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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三国大航海txt下载     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一章 初肇王基

    建安二十五年十月下,钱唐口外一个无名孤岛旁,帆影幢幢,两百多艘战船布满了一大片的海面,海风吹得战旗猎猎作响,与涛声呼应。手打无数身穿黑红战甲的武士手持武器,严肃的站在船边,凛然不可侵犯。

    先生请。苏粗腿陪着笑脸,侧身请虞翻先上船。虞翻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个笑容,昂首踩上跳板,苏粗腿哈着腰,拱着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走上了威风八面的鹰扬号。

    虞翻上了甲板,扫了一眼,嘴角露出了微笑。鹰扬号装修一新,摧锋营将士的战甲也全是新的,站在飞庐舱门口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一看到虞翻,立刻举起了右手。

    甲板上顿时钟鼓齐鸣,原本寂静如无人之地的鹰扬号立刻热闹起来。那个年轻人赶上前来,躬身抱拳施礼,朗声道:拜见相国大人。

    甲板上站岗的二百多摧锋营将士一齐转过身,向虞翻躬身施礼:拜见相国大人。

    虞翻一愣。他早就知道孙绍不会亏待他,但是没想到孙绍这么看重他,居然是三公之首的相国。他高兴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站在跳板边,挡着后面的苏粗腿,直到头戴十二旒王冕的孙绍笑盈盈的从船舱里走出来,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赶上几步,掀起衣襟就要拜倒。

    孙绍身后的邓艾赶上一步,双手托住虞翻的手臂。虞翻很奇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邓艾,邓艾微微一笑,轻声道:大王有诏,三公坐而论道,见王驾顿首即可,无须稽首参拜。

    汉代行礼有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动,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肃拜。其中稽首是重,是臣拜君之礼。现在孙绍不让虞翻行稽首,而是以顿首代替,这有违古制,但却充分表现了他对三公的尊重。虞翻并不是迂腐之人,他略一犹豫,就按照顿首的礼节行了礼,大声道:臣翻拜见我王,祝我王威加四海,国运昌盛。

    孙绍大笑,上前扶起虞翻:我的相国大人,最近过得可好嗯,我看看,好象是瘦了些,怎么,苏将军不给你吃的

    干笑着站在虞翻身后的苏粗腿连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大王,臣冤枉啊。臣待虞长史不,虞相国,可比亲爹还要客气啊。

    滚,我没你这样的儿子。虞翻眼睛一翻,骂了一句,又忍不住笑了。他抚着胡须,瞟了苏粗腿一眼,道: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实情,臣在他的军中,的确自在得很。

    苏粗腿松了一口气,眼巴巴的看着孙绍。孙绍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拉着虞翻的手臂,手一伸:相国,我们进舱说话。

    苏粗腿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跟进去,还是怎么办。孙绍和虞翻进到舱门口,回头见他没有跟上来,皱了皱眉:苏将军,还要我请吗

    苏粗腿这才如释重负,眉开眼笑的跟了上去,讨好的说道:现在不比以前,王室重地,我不敢擅入啊。

    孙绍笑了一声,拉着虞翻进了舱,将他扶上阶,请他在王座旁的一个锦榻上坐定,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榻,对还站在舱门口的苏粗腿点了点头:你也坐吧。

    喏。苏粗腿大声应道,伸手就要解腰间的长刀,孙绍摆摆手:不用解,以后不论文武,都要佩刀剑上殿。

    大王,这不太妥当吧虞翻出口提醒道:万一

    无妨,不是还有郎官在嘛。孙绍笑着摇摇头:能上殿议事的,都是国之栋梁,我希望以后这殿中之人,多一些和相国一样是文武兼备的干才。下马草军书,上马击狂胡,就算是无须征战之人,也骑得马,击得剑,有一副好身体才能为国效力嘛。

    苏粗腿顿时傻了眼,他心里有愧,不知道孙绍这句话是不是特别针对他的,要他打仗那是没问题,要他写军书,那可有点难为他了。他喃喃的说道:大王,臣

    这次能顺利从宛城回到东海,相国和你居首功。孙绍示意苏粗腿稍安勿燥,然后笑道:我给将军留了一个前将军的位置,不知将军可愿意屈就

    苏粗腿这才彻底放了心,翻身拜倒,鼻子一酸,泣声道:臣狂悖,愧对大王的信任。

    孙绍哈哈大笑:将军这话从何说起,我如果不信任将军,怎么敢把这最隐秘的手段托在将军的身上。人生在世,难免会受到很多诱惑,将军迷途知返,也算是难能可贵。

    臣感激不尽。苏粗腿连叩了三个头,叩得甲板咚咚作响。孙绍只得起身用力的将他拉了起来,又伸手抚平他肩头的褶皱,轻声一笑:不过,你这个任命,我暂时还不能公布。

    苏粗腿一愣,不解的看着孙绍。

    不管你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你都败在了青徐水师手里,我震旦水师背不起这个恶名,你要把场子找回来,行不行

