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五十九章 跟我混吧
呯巨箭射穿了一面木盾,将盾后的海盗击杀,余势不减,又接着刺穿了了另一面木盾,血淋淋的箭尖在那个手臂失去了知觉的海盗面前停住,离他瞪得大大的眼睛不过三寸。手打
护卫崔谦厉声尖叫,更多的亲卫涌到他的面前,举起了一面面的木盾,组成一面层层叠叠的盾墙,可是楼船上打来的石墙和巨弩接连不断,每一次重击,都将几个亲卫击杀,没一会儿功夫,崔谦面前就倒下了十几个亲卫,而砲石在旁边飞过,落入水中,激起的水花,更是将他淋得满脸是水。
崔谦真的疯狂了,楼船强大的杀伤力反而激起了他的杀性,他命令惊魂未定的水手将战船摇到楼船下面,避开了霹雳车和巨弩的攻击,进入视线死角,然后又攀上了一架软梯,爬上了楼船。
楼船上,数百个海盗和官兵正在厮杀,官兵胜在装备好,进退有序,而海盗则胜在人数多,不怕死,双方打成一团,你来我往,甲板上很快就血流成河。
杀了他们崔谦看着那几台犹在轰鸣的弩车和霹雳炮,以及不断起伏的拍竿,脑门一阵阵的发麻,天啦,今天真是命大,又是强弩,又是石球,还有那种大木柱,无论哪一样都能要了自己的命,可是自己居然几次死里逃生,除了脸上被木屑刺得鲜血淋漓之外,并无大伤。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崔谦突然兴奋起来,老天不要我死,你能把我怎么样,天注定你今天来就是送一艘更好的楼船给我的。你打破了老子一艘楼船,却给我送来了一艘更好的楼船。
杀了他们崔谦拔刀大呼,举盾架开一柄长戟,长刀呼啸而下,将挡在前面的一个官兵斩杀,长刀横斩,砍在另一名官兵的脖子上,用力一拖,鲜血泉涌。
闻着热乎乎的鲜血,崔谦浑身战栗,忽然之间,他找到了当年单刀杀入海盗寨中的感觉,浑身充满了不可名状的狂暴感,他冲入战群,吼声如雷,连斩三人,勇不可挡。
竖子。越海看到了横冲直撞的崔谦,暗自苦笑。今天真是邪门了,换个普通人,只怕都已经死几回了,可是这个崔谦命还真是硬,不仅没事,还杀上来了。眼看着海盗越来越多,官兵崩溃在即,而弩手砲手拍竿手都已经无法正常操作,楼船的战力接近全损,再打下去,楼船必然易手,他不再犹豫,手一挥:倒油。
大开杀戒的崔谦正在官兵群中左冲右突,兴奋莫名,只要杀掉眼前这些官兵,这艘攻击力强大的楼船就要落入手中了,就在他离成功越来越近的时候,二层的飞庐舱门忽然大开,十几只陶罐接二连三的飞了出来,接连几声响,砸在甲板上,裂成碎片,顿时油香四溢。崔谦看着满地的油,闻着扑鼻的油香,一时有些茫然,这时候怎么会有油可是当他看到越海手中的火折子时,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响,二话不说,转头就跑,飞身跃过半人高的舷板,跳入海中。
越海扔下了火折子,哄的一声,一串火苗窜起,迅速的在甲板上蔓延开来,将正在厮杀的官兵和海盗全部卷入其中。不管是官兵还是海盗,都被吓傻了,忘记了搏杀,扔到了手里的武器,有的拍打着身上的火苗,有的争先恐后的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冲到舷边,翻身跳入大海。
疯子从水里露出头的崔谦看着烈火熊熊的甲板,不寒而栗。
要我的船下辈子吧。越海咬牙切齿的冷笑了一声,手一摆:打开船舱,所有人跳海,自求活路吧。
将军,你也跳吧。李浓面色惨白,两腿直发抖。
我不跳。越海很沮丧,眼神中透出强烈的不甘:这么周密的计划,居然没有一击成功,非我之过,是老天不愿意让我越海成功。我先是败在东海海盗之王之手,难道还要做南海的海盗之王的俘虏吗大丈夫活一世,不能如此窝囊。
将军李浓痛哭流涕。
嚎什么嚎,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越海怒声喝道,是男儿,随我去杀贼,我的船上不能有海盗的尸体。
喏。李浓带着哭腔大声应道,他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越海,刚要表几句决心,却忽然睁大了眼睛,泪光中闪现出惊喜的神色。越海勃然大怒,正要揍他,旁边有人叫了起来:将军,是援军,是伏波将军来了
越海转头一看,东面的海面上,蔚蓝色的海天之间,两朵红色的烟雾赫然在目。
越海只觉得一阵酥麻直冲脑门,他愣了片刻,忽然醒悟了过来,冲到鼓手面前,劈手夺下鼓桴,用力敲响了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
援军来啦李浓兴奋得声音都变了味道,他在甲板上狂奔,厉声吼叫。一个亲卫双手颤抖着摸出信号管,连扯两下,才将上面的封纸扯去,却找不到火折子了。他一横心,冲到甲板上的火前,点着了信号管,高高的举起。
嗖一团火花窜上了天空,啪的一声响,在空中爆开一团红色的雾。
援兵来了,加速,加速。甲板下的水手还不知道上面已经着了火,只听到同伴们兴奋的吼叫声,顿时来了力气,齐心协力的援动了转轮,十六只轮桨搅动海水,再次将旁边密密麻麻的海盗船挤开,缓缓起动。他们虽然慢,可是庞大的体积带来的威势不可小视,一只又一只的海盗船被他们挤开,压入水中,海盗们用力划着船,用手中的武器用力的砍着船板,可是却无法阻挡楼船缓慢而坚决的起动,他们就象一群围住了一只甲壳虫的蚂蚁,虽然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是还是无法挡住甲壳虫的逃离。
吸水灭火。死里逃生的官兵们干劲十足,他们早着海盗们射上来的箭雨,摇动装在船上的水龙,将海水吸上来,冲刷甲板上的油。燃烧的油被冲到舷板旁,沿着泄水孔流了下去,将还没了解船上情况,仍然企图攀上来的海盗淋得满头都是。海盗们惊恐的看着流动的火,再也顾不上攀爬,一个接一个的跳入海中。冲刷过一阵之后,官兵七手八脚的从准备好的砂箱里挖出砂子扑灭残火。
崔谦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如死灰。他虽然没看到远处的信号,可是他知道,士气已经崩溃的官兵突然绝处逢生,肯定是来了援兵。
功败垂成,或者,只是又落入了一个更大的圈套崔谦的心瓦凉瓦凉的。
卫旌带着船队逃出了不到二十里,就遇到了埋伏在这里的孙绍。孙绍一见他就笑了:这一路紧张吧
卫旌却没有笑,他勃然大怒,怒视着孙绍:将军好悠闲,明明已经到了,却躲在这里,任由我们被海盗追赶。越将军为了拖延海盗的时间,泼出性命,单船去袭击崔谦,现在还不知生死呢。
孙绍一听,顿时变了脸色,顾不上和卫旌治气,问明了情况,立刻带着五艘楼船和八十多艘斗舰出发。早在一天前,他就得到了越海他们的消息,按照他们的速度计算,选好了埋伏地点。他并不担心越海的安全,他早和越海说过,如果海盗追上来了,你就扔下商船逃跑,到时候再从崔谦手里夺回来就是了。没想到越海没听他的,为了商船,去和崔谦单挑了。
他又恼火又后悔,如果越海因此死了,损失可就大了,不仅是楼船上的秘密武器会曝光,越海这员通晓海战的大将死了,才是个最大的损失。他的手下现在就数越海的能力最强了,只是他的实力最弱,还没有显示出威力来。
孙绍生怕越海支持不了太长时间,一面赶路,一面让人不停的放信号,自己用千里眼不停的搜索。等他看到混乱的海面时,他心里十分紧张,因为越海的楼船被海盗们围在中间,显然已经陷入重围,凶多吉少。
好在这时,他看到了红色的烟雾。
冲上去孙绍兴奋的大吼。
苏粗腿拍拍栏杆,很淡定的说道:上次欠他一个情,这次补给他,省得这竖子每次看到我都吹胡子瞪眼睛的。兄弟们,加把油,让崔谦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海盗之王。
从东海来的海盗们大笑,齐声吆喝,将船摇得飞快,一马当先向海盗们冲去。
狗东西,想抢我的功劳陈海翻了翻眼睛,拔刀大喝:快点,别让海盗给比了下去,咱们可是折冲将军的属下。
你是谁的属下孙绍飞起一脚,踹在陈海的屁股上,将他踹得向前冲了两步,险些掉下去。
陈海上次疏忽,跑了崔武,害得孙绍如意算盘落空。孙绍一怒之下,让沈玄接替了他的职位,挼了他的校尉官职,降为亲卫,陈海对崔武是恨之入骨,这次咬牙切齿的要立功,好让孙绍再把他的校尉还给他,一时着急,口不择言,被孙绍抓住了话柄。他不敢反驳,连忙陪笑道:当然是伏波将军属下,伏波将军属下。
竖子,你好好给我听着,下次再说错了,老子割了你的驴耳朵。孙绍笑骂道。
在笑骂声中,五艘楼船,八十多艘斗舰在以冲锋阵型狠狠的切入了海盗之中,以楼船上的强弩和霹雳炮的攻击开头,拉开了血腥的屠杀的序幕。崔谦唯一的一艘楼船被越海的自杀式攻击摧毁,只剩下百十艘中型战船和近千条小船,这些船虽然多,可是在以五艘楼船为主力的官兵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力。
楼船横冲直撞,将仓惶失措的海盗们一个个的挤翻,纷飞的砲石和弩箭攻击着远处的海盗,不断起落的拍竿将近处的海盗船击翻击沉,随后跟上的斗舰对刚刚被楼船蹂躏过一次的海盗进行再一次的欺凌,他们倚仗着自己的速度快,蛮不讲理的直接撞上来,将海盗们打得苦不堪言,撞又撞不过,追又追不上,逃又逃不掉,一贯耍威风耍惯了的崔谦嫡系力量在一个时辰以内承受了两次水师楼船的践踏,损失惨重,没到半个时辰,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阵形大乱。
一击得手的水师得势不饶人,士气高涨,开足马力,冲入了跟在后面的海盗船队之中。
海盗船虽然数量多,但是在装备精良的官兵面前没能沾到任何便宜,他们二三十人一艘的小船根本不是斗舰的对手,更不要提楼船了,在目睹了崔谦以中型斗舰为主的船队被水师势如破竹的击败的场景之后,他们已经丧失了斗志,再看到水师冲上来,他们在短暂的侥幸之后,有人开始逃跑,开始是一只船,后来是两只三只,接着是十只,二十只士气一落千丈,原本就是为财富而聚集到一起的海盗们崩溃了,他们不再考虑崔谦的死活,掉头向四面八方逃窜,不管面前是绵延的海岸还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们现在所想的,只是逃离如狼似虎的水师。
而此时崔谦也顾不上他们,他被孙绍和苏粗腿死死的缠住了,两艘楼船转着圈子,利用自己庞大的体积,将企图来营救崔谦的海盗们挡在一旁,只有崔谦和两艘斗舰十几只小船被围在圈子里,架在侧舷上的霹雳炮和拍竿毫不留情的肆虐,没花多长时间,就把崔谦打成了孤家寡人。
崔谦站在仅剩的斗舰船头,旁边的海面上是层层叠叠的破木板,数不清的海盗浮在水中,有活的,更多的是死的,在楼船强悍的攻击下,这些人幸存的机会实在不大。崔谦看不到其他人怎么样,但是他能想象得到,越海一只楼船就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现在来了五艘,海盗们肯定不是对手。而且他也看出来了,孙绍这次主要是针对他,五艘楼船中,有两艘专门对付他的手下,曾经让他引以为豪的那些斗舰在孙绍的攻击下显得十分弱小,在其他海盗面前大占优势的那种感觉荡然无存,就象一个已经习惯了欺负良家妇女的流氓现在却遇到了一个更强大的流氓,转眼间就被打得鼻青眼肿。
崔谦心如死灰,从做海盗的那一天起,他想过无数的死法,却没有想过今天这样的死法,太窝囊了,自己算什么海盗之王被人欺负成这样,哪还有脸叫海盗之王。这南海,再也不是他的南海了,就算他能逃出去又如何总寨丢了,老寨丢了,积累了几十年的财富,现在全成了孙绍的战利品,让他纵横南海,无数海盗俯首称臣的家当也在这次海战中损失得干干净净。
他现在就是一个穷光蛋。
而两个月前,他还是威风凛凛,连士家都要给三分面子的海盗之王。
太快了,就象几年前他突然崛起为海盗之王一样快,不,比那个还要快。
崔谦长叹一声,扔掉了刀鞘,将刀横在脖子边,仰面看着孙绍,看着刚刚险些把自己烧死的越海,惨然一笑:你们赢了。
慢着。孙绍一伸手,拦住了正准备引刀自刎的崔谦,他伏在栏杆上,笑眯眯的看着崔谦,象是一只老鼠的猫:你,真准备死吗
不死又能如何崔谦鄙视的看了一眼孙绍:难道你还能放我走
当然不能。孙绍很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但是,你可以不死的。
要我给你当狗崔谦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你以为我是苏粗腿那种不要脸的鼠辈
苏粗腿登时火了,拉弓搭箭,瞄准崔谦就要射。崔谦夷然不惧,怒视着苏粗腿。孙绍摆摆手,示意苏粗腿稍安勿燥。你不想投降,我也不想勉强你。我们做个交易吧,你把那份海图给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海图崔谦一惊。
对,就是那个有大秦天竺的海图。孙绍趴在栏杆下,晃当着一条腿,不象是两阵之间,倒象是街头巷尾遇到了好朋友,正悠闲的聊着天。我不象你这么没出息,窝在南海称王称霸,欺负这些商船,我要到大海里去欺负什么大秦啊天竺啊之类的,可是我现在没海图,自己画吧,又嫌麻烦,听说你那儿有一份海图,所以想和你做个交易。
且。崔谦嗤之以鼻:你做梦呢,还去欺负大秦,欺负天竺,你知道大秦多远吗
这就是眼界的差别。孙绍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指了指崔谦,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所以你永远是个不成器的小海盗,我,却可以成为天下最大的海盗,这才叫海盗之王,你那个,不行。
崔谦心高气傲,可是这次碰到一个更厉害的了,这个小子分明是官身,可是他不仅大言不惭的要做海盗之王,还要做天下的海盗之王,比他的梦想可大多了。他气得连自杀都顾不上了,长刀指着孙绍大喝道:你做梦吧,要海图,自己去找,别想从我这儿拿。我宁愿把图带到地府里去,也不会给你。
那就没得商量了。孙绍遗憾的拍拍手,手一挥,一阵哭喊声传来,十几个妇女儿童被推到了船边。崔谦一看,顿时傻了,这些全是他的家人,白发苍苍的是他的老母亲,吓得花容失色的是他的妻妾,哭得小脸都花了的是他的儿子和女儿。崔谦,你死吧,图我慢慢去找,反正你的总寨现在我手里。你放心,我占了你的总寨,还你一个人情,不让你在黄泉路上孤单,你死之后,我让他们给你陪葬,你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少的如果差了哪一个,我回去再给你补上。
畜生,我要杀了你。崔谦气得七窍生烟,将刀咬在嘴里,伸手就去划船,可是斗舰又岂是一个人能划动的,他费了老大的力气,船却只是晃了晃。
唉呀,你等不及啊还是不放心我的啊要不,我先把他们送走,然后你再死孙绍摆摆手,两个士卒冲上来,将崔谦的母亲拖到舷边,高高的举起了环首刀,作势欲斩。
儿啊崔谦的母亲徒劳的挣扎着,瘫软在地。
夫君
阿翁
哭喊声此起彼伏,如重锤一船狠狠的撞击着崔谦的心。崔谦泪流满面,跪倒在船上,伏地不起,痛哭流涕:我给你,我给你
且。孙绍拉长了声音,手一挥:早这以说不就结了吗来人,把老夫人请回来,好生侍候着。
你够狠啊,居然烧船玩自残孙绍虎着脸,冷森森的打量着越海。越海满脸惭愧,垂头不语,犹豫了片刻,才尴尬的说道:属下是怕船落到海盗手中,以后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为什么不按我预先的计划行事孙绍打断了他的话,很不高兴的说道:我都计划好了,就有前面伏击他,你倒好,真是英雄啊,一艘船单挑两万海盗。你不怕死,难道要把兄弟们都带到死路上去
将军。越海倔强的抬起头,迎着孙绍有些惊讶的目光,坦然的说道:既然做了水师,那就要战死的准备,可是我们是为商船护航的,如果就这么把商船送到海盗手里,如何能心安
嘿,你还犟嘴孙绍被他气得笑了,冲到越海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给我老实说,你以前有没有不管过商船的死活上次你有没有想丢下我自己逃跑这次你有没有动摇过有没有有没有
越海红了脸,干笑了两声:有。
那就是了,你现在跟我装什么圣人
其实,如果不是卫大人请战,我肯定就跑了。越海看了一眼沉着脸坐在一旁的卫旌,十分感激,他听说卫旌为了他冲撞了孙绍,虽然孙绍现在没有责怪他,可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收拾他,听说孙绍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别看他整天笑嘻嘻的,蔫坏着呢。
卫大人好口才啊,一句话,险些折了我一员大将。孙绍转过头,看着卫旌呲牙一笑:你欠我一个人情,打算怎么还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六十章 扶南
卫旌没好气的拱拱手:卫旌身无分文,唯有命一条,将军什么时候想取,取去便是。手打
要你命有个屁用啊。孙绍破颜而笑,回到座位上坐好,端起茶呷了一口,这才说道:我已经和步府君说好了,这次平定了崔谦,稳定了交州之后,在朱崖设县,我会常住朱崖,你来当县令吧。
卫旌愕然,抬起头看着孙绍,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冲撞了孙绍,孙绍反要他来当县令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孙绍皱了皱眉:现在先给你一个任务,立刻回徐闻去,把情况通报给让步府君。然后再问问他,是他自己去交阯向士燮问罪呢,还是我陪他去。
卫旌顾不上他自己的事情了,他知道步骘等这个机会都好几年了,怎么可能不去。他立刻起身,告辞了孙绍,匆匆而去。
你够猛,把你那艘座船好好修修,然后取个名吧,就叫镇海号,你这匹夫,比我还猛,敢以一当万,有你在南海镇守,群丑焉敢不服。
越海大喜,躬身领命:多谢将军赐名。
从现在起,你就是镇海将军。去领点钱,给将士们打个赏。这一战凶险,让他们好好休息两天,定定神。孙绍挥挥手,把兴奋莫名的越海赶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一直没说话的虞翻这才开口说道:将军,崔谦怎么安排
他不是把海图献出来了吗我当然要放他走了。孙绍笑了一声,怎么,先生有想法
虞翻笑了笑,抚着胡须:崔谦在南海名头很响,如果让他在外面乱逛,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拉起一帮海盗来将军要想在南海立住脚,这样的人不能留在外面,能用就要用,不能用,那就杀了,免除后患。
他不愿意投降我啊。孙绍无可奈何的说道:我答应了放他们一家生路的,总不能出尔反尔吧。何况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又能翻起什么浪来
正因为他一无所有,才有可能招降。虞翻笑道:他是个海盗,却要人称呼他为将军,可见是有官瘾的,他的先祖曾经是马伏波的部下,现在他做孙伏波的部下,也不算辱没了他。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那就说明他对将军的怨恨太重,更不能留着他了。收服了他,那些逃掉的海盗就会闻风丧胆,迟早会来归附,杀了他,也可以震慑他们,让他们不敢来触将军的霉头,这样南海才能长治久安啊。
孙绍犹豫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他瞟了虞翻一眼,心领神会:那就请先生去说服他吧。
虞翻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崔谦献出了海图,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十分犹豫,要他投降孙绍,好象比较困难,孙绍把他从一个海盗之王变成了丧家犬,他对孙绍是恨之入骨,不杀他是没实力,要投降他更不可能了。可是不投降,事情好象更不好办,他在南海为恶多年,仗势欺人的事情没少干,不仅百姓吃过他的苦头,而且其他海盗也被他欺负得不轻。现在他没实力了,自然要被人欺负,虎落平阳被狗欺,没毛的凤凰不如鸡,这个道理他懂,从这里走出去容易,可是要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可就难了。再说了,就算海盗们不找他,士家也不能放过他啊,他手里握着那么多士家的阴私,士家能饶过他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投降孙绍比较好,只是张不开这个嘴。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虞翻来了,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说得太明白,崔谦接受了虞翻的建议,向孙绍投降。孙绍接受了他,允了他一个校尉,统领两千降卒,同时从战利品中拨了二十艘斗舰给他。他的那艘楼船已经被越海打烂了,根本不能用,再说了,就是能用,他现在也没资格坐。
此时的崔谦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南海海盗之王,他虽然不愤,可是还是向孙绍表了忠心,一出门,还没来得及抬头吐口闷气,迎面就被苏粗腿撞到了。苏粗腿恼他当着众人的面揭他的老底,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当时就阴阳怪气的笑道:
哟,这不是南海的大英雄吗怎么,来向孙伏波下战书
崔谦很委屈,可是又没有办法,形势逼人,这就是事实。好在很快他就得到了几个有所安慰的消息,打捞战场的人发现了崔文和崔武,崔武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崔文好一点,断了一条腿,外加喝了一肚子海水,好在命还在。两人经过医匠抢救,总算无恙。得知崔谦向孙绍投降,三人相对叹息。
步骘得到消息大喜,迅速带着辎重船和五千步卒赶了过来,一看到被擒的士幹和桓氏兄弟,一向城府很深的他也乐得绽开了笑容。他和孙绍说,交阯的水师已经被擒,士燮手上没有什么实力了,不需要孙绍兴师动众,他和卫旌去就可以了。商船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需要立刻护送出海,请孙绍护着他们经由朱崖南行,直奔日南。
孙绍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再去分他的功劳,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护着商船回到徐闻,休整了几天之后,再度起航。这次不需要经由交阯了,直接沿着朱崖的西海岸向南就可以,路程省了不少。商人们有惊无险的跑了一趟,虽然耽搁了时间,可是孙绍一举平定了崔谦这伙最牛的海盗,南海总算是太平了,虽然还有些小伙的海盗出没,但是这样的力量在水师面前是不堪一击的,可以忽略不计。
在朱崖西南角的昌化港最后一次补充了淡水之后,船队离开海岸,驶向茫茫大海,从这里驶向日南郡有一千五百里,借着渐起的西北风,船队要走二十天才能到达目的地,加上从徐闻到昌化港的时间,总路程需要三十天到三十五天,比起绕道交阯九真要节省近一个月的时间。以前之所以不从这里走,一方面是有崔谦霸占了朱崖,另一方面是商人们也没有在海中定位的能力。虽然有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水手能够根据天空的星星定位,但是也粗略得很,谁敢把身家性命全放在他们手中。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孙绍手下带了虞翻这样的高人,再加上十几个助手,用新奇的司南定位,再加上崔谦手中的海图,他们的保险系数大大增加。即使如此,孙绍也没有敢取最近道,他把方向略微向西调了一下,加大保险系数,这样纵使有所失误,也不至于偏差太大,失去方向。
大海上的黑夜是漆黑的一片,除了前后相连的船上的灯火,就只有头顶的星空。水手们操纵着帆,连夜赶路,而商人们大多都安心的睡了,有伏波将军护航和领路,一切不用他们操心。
孙绍坐在舱中,面前摊着海图,不当值的苏粗腿和崔谦陪在一旁,两个曾经的大海盗谁也不服谁,互相瞪着眼睛,舱门一响,越海走了进来,见他们互相怒目而视,不禁笑了一声。
二位还别苗头哪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同时互相交换了一个凶猛的眼神。
好啦,过去的事就算啦。越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一眼充耳未闻的孙绍,慢悠悠的说道:要说有仇,我和你们都有仇。苏兄呢,劫了我的船厂,害得我被降职。不过呢,上次他跟着将军赶来救我,我跟他也就恩怨两消了。崔兄呢,你在我屁股后面足足追了半个月,害得我掉了十几斤肉,最后又险些要了我的命,不过,我打烂了你的楼船,我们也算两清了。我们这么大的仇都能消,你们不过几句口角,又何必总挂在心上小鸡肚肠的,不象个汉子。
苏粗腿和崔谦都不说话。
好啦,由他们去吧。孙绍冲着越海招招手,不以为然的说道:旅途寂寞,有点戏看也不错。我真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从徐闻带些歌舞ji来,这一路上也好做点生意。
越海凑到孙绍面前,笑道:将军,你现在腰缠万贯,还要做生意赚那点钱啊
谁嫌钱多孙绍翻了翻眼睛:现在我手下这么多人,光是一天吃饭就得二三十金,再加上其他费用,我容易吗你们只知道伸手要钱,有没有帮我想过发财的路子。
我有路子,就怕将军不敢去。崔谦闷声闷气的说道:去抢。
抢谁啊孙绍没好气的说道:抢日南抢九真
抢林邑,抢扶南。
林邑孙绍思索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笔,敲了敲案几:来,你跟我细细说说这林邑是怎么回事,究竟值不值得抢。
崔谦目瞪口呆,他是说的气话,没想到孙绍还当真了,看他那副脸色,显然并不是开玩笑。他有些不好意思:将军,我我说了玩的。
说了玩的孙绍眼睛一瞪,拿起案上的镇纸就砸了过来。崔谦抬手接住,掌心被镇纸撞得生痛,却又不敢喊,他喃喃的说道:将军,你真想抢啊
那当然,老子要当天下的海盗之王的,不抢还叫什么海盗。
这个林邑国虽然小,可是,他身后是扶南,不太好抢呢。
扶南又是什么东西,实力很强吗
崔谦挠挠头,他也没去过扶南,只是听人说过,好象这国家还不小,但具体有多大,他还真说不上来。正在冥思苦想,虞翻从外面进来了,傲气十足的瞪了几个人一眼,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越海三人屁都没放一个,乖乖的出去了。他们敢在孙绍面前放肆,说笑无忌,却不敢在虞翻面前放肆。虞翻那张嘴太损了,骂人不带脏字的,骂了你,你还搞不清究竟是什么意思。崔谦初入孙绍帐下,不知道他的厉害,有一次被他说了两句,崔谦开始还以为是夸他呢,高兴了半天,回去一问崔文,崔文查了半天书,最后说他骂你呢,把崔谦气得够呛,一口气没忍住,提着刀就去找虞翻的麻烦,没想到虞翻却是个高手,一杆长矛使得出神入化,愣是打得他鼻青眼肿,那叫一个丢人啊。从那以后,崔谦一看到虞翻就绕着走。
孙绍看着牛气冲天的虞翻,强忍着笑:先生测过方位了
这哪要我测啊,我在旁边看看就是了,这些活自有小子们动手。虞翻大大咧咧的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有滋有味的呷了:将军想知道扶南吗
孙绍点点头。
杨孚的异物志里提到过扶南,但是说得很简略,好象扶南并不是他们的国名,而是他们大王的名称。虞翻思索着说道:但是这个国家建国很久了,孝元皇帝的时候,曾经有个叫真腊的小国来进过贡,这个真腊小国就是扶国的属国之一。算起来,至少有三百年了。
这么久孙绍吃了一惊。大汉前后四百年,但是中间隔着一个新朝,这个扶南国能立国三百多年难道真有这么一个大国可是他的印象中,这一带除了印度稍微大一点,其他都是撮尔小国啊。
这有什么的虞翻觉得孙绍有些大惊小怪:周朝立国八百年呢,立国久并不能说明什么。
孙绍的眼神立刻有些怪异,虞翻可是正儿八经的儒生,他说这句话,可有些离经叛道了。
虞翻感觉到了孙绍的惊讶,却只是淡淡一笑,也不解释,他向前挪了挪:将军,交州的形势基本已经明朗,将军除了占据朱崖,可有其他的计划吗
孙绍意思到他要说什么,连忙坐正了身子,拱拱手:敢请教先生。
将军平定了交州,手中掌握了过万的精兵,眼下已经是至尊帐下屈指可数的重将之一。再加上将军手下是水师,而且是善打海战的水师,所以,将军的兴趣所在,对至尊如何看你,至关重要。
孙绍一声不吭,只是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虞翻。
将军如果不能表现出对海外领地的野心,那么至尊就会认为将军对江东有野心。虞翻轻轻的敲了敲案几:如果我猜得不错,此事过后,至尊必然会派另外的人来交州。
他信不过步骘
不是信不过步骘。虞翻缓缓的摇摇头:步骘是步夫人之叔,步夫人只生了两个女儿,至今没有生儿子,却能恩宠不衰,这里面未尝没有步骘的关系。至尊对步骘的信任,那是不用怀疑的。可是步骘与将军的几次比较中,均落了下风,所以至尊会认为他控制不住将军。
所以他要找一个能控制得住我的来孙绍冷笑一声,有些不屑。
依我看,应该如此。虞翻点点头。
那我会有危险吗
不会。虞翻肯定的说道:相反,他应该会重用将军,如果将军能让他放心的话。
重用我孙绍有些想笑,孙权能重用他才怪。
对。虞翻再次加强了语气,他仰起头,沉默了片刻:上半年,中原大疫,但是曹操却没有放松,自领大军赶赴汉中。按双方的实力比较,巴蜀的形势会非常紧张。论用兵,刘备不是曹操的对手,论实力,巴蜀不能和中原相比,论手下的人才,刘备手下只有一个法正还说得过去,能独当一面的将军也只有张飞,其他人,都不值一提。面对曹操的攻势,恐怕凶多吉少。
孙绍不说话,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虞翻,虞翻在江东以狂出名官场,以易学大家著名学界,同时识别人才也是他的长技。他和刘备君臣有过接触,想必对刘备的手下有他自己的看法。
巴蜀如果有失,那江东必然不保。虞翻却没有兴趣和孙绍过多的讨论刘备君臣,他话锋一转,立刻转到了江东的形势。至尊虽然临阵指挥不如讨逆将军,但是他对形势的把握却有过人之处,他肯定不能让曹操占了巴蜀。而刘备吃紧,也必然会要求至尊在东线发动攻击,以减轻巴蜀的压力。
你是说,很快就会开战孙绍有些狐疑。
会,而且这一战,必然非同小可。虞翻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眉毛抖了抖,似乎有些担心:江东腹心不稳,这个时候发动大战,其实并不合适,但是情势不由人多考虑,所以这一战,是非打不可。要不然的话,曹操占了巴蜀,顺江而下,江东必然不保。
孙绍一声不吭,手指在案几上慢慢的敲着,他有些明白了虞翻的意思。孙权要救刘备,被逼发动大战,而此时不仅丹扬豫章等腹心地带的山越不稳,他又在南海崛起,手中掌握了一支不可小视的武装力量,这个时候的孙权肯定是如坐针毡,被逼到了悬崖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要求他北上,参与大战,一方面来消耗他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是试探他的心思。
