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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三国大航海txt下载     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四十四章 深不可测

    说实在的,孙权搞不清孙绍真实的想法,他说话没个正形,至少可以说,他正形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时候不是嬉皮笑脸,就是坑蒙拐骗,孙权本来有些怀疑他是在自己面前做戏,可是听了步骘关于这次战事的报告之后,他又觉得,这可能是孙绍的真实性情,你看他借大海盗崔谦的名声坑那些小海盗玩得多顺手,简直是信手拈来。手打

    这小子就是个奸商,连打仗都带了几分狡侩之气,以前只知道他脾气急,可是没想到他还有奸诈的这一面。

    话又说回来,不管孙绍是真不想打仗,还是明知道不会给他机会,故作潇洒,这对孙权来说都不重要,你能承认现实,不要给我惹事,这就行了,其他的都好商量。与此同时,孙权不得不承认,孙绍从商业角度出发来考虑交州问题,比很多人考虑的问题要更深一层。原本他考虑交州问题,当然也有扩充财源的想法,但是更多的,却是政治考量,他能够征服的土地也就是交州了。交州当然有商税,有租赋,可是和扬州比起来,收入毕竟有限,再加上士燮兄弟的根底太厚,难以动摇,孙权这才一直隐忍到现在。现在经孙绍这么一说,孙权发现他可以从交州得到的财赋远远要比他原本预计的多得多,这心里就有些活动了。

    那你就在建邺呆一段时间吧,你四叔过世,族里的长辈们说要好好的操办一下。孙权叹了口气,露出一丝遗憾和愧疚,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他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带了些鼻音:没想到刘琬说的话果真印验了,我兄弟四人,居然有三个都是禄祚不永的。

    孙绍也叹了一口气,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四叔聪明秀达,本当是至尊的左膀右臂,奈何天不佑善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至尊家国事重,还是保重身体为要,不可悲伤过度,积劳成疾。他略作思索,又加了一句:大父大母的在天之灵,都在看着至尊呢,至尊还是节哀顺变吧。

    孙权一凛,脸皮抽搐了几下,凌厉的眼神扫向了孙绍,孙绍却一脸的诚恳,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孙权犹豫了片刻,忽然觉得心悸不已。孙绍那句话明明是安慰他的,可是在他听来,却象是一根刺。如果人死真有灵的话,那父亲母亲兄长会怎么看我我百年之后,又将如何去见他们眼前的大兄唯一的儿子去年险些气死,所幸又活了回来,没给自己留下一个大遗憾。可是今年四弟却是真的死了,二十多岁啊,正是大好年华意气风发的年候,就这么死了。谁是罪魁祸首是我,是我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把四弟活生生的逼死了。霸业霸业,霸业未成,我却已经失去了父亲和三个兄弟,其中一个还是被我自己逼死的。

    孙权悲从中来,眼眶一红,两滴泪珠滑落脸庞,滴在面前的案上。他不想让孙绍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垂下头,挥挥手,示意孙绍先退出去。孙绍连忙起身,行了礼,悄悄的出了门。出了门,他刚刚直起腰,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将忽然拦在他的面前,手中的长矛晃悠悠的指着他的胸口。

    快交买路钱。那小将哑着嗓子喝道,一边抬起一只手,扶了扶戴歪的头盔。

    孙绍眼睛一扫,就认出了这是大虎孙鲁班。他配合的弓下腰,左手掏出一把五铢钱,右手掏出一块金饼,可怜兮兮的说道:大王,这些够不

    你腰缠万贯,怎么就这么一点钱孙鲁班故作凶恶的喝道:不行,再加一倍。

    孙绍直起腰,眼睛一瞪,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一倍你也太黑了吧,干脆把我抢回去当压寨夫人算了。

    扑哧孙鲁班忍不住笑了,她扔了矛,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对后面招手道:小虎,元元,快出来,你听大兄说什么呢,他要做压寨夫人。说完,她纵身跃起,扑到孙绍身上,双手搂着孙绍的脖子,用力亲了他一口:大兄,你可回来了,你不回来,没人陪我们玩。

    你没有缠着周循孙绍挤了挤眼睛。

    他才没趣呢。孙鲁育撅起了嘴,从孙绍身上跳下来,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躬躬身:喏,臣遵命。喏,臣这就去办。喏,臣明白了。那言行举止之间,自有几分周循的模样,逗得孙绍哈哈大笑,刚刚跑过来的孙鲁元和孙鲁育看了,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们一边说笑,一边向前走去。不远处,步夫人袁夫人在几个婢女的簇拥下,笑盈盈的看着孙绍被三个小女孩拉了过来。孙绍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见礼。步夫人笑着还了礼,袁夫人还礼的时候,感激的看了孙绍一眼:多谢将军。

    孙绍躬身一拜:不敢,绍只是顺手之劳而已,不值得夫人如此挂念。

    袁夫人也没有多说。上次杨修到建邺来,和她们兄妹相见,抱头大哭一场,当她得知这是孙绍告诉杨修的消息时,就对孙绍心存感激,一直想着当面表示谢意。

    孙绍陪着几个孩子玩了一会,然后让人送上了礼物,这才告辞而去。孙鲁班意犹未尽,拉着步夫人要去孙绍家里玩,却被步夫人拒绝了。孙权已经向周循表达了要将女儿嫁给他的意思,孙鲁班虽然还小,但是也不能再象以前一样肆无忌惮了。一想到这事,她还真是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管教这个女儿。有孙权宠着,孙鲁班好象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十月,孙权率领众人赶到吴县参加孙匡的葬礼,孙氏宗室难得的聚了一趟,几个长辈联合起来对孙权施加压力,希望他不要忘了亲亲贤贤这个道理,眼下大业未定,最信得过的人,还是同气连枝的孙氏宗族,不要本末倒置。孙绍原本对他们还有些期望,后来跟其中一些人聊过之后,发现这些人是想拿他当幌子和孙权要好处,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在众人对孙权施压的时候,他适度的表达了谢意,然后又恰到好处的表达了对眼前现状的满意,最后送上一份厚礼。这其中对孙匡遗孀曹氏的馈赠最厚重,除了敦武等几个亲信之后,他留在吴县的酒坊整锅端给了曹氏,说是给从弟孙泰的一份心意。

    这份厚礼让所有人原本对孙绍的一点不快烟消云散,不管谁提到孙绍都要挑一挑拇指,这后生仁义,相比于孙权给的那点救济,孙绍这手笔太大了。这不光是一笔钱,而是一笔每年都能有的钱,可以说是一只生金鸡的母鸡一年三四百金的收入,任谁都不能无动于衷。

    曹氏感激涕零。

    丧礼结束,孙绍推说建邺的生意忙,拜别了众人。孙权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难关,心情大好,他没有立刻回建邺,而是在吴县住了一段时间,可是随即发生了几件大事,把孙权的大好心情糟蹋得一塌糊涂。

    第一件事是打虎事件。孙权心情好,跑到吴县庱亭去射虎,结果马跑得太快,遇到了老虎,马被老虎扑伤了,孙权从马上掉了下来,险些被老虎干掉。亏得他的武艺也不错,用随身带的短戟击伤了老虎,随从张世又赶上来护驾,总算有惊无险。可是紧跟着,气急败坏的张昭和惊魂未定的孙权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张昭当着众臣的面怒斥孙权轻佻,险些酿成大祸,孙权恼羞成怒,也没给张昭留面子,指责张昭倚老卖老,不知为臣之道。张昭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直接回了建邺。

    张昭走了,孙权有些不好下台,在吴县住了几天。就在这几天里,他接连收到了两封告急文书。第一封是侯官船厂的越海发来的,他说,上次大战之后,海盗受到了重创,但是情况并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反而恶化了。海盗苏粗腿趁着其他海盗元气大伤的机会,忽然出手,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东海的海盗收归旗下,眼下他拥有战船近千艘,海盗两万人,更可怕的是,他在越海得到消息之前,率众袭击了侯官船厂,抢走了船厂里大小战船近三百多艘,其中包括三艘刚刚完工的楼船,还有几百名船厂的技术工人。抢了楼船的苏粗腿实力大增,他已经成为东海的霸主,风头直追南海的催命签,再也不用顾忌侯官船厂的水师,所有从东海经过的商船一律连人带船全部抢走,东海的商路断绝。

    孙权大吃一惊,紧接着又勃然大怒,船厂居然被抢了,这还了得以前海盗虽然猖獗,但是他们都是小船,遇到水师还要收敛一点,现在好,全换上官用战船了,那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商路断绝,恐怕这还只是刚刚开始,野心都是和实力一起成长的,实力猛增的苏粗腿会满足于抢劫商船他这么做,恐怕有更大的野心。

    孙权二话不说,立刻下令平南将军吕范带领八千精兵前往东海征剿,务必在苏粗腿坐大之前击杀他,恢复海上的商路。

    命令刚刚发出去,步骘的请罪表又到了。

    九月,南海飓风季节已过,经过几个月的准备,步骘再次出击朱崖。由于前几个月实行水师护航时,士家控制的水师被迫与海盗进行了几次战斗,损失不小,而战果却不佳,士家良好的名声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士燮不得不向步骘低头,全力配合。步骘因此集中了交州水师几乎所有的战船,准备一举击杀南海海盗之王崔谦,开始的时候战局顺利,连战连胜,水师甚至攻上了朱崖岛。可是谁也没想到,就是胜利在望的时候,步骘本人被崔谦包围了,经过一番苦战,他只带着几十个亲卫坐着小船逃回徐闻,水师全军覆没。

    交州全面失控。

    孙权气急败坏,把步骘的请罪表扔在地上,破口大骂。随即召集随行众臣商议对策,南海东海全面崩溃,江东的后方不稳,这可不是儿戏。可是众臣都没有什么好的对策,要打海战,且不说有经验的人不多,就是有经验你也没兵没船啊。交州水师全军覆没了,侯官的水师也损失不小,吕范等人带着能够调出来的战船去征讨苏粗腿,哪里还有多余的水师去交州。如果把长江的水师抽调得太多,一旦驻扎在居巢的夏侯惇察觉到了异常,再次发动攻击,那江东必然陷入三面作战的困局。

    交州要救,但是没法救。

    孙权再也没有了打猎的心情,他立刻返回建邺,向更多的臣子问计,不再局限于文臣,也包括武将,近的直接召见,远的派人送信,情势骤然紧张,车骑将军府每天都要忙到三更半夜,短短的一个月,孙权就瘦了一圈,却还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一墙之隔的横海将军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十月末,关凤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孙绍开心自然无须多言,最开心的却是大桥,她每天都精神抖擞的在府中忙碌,接待来来往往的贺客,同时准备满月酒。难得与外人交往的她广下请贴,几乎建邺有头有脸的人都收到了邀请,不仅如此,她还破天荒的派孙绍给孙权下了一个请柬,请他过府出席酒宴,让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大把的孙权喜出望外。

    看着满脸喜色的孙绍,孙权又是高兴,又是妒嫉:请了多少人他前后也娶了几个夫人了,可是只有孙登孙虑两个儿子,步夫人袁夫人生了三个女儿,谢夫人徐夫人连女儿都没生一个。孙绍才结婚一年就生了儿子,说不定是个多子之相。

    孙绍笑得合不拢嘴:我粗略估计了一下,总得在四五百人吧,到时候可能还要摆流水席。阿母让我向至尊请示一下,届时可能要占用大街。

    我知道了,到时候会让人安排的。孙权小心的将请柬放在一边,对孙绍招了招手:这几天忙什么

    忙什么孙绍一脸的意外,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忙生儿子了。

    生儿子关你屁事啊。孙权觉得孙绍有些不着调,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教训道:我知道你们伉俪情深,可是这也要有个度。我可听说,关凤被你宠得有些不象话了。

    谁说的孙绍登时变了脸,眼神很怪异的看着孙权:怎么我们夫妻间的事情,至尊也这么关心

    孙权语噎,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又好气又好笑,拿起旁边的一块手巾就砸在孙绍的脸上,笑骂道:你就这么看我的你疼老婆的事情,建邺有几个不知道还有我派人去调查

    孙绍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了。

    好了。孙权收了笑容,显得有些落寞:我知道你终究对我有些疑虑,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要不然怎么叫孤家寡人呢。阿满啊,我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也是不得已,你还要多包涵。

    孙绍挑了挑眉毛,没有吭声。

    唉,都说至尊至尊,可是这至尊的位置也是至寒啊。孙权有些激动,盯着门外看了一会,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掩饰的笑了一声,让人拿过一份战报来丢到孙绍面前。孙绍犹豫了一下,打开看了一眼,眉头随即一跳,又拧成了疙瘩:又打败仗了

    是啊,又打败仗了。孙权苦笑。吕范到了东海,苏粗腿却不和他正面交锋,带着人远避海岛,吕范急于求成,想早日恢复商路,可是茫茫大海可不比大江,他连苏粗腿的人影子都找不到还怎么打。一急,便有些乱,他分兵搜索,正好中了苏粗腿的计,其中一路被苏粗腿打了伏击,将军宋武朱盖战死,三千多士卒战死大半,等吕范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苏粗腿已经收拾好了战利品,消失在大海之中。

    我这两天天天睡不着觉,商路断绝,不仅几个大市的税收锐减,而且商人中还有不少世家,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向我加压,再不解决苏粗腿,我就快被他们逼疯了。阿满,听说你和苏粗腿交情不错。

    啊孙绍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有一面之缘,喝过一顿酒,还算谈得来,后来承他之情,送我一面战旗,一路上倒也没有海盗敢动我的心思。他想了想,又没心没肺的笑了:这么说,苏粗腿统一了东海,我岂不成了能从东海经过的唯一商船

    你孙权再次被他的不着调给惹火了,探身过来,抬手就是一下,瞪起眼睛骂道:你不要老想着你的生意好不好

    孙绍很委屈:我就是商人,我不考虑商人还能考虑什么

    你别忘了,你还是横海将军。孙权压制不住邪火,沉下脸喝道。

    忘了。孙绍一拍脑门,很抱歉的说道:真想不起来了。

    那现在想起来了,还不给我想想办法孙权真是拿他没办法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就是无动于衷,脑子里只有他那点生意。本来以为苏粗腿隔绝了东海,他应该着急的,现在发现他好象有些幸灾乐祸,苏粗腿猖獗,反倒成了他的机会。

    我能有什么办法孙绍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吕范带了八千精兵,还被人耍成这样,我去就有用了你真以为苏粗腿会给我这么大的面子

    那不行,你不想个办法,今天就不准走了。孙权也毛了,耍起了赖皮,喝令周循带人把门外守住。叔侄两人互相瞪着眼睛,一个不服一个。过了好一会,两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孙绍敲了敲案几,很不以为然的说道:这还不简单吕范不是找不着苏粗腿吗让他护航,护着两三百只商船在东海一露面,不用他找,苏粗腿肯定来。

    孙权眼前一亮,对啊,怎么把这个法子忘了,上次孙绍就这么干过啊。

    竖子,不逼你就是不行。孙权心情大好,随即又叹了口气:可惜,吕范虽然能护住东海的商路,但是交州却没有办法,交州水师都被步骘给打光了。

    我觉得不可能。孙绍摇摇头,沉吟道:步府君这一仗是打得有些仓促,可是他为人精明,不可能把这一仗打得这么差。按我分析,大概还是被士燮在背后捅了刀子。只是他生怕至尊因此降罪士燮,引起交州动荡,所以只能把责任全部承担过去。交州水师肯定有损失,但是损失,应该只是步府君统属的那一部分,士家手中的水师,损失应该有限。如果能把吕范调到交州去,还是可以控制住交州的局面的。只是,这仗可不能再打败了。

    孙权犹豫了一会,试探的说道:阿满,我看和这些海盗交手,还是你那一套办法管用,要不你去东海协助吕范吧。

    不去。孙绍很干脆的回绝了:吕范这个人太牛气,我不喜欢他。再说了,我在家呆着多舒服啊,跑到海上去喝风没兴趣。说完,他起身施了一礼:至尊公务繁忙,我还是先告辞了。还得到张公府上去请他。唉,我这老师可真够难侍候的。这都跑三趟了,连面都没见着。

    孙权有些难堪,张昭从吴县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他派人去请过,张昭根本不见他。他也火了,派人在张昭家门前起了一道墙,把张昭的门给堵了,没想到张昭更火爆,他在门里又起了一道墙,摆明了要和孙权死嗑到底。现在两人搞得非常僵,孙权还不知道怎么下台呢。孙绍现在抱怨,可有点替张公抱不平的意思。

    孙绍走了,陆逊从侧室缓缓的走了出来,静静的往孙权面前一坐。孙权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刚才的嬉笑怒骂全不见了,只剩下高高在上的尊严:伯言,你有什么看法

    陆逊嘴角一挑,淡淡的笑了:横海将军深不可测,孤城郑妪都看不透,臣又如何能看得透。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臣以为他并无不臣之心。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四十五章 机会送上门

    孙权眯起了眼睛,凝视着陆逊。手打陆逊平静的笑了笑:如果他有异心,又怎么会回建邺,他能把吴县的产业轻易的赠人,又怎么会在乎建邺的这一点。

    孙权沉思了好一会,这才说道:那好,你替我去劝劝他,让他去东海征讨苏粗腿。

    陆逊犹豫了片刻:臣以为,与其让他去协助吕范,不如让他独力承担。时近冬季,夏侯惇五万大军驻扎在居巢,随时都有可能进犯,到时候再调他回防,可能就来不及了。

    夏侯惇会进犯孙权有些不相信:北方今年刚刚大疫,曹操又亲自去了汉中,这分明是要与刘备争汉中,一时半会的,应该不会犯我江东吧。

    陆逊笑笑:至尊所言甚是,可是我们不能不防。刘备虽然久经战场,但是他不通兵法,如果面对夏侯渊,他或许还有些机会,可是现在曹操亲征,他的机会实在不多。至尊想想,他征战近三十年,哪次面对曹操不是望风而逃如今天下能与曹操正面交锋的,也就是至尊一个而已。

    孙权有些自得的笑了笑,说来也是,刘备虽然打了很多年仗,但是面对曹操,他没有胜绩。

    夏侯惇用兵虽然不如曹操,可是张辽等人都在,而且青徐水师的战船攻击犀利,经过大半年的改进,一旦再次交手,只怕更不好应付。

    孙权叹了口气,有些失望:老贼果然奸诈,给了一个霹雳车的图纸,却又做了手脚,现在做出来的霹雳车远远不能和曹军的相比,成了鸡肋,反而浪费了我多少人力物力。

    陆逊不说话,心道这还用说肯定不会给你真正的图了。

    两人正在商量,朱绩忽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至尊,横海将军把张公门前的墙踢了。

    孙权和陆逊相视愕然。

    张昭看着破墙而入的孙绍,勃然大怒。孙绍却笑嘻嘻的掸掸身上的尘土,随手将请柬递给一脸尴尬的张休:有请叔嗣帮我打点水洗洗,这副样子见老师,可有些不礼貌了。

    你还知道不礼貌啊张昭须发贲张,怒不可遏,孙绍十分担心他会扑上来揍自己两下,连忙做好的逃跑的准备。老师,你听我说两句,说完我就走,行不行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我再替你把墙砌上就是了。

    张昭气呼呼的看着他。张休让人打来了水,孙绍草草的洗了脸,然后走到张昭面前,看着张昭的眼睛,张昭有些不解,横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孙绍这才咧嘴一乐:老师精通圣人精义,大道理不用我多说,你之所以那么做,不仅仅是想做个诤臣吧圣人可说了,谏不过三,老师当面冲撞至尊,可不止三次了吧。

    张昭眼睛一翻,没吭声,他冲撞过孙权几次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知道,老师是为了至尊好,是不想辜负先父的委托。孙绍放低了声音,收起了那副玩笑的神情,和声劝道:可是,老师啊,至尊掌握大权已经十七年,他现在纵不能一统天下,可是坐断东南却是没有问题的。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是建安五年的他了,老师为什么还要把他当成那个只知道哭的少年呢他是至尊,不是那个少年了。

    张昭如何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无法接受这个心理落差。以前孙策在的时候,对他毕恭毕敬,就是孙权刚继位的时候,也对他十分尊崇,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这个当年的重臣却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很多人除了表面上对他还算尊敬之外,一般也想不起他来了。本来嘛,这也罢了,反正自己也老了,儿子张承已经出仕,再过几年,张休也可以出仕,他可以乞骸骨,回家养老了。可是这次孙权不听劝阻,执意猎虎,险些酿成大祸,让他忍不住的发了火,没想到孙权居然封他的门,这可让他骑虎难下了。怎么说,我也是仲父来着,你能封你老子的门

    孙绍仿佛看出了张昭的心思,他又问了一句:老师,有史以来,有几个仲父啊

    张昭心中一动,不说话。

    历史上有两个仲父,一个是管仲,他相齐桓公,九合诸侯,连孔子都称赞他的功绩。另一个是吕不韦,他的功绩和管仲很接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他的结局和管仲不能比,他是被秦始皇逼死的,而他原本可以成为大秦一统天下的赫赫功臣。比较起来,他的情况似乎和管仲很相似,天下三分,天子有位无实,曹孙刘三家争霸,孙权应该象齐桓公尊重管仲一样尊重他这个仲父,可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更象吕不韦那个卑贱的商人。孙权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象齐桓公,倒是和秦始皇更接近。虽说孙权不至于杀了他,但是他找点理由,压制自己的儿子却完全有可能。张承已经被耽误了好几年,刚刚由孙绍出力,推上了仕途,别再因为自己栽下来。

    孙绍见张昭目光闪动,知道他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只是撂不下面子而已。他又接着说道:老师虽然年近花甲,可是老当益壮,为国家出力的机会还是多的。至尊让你闲置,倒也不是有意,只是没有合适的位置罢了。老师,与其在建邺虚度光阴,何不出去走走海上的风光可好得很哪。

    海上有什么风光,一眼看去全是水。张昭板着脸。

    孙绍想起前世的那句名言,不禁笑了一声,一见张昭脸色不好,又连忙收了笑容,恳切的对张昭说道:老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尚未王化的蛮夷那么多,你学问精深,何不去实施教化圣人有云,上者以德服人,下者以武服人。老师德高望重,正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啊。眼下交州动乱,至尊为之辗转难眠,思一良臣以镇守之,只是担心老师的身体,这才没有开口,老师难道就没有看出来吗

    去交州张昭有些为难。交州太遥远了,在他的眼里那就是蛮荒之地。虽说夫子也曾打算到九夷去,可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己好象还没有到那一步吧但是他转念一想,孙权一直不待见自己,不就是觉得自己没用吗,如果自己能替他稳定了交州,他应该不会再这么看了吧。

    张昭看了孙绍一眼,神色缓和了一些,抚着胡须沉吟不语。

    交州气候温暖,四季无冬,颇宜居住。士燮都九十多岁了,精神还好得很。孙绍继续敞开了忽悠,只是可惜,弟子一直忙于俗务,学问不精,被他给笑话了,丢了老师的脸。

    他欺负你张昭眉毛一挑,火了。

    也不算欺负吧。孙绍苦笑了一声,揉了揉鼻子,委屈的说道:只是被他问倒了几次。

    这个老匹夫,九十多岁的人了,欺负你一个年轻人。张昭大怒,拍案而起:快说,他究竟问了些什么问题。我倒要看看,他这左氏春秋究竟精深到了什么地步。

    孙绍借着机会,把交州的风光好好介绍了一通,又连挑拨带勾引,把张昭说得有些心动,直到夜幕降临,这才辞别了张昭。他不敢说张昭一定会去交州,但是能让他思考一下,至少有个机会。回到府中,孙绍一边腹诽张昭小气,居然没留晚饭,一边向后走,来到卧室直奔儿子的摇篮,却看到儿子被三姊孙秀英抱在手里,他十分好奇:姊,你怎么来了

    孙秀英白了他一眼,佯怒道:我不能来

    孙绍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哪能呢,只是你平时也看不到人影,我有些意外罢了,怎么,没在家陪姊夫我听说姊夫这两天也回来述职了。

    你没看到他孙秀英和关凤都诧异的问道:他在前厅等着你呢,都等半天了。

    啊孙绍一跺脚,他是先进的东厨,然后从侧门进来的,根本没从前厅走,哪里知道陆逊在等他啊。他二话不说,向孙秀英告了罪,转头出了内院。快走到前厅的时候,他又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到这世上一年多了,他还没见过陆逊呢。陆逊一直在外面带兵,就是回来也从来不到他的府上来,这次突然登门好象有些反常。

    陆逊在前厅已经等了半天,茶水换了三次了,也没看到孙绍的影子。不过他知道孙绍刚把张昭门前的墙给踹了,眼下说不定正被张昭收拾呢,反正他也不急,慢慢等就是了。孙绍的府里布置得很豪华,陆逊却不太感兴趣,他知道孙绍有钱,现在建邺的大市最大的商人就是孙绍,有孙权在背后支持,还有谁能和他较量。让陆逊好奇的是,孙绍虽然有钱,但是家里布置得并不低俗,而他正在喝的这个茶,更是普通的商人不会喜欢的,里面太清淡了,还有些苦涩,象他这样的人喝了,才能口味出其中的滋味。

    人生,不就是有些苦涩的吗。

    陆逊沉默得象一块石头,嘴里不知是茶苦,还是本来就苦。他不喜欢孙绍,这次到孙绍的府上来,是因为孙权安排的任务,而他之所以在孙权面前替孙绍担保,也是一项任务。

    那是从姑母的任务。

    他的从姑母,也就是陆绩的姊姊,顾雍的夫人陆氏。

    陆绩在郁林过得很不好,一来不适应那里的气候,他不喜欢郁林那个地方,郁林和他长大的长江地区气候差异很大,气候潮湿,特别是对陆绩的脚不好,一到阴雨天,他的脚就疼得抽筋。二来心里有怨气,他强按下自己的仇恨,向孙权低头,却因为说话太直白,被孙权冷落了,封了个偏将军,安排到郁林去做太守。郁林太守那么好做吗交州是士家的交州,郁林虽然好一点,可是士家的势力也不小。陆绩自己又不喜欢带兵,他对这种生活深恶而痛绝,每次写信给陆夫人,他都有怨气,希望姊夫顾雍能帮帮忙,把他从郁林调回来。顾雍自己都搞不定,更谈不上帮他了。每次收到陆绩的信,陆夫人都又心酸又无奈。

    前一段时间,陆夫人闻说孙绍想要精通星象的人去做学问,陆夫人就上了心。陆绩喜欢做学问,而孙绍对有学问的人又很优待,张昭脾气那么臭,孙绍对他都是恭敬有加。孙绍又有钱,对身边的人很爽快,陆绩如果有孙绍罩着,一定会过得很滋润。

    更重要的是,沈玄出现在了孙绍的身边,让陆夫人敏感的品味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常。沈家是吴郡的大族,如果不是沈友死得早,沈玄又一直不肯出仕,那么吴四姓现在就会是吴五姓,这样一个家族突然向孙绍靠拢,这里面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陆夫人不能肯定孙绍是不是有异心,至少从他这一年多的所作所为来看,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心。但是与此同时,陆夫人又感觉到现在的孙绍不是以前的孙绍。孙绍小时候没少在顾家住,孙元英隔三差五的会派人把孙绍接过来小住几天,那个时候的孙绍是个直率得甚至有些傻的孩子,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病了一场,就象是变了个人似的。

    陆夫人和顾雍一商量,觉得陆绩既然和孙权不投缘,不如让他到孙绍这边来,如果孙绍有想法,那陆家也好,顾家也好,可以提前投资,如果孙绍没想法,那对陆绩来说也不错,就让他安安心心的做学问。当然了,陆夫人觉得孙绍光做个商人是不行的,没有官职,终究是个贱民,陆家的人不能依附于一个贱民。

    给孙绍运动一个官,不管这个官有没有权,但是一定要尊贵,这样才不会辱没了陆绩,辱没了吴郡陆家。

    陆夫人没有直接找陆逊,她让顾邵的小夫人陆氏给陆逊传了句话。陆逊接到妹妹的转告后,犹豫了很久。他娶孙秀英是顶着很大的压力的。为了家族的前途,向仇人低头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和仇人结亲,很多陆家的人不能接受。不仅陆绩姊弟对他很反感,就连他同胞弟弟陆瑁都表示反对,但是陆逊不这么想,既然为了家族的前途已经向仇人低了头,那又何妨再低一点,跪都跪了,何妨再磕两个头娶了孙秀英,就成了孙权的亲信,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快的积累力量

    在家族的前途面前,一切都可以商量。陆逊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值得的。

    但是,陆逊这么做也给自己背负了沉重的精神负担,他有意无意的被亲人们排斥了陆绩姊弟一直没给他好脸色,就连弟弟陆瑁都和他保持距离,妹妹在顾家也受了不少委屈,对他也颇有怨言。吴郡那么多世家大族,你偏偏要娶孙家的人

    但是现在陆夫人给了他一个任务,更准确的说,是一个机会,一个为陆家效力的机会。

    陆逊高兴的同时,甚至有些得意,顾家怎么了顾雍为孙家效力了那么多年,不还是一个中司马自己才为孙权效力了几年,这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了。现在为了陆绩的事,你不是还得来求我这证明清高是没有用的,最后还是要有权力,而这个权力与是否清高无关。