    苏粗腿一听,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大王放心,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刻去打臧霸打得满地找牙,以雪当日之耻。我震旦水师纵横东海南海,怎么可能怕他一个青徐水师

    不能以我震旦水师的名义。孙绍阴阴一笑:你还要做几天海盗,明白吗

    苏粗腿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要诀,坏笑着连连点头:臣明白。

    虞翻听了,有些担心的问道:大王,这个时候与青徐水师开战,合适吗

    合适。孙绍笑道:不把青徐水师打掉,我们无法有效的控制整个海岸,就无法独霸整个大海,我这个越王说话还有什么份量

    那会不会引起朝庭的不满虞翻沉吟道:杨太仆刚把孙曹刘三家要外征不要内战的声明发到各地,我们

    相国,不打掉青徐水师,曹操能听话吗孙绍笑道:这是我和杨太仆商量好的,眼下曹操的实力最强,如果不能抑制住他,弭兵大会很难顺利进行。至于说法,我让苏将军再做一段时间海盗的目的就是为了不给人留下话柄。

    虞翻明白了,苏粗腿也明白了,兴奋的搓着大手,有些心急的说道:大王,那什么时候动手

    我要去富春一段时间,立庙祭祖的事情要赶在元旦前完成,你先着手准备,顺便再召集一些货真价实的海盗,跟他们讲,东海再也不是无主之海了,都是我越国的地盘,他们要想继续做无本买卖,先要到我这儿来著籍,要不然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苏粗腿心领神会,以后孙绍就是最大的海盗头子,小海盗们当然要来拜山门,不听话的自然要清剿,这和当初他在东海做海盗是一样的道理,只是孙绍的实力比他列强胃口比他更大口气比他更蛮横而已。

    苏粗腿随即带着手下离开,补充了给养之后,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很快,孙绍让人传出消息,因条件没谈拢,招安苏粗腿失败,目前只是将苏粗腿赶离钱唐口,在做好相关准备之后,将进一步追击之类,然后带着震旦水师进入钱唐口休整。

    十月底,孙绍到达钱唐今杭州市,早就得到消息的魏周等家族的家主都赶到钱唐拜见,一看到穿上了崭新的相国官服的虞翻,他们都羡慕不已。会稽郡改称越国,成了孙绍的封国,虞翻成了第一任相国,虞家在越国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原本和虞家不相上下的这些家族失了先机,以后和虞家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魏休不甘示弱,在简单的寒喧之后,先向孙绍报喜,魏笃魏伯阳在去年年底赶赴朱崖,和葛玄两个人互相切磋,大大改进了火药的性能,现在已经能制造出安全稳定的药粉,而且威力也比以前只能用做信号箭的药粉有所提高。

    孙绍十分满意,赞道:有伯阳先生入幕,我真是如虎添翼啊。原本只有葛仙翁一人,现在又有了伯阳先生,我终于配齐了双翼,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魏休连连谦虚。孙绍笑道:魏君,我们稍候再谈一下合作的事宜吧,现在先说最要紧的,我这个越王要想做得安稳,还需要象魏君这样的俊才大力鼎助,不知魏君肯否俯就

    魏休来的目的就是想搭上孙绍这艘大船,哪里会不愿意。以前不敢太招摇,那是因为孙绍还受孙权制约,和孙绍走得太近,要考虑孙权的心情,现在他们成了孙绍的子民,再和孙绍合作是名正言顺,这个时候不投入孙绍的怀抱,难道还要重蹈在孙权手下的遭遇吗因此孙绍一开口,他客气了两句就应了。有他带头,周孔盛诸家也不甘落后,纷纷向孙绍表示善意。孙绍一一接纳,许诺尽快和众臣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安排相关人等的官职。

    这些人都是人精,哪能听不出孙绍的意思,这时候不能光说虚的,要看有多少诚意才行,因此他们纷纷主动提出,愿意为孙绍修宗庙提供帮助,有的出木料,有的出人工,有的资助钱财,说话之间,就把修宗庙的一切相关事宜搞定了。

    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孙绍责成相国虞翻和御史大夫陆绩先拿出一个意见。这两个人立刻忙了起来,那些想分一杯羹的世家大族纷至沓来,送的礼物堆满了他们的座船。