徐州
徐州。虞翻眼睛一亮,对孙绍敏感的战略意思表示十分满意。但是徐州不好打,徐州四战之地了,又无险可守,今日夺之,明天曹操的步骑大军就会赶到,说不定将军忙了一场,最后反倒替曹操清除了臧霸这个隐患。他顿了顿,又说:徐州离邺城和洛阳都太近,曹操不会让你占着徐州的,所以,你一出兵徐州,他必然从汉中撤兵,最后
最后他们都安全了,只有我倒霉。孙绍的嘴角露出了笑容,老子不上这个当。
那不去
不去也不行。虞翻笑了一声:江东丢了,将军只能浮舟海外了。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曹操必然也会除将军而后快。更何况,如果拒绝参战,那一旦江东有失,将军就会成为孙氏宗族的罪人。
那去孙绍嘴角的笑容不变。虞翻笑了笑,点头道:要去,但是,去之前有两件事要想好。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你不能表示出想去的愿意,要由至尊来要求你去,你去徐州,是服从大局,而不是主动请战邀功。所以,你要表露出征伐海外的意愿和行劫,却又不能被缠住,脱不了身。
孙绍有些明白了,这是要做出让孙权放心的姿态,让他主动要求自己北上参战,消除他的疑心。因此,这时不能闲着,要找点事做,可是又不能打成烂仗,到时候真抽出不身来,影响了中原的形势。在他看来,谁当天子无所谓,他只要有一块地盘就行了,夷洲也行,东南亚也可以。可是虞翻这样的人不同,他们的家业都在会稽,一旦曹操占了江东,他们的损失就大了,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他们宁愿选择孙家,而不会选择曹操。当然了,最好是他孙绍做天子,只是这个想起来太遥远,还没有到提上议事日程的时候。
那第二呢
第二,要打徐州,就要选好后方的基地,到时候总不能千里迢迢的回到南海来补充给养。
孙绍点点头,他全明白了。他到徐州参战,对孙权也好,对刘备也好,都是救命的招数,但是对他来说,却可能是送命的招数。如果不出意外,孙权不会允许他的水师进入长江,也不会由吴县或者会稽来满足他的需要,就是愿意,吴郡会稽也没有这个实力同时供应几路大军,虞翻作为会稽的世家,当然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利益受损。因此,他要提前想好基地,既要留徐州近,又要有这个实力能供养他的大军。
孙绍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却看着虞翻:先生以为哪儿比较好
会稽。虞翻微微一笑。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六十一章 小桥流水
会稽孙绍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至尊会让我去会稽
为什么不能虞翻反问道:会稽钱唐口出海北行一两日便可到达广陵,以广陵为基地进攻徐州,进退自如,可由中渎水直攻淮阴,亦可由淮水而至淮阴。手打淮阴一下,则徐州便在兵锋之内。而且,一旦将军进入淮阴,便直接威胁到臧霸的安全,臧霸的青徐水师自然会撤离大江,如此江东便可立足不败之地。钱唐口现在有了修船能力,正好可以满足将军的需要,难道将军以为,至尊会一直把侯官船厂放在你手里吗
孙绍有点明白了,虞翻不是说孙权会把会稽郡给他,而是说会让他驻留钱唐口。钱唐口的几大世家有实力帮他修船,但是还没有实力帮他大量的造船,这样既可以满足他的需要,又能控制他的发展。而对于虞翻来说,他驻在钱唐口,会稽世家便有了强有力的支撑,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从这些天虞翻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他现在虽然心情不错,但是他终究没有把南海当成自己的家,在他的心目中,到南海可能还是有贬谪的成份,只不过他这个上司对他很尊敬,所以心情还好罢了。
不能从广陵出发。孙绍摇摇头,否定了虞翻的计划:中渎水浅,楼船无法顺利通行,我们只能以中型战船和青徐水师对抗,损伤会增大。而且进入中渎水,会受制于地形,我们再也不能象现在这样来去无踪了。
虞翻听出了言外之意,孙绍不愿意由广陵出发攻击淮阴,当然有担心地形不好的成份,但他更多的是担心受制于人。虽然说广陵的守将是孙韶,但孙韶毕竟不是他的亲兄长,两人关系也不怎么样,万一孙韶接受孙权的命令,控制了孙绍的后路,孙绍可就进退两难了。
那经由淮水可是这样的话,辎重运输的难度会大大的增加。
他要让我去打仗,自然会安排好我的辎重,这个问题不需要我们来操心。孙绍撇撇嘴,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一来这些还都是虞翻的估计,虽然可能性很大,但是毕竟还没有成为现实,二来他原本考虑的是辽东,并不是虞翻希望的会稽,现在谈的话,可能有些为时过早。虞翻连交州都不愿意呆,跟他说辽东岂不是自找没趣。
虞翻见孙绍有些兴趣缺缺,以为孙绍又跟以前一样耍赖皮,逼着孙权给他辎重,否则便不肯参战,却没有想到孙绍究竟在想什么。他倒也不反对这个做法,能不参战未尝不是好事,只要不让人抓住话柄就行。孙绍如果能态度强硬而又分寸合适,那他们这些人跟在孙绍后面才有好日子过。
步骘赶到交阯,士燮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主动出城请罪。步骘知道自己虽然占了上风,可是士家的实力犹在,还没有到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所以他没有接受士燮请辞交阯太守的请求,也保留了士有的九真太守。但是他说,按朝庭惯例,两千石的官员可以任子为郎,你们也不要辜负了至尊的一片美意,把儿子们派到建邺去吧。士燮和士有知道所谓的为郎便是做质子,要是以前,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可是现在不派不行了,只得点头答应。十天后,以士燮幼子士廞为首的五个士家子弟在步骘安排的人护送下赶赴建邺,同行的还有大量的财物和交州今年的租赋数目是去年的三倍。
至此,步骘将交州七郡中的六郡收入囊中,只剩下日南郡太守黎景还未首服,可是他并不在意,一来日南太远了,二来孙绍已经从朱崖直奔日南,如果不出意外,孙绍肯定不会放过黎景。眼下他最急的任务是回南海郡,夺了士威的兵权,把这一支水师力量收入手中,要不然的话,南海就完全是孙绍的天下,他根本没有多少话语权。
在士燮的亲笔信和步骘手下的一万精兵面前,士威象只斗败的公鸡,彻底的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俯首称臣,交出了手中的两百多艘战船,四千多将士。
大功告成的步骘没有任何停留,派六百里加急将捷报送往建邺。
孙权接到战报的时候,先是狂喜,随即又有些担心起来。交州如愿入手,如果孙绍的预测最终全部能够实现的话,交州将成为他稳固的后方,正如曹操当初有了冀州一样,他也将拥有一个能给他源源不断的提供财赋和粮食的基地。更重要的是,从此他无须仅从扬州敛赋,扬州的负担将大大减轻,这也有利于他对江东六郡的统治。而他担心的是,孙绍在这一仗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必须及时的做出赏赐,以鼓舞士气。如何赏,却成了难题。
孙绍现在是伏波将军,立了功,再升的话,至少是偏将军,不仅要提升职位,还要封侯,不仅要封侯,还要给他食邑,让他有能力养活手下的那一万多水师。这是江东的惯例,每一个将军都是如此,孙绍自然也不能例外,因此,孙绍要求在朱崖设县,并要把朱崖纳入自己的食邑范围就显得顺理成章。
孙权不是舍不得朱崖,他觉得朱崖是个蛮荒之地,租赋都很有限,但是孙绍主动要,就显得比较突兀了。在这之前,孙绍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是他塞给孙绍的,不是孙绍主动要的。
这说明,孙绍有了实力,也有了野心,这一点让孙权很不安。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而现在这件事却慢慢的成为现实。更让他担心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现在解除孙绍的兵权且不论孙绍会不会答应,就算他能答应,那又有谁能接手他那些人苏粗腿是海盗,崔谦是海盗,他们都是被孙绍平定的,孙绍一离开,他们会不会重新入海为盗他们是孙绍手下的主力,苏粗腿近万人,崔谦三四千人,而原本属官兵的越海只有三千人不到,至于甘瓌的人马,只有一千,更何况现在甘瓌根本就对孙绍感激涕零。
如果拿掉孙绍,万一有变,可能他不仅得不到这一万多水师,反而会多出一万多海盗。更可怕的是,现在这些海盗都装备了水师的战船,他们的实力比起以前只强不弱,一旦重新祸乱东海南海,那么将是一场噩梦,交州必然再次失手。
孙权不敢冒这个险,至少在找到合适的替代人选之前,他不能对孙绍的实力动什么手脚。
但是不动手脚,任由孙绍这么发展下去,他又如何能睡得安这才一年功夫,孙绍就异军突起,成为江东屈指可数的重将,再给他三五年,他会不会把他这个叔叔直接轰下台
孙权的太阳穴呯呯乱跳,一阵阵的心悸,防了十几年,没想到还是没防住,一不小心就被孙绍坐大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控制,最后的结果全取决于孙绍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他是只想做个将军,还是想更进一步,继承他父亲的事业,成为江东之主
阿翁孙鲁班象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扑进孙权的怀里。
大虎啊,怎么想来找阿翁孙权放下手中的战报,搂着孙鲁班,爱怜的笑道。
他们不跟我玩孙鲁班怒气冲冲的指着外面。
谁不跟你玩啊孙权笑盈盈的问道:谁这么大胆,不陪我的大虎玩
就是你那两个虎子。
孙权明白了。虎子指是凌统的两个儿子,他把他们养在府中,为了培养他们,除了每天安排人教他们习武读书之外,每十天还让他们骑一次马。这两个孩子很有凌统的遗风,读书认真,习武也有灵气,他十分高兴,多次称他们为虎子。大概是大虎觉得她才是虎,现在被人抢了称号,所以不痛快,来告状了。
正说着,小虎孙鲁育拉着步夫人赶了过来,一见孙鲁班赖在孙权的怀里,步夫人连忙上前要拉开她。孙鲁班撅着嘴,抱着孙权的脖子不放,孙权笑着摆摆手,让步夫人在对面坐下,然后笑道:怎么回事孩子们怎么又闹别扭了。
步夫人有些无奈,瞪了孙鲁班一眼:还不是她,非要和凌烈凌封较量,说打赢了才是虎,结果
结果怎么了孙权有些不解,凌烈和孙鲁班一样大,虽然男孩子发育迟一点,要比孙鲁班小半个头,可是那小子很猛的,打起仗来也是一把好手,难道他把孙鲁班给打了
步夫人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孙鲁班多次向凌烈挑衅。凌烈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然不敢还手,可是孙鲁班不肯罢休,几次把凌烈逼到墙角狠揍,终于把凌烈给惹火了,接受了孙鲁班的挑战。结果让人很意外,凌烈虽然动了真火,可是还不是孙鲁班的对手,被孙鲁班一拳打成了乌眼青,摁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更严重的是,孙鲁班得势不饶人,逼着凌烈承认自己是犬子。这可有点欺人太盛了,凌烈虽然小,可是也不肯辱及凌统,因此不肯认,结果孙鲁班见一次打一次,凌烈见她就象见了鬼似的,哪里还敢陪她玩。
你把阿烈给打了孙权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举着孙鲁班晃了一下:你还真是我的大虎啊。
姑姑教的绝招。孙鲁班屈起小胳膊,得意的笑道。
你姑姑教的孙权终于知道孙鲁班为什么这么嚣张了,她背后有更嚣张的孙尚香撑腰呢。
是啊。孙鲁班嘎嘎的笑道:姑姑说,这是大兄教的,可以增长力气。我们女子练了,就能打得过男人。
孙权的脸顿时一黯,搞了半天,祸根子又是孙绍啊。他有些怏怏的放下孙鲁班,孙鲁班却没有发现他的心情变化,指着案上刚刚送到的战报问道:阿翁,这是哪来的
交州的战报。孙权看了步夫人一眼:平定交州了,士家的质子已经在路上。
步夫人一听,忍不住有些喜上眉梢,步骘到交州七八年了,总算把交州平定了。步骘的地位提高,也就意味着她的位置更稳了。只可惜,自己没能生个儿子,要不然,以后这皇后的位置就更没有悬念了。不过她知道孙权不喜欢太张扬的女人,便强抑着自己的喜悦,欠身道:贺喜至尊。
孙权暗自苦笑,还贺喜呢,麻烦在后面呢。
大兄打胜仗了孙鲁班惊喜的叫道。
嗯,打胜仗了。孙权随口应道。
哦,太好了。孙鲁班跳了起来,我要去找银屏嫂嫂,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然后向她讨一副新皮甲,大兄给我做的这身皮甲太小了,勒得我难受。说完,不等孙权答应,一溜烟的跑了。
孙权目瞪口呆。他这时才注意到,孙鲁班这一年好象长了不少,孙绍给她定制的皮甲穿在身上是有些小了。可是,可是他是想自己去告诉大桥这个消息的啊,孙鲁班这么一去,自己还拿什么当借口
这孩子
至尊,大虎被奉先宠坏了,她现在无心读书,一天到晚想着和尚香银屏学武,以后做个女将军,这可怎么办啊过年都十一了,再不读书,可就迟了。
女儿家的,读什么书啊,难道我的女儿不读书就嫁不出去了孙权不以为然,想起周循,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什么世家子弟,在权势面前不是还得乖乖的低头我的女儿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是他周家的福气,他敢推辞吗,他会推辞吗
步夫人见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知道一切法则到了孙鲁班这儿都会掉个,孙权喜欢文静的女人,可是他却从来不这么要求自己的女儿,相反倒是有些纵容。这样的心理她隐约能猜出一些,却从来不敢表现出来。
孙鲁班冲进了隔壁的院子,一路闯到关凤的卧房,关凤正牵着儿子的手蹒跚学步,一看到孙鲁班象小牛似的冲了进来,生怕被她撞着,连忙将儿子抱起来,笑道:大虎,什么事这么开心
孙鲁班嘻嘻的笑着,手背到身后,得意的挺着小胸脯:银屏嫂嫂,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该怎么谢我啊
什么好消息关凤笑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叫嫂嫂就叫嫂嫂,不要再加上名字。
那可不行,以后我大兄肯定还会娶别的女人,几个嫂嫂混在一起,谁知道是哪个,这样就能分清楚了。孙鲁班口无遮拦的说道,却没注意到关凤的眼色一黯,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那你说吧,什么好消息,要我怎么谢你
嘻嘻,大兄打胜仗了。孙鲁班喜不自胜的咯咯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好消息
关凤转过头看着孙鲁班,一脸的惊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战报刚刚送到的。孙鲁育眉毛一挑,得意的笑道:士家的质子都在路上了,还能是假的阿翁说,大兄现在手下有近两万人了呢。
关凤忽然心中一窒,有些喘不上气来。两万人那孙绍的处境不是好了,而是危险了。孙鲁班是个孩子,没听出其中的玄机。孙权这么说,绝对不是高兴,而是另有杀机。她想了想,把儿子交给奶母,拉着孙鲁班走到一旁,笑嘻嘻的说道:果然是个好消息,你好好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再决定怎么谢你。
孙鲁班连连点头,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全给关凤讲了。关凤着意问了孙权当时的神情,可惜孙鲁班还不懂得察颜观色,也说不上什么。关凤有些心神不宁,应了孙鲁班一套皮甲,便把她支应走了。自己坐在房里,半天没有吭声。她有些想不明白,孙绍一向比较低调,这次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肆无忌惮的扩张自己的实力,而且还主动向孙权要朱崖。他不怕孙权对他起疑心吗
关凤想不出道理来,只得把消息告诉大桥,大桥也觉得奇怪,这件事和孙绍以前的隐忍截然相反,完全不是他行事的风格,倒和他生病之前的莽撞有些相似。难道这孩子因为最近比较顺利,就张扬起来了或者,是孙鲁育听错了
时间不长,孙权派人来府中通报了消息,证实了孙鲁育所言不虚。大桥这次是真的慌了,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根据以往的经验,她认为这可能不是什么吉兆,相反是一个很不祥的消息。
去周府把夫人请来,另外把阿玉也请来。大桥思考再三,自己还是搞不清状况,下意识的想到了小桥和周玉。小桥倒还在其次,政治头脑比她强不到哪儿去,但是周玉思维缜密,分析事情可比她们强多了,比关凤就更是强多了。
关凤有些尴尬,因为她的缘故,周玉这一年很少来府中,没想到有了事情,自己不能解决,却还要去求她。她十分担心周玉会记恨她,不敢帮忙,不免有些忐忑。大桥看在眼里,也有些不快,但却是对关凤的不满。
阿母,上次上次夫君寄回来的南行随笔,还还有一本是给周玉妹妹的,我
大桥看着期期艾艾的关凤,愣了一下才明白。孙绍每过半年左右,都会寄一本南行随笔回来,以前是只有一本,当然只能留在家里,第一本是在她的手里,那时候关凤还跟在孙绍身边,第二本就在关凤手里了,关凤给她看了,但是后来又收回去了。上次周玉来,曾经问过有没有更新的,关凤说没有,其实大桥知道是有的,她知道关凤那点小心眼,也没有戳穿,总觉得关凤护着自己的夫君,虽然有伤妇德,但也算是人之常情。可是没想到,关凤这么过份,居然还藏了一份给周玉的,连她这个阿母都瞒着。眼下到了要求人的的时候了,这才拿出来。
你大桥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关凤委屈的拜倒在她的面前,抽抽噎噎:阿母,是我不好,我一看到她看着夫君的眼神,我心里就不舒服。她看夫君写的文章,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其他的意思,我自愧不如,我非常希望自己能象她那样和夫君投契,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所以是我是我妒嫉了,有亏妇德。
大桥长叹一声,想责骂关凤,又不忍心。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丈夫和别人分享呢,更何况孙绍对关凤还是那样的宠爱。人总是贪心不足的,越是享福越是贪恋不已。关凤出身武人,在文事上她和周玉比确实相差甚远,有这心思也是可以想象的。
你拿来吧,下次不要这样了。大桥沉下了脸:你要知道,阿满以后肯定会有别的女人的,你是正妻,这点肚量要是也是没有的话,以后怎么能做到家庭和睦
喏。关凤不敢回嘴,匆匆回房,拿来了一本崭新的南行随行,小心翼翼的捧到大桥面前。大桥接过来翻了翻,随手放到一旁,关凤却又提醒道:阿母,你看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怎么了大桥有些不解,翻到最后一页一看,是一副画,却不是书中常见的插图。上面画着一个人骑着一匹瘦马,站在一座驿桥上,回首望着天边的落日,旁边一株老藤,一只缩着脖子的乌鸦停在上面。整个画面很简单,透着一股子萧索凄凉的味道。左上角题着字,象是一首诗,但是大桥试着断了几次句,却发现这不是一首诗,究竟是什么,却也说不清。
这写的什么
好象是一首歌,我也分不清。关凤红了脸,指了指其中两个字:我就是因为这两个字,生怕引起误会,这才不敢给玉妹妹的。
大桥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发现其中有小桥二字,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银屏,你这也太多心了吧,这能引起什么误会
关凤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是我多虑了。
不过也怪不得你。阿满这孩子,虽然已经是个将军了,却还是有些孩子气,说话也不知道轻重,口无遮拦的,难免会惹人误会。不过,银屏啊,你是他的夫人,对他还不清楚吗你有这样的心思可就不对了。大桥越想越觉得好笑,关凤猜忌周玉也就罢了,怎么还猜忌到小桥身上去了,真是疑神疑鬼过了头了。
:即日起一日一更,时间充裕时不定期加更。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六十二章 天净沙
多谢大兄费心了。手打周玉小心的将书收好,精致的脸蛋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显得平静而从容,并没有太多的兴奋,也不让人觉得冷淡。
阿玉,这写的是什么啊大桥笑着问道。
周玉摇摇头:看起来象首六言诗,但是又少了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只是感觉上应该这么在鸦家马下四字处断句方妥,至于对也不对,须得等大兄回来,当面问他才知道。
大桥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还是阿玉聪慧,我也觉得这么读起来顺口,也和画上的景物相符,只是只是这句子听起来也太枯寂了些,不似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断肠人在天涯,唉,听着总是让人心惊肉跳的。
周玉浅笑道:大姨也不要担心了,文人骚客常有故作惊人之语,无病呻吟的也是常事。大兄离家万里,想念大姨,偶尔断肠一回,也是有可能的。
大桥听她说得尖酸,忍不住和她开了个玩笑:是不是想念我,倒也未必呢,也许是别个人,又不好意思说,偏偏要另有所指,借人喻意呢。我说阿玉啊,你过了年可就十六了,有没有相中哪家的少年啊要是还没有,大姨帮你说门亲事
小桥笑了一声:姊姊,你也是的,没事和孩子乱开什么玩笑。阿满虽说是你的孩子,可是我对他也不差的,他就是想想我,也是应当的吧,总不能只能想你这个阿母,就不能偶尔想我这个小姨一次至于阿玉嘛,倒是不敢有劳姊姊费心了。她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前些天步夫人到我府上去了一趟,问了阿玉的生辰,听着那个意思,恐怕是要为公子登迎娶阿玉。
大桥愣了一下:公子登他他才十岁啊,是不是
是小了些,可是这样也好,可以让阿玉多陪我几年啊。
小桥虽然在笑,眼神中却有些无奈。先是孙鲁育看上了周循,孙权说要把孙鲁育许配给周循,周循便只能等着孙鲁育长大,即使到了适婚年龄也不能找人家,甚至连个侍妾都不敢纳,生怕孙权知道了不高兴。至于孙鲁育究竟是小孩子好奇的喜欢,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他们谁也不清楚。周循自己不说,小桥自然更糊里糊涂,现在又闹出孙登要娶周玉的事情,更是让小桥挠头不已。孙登才十岁,至少要等到十三左右才可能成亲,也就是说,周玉至少还要等三年。
小桥知道周玉的心里一直念念不忘孙绍,她对这门婚事是排斥的,但是为了周家的前途,她又不能拒绝。孙登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他是孙权的长子,不出意外的话,孙登就是未来的江东之主,甚至可能是天下之主,那周玉就可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周循就是尚公主,这样的荣耀是他们不能抗拒的,不管是周循还是周玉都无法拒绝。
大概任何人在这个荣耀之前,都无法拒绝。至于当事人的心情,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虽然听说孙鲁育对周循看得顺眼,孙登也对周玉有好感,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周循和周玉是否也是如此。
而实际上,也不需要问,因为他们都没有拒绝。
真是可惜,阿满没福气。大桥遗憾的叹了口气,有些自责,都是自己耽误了事情,如果当初早点和孙绍说,也许不会走到这一步。她又有些怨恨孙绍,这孩子也是,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对周玉的心思看不出来呢难道他真的记恨周玉以前对他的戏弄
关凤听了,心情很不好,原本对周玉的一点提防全消失了。她是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当然能明白周玉此刻的心思,周玉和孙登只见过一面,孙登虽然长得不难看,可是那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怎么可能入周玉的眼。想到当初自己的无奈,关凤心里充满了对周玉的歉疚。
大姨放心吧,大兄这次虽然有些冒失,却不至于惹于祸事。周玉强笑着安慰道:他身边有虞仲翔那样的智者,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一定有应对之策。
但愿如此吧。大桥有些心酸,没有心情再说孙绍的事情,既然周玉也说不会有事,那就只能如此了。她吩咐厨房准备了酒菜,招待小桥母女吃了午饭,又殷勤的陪她们说笑。关凤去了忌心,也极力和周玉拉拢感慨,一时宾主尽欢,只是说话之间,总有些抑郁。
孙权犹豫了几日,找了几个近臣商议,有建议孙权提防的,也有说孙绍应该不会什么异心的,孙权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再次把陆逊找了来。
陆逊看了步骘的战报,思索了片刻:臣以为应该奖赏。
孙权默不作声的看着陆逊,静听他的理由。
以伏波将军的战功,至尊如果不下令奖赏,必然寒了将士们的心。在一年之内平定东海和南海,不管他这个做法是不是有可疑之处,都是一件大功。而且就目前来看,没有任何迹象说他和海盗们有勾结,用这个罪名来压制他,恐怕难伏众心。陆逊不急不燥的缓缓道来,语气平静而又淡漠: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至尊所主能收众将忠诚之道。至尊坐镇江东十四载,又有哪个对至尊的用人之明赏罚之平不是心悦诚服
孙权不动声色的吐了一口气。不错,他接管江东十四年,根基已稳,根本不用担心孙绍会利用亡兄孙策的名义生事。如今的江东,是他孙权的江东,不是孙策的江东。特别是这几年,孙策留下的旧部大部分都亡故了,剩下的几个,也都成了他孙权的亲信,这种情况下又何必总是担心孙绍为了一个担心而伤了自己的名誉,实在不值得。
再者,我觉得伏波将军此举,还是为至尊着想的。陆逊接着分析道:朱崖早在孝元皇帝时为贾捐之所议弃守,到今天已经二百多年,早就不算我大汉的疆域。如今伏波将军重新取之,至尊如果在朱崖设县,与开疆拓土无异。敢问从光武皇帝以来二百年,历朝历代,有谁能做出此等壮举的段颎不过是击破东羌,平定了原本属我大汉的疆土,便位居太尉,如今伏波将军取了朱崖,只是想在上面设县,当作自己的食邑,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就算不在朱崖设县,至尊难道就不给他食邑吗
孙权连连点头,朱崖虽然没什么收益,可是这个名声好听啊。曹操那么能打,最多也是收复失地罢了,什么时候能开疆拓境的刘备就更别提了,他从刘璋父子手上抢来的益州都没守住,北面被曹操夺去了汉中,南部的蛮夷作乱,真正能控制的地盘其实也有限。目前对抗的三家之中,只有江东能新得朱崖,可是很难得的事情,这说明孙家有进取心啊,比曹操和刘备还禀承天意。
仅从这一点来说,孙绍就是大大的功臣,不仅要赏,还要重赏才行。
你说的有理。孙权拢了一把胡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伯言,你觉得接下来是让他继续征服蛮夷,还是如何
陆逊皱了皱眉,轻轻的摇摇头:拿了朱崖,也就罢了,再多增加一些小国,也无非是锦上添花,并不能起太大的作用。以我看,伏波将军于用兵颇有天赋,应该让他回兵丹扬豫章一带,平定山越,稳定腹心,比征服一些蛮夷更有用。
孙权没有说话,他琢磨着陆逊的话。把孙绍放到丹扬去平定山越,其实是一个明升暗降的事情。孙绍的手下现在以水师为主,离开了大海,他就是鱼离开了水,威胁要小得多。平定山越看起来是给他增加实力的机会,其实是变相的剥夺了他的水师权利,他就沦落为一个普通的将领,而不是唯一能在大海上称雄的水师。但是他又有些担心,现在孙绍掌管水师,他的注意力可能在外面,还不在江东本身,如果让他去平定山越,且不说他会不会愿意,就算他愿意,会不会再次养虎为患他在一年内以十五条船起家,现在拥有近千战船,两万水师,又焉知他不能迅速的平定山越到时候他既有强悍的水师,又有山越精兵,那还有谁能治得住他
先把奖赏的事情办了吧,至于如何安排他,待与群臣商议之后再定不迟。孙权决定分两步走,很快下达了南海功臣的封赏。孙绍由伏波将军升为后将军,封甘泉乡侯,虞翻参谋有功,华亭侯,越海封镇海将军,古田亭侯,苏羽即苏粗腿为横海将军,关内侯,崔谦为定海校尉,其他人等各自有赏。
文书刚刚发出去,刘备派来的使者邓芝到达建邺,向孙权传达了一个紧急消息。
七月,曹操抵达汉中,指挥大军由南郑进入巴西郡,牢牢的牵制住了刘备的主力,前锋已经攻击到汉昌一带。夏侯渊为右翼,率领归义羌人进入武都梓潼,接连击败刘备派出的马超和吴兰,直逼剑阁,随时都可能和曹操在剑阁会师。刘备压力很大,为了阻挡住曹操的攻势,他下令军师将军诸葛亮将益州所有能够调动的人马都送到了前线,挤出了益州最后一点粮赋储备。益州如今人心惶惶,诸葛亮甚至担心成都发生动乱,不敢征兵了。仅管如此,刘备在前线的形势依然不容乐观。听说,曹操为了一举攻克巴蜀,还在继续增兵,看他那样子,这次不夺取巴蜀是势不罢休。
益州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刘备觉得自己独力难支,不得已,接受了法正的建议,派邓芝到建邺来,请孙权出兵攻击江淮一带,吸引曹操的注意力,减轻刘备的压力。
在派出邓芝到建邺的同时,他还给荆州的关羽下令,让他攻击襄阳樊城一带的曹仁,只是这个军事行动要在孙权出兵江淮的情况下才能发动,万一关羽和曹仁打起来了,孙权却在他背后捅一刀子,那就不仅是巴蜀吃紧了,荆州也有可能失守。刘备以已之心度人之腹,对孙权是极度不放心,生怕他记恨以前的事情,转而和曹操联手,先灭了他刘备。
孙权是聪明人,虽然邓芝没有全说,但是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刘备的那点心思。他向邓芝打听完了刘备前线的事情之后,笑着问了一句:我在江淮之间与夏侯惇开战,左将军能给我什么好处