    陆逊把这个情绪掩饰得很好,十几年的隐忍,已经让他在任何事情面前都能保持镇静,哪怕他心里怒火中烧,他的脸上也绝看不出一点异常。

    姊夫孙绍站在了陆逊面前,面带微笑的拱手施礼:不知姊夫大驾光临,让你久等了。

    呵呵呵陆逊摆摆手,不妨事,正好可以品品你府上的茶。奉先,这茶不错,清淡爽口,略有苦涩,却又余香绕齿。

    孙绍笑了笑,瞟了一眼茶碗,这是他所剩不多的碧螺春,一般不给客人喝,想必是关凤看到姊夫来了,特地安排的。

    想不到姊夫也喜欢,早知道就给姊夫送一点去了。孙绍淡淡的笑着,伸手相邀:喝了半天茶,腹中一定空了吧。姊夫请,我让厨房里安排了一些菜肴,我们到书房里边喝边谈。

    正有此意。陆逊满意的连连点头:闻说你的书房别有特色,里面藏了一些别处看不到的经籍,早有一观之意。

    两人客套着走进了书房,时间不长,厨房里送来了饭菜,陆逊尝了一下,觉得特别新鲜可口,不禁多吃了几口。奉先,你府上的菜色,在建邺可是很有名啊,这是交州的土菜吗。

    这是林邑国的菜。孙绍笑了一声,示意陆逊多吃一点:所带的食材都是南海的,快用完了,下一批还有几天才能到,你如果吃得还顺口的话就多吃一点吧。

    林邑国

    是一个小国,就在日南郡的南边一点。

    陆逊思索了一下,那是我大汉原来的林邑吧什么时候也称国了

    林邑孙绍也愣了一下,林邑国原来是大汉的领土他可没听人说过。这可有点丢人了,没去过交州的陆逊知道,他这个到交州走了一圈的人却稀里糊涂的。

    呵呵呵陆逊见孙绍有些惭愧,笑着安慰道:你刚刚出仕,不知道也很正常。自从黄巾以来,天下大乱,称王称霸的不知道有多少。那些偏僻之处,圈一块地,拉几个人,别说是立国称王,就是自称天子也没有管他的。不仅那些远的地方如此,就是会稽豫章也是屡见不鲜的。妖贼许生不就是自称阳明皇帝这几年征讨下来,称皇帝的比较少了,称王称大将军的却还是不少,据说丹杨山里就有三个王八个大将军。

    孙绍听了,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你在交州,见过大秦人吗陆逊慢慢的嚼着一块海参,看着孙绍说。孙绍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知道,交州有不少大秦人,他们大部分都是来做生意的。

    有使团吗

    使团孙绍笑着摇摇头:没听说过,如果有使团的话,步府君应该会知道吧。

    那就对了。陆逊嘴角一挑:又是一个骗子。他看了孙绍一眼,解释道:前几天来了几个大秦人,说是从秦远涉重洋而来,向至尊进贡的。至尊当时不察,大加赏赐,还召集群臣相贺,后来又觉得有问题,召我去问。我也不清楚交州的事情,倒也没敢断定。现在看来,十有是商人假冒的。

    孙绍并不在意,那些大秦人他知道是谁,而且现在在哪儿他都知道,但这些不能和陆逊讲。他呷了一口酒,不动声色的看着陆逊,随口说一些交州的见闻。他相信陆逊突然来访,不是跟他讲这些的。既然大家要胡扯,那就看看谁更能胡扯。

    吃完了饭,两人边喝着酒,边聊着天,时间慢慢的过去,眼看着外面已经敲了二更,陆逊这才起身告辞,正在孙绍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的时候,已经走到门口的陆逊忽然转过头来,一副很疑惑的样子:奉先,有商人名垂青史的吗

    孙绍一愣,随即答道:有啊,比如陶朱公。

    不然。陆逊摇摇头:陶朱公是立功在前,经商在后,如果他开始就是一个商人,不会有人记得他的。

    那史记还有货殖列传呢。孙绍淡淡的笑道。

    史记里的大商人又怎么能跟你比陆逊拍拍孙绍的肩膀:他们千瓮醢千亩橘,听起来不少,其实也就是你的一船货而已。就算如此,孝武皇帝一道告缗令也让他们倾家荡产了。奉先,要想做陶朱公,不容易啊。你有多少财富,就要有多高的地位来保护,要不然的话,再多的财富也是替别人挣的。商人是贱民,再大的商人,也是贱民。

    孙绍抬起头,迎着陆逊的目光,歪了歪嘴:那以姊夫之见,我不做商人,又能做什么

    去东海吧,听说东海里有不少海岛。陆逊笑了笑,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着孙绍看了片刻:天取不予,不祥。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要抓住,以后才不会后悔。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四十六章 宣夜说

    看着陆逊稳健的背景,纵使孙绍已经习惯了这种演戏的日子,可是还是很震惊,又很生气,有这么演对手戏的吗连让我表演的机会都没有,你肯定你就吃定了我,我就不鸟你。手打

    可是发完了狠,孙绍还是不得不承认,陆逊这一招单刀直入耍得好,他先假定你有想法,然后对你说,这是机会,抓不住可别后悔。虽然孙绍相信陆逊不可能看出他所有的布局,但是他觉得,陆逊肯定是看出了一些问题的。

    这是为什么呢孙绍的脑海里不时回想起一位非著名民间艺人的台词。

    要去打仗关凤和大桥同时问了一句,只是语气有些不同,关凤是意料之中,大桥却有些喜出望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心有灵犀的笑了。今天陆逊夫妇意外登门,她们就觉察到了一些问题,也从孙秀英的嘴里打听到了一些,现在不过是由孙绍再确认一下而已。

    至尊下午已经和我说过。孙绍伸手捏了一下儿子粉嫩的小脸,小家伙皱了皱眉头,咂了咂嘴,似乎有些不满。孙绍笑了笑,收回手,很平静的说道:交州乱了,东海也乱了,江东后方不稳,这个仗不好打呢。

    大桥有些着急:他给你多少兵

    孙绍转过头看着大桥,眼珠转了转: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多。吕范损失了不少人,还要回屯柴桑,不会给我留多少人,要打仗,还得靠自己。

    这怎么行大桥腾的站了起来:这不是让你去送死吗不行,我得找他去。

    你找他孙绍觉得很意外:你找他有什么用

    你别管。大桥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你要多少人才有把握

    孙绍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盯着大桥看了半天,最后伸出一根手指:一个人就行。

    一个人这次临到大桥不解了,她焦急的眼神在孙绍的脸上扫来扫去,却看不出什么问题,她有些恼了,伸手点了一下孙绍的额头:卖什么关子,快说,究竟是谁这么重要。

    是你啊,阿母。关凤轻声笑了,眼睛瞟一下孙绍,又含笑看着大桥。大桥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紧张的看了一眼四周,虽然明知道外面没有其他人,她还是压低了声音:你想离开这里

    孙绍点了点头:不错,我想离开建邺,再也不回来了。如果不是阿母还在建邺,我这次根本不会从交州回来。海里有无数的海岛,随便哪一个都能让我们安居乐业,又何必在建邺担心受怕

    大桥颓然坐下,眼眶中溢满了泪水,她拉过孙绍的手轻轻拍拍:阿满,我就知道,你这次被我拖累了。

    不。孙绍坚定的摇摇头:你没有拖累我,正因为有你,有银屏,还有这个刚生下来的孩子,我才觉得有意义,要不然,偌大的世界,哪里才是我的家有了你们,我才有了家。

    那好,你走,你尽快走,一找到安家的地方,就派人来接我。大桥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要担心我,我一定能离开建邺,但是现在不行。你如果想把我们都带走,他肯定会怀疑你的。

    你有办法孙绍还是不敢相信。

    我有办法。大桥点点头,又怜爱的看着关凤和孩子:恐怕他们现在也走不了,现在是冬天了,银屏还是在家养着比较好,万一受了风寒,以后可是一辈子受罪。

    关凤感激的看着大桥。

    孙绍有些犹豫:你们如果不走,我怎么能放开手脚一旦打胜了仗,只怕他又会怀疑我。

    哪有那么快就能打赢。关凤瞥了孙绍一眼。孙绍一惊,连忙笑道:是啊,我可能把事情想得有些简单了。这样也好,你们在家,我先去东海,什么时候找到合适的地方,什么时候再回来接你们。

    你有把握大桥狐疑的看着孙绍,她觉得孙绍有些太自信了,不象是去打仗。

    阿母有所不知,为将者,心中无敌,眼中有敌,方能百战百胜。关凤笑着说道:夫君是天生的将才,他一定能旗开得胜的。上次征徐闻,他也是这样的。

    哦。大桥不懂军事,但是她相信关凤这句话,倒不是因为关凤出身将门,而是因为她对孙绍有一种天生的信心,总觉得孙绍做什么都行的。其实这不过是一种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盲目自信罢了,并没有什么理由可言。

    孙绍没有立即出发,他用各种理由在家里赖着,一会儿说要孙权先把兵船安排好,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去打仗吧,一会儿又说要等懂星象的人来,要不然我会在大海上迷路,一会儿又说快过年了,你等我过完年再说吧。孙权开始也没在意,说实在的,他只是迫于舆论压力,并不是真心想让孙绍带兵打仗,孙绍不积极,他更高兴。可是后来他发现问题比他想象的更严重,首先是东海的战事越打越麻烦,吕范按照孙权的命令护了一次航,苏粗腿还真来了,只是结果让吕范很没面子,一番激战之后,八千精兵损失了三千多,船也损失了近一半。他护航的商船倒是没什么损失,可是这样护航的代价太大了,准敢再来一次于是护航诱敌的方案搁浅了。

    东海没有平定,吕范又不敢护航,商船就不敢出海,大批的商人被堵在建邺,怨声四起,吴郡的张家顾家朱家沈家陆家,会稽的孔家魏家虞家都有人来抱怨,不知什么时候起传出一个消息,说当初横海将军两艘船就打得几万海盗落花流水,怎么吕范八千人这么久了还平定不了东海,究竟是什么意思东海不太平,那么能打的横海将军却闲置在家抱孩子,至尊究竟是什么心态

    与商人的呼声互相呼应,原本被孙权已经摆平的家族内的怨言又被人重新提了起来,在新年大飨的时候,征虏将军孙贲当面向孙权提出了置疑。

    孙权明知道孙贲替孙绍出头是假,自己有怨言是真,可是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再次派陆逊催促孙绍出发。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上次孙权试探的成份很重,去不去的并不重要,孙绍不去还可以派别人,这一次舆论变了,孙绍已经是能解决东海问题的唯一人选,非他不可了。

    虞翻已经到了建邺,征召陆绩的命令也发出去了,月底就能到,你还是准备准备,立刻出发吧。陆逊还是那么稳当,一点也看不出着急的意思。本来嘛,他确实不怎么着急,一来他的产业大部分在驻地,根本不需要出海,二来吕范的仗打得烂,对他来说不是坏事,吕范是孙权的亲信,是老将,他越是摔跟头,他这样的新人出头的机会越多,如果不是他不熟悉海战,他也许就主动请缨了,哪会给孙绍机会。

    我的兵船呢

    原属甘宁的人马。陆逊的笑意在眉眼之间一闪而过:另外还有侯官船厂越海所部,大概有三千多人吧。

    孙绍愣了一下:甘宁呢

    你不知道陆逊愣了一下:上个月刚刚去世。

    甘宁死了孙绍大吃一惊,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他的兵应该由甘瓌指挥啊,怎么交给我了

    陆逊犹豫了一下,含糊有说道:原本是由甘瓌继承的,后来他犯了些错,被至尊安排到侯官船厂去了,所以,他的兵就交给你了,大概有一千多人。

    孙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他点点头:那好,我要一纸赦令,要不然的话,这兵我没法带。

    陆逊打量了孙绍一眼,点了点头:没问题。

    建安二十三年218年春正月,孙绍带着一百亲卫赶到了江边,陈海丁奉二人正在江边等候,看到孙绍时,眼神都有些异样。

    废话别说了,跟我上船。孙绍一挥手,带着人上了自己的楼船,陈海和丁奉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孙绍进了舱,往四下一看,将腰间的环首刀拔出来,拍在案上,眼皮一挑,在陈海和丁奉脸上一扫:甘瓌犯的什么事

    陈海嗫嚅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杀人。

    杀谁

    一个庶民,他胡说折冲将军的不是,正好被甘瓌听到了,一怒之下,拔刀杀了。丁奉咂了咂嘴:没想到这件事被吕壹看到了,告诉了至尊,就这样了。

    孙绍有些明白了。甘宁死了,孙权本来就有心把他的兵给收了,现在甘瓌杀人,正是给了一个好借口。看陈海和丁奉这副神情,十有孙权觉得这事办得有些急,所以又把他们拨到自己名下了,外人看起来,孙权这可是为了孙绍才收拾甘瓌的。

    我不管你们有没有怨言,或者是有什么想法。孙绍敲了敲桌子:想要折冲将军以后过年过节的还能享受血食,你们就好好跟我打仗。他从怀里掏出那纸赦令拍在陈海和丁奉面前:从现在起,甘瓌不再是船厂的苦役,但是也没有官职,只是个庶民,要想官复原职,要他自己一刀一刀的去砍。不过,你们要是敢玩什么猫腻,我保证他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陈海和丁奉互相看了一眼,大喜过望,立刻抱拳施礼:喏,谨遵将军吩咐。

    挂我的战旗,出发。

    横海将军的战船伸上了主桅,三艘楼船前后呼应,二十多艘中型船居中,四十多艘小型战船参杂其中,缓缓离开了江岸,沿江而下,直奔东海。

    长史虞翻负手而立,一向很牛屁的沈玄拱手站在他的面前,恭敬得象个小学生。早晨的阳光照在虞翻的脸上,照得他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奔流的江水,虞翻撇了撇嘴: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沈玄微微一笑:先生不信我,到时候问问越海不就知道了。

    那个匹夫,有什么好问的,连船厂都被海盗给偷袭了,亏他还好意思吹嘘,这次到了侯船,你看我不好好的骂他两声,真是丢人。虞翻转过头,看了一眼二层的飞庐,眉眼之间全是怀疑:两艘船能打赢两千艘船,这里面没鬼才怪呢,你们不是和苏粗腿套好的吧

    沈玄吓了一跳,连连摇手:先生,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先生不是善周易吗,何不推一推孙绍从舱里走出来,伏在栏杆上,笑盈盈的看着虞翻。虞翻眼珠一转,故作不屑:我的话没人听,说了也没用。

    先生还没说,怎么知道我就不会信难道先生说的一定是虚妄之词不成孙绍也不生气,慢慢的走下飞庐,揉了揉手腕:闻说先生除了学问好之外,还有两项绝技,不知道能否请先生一展高明

    虞翻有些傲气的看了孙绍一眼。他是两项绝技,一项是矛使得好,别看他是个文士,可是一手矛法连江东以使矛出名的徐盛都要让他三分,只是他不屑以武士自居,所以一般不与人交手。另一项是神行术,可日行二百里,而且毫不费力。

    你怎么知道

    孙绍叹了一声,收起了笑容,很恭敬的向虞翻行了一礼:先生忘了吗,你当年曾经护卫过先父,先父对先生之恩念念不忘,我虽然年少,未闻亲聆,可是我的三个姊姊却是记忆犹新啊。只是今日才有机会向先生当面致谢,实在是惭愧。

    虞翻听孙绍说起当年的事情,特别是提到孙策,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还礼:讨逆将军英特雄才,奈何早逝,让人闻之伤感。

    唉,先父没有福气,不能与先生长相盘桓。小子有幸,能请先生为长史,真是委屈先生了。

    不敢。虞翻再次还礼:愿为将军效劳。

    孙绍嘿嘿一笑,虞翻虽然口气有所缓解,可是并不真诚,还是客套成份居多。他也不着急,开门见山的和虞翻说起了海上定位的事情。先生对于天体有何看法,信奉哪家学说,盖天说,浑天说,抑或是宣夜说

    虞翻很惊讶的看着孙绍,眼神中多了一丝惊异,就连沈玄都有些诧异了。

    你还知道宣夜说

    孙绍很淡定:当然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虞翻来了兴趣,眼神变得热烈起来:那我倒要向将军讨教讨教,我对盖天说浑天说都有所研究,唯独这宣夜说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学。

    宣夜说是中国古代天体模型中的一种,与盖天说浑天说最大的区别是,它不认为天是一个坚硬的壳体,日月星辰都是镶在壳体上,而是认为天是虚无缥缈的,这和后世的太空学说很接近,另外一个就是它对天空是黑色的解释特别先进,它认为天空之所以是黑色的,是因为没有光的缘故,这和后世观察到的事实也十分接近,所以宣夜说在后世的影响要比盖天说和浑天说更大,但是,宣夜说在汉代却是最不受重视的一种,除了专业研究天象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学说,即便是专业研究的,也大多数仅知其名,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是什么。虞翻就是这其中的一个,现在一听说孙绍懂宣夜说,顿时来了兴趣。

    孙绍一头的冷汗,他也是只知其大概,并不知具体的内容,如何回答得上来,本想胡说两句,可是虞翻是大家,他能糊弄得过去吗实在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犹豫了一下,心一横:先生大家,难道不知道宣夜说

    只知其名,不闻其学。虞翻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孙绍又看向沈玄,沈玄连忙摇头:仲翔先生都不知,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只是在书上听人说过有这么一个学说,具体什么,一概不知。

    这就好。孙绍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就怪不得我蒙你们了。宣夜说我是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更先进的天体学,干脆趁这个机会先告诉你们,省得马上还要给你们讲为什么大地是个球。

    见孙绍一脸的笑容,虞翻有些怀疑的看了沈玄一眼,沈玄也正好朝他看过来,他们明显的有一种预感,好象孙绍的笑容里有些奸诈,有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来,我们进舱坐下谈,正好泡上一壶茶,以消这漫漫征途。孙绍热情的把虞翻请进了舱,吩咐人泡上了茶,正要说话,虞翻却看着案上的勾股定理证明图盯住了眼神:将军,你这个弦图是从哪儿看来的

    孙绍一愣:先生见过

    见过,这是我同乡好友赵君卿画的弦图,我怎么能不知道。

    赵什么孙绍大喜,一把拉住虞翻的袖子,急不可耐的说道:他现在何处

    虞翻有些厌烦的扯了扯衣袖,孙绍却毫不自觉,死死的拉住他不放。虞翻叹了口气,看这样子自己不说出来,孙绍是不会松手了,久闻这个将军对数术之学感兴趣,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他当然在会稽了,如果不出意外的,现在应该还是担柴自卖。

    担柴自卖孙绍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厉害的数学家原本是个打柴的啊,真是浪费。他想了想,二话不说,朝虞翻拱了拱手,很严肃的说:请先生修书一封,代我诚邀这位赵先生到侯官船厂相候,我要请他入幕,年俸多少,任凭他开口。

    沈玄一听,心里可有些酸溜溜的。他入孙绍的幕,那可是自己贴上去的,现在赵君卿入幕,孙绍却是开出了这么诱人的条件,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虞翻的心情也有些不一样,他是被孙权下命令调过来任职的,自己并不太愿意,他想到建邺做官,对到海上没什么兴趣。可是现在见孙绍对赵君卿这么看重,他倒是很满意。他想起了郭隗,如果说孙绍是燕昭王的话,那赵爽就是那个郭隗,而他岂不就是出将入相的乐毅

    说不定这小子和他爹一样,倒是个能大度用人的。虞翻心中一动,露出一丝笑容:既然将军相招,那虞翻就修书一封,邀他前往。

    孙如得寸进尺,嘿嘿一笑:闻说先生有两子均是会稽英俊,如今尚未出仕,何不一并招来,我也好朝夕请益。

    虞翻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倒是不贪心啊,居然连我两个儿子都不放过,亏得我三儿子还小,要不然可能也要被抓来当差了。不过这样也不错,他想了想,点头笑道:既然将军不嫌他们资质愚陋,那就一并让他们到将军帐下听令吧,怎么说也能挣一份俸禄,免得他们白吃我的。

    孙绍见虞翻开起了玩笑,知道他有些心动了,心中快慰异常,把虞翻的两个儿子拉过来,那虞翻再傲气,也要考虑一下分寸了。这生意做得啊,买一个大的,还搭两个小的。至于钱,娘的,老子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虞翻三个儿子名不详,有愿意做龙套的速速报名。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四十七章 月上柳梢头

    是个球虞翻和沈玄目瞪口呆,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浓浓的怀疑,沈玄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没敢问。手打虞翻却无所谓,他抚着胡须想了想:那下面有人吗

    他的意思孙绍明白,既然大地是个球,那么最直接的问就是,球上面可以站人,球下面怎么站人那应该人都掉下了啊。这个问题很难解释,从虞翻思索了片刻才问,就可以知道这是他最不能相信的地方。你和他讲万有引力那可不是一时半会说得清的。

    但是孙绍有办法,顺手从旁边拿过一个柑橘,迎着初升的阳光:先生请看,这上面可有灰尘

    有。虞翻点点头。灰尘虽然很细微,可是在阳光下却无所遁形,看得清清楚楚。

    孙绍将柑橘在手中转了一下,用手捏着上面,让虞翻看下面,指着下面球的灰尘说道:那这个灰尘为什么没有掉下来

    虞翻眨了眨眼睛,伸手接过柑橘,在手里晃了半天,这才点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他苦笑了一声:原本所谓三才之一的人,在大地上不过是一粒灰尘而已,实在令人沮丧。

    也许,连大地本身,都只是一粒灰尘。孙绍又下了一贴猛药,指着前面的滔滔江水:也许太阳月亮,都不过是银汉之中的一滴水而已。人又算得了什么

    那人在天面前,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沈玄默默的插了一句嘴,显得有些怏怏。

    也不尽然。孙绍摇摇头,胸有成竹的说道:人虽然不能象鱼一样在水中自由,可是人有智力,凭着这些船,我们不仅可以在大江横行,还可以横绝大海,将来也许可以象鸟一样飞上天空,乘风翱翔。荀子云,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诚哉斯理。

    怪不得将军对百工之术这么用心。虞翻虽然对孙绍高看了几分,可是他的禀性决定了他还是不忘刺孙绍几句。话刚出口,又有些后悔,这当权者都是心高气傲的,才智高的更是如此,孙权号为大度,其容人之量在常人中已是难得,不也是容不下他更何况孙绍又是个年方弱冠的年轻人。他看了孙绍一眼,正好孙绍也朝他看过来,眼神中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却没有什么怒容。

    赵简子有云,闻诸君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先生忠直,以后还要请先生常相提醒。只是先生的这个看法,我却不能赞同,还要与先生讨教一二。诚以为,道术道术,道为体,术为用。有术无道,术乃无本之木,有道无术,道乃无用之道,对与错都无济于人事。这不过是皮与毛的关系,先生又何必重道而忘术没有浑天仪,先生观天象不也是不方便吗

    虞翻笑了笑,没有吭声。孙绍反驳他,是学术探讨,不是发脾气,这很对他的性子。他知道葛衡的浑天仪,也知道葛衡现在是孙绍的宾客,以后难免要借助葛衡的技艺。他岔开了话题,指着案上的千里眼:这也是葛思真的手艺

    正是。孙绍点点头,嘴角挂着一丝笑:是他依据从墨经的几句话中悟出的道理所制。

    墨子的书也能叫经虞翻撇了撇嘴,拿起来对着外面看了一眼,后面的话随即咽回了肚子里,老脸一红,为自己刚才口无遮拦有些后悔。儒家经典是多,可是儒家经典里可没有提到过这样的道理,虽然孙绍提醒他这是从墨子里悟出的道理,他也读过墨子,可是说实在的,他愣是猜不出是哪句话讲过这样的道理。

    老子嚣张了大半辈子,见谁灭谁,今天在一个后辈面前露怯了。虞翻赧然。

    孙权皱着眉头,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出了充斥着案牍的书房,早春的阳光并不刺眼,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有些酸痛的身子感到一阵轻松。不远处的夹道里,传来铜铃一般清脆的笑声,给肃默森严的车骑将军府增添了几分生气。

    大虎又在玩耍孙权的眼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谷利轻声答道:正是。听声音,凌家的两个孩子应该也在。

    孙权脸上的笑容随即变得有些黯淡。去年那一战,凌统意外战死,士气大挫,险此被曹操讹诈去了质子,亏得他撑住了,没有被曹操吓住,要不然现在就不能这么自在了。凌统的死对他是个很大的打击,他把凌统的两个儿子凌烈凌封带到将军府里来,交给步夫人抚养,很快他们就成了大虎的小跟班。大虎最近迷上了打仗的游戏,天天穿着孙绍给她做的那副皮甲,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在府里呼啸而过,威风不可一世。

    一想到孙绍,孙权的心理就十分复杂,这次迫于内外压力,他让孙绍带兵去征讨东海的海盗苏粗腿,既希望孙绍能够马到成功,一举平定东海,恢复东海的商路,另一方面又怕孙绍立了功,以后实力坐大,会有非分之想。虽说以他的实力现在不怕孙绍有什么野心,可是真要闹到那一步,毕竟不是他想看到的,赢了又如何百年以后怎么去见兄长难道说,兄长,你儿子想造反,我把他干掉了

    奉先能赢吗

    谷利迟疑了好一会,他不知道孙权说的这个能赢是指哪方面,是打仗,还是别的以他对孙权的了解,他更偏向于另外的,但是他又不能这么说。

    横海将军兵微将寡,要想打赢可不容易。

    这可说不定。孙权缓缓的摇了摇头,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西侧的府第,他虽然看不到后院的小楼,但是他知道,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在隔壁,离他不过三五十步远,不过一道高墙,可是,这三五十步远却是他永远也无法跨越的,这道高墙,也无情的阻住了他的目光。奉先有兄长遗风,于用兵有天赋,从上次交州的战事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能以少胜多的人。卫旌那个书生能打什么仗他要是那么厉害,何必等到奉先去帮忙,才把猎头王给灭了。

    孙权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步骘的上书里刻意的淡化了孙绍的功劳,可是这瞒不过他的眼睛。卫旌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的很,他在崖山口做了几年的都尉,没有一次能够大胜的,这次却突然建功,只可能是孙绍的功劳。但是他又很满意,孙绍不居功,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接受这个现实,给他减少了很多麻烦。比如上次在孙匡的葬礼上,如果他跳出来邀功请赏,他就不得不给他增兵,让他做一个真正的横海将军,尽管他不情愿。当然了,现在孙绍手下有近三千人,也算是一个真正的横海将军了,但这是他主动给他的,不是孙绍自己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孙权胡思乱想,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散着步,享受着难得的清闲。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私语声,孙权瞟了一眼,谷利连忙赶了过去,不大一会儿,他拿着一封书札匆匆的走了过来。孙权有些奇怪,谷利一向稳重,今天的脚步可有些急了。

    至尊,桥夫人手书。

    孙权一愣,心猛的停住了,紧接着,又剧烈的跳动起来,一股热血突然涌上了头,他嘎声道:哪哪个桥夫人

    谷利看着有些失态的孙权,眼睛瞟了一下西侧。孙权立刻明白了,有些着急的从谷利手中抢过书札,看着上面绢秀的字迹,他一时有些失神。十九年了,他给大桥写过无数的书札,送过无数的礼物,可是从来没有得到大桥的一个字回复。他处心积虑的制造了很多机会,想要看一眼她,为孙绍办婚事,参加孙绍儿子的满月酒,与其说是为了孙绍这个从子,不如说是为了大桥,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和大桥坐在一起。

    可以说,他达到了目的,但是,他知道,那一切都是自己制造的形势强迫的,大桥自己并不愿意,如果不是为了孙绍,她不会跟他见面。

    突然接到大桥的亲笔书信,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以前只能在梦里想象的事情。

    孙权哆哆嗦嗦的拆开了捆在竹简上的丝绳,虽然他很着急,却还是很细心的解开了丝绳,然后很仔细的把丝绳收起来,揣到怀里,双手握住了竹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情,这才翻开了竹简。

    妾身桥氏于寅时恭候大驾,再拜,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竹简上只有二十一个字,除了那几个固定用语,实际上只有十一个字,但是这足以让孙权刚刚平定了些许的心顿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面红耳赤口干舌燥的看着谷利,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是真的吗

    谷利不好回答,从孙权出任阳羡长开始,他就是孙权身边的近侍,可以说,整个东吴,他是孙权最贴心,最信任的人,对孙权的心思很清楚,孙权以前写给大桥的信,也是他一手安排人送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对孙权的做法表示赞同,对兄长的未亡人动心,哪怕那个是妾,这也是不合lun理的。

    这是桥夫人的手书,不会错的。

    哦,哦,哦。孙权连连点头,双手紧紧的握住竹简,抱在胸前,面向西侧看不见的小楼方向躬身施礼,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多年的梦想一朝实现,让已过而立之年的他变得恍若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欣喜若狂。

    至尊,是回个口信,还是

    回个口信吧。孙权虽然激动,还没有到丧失理智的时候。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寅时,微服的孙权只带了谷利一人,悄悄的出了侧门,站在了大桥的小楼下。院子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墙角几株腊梅怒放,淡淡的清香在院子里弥漫着,自然有的一种甜蜜的感觉。几茎稀稀疏疏的青竹,历冬而不凋,碧绿如新,轻风吹过,哗哗作响。

    臣桥英拜见至尊。

    嗯。孙权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面色沉稳,看不过有一丝情绪波动。虽然经过几个时辰的煎熬,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大桥,可是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哪怕一点异样。

    请至尊随我来。桥英转过身,引着孙权上了楼。孙权有些贪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虽然这座小楼离他的将军府只是一墙之隔,前院他也来过几次,可是这小楼,他却是第一次踏足。

    咯噔咯噔单调的脚步声如同孙权的心跳,一下下清晰入耳。

    一道纱闱出现在孙权的面前,纱闱后,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孙权忽然有些失望,他看着随风摆动的纱闱,很有一种拔剑的冲动。

    臣妾桥氏,恭迎至尊大驾,未能远迎,死罪死罪。

    大桥的声音如同飘动的纱闱一样,淡漠中带着一种虚无感,让人很怀疑她是不是会随时乘风而去。不过在孙权耳中听来,却如闻纶音,刚才的一丝不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岂敢有劳。

    请至尊用茶。大桥再拜了两拜,起身坐好。桥英给孙权奉上茶,便退到一旁。谷利也退到孙权看不到他的地方。不大的小楼上,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两人沉闷着,各自喝着茶,谁也不先说话。

    过了好一会,大桥才轻声说道:从吴县搬到建邺一年有余,多蒙至尊照拂,妾身感激不尽。

    孙权欠身还礼: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府中人丁单薄,幸承天佑,刚刚添丁,奉先又要出征,妾心甚是不安。