    孙绍反而轻松起来,他除了偶尔去看一下宗庙的工程进展,就是去观看水师演阵。他手下只有不到两万人,要想站稳脚跟,就需要把这两万人打造成一支非常强悍的水师。他非常重视船厂的建设,专门召集相关的家族商讨此事,最后指定周家和盛家组建两个船厂,事情一谈妥,他就向他们下了订单:每家两艘楼船十艘中型战船,并支付了全额货款。他对他们说,之所以组建两个船厂,又先把所有的货款支付给你们,是希望你们能把心思用在技术进步上,谁造的船好,我以后就多给谁订单,保证你们凭着做船就能成为越国乃至整个大汉屈指可数的大族。

    盛家家主盛固和周家家主周凤感激不尽,特别是周凤,他父亲周昂曾经奉袁绍命断过孙坚的粮草,后来他自己又在豫章起兵反抗过孙权,被张昭率兵击破,和孙家的冤仇由来以久。他没想到孙绍能一碗水端平,把这个大好机会给了他。他十分激动,向孙绍表示,周家以后一定把所有的财力物力投入造船事业中去,以为震旦水师提供最强大的战船为努力目标。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碌,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孙家宗庙完成,与此同时,宛城也传来了好消息。天子以封孙权为吴王领扬州牧,封刘备为蜀王领益州牧为条件,换取他们的支持,在张温和诸葛亮二人的斡旋,孙权和刘备再次结成同盟,支持杨彪和曹操进行谈判。曹操开始还不以为然,但是随后苏粗腿等海盗袭扰青徐,曹操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派兵协助臧霸征剿无果,无奈之下,只得向杨彪低头,同意让出三河河内河东河南三郡为京畿,由天子直接控制。十二月初,天子回都洛阳,在召回了在邺城的相关人员之后,重组朝庭,以太仆杨彪为丞相,太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张音还是做御史大夫。与此同时,加封曹操为太师,刘备为太傅,孙权为太保,算是荣誉奖,可以直接参与朝政。三人除了各领一大州之外,对各自控制内的州郡官长有优先推荐权,对军政和民政也负有管理权,其实就是承认这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这里面刘备最亏,他只有一个益州和半个荆州,好在天子看在他是汉室宗亲,关羽这次又立了大功的份上,把南阳郡给了他,又逼着曹操把大军缩回汉中。刘备借此机会在上庸一带设立新城郡,把南阳和益州连成一片。

    杨彪充分利用了孙绍留给他的那个印书作坊,及时的将谈判的消息送到各郡各县,借助民间舆论对三方施压。在谈判完成之后,他也没有撤消这个机构,不过,现在他正式把这些消息定名为大汉公报,不仅发布朝庭的邸报,还不时的发布一些有关朝政的争论文章,为下一步的动作做舆论铺垫。孙曹刘虽然知道杨彪此举暗藏杀机,可是却无可奈何,杨彪发布的消息没有虚假的,而且都冠冕堂皇,让你挑不出毛病。他们开始想自己搞一套机构,后来发现没那技术,只好联手向杨彪施压,要求杨彪允许他们在邸报上发布消息,以示公平。杨彪答应了,于是表面上谈公平道义,实际上暗藏杀机的各类文章纷纷登场,大有以笔为刀,血战一场的架势。这其中最开心的当然是那些满腹经纶的文人,看着自己的文章被天下人传阅,所到之处都能成为焦点,那份成就感别提多美了。

    大汉公报第一期送来的消息是,鉴于宛城弭兵会议的成功,天下重归平定,天子下诏改元,明年为共和元年。这个意思很明白,天子承认了曹孙刘的地位,但是希望他们能象周公召公那样心怀社稷,有朝一日还政于天子。而曹孙刘却装聋作哑,对潜台词装作看不懂,纷纷上书赞扬天子效仿圣人,垂衣裳而治天下的美德,对以后是不是要还政却不置一辞。

    虞翻很不爽,曹操刘备孙权三人都封了荣誉性的官职,为什么越王孙绍没有他立刻提笔为文,派人快马送往洛阳,向杨彪讨个说法。杨彪很快回信责备了虞翻一通,他说,孙绍这次有发起弭兵大会之功,又对推动整个大会的顺利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天子怎么可能忘了他的功劳之所以没有象加封曹操等人一样加封他一个虚衔,是因为孙绍还年轻,以后立功的机会还很多,过早的把他推上这种适合于养老的荣誉性官职对他不好。你精研易学,难道不知盈则亏的道理吗