邓芝一笑:将军可能想错了,这不是我们向将军求援,而是要与将军并肩作战,共灭曹贼。
孙权无所谓的一笑:伯苗,你唬我啊曹操在攻打巴蜀,又不是攻打我江东,我有必要和左将军共肩作战吗去年年初,我和曹操血战的时候,他可没有和我并肩作战啊。
邓芝不慌不忙,拱手行了一礼:将军,左将军尽益州之力与曹操对抗,不仅是为益州,也是为江东啊。如果左将军放弃巴蜀,他还是皇叔,就算不能做益州牧了,可是做个九卿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江东能独完吗
孙权苦笑了一声,无言以对。他就是对这个情况心知肚明,才和邓芝讨价还价的。要不然,他直接把邓芝轰出去了。可是,邓芝显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赖皮样,你不救我好啊,大家一起完蛋。他话里还有话呢,如果现在刘备投降了曹操,顺江而下,帮着曹操来打江东,你怎么办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孙权每次和刘备打交道,都有这种郁闷感。刘备就是那种老无赖,别的没有,烂命一条,你不让我活,我就把你拖下水。而孙权偏偏对他这招没有办法,每次吃了亏,都只能忍气吞声。要不然的话,他早在建安十四年就把刘备干掉了,哪会等到今天。
之所以和邓芝讨价还价,其实只是一种侥幸心理,希望能捞点好处。可是对方摆明了帮忙没好处,但是不帮肯定有坏处的情况下,孙权只得再次捏了鼻子,答应出兵牵制曹操,不让刘备一个人死扛。
孙权立刻召集众臣议事,商议出兵声援刘备一事。江东众臣虽然对刘备都没什么好感,可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看着曹操把刘备干掉,那江东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出兵是必须的,要议的只是如何出兵,出多少兵的问题。
吕蒙建议,出兵庐江九江,和夏侯惇开战,以吸引曹操注意力为主,不需要全力以赴,主要战场放在荆州,由关羽出兵攻击曹仁,一来那里离许县近,如果进展顺利,可以迅速的震动曹操的腹心,把曹操从汉中吸引出来,减轻刘备的压力,二来关羽是刘备的部将,他理应出力,而且只有他带领大军去攻击曹仁了,江东才更安全,不用担心被关羽捅刀子。说实在的,江东吃刘备君臣的亏不是一次两次了,关羽对江东又一直有心思,不把他牵制住,江东就随时要准备两线作战,就是想出手帮刘备也不能尽心。
吕蒙的建议得到了包括邓芝再内的所有人的赞同,邓芝当即表态,只要江东愿意在东线吸引住夏侯惇的注意力,关羽自然会出兵攻击曹仁,眼下形势紧急,益州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来图谋盟友呢再说了,江东和益州有婚姻之好啊,关羽的女儿关凤可就在建邺呢,上次孙绍的儿子满月,关羽还专门派殷观来道贺呢。
大方向定了,接下来就讨论作战细节安排。这个时候,蒋钦提出要孙绍的水师助阵。孙绍的水师现在是江东最强大的水师,如果他能来参战,那么青徐水师对江东水师的威胁就可以抵消了。青徐水师现在是江东诸将心头最大的担忧。自从去年那场大战之后,装备了霹雳炮的青徐水师一扫以前的疲软,每次出手都把江东打得很狼狈,要不是他们的战船数量不够,也许早就打到建邺来了。
这个提议获得了所有将军的一致赞同。当然这里面的出发点就有些不一样的,有的是真心希望孙绍来能克制住青徐水师,有的则猜想孙权是想趁机把孙绍调到身边来好控制,至于究竟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反正结果是一样的,要孙绍从南海赶到大江参战。
孙权随即又追发了一份命令。
命令到达交州刺史步骘的手中时,孙绍还在日南郡。形势的变化让步骘和张昭都有些意想不到,他们不敢怠慢,立刻派人火速通知孙绍,大战在即,从南海赶到建邺还需要一段时间,请后将军立即起程。
什么破海图嘛。苏粗腿眼睛一翻,鄙视的瞥了崔谦一眼:你看你这图,把爹带哪儿来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海图的错崔谦冷笑着反驳道:焉知不是路上走偏了方向,一千多里海路走下来差个一二百里的也是很正常的啊。
你这么说,是说我带的路不对了虞翻抚着胡须,很温和的笑着。可是他这温和的笑容在崔谦的眼里,却比苏粗腿一脸的横肉可怕多了,他脖子一缩,躲到一旁不吭声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是谁错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搞清楚现在我们在哪儿。孙绍拦住了他们,对他来说,这点误差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你难道能指望这个时候的海图能和后世的卫星地图一样精准,你能指望刚刚改进的指南针和g一样准确
把商人们叫来,他们经常走这条海路,应该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虞翻镇静自若的说道。
商人们来了,他们挨个用孙绍手里的千里眼看了一下,几个人一商量,最后确定了地点,这里应该是在日南的南端,再往南走十几里,应该就是林邑国的岘港,往北走大概八十里,便是卢容县的港口。那里有一处地势极佳的港湾,两座长约百里,宽约十里左右的海岛和陆地之间有一条长长的水道,正适合停泊,上岸不远便是卢容县治。海岛上当然有海盗,可是对孙绍来说,这些海盗不是问题。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六十三章 林邑国太子
孙绍放了心,虽然有误差,但是误差并不大,总算还在日南郡内。手打他随即下令,由越海将商船护送到林邑国,自己带着人向北行,赶往卢容。他派敖雷带着几个南海的海盗上岸打听一下情况,直到第二天天亮,敖雷才回来,身上还带着伤。
日南郡内真有林邑国人,他们下手极狠,沿途的村庄大部分都被血洗了,几乎没有活口,他们走了二十多里,在卢容附近发现了一个军营,大概有五百多人,在准备潜入时被营外巡视的蛮兵发现了,亏得敖雷神勇,那几个海盗也都是刀头上舔血过日子的人,这才击杀了那队蛮兵全身而退。
林邑国真的入侵了孙绍和虞翻都有些意外,本来他们以为这只是黎景为了给孙绍步骘增加压力的把戏而已,十有是谎报军情,可是没想到现实和他们预料的并不一样。
将军,这也没什么,林邑国是个很小的国家,充其量相当于日南的一个县,能有多少兵我看不能排除他们和黎景互相勾结的可能性。虞翻见孙绍脸色很难看,连忙安慰道:我们现在有近万人,冲上去击杀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正是,将军无须担心,请将军安坐,容我崔谦杀上去,直接剿了这伙强盗。崔谦抚着刀,阴着脸不紧不慢的说道:区连那个老东西以前动过我的手下,我想收拾他不是一天两天了,正次正好拿他的首级换点功劳。
区连是谁
区连崔谦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孙绍:那老匹夫就是林邑国的国王啊。林邑国原本不是一个国,是我大汉的象林县,区连是象林县的功曹,后来他把象林长干掉了,自己称了王。
孙绍愣了一下,心道崔谦这个海盗之王不是盖的,直接把林邑国的国王叫做老匹夫。
这老匹夫和士燮差不多,不过,他比士燮狂妄多了。士燮兄弟横行交州三十年,都没敢称王。区连这个老匹夫胆子却大得很,中平之乱的时候,他就自己拉起旗号称王了,附近的那些蛮夷无知,以为他是朝庭封的呢,都很信服他。
崔谦有些愤愤不平,显然觉得区连这老匹夫实力不如他,却称了王,实在有些让人不爽。孙绍觉得有些好笑,心道人的幸福感果然是比较出来的,崔谦现在不服气苏粗腿他们,却没有办法,只好拿区连这样的家伙撒气了。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孙绍随即下令,崔谦带本部为前锋,先把那五百多人干掉再说。崔谦大喜,带着崔武上了岸,匆匆而去。
区楚一脸不爽的坐在营里,对着日南太守黎景派来的使者连声冷笑。他是区连的长子,说起来便是林邑国的太子,这次领着五百多人到日南郡来,是帮黎景造势的。可是他演戏演得过了火,一不小民屠了沿途的几个村子,黎景知道之后大怒,派人前来斥责,要他立刻退出日南郡,否则严惩不怠。区楚原本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做得过火在先,可是他从生下来便在众人的吹捧下长大,是尊贵的林邑国太子,除了在婆罗门面前还要守些规矩,他何尝被人这么训斥过大汉怎么了大汉乱了,他们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管日南郡这点小事。再说了,在他的头脑中,对大汉根本没有具体的概念,他只知道日南郡虽然是一个郡,可是不能拿林邑国怎么样,他下意识的认为,那个大汉大概和日南郡也差不多。
府君命令你三天之后必须退出日南郡,否则
使者的话没说完,区楚忽然拔刀扑了上去,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剧痛让他把后面的话全憋在了喉咙里,他看着狞笑不已的区楚,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看装饰华丽的刀柄,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区楚,嘴巴一张,喷出一股鲜血,吐了区楚一身。
区楚大怒,长刀一划而下,割断了使者的脖颈,使者捂着脖子,倒退了几步,扑通一声仰面摔倒。区楚冷笑了一声,将他在使者抽搐的身体上拭净血迹,喝道:派人把头颅给黎景送去,限他三天日交出日南郡,否则的话,别怪我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使者的随从战战兢兢,不敢多说,转身匆匆出帐。
太子,这样不太好吧随军的参谋区良脸色发白,薄薄的嘴唇颤抖着,太守大人一旦发怒,引兵攻打我们林邑国的话,我们会有亡国之祸的。
怕什么区楚外强中干的喝道:他要是有这实力,何必向我们借兵
区良暗自叫苦。区楚不知轻重,他却知道其中的厉害。林邑国看起来好象很强大,可是毕竟过去只是日南郡的一个县虽然是日南比较大的一个县。黎景之所以没有攻打林邑,不是他没有这实力,是因为林邑国的独立不是他手里的事,他没有必要兴师动众,为了林邑国而征调全郡的征夫弄得全境不安,而区连为了能安生的活着,也一直给黎景送礼,黎景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区楚杀了他的使者,他还能放过他们吗
太子,我们还是退吧。太守大人一旦发了火,他手里可有两千多人啊,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区良小心的劝道:退回林邑国,再派人来解释一下,也许这件事就能过去了。
两千多人区楚一听就慌了。林邑国号称兵强马壮,其实也就是两千兵不到,他现在手下只有五百人,如果对上两千人,他可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当然了,日南郡现在有四个县,八万多口,如果全部动员的话,可以达到四五千人,根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区良见区楚怕了,连忙加了一把火,希望把区楚劝回去再说。区楚有些犹豫,他这次是想出来立功的,刚刚见了点好处就被人吓回去,以后他这太子还怎么做他犹豫了一下:黎景有象兵吗
区良摇摇头。
那就不用怕。区楚半是安慰区良,半是安慰自己说。我们有象兵,哪怕是黎景有两千人,也未必能把我们怎么样。你等着吧,等我打败他,占了日南,为林邑国开疆拓土,到时候你也有功劳。
区良苦劝,区楚却是不听,坚持要和黎景打一仗再走。最后区楚让了半步,他说,现在不要急着退,看看黎景的态度再说。如果黎景派兵来,他们就退,如果黎景没有派兵来,只是派人来问,那他们就派人解释一下,推说那个使者态度不好,把这事糊弄过去再说。
区良虽然不知道交州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既然黎景要来借兵,肯定是他遇到了为难的事,这个时候,黎景也许不会因为几个村子被他们抢劫了就翻脸,区楚这个办法未尝也不是个妥善的办法,当下便也应了。
区楚在忐忑之中等了一夜,早晨天一亮,他刚刚起床,区良便急匆匆的来了,脸色相当的不好。区楚心一紧,腾的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握紧了刀,哑着嗓子问道:
怎么样
昨天夜里有一队巡营的士卒没回来,我派人去查看,才发现他们在营外两里被人杀死。
什么人干的是不是黎景的人区楚的心怦怦乱跳,牙齿都有些打颤了。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也许开始就听区良的话,早点离开的比较好。黎景真要火了,带着两千人马杀过来,他就是有象兵也有些顶不住。
不是。区良摇摇头,有些疑惑:我怀疑是不是报仇的村民。
报仇的村民区楚长出一口气,神情松了下来。如果是村民,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嗯,这些人被杀的地点不是北面,而是南面,离昨天那个村子不远。我怀疑,是不是出去打鱼的青壮回来了,发现我们做的事,追上来报复的。区良苦笑道:我已经安排人去打探了,估计中午就能有消息。
那怕个屁啊,看你紧张的。区楚鄙夷的白了区良一眼,重新坐了下来。
我不是紧张村民,我是紧张那个村子里会不会有扶南国的人。区良解释道:死的人之中,我发现有两个头骨被人击碎而死,很象是扶南国的勇士杀人时常用的膝击。
扶南国的勇士区楚也有些不安了。林邑国是扶南的属国,他老爹区连也要敬扶南三分的,要是惹了扶南的勇士,那恐怕比惹火了黎景还要可怕一些。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日南
区良连连摇头,他也想不通。
中午时分,区良派出去的斥候回了营,他们一个个跑得满头大汗,面露惊恐之色,看起来象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区楚和区良看了一眼,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海上海上有好多好多船。
海上区楚和区良互相看看,彻底糊涂了。如果是扶南国的人,应该是从西面的山里来才对啊,怎么会从海上大批从海上经过的只有商船,可是,如果是商船,斥候们为什么这么紧张,他们应该是惊喜才对啊。
是战战船。
战船区楚一下子蹦了起来,急声道:有多少是谁的战船
好多好多,不认识是谁的船。
区楚大怒,一脚将斥候踢翻。区良心细,连忙将斥候拉到一边详细询问。斥候定了定神,这才把打探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海上来了大小上百艘战船,全是大船,不仅有林邑国难得一见的斗舰,还有比斗舰更大的战船,象是大王住的宫殿一样大的船。
区良一听就明白了,那是楼船,是交州水师才有的楼船。
交州水师他们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南面区楚大惊失色。
区良也搞不明白,照理说,交州水师如果来,也应该是从北面来才对,不应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背后。大海上一望无途,这么多船从近海的地方经过,不可能瞒得住斥候的眼睛。
没等他们搞明白,第二个坏消息传了过来。船上下来两千多人,正在向这边狂奔,看那样子显然不怀好意。还没等区楚从震惊回过神来,又传来一个更坏的消息:来的是朱崖的海盗之王崔谦的手下,而且看那旗号,应该是崔谦本人来了。
崔谦本人来了这么给面子区良大吃一惊,二话不说,立刻催区楚下令拔营逃跑。如果说面对日南太守黎景他还有点尝试一下的心思,那么面对崔谦,他连对抗的勇气都没有。区楚却不然,他虽然经常听说崔谦是南海的海盗之王,可是他总觉得,海盗再厉害也是海盗,怎么可能和他林邑国的精锐相提并论他随即下令出营迎战,会会这个名头很响的海盗之王。
崔谦和崔武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严阵以待的五百蛮兵。一看那些手持木盾的林邑国精锐,崔武差点笑出声来,他娘的,这次请战是对的,这伙蛮子简直是送上门的功劳啊,不拿白不拿。他二话不说,刀一举,就要下令冲锋,却被崔谦一把拽住了。
干嘛崔武有些不耐烦的挣脱了崔谦。
有象兵。崔谦嘴一努,示意看他蛮兵阵后。崔武凝神细看,却见蛮兵阵后有两头大象,大象的背上装着一个框,框里有几个士卒,有的举着长矛,有的拿着弓箭,正跃跃欲试。
嗬崔武倒吸了一口凉气,老脸有些发红,久不经战阵,连观敌料阵的基本道理都忘了。他没和象兵打过仗,但是听说过象兵的厉害,说是冲锋起来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而且象背上的人用的箭和矛大部分都涂了毒,一旦中箭,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这怎么办
这有什么办的。崔谦冷笑一声:有象兵出战,说明这五百人的头头是林邑国的大人物,如果能拿下他送给伏波将军当见面礼,说不定能换个中郎将做做。
可是怎么对付他们
这还不简单崔谦嘴一撇:他们用的都是最简单的竹弓或者木弓,射程最多八十步,有准头的射程也就是五六十步左右,我们用的全是制式的弓,射程八十步,最远可达百步,这二十步的距离,就足以制胜了。他在崔武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崔武随即带着两百多人沿着来路跑了。
果然是海盗,一看到我的象兵就跑了。坐在象背上的区楚得意的撇撇嘴,下令冲锋。蛮兵们刚看到崔谦等人的时候还有些胆怯,可是还没打,就看到崔武领着几百人跑了,而崔谦领着其他人又站在原地不动,一点进攻的心思也没有,胆气又壮了起来。在鼓声的激励下,怪叫着向原地待命的崔谦等人冲了过去。
放箭,层层阻击崔谦不慌不慌的下达了命令。一百多弓箭手上前,拉开手中的弓箭,向奔跑中的蛮兵射出了第一批箭,接连射出三轮箭,也不管命中率如何,掉头就跑。
稀稀拉拉的长箭向蛮兵飞去,蛮兵们怪叫着,举起手中的木盾,长箭钉要木盾上,发出笃笃的声音,也有一些长箭射中了蛮兵暴露在外的身体,十来个蛮兵惨叫倒在地上,可是这些并不能引起其他蛮兵的恐慌,他们见对面的人开始逃跑,更加兴奋了,也不管阵型了,一窝蜂的追了上来。
崔谦拉开手中的两石弓,长箭呼啸而出,将一个喊的声音最大的蛮兵射杀,接着又是一箭射穿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蛮兵的大腿,这才掉头急退。
那就是催命签区楚在象背上看到了衣甲鲜亮的崔谦,也看到了他两箭一死一伤的效果,气得拍着栏杆大叫:追,抓住他。
区良也放松了心情,崔谦的名头虽然想,可是毕竟是海盗,区楚手下这些人多少还有些林邑县以前的县兵,虽然阵型也乱,可是毕竟比海盗要强多了。海盗比官兵强就是强在气势凶猛,可是现在崔谦一触即溃,可见他们确实被象兵给吓住了,说不定这次真能立个大功。
追区良附和了区楚的命令,下令御手控制着大象开始追击。鼓声咚咚,激励着林邑国的精锐们向前猛追,有意无意之间,他们忘记了前面是横行南海的大海盗崔谦,而把他们看成了一伙比他们还不如的普通海盗。
在区楚的心目中甚至有些鄙视,什么南海之王,不过如此而已。
崔谦带着手下且战且退,每隔一百多步,就会有一批箭手射出百十只箭,然后调头就跑,直接穿过已经做好阻击阵型的同伴,跑到下一个百步之外做准备。几次轮换下来,蛮兵们的伤亡已经增加到七八十,而崔谦的手下才十几个中了流矢受伤的。
至于跟在后面的象兵,到目前为止除了跟在后面奔跑,还没有发挥的机会。崔谦始终游离在一百五十步之外,不给区楚发挥的机会。区楚勃然大怒,他下令前面的士卒让开道路,催动大象冲到了最前面,务必要给崔谦一点厉害看看。
两头大象吼叫着,迈开四条粗壮的象腿,从乱糟糟的阵中穿过,一马当先的向崔谦冲去。崔谦一看,抬手向象背上的区楚射出一支箭,调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海盗们射出一轮箭,也跟着撒腿就跑,那神情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长箭呼啸而至,直奔区楚的胸膛,两名亲卫举起盾牌,挡在了区楚的前面。长箭扑的一声射穿了第一面盾牌,将那个亲卫射杀。区楚看着翻身掉下象背的亲卫,气得哇哇大叫,怒不可遏的下令御手加速,不追上崔谦势不罢休。
大象很快冲上了几个中箭不能奔跑的士卒,在它们沉重的踩踏下,那些士卒当场被踩得骨碎肉烂,发出凄厉的惨叫,这些惨叫声让区楚更加兴奋,他死死的盯着前面奔逃的崔谦背景,声音发颤的叫道:追,追,踩死催命签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六十四章 我自当之
崔谦不紧不慢,领着人在前面逃,不时的回过头射几箭,两头大象都中了几箭,但是它们皮粗肉厚,这几箭根本伤不了它们,反而激发了它们的野性,越发追得急了。手打区楚接连被崔谦干掉三名亲卫,更是气得暴跳如雷,下令死追不舍,不追上崔谦,把他踩成肉泥绝不罢休。
崔谦领着海盗们在前面跑,区楚带着两头大象在后面追,几百名林邑国蛮兵跟在后面跑,这一仗从一开始就显出出一面倒的局面,区楚大占上风,但是让他郁闷的是,崔谦滑得象油,虽然他占了上风,可是战果却有限得很,一直追出五里地去,崔谦手下的伤亡不过三十多,而他的伤亡却增加到了近百。
这让区楚越发的暴躁,近百的伤亡,在总兵力不过两千左右的林邑国来说,绝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数字,他必须要崔谦付出代价。如果能抓住崔谦,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那再死一百人两百人都是值的。
区良带着手下徒步在后面追赶,相对比较文弱的他开始跟不上步伐,最后只能被两个亲卫架着走,眼看着区楚带着象兵越追越远,他忽然有些不安的感觉。崔谦虽然一直在逃,可是他表现得太冷静了,打打走走,那样子不象是在逃跑,而更象是诱敌。他忽然想起一开始就逃跑的那几百人,心头忽然一惊,难道那不是逃跑,而是去埋伏了他抬起向远处看去,远处不远正有一道矮矮的山坡,虽然不算大,可是埋伏个百十人却不成问题。
不好,快去叫住太子,敌人有埋伏。区良急声对亲卫说道。
亲卫飞奔而去。可是区良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因为亲卫虽然跑得快,可是他并不比急奔的大象快多少,而冲在最前面的区楚却离那个山坡不远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区良忽然明白了曾经听人说过的一句话。
崔武伏在一块石头后面,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这次逮着大鱼了,不仅能逮一个林邑国的大人物,还能抓两头大象,这个功劳可不是一般的强啊。他恶狠狠的瞪着身边的士卒说道:你们他娘的都把眼睛睁大一点,对着象背上的人射,可不要闭着眼睛射那两头象。那畜牲虽然皮粗肉糙的,可是中箭多了一样完蛋,这玩意可是稀罕物,老子可指着它去羞臊陈海那竖子呢。
士卒们都忍着笑,谁也不吭声。崔武崔谦这爷儿俩一个跟陈海耗上了,一个跟苏粗腿耗上了,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对于这些原本是海盗现在是交州水师的士卒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他们只知道现在过得比以前好,虽然不能去随意的去抢去杀了,可是在伏波将军的手下吃得好,军饷发得及时,过得也安稳,战死的兄弟也能拿到丰富的抚恤,对他们来说,这比什么都好。至于崔家的那些恩怨,与他们无关。
武爷你放心,一定不会射死那些大象的。亲卫将华英安慰了一句。
嘿嘿,这样才好。崔武摸着颌下如钢针一般的短须,想着陈海可能的表情,得意的笑了。他对被陈海活捉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陈海因为他逃跑了而被降职,也对他意见很大,两人私下里交过手,崔武不是陈海的对手,被陈海揍了个鼻青眼肿,他不指望在拳脚上赢过陈海了,毕竟他要比陈海大二十多岁,论体力,他不可能是陈海的对手。可是这个面子要找回来,不能在体力上找,那就在功劳上找,等爷升了官,看你个亲卫怎么跟老子摆脸子。
说话间,崔谦已经带着人逃过了土坡,区楚驱使着两头大象,象两台重型战车一样隆隆驶近。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
早已经按捺不住的崔武一声暴喝:射率先射出一枝箭。
随着长箭的利啸声,几乎一百多枝箭同时向象背上的区楚等人射去。眼看着就能追上崔谦的区楚根本没有料到有人会伏击他,猝不及防,连盾牌都没来得及举就被射成了豪猪。那几名箭手和矛手情况也差不多,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就被这一阵集射取走了性命,坐在最前面的御手身中三箭,疼得他一哆嗦,翻身从栏杆上翻了下去,手中的皮带拉动着奔跑中的大象昂起了头,侧向奔了几步,轰隆一声巨响,翻倒在地,将死不瞑目的区楚压倒在身下,鲜血从区楚的七窍中出来,沉重的压力将他的筋骨全部压断,整个人被压扁,内脏被挤了出来,流了一地。
后面的御手见状,连忙勒住了大象,大象仰头一声长嗥,又冲出十几步,才勉强收住了脚,在原地打着圈子。这一转,上面的战士顿时晕了,他们紧紧的抓着栏杆,以免被甩出去,这个时候如果被甩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被大象踩一脚至于攻击或者防护什么的,一时都顾不上了。
这给了崔武他们最好的机会,长箭呼啸而至,转眼之间将象背上的士卒屠杀一净。
解决了两头大象,崔谦带着人展开了反冲锋,两千人一拥而上,如狂潮一般将后面的四百多蛮兵卷走。两个时辰后,全部战斗结束,崔谦缴获了两头大象,二百多俘虏,当场击杀二百多人,五百多林邑国的蛮兵只剩下十来个跑了。
最让崔谦高兴的是,他不仅得到了两头大象,还砍下了林邑国太子的人头。
孙绍得到的回报,顾不上考虑林邑国太子算是哪根葱,他立刻下令接手区楚的大营,将为数不多的留守蛮兵擒获,随即命令全军坐船往日南郡治西卷出发。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他出现在西卷城外二十里的海边,随即留下虞翻看守战场,自己带着人直扑西卷城。
日南太守黎景几天前刚接到九真太守士有送来的消息。士有说,孙绍在合浦附近击败了崔谦,现在已经控制了整个南海,交州刺史步骘赶到了交阯,士燮已经俯首称臣,他们已经没有实力再和步骘孙绍对抗了,决定交出交州,接受步骘的管理,希望黎景好自为之。黎景正在狐疑应该是降还是不降,又该如何解释林邑国的事情的时候,发生了林邑国太子区楚屠杀百姓的事情,黎景十分后悔,为了士家和步骘的对抗,牵连到无辜百姓,这和他的初衷不符。他派出了使者去质问区楚,没想到却被区楚杀掉了,正当他决定要起兵把区楚赶出去的时候,孙绍带人包围了西卷今越南广治附近。
黎景虽然很意外,可是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做好了守城的准备,所以孙绍虽然来得很突然,可是他还是及时下令关闭了城门,准备与孙绍血战到底。
孙绍一面派人劝降,一面招集苏粗腿和崔谦商量攻城的事宜。黎景既然关闭城门,显然投降的可能性并不大,也许只有强攻一条路了。
西卷城虽然不高,可是如果蚁附攻城的话,恐怕伤亡会不小。苏粗腿打过仗,知道攻城时的难处,首先发表了意见。
崔谦打量着城头,考虑了一下,难道的附和了苏粗腿的意见:看黎景这个样子,应该早就准备好守城了,我们没有能造成突然袭击,只有做长期准备了。只是,这粮草可支撑不了太多的时候。
孙绍打量了他们一眼,淡淡一笑。他知道这两人的心理。苏粗腿说是的实话,但是崔谦却有些考校的意思在里面,他是被逼向他投降的,心理一直不服气,眼下要看他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如果他孙绍不能尽快攻下西卷城,那崔谦的眼里就不会有他了,时机一到,他很有可能就会重新自立。
眼下的问题是没有攻城的器械,要强攻,只有蚁附一条路,而蚁附的伤亡会很大,崔谦肯定不会主动上,苏粗腿也会有犹豫,能听他的大概只有陈海丁奉和赵袖等人。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打造攻城器械,但是他的军粮有限,一旦拖的时间长了,他有可能进退两难。
我不能等。既然这两个海盗头子都不积极主动,孙绍也没有和他们商量的打算,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回程的辎重本来是要靠商船来承担的,可是现在一时半会走不了,林邑国太子又被建中杀了,恐怕越海那边不会顺利。我们面临着断粮的危险,要想打破这个僵局,只能迅速击破西卷,用西卷城里的秋粮补充。
可是崔谦咂了咂嘴,面带难色。
没有可是。孙绍手一指:小小的西卷城能挡得住我二位且稍歇,看我为君破之。
崔谦有些调侃的看着孙绍,他觉得孙绍在说大话,现在孙绍手头只有不到两千的嫡系,要想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攻破西卷城,无疑是痴人说梦。他淡淡的笑了笑:如此,我等就等着看将军的神勇了。
孙绍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笑了笑:建中,上次你只是见识了我打海战的威风,这次再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攻城的。
崔谦脸色一变,一对细长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寒芒,随即有些不自然的点点头:谦拭目以待。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苏粗腿有些为难,他担心的看着孙绍:将军,真有办法破城吗
办法当然有。孙绍好整以暇的看着苏粗腿,嘴歪了歪:我如果不能攻破这小小的西卷城,又如何能纵横大海
苏粗腿摇了摇头:将军,你能纵横大海,是有攻击犀利的战船作为倚仗。现在你手头什么也没有,要想攻破西卷城可不容易啊。
无妨。孙绍摆摆手,打断了苏粗腿的话:你且回营休息,看我如何破城便是。