    孙权沉默,他本想说嫂嫂有何不安的,可是这个称呼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不语。

    奉先出征前偶尔说起,说东海海盗横行,阻塞商道,影响了生意。他有心为至尊效力,又怕引人猜忌,虽领兵出征,却不知当尽力否。妾乃妇道,不谙兵事,亦知奉先兵微将寡,本无必胜之理,再存此疑惧之心,只怕于公于私皆非幸事,因此甚是担忧。

    孙权有些不快,搞了半天,你把我请过来,还是为了孙绍的事啊。不过,兵微将寡是我安排的,给他实力大了,你是心安了,可是我怎么睡得着还不敢尽力他尽力都未必能打赢,不尽力岂不是更是死路一条你以为我想让他去啊,我是迫于无奈,只好派他出征的。打赢了当然好,可是打败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孙权咬着牙不说话,一种忌恨的心理让他的脸有些扭曲。

    大桥似乎感受到了孙权的杀气,声音也变得冷冽起来:妾身不幸,幼年流离,父母早亡,入孙家之门,夫君讨逆将军又早早弃世,唯有奉先相依为命,他虽非我亲生,实与亲生无异。如果奉先有所不测,妾身必无独活之理。

    孙权心里酸溜溜的,却又不忍心看到大桥伤心,他犹豫了一下,强笑道:嫂嫂且宽心些。奉先手中兵力虽然略有不足,可是他有用兵天赋,必可追亡逐北,奏凯而还。至于不敢尽力,实在是担心太甚了。俗语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奉先与我虽为叔侄,却与父子无异。父子之间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请嫂嫂放心,我自会手书与他,让他全力施为,不要顾忌那些闲言碎语,陈言腐句。届时大功告成,我也好为他加官进爵,告慰兄长在天之灵。

    如此,妾身便安心了。大桥幽幽的说道:多谢至尊一直以来的美意,妾身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督促奉先为家国效力,以报至尊万一。

    孙权心中一暖,虽然明知大桥想的还是孙绍,可是能提到他,哪怕是拐了一道弯的,他也觉得欣慰不已。他再次躬身还礼:多谢嫂嫂管教奉先成才,使我又多一栋梁之才,权感激不尽。

    唉大桥一声叹息:妾身所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至尊慢走,恕妾身不能远送了。

    说完,大桥伏地拜了一拜,起身飘然远去。孙权有些吃惊,来挽留都没来得及,呆坐了片刻,只得怏怏的下了楼。回到府中,越想越有些窝火,等了大半天,连公务都耽搁了一些,就这么几句话他十分生气,可是想起大桥那虽然模糊却十分真切的身影,想起大桥那淡漠得不带烟火气的声音,又生不起气来,反倒有些喜悦。他回想着大桥的每一句话,忽然心中一动,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好象有些不对啊。妾身所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仅限于此了这这怎么感觉有些言外之意特别是那一声叹息,总让觉得好象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孙权忽然坐起身来,眼光闪动。

    正月末,孙绍到达海盐,与平南将军吕范见了面。吕范大概五十多数,穿着很奢侈,表情很严肃,身后二十名虎背熊腰的亲卫扶刀而立,几个幕僚也是面无表情,令人望而生畏,不愧为江东最有名的冷面将军。孙绍以前没和他打过交道,但是从陆逊几次提及他时不自然的敬重知道,眼前这个中等身材的家伙绝对是个实力派,要不然陆逊这个很现实的人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吕范的确是个实力派。他在孙策刚刚起事的时候就投靠了孙策,当时和孙河两人是孙策最信得过的亲信,不仅仅是当属下看待,而是当亲属看的,让他主掌财政大权。孙权做阳羡长时用度经常不足,每次私下向吕范要钱,吕范都不留情面的报告给孙策,为此孙权挨过孙策的批评,后来就不敢向吕范开口了,转而向功曹周谷求助。周谷每次都帮他过关。周谷当时自以为得计,特别是当孙策遇刺身亡,孙权继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抱对了大腿,曾经当着吕范的面表示过自己的英明。可是谁也没到,孙权最后提拔了吕范,罢黜了周谷。周谷非常郁闷,没多久就气死了。

    你可以说这是孙权的权谋,故作姿态,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吕范很牛。赤壁大战后,他拜裨将军,领彭泽太守,以彭泽柴柴历阳为奉邑,屯柴桑,是长江防线上的重要人物。

    吕范因此很傲气,一般人不在他的眼里,陆逊全琮这些小字辈最近虽然风头很劲,可是却无法撼动他的地位。这次孙权派他领兵征讨海盗,本以为老将出马,一个顶俩的,吕范也是这么自许的,可是没想到打了一辈子仗,却在东海栽了跟头。先是被苏粗腿领着在大海里转圈子,后来用了孙绍的计,以商船为诱饵,倒是把苏粗腿引出来了,没想到打蛇不成,反被蛇咬了一口,损兵折将,却连苏粗腿的腿毛都没看到一根。

    所以面对孙绍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复杂,他很想在这个小辈面前摆出自己的威风,可是总觉得有点不踏实。孙绍不仅是来代替他的,而且孙绍刚刚在南海打了胜仗,虽然不是主力,可是那是他第一次作战,便隐隐显出了他的天赋,孙权派他来,焉知他不能灭了苏粗腿

    可是,那样自己不是显得更无能吗

    所以吕范很为难,他想在孙绍面前摆威风,给他一个下马威,又觉得底气不足。要去迎孙绍吧,好象太丢面子,不迎吧,又有些失礼。他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迎。不管怎么说,他这个平南将军还是要比横海将军高半阶的。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孙绍已经带着虞翻和沈玄大步走了上来。孙绍还没说话,虞翻这个著名的讨人嫌就皮笑肉不笑的刺了他一句:将军没把海盗打完吧,要不然我们可就白来一趟了。

    吕范气得发晕,黑脸发紫,反唇相讥道:放心,有你虞仲翔发挥的时候。

    虞翻一点也不觉得这是讽刺:那就好,我看将军意满志得,还以为你把海盗剿完了呢。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四十八章 忽悠

    孙绍连忙拦住了虞翻,再说两句,吕范就要翻脸了。手打

    将军见谅,先生玩笑惯了。孙绍拱拱手:还请将军将东海的情况说明一下,我们也好心里有数,不至于摸不着头绪。

    吕范瞪了虞翻一眼,按下心情,将东海的情部简略说了一下,最后说:至尊怕你应付不来,让我在海盐再驻扎一段时间,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派人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孙绍很客气的谢过了,不过他知道,不管孙权是怎么说的,要想吕范帮忙,那是不太可能的,与其说帮忙,不如说监视更合理一些。

    我要去侯官船厂一趟,短期内可能不会与海盗交手。孙绍笑道:如果有需要,我再派人向将军求援就是了。

    你去船厂吕范浓眉一皱,脸色有些不好。那这海盗怎么办

    我兵船都不足,要到船厂去征船,另外船厂的越海将军也要配合我,我决定先到船厂去看看再说。孙绍含糊的说道:钱唐口就交给将军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兵

    不知道。孙绍笑笑: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什么时候出兵,仓促上阵,未必就有用。

    这倒也是。吕范点了点头,有些为难的想了想:那好吧,你去船厂,我上书至尊,看他怎么安排。唉,建邺的商人可都等着出海呢,时间拖长了可不好啊。

    孙绍佯装没听到,拱手告别。吕范叹了口气,转头对赶来送信的次子吕据说道:你马上赶回建邺,告诉至尊这里的情况,究竟怎么办,还是由他决定吧。我看孙绍的意思,好象不想让我在旁边看着。

    吕据也有些疑惑:至尊究竟在想什么让父亲在一旁看着,究竟是帮孙绍,还是监视孙绍

    大概兼而有之。吕范摆摆手,不想再讨论下去:这里的情况很微妙,所以我不能自作主张,你赶回去如实奏报就是了。

    喏。吕据也知道这里的问题,不敢多说,等吕范写了回书立刻起程。吕范自己在海盐住了下来,虽然只剩下四千多人,但是护住钱唐口却没有问题。

    孙绍回到船上,趴在海图上看地形,一言不发。虞翻和沈玄互相看看,也没有说话。吕范打了败仗,却留在海盐不走,又说是孙权的命令,这里的情况就有些复杂了。孙绍这个横海将军在半路上,孙权有命令不发给孙绍,却抢到前面去发给吕范,显然他并没有把全部兵权交给孙绍的意思。虞翻也正因为此,才觉得不爽,当面刺了吕范几句。但是说实在的,这对孙绍眼前的困境并没有太大的改善。

    将军,到了船厂,多了越海的人马,相信情况会好一些的。虞翻安慰道。

    嘿嘿,不妨事。孙绍淡淡的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炭笔放在案上:反正我的商船还没有从成都回来呢。

    虞翻眼睛一翻,不吭气了。他觉得孙绍这有点耍无赖了,他自己的生意不受影响就行,其他人的就不用管了

    先生家有产业吗孙绍坐直了身子,随口问道。

    有,不过一年半载的还折腾得起。虞翻有些呛气的应道。

    那就好,如果先生着急的话,我可以特事特办。孙绍一句话让虞翻有些后悔,他哪是不着急啊,船多耽搁一天,就影响一天,万一错过了季节,不仅在路上要多耽搁时间,还可能影响到价格,那可都是钱啊。可是刚才大话已经说出口,现在开口求孙绍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他犹豫了片刻:将军,建邺的商人可都等着呢,如果不能在北风犹劲之时南下,可要耽搁不少时日。

    不妨事。孙绍咧着嘴笑了,明显有些小得意:默之,你写一封信给至尊,就说东海范围内,商船可以通行了。我可以保证商船的安全,至于交州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沈玄歪了歪嘴,这句话更无赖,东海安全,那出了东海呢还是让人抢啊,换了以前,抢也就抢了,就是你搞出来让水师护航,让那些商人期望值提高了,现在要完全的安全才肯动身。

    将军能保证东海的安全虞翻有些怀疑。

    我能。孙绍很牛屁的一拍胸脯:苏粗腿虽然现在人多势众,可是他是讲信用的,我只要挂上他的海盗旗,商船就可以通行无阻,所以说,如果先生家的船需要出海,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虞翻点了点头,没吭声。

    又是十天以后,船到侯官船厂,越海带着众人出迎。不仅葛衡甘瓌在,还有几个生面孔,虞翻将一个瘦高的中年人拉到孙绍面前:将军,这就是赵君卿。

    孙绍上下打量了赵爽一眼,感慨不已,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数学家居然这么落魄,看他身上这件絮衣,恐怕穿了不下十年了,好多地方洗得薄了,还有几个补丁。

    委屈先生了。

    不敢,能蒙将军青眼,爽实在惭愧。赵爽有些拘谨的说道。他接到虞翻的信时,还犹豫了一下,他喜欢研究算学,但是不喜欢做官,虽然砍柴辛苦一点,但是人自由,做了官,恐怕就不能这么安心的做学问了。只是虞翻相邀,他也不好不给面子,只好跟着来了。他的本意是做两天再说,如果不合适,到时候再辞就是了,那样虞翻也不好说什么。

    先生精于算学,我请先生来,没有其他的事,就是配合仲翔先生他们测量海岛的方位和距离,当然了,你们不需要亲自奔波,教授出一些学生来就可以了,具体的事情让学生们去做。孙绍摸着下巴想了想,笑道:先生对俸金有什么要求,还请直言。

    赵爽腊黄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说。虞翻哈哈一笑,拉着赵爽的手臂道:你不要担心,孙将军有的是钱,你怎么开口,他都不会拒绝你的。

    赵爽脸更红了,他犹豫了一下:爽不敢有太高的要求,一家老小温饱即可。

    孙绍挠了挠眉梢,略作思索,然后伸出一只手:这样吧,暂定一年五十金,你看如何

    赵爽顿时傻了,看着孙绍的手,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五十金那可不是温饱的问题,对他一家五口人来说,锦衣玉食都没问题啊。按照时下的物价,他这就是两千户侯了。

    见他不说话,孙绍嘴一歪:既然先生没异议,那我们就这么定了。

    将军果然慷慨。站在远处的一个儒生轻笑了一声。孙绍循声看去,见他大约三十岁,宽肩膀,但是很瘦弱,浓眉大眼,却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憔悴,一身儒衫倒是清清爽爽,看不到一丝皱褶。他身材高大,那种倨傲的眼神中透出的气势,使他整个人如同一只俯视一群鸡的鹤。

    阁下是

    吴郡陆绩。陆绩拱了拱手:奉至尊命,听候将军调遣。

    孙绍转过头看了一眼虞翻,然后还了一礼:委屈先生了。听说先生还在郁林,我以为先生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了,真是有幸。

    在路上,虞翻就和他说过,陆绩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脾气比他还臭。他那话的意思原本是告诉孙绍,你别觉得我脾气不好,还有比我更臭的呢,可是这也从侧面给孙绍提了个醒,这个陆绩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所以陆绩的态度虽然冰冷,可是他却早有准备,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来。

    陆绩倒有些意外了,孙绍这么客气,他也不好再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虞翻笑了笑,走到他身边,轻声笑道:公纪,这个孙将军可是个好脾气,你要想惹他发脾气,那可不容易。他用手捏了捏陆绩的肩膀:不过,他是真有钱。

    陆绩扫了虞翻一眼,心道这老家伙,怎么还不长记性,说话还是不着调。孙绍有钱没钱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冲着他钱来的吗,要不是孙权下命令,我会来侍候他

    虞翻看出了陆绩的心思,又笑道:有本事你现在就走啊,直接吴县,到侯官来干什么

    陆绩无语。对别人,他可以冷嘲热讽,他可以白眼相看,唯独面对虞翻,他还真没有办法。论年齿,虞翻年长,论名声,虞翻比他大,论学问,虞翻比他精,论胆气,虞翻也比他大得多。在江东,除了孙权,还真没有虞翻不敢骂的,就连孙权,虞翻都敢当面顶撞这一项,在江东也就张昭能和虞翻媲美。

    越海见情景有些尴尬,连忙上前解围,拉着孙绍进了官廨,酒席早就摆好,众人依次入座。宴后,孙绍和越海研究战事,虞翻却拉着陆绩去了他的住处。虞翻不喜欢喝酒,陆绩也不好酒,两人都是略沾唇而已。

    怎么样,印象如何虞翻笑眯眯的对陆绩说道。

    还好,至少没有富贵公子的纨绔气。陆绩点头道:不逼人饮酒,不做作,出于自然。

    哈哈哈虞翻大笑,能得你陆公纪夸一句的,可不容易。

    能得仲翔先生夸的,更不容易。陆绩反刺了一句,又忍不住笑了。他和虞翻一样生性孤傲,平生也只和性情相近的人说得来,眼前的虞翻是一个,另一个是庞统,可惜庞统已经死了。

    这人有点意思。虞翻笑道:学问虽然驳杂不成体系,对易学更是似懂非懂,但是他那宣夜说却很有意思,让我大开眼界,而且

    虞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绩打断了:他知道宣夜说

    是啊。虞翻有些奇怪: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陆绩傲然一笑,我特地向刘熙请教来的,不过,他也只知道大概,其余的是我自己这么多年寻访来的。

    哦,那倒要好好说说。虞翻来了兴趣。他和孙绍讨论的时候,孙绍对于天象倒是能说一二,但是却是一窍不通,而陆绩则不一样了,他在易上的学问,是能和他抗衡的。

    伯姬,煮上茶来。陆绩也很有兴趣,他不急着说,先招呼了一声。外面应了一声,门一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她身材苗条,皮肤白晳,衣袖卷起,露出一段如白玉般细腻的手臂,穿着很普通,但是很清爽,整个人显得很干练利落。见虞翻看她,她抿嘴一笑:虞公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珊儿虞翻犹豫了一会,才不肯定的说道。

    虞公好记性。陆珊笑着,手脚麻利的在火塘上架好了茶壶,又出去取来了两只耳杯,在陆绩和虞翻面前各放了一只,然后欠身道:我去看看弟弟妹妹可曾睡着,稍候便回来侍候虞公和父亲饮茶。

    去吧。陆绩满意的看着女儿出了门,瞟了一眼虞翻道:亏了有这个女儿照顾,我总算没死在郁林。

    知道你有个好女儿,得意什么。虞翻撇了撇嘴:怎么在郁林又生了孩子

    嗯,一子一女,儿子叫陆睿,女儿叫陆郁生。陆绩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想不到我会在那个地方呆这么多年。

    虞翻也有些黯然,便笑道:我们来说说宣夜说吧。

    正是。陆绩也不想再提伤心事,强笑道。

    两人说起了宣夜说,没想到刚说了两句,两人就愣住了,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你这宣夜说对不对虞翻想笑笑不出来,他忽然想起孙绍当时的笑容了,下意识的感觉到自己可能被孙绍给蒙了。可是,如果他不懂宣夜说,为什么他这个假的宣夜说却说得头头是道解释起天象来也更方便

    陆绩也愣住了,他也不是很有信心,毕竟他从刘熙那儿得来的只是片鳞只爪,大部分是他拼凑起来的,不免有臆断的地方。

    两人都没把握,虽然不肯承认自己是错的,可是又不敢轻易否定对方的。

    水开了,陆珊准时的推门而入,提起茶壶给他们倒了一杯茶,这才发现两人的神情不对,以为他们又讨论问题有了分歧,这在以前也是见过的,便笑道:怎么了

    两人谁也不说话,似乎唯恐一开口就是承认自己错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虞翻才开口说道:你别急,我们各自把知道的说一下,然后再互相参证。不瞒你说,我也觉得这有些问题呢。

    陆绩点头。两人先后说了一遍,最后不仅他们愣住了,就连陆珊都听出了,这根本就是两个理论,相似之处极少。过了一会,她插嘴道:我知道为什么他要找赵君卿来了。

    为什么虞翻和陆绩异口同声的问道。

    他要你们通过精测的测量,来验证大地究竟是平的,还是圆的。陆珊看着他们,眼神显得有些兴奋:用数据说话,就算测量海岛的大小和距离一样,去测量整个大地。

    虞翻和陆绩互相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

    在二十步远的房间里,孙绍和赵爽相对而坐,神色很着着凝重的说道:什么是道道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必须通过精确的演算证明,那才是真正的道,如果不能做到这一步,就不能说是真正的道,也许只是一种误解。看起来都是一个海岛,可是有多少有多大我们要带多少给养才够,能不能在给养消耗之前赶到那里,这些都需要知道。大海之中,没有山川河流可以定位,不能一无所知就跑过去测,怎么办就只有通过计算,事先通过精确的计算,才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赵君,我能不能打胜仗,可就全仰仗你们几位了。

    这可行吗赵爽有些不自信。

    可行。孙绍信心满满的说道: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不仅能剿灭海盗,还可以纵横大海,开疆拓土。想想吧,如果真有这一天,你不仅在算学史上鼎鼎大名,还可以进云台,进麒麟阁。

    赵爽的眼皮一跳,在心动的同时又有些忐忑:这么大的事情,我恐怕做不了吧。

    做得了。孙绍嘴一歪,都把你拉来了,当我那五十金是水啊他从怀里掏出那卷费了好大力气才翻译过来的大秦几何书,慢慢推到赵爽的面前:你别急,先看看这个,相信你会大开眼界的。

    这是赵爽是专业人士,他一看到那几个图形就被吸引住了,刚才的拘谨一扫而空,伸手抢过书,略微翻了翻,脸上泛起了潮红:这是西夷的形学

    对,这是西夷的形学。孙绍拱拱手:先生,我堂堂大汉,怎么能连西夷的形学都不如呢我可把大汉的荣光全寄托在你身上了。总有一天,我要带着你去大秦,让那些蛮夷看看我大汉的形学。

    那当然。赵爽还不知道自己跳进了孙绍的圈套,一拍瘦弱的胸脯:将军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的希望。

    孙绍暗笑,超过不超过的且不说,这学术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扛得起来的,但是有这个奇才用心研究希腊罗马几百年积累的学术,那领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老子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啊,虽然不是从我腰包里掏的,但是孙权也姓孙啊。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四十九章 做了水师更要抢

    侯官船厂问题大大的,上次被苏粗腿打劫之后,当时完工的船基本都被抢走了,剩下的都是还在工作间的半成品,甚至连修补船的材料都被抢走了不少,熟练的工匠也有不少被掳走了,虽然孙绍来之前,越海已经尽作力恢复,但是和孙绍上次来的样子相比还是败落了不少,情况比孙绍估计的要严重得多。手打

    越海十分惭愧,被虞翻骂得狗血淋头,却一句话也不回,闷着头,如坐针毡。这次由镇海将军降职成为镇海校尉,归属孙绍部下,他一点意见也没有。谁让自己无能呢,上次海战如果不是孙绍出手,他早就被混江龙周群的蚂蚁战术打趴下了。如果说那是实力悬殊,还有点道理可讲,可是连船厂都被人端了,这实在太丢脸了。

    先生不要骂了,至尊已经处罚过他了。现在我们还是考虑一样如何尽快恢复船厂的生产能力吧。孙绍拦住了骂得正起劲的虞翻。虞翻老眼一翻,很牛屁的说:这有何难,请将军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可以让船厂恢复往日的兴旺。

    孙绍很高兴,这姜还是老的辣,虞翻牛气不是倚老卖老,人家是有底气的。

    不过,有个事情我要事先声明。虞翻收起了笑容,看着孙绍,有些犹豫的说道:请人帮忙,是要分人以利的。

    分人以利孙绍有些听明白了,陆绩扑哧笑了一声,用讥讽的口气笑道:先生现在就要好处是不是太急了一点

    虞翻瞪了陆绩一眼:你懂什么我虞家虽然有些产业,可是仅凭我一家,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船厂的实力要想尽快恢复,我只有说动其他几家一起出手帮忙。我可以不要好处,可是别人没有道理白帮忙吧

    孙绍连连点头:先生你说,要什么样的好处,他们才能出手帮忙。

    虞翻抚着胡须想了想:具体的条件,我要去和他们谈,但是,这次难关过后,往交州的海路生意他们多少要多占一些的。说着,他瞟了孙绍一眼。孙绍是现在到交州实力最强的海商,以目前的趋势,他很可能会独霸东海的海道。如果会稽的世家不想被孙绍一个接一个的挤垮,他们就要和孙绍联手,但是要想从孙绍的手里分一杯羹,孙绍能不能答应这次船厂被劫,虞翻觉得是个好机会,大家互助互利嘛,我帮你度过这个难关,你就不能一点好处也不给。

    但是,他没有把握,谁不想一家独大这里面的利润是惊人的,一旦有别人竞争,另说有几家,只要有一家竞争,利润就会大幅缩水。虞翻对这些道理都懂,所以他要当着众人的面得到孙绍的应允,否则以后孙绍反悔了,他可里外不是人。

    孙绍沉思了片刻,他隐约的猜到了虞翻的心思,但是他不是怕会稽的世家分他的利润,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优势。他担心另外一个问题,自己如果和会稽的世家关系太好,会不会引起孙权的担心现在老婆孩子可都在建邺,他的大逃亡计划暂时没法实施,大桥虽然说有把握,让他不要担心,但是大桥没有说原因,焉知她不是安慰他的要是那样的话,他的仗打得越好,岂不是越让孙权担心演了这么久的戏,最后一场演砸了,那岂不是和某著名导演的戏一样:早泄了

    先生,这个事情可以商量,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具体的答复,这样吧,你将这几家请来,我们具体商量一下怎么个分利法,行不行

    虞翻摇摇头:不是我不同意,只是会稽的世家大多在馀姚山阴一带,到这里有千里之遥,一来一去的,大概就要一个月,时间不等人啊。

    孙绍恍然大悟,这侯官船厂除了港口条件好之外,其实是个蛮荒之地,附近二三百里都没有大城,更谈不上实力雄厚的世家,会稽郡有实力的世家都在钱唐口附近。来的时候,他们趁着顺风船,还走了十多天,如果来回折腾,那时间确实赶不上,四五月份可就要起东南风了。

    虞翻见孙绍犹豫,以为他是舍不得,脸色便有些难看,沈玄一看他又要发火,连忙上前低语了几句,虞翻恍然大悟,沉思了片刻道:如果将军能信得过我,我一定为将军把这件事处理妥当,不会授人口实。

    孙绍打量着虞翻,下了一个决心,虞翻虽然脾气不好,人缘也不怎么样,可是他的实力在那儿摆着,如果能把他拉拢好了,倒是个强劲的助手。既然如此,那就赌一把。

    我当然相信先生。孙绍直起身来,含笑道:这样吧,既然侯官船厂不可能完成所有的任务,那么我就让思真带着图纸与你一同前往,条件由你和他们谈,谈妥之后,就由他们就地加工,我让人带着需要改装的战船随后出发。如果顺利的话,他们把部件加工好了,战船应该也能到了。

    虞翻有些意外,他本来只想要授权,让孙绍给他一个范围,可是现在孙绍授的权太大了,直接让他全权负责了,倒让他有些承受不住。可是随即一想,既然孙绍信任他,他又怎么能怕担责任。他昂起头,一拱手,慨然应道:喏,定不负将军之命。

    拜托先生。孙绍起身还礼,然后又转向陆绩和赵爽道:仲翔先生去解决船的问题,这测量的问题就请二位先生帮忙了。思真,你把改进的司南取来交给二位先生。

    葛衡应了一声,转身取出一个长约尺见方的盒子摆在孙绍面前的案上,陆绩和赵爽互相看了一眼,都好奇的围了过来,虞翻也十分好奇,司南见过,可没见过这样子的。

    这盒子大约一尺见方,一寸高,中间是一个直径八寸的池,池里面装满了水,一根细长的菱形薄片浮在水中,由一根细细的丝线从中间穿过,一头涂成红色,一头还是原本的黑色。池底是银白色的刻度盘,标着方位,最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个盒子上面封着一块琉璃,略微带了一些蓝绿色,但是清澈透明。

    这琉璃是哪来的这么一块,要值万钱左右吧虞翻看向葛衡的眼神有些象心疼财的老子看败家子儿子的眼神了。

    不知道。葛衡直接无视了他这个问题,自顾自的指着旁边两个小横中的水滴说道:这两个气泡,是用来指示司南是不是放得平整的,这个气泡在中间,说明这个东西是平的,这个气泡在中间,说明南北是平的,两个气泡同时在中间,那这个司南就是水平的。这下面有螺脚,可以调整高度。这个司南配上这个图板,就可以进行绘图了

    葛衡详细的解说了一套工具的使用办法,抬起头的时候,这才发现虞翻陆绩和赵爽的眼神有些怪异,他不明所以,尴尬的摸了摸脸:怎么了

    这都是你做的虞翻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喜的笑道:竖子,几年不见,又长进啦,这几件工具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很精巧,用这个来测量绘图,肯定会事半功倍啊。不错,不错,这几年没耽搁手艺。

    葛衡被虞翻夸得脸一红,没好意思说,这些是他做的不假,可是思路大部分出自孙绍,只是孙绍不让他说,他只好掠人之美了,对于他这个不善言辞的人来说,这实在有些惭愧。

    只是,这个东西价值不菲,大概不能大量制作吧陆绩有些担心的说道:将军安排了五十人学习,如果太少了,熟悉起来可慢。

    先生放心,这玩意虽然贵一点,却还是值的。孙绍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钱就是拿来用的,只要有价值,多少都值。他随即又说了一句让陆绩等人瞠目结舌的话:五十只司南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千里眼还不能配那么多,除了将领们之外,还剩下二十多只,所以暂时只能两人合用一只。不过你们放心,工匠们正加紧时间制作,等你们熟练了,应该就能配齐。

    有钱,这竖子是真的有钱,千里眼这样的稀奇物一配就是二十多只,居然还不满足。陆绩和越爽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不说别的,就说给这五十人的配置,没有千金下不来。孙绍砸的钱越多,说明他在这上面寄予的希望越大,他们的责任自然也越重。

    越将军,几位先生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船厂再被人抢一次没关系,可是他们的安全如果有任何问题,我唯你是问题。孙绍笑着对越海说道,语气虽然说得轻松,可是话里透出的意思却十分严厉,到时候别说你这个镇海校尉又要拿掉,只怕你的首级也不保。

    越海听得头皮发麻,刚才他已经看到了孙绍对陆绩等人的重视,现在再被孙绍这么一警告,哪里还敢有半分大意,他起身拱手,深施一礼:末将愿以项上首级向将军保证,只要我越海有一口气在,诸位先生就不会少一根毫毛。

    这顾然是好,可是我更希望,你们都能活得好好的。孙绍摆摆手,示意越海放松一些:这一仗如果打好了,不仅你还能做镇海将军,将来也许可以扬威南海。

    喏。越海心情激动,大声应道。官复原职是一回事,能够打仗,才更中他的心思,孙绍这句话可谓是点中了他的痒穴。

    苏粗腿亲自迎出了寨门,老远就大声叫道:沈先生,你来怎么也不派人通报一声啊,我好派人去接你。你看你看,这样多失礼啊。

    沈玄微微一笑,让出了身后的孙绍,苏粗腿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忽然一拍脑袋:唉呀,我真是笨了,既然将军的楼船来了,自然是将军亲自到了。失礼,失礼。说完,单腿跪脚,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末将苏羽,拜见横海将军。

    原来叫苏羽啊,孙绍终于第一次听到苏粗腿的真名了。

    苏将军请起。孙绍呵呵一笑,上前扶起苏粗腿,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苏将军最近气色不错啊,这几个月过得如何

    托将军的福,自从做了海盗,就没这么滋润过。苏粗腿满面红光,乐得合不拢嘴,将军这几个手下真是能打,有他们帮忙,我是战无不胜啊。

    他身后以赵袖为首的几个海盗打扮的亲卫站成一排,跪倒行礼:少主。

    很好。孙绍满意的打量着自已培养出来的第一批亲信,一一扶起:辛苦你们了。

    不敢。赵袖乐呵呵的说道:苏将军对我们很好,兄弟们又配合,仗打得顺利。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喝上小主人的满月酒。