    虞翻平时不服人,可是被杨彪说了一通,他却很服气。

    杨彪虽然说得很严厉,可是他还是照顾了孙绍的面子,十二月底,太尉贾诩带着天子诏书赶到钱唐,向孙绍授了黄钺,授权他征伐海外,也算是个安慰奖。同时追赚孙坚为烈王,孙策为桓王,追赠孙绍的生母吕氏为县君,给足了孙绍面子,顺手扇了孙权一耳光。

    孙绍对贾诩这个大名人非常客气,带着他游览附近的名胜,参观正忙得热火朝天的船厂。和他的客气不同,虞翻等人对贾诩很不感冒,一来贾诩出身不高,贾家在武威只是一个单门,贾诩的父祖辈都没有什么大官,而贾诩本人在经学上也没什么造诣,更重要的是,他曾经是董卓的手下,后来还引发了西京之乱,是祸乱大汉的罪人。他们对贾诩出任太尉之事都有些腹诽,认为是杨彪安排不当。

    有了这个心理,他们就没什么兴趣陪贾诩了,虞翻身为相国,他不能把这件事推给孙绍,只好勉强陪着,可是那脸色就很难看了,孙绍看看不象话,干脆把他赶去布置新年的相关事宜,自己亲自领着贾诩参观。贾诩本人倒显得很淡定,对虞翻等人的冷眼视而不见,对孙绍的热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孙绍向他请益,他也是轻描淡写不痛不痒的说两句,直到最后离开,他也没给孙绍什么意外之喜。

    好在孙绍对这个老狐狸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指望能有什么意外之喜,客客气气的送走了贾诩之后,他又投入新年的准备。明年就是共和元年,也是他越国纪年的元年,又是第一次以王礼祭奠孙家的列祖列宗,孙氏宗室基本上都要赶来与礼,要安排的事情非常多,虽说好多事情都由虞翻等人代劳了,可是必须要他亲自去办的也不少,把他忙得晕头转向。

    就在年底的时候,孙尚香护送着孙策吕氏的棺木到达钱唐,一见孙绍的面,她就气呼呼的说道:他不太象话了,硬是说你马上要出海作战,海上太危险,钱唐附近山越又多,把嫂嫂和阿猘扣在建邺,不让我带来。我看他就是想把他们当人质,强迫你听他的命令。

    孙尚香是和孙绍一起离开宛城的,孙绍为她拿到了休书,从此她成了自由身,对孙绍十分感激。她自告奋勇的要回建邺去迎大桥和阿猘,没想到却被孙权责骂了一通,说孙绍逼着刘备写休书是不顾大局,险些坏了大事,然后又坚决的拒绝了她要接大桥和阿猘到钱唐的要求。她生了一肚子的气,要不是大桥拦住她,让她先把孙策的棺木移到钱唐,和孙绍商量商量再说,弄不好她就和孙权开全武行了。一想到这件事,她就愤愤不平。

    哦。出乎他的意料,孙绍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他愿意帮我养儿子,我倒是求之不得。

    孙尚香眼睛一瞪:你是没事,反正你以后还会娶很多的女人,生很多的儿子,可是你替银屏考虑过没有母子连心,阿猘在建邺,她该多想他啊,你以为她也是后母吗

    孙绍哭笑不得,心道我是不想接大桥来吗,是孙权不让好不好,你自已当时胸口拍得咚咚响,最后事情没办成,怎么把火发到我身上了,还话里话外的刺我他摆摆手,没心情和孙尚香纠缠:姑姑,银屏那儿就交给你了,我这两天太忙,都好几天没见着她了。

    怎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孙尚香脱口说道。

    呃孙绍翻了翻眼睛,媛容夏侯徽才十岁,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我不管那么多,你赶紧想办法把嫂嫂和阿猘接出来,我对他极端不放心。孙尚香一挥手,象是赶走一只苍蝇:我觉得他快要疯了。

    知道了。孙绍点点头,看着孙尚香出了门,脸色慢慢的阴了下来,他眯着眼睛,看着阴沉沉的窗外,沉默不语,只有眼角一下又一下的颤动着。

    一朵雪花缓缓飘落,被强劲的北风吹进了窗口,粘在孙绍青筋贲起的额上,很快就化成了一滴水,沿着饱满的额头滑落,在眼角处停了片刻,又慢慢的滑到翕动的鼻翼处,远远看去,仿佛是一滴冰冷的泪水。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二章 唯利是图