苏粗腿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孙绍有些太狂妄了,刚才和崔谦斗气便有些儿戏,现在又把有心帮忙的他排除在一起,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份了还是最近一直打胜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我就恭候将军佳音了。苏粗腿拱拱手,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将军放心去攻城,这里有我苏粗腿在,绝对不会出事。
孙绍笑了,他微微点头:如此,就有劳苏兄了。
苏粗腿笑笑,拱拱手,大步走了。
陈海丁奉帅增赵袖等人互相看看,一声不吭的转了过来,拱手道:愿誓死追随将军。
孙绍仰起头,叹了一声,目光在陈海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诸君有信心吗
陈海等人互相看看,苦笑了一声,显然他们只是做好了和孙绍死战的准备,却并不是觉得孙绍真能破城。孙绍嘿嘿一笑,却显得胸有成竹,他抚摸着刀环,一声不吭的看着陈海和丁奉:
西卷城有皖城坚固吗
陈海和丁奉相视一笑,不假思索的说道:西卷城怎么能跟皖城相比。
闻说故折冲将军当年攻皖城,身先士卒,破城而朝食,可有此事
陈海一听,原本有些沮丧的面容顿时散发出光彩,他重重的点点头:不错,确有此事,海当年有幸曾随折冲将军先登。
丁奉也精神起来:将军要效仿折冲将军吗
孙绍笑了笑:老虎不发威,他们当我是病猫。他们以为我们打胜仗倚仗的只是战船犀利,却不知道我们最犀利的不是战船,而是我们一往无前的勇气。折冲将军百人袭曹营,何曾仗什么战具他仗的只是傲视天下英雄的勇气。孙绍虽然不才,可是现在却有着当初随折冲将军征战的壮士,区区西卷城,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何足道哉。
陈海和丁奉一听,顿时觉得热血沸腾。孙绍手下现在分四种力量,其中以苏粗腿部的东海海盗人数最多,总算近万人,其实以崔谦手下的南海海盗为最,总数五千多人,而剩下的就是原属甘宁的人马和侯官船厂的水师,这其中原属甘宁的人数最少,实力最差,在孙绍的帐下一直不被人看重。可是今天孙绍却把重任交给了他们,把他们看待和赵袖等人一样的心腹,这对原本有些不安的陈海和丁奉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幸。在他们看来,孙绍甩开实力最强的苏粗腿和崔谦,而把机会留给他们,那是对他们的信任,是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陈海不才,愿为升城督。陈海单膝跪倒,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大声喝道。
丁奉不才,愿为升城督。丁奉不甘示弱,接着跪倒,大声喝道。
升城督你们是别想了,我自当之。孙绍指指自己的鼻子:你们一起随我攻城,看看这西卷城比皖城如何看看我孙绍,能否和折冲将军相提并论,是不是有资格继折冲将军之后,率领你们征战天下。
陈海等人一愣,信心更加大涨。甘宁以勇悍著称,可是孙绍也不是弱者,他单骑闯曹营,力战张辽,风头直盖甘宁,如今他亲自参与攻城,仅这种勇气便是普通的将军不能比拟的,更重要的是,这说明他把甘宁当成英雄,而不是象别人那样只是把甘宁当成一个匹夫之勇的斗将。对于陈海这些曾经追随甘宁的人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耀,值得用生命去报答。
誓死追随将军
让兄弟们饱餐一顿,半个时辰后,让他们见见我等的威风,今天晚上在西卷城内,我为诸位庆功。孙绍朗声喝道,手一挥,命令陈海等人去准备。
陈海等人轰然应喏,各自散去。
黎景在城头看着既不扎营,又没有退兵迹象的孙绍等人,迷惑不解。他这是攻城吗不象。如果想攻城,他必须要派人去赶造器械,再简单也要造上百十架梯子吧西卷城虽然只有一丈五尺高,可是也不是空手就能爬得上来的,要想造这么多梯子,可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搞定的,至少要到明天这个时候才能攻城,难道他们准备在城外露宿那要退兵吗好象也不象,那个年轻的将军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下对着城墙指指点点,显然是在安排攻城的事宜,一点没有放弃的迹象。
这就是孙绍黎景远远的看着这个最近在交州风头最劲的年轻人,心里有些摸不着底了。他去年到交州,开始只是个配角,却一口吞掉了猎头王,随即又搞出了水师给商船护航的怪事,随着商人们的足迹,他的名声迅速传遍了交州。这些听起来已经很让人吃惊了,可是他今年的战绩更让人瞠目结舌,先是一举收降了东海的大海盗苏粗腿,接着又一战擒获了南海的海盗之王崔谦,短短的几个月,交州的形势就翻天覆地,纵横交州三十年的士家被他搞得灰头土脸,只能向步骘俯首称臣。
在这样的人面前,西卷城守得住吗恍惚之间,黎景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忽然想起了那个闻名江东的小霸王孙策,孙策以千余人过江,数年之间南征北战,征服了江东六郡,打下了江东基业。作为他的儿子,孙绍一直以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很多人都觉得他和所向无前的孙策差距很大,可是现在看来,这些都错了,孙绍出道两年,势头之猛,比孙策有过之而无不及。区别只是孙策扬威于江东,而孙绍的名声却来自海战,如今,他要开始他在陆地上的第一战了,自己的西卷城会成为他的第一个战利品吗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六十五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崔谦看着在阵前从容自若的孙绍,脸色阴得能滴水。手打他不相信孙绍能攻下西卷城,西卷城虽然并不是什么大城,可是里面有两千人守护,对于这种小城来说,两千人已经足以应付两三倍于已的围攻,孙绍的嫡系只有两千人,从来没听说过两千人能攻下两千人守护的城,除非对方是个白痴。
黎景是白痴吗崔谦不这么认为。日南郡是个狭长的地带,东西宽不过百里,南北长却有千余里,东面是大海,是海盗们的天堂,西南越过长山,便是扶南国的所在,黎景能和这些蛮子和平相处,自然有他的手段的。
这样一个人带领两千人守城,孙绍如果有万人,或许还有点机会,可是现在他只有两千人,在崔谦看来,这根本是痴人说梦。
这竖子有种。崔武一手扶着刀,一手摸着大嘴赞道。
有种崔谦不屑的笑了一声:如果命都没了,还有什么种他以为自己真是霸王项羽,可以以一当十两千人攻城,我看他怎么收场。
崔武瞟了崔谦一眼,眼珠转了一下:你觉得他没机会赢
你觉得有机会崔谦斜睨了他一眼,冷笑着反问道。
建中,你还记得当年你单刀杀入巨龟岛海盗窝里的那一次吗崔武淡淡的说道:那时候有谁相信你能活着出来有谁能相信你会成为南海的海盗之王
崔谦一愣,尘封已久的记忆不经意之间被崔武揭开了一角。建安十三年,他父亲崔瑜在和巨龟岛的海盗火并时中箭身亡,属下的海盗丧胆,分崩离析,当时才十八岁的他要独闯巨龟岛,为父报仇,包括崔文崔武在内的所有人都反对,觉得他这和送死没有区别。可是他义无反顾,以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上了巨龟岛,一场血战,他愣是以一人之力击杀了巨龟岛的海盗头子,斩杀海盗八十余人,降伏了三十余人,而那三十余人现在大多是他的铁杆。
当时的情形,和眼前的孙绍何其相似。
他要是真有这本事,我崔谦以后唯其命是从。崔谦嘴角歪了歪,不动声色的说道。
苏粗腿浓眉紧锁,一会儿看看不远处的孙绍,一会儿看看另一侧的崔谦。既有些为孙绍担心,又有些犹豫。他同样对孙绍的攻城之举不抱希望,但是他不担心孙绍的性命,他更担心的是如果孙绍失败了,只怕刚刚平定的南海又会横生枝节。而一旦孙绍没有了实力,那他们这些东海来的海盗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要想跋涉万里,再回到东海去,并不是件易事。可以说,他现在虽然有坚船利砲,但是能回到东海的手下最多只有一半,别的不说,他哪来的辎重
他的命运,在接受孙绍的那艘船时,就和孙绍捆在了一起。
所以他对孙绍的鲁莽更是生气。
但是,他同样知道,如果孙绍不赌这口气,他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前面的所有成功都有可能随着这次失败而化为乌有。
将军,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魏平提醒道:崔谦要看将军的笑话,我们不能这么做。
我劝过他,他不听。苏粗腿闷闷的说:我要帮忙的,他不许,非要自己独力承担。话都说出来了,我再去帮忙,恐怕会让崔谦笑话,反而不好。
将军,我们未必要亲自上阵。魏平轻声说道:我们只要在另一面摆开架势,就可以吸引一部分守军,分担他们的压力。只要我们做出了姿态,崔谦就不敢无动于衷,他也可以吸引一部分守军,这样伏波将军对面的敌人就会少多了。
这样啊苏粗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魏平领命,连忙去安排。他命人将辎重车推到阵前,弓箭手们伏在辎重车的后面,做出了射击的准备,其他步卒在后面,摆开攀城强攻的架势。城上的黎景一看,也不敢掉以轻心,随即增加了在苏粗腿对面的防守力量。崔谦见苏粗腿做出了佯攻的态势,犹豫了一下,也不敢一点表示也没有,带着人在城西摆下了阵形,黎景同样也调集了一部分人到城西防守,只在孙绍准备主攻的南城留下了千人,在他看来,孙绍只有两千人不到,又没有攻城器械,以千人防守足矣。
半个时辰以后,孙绍回到了阵前,他身穿重铠,腰间插着环首刀,威风凛凛的站在他刚刚挑出的三百勇士面前。帅增捧着他的兜鍪,陈海捧着他的三石弓,挺立在他的身后。
孙绍长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坚定的眼神看着面前三百面无表情的壮汉,等他们全部鸦雀无声的看着他,这才朗声喝道:谁能告诉我,天下最强悍的骑兵是什么
那三百壮汉有一百五十多是关羽送给他的精锐,八十多人是当年跟着甘宁袭曹营的勇士,还有七十人是他最新挑出的悍卒。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虽然觉得以三百人攻城是死路一条,可是对他们来说,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心情并无太大的波澜。只是此时听到孙绍问这句话,有些不着头绪。
没人知道吗孙绍笑了笑,背着手,在阵前来回绕了两圈。
将军,天下最强悍的骑兵是虎豹骑。阵中一个汉子大声叫道。
不错。孙绍点点头,继续从容的踱着步,虎豹骑号称天下名骑,的确可称得上天下最强悍的骑兵,我听说虎豹骑的每一个战士,都是从百夫长中挑选出来的,他们每一个人都享受着都尉的待遇,可谓是百里挑一。那,谁能告诉我,谁是天下最强的水师
这次没有太多的犹豫,三百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喝道:我们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孙绍笑了,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你们说得对,我们是天下最强悍的水师,这个无可非议,什么益州水师长江水师青徐水师,在我们眼里,都不过是一盘菜。
哈哈哈三百条汉子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那谁是天下最强悍的步卒
众人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有个声音说道:是当年的陷阵营。
不对。随即有人反驳道:是我们关家的刀盾手。
且话音未落,又有人大声反驳道:应该是我们折冲将军的亲卫营才对。
我看都不对,是曹营虎侯手下的虎士营。
什么虎士营,那是没遇上我们,否则一定打他个落花流水。
孙绍抬起双手,示意各执已见的众人安静,正在争论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眼光灼灼的看着他,希望自己的答案能成为孙绍的最终答案:不错,你们说的陷阵营关家刀盾手折冲将军的亲卫营都是强悍的步卒,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张辽的八百部曲,但是,这些人都不是最强悍的步卒。
那谁是一个悍卒大声叫道。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只挑三百人吗孙绍大声叫道。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孙绍现在有两千人可以调用,按一般人的看法,现在兵力本来就不足,把两千人全部押上都未必能赢,只挑三百人攻城无疑是不理智的。对孙绍坚持只挑三百人,都有些不理解,现在听孙绍提到这个问题,都竖起了耳朵倾听,看看孙绍究竟是什么目的。
在遥远的西方,有个小国叫斯巴达,还有一个超级强大的国家叫波斯,波斯拥有百万大军,几乎可以傲视天下。可是,斯巴达只派出三百勇士,就在一个叫温泉关的地方大破波斯的百万大军。诸君,这样的步卒,可谓是天下最强悍的步卒否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不觉得这是句谎言,三百人打败百万大军这是神话吧
孙绍含笑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这是事实。等这仗打完了,我会泛舟西行,到时候带你们到温泉关去看看,听听他们的英雄事迹。可是他忽然厉声喝道,刚刚还如春风一般温和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无比:今天,我们要把那三百人变成过去,我们要让所有人的看看,我们才是天下最强悍的步卒,你们当中有关家的刀盾手,有折冲将军的亲卫营,还有天下最强悍的水师,但是从现在起,你们不是关家的刀盾手,不是拆冲将军的亲卫营,也不是什么水师,而是我,伏波将军孙绍手中最锋利的战刀,你们要从这小小的西卷城开始扬名天下的征伐之旅,要让虎士营陷阵营斯巴达的勇士都俯首称臣,你们要成为任何敌人的噩梦,你们要成为天下最强悍的步卒。你们,有信心吗
一连串的怒吼让所有人心惊,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丁奉第一个拔刀大喝: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三百人齐声怒吼。
击破西卷城,做天下最强悍的步卒。陈海举刀长啸。
击破西卷城,做天下最强悍的步卒。三百人红着眼睛,齐声狂吼。
孙绍十分满意,他一挥手,赵袖推出百十名几天前刚俘虏的林邑国蛮兵,在城下排成一排。黎景一见,不禁有些心慌,这些人都是林邑国的人,怎么落到了孙绍手里难道区楚被孙绍击破了
城上的士卒听着,这是象林县的叛兵,他们枉自尊大,擅自立国,又和黎景互相勾结,在几天前血洗了卢容附近的十几个村子,无论老孺,无一幸免,现在被伏波将军击破,带到西卷来告慰你们那些无辜惨死的父老乡亲,也让你们认清黎景的真面目。
城上的士卒中有一些是卢容人,知道林邑国的蛮兵是经常入侵,对这些话并不怀疑,一听说家乡被黎景勾结的林邑国蛮兵血洗了,顿时哭倒在地。黎景大惊,立刻派人把这些人隔离起来,以免他们生乱。他这么一安排,无形中就坐实了孙绍的指控,即便是那些与卢容无关的士卒都有些不满。
赵袖继续大声说道:伏波将军奉诏伐罪,只诛首恶,不及其余,胁从者只要放下武器,即可免于屠戮,敢有执迷不悟者,和这些叛兵一样,杀无赦说完,他一挥手,缓缓退回阵中。孙绍身后的三百人中走出一百多人,赶到那跪倒在地的俘虏身后,手起刀落,一百多颗首级顿时滚落阵前,鲜血泉涌,将城下染得一阵血红,触目惊心。
孙绍接过帅增手中的兜鍪戴在头上,平静的系好了颌下的系带,看着城头被亲卫簇拥在中间,脸色有些扭曲的黎景,冷笑一声,接过陈海手中的弓,抽弓搭箭,狞厉的目光越过了一百二十步的距离,死死的盯在黎景的脸上,松手放箭。
黎景浑身激零零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尖声叫道:护卫
长箭呼啸而至,扑的一声射进了一个挡在黎景前面的亲卫胸口,锋利的箭头射穿了他的皮甲,穿过了他的身体,又从背后露了出来。那个亲卫惨叫一声,连退两步,仰面栽倒。
孙绍开始奔跑,他一面跑一面不停的抽弓放箭,短短的百步之间,他射出了八枝箭,每枝箭都冲着黎景而去,根本不给黎景喘息的机会,让他只能不停的向后退,不停的让护卫上前挡箭。
丁奉带着几十个壮汉,推着几辆辎重车狂奔而至,大吼一声,将辎重车掀翻在城下,后面的人跟着将辎重车堆了上去,几辆车一堆,就在城下堆起了一个斜坡,紧跟着,几个士卒抬着两面门板冲了过来,扔在斜坡上,做成一个简易的登城坡。
放箭黎景被孙绍的狂妄激怒了,就凭这么简单的斜坡就想攻克西卷城你当我西卷城是纸糊的他命令弓箭手放箭射击,要以密集的箭雨阻击孙绍。孙绍等人一律身披重铠,连盾牌都免了,面对西卷城上射来的长箭,他视而不见,一面奔跑,一面拉弓放箭,弓弦响处,连中数人,而他自己也很快被射成了刺猬,只是箭矢夹在甲叶之间,虽然偶尔有射穿两层甲叶的,但是都没能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些许的疼痛不仅没能让他止步,反而激起了他更加炽热的杀戮之心。
在两军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孙绍飞身冲上了城墙,在离城墙只有三步远的时候,他松开了弓弦,射出最后一支长箭,长箭瞬间飞过三步的距离,将一名举矛刺来的守军射杀,紧跟着,他趁着那名守军扔矛捂颈,密集的防守中出现的一丝空隙的时候,斜身撞入,手中的铁弓横扫,狠狠的砸在一名守军的颈部,咯的一声闷响,那名守军被他打得横得起来,撞得身边的同伴立足不稳。
片刻之间,孙绍和身撞入守军之中,左手铁弓,右手环首刀,左劈右砍,如虎入狼群,所向披靡。挤在一起的守军面对他凶悍的攻势,虽然一个接一个的冲了上来,却无一例外的被他打翻在地。一篷篷鲜血溅射,很快就把孙绍喷成了血人,他却根本顾不上去擦,只是将手中的战刀和铁刀舞得密不透风,死死的守住了城头一小片地方,如大海中的一块巨石,任你惊涛骇浪,我自不动如山。
那股久违的暴戾充斥了他的全身,平时的嬉皮笑脸全变成了狠厉。虽然他的面容被掩藏在面甲之后,可是他凌厉的目光让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心惊,他的每一声暴喝,都是一道追魂令,都要勾走一条生命,挤在一起的守军在他的面前如同一群瑟瑟发抖的绵羊,虽然人多,却完全被他的气势所压制,只是机械的刺出手中的武器。
杀孙绍一声断喝,铁弓的弓弦被一柄战刀割断,反曲的弓背猛然崩开,狠狠的抽在一名黑瘦的守军头上,将他抽得晕头转身,转眼间长刀呼啸而至,一刀砍下了他的首级,泉涌的鲜血将他的首级冲起在半空中,喷洒得旁边的同伴满头满脸都是。孙绍撒手扔弓,顺手夺过他手中的战刀,猛然下劈,将后面一个盯着空中翻滚的守军一刀劈成两片。
短短几息之间,孙绍的面前就倒下了七八具尸体。
陈海和帅增紧跟着冲上了城墙,他们都手舞双刀,紧紧的护住孙绍的身后,异口同声的叫道:将军,我们来了。
杀上去,掩护兄弟们登城。已经陷入嗜血狂暴中的孙绍向前跨出两步,手起刀落,再斩两人。左手长刀一荡,拉开一柄长矛,右手长刀电然而至,将长矛手一刀斩杀,紧跟着和身撞到,将那然长矛手撞得倒飞起来。
杀一个戟手一声暴喝,长戟如电,直刺孙绍的胸前。孙绍却不招架,身体前撞,迎上了锋利的戟尖。长戟刺透了第一层铁甲,又刺破了第二层铁甲,孙绍却夷然不惧,一往无前的向前猛冲,那名戟手瞠目结舌,抵不住他强横的力量,反被他挤得立足不稳,脚步踉跄的向后退去。
孙绍圆睁双目,用蛮力将那名戟手推得后退的同时,手中两口长刀左右翻飞,将涌上来的守军一一斩杀,最后一刀斩在戟柄上,那名戟手只觉得一阵大力传来,双手发麻,顿时失去了知觉,再也握不住长戟,孙绍挤着长戟,上前一步,长刀一闪,狠狠的砍在他的脖子上。
在他的身后,是一路的血迹,五六具尸体。
守军被孙绍的悍勇吓得魂不附体,他们手中的武器虽然指向浑身浴血的孙绍,可是两腿却不由自主的打颤,谁也不敢向前。他们分明看到一个同伴将铁戟刺中了孙绍的胸前,可是孙绍却安然无恙,而那名同伴却被孙绍一举斩杀,这种情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孙绍难道是杀不死的
第二卷 扬帆远航 第六十六章 天高皇帝远
就在守军们惶惶不安的时候,陈海和帅增赶到了孙绍的身后,后面悍卒源源不断的冲上城头,稳稳的站住了脚步,他们形成一个攻击小阵,倚仗着身上重铠强大的防护能力,无须着意防守,只管放开手脚攻击,不断的将阵地扩大,挤开守军,掩护背后的同伴登城,时间不长,他们便在城头布下一个方圆五步左右的阵形。手打
城下,赵袖指挥着手下,依靠辎重车的掩护,极尽全力的向城头放箭,以期减轻孙绍的压力。他们同时做好了进城的准备,一旦孙绍打开城门,他们就可以一涌而入。
黎景被孙绍凶猛的攻势惊呆了,他没想到孙绍这么快就冲上了城头,他准备的八百多人不仅没能挡住孙绍,反而被孙绍打得步步后退,几个回合之间,孙绍就在城头站稳了脚跟,并势如破竹的扩大优势。在他身后不断冲上城头的悍卒面对着如林的矛戟,一个个如虎入羊群,气势夺人,他们勇不可挡的冲向守军,挥舞着手中的利器,肆意杀戮。
拦住他们黎景舞着手中的长剑,厉声指挥着手下极力围堵,利用人多的优势向前挤压,企图把孙绍他们挤下城去。城角的守城弩不时的轰鸣着,将一个个攀城的士卒射杀,但是后面的士卒却毫无惧色,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登,飞快的加入到城头拼杀的队伍中。守城弩的威力是大,可是速度慢的缺点也暴露无遗,仅仅是射出两三箭的功夫,三百登城的战士已经冲上来一半。
赵袖见守城弩在射杀自己的袍泽,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他下令十余名强弓手赶到城角,冒着被守城弩射个对穿的危险,对准守城弩方向进行集射,射得守城弩的弩手狼狈不堪,一面上弦,一面还要防着城下射来的箭,本来就不快的速度更加大打折扣。
孙绍听到了黎景的声音,他大喝一声:陈海,丁奉,掩护我
陈海和丁奉应声赶到,舞动长刀拦在孙绍面前,孙绍扔掉一口已经砍断的长刀,将另一口刀咬在口中,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根弓弦,一面打量着远处的黎景,一面手脚麻利的换了根弦,然后从身后的箭囊里抽出一只铜鍭飞蝱箭。汉代的箭矢已经大部分采用铁制箭头,因为三棱形的箭头不适合锻打,所以通常采用扁平的箭头,锋利程度虽然有所增加,但是造成的杀伤效果却大大降低,反不如三棱箭头,而三棱箭头通常还使用昂贵的铜材进行制造。
孙绍使用的这只铜鍭飞蝱箭全称为陷阵羊头铜鍭飞蝱箭,比一般的箭要短得多,但是铁铤部分要长得多,所以箭反而更重,适合强弓使用,而用孙绍的三石弓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孙绍的箭术非常不错,平时他射人从来只是稍稍的瞄一瞄,而这次,他却很慎重的屏住了呼吸,眼神死死的咬住了黎景,面前嘈杂的厮杀声在一刹那间都离他远去,晃动的人影都慢慢的化为虚无,只有远处奔跑呼喊的黎景变得越来越清晰,动作也变得慢了起来,似乎在放慢镜头一样。
中人弓合一的孙绍松开了手指,弓弦猛然一松,铜鍭飞蝱箭带着残影离弦,直到飞出一半距离,弓弦才发出嗡的一声。
正在指挥手下截杀的黎景忽然感到了一阵心悸,他下意识的把还没出口的喊叫声咽了回来,将目光转向了正在厮杀的孙绍,他忽然有些奇怪,孙绍一直冲杀在最前面的,什么时候他退到了阵中还有,他为什么把刀咬在口中,手里却握着弓
黎景没想明白,可是他身边的郡尉却看到了,他全力向黎景扑过来,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想护住黎景。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他的判断不可谓不正确,可惜,这一切都太迟了。
铜鍭飞蝱箭的速度远比普通的箭要快,郡尉刚刚举步,飞蝱箭已经无声的飞到,一箭射中了黎景的咽喉,箭头余势未消,从他的脖子后面透出,鲜血沿着三棱箭头撕开的伤口迸射出来,喷了他身后的亲卫一头一脸。
黎景紧紧的握着还在颤动的箭羽,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却一句话也不说出来,他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的力气迅速的消失了,他的头慢慢的低了下来,脖子后面露出的三棱箭头直指天空,血箭向空中喷洒。
黎景的突然战死,给本来就士气大受打击的守军最沉重的一击,在短短的惊愕之后,剩下的守军随即崩溃了,他们有的四散奔逃,有的扔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而为数不多的负隅顽抗的守军在孙绍等人的攻击下很快被屠戮一尽。
陈海带着人冲下城墙,打开了城门,赵袖带着人一拥而入。
西卷城在攻击刚刚开始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宣告易手。
崔谦和苏粗腿虽然离得很远,不能看到对方的神情,可是他们的神情却好象是约好了似的一模一样。崔谦和崔武面面相觑,苏粗腿和魏平相对无语,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下自己的拳头。
孙绍攻破西卷城了
直到孙绍坐在日南太守府里,把他们叫过去,他们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让他们站在孙绍面前的时候显得十分平静。
不会饿肚子了。孙绍随手将一卷简册扔到他们面前:日南郡今年的赋税全部在仓里,一共三十二万石,够我们回南海了吧
崔谦这时才醒悟过来,他撩起战裙,跪倒在孙绍面前,伏地不起:将军神勇,谦佩服。
苏粗腿满面羞惭,也跟着跪倒在地,口称死罪。他之前佩服孙绍的只是他的心计,却从来没有真正把孙绍的勇悍放在心里。在他心目中,只有关羽那样的猛人才能称得上神勇,才能斩将夺旗,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而孙绍虽然也算是悍勇,只不过普通的勇士罢了,真正上阵厮杀,未必能怎么样。可是今天他服了,虽然西卷城里只有两千人,还被他和崔谦牵制住了一大半力量,可是孙绍仅凭三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破了西卷城,还是让他十分震惊。
纵使关羽在此,大概也不过如此。
起来吧,今日一战,不过牛刀小试罢了,不值一提。孙绍摆摆手,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立刻派人通知虞长史,准备接收军粮。
喏。崔谦大声应道,起身出去传令了。
苏兄请起。孙绍上前扶起苏粗腿,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是你吸引住了黎景的一部分兵力,恐怕还要耽搁一些时间,这次有劳你了。
苏羽不敢居功。苏粗腿正色道:这样的战事,本当由苏羽等冲锋陷阵的,今天却让将军亲冒矢石,实在是苏羽之罪。
哈哈哈孙绍大笑:苏君说错了,今天是有矢无石,黎景虽然有城头准备了一些擂木滚石,不过大多都没用上。
那是将军攻击太犀利了,黎景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苏粗腿满脸堆笑的说道。
侥幸侥幸。孙绍谦虚的连连摆手。
虞翻得到消息,大吃一惊,立刻带着货船赶到西卷。他大步冲进太守府的时候,孙绍正光着膀子查看文书,一看到他进来。孙绍立刻露出了笑容,举起手里的文书还没得及说话,却见虞翻怒气冲冲,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一般,不由得愣了一下:先生这是怎么了
将军好神勇,果然有讨逆将军遗风啊。虞翻咬牙切齿的冷笑了一声:三百勇士攻西卷城,将来一定能扬名天下,果然是好汉子。
孙绍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尴尬的笑了。他又不笨,当然知道虞翻这不是真心恭维话,也未必就是真的关心他。虞翻关心他,可能大部分还是因为他身上寄托着会稽世家的希望罢了。他连忙吩咐人给虞翻上茶,然后殷勤的招呼虞翻入座,耐心的解释道:先生,你也知道的,我们回程的粮食不足,而且,如果就这么退回去的话,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所以我没来得及和先生商量,临时决定趁着黎景准备不足强攻西卷城。先生也看到了,西卷城只有一丈五尺高,而且守具也不能和江东的城池相比,我们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虞翻气呼呼的喝着茶,到现在他的心还在怦怦乱跳。一直以来,孙绍在他的眼里虽然有些轻佻,可是总体来说还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和当年孙策的疏忽有很大的区别。可是谁也没想到,孙绍要么不玩,要玩就玩个大的,居然放着崔谦和苏粗腿两部四五千人不用,只挑了三百人就强攻西卷城,更离谱的是,他连攻城的战具都没有准备,就这么强攻。虽说现在孙绍冒险成功了,他的那些理由也的确有些道理,可是虞翻还是觉得心惊肉跳,这万一要是被块石头砸中了,你就是穿着重铠也非死即伤啊。孙绍万一有个闪失,眼下这个看起来实力强悍的水师转眼间就会瓦解,除了孙绍,还有谁能镇伏苏粗腿和崔谦这两个大海盗
将军,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能出现了。虞翻发了一通火,见孙绍一直好脾气的陪不是,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冲锋陷阵这样的事情,交给陈海丁奉那样的匹夫就可以了,就是崔谦苏羽也可以当得,将军身份尊贵,再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了。你要知道,你是一军之将,是一军的灵魂,不是争勇斗胜的匹夫。
孙绍连连点头,然后又把刚清理出来的库房帐册送到虞翻的手里。虞翻接过去翻了一下,这才转怒为喜:想不到如此偏僻的日南郡居然这么有钱
是的,就连孙绍开始也没有想到日南郡这么有钱。