    哈哈哈孙绍大笑,大手用力的一拍赵袖的肩膀:放心,夫人母子平安,现在好得很。满月酒虽然没喝上,可是抓周的时候,你们是一个也不能少的。

    那是自然。赵袖欣喜的笑道,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面露喜色的其他几人,大声道:兄弟们,到时候我们可得给小主人准备一份厚礼啊。

    敢不从命。几条汉子齐声喝道。

    苏粗腿前面引路,将孙绍领进了正堂,请孙绍上坐。孙绍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主位,苏粗腿魏平在左首坐了,赵袖领着几个兄弟在孙绍右手坐下。说了两句闲话,苏粗腿用眼睛一瞟魏平,魏平会意,起身走到中间,施了一礼:将军,请容我向将军汇报一下最近的战事。

    嗯。孙绍点点头,收起了笑容。

    上次海战之后,孙绍给苏粗腿留了一条船,苏粗腿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收。可是等打开船舱一看,里面是一整船的军械,他立刻明白了孙绍的意思。东海的海盗这次望风而动,却被孙绍和越海重创,大约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更重要的是,最聪明的混江龙周群被孙绍当场击杀,东海已经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而苏粗腿因为讲义气,没有趁火打劫,所以孙绍不亏待他,给他一船的军械,当然是要他趁此机会征服东海其他的海盗,扩充实力。他的实力本来就不差,现在又有了孙绍赞助制式军械,那更是如虎添翼,对付那些士气低落的海盗自然多了几分把握。因此,他没有多考虑,就接受了孙绍的好意。

    然后让他更惊喜的还在后面。当他开始执行孙绍的意图时,押船而来的赵袖等人向他表明了身份,在双方默契配合下,他们顺利的吞并了附近的几伙海盗,紧接着,他们引着苏粗腿奇袭了侯官船厂。越海海战虽然胜了,可是他的损失也不少,再说了,谁也没想到苏粗腿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袭击船厂,一下子遭了道,被掳走大小船只三百多艘。有了这些船,苏粗腿实力大增,吞并其他海盗的速度大大增加,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他就成了当之无愧的东海之王,不仅侯官船厂的水师不敢拿他怎么样,就连平南将军吕范都在他手上吃了亏。平望岛一场恶战,吕范虽然保住了三百多艘商船,但是损失惨重,再也不敢和苏粗腿正面决战了。

    他们在东海的节节胜利,完全切断了东海的商路,硬生生的逼得孙权再次起用孙绍,让他带兵平叛。吕范等人还在等着看孙绍的笑话,他们却不知道,孙绍早在回建邺之前就做好了安排。

    孙绍决定从交州回到建邺的时候,就估计到了孙权会再次压制他的发展,所以他安排了苏粗腿这步棋。苏粗腿统一东海,孙绍一到,他就投降,这样孙绍就可以不战而胜,然后引着这些人转战交州,平定南海的海盗之王崔谦,这样一来,孙绍就可以控制东海和南海,孙权再想压制他,就不太可能了,就算孙权想撕破了脸,他也只能忍着,因为不管是东海还是南海,都没有能和孙绍抗衡的力量。

    由此,孙绍就可以一步跳出孙权的控制范围。他没有想过要和孙权单挑,做什么江东之主,但是他也不想总过这种委屈的日子。

    但是这个安排并不完美,出了一些差错。第一项就是他没有能把家人带出来,原本他是希望等一段时间,至少等关凤身体复原之后,他再全家大逃亡。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他发现时机不成熟,这个时候如果要求把家人全部带在身边,孙权肯定不会让他出建邺,所以在犹豫了好久之后,他采取了大桥的办法,分两步走,先积累一定的实力,找到合适的基地,然后再把她们接出来。另一项就是,苏粗腿虽然是东海实力最强的海盗,但是他没能统一东海。在他之外,还有一伙海盗存在,他们虽然不如苏粗腿强悍,但是实力也不小,表面上也服从苏粗腿的调遣,在和吕范的作战和几次抢劫中,他们也积累起了四五百条船,五六千人,在孙绍发来招降文书的时候,他们明言反对投降,并因此脱离了苏粗腿。如果不考虑其他的,苏粗腿完全可以灭了他,但是他的手下有很多刚刚吞并的,一旦开战,他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反水。

    苏粗腿觉得很不好意思,孙绍处心积虑的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先替他重创了其他海盗,击杀了周群,然后又给他安排人,安排军械,他最后却没有统一东海海盗,现在交给孙绍的是个半成品,实在有愧。

    不妨事。孙绍听了魏平的介绍之外,并没有露出失望或者愤怒的表情,他轻松的笑道:事有不如意,哪能什么事都如愿呢,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只是苏粗腿不甘心的说道:有了那些人作梗,我如果依附将军的话,恐怕手下也会有意见,到时候

    不要管太多了。孙绍打断了苏粗腿的话,很直接的安排:你去招集你的手下,和他们说清楚,愿意跟你走当然没话说,不愿意也没关系。以后做对手还是朋友,由他们自己选。要是他们给面子,看到我的旗号绕着走,我也不会主动为难他们,如果不长眼的,敢来撩拨我,也别怪我不讲情面,打得他亲娘都认不出他来。

    留着他们苏粗腿做过官兵,知道养寇自重的道理,所以想当然的往那方面想了。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孙绍笑了笑:不过,他们会后悔的,在东海,海盗可不那么好做了。

    将军的意思是苏粗腿和魏平都有些疑惑。

    以后的商船不会再向以前一样各行其事,我会要求他们集体行动,然后由水师护航。这样可以解决水师的一部分经费问题,还可以锻炼队伍,同时清剿沿途的海盗。他们要想活下去,要么就主动来找水师单挑,要么就躲得远远的,捡那些不愿交费用,宁愿独行的商船。能不能养活他们,全看天命了。

    苏粗腿没有想太多,他相信跟着孙绍不会吃亏,可是魏平却有些担心:将军,海盗不比水师官兵,他们掳掠惯了,自由惯了,水师的那些饷钱和商船交的一些费用,恐怕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啊。我们信任将军,可是别人未必肯干。

    谁说做了水师就不能抢了孙绍扑哧一声笑了。

    苏粗腿等人面面相觑,一时搞不清孙绍的意思,这做了水师官兵,还和海盗一样抢抢谁啊

    你们现在实力不足,只能抢一些没有还手之力的商人,这有什么意思抢一辈子,还是个海盗。成了水师,要船有船,有粮有粮,实力又岂是海盗可比的实力强了,可以抢的地方不就更多了你们看催命签多有气魄,直接占了朱崖,当起了土皇帝,连士家都要让他三分。他还没有水师的身份呢,比我们可差远了。我们怎么的也要比催命签玩得更大一点吧,比如说,占个更大的岛,当水师烦了,就抽空过过海盗瘾。

    魏平恍然大悟,一拍手掌: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就是这道理。

    你这可是大逆不道。孙绍故作严肃的指着魏平,警告道:要杀头的。

    众人哄堂大笑。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五十章 有实力,更安全

    吕范还在海盐等着看孙绍求助的消息,没想到却接到了孙绍的捷报。手打孙绍派人劝降了苏粗腿,一下子多了五百条艘船,近万人,并以此为根基,带着越海和苏粗腿两部横扫东海,在半个月就把东海有点实力的海盗杀的杀,赶的赶,乱了近半年的海盗宣布平定。

    吕范是老江湖,他当然看得出来里面有鬼,可是他没证据,不能证明孙绍和苏粗腿有勾结。而且他明白,如果孙绍真和苏粗腿有勾结,那就更不能动孙绍了,孙绍一走,苏粗腿肯定要重新叛变,谁接孙绍的任谁倒霉。

    吕范不想趟这浑水,这是孙家叔侄的事,跟他无关,再说了,他和孙策多少还有点感情,不想看着孙绍因为他被孙权搞死,于是装作不知道,把孙绍的捷报转给了孙权,同时自己在上书里透露了一下,有人怀疑孙绍和苏粗腿有勾结,但是没证据,可能是妒嫉。

    孙权接到吕范的奏章,出人异料的没有做任何反应,下令迁孙绍为伏波将军,苏粗腿为横海中郎将,越海将军将功折罪,为镇海中郎将,甘瓌杀敌有功,升为威海都尉,一起在孙绍帐下听令。同时他下令孙绍为已经等候多时的商船护航,直赴交州,协助交州刺史步骘平定南海的海盗。

    把消息带来的,是原军师将军,新任南海太守张昭。

    孙绍一肚子疑问,他觉得孙权这次无论如何要给他来点明升暗降之类的,没想到孙权这次好象变了性,一点手段都没有,直接让他去交州平叛。难道他不觉得自己手里人太多了吗一万五千水师,整个江东头一份啊。

    有人提醒过。张昭面对孙绍的疑问,笑了笑:可是没人敢接你的职位。

    孙绍乐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个是烫手的山芋嗯,好象现在还没山芋。

    到了南海准备怎么办张昭一进船舱,直接关心起了自己的政务,而对孙绍这种听话的好学生,他是一点也不客气,先把自己的事情提到案面来了。他这次听了孙绍的建议,主动请缨去南海,大概是孙权觉得他走得越远越好,干脆让他做南海太守了。张昭心里有气,越是想把事情做好,让孙权看看他是不是老朽了。

    有了老师去,当然先控制住士燮。孙绍一面命人上茶,一面说道:控制住了士燮,我们就可以撇开士家控制下的水师,单独和崔谦交手。我手头现在有一万五千人,是他的两倍兵力,难道还摆不平他平定了崔谦,全面控制了交州水师,一万多精锐往南海一坐,我就不相信士燮还能那么稳当。到时候让他把交阯九真合浦日南四郡至少要吐出来两个,说不定把他剥个精光,这交州,才真正是至尊的交州。

    孙绍说到最后,一握拳头,仿佛把士燮已经握在了手心里。

    张昭喝着茶,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忽然说道:然后你有什么打算

    正说得高兴的孙绍愣了一下:我

    是啊,平定了交州,你准备做什么去张昭似乎很随意的说,可是目光却盯着孙绍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坐在他身侧一声不吭的张休适时的提起了茶壶,给孙绍续了一点水。孙绍连忙致谢,借着喝茶的空当,他迅速的揣摩了一下张昭的意思,反过来问道:老师以为我应该干什么

    张昭呷了口茶,慢悠悠的问道:你是不是写过南行随笔

    孙绍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南行随笔是他写的不错,可那是私人物品,可以说是室闱之内的作品,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宣传出版的,张昭怎么会知道

    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吧张昭看出了孙绍的疑问,提前打消了孙绍询问的企图。

    是。孙绍放下了茶杯,缓缓的点点头,虽然脸上还是很平静,可是心里却很不高兴。妈勒个巴子的,老子为你家的事费心费力,你就这么担心我拖累你

    张昭人老成精,他当然看得出孙绍平静的心情下隐藏的不快,可是他还是那么四平八稳的,一点安慰一下的意思也没有:真想去验证山海经

    孙绍不说话了,他端起茶杯品了两口,又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了点水,再给张昭续了一点,这才很平静的笑了:多承张公关心,真是感激不尽啊。

    听说海外有神仙你是不是想去找神仙啊张昭眼皮一耷,也不看孙绍的眼神,继续问道。孙绍真要火了,气息也粗了起来,刚准备反驳两句,虞翻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睛一瞟张昭,嘴一撇:死人也能知道神仙将军,宾客都到了,请入席吧。

    这句话就象一滴水掉入油锅里,原本稳如泰山的张昭一下子炸了,他怒视着虞翻喝道:虞翻,你好放肆。

    哟,这不是张公吗虞翻做出一副刚发现的样子,很夸张的上下打量了张昭一眼:刚才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是死人呢,原来是最能直言的张公啊。怎么,至尊把你家的门打开了,还是你自己钻出来的

    张昭德高望重,虽然现在权力不如以前了,可是这身份在那儿,不管是谁都要给他三分面子,一面人都不称他的官职,而是称张公。唯独这个虞翻,向来不把他看在眼里,冷嘲热讽的不是一次两次,这次更过份,当面骂他是死人了。还提到封门的事,这可谓是真戳到张昭的心了。他拍案而起,须发贲发,手指着虞翻就要开骂。孙绍一看,顾不得自己不爽,连忙起身将虞翻拖了出去,同时示意张休安抚张昭,别把老头气出毛病来。

    说起来,其实虞翻的身手并不在孙绍之下,真要较起劲来,孙绍想把他拖出舱可不容易,可是他没什么兴趣和张昭纠缠,孙绍一拖他,他顺势就出来了。下了飞庐,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解的问道:将军,他怎么到南海去了

    至尊的命令,我怎么知道孙绍有些后悔,可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含糊的应道。

    这可不是一个好安排。虞翻沉下了脸,有些担心的说道:张昭泥古不化,又是你的老师,以后怕是会掣肘。

    孙绍笑了笑:都是忠心为国,有什么分歧,大家商量着解决就是了。张公谋国多年,经验丰富,有他坐镇南海,正好克制我们年轻人的浮躁,这是好事。至尊这么安排用心良苦,岂会有错

    虞翻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将军所言甚是。客人都已经到了,你还是快点过来吧,我跟他们讲的条件,他们觉得太好了,不敢接受,要将军亲口应承才行呢。

    哈哈哈孙绍大笑,推了推虞翻:先生先去帮我招呼一二,我把老师请下来,然后就去。虞翻也笑了一声,大步走了。五十步的人了,走起路来和三十步的汉子没什么区别。

    孙绍重新上了飞庐,张昭还在生气,见到孙绍,扭过脸去不理他,张休一脸为难的向他投过求助的眼神。孙绍握起拳头掩住嘴,咳嗽了一声:老师,虞仲翔颇有古直之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师养气多年,又何必和他生气。会稽的诸位大贤都到了,等着一瞻老师风采,老师可不要让他等得太久了。

    张昭听他说得好听,也觉得和孙绍生气没什么意思,缓和了脸色,问道:会稽能有什么大贤

    孔家的孔竺,还有魏家的魏休,盛家的盛固

    张昭有些惊讶:魏家和盛家的也来了

    他们都帮了忙啊,所以要来分好处。孙绍笑着应着,可是一见张昭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对,连忙收了笑容,小心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张昭嘴角抽动了两下,捻着胡须想了半天,才谨慎的说道:你忘了魏家家主魏滕先是差点死你父亲的手里,后来又差点被至尊处死吗你难道不知道,盛宪被杀之后,盛宪之子盛匡逃到中原去了吗你跟他们来往,这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

    孙绍愕然,他哪知道这些啊,虞翻这是做的什么事啊,怎么找来的全是跟孙家有仇的

    沈玄见孙绍面露紧张,上前一步,拱手施礼:吴郡后进沈玄,敢请教张公。

    张昭看了一眼,眼皮一跳,嘴里有些发苦,不免替孙绍着急。孙绍这都干的什么事啊,其他人还好说,这沈玄的老子沈武干脆就是被孙权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杀掉的,孙绍居然把他留在身边。他点了点头,示意沈玄有话直说。

    沈玄再行一礼:先父被人诬以谋反,请问我沈家现在是不是就是叛逆

    张昭一愣,犹豫了半晌,缓缓摇头。

    盛孝章为至尊所诛,难道盛家就不是至尊治下的子民魏周休曾冲撞过至尊,难道魏家就是潜在的叛逆

    张昭的脸一红,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他也冲撞过孙权,难道他也是潜在的叛逆。沈玄这些话问题很难回答。要是按他这个道理推下去,那孙绍从向他求学开始,就是心存不轨了

    默之,退下。孙绍及时的喝住了沈玄,挥手示意他先出去,然后躬身说道:老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件事确实没有太多想法,只是他们帮我修了船,我给他们事先答应的好处罢了。至尊圣明,我想他会理解的。

    张昭感慨的摇摇手,打断了孙绍的话,忽然说道:奉先,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也相信你不会那么笨。可是我要告诉你一点的是,既然你心里没有其他想法,你就不要缩手缩脚的,凡是你认为应当去做的,你就放手去做,只有如此,才不会让人觉得你别有企图。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只有心里有鬼的人,在做事的时候才会瞻前顾后。

    孙绍暗自笑了一声,这话听起来是对,可是根本行不通,你倒是坦荡荡,想骂就骂,可是现在怎么样要不是我捞你,你还在建邺吃瘪呢。不过场面上,他还是很客气的说道:多谢老师教诲。老师,客人们都到了,你

    你先去,我洗洗脸,换身衣服就来,既然要见他们,当然不能太随便了。

    喏。孙绍应了一声,向张休使了个眼色,退了出来,转身向舷梯走去。沈玄站在门外,见他出来,连忙跟上,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他到船边说话。孙绍不解,可是见他神色郑重,只好跟了过去。沈玄站在船头,挥挥手,当值的士卒会意,连忙站远了些。

    将军,张公的话,有一半是对的。沈玄开门见山,一点弯子也不绕,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为什么投入将军门下,将军肯定是有想法的,我也不想隐瞒。不过,先父死得冤枉,我沈玄不服,这一生,绝不会为和那些小人做同僚。

    孙绍不作声,看着远处海面上翻飞的海鸟,静听下文。

    将军如果想做个顺臣,沈玄也不敢勉强将军,我们各求生路。沈玄盯着孙绍的眼睛,眨了不眨。孙绍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脸皮扯动了两下,让开了他的眼神。沈玄失望的叹了口气,拱手道了一声将军保重,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孙绍叫住了他:默之,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手足相残,为外人所趁。

    沈玄转过头,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回到孙绍的面前,恳切的说道:将军,我们也不是逼你谋逆,你有家有业,我们哪个不是有家有业我们只是希望将军能提供给我们另外一个选择,如果将军能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就鼎力支持将军创一番事业,并不是要将军叔侄相残。

    可是,这样做,会引人猜忌的。孙绍摇摇头:只怕那样不会给你们带来希望,反倒会带来杀身之祸。

    将军,你错了。沈玄恳切的说道:只有你强大了,我们才安全。你越是委曲求全,越是危险,危险的不是我们,我们可以另外再找合适的人选,可是你呢你愿意一辈子被人掌握在手心中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费心费力从吴县到建邺,再从建邺到交州

    孙绍皱起了眉头,沈玄这些话说得太直接了,让他有些无法承受,难道自己处心积虑的那些,全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想想也在理,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啊。他斜着眼睛看着沈玄,沉默了一会:我的家人

    你有家人,我们也有家人。沈玄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将军,你这样做,不是在关心他们,反而会害了他们。

    这话怎么说孙绍讶然。

    沈玄明显有些激动了,他露出很不满的神色:我劝将军从交州回来,不是为别的,是不想将军在宗族之中失去支持,而不是为了桥夫人。他抬起手,拦住了要辩解的孙绍:我知道你们感情好,可是,再怎么说回来,她也不是你的生母,她只是讨逆将军的一个妾。讨逆将军已经过世十几年,她和孙家早就没有关系,她随时都可以离开孙家。将军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惩罚到她头上去。可是现在将军这么看重她,她反而危险了。

    孙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真要想保全她,保全关夫人,保全你的儿子,给她们一个安定的生活,你就要强大,强大到任何人想对付你之前都要考虑到后果,只有如此,她们才是安全的。否则,她们就是捏在别人手里的小鸡,什么时候想杀,就什么时候杀。沈玄声音虽然低,可是语气很严厉:如果他要杀人,你现在有什么办法

    他有什么理由杀人

    理由沈玄冷笑一声:杀人需要理由难道先父真是谋反如果我沈家当时手拥重兵,他敢吗甘宁杀了那么多人都没事,为什么甘瓌杀了一个人,就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孙绍无言以对。

    你招降了一万多海盗,这件事就足以让你死一百次,可是为什么你现在没事沈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继续开导道:就是因为你有实力。没有实力,你一切都是空的。你信不信,哪天苏粗腿自己离开了,你第一个倒霉

    孙绍沉思半晌,豁然开朗。他忽然明白了,他之所以现在这么委屈,就是他太在乎大桥,太在乎关凤和刚出生的儿子,在他看来,这都是他的亲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断送他们的性命,所以一直想着大逃亡,想着等他们彻底安全了之后再发展,可是他忘了一件事,在这个世上别人的眼里,这三个人的性命远没有他认为的那么重要,他这么做,其实是送了一个把柄给孙权。

    沈玄说得对,只有自己有实力,他们才真正安全。只有那个时候,孙权想动他才需要理由,需要让人信服的理由。否则的话,随便找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就可以收拾了他。

    这几家都是会稽的世家,实力之雄厚不言而喻。沈玄见孙绍面色变幻,知道他一定是想通了,最后和声劝道:他们能帮助将军的非同小可,他们不会帮一个莽撞的人,可是他们也绝不会帮一个瞻前顾后的人,他们只会帮真正有实力,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

    孙绍深吸了一口气,挺起了胸膛,大步向前走去:走,我们去见见这几个有实力的人。

    沈玄躬身示礼,紧紧的跟在后面,抬起手臂,悄悄的抚了抹额头,刚才如果孙绍不叫住他,也许这条路就彻底断了。两人没几步就走到下层的庐舱前,沈玄抢先一步,推开了舱门,冲着里面正在轻声交谈的几个人笑了笑,朗声喝道:伏波将军到。

    舱里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离席,肃立在一旁,孙绍缓步进了舱,面带微笑的看着众人。虞翻看了一眼沈玄,沈玄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虞翻大喜,抢先行了一礼,那几个连忙跟着行礼。

    我等拜见将军大人。

    诸君辛苦。孙绍拱手还礼,面带矜持的笑容:诸君都是会稽的名贤,绍也年少,未闻谋面,敢请仲翔先生介绍。

    虞翻笑道:翻之幸也。将军,这位是会稽大姓孔家,是圣人之后,我朝太子太傅之子孔君,讳竺,字君伟。这位是名列八俊之一的少英公魏朗玄孙魏君,讳休,字子美。这位是前吴郡太守盛君孝章之子,讳固,字仲严。这位是

    虞翻一个个的介绍下去,孙绍很客气的和他们见礼,然后各自入座。不大一会儿,张昭来了,又是一番介绍,张昭很庄重的一一答礼。孙绍入了主座,张昭和虞翻一左一右相陪,其他人等各自入席。饭菜都端了上来,众人吃了饭,然后又上了酒和佐菜,很客气的喝酒,这里以张昭年纪最大,众人轮流上前给他行寿。

    待得宴会,端上茶来,不相干的人退出去,舱里只剩下孙绍沈玄虞翻和孔竺等人,这才开始说到正题。孔竺等人一个个闭口不言,等着孙绍说话。虞翻代表孙绍和他们谈的时候,他们都狮子大开口,提出要和他们几家要占东海商路的六成。虞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他们当时挺高兴,可是等事情做完了,又有些担心了。这刀砍得太狠了,如果孙绍反悔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因此要来和孙绍当面说清楚。在他们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孙绍讨价还价的准备,几个人商量的结果,可以让到四成,有这四成,他们几家就满足了。

    这次多亏诸君相助,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战船改装完毕,我十分感谢诸君。孙绍扫了一眼众人,看出了他们的担心,又笑道:诸君放心,我既然委托仲翔先生和你们谈,就一定会算数。仲翔先生,你答应他们的是几成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五十一章 以不变应万变

    六成。手打虞翻也有些不安的说道。他当时为了抢时间,虽然觉得有些太高,还是答应下来了,他觉得孙绍反正要侃价的,到时候再谈就是了。

    孙绍不说,嘴歪了歪,一副很肉疼的样子。孔竺等人互相看看,谁也不说话,虽然说有降价的心理准备,可是如果一开始谈判就主动降价,那气势上就输了。所以这个话一定要孙绍来说,他一开口要求降价,就理亏在先,再谈的时候就好谈了。

    诸君实力不小啊。孙绍顾左右而言他,一个月内帮我改装了一百多条船,实力比侯官船厂只强不弱。

    孔竺眉头一皱,感觉到了一阵不祥的味道。私人作坊比官府的船厂实力强,这并不是一句夸奖的话,通常都是敲诈的开始,他瞟了一眼虞翻,心道这次上虞翻这个老家伙的当了。他把孙绍夸得跟花儿似的,可是孙绍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和他老子孙策当年杀人之前的套路一样啊。魏休和盛固等人听了,也觉得有些寒气森森,他们有些担心,不仅这六成肯定保不住,大概四成都有问题了。

    孙绍喝了一口茶,让明显有些紧张的气氛保持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叹了口气:六成的份子虽然不少,可是没有重赏,也不会有勇夫,仲翔先生处理得很妥当,那就这么定了吧。

    他虽然说虞翻处理得妥当,可是那语气分明说虞翻给得太多了,只是看在虞翻的面子上,他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虞翻松了一口气,又心存感激,而其他人都有些大喜过望了,再看向虞翻的眼神就多了几分羡慕。这老家伙人缘不好,可是面子真是大,孙绍居然因为他答应了这明显有些敲诈嫌疑的要求,这次算是替会稽办了一件好事。

    将军的胸怀,我等感激不尽。魏休首先拜谢:闻说将军不久前新添麟儿,休闻说也晚,未曾到贺,谨奉上百金,为将军浴儿。

    虽然孙绍现在非常有钱,还是差点咬了舌头,这魏家果然有钱,一见面就是百金啊。我儿子洗个澡要一百金嗯,那可以打个金浴盘了。

    孔竺不甘落入,立刻赶上了去:竺愿奉上百金,为贵子做些新衣。

    固奉百金,为将军夫人作粉钱。

    一眨眼的功夫,孙绍面前的案上就摆上了七八片竹简,每一片竹简清一色的值百金。孙绍感慨不已,他娘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我那宝贝儿子就成富翁了。

    多承诸君美意,绍感激不尽。孙绍笑眯眯的照单全收,这礼不是不收白不收的问题,不收人家不安。可怜啊,俺原来是个多么痛恨贪官的人,现在怎么就成了一个贪官呢

    收下了钱,大家立刻亲近了许多,谈笑风生的说些生意上的事。几杯茶之间,孔竺等人就各自报出了这次准备到南海做买卖的船,多的七八十条,少的上百条,看得孙绍心惊肉跳,平时也没看到这么多船啊,这几家一凑,比建邺大市那些商家全加起来还要多啊。后来一问虞翻他才知道,他们这几家的船一般不到建邺去,大部分在钱唐吴县山阴一带销售,还有一部分走浙江直接向豫章郡方向,因为他们这几家在官场上没人,如果走长江的话,沿途打秋风的太多,而新都郡太守贺齐是会稽人,从新都郡走,他们可以少给很多冤枉钱。

    约好了出发时间,众人满意的散去。虞翻非常高兴,今天他不仅在同乡人面前涨了面子,还捞了实惠,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虞家在这六成里面至少要占一成,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而如果今天被孙绍砍到四成,他就不能多占了,大家肯定会要求平分。虽然他虞翻不差这点钱,可是谁又嫌钱多再说了,他不爱钱,不能让虞家其他的人也不爱钱吧。

    一切顺利,几天之后,八百多艘商船从钱唐口起航,孙绍留下虞翻的长子虞英和甘瓌把守侯官船厂。他给他们留下两千人,现在东海的大海盗都成水师了,侯官船厂安全得很,有两千人足够了。甘瓌感激莫名,他现在虽然只是一个都尉,可是孙绍把船厂交给他负责,他实际上至少是个中郎将,如果孙权另外派人来接管船厂,他可以再去跟着孙绍打仗,如果孙权给孙绍一个面子,让他真正负责船厂,那迟早也会提他的官职,自己的生存危机就算真正过去了。

    五月初,在东南风渐渐吹起的时候,孙绍领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开进了番禺港,一年之后重新回到这里,他的气势完全不一样了。上次来的时候只有十艘船,做了个横海将军,士威污辱性的给了他五条破船,现在他手下近千艘战船,仅楼船就有七艘,比士威可威风多了。

    步骘如久旱逢甘霖,大喜过望,带着官属们到番禺城外迎接。士威虽然不服气,可是现在形势逼人,也不得不跟着出城,到码头一看到孙绍那庞大的船队,他的脸顿时象是被踩了一脚的柿子。去年他被步骘阴了一把,拐走了一半人马,后来又差点窝里反,险些被士幹夺了兵权,亏得他见机快,向几个叔叔哭诉了一通,最后大伯士燮心一软,饶了他这一顿,不过他又放下话来,你要是再犯错误,手里这里实力有所损失的话,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我不能把水师这点实力全扔在你的手里。士威当时连连叩头,向几个长辈保证,一定小心从事。去年十月,他配合步骘征讨朱崖的时候,在关键时刻摆了步骘一道,险些把步骘都栽在里面,打了败仗的步骘输得一干二净,在他们的软硬兼施下取消了护航的要求,算是解了套在他们头上的一道紧箍咒。

    事情本来觉得挺好的,他们当时估计,就算孙权能剿灭东海的海盗,没有一年半载的也搞不定,打赢之后,还需要时间稳定,步骘要想重组他能控制的水师,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因此,他们很安心,在淡定的等待孙权的下一次出招。得知吕范在东海损兵折将,他们会心一笑。东海不太平,商船不敢北上,所有的货物都只能在南海处理,他们又多赚了不少。所以他们很开心的一边以低价囤积货物,一边向步骘抱怨海路不通,影响了他们赚钱。

    谁也没想到,孙绍一出东海,三言两语就搞定了苏粗腿,东海的海盗之王居然就这么投降了,然后孙绍如海啸一般横扫东海,接着又涌到交州来了。

    士威感到了一阵寒意。孙绍这小子太阴险了,上次他只有十五条船,先是冒充崔谦的部下把小海盗吓走了,随即又把猎头王给活捉了,接着一路横扫过去,沿途的大小海盗都吃了苦头。要不是时间不好,说不定他还能帮着步骘攻上朱崖。本以为他走了就不回来了,没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而且带着一万五千多的水师。

    士威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他干涉不了孙绍,孙绍完全可以撇开他单干,而要他大明大白的和海盗联手对付孙绍,说实在的,他还没那胆子。孙绍那么阴险,谁知道他是不是明着对付崔谦,暗地里却是准备收拾他士威