    第三卷海盗帝国第二章唯利是图

    夫君,何不请吴王一起来祭祖夏侯徽一手握着一卷书背在身后,一手扶着门框,静静的看着胸膛起伏不停的孙绍,清脆的童音如铜铃一般悦耳。

    孙绍扭过头,看了一眼以妾自居的夏侯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再次恶毒的诅咒了曹丕一次,然后转了转眼珠:他肯定不会来的,他也是王。

    不然。夏侯徽款款走到孙绍面前,仰起头看着孙绍,吹弹可破的小脸上露出的却是与年龄不符的从容:他虽然也是王,可是他只能为宗,不能为祖。就算不从武圣孙子开始追溯孙家的血脉,仅从烈王开始算起,他不能置身于此次祭祖之外,要不然,他岂不成了数典忘宗之人那么多孙家人来祭祖,他能置身事外吗就算他息不来,他也要派孙登来的。

    孙绍明白了夏侯徽的真实用意。

    宗法制度中,嫡长子有继承制,可以祭祖,孙策是孙坚的嫡长子,孙绍的母亲吕氏被追封为县君,等于由天子下诏扶正了,孙绍现在不仅是孙策的长子,而且是嫡长子,是当仁不让的孙家继承人,孙绍有权祭祀从最初的孙家先祖开始的先人,比如孙武。而孙权是孙坚的次子,他没有资格象孙绍一样祭祖,他的子孙只能以他为宗,祭祀从他开始的先人。这就是祖和宗的区别,也是嫡长房和庶支的区别。

    孙绍这次为孙家宗祖立庙,以前所未有的规格祭祀从孙武直到孙策的先人,孙家人几乎能抽出身的都要赶来,抽不出身的也要派出代表,否则就是自外于孙家,不承认自己是孙家人,孙权也不例外,他可以不自己来,但是他肯定要派代表来,通常情况下是长子,也就是孙登。

    这样一来,孙绍到时候找个理由把孙登扣下,手里就有了同样的人质。你扣我的长子,我也扣你的长子,大家扯平。

    不得不说,对宗法制度这个问题上,孙绍这个冒牌货远没有夏侯徽这么一个刚刚十岁的孩子领悟得透彻,他到这时候才理解了天子追封孙坚夫妇和孙策夫妇的意义。

    这就是名份的重要性。有时候看起来屁用也没用,但有时候却能起到可不估量的作用。

    有道理。孙绍摸着下巴,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当初决定收下这个小萝莉还是对的,她在权谋这方面的天赋是关凤拍马都赶不上的,现在已经这么精明,再假以时日,这又是一个吕后啊。他随即和虞翻商量了一下,虞翻拍着大腿赞叹不已,立刻以孙绍的名义亲自写了一封书札,让人以最快的速度送给孙权,邀请他到富春来参加新年的祭祖大典。

    孙权接到书札,只看了一眼脸就紫了,整个脸颊火辣辣的疼。他紧紧的咬着牙,双手握成拳,将书札一撕两半,然后又狠狠的揉成一团,用力的扔了出去。

    吕壹站得离孙权五步远,都能听到咯咯的咬牙声。他大气都不敢出,屏住了呼吸,生怕惹得孙权一个不高兴就收拾了他。他现在明白了,孙绍之所以把酒坊送给他,是因为孙绍早就想逃之夭夭了。但是他虽然知道这是一个烫手的礼物,却又舍不得扔掉,什么样的礼物能每年带来三四百金的收入没有,就算孙权最倚重的臣子,也没有这样的赏赐,所以当他不得已将这些酒坊全部献给孙权的时候,他不恨孙绍,却对孙权有些怨言是孙绍给他了一个天大的好处,然后又被孙权巧取豪夺去了只是他不敢说,哪怕是一点点不快的神情都不敢有。

    孙权过了好久,叹了一口气,又示意吕壹把纸团捡起来,放在案上,慢慢的摊开抚平,有气无力的说道:去找顾公他们来。

    吕壹站着没动,他犹豫了片刻:殿下,臣闻说顾公的长孙越王的侍郎顾谭昨天刚刚回到建邺探亲。

    孙权眉头一挑,正要发火,却又忍住了。吕壹说得没错,别的事可以找顾雍商量,这件事却不行。顾雍的孙子顾谭是孙绍的侍郎,顾雍的妻弟陆绩是孙绍的御史大夫,他能说孙绍的不是吗孙权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两个人,朱治和陆逊,这一老一少两个重臣和顾雍一样,都有孙绍有着婚姻关系,是不是也不适合咨询

    孙权郁闷的发现,自己当初好象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本来是打算用孙绍的三个姊姊笼络朱陆顾三家的,可是现在发现,这些不仅没给自己带来助力,反而带来了阻力。