日南郡原本有五县,除了郡治西卷之外,还有象林比景朱吾卢容,象林现在已经自立为林邑国,日南郡只剩下四县,总共一万五千三百四十二户,七万六千九百五十一人,按说,也就是相当于吴县一县而已,可是他盘点了仓库才发现,日南郡的库房比吴县只强不弱库房里有三十二万石粮,这是今年刚收上来的田赋,算起来已经比吴县略强一些,而粮之外,钱的数量更是超乎孙绍的想象,足足有两千多万钱,比吴县要多出三成,孙绍开始以为是黎景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原本还想做点大快人心的事情,可是后来把相关的人员叫来一问,才知道这些钱虽然多,可是却大多来路正当。之所以这些钱远超孙绍预期,是因为日南的特殊地理位置造成的这些钱绝大部分是商税。
日南郡是从夷商进入交州的第一站,所以从此经过的夷商都要按船只大小和货物的价值交税,这是日南郡的一个重要经济来源,而另一方面,西卷还是日南郡和扶南国之间的交易通道的东,沿着西卷城南的东河西行不过五六十里,穿过一道大约十余里的峡谷,就可以越过长山,进入扶南国的境内。这是一条已经通行了上百年的商道,据说沿着这条商道,可以一直向西,经过大大小小上百个小国,一直到达大海。扶南国及其属国要想获得外面的货物,要么沿着这条商路向东到西卷,要么沿着这条商路向西,而在可能的情况下,他们都会选择向东到西,原因很简单,这里不仅可以和夷商交易,还可以和大量的汉商做交易,从大汉来的各种货物比起夷货来,不仅实用,而且价格相对低廉,更容易被那些大大小小的国王接受。
如此一来,这条商路就给西卷带来了滚滚的财源。日南郡虽然人口不多,但是评良心说,黎景倒也不是那种刮地皮的贪官,甚至可以说,除了勾结林邑国这桩罪之外,他没有其它的劣迹。
那么年入两千多万钱是什么概念呢可以有一个数字来说明一下,大汉国在桓灵之际,人口大概是六千多万人,一年的国库收入大概是八十亿钱,也就是说,日南虽然只有不到全国八百分之一的人口,但是却有四百分之一的国库收入,远远高于平均水平,要注意的是,日南郡地处偏僻,地广人稀,远不是兖冀豫青那样人烟稠密的中原大州。
这就叫山高皇帝远,谁能想到远在大汉最远端的日南会有如此诱人的财政收入
可惜了黎景这么一个人才。虞翻叹惜了一声,随即问道:将军准备怎么安排
孙绍犹豫了一下:这次交州平定,步府君已经控制了六郡,按说,我也应该捞点实惠的,日南倒是个好地方。不过,崔谦杀了那个林邑国的太子区楚,林邑国的区连大概不会轻易低头,林邑地方不大,实力有限,我倒不是很担心,但是林邑据说是扶南的属国,扶南大大小小的上百个属国,扶南国会不会起兵扰边日南地势狭长,仅凭我们手中的这点兵力,可不容易守啊。
虞翻抚着胡须点了点头:将军担心的有道理,这里的地形我们也不熟悉,如果留下来,短期之内我们大概要承受不少压力。这不仅是林邑扶南带来的压力,还有步骘和至尊带来的压力。将军已经要了朱崖,他们会不会再把日南交给将军
孙绍点点头,可是他又有些舍不得,日南看起来偏僻,可是每年两千金的收入,三十万石的粮食,对他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更何况他还有一个野心,就是希望沿着这条商道长驱直入,一直向西,直到印度洋。在他模糊的印象中,扶南国所在的位置大概相当于日后的泰国一带,如果能占了这块地方,那不仅他有了立足之地,而且可以毋须从马六甲海峡西行,可以省下好长的一段路程。
但是虞翻担心的未必没有道理,且不说扶南国的情况他们现在不熟悉,日南的地形条件和他们熟悉的江东也有很大区别,就说步骘和孙权恐怕也不会让他这么安稳的得到日南。步骘现在已经接收了合浦交阯和九真,这几个郡的商税收入不会比日南差,那步骘应该很容易就猜想到日南的实际收入,他能容易自己把这一块肥肉吞到嘴里吗
这是个好地方,可是眼下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占住这个地方,有必要再忍一段时间,等实力更强的时候,再来抢占这块地方,现在还是应该给步骘再下个套。
那好,我们就把这里的情况通报给步府君。孙绍很快做出了决断,虞先生,你抓紧时间,把仓里的存粮带走,如果我们的船不够的话,就去征用商船。如果先生预测得不错,那么江东很快就要和中原大战,这些粮食会有大用的。
虞翻含笑不语,孙绍的话半真半假,最后那几句话更是虚伪得很。他才不相信孙绍会这么好心,把这三十万石的稻米交给孙权呢,他十有要自己截留下来,以备不虞之需。不过这些话大家知道就行了,没有必要点明。虞翻对孙权也失望得很,要不然他不会答应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到孙绍手下做事。
将军,既然商税这么可观,那不妨多吸引一些商人以后直接前往朱崖啊。虞翻转着眼珠,不去声色的说道:有了这么商税,那朱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成为一个新的大市。
有道理。孙绍连连点头,这件事就交给先生处理吧。另外还请先生看看,如何向步府君行文为好,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也该再讨点赏啊,要不手下的士卒又该不满了。
虞翻心领神会,连声笑道:当得当得,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六十七章 震旦水师
几天的忙碌之后,孙绍留下苏粗腿的智囊魏平代领日南太守,魏平在孙绍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劝说苏粗腿在城下摆开阵势吸引黎景的注意力,对孙绍能够以盏茶的功夫攻破西卷城功不可没,孙绍给了他最丰厚的回报。手打通常来说,这次孙绍的功劳是如此之大,步骘无论如何会给他一个面子,魏平这个领日南太守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日南太守,那样的话,他就享受了世家子弟才能享受的待遇:起家为二千石。这在魏平来说,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的,接到任命的时候,他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好守着日南。孙绍很郑重的对他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步府君求援,也可以向朱崖求援。
魏平明白,日南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可能不太平,能不能平安度过这段危险期,是对他魏平的考验,孙绍给他的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不是一段天上掉下来的富贵。
这个时候老上司苏粗腿给了他最有力的支持:一千精锐,有了这一千精锐,魏平顿时有了底,这次攻城战进行得太快,其实守军的伤亡并不大,如果他能摆平剩下的人,再加上这完全忠实于他的一千精锐,他守住日南的信心更足了,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在这一千人的保护下全身而退。
十二月底,接到命令的孙绍满载而归,回到朱崖,随即接到了孙权派来封赏的信使,孙绍不敢怠慢,当即安排卫旌任朱崖长,负责朱崖县的规划和筹备工作,沈玄任后将军府丞,孙权将他这个后将军的职能范围定在南海外围,既给了他广阔的天地,又变相的分清了他和交州刺史步骘之间的界限。孙绍也不吃亏,他将后将军府设在朱崖,实际上把朱崖变成了他的地盘。
在新设的朱崖县度过了一个新年之后,孙绍带着镇海将军越海,横海将军苏粗腿,定海校尉崔谦等人赶往合浦,见到了步骘。这次步骘也升官了,由交州刺史变成了交州牧,他现在是交州真正的主人,手下有八千多水师和一万多步卒精锐,实力雄厚,心情也不错,以前总是阴着的脸上偶尔能看到一点笑容。
步骘看到孙绍的第一句话就是:奉先,至尊下令将交州治所定在交阯了,我在这儿就是等你。
恭喜使君荣升州牧。孙绍笑嘻嘻的拱拱手。刺史虽然权利也大,可是地位并不高,只是六百石而已,仅仅相当于一个大县的县令,而州牧则不一样,那可是二千石,而步骘的身份不一样,比普通的州牧更胜一筹,是中二千石。做了州牧,步骘再掌握手中的兵力就更加名正言顺,由此可见孙权为了让他有实力制衡自己,是不惜代价了。
步骘从孙绍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不快,这才放了心,他原本还担心孙绍对孙权这个安排会有激烈的反应呢,毕竟孙权这么做,防范孙绍实力膨胀的意图很明显。他笑了笑,又道:在朱崖县之外,至尊还给你安排了两个县做食邑,让你供养手下的一万多水师。步骘一边领着孙绍走到交州地图面前,一边说道:对了,至尊已经决定将你所属的水师定名为震旦水师。
孙绍又笑了,这算是把他独立了,又是变相的把他从交州摘离出来,既然是震旦水师,那以后就不好再掺合交州的事情。他点点头,还是不说话。震旦这个名字大概是来自于八卦中东南为震,但是他却知道,震旦这个词是后来印度人对中国的称呼,没想到今儿落到自己头上了。
步骘在地图上南海郡的揭阳点了点:至尊把南海郡的揭阳和建安郡的东安划给你做食邑,这里临近海边,还是上好的港湾,你还满意吗
孙绍笑了笑,还是不说话,点头表示自己很满意,心里却有些发笑。孙权看起来很大方,一下子给了自己三个县做食邑,来奉养这一万多水师,可是他有意无意的把三个县分得这么远,而且都是人口稀少的县,赋税想必也很有限,要想仅凭这三个县来供养他的水师,他的水师大概会被饿成老鼠。不过,他本来就没指望靠什么食邑来供养水师,在他的计划中,只要有朱崖便有了足够的经济来源,揭阳和东安完全是多出来的,不要白不要,蚊子虽小也是肉啊。
步骘见孙绍一直不怎么说话,以为他心中不爽,自己也有些觉得内疚,他接到孙权的命令时,也觉得孙权这么干好象有些小鸡肚肠了,处心积虑的这么限制孙绍,不仅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反而会授人口实,逼着原本未必有想法的孙绍有想法。但是他深知孙权的心理,自己又是初升重任,所谓拿人的手软,也不好意思去责备孙权。
使君,至尊要我北上参战,可曾安排好了我大军的粮草辎重是从这几个县现调,还是到钱唐口再补充如果是现调的话,可能还要耽搁一些时日才能起程。
步骘早有考虑,摆摆手,大度的说道:合浦交阯诸郡的赋税已经征收入仓了,我先拨给你。
孙绍笑道:使君可是财大气粗啦,十万二十万石的粮说给就给。
步骘笑了一声,赞赏的看着孙绍:我这次能这么快的平定交州,还要多谢你的支持,没有你这迅若雷霆的几次大战,我根本无法撼动士燮的根基。无论于公于私,我都要帮你解决这次的粮草。他顿了顿,又道:经过几次大战,你的战船恐怕也损失了不少,你到番禺船厂去领一些新船吧,张公那里,我会给他行文的。
孙绍十分满意,连忙谢过。
和步骘商议完了辎重补给的事情之后,即将出门之前,孙绍很严肃的对步骘说道:使君,日南郡平定了,可是我担心那里会有叛乱,虽然留下了魏平代领太守,只怕也未必能镇得住,希望使君多加留意。
步骘眼光一闪,沉吟了片刻:你放心,魏平的任命,我会向至尊推荐,他那里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也会派人支援,必能保日南无恙。林邑撮尔小国,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孙绍眉头一皱,随即哈哈一笑:有使君坐镇,他的确翻不起什么大浪。
步骘的笑容一闪而没,没有再说什么。孙绍把魏平留在了日南,已经表露了要占日南的意思,但是日南虽然人口不多,却是一个郡,他很难保证孙权会答应,所以他现在只能答应孙绍他会向孙权推荐,而不肯应允让魏平成为真正的日南太守而这,原本是他这个交州牧可以先作决定再上报的。
孙绍没有坚持,他拱手作别,离开了即将搬迁的交州牧府。
虞翻一路跟着,见孙绍一声不吭,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便劝慰道:将军是为水师的职权范围着恼吗
孙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笑了一声: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虞翻品味了一下这两句诗的意思,摇摇头笑了:将军,震旦这个名字好啊。震者,亨也。震来虩虩音同隙,恐惧的样子,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音同畅,祭祀用美酒。震有逢凶化吉之意,又有万物初生之兆,旦者,日出地下,一阳初始,万象更新,也是吉兆啊。
孙绍忍不住笑了,震旦这两个字原来还有这个意思啊,按照现在流行的纬学,那孙权给他的水师起名震旦,岂不是反过来预言了他的光明未来
多谢先生开导。
呵呵呵虞翻笑着抚抚胡须,和孙绍相比,他是相信这些神秘之学的,他觉得孙权给这支水师起名震旦,很有象征意义,不仅意味着孙绍的前景光明,而且附上了一层天意。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最想防范你的人却给你送来了吉兆更能说明天意虞翻一路走一路想,据说当初孙策过世的时候,对孙权说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以保江东,虞翻忽然灵光一闪,孙策只是让孙权保江东,却没有说让他占江东,难道是说,只是让孙权保住江东基业,然后留给他的儿子,当时还在襁褓之中的孙绍
人最怕琢磨,虞翻精研易学,本来就相信这些命运之类的,现在又有了往那方面想的主观动机,所以任何有征兆的字眼都能吸引他的注意,而汉字又最富有多重含义,如果孙绍一直不能出头,那么虞翻可能永远也不会从这句话里想出另外一层意思,现在孙绍有了出头的实力,又有了震旦这个逢凶化吉的好兆头,孙策那原本听起来很普通的一句话便有了另外的含义。
虞翻一路走,一路想,等回到水师的营寨时,他已经有了决定,剩下的就是如何借机向孙绍进言的问题了。孙绍却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内虞翻已经想到了那么多的问题,他只是得意于自己小发了一笔,不仅从日南捞了三十万石粮食,有了近一年的粮食储备,又从步骘手中得到了大半年的军粮,现在就算是孙权不给他粮,他也不担心饿肚子了。
先生,你立刻通知会稽的诸君,让他们安排人到交州来做生意啊。现在东海南海都太平了,南海朱崖日南又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筹备两三个月,正好能赶上六七月份的旺季。孙绍一进帐坐下,就对虞翻和沈玄说道:默之,你要加紧时间经营朱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朱崖变成一个适合商人来往的地方,要能提供足够大的市场仓库,还要有足够的房舍车马,以后还要能提船只的修补货物的装卸存储等服务。思真那里有相关的计划,你和他好好商量,技术由他负责,管理上由你统筹。
喏。沈玄对目前的情况十分满意,他这个府丞是孙绍的家臣,和孙权可没有一点关系,这样既保证了他沈家的发展,又不用向仇人孙权称臣,可谓是一举两得。他知道孙绍将后将军府设在朱崖的用意,当然铆足了劲,要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给孙绍打造一个坚实的后方。
将军,不能光顾着会稽的世家啊,也得照顾照顾吴郡的世家,你可是吴郡人啊。
竖子,你什么意思虞翻眼睛一翻,佯怒道:后将军是整个江东的后将军,什么时候分会稽和吴郡了
沈玄哈哈一笑,连忙解释:口误口误。
孙绍也不反驳,点了点头道:这个好办,生意上的事情现在是程钧在打理,不管是吴郡的还是会稽的,到时候都由你和程钧商量着办吧,总之大家有钱赚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分什么会稽吴郡的,反而生份了,除了会稽和吴郡的难道就不接待了你们别忘了,这里最多的商人,还是交州商人和夷商啊。
虞翻和沈玄同时点头:将军所言甚是。
几天后,孙绍从合浦领到了军粮和相关辎重,带领越海苏粗腿陈海等人驶向南海,路上一个多月,他也没有闲着。攻打西卷的时候,他率领的三百勇士损失了近一半,于是他决定利用这段时间从全军之中再挑一些精锐,凑足千人,作为亲卫营,号称摧锋营摧毁一切敢自称锋锐的敌人交给刚刚升为摧锋校尉的陈海率领。
消息一出,全军轰动,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苏粗腿和崔谦虽然有些舍不得,可是现在他们不敢对孙绍有任何意见,再说他们的手下对进入孙绍的摧锋营也极其眼热,要知道那些人现在不仅一个个走路时眼睛昂到天上,自封老子天下第一,而且都享受着都尉的饷钱,比一般的士卒可丰厚多了。陈海虽然只是一个校尉,可是他那威风劲儿简直比镇海将军越海他们还要牛上几分,整个震旦水师,大概也只有孙绍虞翻等有限的几个人能被他放在眼里。要是剥夺了他们加入摧锋营的机会,他们会非常不满的。
更重要的是,孙绍会不爽,这比士卒们不满更让苏粗腿和崔谦害怕。
一个多月的路途结束之后,孙绍选出了一千人,正式组建摧锋营,他给得意洋洋的摧锋校尉陈海下令,这一千人不仅要精通步战,还要精通水战,以后不管是在陆地上还是海面上,他们都要随时做好承担尖刀的责任。陈海胸脯拍得咚咚响,将军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带成水陆兼能的精锐。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二月中,孙绍到达南海,一面派人将所有的战船进入番禺船厂做最后的检修,一面和虞翻赶往南海太守府拜见张昭。刚到门口站定,奉上名刺,他们就听到了张昭那极具特色的高亢嗓音,语气有些激烈,好象正在和谁争论着什么。
我老师大概又和谁开战了。孙绍强忍着笑对虞翻说道。虞翻笑着点点头:张公学问精深,能和他较量的还真不多,不知道是哪位高人。
将军,虞公。笑容满面的张休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拱手施礼。
叔嗣,谁在和老师讲论学问孙绍一边向里走,一边问道。
是北海刘成国先生。张休一面引着孙绍和虞翻进府,一面笑道:他来了十几天了,每天都要和父亲辩论一个时辰,亏得你这府里的庖厨手艺不错,懂得配制各种煲汤,父亲才没上火。
张昭现在所在的南海太守府是原来孙绍在南海的时候住的,里面的厨子还是孙绍调教出来的,煲得一手的好汤,那时候是为关凤养胎准备的,没想到现在便宜了张昭。张昭天天喝这些汤,精神头十足,和刘熙吵了大半个月,依然神彩奕奕。
哈哈哈那是叔嗣孝顺,把老师照顾得好,厨子手艺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张休含笑不语,引着孙绍进了正堂。满脸红光的张昭高坐在榻上,稳当当的看着孙绍,而旁边一个处士打扮的老者却恭敬的站在门口处,双手举动额头,大声说道:北海刘熙,拜见将军大人。
原来是成国先生啊,我说这南海虽大,又有什么人能和我的老师较量学问呢,猜来猜去,也只有先生能挡其锋了。孙绍连忙扶起刘熙,着意夸了几句,这才赶到张昭面前,恭敬的拜倒在地。
弟子孙绍,拜见老师,问老师身体安康。
我很好。张昭满意的抚着胡子,得意的瞟了一眼刘熙,心道你得意个屁啊,看见没,眼下风头正劲的后将军孙绍都是我的学生,你号称门下弟子过千,又有哪一个有我这个学生的威风南海的战事如何
承至尊圣明,仲翔先生筹谋,诸将用命,一路尚算顺利。孙绍起身,将虞翻引到张昭面前。张昭微扬着头,打量了一下虞翻,笑了:虞仲翔,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如何,尚堪扶助否
虞翻拱拱手,不动声色的说道:后将军天生良材,青出于蓝,虞翻不过是机遇巧合,得附骥尾,焉敢称有功。
他这话看起来是夸孙绍,其实却是说张昭。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孙绍有今天,是他自己有能耐,善于用人用兵,跟你的左氏春秋无关。就是你自己,也不过是沾了孙绍的光,这才能做个现成的南海太守,不值得在这里显摆。
张昭听出了这其中的意思,脸一沉,刚要反唇相讥,一想虞翻闻名江东的脾气,又觉得没什么胜算,当下转怒为笑:哈哈哈虞仲翔还是那么狂直。成国兄,这位便是精通易学,曾经让你的郡将孔文举都赞叹的虞仲翔。
虞翻曾经和孔融有过书信来往,并将自己写的易注送给孔融看,孔融看了之后,十分赞赏,回信说,闻延陵之理乐,睹吾子之治易,乃知东南之美者,非徒会稽之竹箭也。这是把虞翻和古代贤者吴延陵季子相提并论,是非常高的评价,特别又是从以学问精深著名的大儒孔融的嘴里说出来的,就更显得难得,这也是虞翻一直引以自豪的事情。
刘熙对虞翻之名也早有耳闻,只是他对孙绍的情况不熟悉,没想到孙绍后面跟的这个瘦高老头就是虞翻,一见和他辩了十几天也没服气的张昭这么客气,他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行礼。
虞翻连忙还礼,互相客套了几句,坐下来论学。这三人都是当世的大学者,孙绍虽然对左氏春秋也下过苦功,可是在这三人面前,他还是只有听的资格。听了一会,这才知道张昭为什么和刘熙吵架。
起因很简单,闲谈的时候,张昭很得意的说起自己的学生,说他正在出征日南,刘熙便说起扶南国,他说扶南国有一些人说的语言和上古的语言有些近似,这些人可能是在很久以前从中原搬迁过来的。张昭便感了兴趣,详细了问了一点,结果一讨论,两人有了分歧,张昭从儒家正统的观念出发,不肯承认刘熙说扶南的那些蛮子可能是中原最先的主人,但是他虽然引经据典,却挡不住刘熙最精擅的训诂学考证,结果两人就吵起来了。
扶南国是中原来的孙绍感兴趣了。
从语言上来分析,这个可能性很大。刘熙见孙绍态度很谦和,一点也没有少年贵重的那种傲气,对孙绍的印象非常好,他命人取来一卷简册,很小心的递到孙绍面前:这是我学问之余做的一些考证,将军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斧正一二。
孙绍连忙行了一礼,然后很小心的接了过来,展开一看,上面的字写得很漂亮,工工整整的,一丝不苟。但是文章却不好懂,前面的序言他还能看懂,后面的考证内容他只看了几行便晕了。
先生这样的文章给别人看过吗孙绍不好意思再往下看,放下竹简,平静的问道。
没有,这些学问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刘熙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准备以后传给自己的入室弟子,不打算给别人看。
孙绍摇了摇头,做学问的都有这坏毛病,有了学术成果却不发表,以至于好多研究心得最后流失了,后人再花功夫去做重复工作。不光是刘熙有这个毛病,虞翻张昭都有这样的习惯,虞翻的易注就轻易不示人,张昭写的左氏春秋注也是藏在家里,他为了讨好老丈人关羽,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得到张昭的许可抄了一份,这还是张昭看在他帮张承谋到了职位的面子上。他看着刘熙,正色说道:先生,孙绍不才,不敢对先生的大作置喙,可是我觉得,这种将学问藏之名山的作法,并不妥当。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六十八章 印刷术
三个大学者都把目光转向了孙绍。手打孙绍泰然自若,只反问了一句:夫子为了宣扬自己的治国理念,奔走列国十四年,出仕不成,归而著书,留诸后世,如果当初他整理六经之后也藏之名山,除了几个弟子概不外传,又岂有今日儒宗之盛夫子有教无类,开私人讲学之风,又何曾分什么入室也不入室
张昭等人沉默不语,道理他们都懂,可是要把自己辛苦领悟的学问轻易的传人,对他们来说有些舍不得。说实在的,孙绍对他们这些所谓的儒家学问并不太感兴趣,说来说去的,还不是那一套陈辞烂调,一个字能解释十几万字出来,和后世那些吃饱了撑的所谓学者如出一辙,这又是古今一例的典型。但是他对刘熙这篇并不算太长的考论文章却十分感兴趣,如果真能言之成理,那他以后出兵征伐扶南可就师出有名了。
刘公,这篇大作,能不能借我抄一遍
刘熙稍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如得将军青眼,老朽荣幸之至。
多放刘公。孙绍转手交给张休:麻烦叔嗣为我抄写一份,我好带在身上,届时再听仲翔先生解说。嘿嘿,真是惭愧,又给老师丢脸了。
张昭一撇嘴:这篇文章和书经一般佶屈聱牙,你看不懂也是正常。里面诸多名物,没有人给你解释,确实难以理解。好在有虞仲翔这样的大儒在你身边,想来总没有易经那般难懂的。他转过脸对刘熙说道:成国兄,你既然把这篇大作都拿出来了,那册释名也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刘熙得意的扶着胡须瞟了张昭一眼,笑道:张公为了弟子的学业,真是用心啊。
孙绍有些不解,张昭解释道:刘君注有释名二十七篇,专门讲解各种名物,不仅有当前的器物,还有不少是古有之物,对你理解他的文章有好处。
孙绍一听,大致明白了,这大概是现在的百科全书,这可是好东西,连忙顺杆子向上爬,向刘熙求书。刘熙矜持了片刻,便点了头,让随侍在一旁的弟子薛综取来书。孙绍打开其中一个皂囊一看,顿时大喜,正如他的所料,这就是一部解释各种名词的书。他看了几眼,又有些遗憾的说道:刘公大作,为初学者开门径,功德无量。只是
他迟疑的看了刘熙一眼,刘熙见他有话要说,连忙谦虚的笑道:将军有话讲直言当面。
刘公此书,尽善也,却未尽美。
将军的意思是不光是刘熙,就连张昭和虞翻都有些诧异了。孙绍的学问他们是有数的,他的左氏春秋水平是不错,但是离精深还有一段距离,居然说刘熙这样的大学者精心撰写的书不够尽美,这可有点不谦虚了。
刘公,你解释的这些大多都是可见之物,有些是我等常见之物,但有些却是我等未见之物,而且,刘公此书一出,必然成为学者争藏之物,传之千古,我担心的是百载之后,学者唯闻其名,却不知其物,正如山海图一失,山海经便成了虚妄之书一般。
刘熙听了,连连点头。这些解释名物的书时过境迁之后,确实会产生这样的纠纷,只是他们从来没有去考虑过解决方法。孙绍说着,招手让丁奉取出刚刚写就的南行随笔,恭敬的送到张昭等人面前,翻开到一页插图:诸公,这是我军事之余随手涂鸦的一些记录,文字粗浅,不敢有污尊目。只是我觉得用图画配合文字的方法,也许对刘公此作有所裨益,纵使千载以后,后人也能大致知道其形状一二,不至于各人理解大相径庭,多生许多枝节。
刘熙张昭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惊喜。不错,有了图,一目了然,比用再多的文字解释的效果都要好,即使过上几十年,上百年,哪怕这件东西已经不见了,依然能保留其具体的形象,不至于因文忖物,相去甚远。
可是,如此一来,抄一本书可就更麻烦了。张昭有些为难的说道:文字哪怕有些拙劣,总还能认识,不影响意义,可是图如果画得不好,恐怕同样会以讹传讹啊。
张公言之有理。刘熙和虞翻也同声附和。孙绍却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发现,自己把一件最容易做而又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个年头的教育为什么难是因为书难得,不仅这些学者不愿意示人,就算给你看,你也只能抄一遍,文章短的还好一点,动辄数万言的可就麻烦了,能抄死人,这些都极大限制了学术的传播,而自己却是有办法来解决的,印刷术啊。
刘公,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派一个人跟着我,在研读大作之余,我或许可以为此书配一些图画,另外,半年之后,我还你一千册甚至一万册同样的书。
刘熙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孙绍,他倒不怕孙绍黑他的书,只是觉得孙绍要还他一千册一万册有些离谱,但是他对孙绍能给他配插图的事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他和张昭商量了一下,张昭当然不会反对,于是刘熙转身对薛综说道:敬文,你也到了而立之年,学问也做得差不多了,就跟在将军身后吧。
薛综很意外,却十分高兴,他想出仕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好机会,现在能跟在孙绍身边,简直是求之不得,他连忙拱手行礼:敢不从命。
宾主尽欢,张昭心情很不错,吩咐张休安排了酒宴,一方面庆贺薛综出仕,另一方面为孙绍饯行。酒足饭饱之后,张昭把孙绍叫到书房,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问道:准备怎么攻击青徐水师
孙绍犹豫了一下,他在路上就和虞翻等人商议过这件事了。孙权给他的命令和虞翻开始估计的正好相符,让他到钱唐口停留,短暂休整后进入广陵郡,配合孙韶攻击淮阴,吸引青徐水师回防徐州。他的想法是和孙韶分开,自己溯淮水而上,以免受到孙韶的牵制。但是这个想法需要到建邺之后再找机会对孙权说,现在还不能和张昭讲。
张昭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没想法,便自顾自的说道:如果你打算打出动静的话,我建议你攻青州,青州东莱郡不其县附近有良港,拿下不其县,可以直击北海郡,你也可以绕过成山,攻击齐国一带,这些地方都是户口殷实,租赋众多之所在,可以直接动摇曹操的根基,同时也方便补充粮草辎重。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觉得那样太孤军深入的话,你还可以占据郁洲岛今连云港,也能进退自如,只是辎重补充困难一些,徐州历经大战,已经荒残很久了。
孙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张昭的意见,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徐州无险可守,要想在徐州立足的话,老师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在徐州立足张昭一时没听明白孙绍的意思。
孙绍笑了笑:我看这次至尊调我北上参战,想来不是临时起意,虽然没有消息来,可是虞仲翔猜测,应该是刘使君在汉中吃紧,所以希望江东攻击江淮一带以吸引曹军的注意力,减轻汉中的压力。我对付青徐水师没什么问题,可是徐州四战之地,又离洛阳邺城都太近,今日得之,明天曹操的步骑必至,得而复失,无补于事啊。既然要打,我希望能长久的站稳脚跟,这样可以威胁曹操的左翼,让他三面受敌。
张昭捻着胡须不说话。孙绍说的道理他懂,可是徐州的情况很不好,而他虽然是徐州人,可是离开家乡已经近三十年,他张家在徐州已经没有什么影响力了,帮不上孙绍什么忙。
唉,我还真是提不出什么好建议。张昭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为自己帮不上孙绍有些惭愧:徐州的故旧多年不联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就算在,恐怕实力也大损,如今的徐州,早就不是当年的徐州了,三十年的战乱,早把当年的富庶之地变成了千里荒野,要想在徐州站稳脚跟,可不容易。