    将军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孙绍笑容满面的对士威:是不是最近对海盗作战太辛苦了你放心,我既然来了,肯定助你一臂之力,荡平朱崖。

    士威干笑了两声:有将军虎威,自然是马到成功,旗开得胜。他拱拱手,很客气的说道:士威唯将军马首是瞻。

    哈哈哈孙绍大笑:士将军客气了。上次征讨徐闻,多得将军照顾,这次一定要还将军的人情的。

    士威舔了舔嘴唇,心道这小子还是个记仇的,上次让他做前锋,这次轮到自己给他做前锋了。难啊,做了前锋是打还是不打打,那肯定要有损失,不打,那岂不是正好给他借口

    步骘看到士威如便秘一般的脸色十分高兴,这半年时间他可被士威寒碜坏了,士威有空没空就来刺史府抱怨,话里话外的向他讨要南海太守。听说吕范在东海战败的时候,他险些就答应了,后来接到消息说孙绍出兵了,他才又支撑了下来。他相信孙绍能摆平东海的苏粗腿,然后转战南海。当时他也没敢想太多,只希望孙绍能带个三五千人马来,他不至于被士威压得抬不起头来。没想到孙绍一来就是一万多人,这可把他乐坏了。

    进了城,寒喧过后,步骘把张昭孙绍请到书房,先把南海太守的印绶转交给张昭,然后问道:奉先,你有什么计划

    孙绍看看张昭,张昭咳嗽了一声:子山,海图准备好了吗

    步骘的黑脸一红,知道自己有些太急躁了。看这样子,孙绍短期之内应该没有动手的计划,应该是等七八月的飓风季节过去之后。他摇了摇头,取出一些地图:不敢有瞒张公,我虽派人测量了海图,可是这些海图我也不敢保证对不对,一来这些人我不敢信,二来他们的水平,我也表示怀疑。奉先,虞陆二位都在你身边了,你可有计划重绘海图

    孙绍笑了笑,步骘这是输得不服气,有意无意的说他资源多,他也许在想,如果他有一万五千兵,有陆绩虞翻这样的人才,他也能打赢。可是他为什么不想想,我出建邺的时候才七八十条船,一千多人,而且手下还有一肚子意见,随时可能在背后捅刀子

    我想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必须的问题。孙绍坦然的回答道,士燮在交州经营了二三十年,我们至少要花两三年吧太急了,未必是好事。我的手下又没来过交州,他们也需要时间来熟悉地形。府君,你先下一道命令,恢复水师护航的规矩吧。

    我知道。步骘连连点头,看向孙绍的眼神有些异样。上次孙绍来的时候,是唯唯喏喏的,有什么都往外推,唯恐让人怀疑他,可是这次不一样了,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大气,举手投足之中,再也没有了那种藏在骨子里的小心谨慎。

    公纪先生培训了五十名能够进行测量的人员,我们可以多头进行,用最短的时间把沿途的海岛测量一下,画出一副切实可靠的海图,先扫清外围,逐步向朱崖逼近。孙绍在海图上虚虚的划了个圈,然后把手指落在了徐闻:为方便行事,我要把交州水师的驻地转到徐闻去,就近监视崔谦,我非常想看看,这一万多人在徐闻,他崔谦还能不能坐得稳。

    步骘打量着地图,连连点头:这样好,这样好,免了来回的时间不说,还可以兼顾交阯合浦诸郡。张公,奉先,你们看,要不要先逼着士壹把合浦太守交出来

    张昭摇了摇头:我看不好。奉先对合浦不熟悉,一下子就去接手,容易引起当地人的不安,给士壹挑拨的机会,还是慢慢来的好。有一万多人坐镇,士壹多少要收敛一点的。

    步骘有些犹豫,他不赞同张昭的意见。不把士壹这个太守拿掉,孙绍所有的开销就要由士壹经手,士壹完全有可能借着这个由头横行暴敛,然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孙绍头上去,引起合浦本地人对孙绍的不满。可是他对张昭有些怕,不敢直言反对,只好把眼光看向孙绍。孙绍恍若未见,只是盯着地图在看,张开手在地图上量了量,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笑。

    步骘最后决定不说,这师生两个都是孙权不喜欢的人,孙权既然把他们这师生两个派来了,肯定有他的用意,也许有让他吃点苦头的意思在里面。既然如此,那就让孙绍去闯吧,到时候出了问题,他再出面也不迟。

    就依张公。步骘含糊的点点头,开始还能觉察到的一点兴奋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使君,请立刻下令各郡,为大军准备至少半年的粮草辎重。孙绍从地图上抬起头,直视着步骘,直接运往徐闻,我到那里接收。下令徐闻令士洪,如果粮草有一点闪失,他要负全部责任。

    步骘点点头,面无表情。

    好啊。士壹轻轻的放下公文,嘴角一挑:你去准备就是了。

    士洪不动,看着士壹的眼睛:加多少三成

    三成士壹哼了一声,伸出手在士洪面前晃了晃,然后翻了一翻:加一倍。

    一倍士洪倒吸一口冷气:那不是要闹翻了。

    翻了才好。士壹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道:你想安稳,人家让你安稳吗一万多大军驻到徐闻,你这个徐闻令还顶个屁用徐闻是什么地方徐闻是交州财富最集中的地方,他到徐闻来,不是为了崔谦,他是为了徐闻市。

    我明白了。士洪恍然大悟,起身准备走。

    等等。士壹叫住了士洪:派人通知崔谦,就说去年冒充他的那个孙绍又来了,这次不是冒充他这么简单,而是要灭了他,我士家自身难保,帮不上忙了,要他自己好自为之。能打就打,要投降就趁早,要不就逃远一点。

    士洪连连点头,他想了想:我们不参战吗

    孙绍人多势众,步骘又连接着吃了我们两次亏,你以为他还会给你机会士壹撇了撇嘴,不屑一顾:我们就在旁边看看吧,看看这个孙家的小子究竟有多能打。说降苏粗腿我看他能不能说降崔谦。

    士洪忍着笑,转身走了。士壹转身对次子士匡道:你说说看,这孙绍说降苏粗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着怎么这么诡异啊,那苏粗腿正春风得意呢,连侯官船厂都敢去,把吕范打得损失折将,怎么孙绍一去,他就降了

    士匡苦笑着摇摇头,谁都觉得这事诡异,可是谁也说不出诡异在什么地方。他们也知道孙绍和苏粗腿有交情,孙绍曾经挂着苏粗腿的战旗招摇过海,可是这点交情就能让苏粗腿投降那孙绍还挂过崔谦的战旗呢,难道说他们也有交情

    快马报与你伯父吧,我感觉这次孙绍来者不善,孙权可能又在耍什么计谋,让他尽早拿个主意。士壹揉着眉心,叹气道:哪儿不好呆,非要呆在徐闻来,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有什么为难的士燮躺在摇椅上,轻松自在:他有千般妙计,我自不动如山。朱崖那么大,崔谦往哪儿一藏,他能找得到一万人,一万人往朱崖一撒,连个影子都找不着。朱崖大大小小的港那么多,让他慢慢去搜吧,崔谦如果能这点都对付不了,他就该死。

    那我们呢士匡小心的问道。

    不要急,步骘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哪怕他要这个合浦太守,也给他。士燮布满皱纹的眼角颤了颤:一个才二十岁的小子,凑巧打了两个胜仗,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孙权手下真是没人啊,不是外戚,就是宗室,除了这些亲戚,他手下还有什么能人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五十二章 突然袭击

    崔谦今年二十八岁,宽肩乍背,手脚都很大,长脸,两道浓眉,一双稍微显得有些细长的眼睛,总体来说是个挺英俊的后生,只是那双眼睛里总透着一股子邪气。手打

    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士家信使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不管崔谦呲了呲牙,手在粗木案上一拍:你让他试试看。苏粗腿能投降,老子也能投降,到时候把他那些事往孙绍的面前一抖,我看那个他士家还在不在交州混了。

    将军信使打了个哆嗦,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家大人不想帮你,实在是孙绍人多势众,他撇开了士威,单独行动,我们没有机会啊。不过我家大人说了,将军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避,孙绍不可能久在交州,拖上一段时间,我家大人就有办法把他赶走。

    拖崔谦勃然大怒,突然站了起来,冲到信使的面前,细长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信使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两步。老子的兄弟也要吃饭的,他往徐闻一坐,老子到哪收钱去没钱,老子拿什么养活兄弟们去年被你们搞了一趟,老子大半年没收入,坐吃山空,亏大发了。今年总算有了点起色,又让老子等,再等半年,老子就得当裤子了。

    喷了信使一脸唾沫之后,崔谦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回去告诉他,要我拖也可以,他给孙绍准备几个月的粮草,就给我准备几个月的粮草,要不然,哼哼,我让他士家在交州声名狼藉。滚

    两个光着脚的汉子冲上来,二话不说,挟起信使就往外拖。信使脸色煞白,一声也不敢吭,灰溜溜的走了。

    大兄,怎么办崔谦的智囊崔文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焦虑之色,这个时候惹翻了士家,对我们没有好处,你难道真想投降孙绍

    投降崔谦冷笑一声:他投降我还不多,我投降他,没门。我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家当,如果投降了他,那还是我的吗一万人,一万人怎么了这里是朱崖,不是东海,管他来几万人,我都让他有来无回。

    那你又何必对士家这么狠崔文有些抱怨的说道。他是崔谦的叔叔,从崔谦的父亲做海盗开始,他就是军师,崔谦能够打下这么大的地盘,他也算是功臣。在整个朱崖,他是为数不多敢对崔谦这么说话的人。

    士家那几个老东西,占着交州最富的地盘,却对我这么小气。崔谦在廊下缓缓踱着步,崔文亦步亦趋,竖起耳朵听。孙绍在徐闻一坐,他肯定会和去年一样给商人护航,我们就几乎没有生意可做,虽然说我们有点底子,可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更可气的是,我在这里受损失,士家却从中捞好处。你信不信,孙绍让他们筹集粮草,他们肯定会中饱私囊,然后激起民变,再把责任推到孙绍头上去。

    这是肯定的,他们一直就是这么干的。崔文并不觉得意外。

    凭什么他捞好处,让我倒霉崔谦恶声恶气的说道:我和孙绍打得两败俱伤,他来捡便宜孙绍被他挤走了,然后我再被他收拾想拿我当刀使,总得出点血吧。

    这倒也是。崔文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在崔谦后面,看着远处茂盛的花园,犹豫了一下:要和孙绍打吗

    要打。崔谦哼了一声,十分恼火,他现在一听到孙绍这个名字就恨得牙痒痒。他原本在南海混得挺好的,现在也不用亲自动手去抢了,只要派人送根竹签出去,就会有人把钱送上门,和土皇帝没什么区别。可是孙绍一来,事情就变了,先是大大小小的海盗上门来讨说法,说他的手下不讲规矩乱来,自己吃了大鱼不说,还要断了其他兄弟的生路,一路上祸害了大大小小的几十伙海盗。他虽然是海盗,可是向来以讲规矩自负,南海大大小小的海盗都说他不讲规矩,这可让他太恼火了。他开始以为是哪个手下心太黑了,想黑吃黑,可是查来查去,没有一个手下承认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孙绍借他的名在做恶。正在他想办法对付孙绍的时候,孙绍却跑了,扔下了一个缺德主意,让水师给商船护航,这比借他的名做恶还可恶,这简直是断了海盗们的生路,不能抢劫商船了,难道让海盗种地打鱼去

    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他财大气粗,一时半会的没生意还能活下去,可是其他海盗们撑不下去了,人饿急了,什么事都敢做,一时之间,有向交州水师投降的,有冒险袭击交州水师的,更有甚者,居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他派出去收税的几个小队莫名其妙的就失了踪。

    这南海究竟还是不是他的南海崔谦大怒,派人彻查,为那几个胆大包天的海盗提前送了终,总算把这股邪火压了下来。可是他做为南海海盗的老大,也要给海盗们指一条活路,于是他给士壹送信说,你不把这规矩给我废了,我明天就去找步骘告你去。结果士威在背后捅了步骘一刀,把雄心勃勃的步骘彻底打废了,水师替商船护航的规矩也取消了,南海这才算是恢复了平静。

    不过,崔谦知道,南海虽然恢复了平静,但是这一年多来,步骘和他,以及大大小小的海盗都吃了亏,沾便宜的只有士家。他们不仅借他的手把步骘好容易积累起来的势力消耗一尽,而且暗地里也客串了海盗,不知道多少商船又落在了他们的手里。说起来,他们就是不挂他崔谦海盗旗的孙绍,孙绍是明的,他们是暗的。

    崔谦本来就想去找士家的麻烦,现在孙绍来了,士家居然让他独自面对孙绍的一万多大军,自己躲在一旁看戏了。这让崔谦十分恼火,不狠狠咬士家一口,他不甘心。

    当然了,他也不能放过孙绍,一切祸根都是这个小子惹起来的。如果他不到南海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孙绍的人马是我们的两倍,战船也比我们更多更强,要想打这一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弄不好,最后两败俱伤,反而中了士家的圈套,那时候孙绍是走了,我们也未必活得下去。

    怕什么,人多就有用步骘人也多呢,不是照样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步骘是书生,这个孙绍可是个奸猾之辈,他做事不按常理的。崔文耐着性子劝道:你看他一举招降了苏粗腿就知道,这竖子有些手段的。

    苏粗腿崔谦念叨了一声,他这事太奇怪了,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起来了,突然又降了

    所以才觉得奇怪啊。崔文提醒道:我们对他了解得太少,打起来可能摸不清他的套路啊。

    崔谦想了好久,挥挥手道:多派一些兄弟到徐闻去,打听一下这个孙绍究竟是个什么尊神

    士壹接到回报,想了好久,觉得十分棘手,再次命人赶赴交阯问计。与此同时,九真太守士有日南太守黎景也派来了人,他们都接到了步骘下达的征集粮草的命令,要不要征,征多少,这些都是问题,需要由士燮决断。士燮经过仔细权衡之后,下令给各人,征,不仅要征,而且要多征,把崔谦要的那一份也给征了。这个时候不能把崔谦逼急了,还要留着他有用呢。他同时给黎景士有下了命令,多征一些,最好能激起那些蛮夷兵变,然后由孙绍去平叛,弄得他焦头烂额的,看他怎么处理。

    士壹等人心领神会,立刻下达了命令,短时间之内,合浦交阯四郡民怨四起,孙绍的大军还没有到合浦,说官兵比海盗更贪婪的传言就喧嚣尘上,紧接着,九真日南两郡送来急报,因征敛任务太重,蛮夷承受不住,叛乱此起彼伏,仅凭有限的郡兵无法平定,请刺史大人和伏波将军派兵协助。更过份的是日南太守黎景汇报,因为民乱,林邑国趁机侵入日南南部,情况万分紧急,请速派援兵,否则日南有失陷的可能。

    步骘接到急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派人送给了孙绍,上面只有一句话,请伏波将军率兵平叛。原因很简单,交州能动用的人马要么在士家手里,要么在伏波将军手里,这事明显是士家搞的鬼,能去平叛的,除了伏波将军还有谁

    孙绍接到急报的时候,刚刚到达徐闻。他扫了一眼,就摇摇头笑了,转手交给虞翻:先生,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虞翻接过来扫了一眼,不屑一顾:小儿玩的把戏。

    孙绍哈哈大笑。

    合浦太守士壹,徐闻令士洪,合浦郡尉桓维率领合浦士绅豪强到码头相迎。士壹父子笑容满面,可是他们身后的士绅豪强笑得就有些勉强了任谁被人抢了家产,都不可能笑得自然。

    将军,可把你盼来了。士壹一看到孙绍,就连忙迎了上去,热情的招呼道。

    孙绍笑眯眯的拱拱手:府君,几个月不见,你一向可好

    士壹脸色一苦,扫了一眼那些皮笑肉不笑的士绅:将军,你又何必多此一问,看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我最近过得好不好了。

    孙绍看了一眼,然后很诧异的问道:这是为何府君兄弟治理交州垂三十年,百姓安居乐业,物阜民丰,如今是整个大汉国的乐土所在,他们何以面露不豫之色难道是对府君不满。

    士壹一边把孙绍往里让,一边为难的点点头:将军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不过,我之所以得罪他们,却还是为了将军啊。

    孙绍更诧异了:这话从何讲起我不远万里来到徐闻,是为了征讨崔谦这个巨盗,还南海一片太平,对他们都有好处,他们为什么反而不喜难道他们喜欢海盗不成抑或是他们都和海盗有勾结

    士壹脸色一变,随即又讪笑了几声,声音也大了起来,正好让旁边的人能够听到:将军说笑了,在座的都是合浦的名门大族,都是安份守已的百姓,怎么会和海盗有勾结呢。他们不是不欢迎将军,只是为了将军所需的粮草,他们几乎掏空了空底,还在愁秋收以前的日子怎么过,所以难免有些担心,并不是对将军有什么意见,还请将军不要误会了。

    有这么严重孙绍停下了脚步,眼神中透了些许怀疑的看着士壹。士壹早有准备,官场上这种装腔作势的事情太多了,这个时候不表示一下对民心的怜悯岂不是显得太低能。孙绍虽然年轻,可是他身边有虞翻这样的官场老油子,多少会提醒他的。他连忙点点头,很感慨的说道:正是,将军不妨问问他们。

    不等孙绍去问,旁边那些士绅们就遮遮掩掩或真或假的表示了附和,这次孙绍大军要在徐闻驻扎,士壹借机狠狠的在他们身上砍了一刀,每个人都有些血淋淋的,心里这股怨气没地方排,又有士壹的示意,如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一下。

    孙绍还是很怀疑:府君,不会有人借着筹集军粮的由头中饱私囊吧

    不会不会,我合浦的官员为了替将军筹集军粮,几乎挤出了每一颗粮食,这才勉强凑足了,哪里还敢中饱私囊。将军,你这话可有点让我们伤心啊。士壹摆出一脸的委屈,他身后的几个长吏连忙附和,同声保证没有贪墨的事情出现。那些士绅们虽然知道贪墨是肯定有的,但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傻到揭发士壹,谁不知道孙绍这是做秀啊,不能当真的。再说了,你要想揭发也得有证据啊。

    听着七嘴八舌的表白声,孙绍沉默了片刻:府君,到目前为止,一共征集了多少军粮

    士壹一愣,有些诧异,孙绍这做秀做得太深了吧,这个时候问具体数字可是孙绍问了,他也不好不答:具体数目还在计算,目前征集到的应该在二十万石左右。

    二十万石合浦有多少户口

    士壹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才道:两万三千五百一十三户,九万七千六百二十一口。

    孙绍赞赏的点点头:府君果然勤于政事,数字张口就来。

    士壹谦虚了一句:理当如此。

    那两万户多户,平均每户征收十石粮,就会民心骚动如此孙绍冷笑一声,转过脸看了一眼那些莫名其妙的士绅豪强: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难道拿不出十石粮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这小子还真会反咬一口啊,士壹说是征了二十万石,可是他怎么可能只征二十万石不说层层盘剥了,就你收到手的也不仅二十万石啊,士壹怎么的也得给你一点好处,多个三五万石的,都很正常,而他们这些经手的,哪个不要揩油二十万石总数至少百万

    可是这话只能憋在肚子里,谁也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他们互相看看,都不吭声了。

    孙绍一脸的不快,转过头看着士壹:府君兄弟以忠孝治郡,难道就是这个结果还是有人从中中饱私囊,却把责任推到我孙绍的头上诸位,我孙绍虽然年轻,可是敢在这里放一句话,我孙绍不差钱,不需要那点民脂民膏。二十万石粮,足够我手下的大军支半年,剩下的暂时不用再征了,如果到时候需要,我再向府君伸手。他扫了众人一眼,面带不屑的说道:免得有人到至尊面前说我借用兵之机,贪不义之财。府君,现在二十万石粮已经全部入仓了吗

    士壹被孙绍的突然袭击搞得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将军真是体恤民情,请将军放心,粮食已经全部入仓。

    那好,我现在就和诸位去仓里查看一下,如果真有二十万石粮,那么现在开始,我就封闭粮仓,再也不进一石粮,诸君都可以做证,如果谁看到有一车粮进了仓,唯我孙绍是问。说着,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士壹措手不及,连忙跟了出来,急声道:将军,先吃了饭再去不迟啊。

    不可。孙绍不容分说,一脸的不高兴:诸君心里不痛快,我又如何能吃得安心等把这件事处理完了,我再和诸君畅饮不迟。府君,麻烦你把仓曹掾叫来,我要现在就和他移交帐目。

    士壹的汗立刻下来了。我的个亲娘唉,粮仓里现在最多十万石粮,哪来的二十万石啊。其他的一部分被他送给了崔谦,一部分被他和手下亲信私吞了,还等着九真日南的粮来填补剩下的空余呢。孙绍这一搞,一时半会的,他就是想把粮吐出来,那也来不及搬啊。

    不给士壹任何反应的机会,孙绍带着人直奔军营内的粮仓,这个粮仓就是徐闻县的粮仓。徐闻县有大市,来往人口多,又和朱崖交界,经常有军队驻扎,所以建了一个郡级的粮仓。汉代的粮仓大小设施都有固定的标准,郡级粮仓是万石一囤,称一积,徐闻仓是二十积,装满的话,可供一万大军和附属人员可以支半年。当然了,平时一般不会满。因为合浦一年的租赋收入也就二十万石左右,当然不可能全放在徐闻,通常能放在这里的,也就是三五万石。

    所以孙绍带着人一进粮仓就看得明明白白,仓里只有八万石,其他十二个仓只有一个里面有一些粮,其他全是空的,一颗粮也没有。

    府君,你确信你没有记错,确实已经征收了二十万石粮孙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了,咄咄逼人的看着士壹。六十多岁的士壹虽然久经沙场,可是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到,别说在场的其他人,就说步骘来了,也不可能一点招呼也不打,直接把他拽到粮仓里查看粮食。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穿谎言,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湿脚。

    这

    拿账簿来,我现在就要核对数目。孙绍不给士壹反应的机会,手一挥,两个亲卫上前押着那个满头是汗的仓曹掾向官廨走去,徐闻令士洪刚想动,孙绍抬手指着他:你不要动,否则我现在就以贪墨军粮的罪名杀了你。

    士洪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他和士壹互相看了一眼,士壹从他眼中看出了慌乱,而他从士壹眼中看出了不祥。孙绍这么做,大概是早有计划,他们还想着给孙绍下套呢,没想到孙绍先下手为强了,下船伊始,就给了他们雷霆一击,一点反应的时间也不给。

    很快,几个仓曹吏捧着几本账簿来了,孙绍一点头,站在陆绩身边的陆珊接过账簿,很快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然后撇了撇嘴,看着那个眼神慌张的仓曹掾:经年老吏,连账都算错了,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做的。然后又转向孙绍:将军,账簿上合计是二十一万四千八百七十二石,实数应该是二十一万三千八百八十二石,倒不是贪墨,而是把一个十石记成千石了。

    围观的众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面白无须的俊俏少年是什么人,心算居然如此惊人,不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计算出了账目,连那个笔误都没有放过

    虞翻看了一眼面带得意的陆绩,笑了笑。他也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和陆绩探讨学问的时候发现陆珊超强的计算能力的,孙绍在他们用勾股法计算距离的时候,说过一套什么开平方的算术,极是繁复,连赵爽都觉得有些挠头,没想到这个小女子却是张口就来,四五位数的乘除,也只是曲曲手指就能算出来,比他们用算筹快多了,就是用葛衡刚刚新制的算盘也赶不上。

    那差额是多少孙绍面寒如水的看着士壹。

    仓里现在有八个满囤,九号囤里大概有三千石,总数算八万三千石,差额十三万八百八十二石。

    府君,这十三万石粮在哪儿孙绍冷笑一声,手摸着刀环,面露杀气,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仓曹掾,想必家里没有这么大的粮仓,那么,是谁,这么大的胃口,一口就吞掉了十三万石军粮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五十三章 梦想

    留情不出手,出手不留情。手打孙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当场将士壹父子软禁,然后派人去合浦郡仓清点存粮,时间不长,消息传回来了,郡仓里也没有十三万石,只有五万多。那么问题就来了,剩下的八万多去哪了

    孙绍宣布暂时接管合浦太守之职,将一干人等全扔进了大狱,他怀疑士壹父子资敌,上书刺史府弹劾,同时请步骘立刻赶到合浦处理相关事务。

    这一招如合浦常见的飓风一般,顷刻间就把合浦的局面搅乱了。那些士绅开始还怀疑这是孙绍在陷害士家,毕竟士家在交州近三十年,掠夺钱财是肯定有的,但还不至于和海盗勾结,但是孙绍那天当众揭露了士壹账目不对,后来又贴出了巨额的亏空,大家实在想不出这八万石粮能到哪儿去,想来想去,只有资敌一条路。

    这可把合浦人给搞毛了,搞了半天,士家人和海盗是一伙的啊,白的砍一刀,黑的再砍一刀,这他娘的也太狠了。愤怒的豪强们纷纷向孙绍举报,这一查,缺口可就不是八万石了,总数高达八十万石,看得孙绍都心惊肉跳。娘个皮啊,老子可比崔谦冤多了,要不是把这件事抖出来,那这八十万石可是栽在我头上的屎盆子啊。真要这样搞,最后豪强们不给我下黑手才怪呢。

    孙绍十分庆幸,如果照着以前他的做法,和士家虚以委蛇,这次肯定被士壹玩死了,下场肯定比步骘惨多了。以前觉得步骘无能,现在看不是步骘无能,是他没实力啊,要不然以步骘的阴狠,只怕比自己下手要狠多了。

    所以,人一定要有实力。

    孙绍再接再励,突然出手封锁了徐闻市,这两天徐闻市正热闹,孙绍带着水师入驻,大大小小的海盗望风而逃,徐闻安全指数大幅度提高,商人们赶着飓风季节到来之前进行交易,而海盗们也急着将手里的货物脱手,换成钱粮,准备远遁孙绍的兵锋。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孙绍突然之间就派兵把徐闻市围了,一个接一个的清查,真是商人的,继续回去做生意,而来历不明,甚至长得明显不象好人的,一律扣押,关进徐闻县狱,等候处理。这里面当然有抓错的,但是不可否认,到徐闻来打听消息的海盗探子几乎全部落网。

    紧拉着,孙绍再下一道命令,鉴于海盗猖獗,飓风季节又快到了,合浦郡附近下达禁海令,普通百姓不得随意下海,有特殊情况不下海不行的,必须到水师领取凭证,否则被巡海的水师看到,一律当场击杀。与此同时,孙绍以伏波将军的命令通知交阯日南九真三郡,一同实行禁海令,所需征调的粮食由各郡的水师护航,如果被海盗打劫,该郡的太守和郡尉要负全部责任。这还不算,孙绍下令,各郡征集的粮食必须在当地公布具体的账目,有借征讨海盗为名,行贪墨之实的,一律严惩不怠。

    短短一个多月,交州的气氛就完全变了样。

    六月中,交州刺史步骘赶到合浦。他一看到孙绍就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奉先,你行,我以为你要和士壹周旋一阵子呢,没想到你一出手,就直接将他拿下了。

    孙绍得意的笑着:这老家伙把我当白痴,我不整他整谁府君,你来得太及时了,我正在愁怎么向士燮通报这件事呢。

    步骘早有打算,他很轻松的摆摆手:证据确凿,谅他也不敢玩什么花样,你等着吧,他请罪书很快就能到。不过,奉先啊,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就可没有退路了。如果这次不能征讨成功,你我的下场都会很难看,士燮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不怕啊。孙绍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大不了拍拍屁股就走,府君就惨了,这烂摊子全得由你收拾。

    步骘又好气又好笑,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是和孙绍在一起,他又严肃不起来,只好无视孙绍的不正经,开门见山的说道:南海郡有张公,我就放心了,我这次到合浦来,就是想协助你彻底平定崔谦,我已经把刺史府的掾属全部带来了,暂时把刺史府放在合浦,替你坐镇后方,至于徐闻令,你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吧。

    孙绍斜睨了他一眼:就一个徐闻令啊,我还想着你会让我代领合浦太守呢。

    步骘愣了一下,他有些意外的看着孙绍,孙绍什么时候主动要官了这和他以前的做法大相径庭啊。孙绍见他讶然,这才笑了起来,向着虞翻示意了一下,虞翻从腰里扯下挂了几天的合浦太守印绶往步骘面前一放,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府君,飓风快要来了,你可以小心些。

    步骘一时没反应过来,孙绍和虞翻已经告辞了,一老一少并肩出了门,传来他们开心的笑声。步骘愣在那里,看看手里的印绶,总觉得有点心惊肉跳。

    他们不会是给我下套吧

    子山,我怎么有点心惊肉跳的卫旌用同样不安的眼神看着步骘,虞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以前可没见他跟人笑过,那张老脸,看谁都欠他钱似的。

    子旗,不要乱说,虞仲翔可不是好惹的。步骘故作镇定的打断了卫旌的话,坐下来想了想,却越想越觉得卫旌的话有道理。虞翻有名的不好相处,说得好听些,是有古直之风,说得不好听,那是讨人嫌,他怎么和孙绍处得这么好这两人相处得很是默契啊。而且他说的那句话太吓人了,虞翻的智谋和他的脾气一样出名,他的判断力可以说是超人一等。孙策死的时候,他是富春长,当时好多长吏都准备回吴郡奔丧,只有他决定留在任上,因此避免了一场祸事。现在他说飓风要来了当然不会是说海上的飓风,而是政治上的飓风那就一定会有飓风。

    步骘忽然发现自己急匆匆的赶过来有些失算了,孙绍在徐闻大动干戈,事情是做完了,怨也结下了,他正好一头撞进来,接下了这合浦太守的印绶,他就要替孙绍善后。那么容易善后吗士燮可不是那以好斗的,要想遏制住士燮,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支持孙绍打赢这场仗,无论如何不能输,否则,孙绍大可以拍拍屁股走路,他步骘就完蛋了。