    他想了一会,烦躁的挥挥手:请滕耽和诸葛瑾来,还有孙丞相。孙丞相就是孙邵,孙权为吴王后就任命孙邵做了丞相,一方面是因为他资格老,另一方面也有补偿他的意思这次他代孙权受过,可被孙绍收拾惨了,血都吐了好几口,额上一个疤时刻提醒着孙权他的功劳。

    几个人赶到之后,看了明显被蹂躏过的书札,他们都明白了孙权为什么发火。可是他们也没办法,孙绍说得光明正大,理正言辞,要说有不可告人的阴谋,那也是孙权自己先挑起来的,你没事扣人家儿子做什么人质啊如今天子大权旁落,四王分治,你不说拉拢拉拢孙绍,合力对付刘备和曹操,反而要挑起事端,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现在好,人家请你去参加祭祖,你是去还是不去去,很危险,不去,等于把孙家人全部推到了孙绍那一边。

    几个人互相看看,谁也不吭声。孙权急了,不奈烦的敲着案几道:诸公难道是泥胎木偶吗一个主意也没有,想坐到什么时候顾雍张昭这样的人不在座,再加上心情的确不太好,他显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殿下,臣建议派人护送公子登去。左将军诸葛瑾话一出口,就看到孙权的眉毛竖了起来,连忙又说道:臣敢问殿下,殿下会伤害越王之子吗

    怎么可能。孙权不假思索的连连摇头:我怎么能伤害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

    那殿下以为,越王会伤害公子登吗诸葛瑾又跟着问道。

    孙权沉默了,他揪着胡子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既然如此,殿下何不让公子登在越王身边呆上几年公子登聪明仁厚,如今又年岁渐长,如果能在越王身边见识见识,以后也好取长补短,知已知彼啊。

    孙权皱起了眉头,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又舍不得,只得把目光转向右将军滕耽等人。滕耽和孙邵也附和诸葛瑾,认为这个办法好,岂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又为以后的进一步合作打下基础。孙邵更进一步说,孙绍一直以仁厚示人,在孙氏宗亲中名声甚佳,他肯定不会对孙登不利。殿下要是舍不是孙登,也没关系,等公子登行了冠礼,就可以立为太子,到时候越王能有什么理由扣着不放而越王的儿子还小着呢。

    这样也行,那派谁一起去比较好

    滕耽把目光转向了诸葛瑾,诸葛瑾本人是孙权的死党,他的儿子诸葛恪是孙登的伴读,而且上次护送孙尚香去南海时没少被孙绍折磨,他们是不可能和孙绍走到一起去的,派他们父子去,孙权应该最放心。

    诸葛瑾一愣,随即吓了一跳,刚准备摇头,孙权却笑道:我也觉得子瑜比较合适。诸葛瑾听了这话,只好改口道:臣遵命。

    太常顾雍和陆老夫人并肩而坐,顾雍面无表情的呷着茶,陆老夫人却是满面笑容,一手搂着顾承,一手拉着顾谭。孙元英坐在下首陪着,孙秀英和陆氏一左一右坐在她的身边,笑盈盈的看着口若悬河的顾谭。

    大半年不见,顾谭高了,黑了,也壮实了。他这次奉孙绍之命回来探亲,有太多的话要对大父大母和母亲说,丝毫没有注意到顾雍脸上的不悦。孙元英毕竟是做媳妇的,小心谨慎惯了,很快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顾雍平时虽然严肃,但是生气和严肃的区别,她还是分得清的。

    阿谭啊,看来你这字还是没起作用。

    顾谭一愣,看了一眼母亲,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字子默是顾雍起的,目的就是让他少说话,出言谨慎一些,今天这么侃侃而谈,和顾雍的行世准则相冲突了。他歉然一笑:是我张狂了。其实,我所说的这些事,不过是我见闻中很少的一部分。

    有什么张狂的。陆老夫人却不在意,笑呵呵的说道:阿谭啊,你不用在意你大父,他一辈子就这样,被人欺负了,不敢冲人发火,只有回来生闷气。与他相比啊,我还是喜欢你阿舅的办法,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才是圣人的真意嘛。

    顾谭强忍着笑,不敢吭声。孙元英等人听了,也有些尴尬,陆老夫人当着她们这些小辈的面说顾雍的不是,虽然一针见血,但是她们却不好表示附和。孙绍派人来请孙权去参加新年的祭祖仪式,孙权找人商量,有意无意的遗漏了顾雍这个元老,让顾雍心里十分不舒服,他不好表现在脸上,只好自己生闷气。以他的智谋,当然不会看不出这是孙绍有意无意的在给孙权出难题,连带着对孙绍有意见也是正常。可是陆老夫人不一样,陆绩在孙绍手下做了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上次回来时表现出来的气色和心情又非常好,陆老夫人现在对孙绍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就是听不得顾雍说孙绍的不是,有点故意别扭的意思在里面。