他见孙绍有些失望,便又劝道:当年至尊就想过取徐州,但是后来被吕蒙劝阻了,吕蒙的意见也是易取难守,事而无功。我想至尊不会强求你的,你能把曹操的注意力从汉中吸引出来,便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孙绍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张昭也只能从大局上给他一些建议,具体到如何征战,张昭不在行的,问了也是白问。
辞别张昭之后,孙绍带着薛综回到军营,他派人把程钧找了过来,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配合葛衡在朱崖建一个印坊,现在要做的是前期的准备工作,预备纸张,准备适合印刷用的墨,刻字模,招收工人,这些技术都没有太大的难度,相信有了他的大体计划之后,其余的细节葛衡都能解决。程钧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他虽然对技术不精通,但是他是个商人,敏感的从中发现了商机,这个印坊一出,必然是财源滚滚。他对孙绍纯为传播文化的想法不以为然:
将军,钧以为,现在就应该制定一个规矩,将来这些书印出来之后,是给刘成国一些书作为报酬呢,还是按数量给他一部分钱。如果让他没有任何报酬的提供书稿的话,恐怕这件事做不长久。这些读书人虽然看起来清高,把钱财看得有如粪土,可是如果看到我们因此发财的话,他们肯定会有意见的,没有了书稿来源,那这个印坊也不能长久,现在投这么多钱下去可就不值得了,仅仅为这一本书开个印坊,是不是太浪费了
孙绍大为惊讶,这小子真是个经商的人才啊,他居然现在就能想出给作者分成来吸引书源的办法,思维不可谓不敏锐,虽然他把学者看得太虚伪了些,但这才是人之常情。
给他们钱,恐怕会伤他们的面子,不如这样吧,书印出来之后,送他们一些精美的样书,由他们送人,另外再给一些钱,不能叫报酬,叫润笔。孙绍拍拍程钧的肩膀,挤了挤眼睛:具体的数额,你掂量着办,要让他们满意,又不能让我们吃亏。另外,张公也不能让他这么闲着,有什么书稿,可以让他斟酌斟酌,不要闹出大笑话来。
程钧会心一笑:将军放心。
三月初,换装完毕的孙绍向北进发,在路过侯官船厂时候,他遇到了甘瓌。甘瓌对他说,孙权安排虞英为侯官船厂的负责,而他却被调离了船厂,归属孙绍的震旦水师。甘瓌虽然没有说什么不满的话,可是他的神情之中透出对孙权人走茶凉的愤慨。甘宁在世的时候,孙权对他们父子相当照顾,甘瓌在孙权的帐下做郎官时可是耀武扬威的,要不然他也不敢去找孙绍的麻烦,没想到甘宁一死,孙权就找了个借口把他贬到船厂做工匠,要不是孙绍给他请来了赦令,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好啦,不要想太多了,在船厂有什么意思,攒资历,论资排辈,哪一年才能升官丁奉陈海安慰他说,跟着将军打仗吧,有了军功,升起来快。
有军功有什么用。甘瓌十分沮丧:军功越大,越是遭人忌恨,反不如读书人来得放心。我想去读点书,不想总让人这么看不起。
陈海和丁奉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十分意外,甘瓌可不是个喜欢学习的好孩子,他是一捧到书就头疼的人,现在怎么想起读书了不过既然甘瓌想读书,他们也不好拦着,毕竟这个世上武人不如读书人是事实。他们带着甘瓌找到了孙绍,把甘瓌的情况一说,孙绍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对甘瓌的选择并不反对。
读书好,多读点书,可以增加眼界。吕蒙蒋钦不都是读书之后,才由斗将变成重将的孙绍笑着对陈海丁奉说道:你们也是,想要以后有出息,也要趁着年轻读点书。你们仔细想想,江东现在的几个重将哪个不读书光凭战刀,是砍不出大都督的。
陈海和丁奉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周瑜鲁肃吕蒙蒋钦哪个不是文武双全,光有武力确实是不行的,难怪孙绍手下的那些关家刀盾手出身的亲卫们一有空就学习的。赵袖现在虽然只是个都尉,可是他手中已经掌握了两千人马,实际是个校尉了。
薛文敬是刘公的高徒,学问好得很,你们有空要好好向他请教。孙绍见陈海等人心动,便趁热打铁,将薛综推荐给他们,同时又撺掇着其他的亲卫去学习,薛综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初到孙绍帐下,也不好太固执,便应承下了这桩差事,每天花上一个时辰给这些拿刀拿惯了的粗坯讲些经史。他知道这些人底子差,讲得太深了他们也听不懂,所以特意讲得浅白一些,着重讲其中的道理,不拘泥于文字,还穿插一些故事,倒是生动有趣,颇受欢迎。时间一长,其他人也被吸引来听课,白天训练,晚上听讲,便成了孙绍军中一景。孙绍十分满意,在军中设学,以薛综为祭酒,俸禄八百石。
四月中,孙绍到达钱唐口,会稽的几个世家早就接到了会稽太守淳于式转来的命令,知道孙绍将驻扎在钱唐口,又将给他们带来滚滚财源,一个个很热情的到码头迎接。在满面笑容的人群中,有一个相貌堂堂的老者一直在默不作声的注视孙绍。孙绍开始倒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此人与眼前这些矜持中却又藏不住势利的会稽世家颇有些不同,淡漠中有些出尘之气,而且那双眼睛湛然有神,但是等后来魏休一介绍,他才知道自己又遇到高人了。
魏笃,字伯阳,魏朗之子,魏休之兄,好养生,闲居家中数十年,屡次拒绝征辟,家中的事务也从不插手,放手给兄弟魏休负责。
孙绍开始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他不认识什么魏笃,可是听到他的字时,他有些了一些印象,再听说他喜欢养生,他就隐约猜到一个人,一个道教史上承前启后的大人物。
令兄是不是对炼丹颇有心得
生怕魏伯阳的傲气激怒孙绍的魏休一听,连忙点头笑道:正是,家兄浸y丹术一生,与葛玄相交莫逆,以往每年都要见上几次,这两年却一直没有见到葛玄登门,后来闻说葛仙翁在将军府中炼丹,十分好奇,所以随我来迎将军,想问问葛仙翁的近况。
孙绍连连点头,笑盈盈的对魏伯阳说道:魏君的参同契可完成了能否一观
魏伯阳原本平静的面容一变,两条漆黑的眉毛抖了一下,随即把不快的眼神转向了虞翻。他写周易参同契是极隐秘的事情,知道的人非常小,只是偶尔曾经对虞翻这个易学大家提起过,在他看来,肯定是虞翻告诉孙绍的,要不然孙绍不可能知道这本书。
虞翻眼睛一翻:你别看我,我可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魏伯阳有些奇怪了,他冲着孙绍拱了拱手:拙作尚未完成,也从未示人,将军是如何知道的
孙绍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天机不可泄漏。
魏伯阳一噎,有些尴尬,只好转了一个话题:闻说葛孝先在将军府上炼丹,数年不出,敢问他什么时候能出府我有一些关于丹法的事情想请教他。
他啊,最近忙得很。孙绍让人拿来一支信号火药箭,交到魏伯阳的手中:这是葛仙翁这两年的成果之一,是我军中所用的利器,魏君如果有兴趣,不妨拿去研究一下。至于你想见葛仙翁,那可不容易,他现在在朱崖呢,而且他笑了笑:非我府中亲密之人,见不着他。
魏伯阳嘴一撇,看了看手中的火药箭,叹了一声遗憾,然后拱拱手,退到一旁,再也没有和孙绍搭讪的兴趣,显然对孙绍的招揽不感兴趣。魏休看了,不免有些着急,他这次求着魏伯阳来接孙绍,就是希望魏伯阳借着和葛玄的交情,进入孙绍的幕府,为魏家能在孙绍的锅里多分一勺油出力的,没想到魏伯阳却对孙绍爱理不理,这可有点弄巧成拙了。别到最后没能讨好孙绍,反而惹火了孙绍,那魏家可就损失大了,孙绍现在可是东海南海的霸主,商道全控制在他手上呢,随便撒一点,都够他们魏家发一笔的。
他正欲上前解释,孙绍却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的对神情倨傲的魏伯阳说道:如果魏君实在想念葛仙翁,不妨寄一封书札去朱崖。我只是担心,以魏君现在的丹术,已经没有和葛仙翁探讨的可能了。说完,很客气的拱了拱手,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而行,扔给魏伯阳一个更倨傲的背影。
魏伯阳看看手里的火药箭,再看看孙绍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身影,觉得孙绍这个激将法有些太拙劣。葛玄的本事他是清楚的,丹术并不比他高明,难道到他府中呆了两年就能突飞猛进
伯阳,试这火药箭可要小心些。虞翻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指指火药箭,不怀好意的笑道:这火药箭看起来简单,里面可大有玄机,颇合大道至简至易之妙。
魏伯阳嘴角一挑,手指一捻,又将火药箭放在鼻端闻了一下,语带不屑:不就是硝石和硫黄吗,有什么玄机可言。
虞翻也不反驳,拱拱手:给你两年时间,你要是能批量制造这火药箭,震旦水师可以把这笔生意交给你们魏家做,价格嘛,由你们魏家开,保你们发财。
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魏休一听,眼前顿时一亮,他知道虞翻是孙绍的亲信,上次孙绍给他面子,给会稽诸家偌大的好处,这次虞翻一开口,便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他焉能不抓住。他立刻接上话头:仲翔兄,你可做得了主
虞翻嘴一歪,冷笑一声:你放心,这个主我做得。我只是提醒你小心些,不要钱没赚到,烧了你家的祖屋。
魏休顿时恼了:虞仲翔,你这是咒我魏家吗
第二卷 扬帆远航 第六十九章 山阴贺家
虞翻不屑的一笑,转身走了。手打魏休大怒,正在跟上去,陆绩一把拉住了他,很恳切的对他说:仲翔先生可是一片好意,你不要不识好歹。说完,又一本正经的看了一眼魏休,那眼神分明是说,你自己珍重,然后昂然向前去了。魏休气得哭笑不得:陆公纪什么时候也到将军幕府了
魏伯阳恍若未闻,看着手中的火药箭,神情很凝重。魏休忽然有些担心,虞翻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炼丹里面最危险的就是炸鼎,烧房子很正常。
魏休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兄长一直不愿意呆在家里呢,原来真的很危险啊。
魏伯阳的脸色却有些怪异:难道说葛玄已经解决了炸鼎的问题那我倒的确不如他了。
兄长,那这火药箭魏休犹豫的指了指,有些舍不得:还要试吗
别急,等我回去拆开看看,研究一下里面的成份再说,也许,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吧。魏伯阳的话很没底气,听得魏休就更没底气了。他顾不上和魏伯阳研究火药箭的问题,连忙赶了上去,参加为孙绍举办的接风宴。
宴后,孙绍退席,由虞翻代表他和会稽的世家进行谈判,商量他们派人到朱崖设点的相关事宜。在听虞翻介绍了朱崖和日南的相关情况之下,他们都有些动心,但是却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准备派人到朱崖去看看情况再说。毕竟朱崖在他们的印象中只是一片荒岛,上面除了海盗就是蛮夷,究竟有多少商机,不能只凭着虞翻空口白牙,不见到实利,这些人是不会下手的。
虞翻和孙绍早有预料,倒也不着急,他们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心理他清楚得很,但是他知道朱崖和日南的根底,对孙绍经营南海的决心也是一清二楚,他是早就做好了决定,觉得趁着这些人还犹豫的时候,尽快下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可是易经上讲得最多的道理。
孔盛魏周数家见虞翻的态度虽然漫不经心,可是下手很果断,一方面有些怀疑虞翻会不会是在挖坑诱他们跳,别一方面也怕真是个机会却被虞家占了先,一商量,决定立刻派人前往南海打探虚实,如果确实如虞翻所说,他们也不能落在后面,白白让虞家占了便宜,上次几家分摊南海的商路生意时,虞翻因为有功,已经占了老大一块好处了。
孙绍退席之后,会稽太守淳于式来访。孙绍听说过淳于式这个人,因为他曾经告发过陆逊枉取民人为兵,陆逊正是孙权的宠臣,他的告发当然不了了之,而陆逊也会做人,后来还在孙权面前称赞他,被孙权称为长者,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做秀,那只有陆逊自己才知道,但是淳于式敢去告发陆逊,本身确实是需要一定胆量的。
淳于式已经接到了孙权的命令,孙绍的震旦水师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将会驻扎在钱唐口,由会稽郡的世家富商负责他战船的修补工作,这对会稽郡来说是件好事,因为他可以收到更多的税,另一方面也是一个考验,这些世家有可能仗着孙绍的实力给他施加压力,获取更多的好处,而抑制豪强,本来也是太守的职责之一。一个郡既要有有实力的世家大族,这样有事的时候,他才能找到助力,另一方面又不能太强,强得他太守都搞不动,那就物极必反了。所以他第一时间赶来拜见孙绍,想从他这里得到支持。
孙绍一见面就称赞了淳于式一番:明府为民所想,不畏豪强,家姊夫陆伯言一谈起明府,可是赞不绝口啊。
淳于式苦笑了一声,谦虚道:职责所在,不得不为。陆伯言有长者之风,式也是极为佩服的。
孙绍笑了:那明府今天来,也是为民请令的吗
淳于式点点头,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遍。孙绍静静的听了,最后对淳于式道:请明府放心,我孙绍虽然年少无知,可是这点规矩还是知道的,不管是哪家,也不管他们与我的关系如何,我都不会偏袒他们。
淳于式这才放了心,连连称谢。孙绍又说道:正好我也有件事想和明府商量,就一便说了吧。交州平定之后,海盗之患虽然不敢说根绝了,但是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以后到钱唐口来的商人会很多,我今天看了一下,码头有些太紧张了,恐怕不敷使用,趁着现在他们要扩大船厂规模的时候,明府是不是与各家商量一下,索性把码头好好的修一修民伕自然由明府负责,工钱吗,可以从军费里开一些,再由各家支付一些,反正他们以后也要用的嘛,哪怕是暂借,以后再从税里扣除也可以。
淳于式连连点头,修码头清水道确实有利无害,既然孙绍牵头,他又何乐而不为呢。当下满口应承了,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迎面正碰到虞翻,淳于式脸一紧,下意识的避让到一边,拱手施礼。虞翻还了一礼,淳于式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虞翻却已经闪身而过。淳于式失笑的摇了摇头,快步出了门。
虞翻根本不理会淳于式,走到孙绍面前,弯下身子,轻声说道:将军,山阴贺家有人来见。
贺家孙绍沉吟片刻:是新都太守,安东将军贺齐贺公苗
虞翻摇摇头,又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孙绍:不是贺公苗,是他的长子贺达贺伯至。将军,要见吗如果你不想见他,我就出去说将军已经休息了。
孙绍没有立刻回答他。贺齐与虞翻这些人不一样,虞翻他们有家财,有名望,是会稽的旺族,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不掌兵,而贺齐手里有上万的山越精兵,新都郡就是孙权划出来专门给他养兵用的,可以说新都郡就是贺齐的独立王国。他在江东的身份是超然的,在孙绍看来,他早就是孙权眼里的一根刺了。和他有来往,风险很大。
可是孙绍转念一想,自己现在风险已经不小了,从决定以实力求生存的那一天起,他就和孙权走到了对立面,现在再迟疑,不仅不可能让孙权放松对他的警惕,反而会让现有的实力消散。贺齐和他的情况相似,想必也在寻求盟友,不单单是找个生意伙伴这么简单。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既然如此,那有什么好犹豫的,贺齐又不是反贼,他不过和自己一样,希望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罢了。
请他进来吧。孙绍摆摆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虞翻的眼角露出一丝笑意,转身出去,时间不长,领着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走了进来,笑着介绍道:将军,这位是贺安东贺齐的长子贺伯至贺达,闻说将军英名,特来拜访。
孙绍打量了一下贺达,贺达大约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宽肩膀,腰腹粗壮,身上穿着绛红地缠绕枝暗纹的绵衣,头上戴着黑缁大冠,往那儿一站,自有一番威势。孙绍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上下打量着孙绍,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一刻,孙绍最后忍不住笑了。
贺兄今天来,难道是为了与我比眼睛大小的
贺达也笑了,他拱拱手:闻说明将军有讨逆将军遗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达刚才失礼了,还请将军恕罪。
孙绍笑笑:贺兄父子皆是我江东名将,我也是久仰大名,只是无缘一见。不知贺兄此来,是仅仅想看看我孙绍呢,还是另有他事
贺达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贺齐从年轻时候起就是个狠角色,为人恩怨分明,他家境好,实力强,打仗又利害,自视甚高,一般人根本不在他的眼里。他原本对孙绍没什么兴趣,觉得孙绍身为孙策的儿子,只会委曲求全,不象男儿所为,以后注定了是孙权手里的一盘菜,不会有什么出息,所以贺家一直没有和孙绍有接触。上次孙绍在东海出人意料的招降了苏粗腿,贺齐还是没有动心,直到后来孙绍出兵南海,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大破崔谦,把士家搞得狼狈不堪,他这才觉得孙绍有点意思,行事手段也颇合他的胃口,这才派贺达来见孙绍。
之所以派贺达来,也是有原因的。贺达十几岁就跟着贺齐征战,武技也好,用兵能力也颇有贺齐家传,但是他的脾气不好,继承了贺齐的强硬并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孙权身边为郎的时候冒犯上司,在外领兵作战的时候,又多次不听命令,擅自行事,所以立功虽然多,却总是得不到升迁,三十多岁了,还是一个小小的都尉,而他的弟弟贺景已经是校尉了。贺齐觉得他再这么混下去,不会有什么前途,所以就让他到孙绍这儿来试试,因为他听说孙绍的脾气与孙权不同,和孙策一样有容人之量,就连张昭虞翻这样的人都能接受,那贺达应该也能被他接受。
贺达当然对贺齐的心思心知肚名,但是这话可说不出口,难道说自己别的地方混不下去了,所以来投奔将军你他有些尴尬的看了虞翻一眼,虞翻笑了:伯至有其父之风,作战很剽悍。
孙绍明白了,这小子不仅是作战剽悍,只怕脾气也和贺齐一样很牛气,在孙权手下混得蹩脚。孙权有容人之量,但是他的脾气也硬,不喜欢那些同样硬脾气的人,所以张昭虞翻陆绩这些人都不受宠,这个贺达应该也是一样。
贺兄这些年在何处征战孙绍请贺达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些年一直跟着父亲和山越作战。贺达很客气的说道,但是眼神之中的傲气却还是隐藏不住,很惭愧,天生才智短缺,所以也没什么功劳,至今还仅仅是个都尉。
和山越作战那贺兄对山地战法应该很熟悉了孙绍呷了一口茶,淡淡的问道。
不敢说熟悉,略有所知罢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个去处,不知道将军肯否屈就。
贺达愣了一下,心道这人果然是直来直去,一点弯子也不绕,也不知道他会把自己安排到什么地方去。他想想自己的处境,犹豫了片刻,狠了心道:敢请将军吩咐,只要力所能及,愿意为将军效劳。
朱崖初定,虽然海盗基本肃清了,但是山民还没有来得及清理。我担心经营一段时间以后,来往朱崖的商人越来越多,会让山里的蛮夷经不住诱惑,所以需要一个通山地作战的人前去镇守。孙绍直起了身子,很平静的看着贺达:如果贺兄有心的话,我可以为上书至尊,请你为朱崖县尉。
贺达十分失望,搞了半天只是个县尉啊,还不如现在做都尉呢,他不假思索便想拒绝,却又想起自己的来意,就这么回事会不会让老子不爽贺家怎么说也是会稽举足轻重的大族,孙绍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打发我要说他不会用人吧,可是虞翻陆绩这样的狂士都在他手下如鱼得水,孔魏周盛那些大族也是对他赞不绝口,就连向来不理人的魏笃魏伯阳对他的态度都不错,那为什么自己就得不到他的重视难道自己天生就是个都尉的命
孙绍眼睛眨了不眨的看着贺达,将他脸色的变化全看在眼里。前世他在办公室潜伏了好几年,多多少少也看过不少悲喜剧,知道很多有才的人大部分脾气也大,一个企业的负责人能不能成功,往往不是看他有多大的能力,而是要看他有多大的肚量,能不能容忍那些有本事也有脾气的属下。当然了,要说肚量,也不是说什么人都要忍。俗话说得好,人通常分四种,最好的是有本事没脾气的,最差的是没本事有脾气的,这两种人都不多见,通常见得多的是有本事有脾气的,和没本事没脾气的,而前一种才叫人才,没本事的脾气再好又有什么用
贺达显然就是那种有本事也有脾气的,这样的人如果用得好,那就是干才,如果用不好,就是害群之马。相对来说,苏粗腿和崔谦都是这一类人,他之所以执意要以三百人强攻西卷城,就是不希望他们太过放肆以至于无法控制。贺达擅长山地战,正是朱崖县尉的最好人选,以后还有可能是与扶南林邑国作战的好手,但是这些需要一步步来,让他做朱崖县尉,只是想给他一个熟悉交州环境的机会,如果贺达不肯接受这个过程,那孙绍觉得他就未必适用了。震旦水师也好,朱崖也好,他手下的人马已经粗具雏形,突然从外面空降一个高级军官,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哪怕这个人非常有才能。他更担心的是,崔谦苏粗腿这些人都是底层人出身,贺达却是会稽大族,如果他还没有显出任何本事就担任校尉中郎将一类的职务,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反感。
贺达考虑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答应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到朱崖去呆一段时间,如果不满意再回来就是了,那样的话至少父亲贺齐不会有什么想法。
那就委屈你了,我会给至尊上书推荐你的。会稽的商船很会就会前往南海,你回家收拾一下,到时候一起跟着去吧。孙绍安排完了,就托言困了,让虞翻把贺达送了出去。虞翻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他对孙绍说道:将军,贺公苗是江东举足轻重的重将,贺伯至也是一个能将,为什么只给他一个县尉,是不是太低了
不然。孙绍摇摇头:他虽然对山地战比较熟悉,但是对朱崖的环境不熟悉,我如果一下子给他一个中郎将,且不说至尊那里很难通过,就是沈玄和卫旌也会有些难以处理。朱崖只是一个县,他一个中郎将过去,卫旌是听他的,还是他听卫旌的
将军的用心我明白,这是为他好,可是,贺家是山阴旺族,他又是贺家的长子,不用去朱崖以后也能嗣爵的,这样考虑
孙绍看着虞翻,嘴角一挑,意味深长的笑了:那贺公苗为什么把他送到我这儿来难道凭他这个安东将军,还给不了一个中郎将
虞翻咂摸了一下,觉得有些道理,便不再劝说。
先生你放心,如果贺达真是一员能将的话,他肯定能很快得到升迁的。你看我们水师之中在一年内升到中郎将校尉的还少吗
哈哈哈虞翻大笑,意态之中另有一番得意:去年五月我到将军帐下的时候,不过是一个二百石的泾县县丞,现在我可是二千石的后将军长史。从二十多岁出仕至今三十年,从来没有升得这么快的。跟着将军做事,就是痛快。
那是先生应得的。孙绍笑笑:先生早就是比二千石的骑都尉了,如果不是先生直谏犯颜,二千石何足道哉。
虞翻慨然长叹。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了,他先后在孙策孙权手下做事,情况大不一样,孙策虽然不是对他言听计从,但是从来不会计较他的态度,而孙权则不同,随着他在江东立足渐稳,他的态度也跟着变得强硬起来,不能容人,仅仅因为几句话不动听,就把他从骑都尉贬为泾县县丞,丝毫不顾念他以前的功劳,让他十分失望。现在好了,到了孙绍幕府,孙绍比他的父亲孙策还要从善如流,他总算是找到一个真正有容人之量的明主了。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七十章 用间高手
建安二十四年五月,建邺城一片忙碌,自从前年那场濡须坞之战后,曹操把主攻方向放在了汉中,江东一直平静得很,这次为了策应汉中的刘备,孙权决定起兵攻击屯在居巢的夏侯惇,屯驻在各地的将军们纷纷赶为听命,建邺再一次进入战前的紧张局势。手打
孙权看着铜镜里泛黄的脸,眼角禁不住一阵阵的抽搐,鬓边的那一根白发看起来特别的显眼。
这已经是今天发现的第三根了。
拔了。
谷利默不作声的拈住那根白发,手指轻轻的按着孙权的头皮,孙权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谷利手一动,白发应声而落。谷利习惯的将白发藏在袖子里,准备等一会儿再扔掉。孙权不喜欢看到白发,特别是他自己头上的白发,谷利对此很清楚。
阿利,给我看看。孙权伸出手。
谷利犹豫了一下,将白发放在孙权宽厚的掌心里。孙权拈起白发,举到眼前看了看,有些黯然的笑了一声:四十不到就有这么多白发,我是不是未老先衷了
谷利沉默了片刻:至尊是太累了。
这段时间,孙权为了筹措出兵的事务,经常忙到半夜三更,彻夜不眠也是常有的事。夏侯惇有五万大军,他至少要调集相当的人马才行,如果想要取得比较好的战果,应该还要多一点,可是他却发现,除了各地必须的屯兵之外,他真正能够调动的人马并不多。
西线鲁肃孙皎近两万人不能动,他们要防备关羽,虽然现在和关羽是盟军,可是孙权被刘备关羽君臣伤透了心,不想再被他们钻空子,所以这三万精况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的。
吕蒙等人手下的军队已经全部到位,总数有五万三千多人,正和夏侯惇相当,但是青徐水师却是孙权心头的一根刺,上次濡须坞之战后,装备了霹雳车的青徐水师一直压着江东的水师打。江东水师虽然也装配了霹雳车,但是射程不如青徐水师,极尽全力,也只是打了个旗鼓相当,这让吕蒙有些担心,一旦大军渡江之后,水路被青徐水师截断,辎重粮草断绝,过江的大军必然不战而溃。这个危险太大了,吕蒙不敢全力攻击夏侯惇,几次试探,都没有占到上风,双方在沿江的二三十里的范围内纠缠,夏侯惇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吸引曹操的目的遥遥无期。
至于东线,则一直还没有消息。孙韶手下有五千多人根本不敢过江攻击,他这个广陵太守实际上一直屯在京城今镇江。
现在还有三部分力量是孙权想动又不想动的,一部分是贺齐手下的人马。贺齐有一万多山越精兵,孙权不想动他,一方面是因为贺齐手下没有多少水师,过江作战还要依赖其他人,另一方面是贺齐对山越的威慑力很大,一旦把他调集新都郡,只怕山越又会生事,后方不稳。一部分是陆逊的人马,陆逊手下也有一万多精兵,孙权是把他当后备力量的,一旦哪里有紧急情况,需要陆逊紧急求援,他也不能随便动。另一部分就是孙绍的水师,孙绍现在有一万五千多人,而且全是强大的水师,他一旦到达长江,不仅可以克制住青徐水师,解决吕蒙的后顾之忧,而且可以直接威胁青徐,另外开辟战场。
但是孙权又十分生气,他在年前就发出了命令,结果孙绍不仅姗姗来迟,现在还停驻在钱唐口休整,更让孙权心头乱跳的是,他居然要推荐贺齐的儿子贺达到朱崖去任县尉。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和贺齐联手吗
孙权一想到这件事就眼皮乱跳,他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当初让孙绍做那个横海将军就是个错误,他要经商就让他经商算了,让他家财万贯,做个富家翁,也算是叔侄相安无事。曹操使了一个离间计,自己把交州牧都扣下了,却做得不够彻底,最后给了孙绍一个横海将军。谁曾想,就这么一个很玩笑的横海将军,居然让孙绍风生水起了,仅仅一年的时间,他就组建起了过万的水师。
早知如此,让他当什么横海将军啊,恶人做到底,什么也不给,就让他在南海做个商人算了。
孙权懊恼不已。现在养虎为患,事情已经有些失控了,孙绍有了实力,他不能再象以前一样随意安排他,不仅不能随意安排,还得反过来顾忌孙绍的想法,他不急着赶来参战,在钱唐口无限期的休整,他也只能忍着。因为他知道,一旦把孙绍惹火了,他那主要由海盗组建起来的震旦水师就会成为他的噩梦,东南一带将永无宁日,比起以前还要麻烦。
然后孙权还有一线希望,到目前为止,孙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野心,他在钱唐口驻留也是有正当理由的。而一旦孙绍参战,他将极大的扭转战局的走向,可以缓解他目前的难题。
这些,都取决于孙绍的态度,不取决于他孙权。
这种感觉让孙权觉得自己好象又回到了刚刚接手江东的时候,外事问周瑜,内事问张昭,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主,要不然不仅群臣不答应,就连母亲吴氏都不答应。
至尊至尊,没想到辛辛苦苦奋斗了十几年,最后又回到了从前。孙权觉得十分沮丧。
然而,不管他心里有多少想法,眼下最着急的事情,还是让孙绍尽快的参战。这其中的轻重缓急,孙权还是分得清的,如果不能尽快吸引曹操的注意力,刘备一旦败亡,益州失守,那他所有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不仅他奋斗了十几年的成果付之东流,父兄留给他的基业也将损失殆尽。
阿利,你说,奉先为什么还没有到建邺孙权捻动着手里的白发问道。
谷利摇摇头:臣不知。
孙权笑笑,谷利太谨慎了。
不过,臣以为后将军一定会来的。谷利又轻声说道:他如果不愿意参战,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跑到钱唐口