    步骘后悔莫及。

    孙绍解脱了,他天天泡在军营,不是看陆绩他们摆弄测量仪器,教授学员,或者研讨学问,就是手下的几个人较量。越海苏粗腿陈海都是谁也不服谁的主,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孙绍手下最能打的,特别是越海,他看到苏粗腿就不爽,苏粗腿抢了侯官船厂,直接导致他降职,所以他经常要找苏粗腿的麻烦,苏粗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一高兴就驾着从侯官船厂抢来的楼船在越海面前招摇过市。互相看着不顺眼,自然要开打了,于是比武较技就不可避免了,开始只是比驾船的技术,看谁更快,看谁转向更灵活,看谁能抢先达到某个目标,后来变了,以某个海岛为假想目标,一攻一守,再后来,孙绍先把他们关到船舱里,然后带到大海上,给一小船,谁能先自己回来谁就算赢,要是找不到方向,最后放求救信号再回来的,罚一个月的饷钱。

    练兵,就在这亦真亦假的较量中展开了。海战技术越来越娴熟的同时,三个原本并不认可的人也慢慢的熟悉了起来,相互之间有了默契。七月,新战船的最后一项测试悄悄的展开了。

    在预感到一场飓风在逼近之后,孙绍让人将一艘楼船开到大海之中,下好了铁锚,然后全体人员躲到了附近的岛上,在事先挖好的掩体内藏了下来,五架千里眼一字排开,葛衡带着技术最精湛的几个技师轮流观测楼船的情况。孙绍和虞翻等人窝在低矮的内室,紧张的等着着结果。

    能行吗陈海搓了搓手,看了一眼慢慢黑下来的外面,眼角不停的跳。他以前没到过海上,但是在长江里也有大风,一旦有大风,楼船都要进港暂避,否则十有要翻。孙绍把楼船全部进行了改装,外观上最明显的就是拆掉了第三层和第四层,所有的楼船只有两层,楼船的底部加了配重,这有利于防止楼船倾覆,但是孙绍同时降低了楼船的宽度,这对防止倾覆是不利的。船体的长宽比越大,越利于提高速度,长宽比越小,相对于来说越稳,以前的楼船不以速度风长,为了增加稳定性,一般都比较宽,最宽的船能达到长度的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二,现在孙绍统一把船的长宽比定成了五比一,这要中小型战船上很常见,但是在楼船上,从来没有见过。

    模拟试验没问题。孙绍觉得嘴有些干,但是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说:我觉得应该能成。

    真要是能成的话,以后哪怕有风,我们也可以出海了,不要象现在这样,一有大一点的风就要进港暂避。越海抱着腿,吧哒着嘴唇,盘算起战事:我们还可以趁着催命签放松的时候进行袭击,七艘楼船突然出现在他的水寨外面,这小子肯定很震惊。

    我希望能成功,倒不仅仅是因为催命签,这小子吧,充其量也就是一伙海盗而已,我们不是打不过他,是找不到他。只要把他引出来,围住了他,肯定能把他打死。孙绍淡淡的笑了一声,看着外面被风扯得哗哗作响的树叶,和海面上翻滚的波涛,幽幽的说道:如果这船能经受住一定的大风,我们就可以横越大海,不用再绕着海岸走了,这样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

    苏粗腿抠着脚丫子,一声不吭,耳朵听着外面的风声,神情专注。

    风越来越大,摆在外面测量风速的风轮呼呼直转,几乎看不清风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海面上掀起了巨,远处的楼船摇晃得越来越厉害,让人觉得随时都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但是每次巨过后,当每个人都以为它已经侧翻的时候,它又奇迹般的恢复了平衡,迎接着下一个浪头。藏在掩体里的人谁都不说话了,各自举起千里眼,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楼船,天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是孙绍在楼船几个部位安装了固定的风灯,他们根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现在,人们可以凭着几个亮点的位置,勉强分辩出楼船是不是已经还安然无恙。

    这几十金真是值了。越海感慨的说道。

    嘿嘿嘿,钱就是要用在刀刃上。苏粗腿刺了他一句。

    为了防止气死风灯被海浪打破,灯罩上的琉璃需要非常厚,而太厚的玻璃又会产生各种透光不好的次品,为了造这几只风灯,光是琉璃,孙绍就花了几十金,最后才挑出这一点,废掉的琉璃都是按堆论的。不过,孙绍既然舍得用一艘楼船去做试验,这几十金的琉璃自然不在话下了。

    越海顾不上反驳,眼睛套在千里眼上,死死的盯着那几个在浪里若隐若现的亮点,屏住了呼吸。外面呼啸的狂风拉长了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隔膜,同时也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心,他们再也不说话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风越来越紧,吹得掩体外飞沙走石,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了,乌云翻滚,整个天地之间都变成了一团墨,再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不时的有被风拔起的树木从掩体前掠过,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好象有怨鬼在外面哭喊一船。浪虽然拍打不到掩体,可是空气中却充满了水气,再加上心理紧张,不大一会儿,所有人的衣衫都贴在了身上,湿漉漉的让人觉得十分难受。

    看不到了。不知是谁,用一种很沮丧的声音说道。

    谁也不说话,都举着千里眼仔细的搜寻着。

    也许是灯被吹灭了吧

    不可能,那灯是嵌在船体上的,再说了,要坏也不可能全坏吧,现在一个亮点也看不到了。

    也可能是天太黑了,外面风高浪大,等风小一些,或许又能看见了。

    但愿如此吧。

    一道闪电如灵蛇一般划过天际,照得天地之间一亮,与此同时,喀嚓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掩体似乎都摇晃起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紧接着,倾盆暴雨从天而降,密密的雨帘彻底阻住了他们的视线,原本闷热的空气随即被冲刷一空,一缕清爽的海风吹进了闷热的掩体。

    别看了,等着吧。孙绍第一个放下了千里眼。紧跟着,虞翻也放下了,几个围成一圈,谁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压制。孙绍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们怎么了

    感觉不太好,应该是沉了。越海咂了咂嘴。苏粗腿点了点头,没有吭声。陈海却面色惨白,第一次经历飓风,虽然没有在海上,但还是让他心惊不已。

    呵呵呵,你们啊,只知道以船沉不沉为标准,却不知道还要看船是什么时候沉的。孙绍哈哈一笑,在压制的空间里增添了一分生气:浪有三尺浪,五尺浪,八尺浪,一丈浪,二丈浪,三丈浪,五丈浪,这什么时候沉的,也是很重要的。

    什么时候沉的,还不都是沉了

    不对。孙绍摇摇头,泰然自若,一点也没有为那艘船感到遗憾的迹象。原来的楼船,最多承受五尺浪,现在只要能承受八尺浪,我们的改进就有效,以后还可以继续改进。难道说一定要能抗住三丈浪,五丈浪才要抗风浪

    越海等人互相看了看,虽然觉得新奇,但是也能接受,这有进步总比没进步好吧。

    将军,按照风浪估计,应该在葛衡转过身来,前胸全是水。

    等等,你先擦擦水,让我们先赌一赌。孙绍拦住了葛衡,随手递过一条手巾,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五个钱拍在案上:我猜是八尺浪。

    虞翻看了看,也从荷包里掏出五个钱拍在案上:一丈浪。

    越海等人互相看了看,也笑了起来,各掏出五个钱拍在案上。越海猜了一丈五尺,苏粗腿猜了一丈浪,只有陈海最没把握,只猜了五尺浪。

    答案是多少

    葛衡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伸手把案上的钱全撸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在身后几个看笑话的手下各放了几个,然后才转过头来,带着几分得意的笑道:二丈。

    二丈浪所有人都惊呆了。

    对,风速仪上显示,最后一次观察看到船还在的时候,是二丈浪。葛衡笑着:具体的结果,我们等风停了,就可以知道,但是我估计,二丈浪肯定不会有问题,也许能抗得住二丈五尺浪。

    孙绍和越海等人互相看看,欣喜若狂。如果能抗得住二丈浪,那就意味着这楼船只要不是运气特别遭,在南海范围内不遇到极端恶劣的天气,应该都没有问题。

    等最后的结果。孙绍兴奋莫名。

    几个人兴奋的交谈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压制的石室内气氛有些亢奋,一个个声音里都带着兴奋,就连虞翻都显得非常高兴。虽然谁也不说,但是他们都隐隐的意识到,如果这次楼船试验真的达到了抗二丈浪的水平,那么他们仅凭着剩下的六艘楼船就可以横行南海。假以时日,再做一些改进,他们这支水师完全有可能实现孙绍的梦想,横越大海,直到极西的大秦,甚至有可能完成环绕地球一周的梦想。

    将军,你说,大地真是圆的,可以绕行一周吗虞翻声音有些发涩的问道。

    先生,何不亲身去验证一下孙绍笑着反问道。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五十四章 经济危机

    最后的结果显示,楼船倾覆时,浪高两丈二三,没有葛衡期望的高,但是比孙绍他们看到的要好得多。手打孙绍十分满意,当然决定,回到徐闻后给葛衡即一帮手下奖赏放假。技师们一年多的辛苦有了结果,本来就很高兴,再听得孙绍这么说,一个个高呼万岁,群情激奋。

    见越海等人有些羡慕,孙绍笑道:你们别看着了,立刻带着人把那艘楼船捞起来,也赏。

    将军赏什么啊陈海笑道:一艘楼船,可值不少钱啊,不会比他们的低吧

    那可不行,我可以把楼船扔了不要,但是这几个人,一个也不能少。孙绍笑嘻嘻的说道,然后又加了一句:在我看来,他们每一个人都至少值三艘楼船。

    技师们的眉毛立刻飘了起来,胸脯挺得高高的。

    哇越海有些夸张的叫了起来:那思真岂不是至少要值五艘楼船我真是后悔啊,当时怎么没多开点价,把他留在侯官。

    他孙绍挤了挤眼睛,拍拍越海的肩膀:他没价,你用不起的。

    越海半真半假的垂头叹气:难怪我只能跟着将军后面混,还被一个海盗咬了一口,这么一个人才从眼前经过居然没抓过,这是命啊。

    众人大笑,个个心情舒畅,互相打趣着几句,苏粗腿带着人下去了。海盗不比官兵,船沉了就不要,他们总是尽可能的救回每一条船,打捞沉船的经验丰富,这样的活他干起来最顺手。

    思真,这次任务完成了,你们休息一段时间,回去之后,抓紧时间改造工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功夫值得花的。船的改进问题,可以交给这几个人去办。

    葛衡连连点头,将军放心,我知道了。这次回去,房舍就基本能完成了。

    记住,抓主要的事,那些俗务,交给别人做就行了。孙绍一边向下走,一边轻声叮嘱道:把这几个骨干都用起来,把任务分配下去。做事情要劳逸结合,这样才不会累垮了身体。另外,我又招了一批读过书的人,你把他们一起带走,你安心的做大事,具体的工作可以逐步的交给他们,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他拍了拍胸脯,很威风的说:我有的是钱。

    喏。葛衡喜上眉梢。做研发最愁的就是钱,而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弄钱,跟在孙绍后面做事,他一点后顾之忧也没有,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孙绍刚回到徐闻,步骘就找了过来,问了几句他的行踪,被孙绍敷衍过去之后,他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奉先,商船们等急了,什么时候能出海

    谁要出海前两天刚刮的飓风,他们不怕

    飓风是可怕,可是飓风也不是天天刮,以前飓风季节商船也是照样通行的,只是小心一些,慢一些罢了,现在倒好,直接禁海了,那么多商船滞留在徐闻,我压力很大的。

    孙绍没吭声,打水洗了脸,领着步骘去了书房,两人对面坐下,孙绍思索了好一刻,才很严肃的问道:是你自己想出海,还是有人给你压力

    步骘摸着胡子,眼珠转了两圈,淡淡的说道:禁海两个多月了,大量商人滞留徐闻,再加上你的大军,你要知道,这对徐闻的压力很大的。

    孙绍对这个情况心知肚明,徐闻本地人口大概在两万人不到,城里的人口更是只有三千多人,因为有大集市,流动人口比徐闻本地人还多,正常稳定在一万左右,这些人给徐闻带来了繁荣,徐闻城里的旅馆饭肆生意兴旺,跟这些商人有很大关系,相对于中原的一些县城来说,徐闻的服务业是非常发达的。但是徐闻城的规模毕竟有限,孙绍的禁海令一下,商人们有来无回,都滞留在徐闻了,人口迅速攀升,流动人口增加到近四万人,不仅治安问题多了,更重要的是,生活物资的供应成了问题。

    这多出来的三万多人,每个月消耗的粮食就七八万石,仅此一项,就让徐闻的粮市在短期之内濒于崩溃,步骘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紧急向其他几个郡调粮,缓解徐闻粮价猛涨的势头,但是收效甚微,粮价一路攀升,最高的时候涨到了之前的二十倍,现在基本维持在十倍左右。

    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最开始看到孙绍的感觉是对的,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除了粮价之外,各种问题也是纷至沓来,他原本是想把刺史府放在合浦的,后来发现,他根本就困在徐闻留不开了,干脆把刺史府又挪到徐闻了。孙绍没有安排徐闻令,他在兼了合浦太守的同时,还要兼领徐闻令,这三个职务加在一起,顿时把他忙得四脚朝天。

    在全力维持徐闻的安定的同时,他还要承受士燮给他施加的压力。士壹被孙绍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了起来,证据确凿,影响又非常坏,士燮没敢保他,他只是替士壹偿还了缺额,然后又交了一笔罚款,把士壹一家给赎走了,然后他就呆在交阯,静静的看着,什么表示也没有。孙绍说要粮,他就送粮,孙绍下令禁海,他就禁海,再也不露一丝破绽。他主动做的只有一件事,他把在交阯港的商人全赶到徐闻来了,与此同时,日南九真的商人也先后到了徐闻,徐闻现在人满为患,很大程度上就是他的功劳。

    士燮不说话,但是沉默的力量更大,步骘越是抓不到他的破绽,越是心急,这几万人象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合浦郡总共人口不到十万,哪里负担得起这么多不事生产的人孙绍早就囤了半年的军粮,他可以不理睬粮食的紧张,但是步骘却不能不考虑,他向其他郡调粮,能帮他忙的也只有苍梧南海和郁林,且不说这三个郡的实力有限,就算有,那也需要时间运啊。

    步骘有苦难言,他觉得自己兴冲冲的跑到合浦来,实在是上了孙绍的当,要是他还呆在南海,让孙绍领合浦太守,这些破事那就是孙绍的麻烦了,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他来了,所以孙绍没事了,他倒霉了。他越想越委屈,士壹是孙绍抓的,禁海令是孙绍下的,可是现在带来的问题却要他解决。

    在这种情况下,当合浦郡尉桓维向他建议,由水师护航,让商人们离开徐闻,或去南海,或去日南的时候,他立刻心动了。

    现在正是飓风多发季节,我的手下对这里的环境还不熟悉,如果贸然出发,万一崔谦出来打劫怎么办孙绍摇摇头,委婉的否决了步骘的计划:再等等吧,现在已经是八月初了,再等两个月,等飓风高发季节过去我们再护送商人离开,那岂不是更好三个月都快下来了,崔谦肯定损失不小,正是最上火的时候,这个时候出海是羊入虎口,我禁海的目的可就落空了。

    还有两个月步骘苦笑不已,再来两个月,徐闻非出乱子不可。

    两个月时间太长了。步骘耐心的劝道:徐闻的情况,最多再坚持半个月,超过半个月不解决,我这刺史府非被人封了不可。

    那你想办法啊。孙绍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我只管打仗,怎么能把崔谦逼得上吊,我就怎么干,如果能不战而胜,那才最好呢,至于合浦县的事,我管不着啊,我又不是合浦太守。

    奉先,你可不能这么说啊。步骘被他逼得没办法了,孙绍这计是管用,可是给他的压力太大啦。真要再禁两个月海,崔谦上不上吊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肯定要上吊了。虽说现在是飓风季节,可是也不是说天天有飓风啊,护送商船又不是打仗,有风来了,找地方避一避就是了。再说了,真有飓风,崔谦敢出海吗

    那你让桓维去,他手下也有两三千人呢。孙绍满不在乎的说道:发文给沿途的交阯九真日南,让他们派人接应。他们的海域,他们应该负责安全。我现在的目标是朱崖,除了朱崖,我概不负责。

    伏波将军步骘真是火了,沉下了脸,摆起了官威,怒视着推三阻四的孙绍:这是命令。

    什么命令孙绍也沉下了脸,手一伸:是至尊的命令吗拿来。哪怕是他让我把这一万多人交给你,我都照办。要是没有至尊的命令,请府君不要勉强我,我这个伏波将军可不是交州水师,不受你的节制。

    步骘愕然。他这时才想起来,孙绍虽然在交州,但是他的编制不在交州水师,他根本管不着他。他一直把他们当成同僚,隐隐的觉得自己还是上司,是长辈,是这场战事的主导者,孙绍只是听他命令的一个将军,可是现在发现,这全是他一厢情愿,孙绍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向来有城府的步骘这次难得冲动一把,却撞了一鼻子灰,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卫旌见他们谈崩了,连忙上前打圆场,伏波将军,有话好商量嘛。府君这也是为将军着想不是,禁海令是将军下的,现在徐闻粮食供应紧张,粮价涨到了五百钱一石,不仅商人们叫苦连天,就连徐闻本地人也觉得有些吃不消。这万一要激起民变,将军也难置身事外,到时候不仅战事要受影响,恐怕将军的名声也会被牵连。

    孙绍给了卫旌一点面子,没有再坚持,他在案几上轻轻的敲击着,想了一会道:我虽然不属交州水师,可是既然到了这里,确实也不能坐视不管。这样吧,让桓维带人护航,我再安排三千人协助他,这样总共有五千多人,实力已经超过崔谦,谅他也不敢出来找死。把这些商人护送到交阯九真去,徐闻的压力也就可以减轻很多了。马上又要秋收了,秋收之后,粮食问题也能缓解一些。

    步骘见孙绍松了口,这才消了点气,他考虑了一下:你能放心桓维吗他可是士壹的亲信。

    他敢孙绍眼睛一瞪,只要有一点异动,我立刻先收拾了他,我就等着他跳出来呢。

    麻木不让你栽个跟头你不知道轻重。步骘暗自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反而用目光制止了正准备提醒孙绍的卫旌。辞别了孙绍,他找到桓维,下令桓维给商船护航,桓维解释了两句,却没有效果,只得领命而去。

    步骘随即发布告示,宣布水师将护送商人去交阯方向,有需要的商人立刻报名。商人们在徐闻呆了三个多月,已经被高昂的物价搞得甘不堪言,要不是孙绍的禁海令,他们自己早就走了,现在有水师护航,那更是喜出望外。一时间,步骘的官廨门口就被商人们挤满了,两天后,需要护的商船名单送到了孙绍的案头。

    一千八百九十二条船,两万一百二十一人。

    孙绍看了一眼,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么多人

    步骘撇了撇嘴,你以为呢。

    孙绍歉意的笑道: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这条鱼够大,如果崔谦闻到了腥味,恐怕会蠢蠢欲动的。步骘淡淡的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多派些人

    这倒用不着。孙绍很有把握的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护航的官兵已经超过崔谦的全部实力,就算他倾巢而动,也不可能成功,所以我觉得他根本不敢动。人如果派多了,我怕徐闻不安全,要是被他到徐闻来抢劫一趟,那可就亏大了。

    步骘懒得再劝,约定了出发时间之后,就离开了孙绍的军营。他现在对孙绍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这小子打了几个胜仗,有些轻狂得不知所以了,派三千人配合桓维万一桓维有异动,到时候看他怎么办。这样也好,让他栽个跟头,别以后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说不定至尊会趁着这次机会削了他的兵权也可能。

    孙绍没有去关心步骘有什么想法,他把虞翻等人找来商议了一下,最后越海说,他对水师的这一套战法比较熟悉,对海战也熟悉,由他配合桓维可能最好。孙绍觉得有道理,便决定了由他去。还没有出发,卫旌找上门来了,他隐晦的表示了对孙绍安排的担心,希望与越海一起去,虽然他手下只有一千多人,但总比没有好,这样就算桓维有异动,他也能帮助越海控制得住他。

    孙绍十分高兴,有子旗帮忙,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子旗,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府君的安排

    这原本是卫旌的主意,但是他向步骘做了汇报,步骘也知道。卫旌知道步骘最近对孙绍有些意见,有意替他们牵合,便笑道:当然是府君的主意,要不然我哪敢自作主张啊。

    孙绍也不深究,把他引见给越海。一天后,越海卫旌和桓维领着六千三百多水师,护着近两千艘商船起航,沿着海岸一路向西而去。徐闻合浦郡县在海中形如悬鱼的细长陆地一,县治在最南端,三面临海,向西只有一百里左右,便折向北,再行上千里,才进入合浦县辖区。要是在中原,这里远的地方至少有三四个县,但是交州地广人稀,离开徐闻到合浦之间近千里,却几乎是无人区,连海盗都很少。

    庞大的船队离开徐闻的消息,在两天后送到了崔谦的案头。

    崔谦大喜。孙绍下了个禁海令,几乎把所有的海商都给留在了徐闻,徐闻有孙绍的大军护着,他们根本不敢去,这几个月几乎是一点收入也没有,不仅连商船没有,就是想打劫渔民都找不到对象。这可把他们害苦了,直接是坐吃山空啊。

    更大的问题是,他们虽然有钱,粮食却紧张,除了士壹送来的第一批粮食,以后一颗也没有收到。水寨里当然有一些存粮,但是也十分有限。以前吃粮都是到徐闻去买,他们也算是徐闻的大商人,往外卖出打劫来的货物,然后买回日用物资,粮食和盐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两项,孙绍禁海,直接断绝了这个来源,再坚持几个月的话,他们存粮倒还有一点,盐却是没得吃了。而那些实力更小的海盗就更惨了,他们没有多少钱买存粮,三个月禁海,不少人已经到了要打鱼才能维持生计的悲惨地步。有史以来,海盗们都没吃过这个苦,不少人厚着脸皮到崔谦这儿来借贷,脸皮薄一点的,就拿着以前积累下来的钱来买,价钱当然很优惠,可是价钱虽然诱人,但是崔谦也没粮啊,他虽然想卖个高价,可是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也会断炊,心便虚了不少。看着大好的发财机会却不敢发,这个滋味让崔谦十分不爽。

    最让崔谦恼火的是,孙绍这个禁海令不仅断绝了他的粮食来源,更断绝了他的消息来源,禁海之前派过去的探子被孙绍一锅端,除了一个半路上得到消息逃回来的之外,全部落网。要不是那小子机灵,恐怕崔谦到现在还不知道徐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现在他的探子都必须绕出一百多里,从徐闻的北面上岸,进入徐闻城,打听到消息之后,再从原路返回,一来一去的,至少三四天,就这样还被抓走了好几个。

    这么多船崔文的眼睛顿时瞪大了,随即又吃了一惊:六千多人护航,步骘够小心的啊

    崔谦冷笑不已:我还以为就我撑不住呢,原来最后还是他们撑不住了啊。正好,我们这次可以三年打一网,一网吃三年。

    崔文十分担心:建中,我们可只有四千多人,就算全部出动,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更何况你不可能不留下人守寨吧孙绍可还在徐闻呢,他既然敢派这么多人护航,不可能不留后手,万一他夺了我们的总寨怎么办

    叔叔,你太小心了。崔谦嘴角一歪,不屑一顾:他太小看我崔谦了,我这个南海之王可不是说来听听的。两千多条商船,这么大的鱼,我一个人是吃不下去的,当然要多叫些弟兄来了。

    崔文略作思索,笑着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这样一来,可有些耽搁时日了。我们虽然有海图,可以不用沿着海岸走,可是如果拖得时间太长了,让他们进入了交阯境内,那可就要和士燮交手了,恐怕有些不太好弄啊。

    你放心,那些人都快穷疯了,一听到消息,肯定会飞速赶来。南海大大小小的海盗聚在一起,没有两万也有一万五吧崔谦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显得胸有成竹,时间也不是问题,我们不用沿着海岸追,可以直接赶到东兴湾设伏,这样我们可以省不少时间。他抬起手,食指和拇指叉开,摩挲着下巴,细长的眼睛中闪着凶狠的光:通知士燮那个老东西,让他落后一两天到,要是来早了,坏了我的事,可别怪我连他一起吞了。

    崔文连连点头。他们手中有海图,对海岸形势的了解远胜于官兵,对这片海域又熟悉,可以抄近路赶到东兴湾,比沿着海岸走至少可以节省一半的路程,到了那里还有足够的时间做安排。他担心的只是兵力问题,他不是不知道南海的海盗多,只是担心崔谦舍不得分食,崔谦这么说,说明他还是知道轻重的,愿意分好处给人,当然不愁兵力问题了。他笑道:你放心,他现在也等着这个机会呢,我们就是不告诉他,他也不会那么积极。只是,如果能让桓维在背后捅一刀的话,仗就好打得多了。

    桓维啊,人太谨慎了,恐怕未必有这个胆子,要不然的话,孙绍把士壹父子逮起来三个月了,他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就让士燮派桓邻去一趟,桓邻现在可就在士燮身边呢。

    就这么办。崔谦二话不说,手一挥,下达了命令。时间不长,二十几条小船飞速的驶出了总寨,向四面八方分散而去。崔谦集中了寨中的人马,留下一千给从弟崔艳守大寨,自已亲自带着三千多人出发。半路上,不断有大大小小的海盗聚集到他的旗下,出发了不过五天,离东兴湾还有一大半路程,他便聚起了两万多人,帆影点点,乘着强劲的东南风,直向东兴湾驶而去。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五十五章 心理战术

    接到消息的步骘又惊又喜,惊的是崔谦的能量如此之大,居然一下子调动了两万多人,这还是刚刚起程,再过几天又会是什么模样喜的是,崔谦离开了他的老巢,这给了孙绍在海上击败他的机会。手打孙绍为什么一直不动不是打不过他,是因为根本找不到他,朱崖是崔谦的朱崖,究竟上面有多少港湾,哪一个又是崔谦的水寨,交州水师是一无所知,要想一个个的去搜,这绝不是一个好主意,把他诱出来打,才是最合适的。

    崔谦离开了他熟悉的朱崖,就象人腾了空,没了立足之地,威力至少损失一半。

    可是现在步骘有些担心,这两千多只商船是把崔谦吸引出来了,可是人太多了,远远超过孙绍的实力,他能吃得下吗别没打着崔谦,反被海盗给收拾了。

    我不打他。孙绍头一句话就把步骘说愣了。步骘瞪着他看了半天,最后才说道:你不打他,那你干嘛

    我去捅他的菊花。孙绍兴冲冲的握紧了拳头,这次一定让崔谦哭都哭不出来。

    菊花不仅步骘迷糊了,就是虞翻等人都不解,他们大致明白了孙绍的意思,但是怎么也想不出来这典故从何而来

    啊孙绍见所有人都迷茫的看着他,这才回过神来了,他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崔谦倾巢而动,正是我们攻击他总寨的好机会。闻说崔谦的总寨易守难攻,如果他一直龟缩在那里,我们这一万多人还真搞不定他,可是他出来了,留守的兵力必然不多,我们可以一劳永逸,把他变成丧家之犬。更重要的是,他积累多年的财物一旦丢了,他就元气大伤,再也没有资本和我们较量。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发现他和士家勾结的证据,到了那时候,府君,这交州就真正是你的交州了。

    步骘见孙绍说得兴高采烈的,他却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他不动声色的提醒道:将军,你可别忘了,崔谦的总寨虽然易守难攻,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搞明白,你要先找到才行,要不然,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都没办法施展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向导。

    向导步骘心中一动,这次是真的心动了。如果有向导带着,直捣崔谦的老巢,那成功率可就真是大多了。孙绍什么时候找到向导了难道是上次抓的人里面有人投降了

    没有,不过,会有的。孙绍很有信心的说道:府君,我马上就要拔营,徐闻的安全就全交给你了,虽说崔谦他们都去打劫商船了,可是徐闻还有不少商船,别被哪个不长眼的小贼冲了进来,这脸可就丢大了。

    这个你放心。步骘急着想了解孙绍怎么才能知道崔谦的老巢,别的都不在乎。绝大部分土匪都去打劫商船了,就是有人想到徐闻来打鱼,也得看看他的脸色。

    那就好,你回去准备吧,我明天就出发了。孙绍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步骘脸色一僵,知道孙绍是不想让他参与这件战事,他要独吞战功了,虽然不满,可是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悻悻离去。他一走,越海等人都围了过来:将军,怎么才能找到崔谦的老巢

    问那些探子啊,他们之中肯定有知道的,一问不就明白了孙绍轻描淡写的笑道。

    越海等人互相看看,心道孙绍又在忽悠他们了,要是这么简单,他早问了。孙绍也不吭声,让他们各自去准备明天出征,自己把关在军营里的那些人提了出来,满满的站了一校场。

    这些人都是上次孙绍突然包围徐闻市的时候被抓的,他们说不清自己的身份,又没有人担保,于是都被当成了崔谦的探子,总共有一百多人。这其中确实有崔谦的探子,还有崔谦安排在徐闻交易的人,还有一些其他海盗派来交易的,当然了,免不了也有倒霉的清白人。他们被关在军营里一关就是三个月,每天被罚做劳役,除了辛苦一些,倒也没有其他的事,开始惊惶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了,今天孙绍突然把他们叫来,他们还以为要放他们呢。可是看看旁边全副武装的士卒所透出来的那股肃杀之气,好象又不太象,一个个的心情不免紧张起来。

    你们说不清自己身份,可是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都是海盗。孙绍背着手,在高台上来回踱着步,神情从容而冷漠: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谁能给我崔谦的老巢在哪儿,谁就能立功受赏,愿意加入水师的,我赏他一个都尉之职,不愿意加入水师的,我赏你十金,你可以回家买上几十亩地,或者买上几条船,以后做个安份守已的百姓。