    所谓知夫莫若妻,陆老夫人和顾雍生活了一辈子,对顾雍的性格当然是了如指掌。顾雍在想什么,她是清清楚楚,但是她的处理意见却和顾雍相反,她觉得孙权孙绍这叔侄两个的心胸和手段在这次封王之后的举动上已经高下立判。孙绍封了越王,虽然现在地盘有限,总体实力也不如孙权,但是他够大方,不管是跟着他的降将还是会稽的世家大族都得到了足够的好处,而孙绍又在大加封赏的同时牢牢的抓住了兵权。反观孙权,他一直在抑制江东的土著,宁可封能力明显不如顾雍的孙邵为相,也不封对他忠心耿耿的顾雍,这次鲁肃因身体不好请病假,他居然想让严畯那个书生去代替鲁肃,而不是让陆逊这样的少壮派去挑大梁。他一直想通过扶植淮泗派来平衡江东土著,可是效果却很不理想,兵权还是掌握在那些骄横少礼的武夫手中。陆老夫人觉得和孙绍一比,孙权的手段太拙劣了。就象同样赶一驾两匹马速度不一样的马车,孙权是拼命的想拉住那匹身强力壮越跑越快的马以保持平衡,而孙绍则是想方设法让跑得快的马负担更多,从而让跑得慢的马快起来,以达到新的平衡,这个结果是很明显的。

    说到底还是利益,陆老夫人认为在孙绍的手下能得到更多的利益,陆家已经有陆绩了,可是顾家呢顾谭是孙绍的亲外甥,可是现在仅仅是个侍郎,为什么原因是顾雍是孙权的重臣,孙绍有顾忌,不管这个顾忌是好意的还是提防的。

    陆老夫人让顾谭多讲讲他在孙绍身边看到的事,就是希望更多的了解孙绍,同时也希望顾雍能及时的做出调整。她不仅是陆家的女儿,还是顾家的女主人,在看到陆家抓住了机遇的同时,也希望顾家能有更好的前景。

    顾雍的瞻前顾后,让她心生不满。

    阿谭啊,越国真是三公坐而论道,见王不拜吗陆老夫人又问道。

    是。顾谭舔了舔嘴唇,小心的看了一眼顾雍,谨慎的说道:除了朝会等场合,通常三公见王驾都只是欠身施礼而已,大王还要起身相迎。

    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胸怀,越王的前途不可限量啊。陆老夫人赞叹的点点头:非是如此,虞仲翔那个老狂夫也不会这么惬意了,说不得还要在丹扬受罪。

    顾谭笑了笑:大母所言正是。其实不仅是虞相国,就是我那御史大夫舅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呢,上次为了宣夜说的一点疑难,他硬是生生的扯破了大王的新王服呢。

    陆老夫人愕然,随即又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她那弟弟陆绩的脾气她当然清楚,比起虞翻来恐怕不遑多让。她笑道:那越王又如何

    越王啊,顾谭想到好玩处,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越王落不下面子,让人堵着舅公的府门,要他陪王服,后来还是舅姑陆珊去付了钱,越王才让开大门。

    这什么越王嘛,有这么做的吗孙秀英忍不住的嗔怪道:为了一件王服去堵御史大夫的门

    舅母,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顾谭反驳道:越王的钱也是钱,他要向少府讨每一个钱都很难的,这平白被人扯破了衣服,当然要讨回来。

    他这么穷孙元英诧异的问道:他那么多货船来往于大江之上,哪一船不能赚上几百金怎么还这么穷

    大王钱是不少,可是开销也大。顾谭皱起了眉头,也有些不解的说道:大司农沈默之在朱崖开办了朱崖道术学院,好象大部分钱都投到那里面去了。

    道术学院顾雍也好奇的问了一句。

    嗯。顾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对这个道术学院也不是太了解,好象一直很保密。葛衡叔侄魏笃他们都在道术学院做事,据说是钱象水一样的投进去,越王从来不皱一下眉头。

    这道术学院是干什么的花这么多钱

    不太清楚。顾谭摇摇头:我只是听舅公说过,他在道术学院的道学院,按这么说,应该还有一个术学院。现在正在造的新式战船,可能就是术学院葛衡的成果,他手下有近百号工匠,每天吃饱喝足了,就是研究战船和各种机械。他们的报酬都很高,据说前一段时间还闹了个笑话。