孙权眼皮一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孙绍如果呆在南海不来,他还真没有办法,就凭步骘根本制不住孙绍。这么说,他来了,就是准备参战的,那他为什么还在钱唐逗留,难道是提什么要求
孙权心中一动,立刻派人把陆逊找了来。陆逊略一思索,说道:倒是有这个可能。他现在是乡侯,后将军,但这是平定朱崖海盗的功劳,后来他又解决的日南问题,好象还没有奖赏吧
孙权眼珠一转:解决日南的战事又不大,有必要另行封赏吗
陆逊笑了笑:至尊,日南可是交州的一部分,理当由交州水师解决,不在震旦水师的辖区啊。
孙权恍然大悟,孙绍那时候还没有成立震旦水师,他是以伏波将军的身份去平定南海的,现在自己为了防止他染指交州,特地让他成立震旦水师,把他从交州划了出去,想必是他对这个有意见,所以滞留在钱唐口不参战。这竖子,倒还真是个做商人的材料,计算得很精明啊。
那就派个人去封赏吧。孙权放下了心事,脸上露出了笑容:你看谁去比较好
奉先是个脾气急的,如果派个有威望的去,只怕他会以为至尊另有用意,不如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去,也许他更能接受一些。陆逊笑道:我部下有一个掾吏叫周鲂,位卑名微,却有些口才,不如让他去看看。
孙权扫了陆逊一眼,知道他在借机推荐自己的掾属,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时候正是要用陆逊的时候,不给点好处总是不现实的,便答应了下来,随即命人写文书,召拜周鲂为中郎,持书前往钱唐,加封孙绍为富春侯,手下将领各有封赏,同时催促他尽快赶到广陵协助孙韶进军淮阴。
周鲂孙绍一见到周鲂,听他自报家门之后,便有些惊讶。他对周鲂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却不是因为周鲂本身,而是因为他的儿子史上那个三害之一的周处便是周鲂的儿子。他原本以为周处和周瑜有关系,后来一查才知道周处的父亲叫周鲂,在三国名声并不大,但是他做过一件很厉害的事,那就是他玩诈降,挖了个坑,把魏国的大司马曹休给装进去了,曹休因此被气死。另外还有点印象就是周鲂好象喜欢用间谍,但是具体的事例他却不太清楚。
虽然对周鲂不是太了解,但是他总知道这是个人才,而他手下正缺这样的人,既然陆逊把他推荐过来了,那他当然不能放过。你现在身任何职
原先在陆督帐下任刺奸,现在是车骑将军府的郎中。
孙绍暗自笑了笑,孙权真是大意,这样一个人居然只给了个郎中。其实他倒是错怪孙权了,周鲂今年才二十岁不到,孙权刚和他见过一面,还没有机会了解他的才能,实际上周鲂到孙权身边不久就外放了,他的仕途后来是很顺利的。
你不用回去了,做我的刺奸都尉吧,这帮海贼一个个都不是安生的主,要有个利害的人治治他们才行。孙绍老实不客气,不给周鲂任何拒绝的机会就做出了决定:至尊那里,我会解释的。
周鲂大喜,他在陆逊手下只是刺奸校尉手下的一个掾吏,现在一下子变成了都尉,虽然还是管刺奸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事情他做起来很拿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升为校尉。
那将军什么时候起程
你不来我也要起程了。孙绍晃了晃富春侯的印绶,笑了笑,这一下由乡侯变成县侯了。我在钱唐呆着,是等着战船整修,钱唐的船厂小,拖的时间比较长,所以这才耽搁了些日子。
周鲂没吭声,他觉得孙绍大概是有意的。钱唐的船坞是会稽人开办的私人船厂,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当然不能和官办船厂相比。孙权不让孙绍在侯官船厂整修,却让他到钱唐来,这里面当然有限制孙绍的意思,但是孙绍也不是省油的灯,借口钱唐船厂小,拖了半个月,愣把孙权拖急了,只好增加封爵,说起来还是孙权亏了。
孙绍把众将召集起来,宣布了孙权的封赏,这次攻占日南,他的功劳最大,由乡侯升为县侯,其他人中只有崔谦击败了林邑国的败兵,击杀了区楚,功劳比较大,由校尉升为中郎将,崔武升为校尉。
随后,孙绍下令水师起航,三天后,他到达广陵,见到了望眼欲穿的孙韶。孙韶一见孙绍就责怪的说道:奉先,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啊,我可是等急了,没有你的水师,我不敢渡江啊。
孙绍很轻松的开了个玩笑:兄长,你这广陵太守可当得自在啊,人和辖区隔着一条江,一点危险也没有。
孙韶自失的一笑:我这哪里是自在啊,我是憋屈啊。吕蒙他们和夏侯惇恶战,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敢过江,这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呢。说起来,奉先,这可要怪你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人说,是你建议曹操在青徐水师的战船上装霹雳车的,要不然的话,青徐水师哪有今天这么利害以前臧霸在水战中可从来没有占过便宜。孙韶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孙绍的眼睛。孙绍却嗤之以鼻,连分辩都懒得分辩:无稽之谈。
孙韶附和着笑了一声:是啊,至尊也觉得这些人真是可笑,居然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离间你们叔侄,也可见他们智穷计短了。对了,奉先,你准备哪天进兵
进什么兵孙绍很诧异的反问道。
当然是进兵中渎水,攻击淮阴一带了。
孙绍皱着眉头:你看我的船能进中渎水吗
孙韶的笑容有些僵。他在码头已经看到了,孙绍的战船中虽然很少看到小型蒙冲走舸,但是中型的斗舰不少。楼船进中渎水确实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进,而斗舰进中渎水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孙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从南海跑到这里来不进中渎水,难道是只准备观战
和青徐水师相比,我的优势在楼船,如果没有楼船参战,那我对上青徐水师并没有足够的把握,同样也就不能保证你的后路安全。孙绍见孙韶面露怀疑,便解释道:震旦水师本来就不是为了在江河中作战准备的,让我进入中渎水和臧霸对阵,是舍已之长,用已之短,这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到时候我战事不顺利,是谁的过错
孙韶打量着孙绍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倒也同意了他的看法,以楼船为主要战斗力的震旦水师进入中渎水确实有舍长用短的嫌疑,也不知道吕蒙他们当初这么商定的时候,是不是就有削弱孙绍实力的想法在里面。这个想法他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对孙绍说,他试探的问了一句:那你决定怎么办
孙绍走到地图前面,手在长江上划了一道线:你们担心的不就是青徐水师吗我来也就是为了对付青徐水师的,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在大江之中击垮臧霸,解了你们的后顾之忧把青徐水师打残了,大江就是你们的战场,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进退自如,岂不更好
孙韶走到孙绍的身后,看着墙上挂的地图,有些犯难。孙绍说的当然是实情,只要击败了青徐水师,那以步骑为主的夏侯惇部就只能止步于大江,战场的主动权就会落入江东的手中。以前江东就是这么打的,情况有利就打,不利就跑,立足于不败之地。而大江虽然不比大海,但是对楼船的战力也没有什么影响,正是孙绍的震旦水师能发挥的好地方。而且有其他的人帮忙,进行水战时,江东在兵力上可以占很大的优势。
但是孙韶怀疑孙权能不能答应这个作战方案,他会让孙绍的震旦水师进入大江吗换一句话说,孙绍会放心的进入大江吗他不进中渎水,除了中渎水中水量少,不能满足楼船的需要之外,难道就没有不放心的成份
随着孙绍的实力飞速膨胀,他和孙权之间的信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双方都会尽量避免引起冲突,但是各种试探又不可避免,孙权要孙绍进入中渎水,而孙绍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不想进入中渎水,但是又不想留下口实,所以他先在钱唐口逗留了半个多月,现在又借口中渎水不利于发挥而拒绝执行命令,反过来又给孙权出了个难题。
孙权能同意吗显然也不能。从另一方面讲,就算孙权能同意,孙绍也未必敢去。一旦进入大江深处,他就不那么自由了,如果孙权要强行解除他的兵权,他怎么办俯首受命是不可能的,那只有决一死战,而大江不是大海,面对数倍于他的长江水师,他未必有足够的胜算,至少说他会受到很多的限制。
还有别的办法吗孙韶沉吟了好一会,又问道。
还有,就是直接攻击臧霸的老巢,把他吸引回徐州去。孙绍又指了指地图上方的徐州,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是孤军作战,粮草军械的补给都会有很大的问题。他顿了顿:我需要向至尊面禀。
你要回建邺孙韶吃了一惊,难道孙绍要在得到孙权的命令之前强行带着震旦水师入江
对,我想回建邺一趟。孙绍却很坦然的笑了:我只带亲卫营走,其他人在这里待命。
是这样啊。孙韶暗自松了一口气:那你的手下怎么办
有兄长照应着,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孙绍伸手一拍孙韶的肩膀,你放心好了,只要没人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很安份守已的。真要有敢生事的,我倒求之不得,正想找两个刺头杀鸡儆猴呢。
孙韶苦笑,孙绍看似大度,只带亲卫营走,把手下全扔在京城了,可是他那帮海盗部下谁敢接手反正他孙韶是不敢的。而且孙绍的意思也很直接,你最好不要惹他们,要不然出了事他可不负责。
孙韶明知孙绍在威胁他,可是也只能捏着鼻子装没听出来,他一拍胸脯:你放心的速去速回,在京城这一块,我多少还有点份量,没人敢欺负到你手下头上去。
哈哈哈孙绍大笑:欺负他们兄长,不是我夸这个海口,除了你之外,任何人想动他们的念头,最后都会后悔莫迭。
那是,一个是东海的海盗之王,一个是南海的海盗之王,谁敢惹啊。孙韶连连点头,连接风宴都免了,直接把孙绍送出了门。孙绍假模假式的抱怨了两句,回营安排虞翻留守,自己带着摧锋营赶往建邺。京城到建邺只有一百多里,第二天中午,他就在建邺的码头下了船,留下陈海守着船,自己带着丁奉敖雷等二百亲卫赶往城中,一面派人回家报信,一面赶到车骑将军府请见。
他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孙权听到通报的时候,还以为是孙韶回来了,他和正在商讨战情的吕蒙陆逊等人互相看看,都觉得非常意外。
吕蒙咳嗽了一声:后将军真是神出鬼没啊,在钱唐口一呆半个月不动窝,这一动就有若风雷,几天时间直接赶到了建邺,真是用兵如神。
陆逊瞟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一旁的顾雍皱了皱眉头,也有些不舒服。吕蒙这句话可有些犯忌了,这不是故意去挑孙权心里的刺吗陆绩到了孙绍手下以后,在南海过得很自在,享受着丰厚的待遇,做着自己想做的学问,吃着各种想象不到的美食,累了就到海滩上去晒晒太阳,心里美滋滋的,写回来的家书里透出的快意和在郁林的时候的郁闷判若两人,他的夫人陆氏十分满意,对孙绍的印象大有改观,正琢磨着要把孙子顾谭派到孙绍身边去历练呢,这个时候要是孙绍出事了,顾家陆家岂不是一起跟着倒霉
孙权笑了笑:子明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奉先要不是用兵如神,怎么能在一年之内平定东海南海子明,你要用心打好这一仗啊,要不然,你可就被他比下去了。
吕蒙眉毛一挑,淡淡的笑了:恭喜至尊又得一员将才。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七十一章 你的目光太短浅了
孙绍进了门,给孙权行了礼,又向顾雍等人一一行礼,最后到吕蒙时,他很惊讶的说道:将军脸色何以如此之差,莫非是忧心战事此次大战尚有待于将军运筹帷幄,将军可要保重身体啊。手打
吕蒙微微一笑,还了一礼:有后将军在,何忧之有再者,将军位在吕蒙之上,你给我行礼,我可当不起啊。他现在是左护军虎威将军,和孙绍这个后将军比还真是不如,要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从十几岁开始打仗,打到现在不过是个杂号将军,可是孙绍出道才一年,居然就是后将军了。
孙绍嘴一咧,很不厚道的说:将军这就错了,我敬你可不是因为你是什么虎威将军,我只是敬你年长罢了。
吕蒙脸色一僵,后面的话全被噎了回去,他本来还想摆点老资格的,没想到孙绍根本不给面子,直接给顶了回来:我只是看你年纪大而已。
孙权佯怒道:奉先,不可无礼,我正与诸君议及战事呢,你来得正好,一起坐下听听。
孙绍哈哈一笑,又换上笑脸,冲着吕蒙拱拱手:顽笑话,将军想必不会见怪。不过说到战事,我倒可以拍着胸脯说一声,有震旦水师在,大江便是曹军不可逾越的天堑。将军放心大胆的去战,我孙绍保你后路无忧。吕将军,我可等着你击破许县,从曹贼手中迎回天子,以完成先父未竟心愿的好消息。
吕蒙一愣,随即把目光转向了孙权,孙权正被孙绍最后一句话弄得很尴尬呢,一时倒没明白孙绍说的什么意思,见吕蒙看他,他咂摸了一下,这才感觉到不对劲。怎么孙绍不去淮阴,要守大江
奉先,你刚才说什么孙权打断了孙绍调侃吕蒙的话,有些着急的追问道。
我说我愿意为吕将军击破青徐水师,确保大军的后路安全啊。
胡闹。孙权沉下了脸,恼怒的瞪着孙绍:我们正在议正事,你怎么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什么时候让你护卫大江了我是要你进入中渎水,攻击淮阴彭城一带,你怎么能不听号令莫是升了官,带的兵多了,便可以自行其事奉先,须知军中无儿戏。
众人一听,都有些紧张起来,孙权这句话可有了威胁的意思了,孙绍如果一个应对不当,孙权说不定就会抓住机会收拾他。顾雍和陆逊都有些担心,又有些不解,孙绍以前虽然粗鲁,可是这一两年已经很沉稳了,怎么这次又故态复萌,先是离开大军突然回到建邺,现在又当着众人的面给孙权发飚的机会如果只是任性使气,那可就有些辜负他们的栽培了。
顾雍双目垂帘,一声不吭,看似很平静,却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陆逊目不转睛的看着孙绍,想从他的眼神或脸色中看出一点端倪。孙绍收了笑容,很庄重的看着孙权,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敢问至尊,这次大战,究竟是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孙权被他的郑重搞得有些不着边际,刚刚酝酿好的怒气也没法发出来,他抚着紫髯沉吟了片刻:我给你的文书里不是说得很明白吗,当然是攻击江淮,为刘益州分忧。
敢问至尊,仅仅是吸引曹操的注意力,让他不能全力攻击益州吗
孙权犹豫了一下,答案当然很明显,可是正因为明显,他才觉得孙绍话中有话。
当然。吕蒙插了一句嘴,含笑说道:难不成你还真想打到许县去,迎回天子
迎回天子也许只是一个最理想的结果,但是,如果说这一战只是为了吸引曹操的注意力,那么我斗胆说一句,你的目光太短浅了。
吕蒙愕然。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目光短浅,而且是当面。顾雍也听得一惊,眼皮一跳,犀利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孙绍的脸上。陆逊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孙绍今天是疯了,一直咬着吕蒙不肯放。吕蒙是孙权的爱将,他这么做,和指责孙权没什么两样。
放肆孙权恼了,拍案大怒,正在大声斥责,孙绍却再次冲着他行了一礼:至尊,请容我一禀,如果我说错了,请至尊再予责罚不迟。
你说。孙权怒不可遏,双手按着案面,身体前倾,如饿虎般欲择人而噬。你要是说不出道理来,我今天非要替我故去的兄长好好管教你一番不可。
孙绍暗自撇嘴,你想收拾我就直说,非要抬出我死鬼老爹干什么。他咳嗽了一声,泰然自若的扫视了一眼神态各异的众人,声音朗朗:敢问诸君,孙刘联盟抗曹,最大的难处在哪里
众人互相看看,谁也不肯先说话。陆逊却灵光一闪,隐约明白了孙绍的意思,他平静的应了一声:孙刘联盟最大的难处自然是互相之间的信任,刘备君臣狡诈,从建安十三年以来就一直在欺蒙我江东,先是夺江南四郡,后又沮我夺益州之事而自夺之,再后来强借荆州不还,信义全无,叵赖难信。
不错。孙绍冲着陆逊使了个眼色,心道你捧哏捧得太是时候了。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做慷慨激昂状,对深表同意的孙权说道:至尊,孙刘两家合力抗曹,一直以来都是我江东出力,刘备得利,要不是至尊着眼于全局,不愿为了眼前的小利而破坏了双方的联盟,只怕孙刘联盟早在建安十九年就不复存在。如果当时至尊率虎威将军等西向,那么益州现在早就不是刘备所有。当然了,是不是我江东所有,恐怕也说不准。
孙权点点头,这话可谓是说到他的心眼里去了。他对刘备是恨之入骨,可是为什么还要救他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天生善人,是因为他知道,江东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全据长江,一旦刘备完蛋了,曹操得了益州,江东也跟着完蛋。一想到这件局面,他就对当初被刘备坑了而后悔莫及,也对刘备恨得牙痒痒。
但是,现在曹操亲率主力攻击益州,刘备还能抽出手来吗他还有心思背信弃义吗孙绍反问道:敢问至尊,这样的好机会如果放过了,下一次又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孙权心头一震,随即有些狂喜。陆逊早已想明白了,他只是平静的点点头表示同意,顾雍还是不动声色,但是他却抬起了手,不断的抚着胡须,显得有些激动。而孙邵诸葛瑾滕耽等人则显得有些兴奋莫名了。
对啊,以前最怕什么最怕刘备在背后下刀子。现在曹操把刀子架到了刘备脖子上,刘备还有空下刀子吗他自身难保了,这个时候只想着活命,哪里还有精力来对付江东关羽为了替刘备减轻压力,已经将所能调动的兵力全部调往襄阳,只在江陵公安一带留下有限的兵力,他这个时候最担心的是江东会下黑手,而不会有心情来下江东的黑手。这种刘备君臣主动积极的局面,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只要江东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一次近乎完美的协同作战机会便在眼前。更重要的是,刘备还承担了最大的压力。
从这个角度来看,仅仅局限于骚扰一下夏侯惇,把曹操从汉中引出来,的确有些目光短浅了,不说打到许县去迎回天子,至少要夺取江淮,实现江东一直梦想的战略纵深吧。
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孙权被美好的前景吸引住了,不由得开始按照孙绍的思路往下推。如果能夺取江淮,那么江东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如果更理解一点,难够夺取豫州司隶一带,那天下三分的局面就更加有利于江东和益州。现在曹操手中最有实力的几个州也就是司隶豫州青州冀州,其他的几个州都人烟稀少,百业凋残,刘备手中有益州,江东原本有大半个扬州,现在又多了交州,如果再能夺到豫州甚至司隶,那么江东的实力就远远超过刘备,而接近曹操了。
而对孙权来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随孙策渡江的淮泗籍文臣武将越来越少,江东籍掌权已经成为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孙权虽然使出了浑身力气,也只能减缓这个趋势,却不能完全阻止这个趋势,如果能夺下江淮豫州,那么他将得到更多的人才,不至于被江东籍独大。
孙绍一句话打破了他们的心理定势,把他们的目光引到了更远的地方。孙权吕蒙等人都是聪明人,他们立即发现了这个方案比原先仅仅是骚扰的方案的优越性,很自然的开始思考这个方案是否有可行性。大家都在想着心思,倒没有人去注意孙绍了。
过了好一会儿,孙权才有些遗憾的说道:只是我们的兵力不足,粮草辎重准备得也不够充分,能否击败夏侯惇都难说,要想再进一步,就更难了。
至尊所言甚是,江淮之地,我们还能争一争,到了豫州一带,便是骑兵的纵横之所,我们骑兵稀少,恐怕很难守住。一旦曹操从汉中撤出来,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打下来的城池还要拱手让出。吕蒙连连摇头:得不偿失啊。
孙权抬起眼皮,目光复杂的看着孙绍:奉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建议倒是有,但是好不好,我却不敢自夸。孙绍嘿嘿一笑。
你就不要谦虚了,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出来,好不好的,大家议一议再说。孙权有些着急的摆摆手,示意孙绍快说。
孙绍又矜持了片刻,这才说道:关公要解益州之危,全力北向,他的兵力也不足,还要留一部分人在江陵和公安,无非是不信任我江东。鲁横江和孙都护孙皎有兵两万,关公又怎么可能心无旁骛的攻击襄阳依我之见,可调鲁横江和孙都护一部北向,协同攻击襄阳,这样一来可为关公助力,二来也可减少他的疑惧之心。双方合力,襄阳樊城可下,襄阳樊城一下,则南阳郡可入手,南阳郡一入手,向北可以攻击洛阳,向东可以攻击许县,曹操还能安心在益州吗益州之围可解。此时刘备已经是苟延残喘,而关公也大军尽起,他们就是想背信弃义,谋我江东,也没有这个实力,我江东还是安全的,吕将军如果能击破夏侯惇,则江淮必入我手。曹操就算是大军来征,首当其冲的也是关公所部,我江东进退皆可从容。
孙绍这个方案虽然显得太理想化,可是不得不说,是具有一定可行性的。派孙皎或者鲁肃去协助关羽攻击樊城,不仅可以解除关羽的后顾之忧,让他全力攻击曹仁,而且趁机攻城掠地。这样吕蒙要面对的仅仅是夏侯惇部,不需要再考虑西线的安全问题,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抽调鲁肃的人马作战。等曹操从益州撤出来,刘备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关羽又在南阳,他们也不可能再有实力来攻击江东。
江东最差的结果也能得到江淮一带,即使是背到极点,也就是师出无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在孙权和吕蒙看来,如果孙绍能解决青徐水师,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夏侯惇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准备如何作战孙权问道。
我孙绍一拍胸脯:当然是至尊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他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震旦水师以海盗为主,陆战恐怕不是我所长,打青徐水师我有把握,上了岸,恐怕就悬了。另外,震旦水师以楼船为主要战力,入中渎水恐怕不太合适。
孙权又好气又好笑,感情你画了一个大饼,然后让别人去拼命,你自己躲在一旁啊
不入中渎水,你难道就在大江里闲着打完了青徐水师,你还想做什么
有两个计划。孙绍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可以直入汉江,协助攻击襄阳樊城。
孙权不说话,心道你是关羽的女婿,不能尽想着帮老丈人打仗吧,万一你们翁婿联手,关羽要帮你来打我怎么办这可使不得。
孙绍见孙权不说话,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便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击败青徐水师后,我出江入海,攻击青州或徐州一带,为吕将军分担一些压力。青徐如果震动,冀州不稳,曹操不可能等闲视之。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显得不太有把握:这样一来,我孤军奋战,粮草辎重的补充都是难事。万一战事不利,至尊就是想伸以援手,也鞭长莫及。所以,我觉得还是在大江里替吕将军守住后路的好,再不济的,帮着运运军粮也是好的。
孙权和吕蒙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说话。孙权转过脸对孙绍说道:你刚回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至于你究竟在哪儿作战,我和诸君再商量一下,看看把你安排在什么地方最合适,届时再与你计较。
孙绍点完了炮,达到了目的,也不想再呆下去,立刻行礼告退。他一出门,孙权便严肃的对众人说道:诸君,我觉得这个计划颇有前景,你们不妨好好的议一议,看看能否抓住这次机会,夺下江淮等地。
孙绍出了门右拐,回了自己的将军府,一进门,就看到堂上坐了好几个。大桥笑盈盈的坐在正中,慈爱的目光一沾到他的脸上,就再也没有挪开。关凤拉着儿子的手坐在一旁,灼热的眼神里充满了相思之苦。桥英母女一脸忍不住的笑意,孙元英孙秀英也在,正用欣喜的眼神看着他。
孙绍上前一一见礼,每一个人都拉着他的手亲热的说出几句,唯独他儿子看着他陌生,躲在大桥的身后不肯见他,关凤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他居然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逗得众人大笑。
孙绍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失落的说道:这小子,居然连我都不认识。
谁让你一直在外面打仗,一年多也没回来一趟,我的乖孙儿那时还小,哪认得你啊。大桥笑眯眯的把孙子抱在怀里哄着,转过脸对桥英笑道:去看看她们来了没有,如果来了,就通知厨房里开饭吧,奉先只怕是已经饿了。
孙绍酸溜溜的撇了撇嘴:阿母还知道我饿啊,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孙子,忘了我这个儿子呢。
你不也是娶了夫人便忘了阿母。孙秀英咯咯的笑着,迎上来掐了孙绍一把,挤了挤眼睛上,冲着关凤使了个眼色。关凤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孙绍不解其意,刚准备问,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小桥在周玉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便笑道:呵呵呵,原本是大将军回来了,怪不得这么热闹。哟,这不是孙家大姊三姊吗,你们也来了
孙秀英和大桥的关系不错,倒是常来的,但是孙元英却很少回府。顾邵去世之后,儿子顾谭也大了,有他自己的学业,她一个人也十分孤单,只能找两个妹妹消磨时光。后来听孙秀英说大桥很关心她,再加上陆绩到了孙绍身边之后情况不错,陆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所以这次孙秀英接到大桥的通知说孙绍回来了,便顺道到顾府去约她,她便也跟着来了,倒是让大桥很是意外。
小姨这话说得可不对了,我们也是孙家的人,怎么就来不得了孙秀英和小桥母女很熟悉,又是个不饶人的,拉着周玉的手道:倒是小玉儿妹妹,我可听说以后要做阿登的夫人,这聘虽然还没下,多少还是要注意一点,我家阿满是个嘴上没把的,不要哪句话惹了玉妹妹,那才叫不妥呢。
周玉瞟了她一眼,反唇相驳:姊姊这话可说得不对,我是随着母亲来看大姨的,能有什么闲话说倒是姊姊如此说话,有失厚道吧。
你们俩一见面就斗嘴,能不能有个不斗的时候大桥嗔道:今天是奉先回府的好日子,你们是先吃饭再斗嘴呢,还是准备空着肚子斗完再吃
当然是一边吃一边斗了。孙秀英和周玉异口同声的说道。
孙绍一头雾水:三姊,你刚才说什么,阿玉要嫁给阿登了
你不知道吗孙秀英和小时候一样伸手拧了一下孙绍的鼻子,笑道:现在后悔了吧,后悔也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你真是没福气啊。
孙绍看着脸色黯了下来的周玉,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倒是有些想笑。周家和孙家真是割不断,理还乱啊,周循被孙鲁班看上了,到了适婚年龄不敢先娶,这周玉又被孙登看上了,到了年龄不能嫁,这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周胤,挤了挤眼睛:阿胤啊,有没有哪个公室的女子看上你啊
嗯周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拉着孙绍走到一边,央求道:大兄,这次带着我去打仗吧。我在家里可闷坏了,大兄是难得回一趟家,回家也是闷在书房里看书,小妹自从定了这个婚事之后,一天到晚难得看到个笑脸,连带着阿母心情也不好,搞得我一个人有点开心事都不敢笑。
不至于吧。孙绍调侃道:这是至尊对你们周家的恩宠啊,以后你们周家一个尚公主,一个做王妃,想不发达都不成啊。你就等着横行霸道吧。
周胤瞟了一眼嬉笑如常的孙绍,眼神有些怪异:我说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还是没良心
你才傻呢,我这话说错了吗孙绍反驳道。
那你难道对小玉儿一点好感也没有周胤真有些搞不懂孙绍的态度了。
谁说的。孙绍忽然有些奇怪:这跟我喜欢不喜欢小玉儿有什么关系
猪脑子。周胤跳了起来,在孙绍头上敲了一记,压低了声音吼道:我家小玉儿不想做什么王妃,她的心里只有你,你难道都没看出来