    众人互相看看,眼中的神色有了些变化,却谁也不说话。派到徐闻来办事的人,大部分都有家小在朱崖,一旦消息传回朱崖,说是他们出卖了崔谦,那他们的家小可就死定了。

    如果不愿意呢,我也不勉强,可是我告诉你们,我军粮紧张,所以你们不会有机会吃下一顿饭了,我给你们一个向崔谦效忠的机会。孙绍一挥手,两个士卒走上前,挟着排在最前面的一个走进了大帐,孙绍扫了一眼剩下的人,呲牙一声冷笑,也跟了进去。下面的人刚要交头接耳,旁边的士卒一声断喝:不准说话,违者立斩。

    心态各异的囚犯们顿时噤若寒蝉。

    站在人群中的夏侯婴紧闭着嘴唇,一声不吭,他就是崔谦派来探子之一。他父母和妻子全在朱崖,崔谦对他也很好,他当然不想告诉孙绍总寨在哪儿,可是他也不想白白的送死,对今天的情况他早有准备,出来的时候,崔文就交待过,万一被抓,你也不要硬撑,随便瞎说一个地名,胡弄一下,反正孙绍也不知道对不对,等他核实了,也许自己已经找到逃跑的机会了。

    一个接一个的人被带进了大帐,很快又带了出来,站在另一边等候最后的结果,其中不凡夏侯婴认识的同伙,可是他发现一个问题,他在用目光询问那些同伙的情况时,他们的神情都有些异常,目光躲闪着不敢和他对视,这让他起了疑心。

    难道他们都说了实话

    夏侯婴有些不安起来,对那些贪生怕死的同伙十分愤怒,你怕死可以,你难道瞎话都不会编了非要把将军的总寨告诉他们朱崖那么多港湾,你随便指一个不就是了。

    夏侯婴恨恨的等着,终于等到他进了大帐。大帐里,孙绍扶刀而坐,正和虞翻悠得自得的喝着茶,旁边放了一个架子,上面挂了一张图,图上画着一个上圆下尖的图形,如同一只耳朵,一个老书佐拿着一支笔正在记录,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这是朱崖的地图,你指一指,哪儿是崔谦的老巢。

    夏侯婴早有准备,张口就要说,却被老书佐拦住了:你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说的地点如果是真的,我家将军答应你的都会兑现,如果是假的,你马上必死无疑。

    夏侯婴愣了一下:我当然会说真的。可是,你怎么判定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很简单。正在喝茶的孙绍打量了一眼夏侯婴,嘴角挑了挑,到大帐里来的这么多当中,敢问这句话的,他是第一个,看他眼神强作镇定,手却一直握在一起,分明是心情紧张,这小子十有是崔谦的人。你们这么多人,里面肯定有崔谦的探子,可是我也知道,你们不会轻易的告诉我哪个总寨,很多人会随口说一个,反正我也没时间核查。

    夏侯婴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将军很有意思,居然把底细告诉了他。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就胡说一个蒙混过关。

    可是,我相信肯定有很多人怕死,所以,我做一个统计,最后被你们提及到最多的那个,就是标准,与这个标准不符的,一律杀掉。孙绍冷笑一声,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口茶:你要是有胆子蒙我,或者是想做崔谦的忠臣,不妨试一试。

    夏侯婴额头一下子冒出了冷汗。他之所以想胡说一个,是因为他知道孙绍短时间之内没有办法知道真假,可是他也知道,他如果胡说一个,肯定不会是最后答案最多的一个,这些人里面多多少少会有人说真话,最后答案最多的那一个,肯定是真正的地点所在。至于那些根本搞不清总寨在哪儿的人,他们当然只能随口乱说,地点五花八门的都会有,但和他一样,那些答案肯定不会是最多的一个。

    我给你们的机会都是平等的,所以,你要考虑清楚了再说。孙绍收回了目光,继续品茶。

    夏侯婴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握紧,汗水涔涔,在老书佐不耐烦的催促中,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一点,艰难的吐出三个字:临高湾。

    好了,出去,下一个。老书佐在纸上画了一笔,再也不看他一眼,高声叫道。夏侯婴步履沉重的出了帐,面如死灰。他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些同伙的神情怪异了,因为,他现在和他们一样。

    这小子就是一个细作。虞翻冷笑了一声。

    他说是的真的吗孙绍含笑看着虞翻。虞翻一撇嘴:敢在这种情况下胡扯的,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过,这样的人毕竟不多的。临高湾已经被提及多次,想必真是崔谦的老巢。

    这小子还真会挑地方啊,临高湾离徐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来得快,去得也快。

    颇合兵家之妙。虞翻点点头,又笑道:不过,这一次他的马脚算是露出来了。

    哈哈哈

    结果很快出来了,答案是临高湾的人最多,孙绍把那些答案说错的人单独再叫进来,很明确的告诉他们,你们刚才在说谎,给你们一个机会纠正,再胡说,拖出去斩首。这些人面如死灰,大部分都改了口,目标直指临高湾,有些人则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承认自己刚才确实不知道,是胡说的。孙绍也不客气,承认自己确实不知道的,拖到一边,第二次再胡说八道的,直接拖出去砍了。砍了三个人之后,结果更明朗的分成两类,一类是临高湾,一类是确实不知道。

    孙绍把第一次就指出临高湾的十来个人叫了进来,这其中就包括夏侯婴,他对他们说,现在我已经知道临高湾是崔谦的总寨,鉴于你们的诚实,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带我去袭击,我知道你们的家人都在总寨,你们立了功,我答应你们的,肯定不会反悔。如果你们不去,我也不勉强,但是你们的家人安全我不负责。水师的规矩和海盗的规矩大同小异,俘虏的人,特别是女人都会当成官奴婢,或者是分给将士为妻,就算你们想买回来,那也得掏一大笔钱,前提还是她得活着。

    夏侯婴他们都知道海盗是怎么干的,也知道水师攻上总寨之后,会怎么处理寨里的老弱妇孺,如果不去,家人肯定会和孙绍说的下场一样。既然已经投诚了,那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呢。他们二话不说,同意带路。孙绍故技重施,把他们分开,一个个的询问,不让他们有胡弄的机会。很快又有两个意图带官兵走错路的人被杀,剩下的人再也不敢大意,尽自己所知,尽可能的告诉了孙绍最准确的路线。

    忙活了半夜,一张崔谦总寨的地图新鲜出笼。

    陈海和苏粗腿看着散发着墨香的地图,对孙绍简直佩服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就连沈玄和虞翻都十分赞赏,这个办法看起来简单,但是不得不说,他彻底堵死了人的侥幸心理,从真假混淆的无数答案中筛选出了真实的结果。

    从我们现在得到的结果来看,临高湾入口很小,但是里面很大,水寨很坚固,从正面攻打的话,短时间内很难奏效。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支道,我们要想把这些支道都堵住是不可能的,一旦他们顶挡不住,很可能从支道逃离,我们虽然能得到总寨,但是应该也是一个空寨,消息一旦走漏,再想伏击崔谦,那可就难了。沈玄指着地图侃侃而谈,我们要的是全取总寨,不光要寨,还要把所有的人一举成擒,然后再在这里打崔谦一个埋伏,彻底解决了这伙海盗。因此,必须计划周详,不能让一个海盗逃出去。

    崔艳慵懒的躺在一棵大树下,听着树上一声又一声的蝉鸣,昏昏欲睡。崔谦带着大队人马去打劫了,寨里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崔艳很放心,当初崔谦和崔文挑临高湾为总寨的时候,就是相中了临高湾独特的地形,这里入口很隐蔽,从外面看,只看到耸立的山崖,谁也不知道,这片山崖后面,就是一个方圆十几里的海湾。官军来剿了很多次,都没有发现这里,甚至士燮步骘手上的海图都没有标明临高湾,上次步骘误把一个进出临高湾的支道当成了总寨,带着水师冲了进来,谁知道那是士威和崔谦商量好的计策,那里就是一个绝佳的埋伏地点。步骘冲进来之后,士威把后面一堵,四周山崖上万箭齐发,一下子把步骘给打蒙了。要不是士家怕事情闹得太大,崔谦也怕杀了步骘会引起孙权报复,放了步骘一马的话,步骘那次就可栽在这里了。

    崔艳有足够的信心,孙绍找不到临高湾,他虽然抓了不少他们派出去的探子,可是这些探子都有家小在总寨,在引官兵来之前,首先要考虑他们家人的安全,另外,崔文派这些探子去徐闻的时候就做了被捕的准备,每个人都套好了词,什么答案都有,但就是没有临高湾。孙绍如果想从那些探子嘴里知道总寨所在,他能知道至少七八个不同的结果,但绝对不会是临高湾。而孙绍如果想一个一个的搜索,那么两三天之内,他就可以得到消息,做好应变准备。他可以选择在孙绍前进的某个海湾里伏击孙绍,或者把他引到歧路上去,最后让他在犬牙交错的海岸迷路,最后要么狼狈撤回,要么饿死在山海之间,再不然就是被飓风给吹得船翻人亡。

    就算孙绍运气好,他一下子就选中了临高湾在崔艳看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么在他派人进来查看的时候,崔艳也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孙绍不进临高湾便罢,一旦进了临高湾,保证他有来无回。

    正因为这个原因,崔谦很放心的留下一千人,自己带着主力去打鱼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崔艳可以在这个夏日很悠闲的睡下树荫里,品尝着各色水果,享受着午后难得的清静。

    就在他似睡非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有些不快的转过头看了一眼脚步声的方向,一个没有披甲的中年人匆匆的走了过来。崔艳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坐了起来。这人叫王修,是老寨守将崔武身边的亲信,他一直在老寨辅佐崔武,怎么突然跑到水寨来了。

    少将军,大事不好,老寨被交州水师围住了。王修赶到崔艳面前,顾不上行礼,气喘吁吁的说道。他的头上全是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也许兼而有之。

    老寨崔艳一下子跳了起来,老寨是根基所在,崔家这么多年积累的财富全在老寨里面,而且将士的家小也都在老寨里,正因为老寨是如此的重要,崔谦才派另一个从叔崔武率兵把守,又派素有智谋的王修辅佐。老寨被劫,崔家的根基就被挖掉了一半,这如何了得。他怒声吼道:老寨四面环山,只有两条水道可通,怎么会被人围了

    不知道。王修十分紧张,老寨丢得确实有些莫名其妙,那些水师官兵仿佛从天而降,突然之间就出现在老寨了,等他们醒悟过来的时候,老寨已经被围了。崔武派亲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把王修送了出来,他本人还在坚守最后一道内营,请崔艳立刻派人支援,要不然老寨肯定会失守。

    有多少人崔艳很快冷静下来,对方既然来得这么突然,那人数肯定不会太多。

    一条楼船,连水手加在一起,最多千人。王修抬起袖子擦汗,按照交州水师的规矩,通常战士不会超过五百人。

    那还好。崔艳松了一口气,迅速的起身,一边向内室走,一边问道:你们损失大不大

    开始的损失不小,死了两百多个弟兄,现在将军手下不到两百人,正凭借着内营的堡垒坚定,只要少将军赶过去支援,一定能前后夹击,把官兵击杀当场。

    他娘的,不会是误打误撞闯进来吧崔艳心中暗道。进老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从他把守的总寨通过,一条是从另一侧的一条更隐蔽的水道通过,那条水道十分复杂,支道又特别多,没有内部人带领,根本进不来。交州水师也好,其他的海盗也好,无数次的从那条水道出口经过,从来没有人发现这条水道连接着总寨的。

    杀了这些水师官兵,夺了那条楼船,那自己这次虽然没有出去打鱼,收获也不小。楼船可是好东西啊。崔谦手下只有两百多条船,为什么能纵横南海是因为他这两百多条船中,有一百多条是水师官兵的中型制式战船,对付起其他海盗的那些小船来势如破竹。可是崔谦虽然有一百多条中型战船,楼船却只有一只,这还是上次伏击步骘的战利品,在历次与交州水师的战斗中,士家人多多少少会给他留下一些中小战船,但是楼船却免谈,楼船不仅象征着身份,更是实力,一艘武装楼船,即使面对十艘中型战船的围堵,它依然可能突围而去,甚至有可能反败为胜。原因很简单,楼船体积大,战士多,冲撞起来威力强劲,还可以安装弩这种强力远射武器,以接舷战为主的中型战船遇到它,在上船之前基本上就是被动挨打,没有还手之力。

    这次如果俘虏了这艘楼船,那不仅保住了老寨,立了大功,而且自己的实力也将突破到一个新的层次。崔艳不仅没有一点紧张,反而有些兴奋莫名,他没有做太多考虑,留下三百人守护总寨,带着七百人随着王修直奔老寨。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五十六章 自已的地盘

    崔艳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到老寨面前一看,楼船已经不见了,老寨前一片狼藉,不少受伤的士卒正在清理战场,一问才知道,水师官兵因为攻不下内营,又知道有人已经冲了出去,怕被人前后夹击,已经顺着原道退回去了。手打

    崔艳十分失望,白来了一趟,却没有捞着任何战利品。可是生气也没有办法,只好郁闷的进了内营,想问问崔武是什么情况。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崔武,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崔武是被捆着的,跪在一个年轻人的面前。

    崔艳大惊失色,一边拔刀一边往外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旁边涌过来十几个凶悍的士卒,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他的亲卫砍得东倒西歪,他正准备指挥人冲出去,丁零一声清脆的铃铛响,一柄雪亮的环首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投降,要不就宰了你。

    崔艳看着肩上的刀锋,一股寒气直冲脑门,他没有做太多的考虑,撒手扔刀,双手抱着头慢慢跪倒在地,浑身颤栗。

    老营易手。

    很快,一簇火花窜上天空,啪的一声炸响,在空中爆开一团红色的烟雾,过了好久,才缓缓消散。时间不长,在总寨方向的天空也出现了一朵同样的烟雾,只是离得远,只看到烟雾,却听不到声音。

    我,伏波将军帐下武猛校尉,陈海。陈海收回刀,淡淡的说道:现在你的总寨已经被将军占了,你要是识相,不仅性命能保住,也许以后还有机会跟着将军征战,如果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少不得要拿你试试刀。

    崔艳大气都不敢出,伏地不起:请大人吩咐。

    听说崔谦有一套海图,在什么地方陈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傲气十足的抬起头,居高临下的用鼻孔看着他,崔艳刚刚犹豫了一下,旁边的士卒抡起手臂就是一刀环,狠狠的筑在他的肩膀,大声喝道:快说。

    不不知道。崔艳虽然做了这么多年海盗,可是跟在崔谦后面一直顺风顺水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这一刀环筑得他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他鼻子一酸,忍不住哭出声来:大人,我真是不知道啊,那套海图那套海图只有我父亲和兄长才知道。

    是吗看来留你没什么用了。陈海冷森森的喝了一声,这一声虽然不响,但是在崔艳耳朵里,却如同一声炸雷,吓得他魂不附体,差点瘫在地上,涕泪横流,不大一会儿,一道水柱沿着他的腿流了下来,骚味四溢。

    软蛋。陈海厌恶的捏起了鼻子,示意手下把崔艳拖出去,回过头打量着一脸不服气的崔武:怎么你不服气

    我服你个屁啊。脸上青了一块的崔武破口大骂:要不是那些没骨头的东西给你们带路,你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要不是老子今天喝多了,你又怎么可能打得赢我

    老匹夫,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子难道是欺负你不成陈海又好气又好笑:你身负重任,居然好酒贪杯,丢了老寨不以为耻,还有脸在这儿叫嚣。你不服是吧好你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老子给你个机会,你要能打赢我,我就放你走。

    一言为定。崔武立刻抓住了机会。

    什么马都难追。陈海一甩手,把这老匹夫看起来,看老子明天怎么收拾他。

    两个士卒走下来,挟着崔武就走,一边走一边骂道:老东西真是不长眼,敢在我们陈校尉面前叫嚣,明天有你好看的。另一个笑道:你劝他干什么,让他好好休息一夜,校尉今天没过瘾,心里火着呢,正好揍这老东西一顿解解气。

    崔武气得目眦俱裂,自己也算是崔家大寨里一把好手,怎么在他们的嘴里跟一沙包差不多

    只有三百人把守,又没有人主事的总寨面对蜂拥而来的官兵,没有作多少抵抗,就放下了武器投降。孙绍带着人进入总寨,看着防守严密的设施,他十分庆幸。

    步骘就算找到这里,恐怕也打不进来。孙绍笑道:如果崔谦没有离开,没有一万人马,根本不可能攻得这个总寨。

    要不是总寨这么艰固,恐怕崔谦也不会这么放心的离开。虞翻语气轻松的笑道:他要不离开,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得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将军施计知道总寨在这里,恐怕我们就是在外经过,也未必能猜得到总寨在这里。沈玄感慨的叹息了一声:将军,现在总寨已经拿下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崔谦

    你们看呢

    留在这里伏击崔谦,那当然容易,只要把他诱进来,就可以关门打狗。虞翻捻着胡子,神色有些担心:可是,难免不会走漏消息,万一崔谦提前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不再来这里,那可就麻烦了。狡兔三窟,他随便往哪儿一躲,我们再想找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个倒不用担心,我相信总寨里肯定有朱崖详细的地图,崔谦想再和我们捉猫猫,可没那么容易。孙绍忽然笑道:先生精于易学,何不测算一下

    虞翻笑了笑,手指迅速的掐了掐,脸色忽然一沉:将军,恐怕事情不如意。

    为何孙绍觉得有趣,难道这玩意真这么神

    从卦象上看,消息已经走漏了。虞翻一边说,一边快速的又推算了一下:现在情况不明,卦象很模糊,但是战场肯定不会在这里。

    孙绍没在意,他觉得虞翻有些故弄玄虚了,陈海刚刚发过来信号说把人全部抓住了,怎么可能又走漏了消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安排人接手总寨,加强防备,做好埋击崔谦的准备。

    然而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第二天他收到了陈海的汇报,崔武打死了看守他的护卫,跑了。

    怎么会这样孙绍有些发呆,这个变故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崔武跑了,崔谦有可能会提前得到消息,那他肯定不会再回总寨来钻埋伏圈,那他可能去哪里孙绍在刚搜出地朱崖地图上看了看,能够藏兵的海湾大大小不下数十个,根本不可能一一排查。

    岂有此理。孙绍勃然大怒,恨不得把陈海揪过来打一顿。沈玄虞翻一声不吭,他们开始的时候就不同意让陈海独领一军,他们认为陈海太粗鲁,以前只是个亲卫,没有带过兵,突然担任这么重要的任务可能会有闪失。但是孙绍不听,坚持已见让陈海独领一军,现在果然出事了。

    去,把陈海给我叫回来。孙绍指着丁奉纵声咆哮:这竖子真他娘的不成器,这不是拆老子的台吗沈玄,你跟着一起去,接替他看守老寨。就他这样子,一辈子就是个亲卫的命了。

    沈玄暗自发笑,转身跟着丁奉走了。

    先生,现在怎么办孙绍发完了火,又觉得有些无趣,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发火也没用,不如想点实在的。他冲着垂目不语的虞翻拱拱手,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一声:先生,真被你说中了。

    虞翻咧了咧嘴,眼皮一挑,冲着孙绍翻了个白眼:将军想怎么办

    孙绍挠了挠眉梢:这里既然不能打伏击了,我想是不是迎上去,主动找崔谦决战。

    化被动为主动,这的确是个办法。虞翻点点头:不过,这还不是最好的办法。

    请先生指教。

    将军除了剿除崔谦之外,难道对朱崖没有兴趣吗虞翻反问道:孝武皇帝元封元年曾在这里设立珠崖儋耳两郡,后来因海盗猖獗,孝昭皇帝始元五年并儋耳郡属珠崖郡,孝元皇帝初元三年,待诏贾捐之议弃珠崖郡,之后这几百年间,朱崖一直没有能再纳入我大汉的疆域。将军,你现在可是开疆拓土啊。

    孙绍不明白虞翻的用意,是开疆拓土又怎么样,朱崖这么大,可是人口太少,可以获得的资源实在有限。除了一个好名声,还有什么意义

    虞翻见他还没有明白,只得进一步开解道:将军,你想想,为什么至尊这么着急要交州仅仅是因为交州可以提供赋税吗不然。交州直到目前为止,能为至尊提供的钱粮都很有限,士燮每年都上贡,可是至尊赐给他的物品比他进贡的还多。交州七郡,至尊真正能收到的赋税只有南海苍梧郁林三郡,其他四郡的赋税都是士家的。可是至尊为什么还要费大力气经营交州原因无他,交州是至尊目前唯一能拓展的土地。开疆拓土,历来就是最大的功劳。孝桓皇帝办了那么多糊涂事,为什么还能得一个好谥不就是段颎击败了东羌嘛。

    孙绍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我现在也是开疆拓土,所以可以

    是啊,这个功劳很大,就算至尊不给你什么实质的好处,他也要给你加官进爵。

    这次孙绍明白了,只有他加官进爵了,那跟在他后面的人才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不管是实际的利益,还是地位的提高,对他们来说都是值得的。

    虞翻见孙绍心动了,又接着说道:以前之所以弃朱崖,其实并不是说朱崖不好,而是因为没有能及时的移民。我汉人百姓少,蛮夷多,所以朝庭一直无法真正控制朱崖,叛乱自然此起彼伏,不胜其扰。也正因为这里没有朝庭的控制,所以就成了海盗的地盘,将军这次如果如果剿灭了崔谦,其他的海盗必然望风而降,人口总算起来不下五万人,将军怎么安置这些人朱崖不正是一个好地方吗五万人,强者为兵,弱者为民,这里物产丰饶,几年经营下来,这里不比吴县差啊。而且比起吴县来,这里的土地多,以后可拓展的空间更大。

    虞翻越说越兴奋,他大步走到地图前,手一指:将军请看,由朱崖南端起航,直驶日南的话,比从徐闻出发至少近一半的路程,以前有海盗,所以大部分商人要多交阯九真绕,现在海盗被清除了,商人们可以直接从这里出发,用不了多久,朱崖就会成为夷商们进出的最佳地点。将军,这可比徐闻的条件好多啦。

    孙绍怦然心动。徐闻城只有三千多人,可是凭借着来往的海商,愣是成了一个繁荣的县城,常住人口近两万,比吴县只大不小。现在朱崖的海盗有四五万,那就是一个万户的大县啊,再加上来往的商人,这里的繁荣超过徐闻只是时间问题,根本没有任何疑问。更让他动心的是,这里就是个海盗窝子,除了他,没人敢到这里来任职,这块地方就是他的天下啊。其实说起,朱崖依然是个海盗窝子,只是他这个海盗头子比崔谦更厉害,不仅人马更多,更重要的是,他有官方身份,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现在手头的力量。

    看着地图上的朱崖,孙绍笑了,这是个好地方啊,由这里出发,东可以向东南亚,西可以向印度,发展究竟很大,这就是他的独立王国啊。而且,这他娘的就是后世的海南岛啊,二十一世纪不是要建成东方的拉斯维加斯吗那好,我就提前给你办了。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以商兴国。

    请先生上书至尊,要求在朱崖设县。

    这种事还是让默之来吧,他那笔头子更好使。虞翻摇摇手,心满意足的笑了。

    先生,如果至尊能把这块地给了我,你可得和那几家好好商量一下,要大力支持啊。孙绍和虞翻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的笑了。

    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崔谦,在他回来之前,我们要按图索骥,把这里的情况尽快的搞清楚。孙绍一挥手,把苏粗腿叫了来,让他立刻派人回徐闻把陆绩等人接到临高湾来,所以的测绘学员一律带上,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朱崖的情况摸清楚。

    苏粗腿二话不说,带上人马出发了。与此同时,孙绍让他给步骘带了一封信去。在信中,他对步骘说,我已经顺利占领了崔谦的总寨,现在正积极布置,准备再次重创崔谦,彻底平定交州,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我会从朱崖南部越过大海,直抵日南郡平叛,请府君把我需要的粮草准备好,一起运到朱崖来。

    步骘接到信时还有些不相信,孙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拿下了崔谦的总寨他对崔谦的总寨这么清楚啊,轻松得跟回家似的,一点弯路都不走他问苏粗腿,苏粗腿只是笑,将军英明,一切都如在掌握之中,其他的什么也不说。步骘也知道,苏粗腿这个海盗只信孙绍一个人的,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交州刺史,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打消了刺探军情的计划。他对苏粗腿说,你们准备的半年军粮,还有一半没动,你先把些粮运到朱崖去,朱崖应该也有一些存粮,应该够你们到日南平叛用了。如果还不够,等秋收完成,我再筹集就是了。

    苏粗腿很满意,转身就要走,步骘又叫住了他:伏波将军没有去支援的意思吗

    苏粗腿摇摇头,将军说了,他就是去也来不及了,请刺史大人还是会同交阯的水师一起对付崔谦他们吧,他们带的辎重有限,应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只能无功而返,如果再遇上飓风,他们就更死无葬生之地了。现在护航的水师虽然只有六千多人,可是加上交阯的水师,也有万人之众,一万水师要想打败几万海盗当然比较难,但是护住商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步骘气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发现孙绍这次来到交州和上次有了很大的区别,他不仅升了官,手下有了实力,而且人也变得嚣张了,再也不象上次一样听他的话,语气之间,他已经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同僚,动不动就对他提要求,对他提出的要求却不理不睬。

    苏粗腿也不管步骘是什么心态,转身走了。他将孙绍在徐闻的军营全部拔起,一起移往朱崖,陆绩等人随行。几天之间,徐闻的军营就空了,步骘在感到一阵轻松的同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孙绍这么大的动作,崔谦不可能一点风声也得不到,万一他反过头来到徐闻打劫怎么办徐闻现在可是没什么人马啊,剩下的几艘船,几个郡兵大概连填崔谦牙缝都不够的。

    步骘悲剧的发现,自己又要替孙绍背黑锅了。孙绍占了崔谦的老家,崔谦不敢去惹他,十分要把邪火发到他的头上。一想到此,步骘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方面派人催促士燮派交阯的水师去迎接越海等人,一方面亲自赶到临高湾,要求孙绍出兵。

    一见到孙绍,步骘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孙绍先把一封请功疏递了过来。府君大人,我们立下了开疆拓土的大功,为至尊打下了这么大的土地,你应该为我们请功吧。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五十七章 决绝

    不可能。手打步骘一口回绝。

    为什么孙绍眉毛一竖,就要耍蛮。

    步骘叹了一口气,将请功疏接过来,却没看,随手放到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奉先,你仗打完了吗崔谦是死了还是降了你是占了朱崖了,可是崔谦还活着,他带着几万海盗去打劫商船了,如果他得了手,你觉得这是功还是过

    孙绍眼珠一转,讪讪的笑道:好象是有点急啊。

    岂止是好象有点急,简直是太急了。步骘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小子唬住了。他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又接着苦口婆心的劝道:奉先,你放心,只要你真的平定了崔谦,稳住了交州,我肯定替你请功。朱崖虽然人口不多,可这是拓境之功,至尊正当用人之际,岂有不赏之理不光是你有功,我也有功啊。崔谦完了,合浦掌握在我们手里了,到时候再平定了日南的叛乱,士燮敢不向至尊低头这对你对我来说,都是有功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热心呢。可是,现在到时候了吗

    孙绍抚着下巴细细软软的茸须,眼神闪了闪:如果平定了崔谦,那你替我请功

    一定。

    那好,我先把这个收回来,如果到时候你食言,可别怪我不给府君面子。孙绍笑了笑,轻轻的抽回请功疏,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敲了敲:收复了一个朱崖,怎么也得封我个侯吧

    步骘犹豫了一下他觉得孙绍好象心思不小,居然想要封侯了,可是随即一想,这么大的功劳确实也应当封侯了,舍不得孙权的孩子,套不住孙绍这头狼,反正都是他们孙家的。他咬了咬牙,点点头:只要奉先平定崔谦,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那行。孙绍坐直了身子,一拍手笑道:我就先把崔谦搞定再说,府君回去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步骘无奈的叹了口气,孙绍又赶人了。唉,算了吧,自己反正也没有实力参战,旁观就旁观吧。孙绍打赢了,我跟在后面立功,孙绍打输了,我就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去。

    九月中,越海卫旌和桓维护着商队到达钦州湾,越海下令,全部商船进入钦州湾休整,等待交阯郡属水师前来接应,再行出发。桓维一听,立刻提出了不同意见。

    将军,这里离交阯和合浦的边界还有二百多里呢,交阯的水师就是来接应,他也不能进入合浦的郡内,越界用兵,是需要刺史大人的命令的。

    这是什么越海手一翻,手中正是步骘亲手签署的命令,他很和善的笑了笑:桓大人,我们现在护着这么多的商船,责任可不轻啊,万一让海盗打劫了去,那步府君和我们孙伏波的名头可就全砸了,所以,还是稳妥一点的好。

    桓维嗤的笑了一声:既然越大人怕海盗,何不加快速度,早一日将商队交到交阯水师的手中,我等肩上的担子便早一日卸下,岂不更好这里离郡界还有两百多里,交阯水师又不是傻子,他们会主动进入合浦郡内

    越海无动于衷,他平静的看着有些不屑的桓维:桓大人,既然有步府君的命令,我们照行就是了。钦州湾地形不错,就是有海盗来,我们也能守得住,支持到交阯水师来援肯定是没问题的。

    那前面还有个东兴湾,地形不比钦州湾差,离郡界只有三十里,一旦有事,交阯水师支援起来也更方便,岂不是更好

    东兴湾越海很意外的看着卫旌,卫大人,你知道东兴湾吗

    卫旌摇摇头,他哪里知道,他以前就没有来过,对这里的情况是两眼一抹黑。越海摊摊手,无可奈何的说道:你看,我们都不熟悉东兴湾的情况,冒冒失失的闯过去,万一那里不行,或者已经有了海盗埋伏,我们岂不是正好跳进了火坑要不这样吧,请桓大人辛苦一趟,到东兴湾去查看一下,如果没有海盗,再回来通知我们,顺便请交阯的水师一同前来护航,这样就更安全了。

