚黑谁怕谁?水密舱,螺旋浆,本来就领先世界的大汉水师如虎添翼,纵横四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三国大航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大航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