扑刚准备还击的孙绍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咳嗽起来。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七十三章 僵局
樊城外,关羽端坐帐中,正在读书。手打孙绍给他送来了张昭所著春秋左氏传解,他非常喜欢,一是张昭所注解的是他以前不了解的,现在大有发明,学有所得,二是这书是孙绍用上等的左伯纸抄书,书法很漂亮,字字珠玑,一丝不苟,似乎能想见当初孙绍抄写时的恭敬,又是孙绍手订,样式与帛书和简册大不相同,方便而又结实。关凤给他的书札中说过,孙绍为了抄这本书,可下了不少功夫,与其说这是一册书,不如说是孙绍的一片孝心。关羽对这书十分喜欢,每天读几页已经成了习惯,即使是在军中也是须臾不离的。
父亲。关平撩起帘门,走了进来,见关羽正在读书,神色有些犹豫。
什么事关羽眼皮都不抬,一手挽着胡须,一手轻轻的将书放在案上。
孙狼派人送来消息说,于禁三万大军到达新野,离樊城只有三五天的路程了。关平轻声说道: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关羽瞟了他一眼,嘴角一歪:你说怎么办
关平不太敢说,大军围困樊城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点攻克的迹象也没有,现在于禁又带着三万人马赶来,总兵力已经超过关羽近一倍,这个时候再不撤,到时候内外夹击,只怕想走也走不了。可是听关羽的意思,好象他并不想走,而是准备与于禁大战一场。
父亲,潘承明派人来说,江陵竟陵一带的粮草已经全部调运一空,现在他正在赶往江南,但是,可能会拖延一段时间。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的提醒道:军中只剩下一个月的存粮了。
关羽的脸色阴了下来,他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兵力不足还可以靠谋略,可是粮饷不足,大军便没有斗志,很容易军心动摇,这仗还怎么打他叹了一口气,对关平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撤军吗
关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主公在益州,被曹得进退失据,益州的困难比我的困难还要大,仅凭益州,主公已经无法抵挡曹操的攻势,所以主公才让我起兵攻击樊城,目的就是要逼曹操从汉中退兵,减轻益州的压力。现在如果我退了,益州必然失守,那我独活又有何用关羽平静的说着,好象在说别人的事,而不是他自己的事:所以我不能退,再困难也不能退。于禁来了又如何匹夫尔,一战便可成擒。
关平皱起了眉头,那粮草的事情怎么办
让潘承明抓紧一点。关羽眉毛一挑,杀气迸现:传令麋芳士仁,让他们用心点,否则我要他们的首级。
关平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没粮就是没粮,你这时候要麋芳士仁的首级有什么用,他们的首级又变不成粮食。他不敢再劝,只得起身告辞。
等等,银屏可有消息来关羽叫住了关平。
前天刚由商船传来的消息,说是奉先已经到了钱唐口,正在休整,很快就会参战。到了那个时候,也许我们的压力会轻一点。
唉,没什么用啊。关羽叹惜了一声:没想到奉先倒是一个能将,短短一年时间,便平定了南海,成了后将军,可惜,他是孙家的人。
关平没吭声,他知道关羽的潜台词是什么,可惜孙绍只是个女婿,不是个儿子。他已经被关羽无视惯了,再说自己好象也确实不能和孙绍比,这样的话他倒没有太激烈的反应。
你派人给银屏送个信。关羽沉吟道:看她能不能给我搞点粮食来,解我燃眉之急。
关平眼前一亮,连忙点头应是,转身出去了。关羽重新拿起书,却没有看,斜着眼睛想了想,嘴角一撇,不屑的哼了一声:于禁哼
剑阁。
法正面色腊黄,不时的闷咳一声,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最近战事又紧张,曹操亲自坐镇汉中布署战事,攻势如潮,刘备实力不济,连战连败,后方又不稳,烦心的事一大堆,把刘备给急得一嘴的水泡,动不动就发火。整个营里,只有他能在刘备面前说上话,所以不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要通过他转过刘备,一件接一件的事情让他劳累不堪,一病不起。而偏偏这个时候又不是能休息的时候,他只得拖着病体协助刘备处理军务,这身体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了。
孝直,好些了没有刘备走了进来,强挤出一丝笑容。
多谢主公关心,臣好些了。法正言不由衷的说着假话,强自从榻上坐起来。刘备赶上来,按住他的肩膀:孝直,你我君臣相知,就不用这些虚礼了。你好好躺着就是,我们说说话。
法正的确是起不来,刚刚动了一下,就让他满头都是虚汗。他只好又躺下了,喘了一阵,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主公在担心战事吗
刘备苦笑了一声,一拍大腿:孝直,我怎么能不担心啊曹操这次全力以赴,看样子是不拿下益州不罢休,眼下虽然把战线维持在剑阁一带,可是我们的后力不足啊,再拖延一段时间,只怕益州将不战而溃,到时候,你们君臣能到哪里安身你说,是向南还是向西
法正没有立刻回答,他从刘备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沮丧,刘备对未来没有信心,他已经在考虑后路了。他和曹操打了一辈子仗,对曹操是从心里怕,如果曹操不来,仅仅是面对夏侯渊,虽然情况还是困难,但是刘备从心理上没有劣势,可是面对曹操,刘备一点信心也没有。
他和曹操对阵,从来就没有赢过。其实不仅是刘备没信心,法正现在信心也不足,只是面对更没有信心的刘备,他还要找出足够的理由来给他打气,要不然刘备可能直接就垮了。
主公,现在不仅我们困难,曹操也困难。法正咳嗽了两声,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有信心:曹操三线作战,也是全力以赴,他把兵力全部调了出来,后方空虚。主公难道忘了,自从曹操称王之后,忠义之士反抗之举不绝如缕,去年许县还刚刚出过大事,现在曹操把所有的兵力都调了出来,焉知没有人会趁虚而动一旦许县或者邺城有事,那他可就后悔莫及了。
刘备笑了笑,他当然希望曹操的后方出事,可是这样的事情是说不准的,谁知道究竟会不会发生自从曹操把天子迎到许县之后,反对曹操的叛乱就一直没停过,他当年还参加过衣带诏之事,可是结果怎么样曹操安然无恙,反而借着一个又一个的机会杀人,二十年下来,反对他的人一个个的都死了,而他却越活越滋润,听说连头风都不犯了。
孙绍这个竖子,献什么追风散啊。刘备顿足长叹。
法正有些啼笑皆非,你打不过曹操,不能就指着曹操头风发作死掉吧这可有点一厢情愿了。不过刘备提到孙绍,他倒想起来了:主公,有孙绍的消息吗
他刘备正对孙绍上火呢,一提到他就不高兴:还是几个月前邓芝带回来的消息,说是他在南海把什么海盗之王给干掉了。邓芝说,孙权说有他开疆拓土之功,要封他为后将军。这竖子才打了几年仗,居然就是后将军了孙权真是太年轻了,孙绍如果再立功,看他封什么。
法正不吭声,还有什么样的功劳能比开疆拓土大他沉思了片刻,慢慢的说道:这么说,孙绍应该会回建邺参战,他是水师,对付青徐水师正是合适。江东近来一直被青徐水师压制,难有作为,一旦孙绍能够参战,那江东在东线的攻势就会变得有力起来,对我们应该是好事。
正在发牢骚的刘备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孙绍既然能把什么海盗之王都打败了,对付青徐水师应该有把握,而且孙绍的实力增长得这么快,孙权应该不会让他在南海自由发展,肯定会收回到能控制的范围内。他忽然想起关羽,当初决定把关凤嫁给孙绍,就是因为孙绍没有实力,不会和关羽联手形成威胁,可是现在孙绍异军突起,实力增长快得有些吓人,当初的设想已经全部落空,现在东线依赖孙绍击败青徐水师,中线依赖关羽攻击曹仁,这一战如果打赢了,这翁婿两个的功劳最大,那岂不是一个麻烦
刘备忽然心惊,他看向法正,法正眼神闪烁,脸色也有些难看,显然他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关将军实力不足,要击败曹仁,恐怕不是易事。法正忽然喘着气说。
刘备点点头,现在指望关羽救命呢,还没有到要防范他的时候,就算明知道有这个危险,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再说了,关羽毕竟是自己多年的亲信,应该不会走到那一步吧他看着满头虚汗的法正,心疼不已。还是法正善解人意啊,一下子就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孝直,安心的养病吧,努力加餐。刘备一时有些激动,拉着法正的手说道。这么多年了,除了关羽和张飞两个亲信之外,他就是和法正最投契。一方面法正足智多谋,帮他解决了很多难题,当年要不是法正,他根本无法拿下益州,另一方面法正的性格和他很象,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没有太多的顾忌,也没有头巾气,不象那些酸腐的读书人,以为自己读了一些书就高人一等。
多谢主公。法正惨笑道:主公,此时军心士气很重要,你是一军之心,要经常出去走动。当年高皇帝被项羽射伤,还要出巡以振士气,如今主公也当效仿之。
刘备脸一红,连连点头。他这些天心情不好,难得出去巡营,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大帐里喝酒玩女人,确实有些逃避的意思。你放心,我这就去。
法正点了点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瘦得肋骨清晰可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刘备鼻子一酸,暗自垂泪,取过手巾擦去法正额头的冷汗,又给法正盖上一层薄被,这才悄悄的走了出去。牙门将魏延在外面等着,一见他出来,连忙跟了上来。
文长,我们去巡营。刘备一边走一边说道。
魏延有些诧异的看了刘备一眼,随即精神一振,挺胸叫道:喏。
刘备振奋精神,在大营时里走了一圈,查看城防,和将士们说说话,给他们打打气,显得信心十足。原本有些萎靡的士气被他这么一搞,的确有了不少改善,一个个恢复了些精气神。刘备暗自惭愧,越发的振作,声音也变得更加响亮,他大声的对士兵们说,关羽正在猛攻樊城,曹仁不日即将授首,江东孙权正在和夏侯惇血战,进展顺利,最后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说,刚刚在南海大败海盗的孙绍现在带着强大的水师已经赶到建邺,把青徐水师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江东很快就会转入主动进攻,曹操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请将士们耐心等待几天,到时候把曹操赶出汉中,一定论功行赏。
将士们不知道真假,见刘备说得信誓旦旦,一个个信以为真,互相打着气,想象着美好的未来。刘备走了一圈,回到大营,这才卸去了脸上的笑容,一屁股坐在行军榻上,端起一杯水,咕咚咚喝了个底朝天,将杯子往案上一顿,看着魏延,眼珠一转:文长,你相信我们能打赢吗
魏延思索了片刻,重重的点点头:能赢。
你这么有信心刘备有些亢奋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消散,带着几许笑意看着魏延。魏延挺起了胸膛大声说道:曹操最强的人马是骑兵,可是到了巴郡,他的骑兵失去了作用。当初他从张鲁手中得到汉中,是因为张鲁疏忽,才让他钻了空子。这次之所以他能打到剑阁,一方面是他的兵力多,另一方面是我们小看了曹植,被他偷袭得手。
刘备眼神一闪,点了点头,他也想过自己和曹操的得失,可是他总是不自然的觉得是因为自己用兵的水平不如曹操,很少象魏延这么分析。现在看起来,魏延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当初曹操攻汉中,据说就是误打误撞。而这次他之所以为被动,归根到底是因为张飞被曹植截了粮道。谁会想到曹植一个书生居然会这么玩命,带着三百多人就敢在群山之中偷袭一想起这件事,刘备就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曹植不熟悉地形,那就不是张飞粮道被截的问题了,可能剑阁都被他偷袭得手。
这竖子,和曹操一样,用兵太阴险。一想到儿子,刘备心头又有些不快。曹操比自己强,怎么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比自己的儿子强一想到刘禅那个样子,刘备就一脑门子黑线。
主公魏延见刘备沉思不语,便轻声的提醒了一句。
啊,你继续说。刘备掩饰的干笑了一声,抬手示意魏延坐下。魏延拱拱手,没敢坐,打量了一下刘备的眼神,继续说道:主公,我以为要打破眼前的僵局,就要出奇兵。
奇兵刘备抬起眼皮看着魏延:怎么出奇兵
魏延大步走到刘备身后的地图前:曹植能来偷袭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偷袭他们夏侯渊孤军深入,和后方和曹操相拒数百里,我们何不出一只奇兵,绕到夏侯渊的身后,同样截断他的粮道,军无粮必乱,到时候他将不战而败,我们岂不是可以转败而胜
刘备眼前一亮,连连点头。他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想了片刻,转身带着魏延去了法正的大帐,把魏延的建议对法正一说,法正也觉得可行。经过商议,他命令讨虏将军黄忠率本部两千人出剑阁偷袭,魏延是提建议的人,也让他带三百白耳兵随行出击,白耳兵是刘备手下最精锐的亲卫营,先是由赵云率领,后来由陈到率领,现在由刘备亲自指挥,魏延是牙门将,他手下的人马就隶属于白耳兵。
黄忠和魏延接到命令,准备好了粮食和军械,立刻出营,消息在群山之中。
阆中,城外的曹军大营。
新任平南中郎将曹植和丞相主簿杨修对面而坐,正在弈棋。曹植步步紧逼,奇兵迭出,而杨修则步步为营,攻守兼备。曹植一时找不到克敌制胜的办法,手拈着棋子停在半空中,正在思考,忽然觉得一阵心悸,手指一颤,棋子当的一声落在棋盘上,把棋局搅得有些乱。
将军杨修刚准备发笑,却发现曹植脸色不对,连忙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又犯了
曹植在一个月前偷袭剑阁的那一战中受了伤,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复原,一疼起来就脸色煞白,汗如浆出。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他只是觉得有些心神恍惚,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我感觉好象要出事。曹植深吸了一口气,担心的看着杨修。杨修眉头一皱,思索片刻:难道是征西将军那里有变故
为何是征西将军曹植有些不解,为何不是我们
第二卷 扬帆起航 第七十四章 掺沙子
杨修从交州返回之后,没有采用孙绍建议的办法,他觉得那个办法风险太大,一旦有失手,曹植固然会失去争嗣的可能,而他杨家也将跟着倒霉,因此他选择了一个相对保险的办法,撺掇着曹植请令随曹操西征,伺机立功,有了功劳,有了实力,纵使最后争嗣失败,至少也可以保住性命和荣华富贵,不至于象孙绍说的那样任人处置,毫无还手之力。手打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曹植在曹操身边做了一段时间的文书之后,曹洪被张飞击败,左路军进展不顺,这时曹植主动请令支援。曹操开始有些不相信,但是架不住曹植坚持,便派他去了。为了先声夺声,曹植听从杨修的建议,冒险一搏,带着三百曹操拨给他的虎士攀山越险,挺进三百余里,成功的截断了张飞的粮道,迫使张飞退回阆中固守。
这一战挽回了曹军的优势,同时也让曹植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大大上升,紧跟着曹植再出奇兵,企图奇袭剑阁,可惜这次运气不太好,他们在崇山峻岭中迷了路,被刘备的斥候发现了,一场厮杀之后,曹植带着仅剩的十几个人退回了阆中。一路上的凶险自不待言,曹植受了伤,曹操听到报告之后,又惊又喜,惊的是曹植太冒险,险些送了性命,喜的是他用兵和写文章一样不拘常礼,有出人意料之笔。因此他下令拜曹植为平南中郎将,主持左路军的战事,要持重,不能再做这样的险事。
从这个命令里曹植感受到了父亲对他的喜爱和疼惜,所受的伤痛有了回报,一切都显得很有价值,因此他对杨修言听计从,而且他对战争有一种很奇妙的预感,但是这个预感却很模糊,需要杨修通过精密的分析来进行补充,两人相得益彰,配合得很默契。
现在他又有了这种预感,可是杨修却说可能是征西将军夏侯渊那里有问题,而不是他这里,他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杨修将棋枰上的棋子一颗颗的收起,又思索了片刻才说道:我军是策应的,征西将军才是主力,张飞固守阆中,我们基本没有前进的可能,张飞的压力并不大,他没有必要出什么奇兵,老老实实的守住阆中城即可。而征西将军大军紧副剑阁,他用兵果敢,向来是急如风雷,这次顿兵剑阁,肯定会发力猛攻,刘备丝毫不敢松懈,他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要解决征西将军。而且杨修沉默了片刻:征西将军这次大概有些上火。
曹植笑了一声,嘴角微微挑起,有些自得。夏侯惇夏侯渊都是曹丕的亲信,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夏侯渊的儿子夏侯称都是曹丕的死党,诸曹大概也是如此,都和曹丕关系比较好,而不倾向于他。这次他能够出征,还是杨修说动了曹洪。曹洪和曹丕有矛盾,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考虑,他愿意给曹植一个机会,这次曹洪被张飞击败,就是曹洪给他的机会,而他很好的抓住了这个机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成为平南中郎将,手下也拥有了近万的人马。他这个偏军异军突起,而作为主力的夏侯渊却迟迟不能攻破剑阁,有些上火也在所难免了。
人一急,难免会露出破绽。杨修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
那我们要不要提醒他
要提醒,可是,不要太肯定。杨修笑了笑:就说是将军的推测吧,信不信由他。
曹植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杨修的意思,他长身而起,坐到书案前,奋笔急书,时间不长,一篇书札就写好了,他递给杨修,杨修看了一眼,挑起大拇指赞了一声:将军果然是文思泉涌,字字珠玑,很好,我觉得一个字也没法改。
曹植大笑:那孙奉先可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杨修摇摇头:他就是一个武夫,如何能与将军相提并论。
曹植吹了吹墨迹,安排人立刻送出去,这才收了笑容对杨修说道:文才好有什么用没有军功的文人,一文不值。孙奉先虽然文才不及我,可是他的军功又岂是我敢奢望的德祖兄,我到今天才知道以前醉心于文章翰墨是多么无趣的事情。
杨修嚅了嚅嘴,没有说话。他想起了孔融,孔融就是惊才绝艳,学问好,文章也写得好,可惜在屠刀面前,学问和文章什么用也没有,只落了个族诛的下场。曹植说得对,没有军功,没有实力,文才再好也只能用来抒写自己的痛苦,不能解决任何实际的问题。
夏侯渊接到曹植的急信,看了一眼,不屑一顾,他对曹植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你才打了几天仗,居然敢来教我怎么做。
夏侯荣见夏侯渊脸色不对,拿起书札看了一下,重新放在案上:父亲,我觉得子建说得有道理。
夏侯荣是夏侯渊的五子,今年才十三岁,是个神童,七岁能文,有过目不忘之能。曹丕对他十分欣赏,有一次请他参加宴会,参加的宾客有百余人,每人都有一个名刺,写着各人的乡邑名氏,也就是所谓的爵里刺,曹丕让夏侯荣一一过目,然后再查问,结果无一讹误,举座皆惊。夏侯渊几个儿子都是人才,而夏侯荣最得欢心,夏侯渊常年在外征战,把他带在身边,聊以解闷。现在听他这么说,他倒是难得的笑了一声:为什么这么说
夏侯荣眨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着夏侯渊,露出甜甜的笑容:父亲,子建此书,可进可退啊。
夏侯渊眼珠一转,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曹植这是提醒他,刘备可能会派人偷袭,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而夏侯渊没有任何准备,那就是夏侯渊自己找死,不听人劝,如果夏侯渊准备了,那也是曹植有先见之明,帮助夏侯渊度过了一个难关。如果刘备没有派人偷袭,那他也不丢人,打仗总是小心一点的好,多提防些总没有坏处。
他倒是挺用心啊。夏侯渊撇了撇嘴,暗自发笑。
父亲觉得这件事有可能发生吗
夏侯渊淡淡一笑:有可能当然有可能,只是刘备现在死守剑阁,难不成他还能抽出力量去偷袭我
偷袭不需要很多人。夏侯荣摇了摇小脑袋:子建只用了三百人,就截了张飞的粮道,要不是他地形不熟,也许偷袭剑阁都成功了。父亲,不可不防啊。
夏侯渊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转头叫来了司马郭淮,让他带着三千人去接应运粮的辎重队。
父亲,等着为子建请功吧。夏侯荣笑嘻嘻的说道,脸上露出这个年龄特有的稚气。
你能肯定他说得对
对不对都要请功。夏侯荣用力的点点头:父亲,曹公让子建出来立功,你还没看出他的心思吗这两战已经表明,子建有用兵的能力,他就算不能立为嗣子,将来也是一个重将。现在他主动示好,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合适吗
合适,你只是据实奏报而已,又不是虚美,不用担心曹公会有什么想法。夏侯荣胸有成竹的说道:父亲作为曹公信任的重臣,理当向曹公禀报真实的情况。
你不喜欢子桓
不是我喜欢不喜欢。夏侯荣摇摇头:是曹公不喜欢,否则的话,建安十六年便应该立嗣子了,何必等到现在
夏侯渊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两天后,郭淮传回消息,他在一百多里以外接到了辎重队,辎重队正遭到黄忠和魏延的围攻,危在旦夕,亏得他们及时赶到,才保住了粮草,黄忠和魏延无功而返。夏侯渊大吃一惊,庆幸不已,他二话不说,立刻向曹操汇报了事情的经过,大力夸赞曹植料敌如神的本领。
接到汇报的曹操大喜,派人前去表扬曹植,要他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同时派出重兵护卫粮草,以免再次遭到刘备的袭击。
偷袭失败,刘备十分沮丧,只得咬紧牙关坚守,翘首以盼东方的消息。
三天后,诸葛亮派人费袆押运着一批粮草赶到剑阁,刘备紧急召见费袆:成都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很危急。费袆开门见山的说道:到目前为止,益州的存粮已经全部运到前线,在秋收之前,将不会再有粮食运到。
刘备沉下了脸:这点军粮最多只够我支持一个月的,到秋收还有三个月,剩下的两个月让我喝风不成
费袆躬身施了一礼:主公,成都真是没有粮了,军师已经使出了所有的办法,几乎是刮地三尺。不仅是粮,成都所有能当兵的男子都已经征发,成都没兵了。
岂有此理。刘备再也忍不住了,他拍案大怒:要兵没兵,要粮没粮,难道要我向曹操投降你回去对孔明说
法正咳嗽了一声,暴跳如雷的刘备转头看了他一眼,见法正冲他使眼色,只好把怒火压了下来。法正冲着费袆招了招手,费袆进赶紧走到法正面前,躬身施礼:将军有何吩咐
面对眼前的困境,孔明有何安排
费袆看了一眼病入膏肓的法正,暗自叹了口气,诸葛亮怎么也比不过法正在刘备心目中的位置,如果是他在这里,根本不可能咳嗽一声就让刘备安静下来。而只有法正,才能体会到诸葛亮的良苦用心。他向前凑了凑,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军师说,眼下缺兵缺粮,但是曹操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而且曹操大兵尽出,许县邺城空虚,难免生变,也许转机就在眼前。
法正点了点头,这些他都知道。那兵和粮的事情可有办法解决
兵没有办法,但是粮有办法。
什么办法
向江东买粮。
法正和刘备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不靠谱。东吴的粮食虽然不象益州这么紧张,可是他们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来支持刘备啊,他们也在准备大战呢。虽说是盟友,可是他们已经多次坑过这个盟友了,孙权这次愿意配合他出兵,那是为了他自己考虑,再向他要粮,似乎有些过份了。
也行。刘备一咬牙,一脸的无赖气:他要是不卖给我,我打败了,他也没个好。
法正苦笑一声,刘备一急就玩这种不要脸的招术,可是你还得看看江东有没有粮,他总不能自己勒紧裤腰带来支援你吧。
他有粮吗
费袆笑了:有粮。军师接到消息说,孙绍步骘去年平定了交州,从交州运回了大批的粮食,不仅去年的租赋全部入手,士燮兄弟三十年的积储也全部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费袆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备的眼珠子就红了:孙权那竖子发了
法正也来了精神,他强撑着坐了起来:主公,孔明此计可行啊,向江东买粮也行,借粮也行,都可以帮我们度过难关。有了粮,军心便稳定了,我们就可以坚守更长的时候,以待天下之变。
刘备摸着下巴,有些担心的说道:我怕孙权会趁机咬我一口啊,这粮一买,恐怕益州的钱财就全到了江东了。
法正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讨价还价人家愿不愿意卖还不知道呢。刘备见他表情怪异,也觉得自己想得太跑题,只得干笑了一声:孝直既然觉得可行,那自然是可行了。
费袆松了一口气,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双手送到刘备面前:主公,这是军师让我献给主公的利器。
利器刘备眼前一亮,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利器了,可是一只锦盒里能有多少利器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雕工精美的铜管。他有些狐疑的看看费袆,这有什么用
主公请看。费袆将铜管拨弄了一下,然后再给递给刘备,刘备半信半疑的接过来一看,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这是军师搞出来的东西
正是。费袆笑道。
嘿嘿,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可以料敌先知了,能占不少便宜。刘备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最后又将铜管交给法正,法正看了一眼,也连连点头:的确是利器,孔明真是心灵手巧,奇思百出。
只有这一支吗刘备上下打量费袆,似乎怀疑他身上还藏着。费袆笑了一声:这是第一支,军师正在加紧督造,估计在一个月内便能再送十支到主公手中。
好东西。刘备一搓手,有些兴奋:回去让他抓紧时间,早一点能到,早一天能发挥作用。另外他想了想,手一挥:东西一出来,立刻给关云长和张翼德各送一支,特别是关云长,有了这个东西,他也许能更顺利一些。
喏。费袆点头应是。
坐。孙权一指对面的坐席,示意孙绍坐下,然后笑眯眯的打量着孙绍的脸色:怎么样,回家的感觉好吧
孙绍微笑着点点头:多谢至尊关心,我在外征战,最想念的就是至尊和家人,思乡之心一起,那真是夜不能寐啊。昨天回到家,总算睡了个安生觉。
孙权笑了笑,你会想我心道鬼才信你呢。你在家安睡,我们却又忙了一夜。我和子明等人商量了你的方案,觉得这个方案非常好,如果能顺利实施的话,我们不仅能有力的支援刘备,还能扩大实力。可是孙权停住了话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孙绍:这里面有很大的难度。
孙绍眼皮一抬,看着欲言又止的孙权,却不说话。孙权这么说,根本就是一副想给他下套的模样,他不能轻易的说话,否则肯定要吃亏。
孙权见他不吭声,只好接着往下说:夏侯惇手下除了青徐水师,还有近四万人马,其中有近五千骑兵,而我们只有四万多人,又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就算你打败了青徐水师,可是我们一旦深入江淮之间,恐怕还是无法速胜。
孙绍点了点头,还是一言不发,静听下文。
因此,我们觉得,眼下最着急的不是江淮,而是荆州。如果关羽能迅速的击败曹仁,就能直取南阳,直逼许县,到了那个时候,曹操就只能从汉中撤兵护卫京师。
至尊的意思是孙绍渐渐听出一点意思,孙权看来还是不想冒险,他要让关羽先出力,然后再根据情况看是不是要出手。关羽如果打赢了,要么夏侯惇向后退,那他就可以趁虚而入,直取江淮,要么曹操撤兵,那刘备也保全了,整个战略任务完成,而江东也没有什么损失。万一关羽打输了,那他想的可能就是直接放弃刘备,抢在曹操前面夺取荆州,做好守护江东的准备。
我准备派孙皎去协助关羽,可是孙皎和关羽对峙多年,只怕他们互相难以信任。所以,我希望你能去荆州协助关羽作战。
孙绍想了想:就是这我一万多水师去有没有别人配合
孙权摇摇头:震旦水师不能全去,我还需要你留一部分帮我守大江呢,这段时间打下来,诸将的船只损失都不少,仅凭他们守大江难度不小。他笑了笑,又道:你放心,我另外安排了信得过的人配合你去荆州。一个是周循,一个是孙桓,如何
孙绍笑了,心道孙权真是用心良苦啊。一方面把震旦水师一分为二,另一方面又给自己掺沙子。周循是他的准女婿,孙桓是他身边的武卫都尉,都是他的嫡系亲信。而偏偏这两个人和自己都有关系,周循是自己的表弟,孙桓的父亲孙河是他兄长孙韶的伯父,孙桓和孙韶是从兄弟,也就是自己的从兄弟,如果自己不接纳他们两个,那可就得罪了孙氏宗族和周家,让人觉得他自私,不顾亲情。在这个宗族观念极重的时代,不顾亲情那是一个很严重的罪名。
不过,想在震旦水师里面掺沙子,有那么容易吗孙绍淡淡的一笑:全凭至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