    越海的话让桓维有些生疑,听他那个意思,他好象知道东兴湾有海盗埋伏似的,这怎么可能这一路上从来没有收到任何有关海盗的消息啊。后面是尾随了一些小股的海盗,可是那些人实力太差,看着大鱼却不敢下手,越海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为什么到了这里,他却不走了

    桓维心里有鬼,不敢再说,只好同意了越海的安排,做为前锋赶往东兴湾查看情况,同时请交阯水师前来接应。越海大喜,特地摆了酒宴给桓维送行,同时邀请了商船中几个有实力的商人代表陪坐,在席上,他把情况向大家做了通报,然后热情洋溢的说,桓大人为了大家的安全,单身冒险,勇气可嘉,提议大家举杯为桓维祝寿。

    桓维心里冷笑,自己这一去,交阯水师未必来,可是海盗却是肯定要来的,不知道这些商人到时候会作如何想。他也不客气,拍着胸脯表了一番决心,带着亲卫扬帆远去。

    两天后,他在东兴湾看到了准备妥当的崔谦和他的兄长桓邻。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一见面,崔谦就很不高兴的说。他带着三万多海盗横越大海,在东兴湾准备了十几天了,就是等越海他们来自投罗网,没想到等到的只有桓维。

    那竖子胆子太小了,要交阯水师前去迎接。桓维丧气的说道。他现在停在钦州湾,不肯再向前走了,说是不见到交阯水师,坚决不再向前一步。

    钦州湾崔谦大怒,钦洲湾离这里近二百里,他要赶过去快则两天,慢则三天,更重要的是,他这里做的布置岂不是全白废了崔谦横眉竖目,瞪着桓氏兄弟喝道:不行,你得想办法把他引到这里来,要不然你们负责我的粮草。

    桓邻沉着脸,一声不吭。他对这件事也很不爽,却不是对越海不爽,而是对士燮不爽。勾结海盗为祸交州,这不是君子所当为,要不是士燮曾经推举过他,对他有恩,他才不想参乎这件事呢。崔谦威胁他们,让他更恼火,可是却没有办法。崔谦手下有三万多海盗,这些人全是冲着那些商船来的,这些人被孙绍的禁海令已经禁得快穷疯了,就等着这一块肥肉解馋呢,如果抢不到商船,他们很可能就会上岸抢掠,甚至可能发兵直击交阯郡治龙编。

    那你回去对他说,就说东兴湾没有海盗,交阯水师只能在此等候交接,不能深入太远。桓邻缓缓的说道: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他不能到达东兴湾,那我们就回去了。

    桓维答应了,立刻返回钦州湾。越海听说之后,直皱眉,他对桓维说,我还是不太放心,你会不会看得太粗疏了我派几个斥候跟着你一起去看看,如果确实没有海盗埋伏,我愿意带着人赶到东兴湾去和交阯水师交接。

    桓维无奈,只得带着越海安排的斥候再次前往东兴湾。同时提前派人给崔谦送了消息,请他们务必藏好,不要被看出破绽,要不然计划肯定失败。崔谦接到消息,不敢怠慢,让海盗们退出二十里,桓维带着斥候们在东兴湾里查看了一番,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现,然后再返回钦州湾。越海得到回报,这才放了心,笑容满面的对桓维说:真是麻烦桓大人了,看来我的确有些多疑了,行,你派人通知交阯水师,到东兴湾接我们。

    桓维长出一口气,立刻派人出发。信使一出钦州湾,越海就翻了脸,一声令下,把桓维捆了起来。桓维大惊,声厉色荏的喝道:将军这是何意

    越海不和他啰嗦,叫进几个人来。其中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冲着桓维吐了一口唾沫,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脸上:畜生,身为官兵,居然和海盗勾结,你的心也太黑了。你以为海盗退出二十里,就能瞒过我们的眼睛了吗

    桓维顿时傻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崔谦的安排越海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也简单,越海便他和斥候一起前往的时候,同时派出了另一批人,这其中不仅有斥候,还有商人。他们在桓维之前赶到东兴湾,看着海盗们从东兴湾里退出去,然后又在桓维等人返回后回到东兴湾,眼睁睁的看着三万多海盗重新埋伏在东兴湾里。这商人当时险些气炸了肺,这也太缺德了,真要听桓维的,赶到东兴湾去,这两千多艘商船哪里还能逃出一片板去。

    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桓维困兽犹斗,垂死反扑,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洗清这个罪名,那他就死定了,这些商人都红了眼,不活吃了他才怪呢。我一路上没做任何停顿,你的人怎么可能比我早到,又比我迟回,却还能和我同时到达大营

    商人们也觉得有些奇怪,桓维的船是战船,是目前船队里最快的船,越海派出的人怎么可能比他迟半天从东兴湾出发,却抢在他前面回到大营

    越海没有和他啰嗦,带着他走到水边,当着狐疑的商人面展示了一艘中型战船,这艘船和越海的楼船很象,没有桨,行动的时候,只看到船后面翻着水花,但是船的速度却极快,比普通的战船快上一倍都不止。

    现在还有疑问吗

    桓维无言以对。

    越海下令,桓维与海盗勾结,图谋不轨,当即剥夺其郡尉的职务,关押在大营里等候处理,其所属的水师由越海亲自指挥。鉴于大批海盗在东兴湾集结,再继续前进是很危险的,因此他决定率船队返回徐闻,同时派快船请求伏波将军火速驰援。

    商人们虽然不情愿,可是谁也不会明知前面有海盗还继续前行,只能把怨气发在了桓维的身上。他们都知道桓维的兄长桓邻是士燮的属吏,这火慢慢的就烧到了桓邻,最后集中在士燮身上,再联想到几个月前士壹的所作所为,他们更是忍不住心里的怒火,一路上恶毒的语言骂得远在千里之外的士燮兄弟心惊肉跳,睡不安寝。

    士家三十年的名声算是毁了。

    卫旌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对越海的先见之明佩服不已,越海却谦虚的说,其实这都是伏波将军的安排,他早料到桓维这么急切的催促出海可能有鬼,所以才让我小心的,没想到居然不幸被他料中了。

    那现在怎么办卫旌又感慨,又紧张:真的要退回去吗

    越海也没把握,现在的情况和事先的安排有些出入。崔谦得到消息会出来抢劫,这是估计到的,孙绍要趁着这个机会去夺崔谦的总寨,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崔谦的能量这么大,他居然召集了三万海盗,他们原本估计最多一万到一万五千左右,那样的话,他还可以和海盗交交手,孙绍给他的命令是,三句话不对,掉头就跑,让海盗把商船抢去,把这个屎盆子扣到士燮头上,然后他在朱崖等着凯旋的崔谦,再来一个黑吃黑。可是现在海盗太多了,一旦交手,他怕自己也跑不到,所以临时改变了计划,决定带着商船往回撤。假如海盗追上来,他再扔下商船自己跑,这样既可以保住自己的命,也没有偏离孙绍的计划太多,虽然没把交阯水师扯下水,可是夺了桓维的兵权,顺带臭了士燮的名声,基本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他已经派出快船通知孙绍前来接应,但是他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海盗中了他的计,要比他迟五六天才能得到消息,崔谦还会不会追上来,他心里没数。他只知道尽快逃,实在逃不掉,就把商船扔了,由海盗抢了去拉倒,反正到时候孙绍还要黑吃黑。之所以不能现在就扔了,是因为他毕竟不是苏粗腿那样的海盗出身,做不到那么孙绍那么没有负担。

    崔谦在东兴湾等了四五天,连个影子都没看着,这才感觉出了意外,派人一打听才知道,钦州湾里空空如也,船队早就跑了。正在他犹豫是不是要追的时候,他遇到了崔武。

    崔武从朱崖逃出来,劫持了一只船,冒险横渡,凭借着他对这片海域的了解和运气,他居然有惊无险的找到了崔谦。不过,这一个多月也不是人过的,几次差点被海浪打翻船,最后几天更是断了水,只能生吃海鱼度日,再见不着陆地,他就死定了。

    一听说总寨落入孙绍的手中,崔谦大怒,不顾桓邻的反对,裹胁着交阯郡的水师一同追赶。他先被越海摆了一道,现在连老窝都没了,如果不把这批商船抢到手,他还拿什么混

    桓邻和领着水师赶来接应的士幹一万个不愿意,这跟海盗搅在一起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了,再赶到合浦去万一被孙绍逮住了,那士家在交州就彻底完蛋了。可是他们看看已经红了眼的崔谦,又识相的闭紧了嘴巴,崔谦已经疯了,这个时候顶撞他,绝对不是明智的举动。

    桓邻后悔莫及,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次要出事,而且是大事。

    其他海盗一听说商船跑了,现在要跟在后面追,不少人打了退堂鼓,他们从心底里对孙绍有一股怯意。这小子太阴险了,现在又有一万多武装到牙齿的水师,和他硬碰硬,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离他越远越安全,在东兴湾抢劫还可以考虑,跑到合浦去抢劫,那可太冒险了,崔谦疯了,他们可不陪着玩。于是船队越是往前赶,逃兵越多,半个月之后,勉强看到有落单的商船时,海盗已经只剩下不到两万人了。

    崔谦的脸越发阴沉,他已经有些怒不可遏了。现在海盗们还不知道孙绍已经端了他的老窝,只是因为惧怕和孙绍对阵,他们就敢无视他崔谦临阵脱逃,如果他们知道他崔谦现在已经成了丧家之犬,那他们会不会反过来咬他一口

    这仗一定要打,不仅要打,而且要打得漂亮,抢了这两千多艘商船,他就可以获得喘息的机会,就有和孙绍一战的可能,如果就这么跑了,他这个海盗之王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那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崔谦一概以冷笑报之。追,一直追到徐闻去,也要吞下这批商船。桓邻和士幹开始还劝,后来也不劝了,他们带的粮草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把这批船打劫了,他们也回不去。

    虽然知道双方的出发点不同,但是崔谦很满意士幹和桓邻的支持,他很仗义的说,如果这次成功了,以后他就欠士燮幹一个人情,必将报之。

    队伍虽然只剩下了三分之二,可是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凝聚力反而更大了,他们加快了速度,紧追不舍。一天后,斥候船终于发现了商船的尾巴,就在三十里外,明天就可以追上。

    崔谦仰天长啸,他甚至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一趟鱼打得真是让人心惊肉跳,两千多条商船从自己的嘴边上跑了,然后自己经营多年的总寨被人一窝端了,现在他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他决定明天夺了这些商船之后,除了留下必要的物资,其他的全分给其他海盗,诱使他们帮助自己击杀孙绍,夺回总寨,否则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他下令,养精蓄锐一天,明天准备大战。

    崔谦在咬牙切齿的时候,越海也正看着东南的海面出神。海盗已经追上来了,而他离徐闻还有三百多里,派出去的斥候一直没有回来,不知道孙绍有没有得到消息,能不能及时赶到。如果明天再不到,他就必须弃船了,否则他这些人根本抵挡不住崔谦的攻击。虽然一路上海盗的数量不断的在减少,可是他们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越海的心里沉甸甸。他知道,最后剩下来的这些人都是亡命徒,他们为了钱,能做一切事。

    将军打算怎么办卫旌面色沉重,海盗逼近的消息让他的神经绷得如弓弦一样,连续十几天的奔逃,好多商人已经吃不消了,每天都有船掉队,就连水师都损失了不少,原先属桓维的人马现在基本都没了,他的人马经过去年的阵仗锻炼,情况好一点,现在大概还有五百多,越海的手下最精悍,三千多人基本都在,但是这些人马和海盗比起来,还是太少了。

    你有什么看法越海有些抹不开面子,堂堂的水师,专门来为商船护航的,每天享受着商人们奉承的笑脸,吃喝着商人提供的酒食,现在却把他们扔给海盗,他实在张不开这个口,特别是面对着卫旌这么一个读书人。

    无他,唯有死战尔。卫旌干咳了一声:我们的任务就是护航,不能把他们安全的护送到交阯,已经是有愧在心,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海盗蹂躏商人虽然是贱民,可也是四民之一,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他们。

    越海握紧了大手,沉思了片刻:那怎么战

    卫旌回头看了一下远处的海面,叹息了一声:奇怪啊,这两个月,居然一次飓风也没来,要是来一场飓风,把这些海盗吹翻多好啊。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我卫旌居然会死在这离家乡万里之遥的大海上。宁为太平人,不为乱世犬啊,但愿我最后还能魂归故里。

    卫大人,何必出此不祥之言越海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好怕的。卫旌笑了一声:我想请将军带一千人护着商船继续前行,剩下的人留给我,我明天在卫浮岛附近截击崔谦。卫浮,卫浮,天注定我就要在这里浮尸大海的。

    越海无语,他之前还真有些看不上卫旌,觉得他就是一个书生,没想到事到临头,这个书生居然有这样的勇气,而他这个中郎将却在想着逃跑,真是让人惭愧。他仰起头,沉默了半晌,最后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你护着商船前行,我来和崔谦打一场。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五十八章 自杀式袭击

    第二天天刚亮,崔谦便把众人叫了起来,用完了早餐,他给海盗们下达了作战命令,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追上商船,击溃水师,所有的商船都将成为战利品。手打面对无数被财富y得双眼通红的海盗,崔谦声明,这次他只取六成,其他的四成由所有参战的海盗平分。

    海盗们欢欣鼓舞,这个比例很公平,虽然崔谦只有三千多人,可是人家这次来的几乎是清一色的中型战船,还有一艘楼船,其他人数虽多,但是绝大部分都以小船为主,所有的中型战船加起来,还没人家一个人多,更别提楼船了。

    这就是实力,海盗们不相信什么仁义道德,只相信实力,所以他们对崔谦的慷慨表示十分满意。崔谦看着海盗们一张张奉承的笑脸,心情很苦涩,海盗们还不知道他崔谦已经成了丧家之犬,打赢之后,他还需要用这六成的战利品去收买他们,最后结果如何,现在还是未知数。不过,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打肿脸充胖子,舍命一搏。

    崔文崔武兄弟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但是心情却完全不同。对现在去打劫商船,他们没有异议,但是对打劫之后,是不是要用所有的战利品来收买海盗与孙绍决一死战,他们有不同意见,崔文觉得崔谦这么干是赌气,为面子失去了理智,崔武则举双手赞成,不报此仇,焉能为人

    但那些都是后面的事,现在,他们是一致的。

    出发崔谦大手一挥,船队中唯一的楼船在十几艘中型战船的护卫下向东南方向驶去。八十支巨橹在四百人水手的摇动下,楼船劈波斩浪,奋勇向前。崔武急不可耐,他上了一艘中型战船,冲在最前面。三十里,在碧波万顷的海面上一览无余,仓怕逃窜的商船虽然看起来只是隐约可见的几个小黑点,但是他似乎能听到他们急促的呼吸,能看到他们惊恐的眼神。

    这些,都让他兴奋不已。自从三年前调到老寨,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海作战了,其实不仅是他,崔谦也很久没有出战了,他们现在坐在总寨里就能完成打劫的任务,又何必亲自劳动。可是崔武不这么想,他觉得打劫是海盗的本色,如果不打劫了,那还叫什么海盗三年在老寨的日子让他颓废了,脑子变慢了,身手也变得差了,这就是他被那个刀上挂铃铛的小子钻了空子的原因。

    而现在,他需要通过一场大战来唤起自己的血性。

    快点崔武大声呼喊着,双脚分开,稳稳的站在船头,凶狠的目光越过万顷波浪,看向远方。朝阳初升,照得海面上浮金点点,晃得人眼睛发光。

    崔武有些不太习惯的抬起手遮住了眼睛,再一次感慨自己老了。

    嗬嘿嗬嘿整齐的号子声雄壮有力,战船在六十名水手的催动下,飞快的向前奔驰。崔武有些郁闷,楼船威风是威风,可是太慢了,严重影响了整个船队的速度。可是他虽然是崔谦的从叔,却不敢向崔谦建议放弃楼船,有意见也只能闷在肚子里。

    有船,前面有船舵手忽然叫了起来。崔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手扶舵,一手指着前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透着惊喜。一艘楼船

    崔武转头看去,阳光和海面的反光混在一起,十分刺眼,让他眼睛胀痛,什么也看不见,好容易等他适应了这种亮光,远处的楼船已经驶得近了。

    很多人都看到了远处驶来的楼船,孤单单的一艘楼船。

    崔谦从自己的座楼上站了起来,心里有些得意。他这艘楼船是从步骘手里夺来的三层楼船,而对面来的只是一艘两层楼船,无形当中,他觉得自己好象占了上风。对方不是敌人,而是来拜见他的下属。一艘楼能干什么难道是投降

    阿叔,你猜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崔谦转过头,阴了很多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崔文眯起了眼睛,淡淡的笑了:不是投降的,就是来议和的。只是太远,看不清旗帜,不知道是不是越海。

    应该是吧,卫旌的身份是坐不上楼船的。崔谦有些自得的说道。其实他还真是猜错了,卫旌的手中有一艘二层的楼船,但是他留在崖门口了,没有带过来。

    他们很轻松,其他人也很轻松,面对近千艘大小战船,一艘楼船迎面而来,除了投降和议和还能有什么这个答案应该很明显,再联想到目前的实力对比,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击鼓,让武叔去问问。崔谦一摆手,轻描淡写的说道。崔文点点头,命人击鼓,发出旗语。崔武听到鼓声,下令舵手调整了方向,直向楼船驶去。

    待会儿老子要好好羞辱羞辱他。崔谦在自己的大榻上坐了下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越海看到了崔谦脸上的表情,他不屑的一笑,用力一挥,将手中的千里眼狠狠的砸在栏杆上,黄铜的镜筒变了形,琉璃镜片掉了出来,越海捡起来,惋惜的看了一眼,手一扬,镜片划出一道弧线,远远的抛进了大海。

    准备好了吗他大声喝道。

    将军,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校尉李浓应道,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越海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嘴一歪:怕了

    怕。李浓老老实实的应道。他觉得越海疯了,要以一艘楼船冲击两万海盗,他想学孙绍吗孙绍曾经在东海这么干过,可是那岂是一般人学得来的。再说了,东海的海盗有几艘中型战船而崔谦的楼船前面至少排了十艘中型战船,仅这一点,混江龙周群就相形见绌。可是越海命令下来了,他也不敢反抗,要不然没死在海盗手里,先得死在越海手里。

    怕个毛。越海破口大骂:人死鸟朝天,做了水师,就要有和海盗决一死战的准备。他回过身,冲着表情严肃的战士们大声喝道:兄弟们,今天我们要玩个绝的,冲上去干翻了这个催命签,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水师,让苏粗腿那帮海盗看看,我们侯官船厂的水师,不是他娘的怂蛋。

    一提起苏粗腿,将士们来了火气。苏粗腿打劫了侯官船厂,是他们心头的耻辱,现在同在孙绍属下,苏粗腿的手下经常拿这事羞辱他们,这让他们搓火很久了。

    娘的,管他娘的东海海盗之王,还是南海海盗之王,全部干翻算完。一个粗壮的军侯举刀大声喝道。

    干翻他。另一个主管霹雳炮的军侯胀红了脸,跺脚狂叫。

    他娘的,看老子待会儿一拍竿把他拍成牙签。

    越海十分满意,他瞟了李浓一眼,大声喝道:大家注意,我们直接冲到崔谦的船前面,听我的命令,到时候强弩也好,霹雳车也好,拍竿也好,全给我使劲的招呼,争取一下子把催命签干掉,剩下的海盗,跟在后面吃屁都不够。

    好,就听将军的。李浓也来了劲。事到如今,只有这个指望了,如果能一下子把催命签干掉,趁着海盗没回过神的时候,也许他们还能冲出来。

    越海充耳不闻,他急急的盯着冲出了船队的那只海盗船,举起了手。水手们全神贯注,鼓手紧紧的盯着他,弩手砲手们各就各位,通过望山死死的盯住了远处崔谦的楼船。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

    越海手一挥,一声暴喝:起帆,加速

    早就准备妥当的鼓手猛的敲响了战鼓,激昂的鼓声冲天而起,几十个强壮的士卒同时发力,迅速将原本半挂的帆升到顶,与此同时,甲板下面的四百水手齐声呐喊,全力催动了战船。一阵剧烈的水声响起,船后翻起了滚滚白浪,楼船象是脱疆的野马,突然加快了速度,并且越来越快,直冲崔武的战船冲了过去。

    得意洋洋的崔武大吃一惊,看着迎面急驰而来的楼船目瞪口呆,这这是楼船吗

    没等他反应过来,楼船已经挟着势不可挡的威势冲到了他的面前,狠狠的撞在他的船头,一阵猛烈的晃动传来,崔武翻身落水,他所站的船头被楼船撞碎,随即又压到了水里,船尾翘了起来,露出了后面长长的舵板,舵手大惊失色,从船尾一直飞到船头,狠狠的撞在楼船的船帮上,发出一声惨叫,随即落入水中。水手们惊恐的大叫着,眼睁睁的看着战船被楼船撞翻,却无计可施,一个个徒劳的挥舞着双手,纷纷落水,手持武器准备作战的战士也差不多,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就掉入海中。

    而楼船却根本无视这一切,它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气,迅速向崔谦的楼船逼近。

    崔谦猛的站了起来,惊骇的看着冲过来的楼船,他被这艘楼船的速度惊呆了,这是楼船吗这速度简直和走舸一样啊,巨大的楼船也能这么快

    建中小心,这是冲着咱们来的。崔文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叫道。

    崔谦也反应过来了,他大叫一声,命令护卫舰上前堵截,拦住他

    负责护卫的斗舰没等崔谦下命令,已经下意识的采取了行动,十几艘斗舰纷纷掉转方向,向楼船冲了过来,意图堵在楼船的前面,以免他和崔谦的楼船发生撞击。他们都看出来了,这艘楼船上的人都疯了,他们不是来投降的,也不是来议和的,也不是来打仗的,他们是来自杀的,而他们自杀之前,要把崔谦给拖下水。

    呯一艘斗舰撞上了楼船的左前侧。楼船晃了一下,方向略有偏转,却依然向前猛冲,紧接着又撞上了第二艘。

    加速越海面目狰狞,噌的一声拔刀出鞘,高举过顶,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鼓声大急,如炒豆一般。

    底舱里的水手们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可是他们能感到了冲撞带来的震动感,他们不管不顾,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齐声喊着号子,把手中的摇把转得更快。

    楼船速度不减,继续向前猛冲,飞快的向崔谦逼近。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呯呯又是两艘斗舰撞上了楼船右前侧,楼船猛烈的摇晃一下,方向有些偏离,越海死死的盯住不远崔谦的座船,沉着冷静的下达了命令:左转三分。

    左转三分李浓嘶声大喝。

    左转三分负责尾舵的什长大声应着,十名士卒推动了巨舵,楼船在急行中再次调整方向,将船头重新对着了崔谦的楼船。

    他娘的疯了崔谦急促的喘着气,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艘楼船敢挑战两万海盗孙绍手下的水师不是官兵吗,怎么打起仗来比海盗还玩命

    转舵转舵崔文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大声吼叫着。舵手们齐声呼喝,用力的扳动了巨舵,可是他们这艘楼船的速度远远不能和那艘自杀的楼船相比,船头虽然慢慢的调速了方向,可是却依然不能摆脱被撞的危险。

    冲上去,拦住他崔文趴在栏杆上,对旁边乱成一团的海盗们狂吼着,平时的斯文模样荡然无存。海盗们操着小船,努力向越海靠近,可是事出突然,一时之间乱成一团,真正能把握自己方向的也就是那几十艘船,大多数不仅不能上前阻拦,反而被正在调整方向的楼船挤翻,一个又一个海盗落水,扑通之声不绝于耳。

    呯呯又有几艘斗舰接连的撞在楼船上,楼船虽然还在快速的移动,可是速度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再也不能象开始那样狂奔了。速度一慢,撞击力就大打折扣,在接连撞翻了五艘斗舰之后,第六艘斗舰只发出了一阵猛烈的摇晃,总算稳住了脚步,避免了侧翻的厄运。

    舵手右转七分,水手加速,霹雳炮强弩拍竿准备越海拔刀狂啸。

    右转七分舵手们扳动了尾舵。

    加速水手们咬紧了牙关,屏住了呼吸。

    准备发射砲手弩手拍竿手们握紧了手中的扳机。

    楼船再次发力,象一只巨犁,犁开了挤在他们前面的海盗,锲而不舍的向前冲去。

    三十步二十步十五步

    楼船冲到了离崔谦楼船十五步的时候,速度终于消耗待尽,而挤在他们之间的几艘海盗船也死死的挡住了他们。崔谦的楼船也在全力转向,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小到十步左右的时候,再也不能再缩小一分,反而有慢慢增加的趋势。而崔谦楼船上的弓箭手也发了疯似的拉弓放前,阻止他们进一步靠近,密集的箭雨射得将士们只能躲在木质女墙后面。

    越海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能再进一点就好了,这个距离对拍竿不利,拍竿上的铁球能打到上面去,但是拍竿本身却无法攻击到,威力大打折扣。可是越海也知道,眼下这个结果已经是所能得到的最好情况下,他二话不说,下达了早已准备的命令。

    左满舵,发射

    发射一声令下,先是船头的三台强弩四台霹雳车发出了怒吼,三支长矛一般的弩箭四块人头大小的石球带着啸声,转眼前就飞过了十五步的距离,砸向同一个目标:指挥舱,顶层的飞庐。

    喀嚓喀嚓喀嚓三支巨箭几乎同时穿透了飞庐的舱板,十五步的距离,几乎对速度没有任何损耗,锋利的箭头如刺穿纸一下射空了舱板,然后又穿透了一层甲板才停了下来。舱里的两个海盗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巨箭射穿。

    轰四只霹雳砲石不分先后的砸在了刚被巨箭穿透的飞庐上,飞庐舱板发了一声巨响,木屑飞散,顷刻间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一百名藏在女墙后面的箭手射出了密集的箭雨,对飞庐方位进行覆盖式射击,刚刚被击碎的飞庐随即长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羽毛。

    崔谦一看到楼船上飞起的黑影时,就觉得大事不好,他二话不说,直接从飞庐上跳了下来,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听到头顶上巨响不断,抬头再看,原本被他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飞庐已经成了一堆烂木头。

    文叔崔谦急呼。

    没等他听到崔文的回答声,旁边传来一阵难听的声音,他大惊,冲到舷边一看,那艘自杀的楼船船尾缓缓的转了过来,现在两艘楼船互相平行,只是头尾各异,他看着对面飞庐上那个全副武装的将官,恨得牙根发痒,戟指大喝:射死他

    几个海盗拉弓搭箭,向越海射出了愤怒的箭。越海身边的亲卫立刻上前,在越海身前架起了一面盾墙。没等崔谦看到结果,旁边的海盗却一齐仰着头惊呼起来。

    建中,快跑。崔文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一把推开了崔谦。

    呼轰几声风声呼啸而过,三只铁球砸在了楼船左侧的甲板上,随即消失了踪影,刚被崔谦油漆一新的甲板多出了三个黑洞,甲板下面传来惊恐的惨叫声,那是受伤的水手发出的。

    崔谦的耳朵嗡嗡作响,刚才一个铁球离他的头不过两步,如果不是崔文推开他,他可能就被砸得正中,尽管如此,铁球击破甲板时发出的剧震还是震得他耳鸣不已,两根飞溅的木屑刺进了他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快走满脸是血的崔文再次猛扑过来,拖着崔谦冲过右侧的舷板,翻身跳入水中。他们刚刚跳出去,一阵箭雨就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十几个看傻了眼的海盗当场被射杀。

    加速,加速,走看着一片狼藉的楼船,越海大声叫喊着,他不知道崔谦有没有被击杀在飞庐里,但是这一通猛揍已经把他准备的杀招全用了出来了,再不走就要被海盗们围住了,到了那时候,他就是再能打,也会被撕成碎片。

    加速水手们再次发力,楼船缓缓发动,离开了已经被打残的崔谦座船。箭手们不停的拉弓射箭,专挑迎面撞来的海盗船的舵手和水手射,强弩和霹雳炮也不时的轰鸣着,将一艘又一艘海盗船击沉。六根拍竿不停的起落,将一艘又一艘海盗船打翻,打成碎片。

    虽然越海逃得快,可是巨大的楼船想要重新加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这段时间内,越来越多的海盗船围了过来,他们用大大小小船死死的顶住楼船,不让他前进,楼船显得步履维艰,象是一头被群狼围住的野牛,虽然努力挣扎,却还是很难逃出包围。

    崔谦被救上了一艘斗舰,他气得眼睛都绿了,命令升起自己的战旗,指挥着海盗们包围越海。今天不把越海干掉,他以后就别在南海混了。近千艘船的庞大队伍,却险些被一艘楼船击杀,这要是传出去,他崔谦还算什么催命签,被人催了命

    干掉他,赏千金。崔谦狂叫着下达了重赏。海盗们见他的座船被官兵打烂了,原本以为他被打死了,士气有些低落,现在见他安然无恙,已经很兴奋了,再听到这个重赏,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都红了,大呼小叫的闻了过来,顶着楼船上的拍竿的巨大威胁,近的用铁钩攀船,远的用弓箭射击,转眼之间,越海的楼船上就挂满了人。

    他娘的,给我打,左舷的强弩霹雳炮,不要管别人,给我狠狠的打那小子,干掉他。越海见崔谦居然没死,恼怒异常,蛮性发作,不管不顾的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嗖随着一声利啸,一枝巨箭向崔谦疾射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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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大航海介绍:
李宗吾云,刘备厚,曹操黑,孙权又厚又黑。面对这个又厚又黑的叔叔,作为孙策的独子,孙绍表示压力很大。他隐忍,他藏拙,可是无数的牵挂让他无法独善其身,超出时代的眼界让他无法遮掩自己的光芒,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面对厚黑叔的步步紧逼,孙绍拍案而起,誓与厚黑叔战斗到底。东风吹,战鼓擂,要比厚黑谁怕谁?水密舱,螺旋浆,本来就领先世界的大汉水师如虎添翼,纵横四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三国大航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大航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