    什么笑话陆老夫人催促道:快些说来听听,你们这越国虽然刚立国,妙事还真多。

    朱崖有一个很大的庄园,里面养了成千上万只的鸡鸭,还有专门的人牧豕,道术学院的人每隔两三天就能吃一顿肉,如果有功,还可能另外赏赐一些肉。有一个木匠连续在三个月的月底评选中成绩最好,赏了二十多斤豕肉,他却跑去对大司农说,他因为立功次数太多,豕肉吃得腻了,希望大司农能换成活的鸡鸭给他,他好带回家养着以后再吃,大司农居然也就准了。

    陆老夫人听得瞠目结舌,一个木匠居然吃肉吃得腻了这的确是个笑话。

    道听途说吧顾雍根本不信:粉饰太平

    这件事我确实是听来,不过,应该不会假,因为越王最不喜人说这些空话。顾谭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又笑着赞了一声:大司农是个奇才,大王让他坐镇朱崖,真是慧眼如炬。朱崖地广人稀,他就放弃了耕种,而是让人放牧,一两个人就能管上一大群的鸡鸭,十来个人可以放牧近万的豕群,而且这些活连小儿和妇人都可以胜任,比起耕地的收益可大多了。

    那粮食从哪儿来

    买顾谭挠挠鼻翼道:大父有所不知,日南九真一带盛产稻谷,粮价很低,大司农只要在秋收后派一只船队走上一趟,就可以运回朱崖所需的一年粮食。再说了,有肉有鱼吃着,粮食的消耗也有限得很。

    胡说顾雍生气了: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我还没有听说过哪个国家不力农也能稳定安康的。你枉读了那么多的书,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还敢在这里喋喋不休,夸夸其谈,真是少年麻木。

    民以食为天,人家朱崖的木匠吃肉都吃腻了,何曾是饿着肚子的陆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反驳道: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如果把大部分人都弄去耕种的话,只怕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吃得上肉,哪里还能有那么多人专门做学问。沈友的儿子,果然是个人才。

    顾雍无言以对。他不知道怎么反驳夫人,可是这和他一直所尊崇的儒家治国之道又是背道而驰的,难道是圣人说错了

    大父。顾谭更年轻,思路也更加灵活一些:我隐约能猜到一些大司农的用意,只是不知道是否正确,还想请大父指点。太史公有言,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越国国小民寡,如果以农立国,必然受限于人口,恐怕很难自保,以工商求富强,也是一条路子。

    放肆顾雍勃然变色: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唯利是图,岂是立国之道你怎么不说刺绣文不如倚市门仅以利而言,你还立什么国,不如去当海盗好了。

    顾谭苦笑,孙绍还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这话如果和顾雍说了,只怕老头要气晕过去。但是他又不同意顾雍的说法,什么叫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会稽的大族也好,吴郡的大族也好,哪个家族不是逐利而生哪个不是唯利是图要说义,洛阳的天子才是义之所在,可是天下现在有几个有心思去烧他的冷灶口口声声君子喻于义的大父顾雍也没有这么做啊,他分明看不起孙权,可是为什么还对孙权忍气吞声,不就是希望能让家族得到更多的利吗明明也是唯利是图,却偏偏做出一副圣人的样子,他觉得这是虚伪。

    顾谭第一次对奉若神明的大父顾雍起了不敬之心。他思索了片刻,淡淡的说道:这义利之争,我倒是在宛城时听大王和关君侯争论过一次。大王说,夫子七十二弟子中有巨商子贡,别的学生只是守墓三年,而子贡却守墓六年,可见逐利未必就是忘义,义利是可以并行不悖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沈默之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不偷不抢,谈不上见利忘义吧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三章 英雄还是懦夫

    大桥搂着阿猘,翻着手中的书念念有词,阿猘有口无心的跟着念,努力的伸出小手去抓大桥手里的书,努力了好半天,终于抓在了手里,笑得口水直流,哗啦一声,撕下一页纸就往嘴里塞。手打大桥连忙夺下纸,又拿过丝帕替他擦,阿猘却不满的咧了咧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阿猘乖,吃饼饼啊。大桥一边抱着他站起来晃着,一边扭头对桥月使了个眼神,桥月连忙转身拿出一小块切好的饼来,在阿猘面前晃了晃,阿猘顿时被吸引住了,两只泪汪汪的眼睛跟着饼转来转去,鼻端吹起了一个大泡泡。

    阿母,你也太宠他了吧孙元英笑了一声,上前接过阿猘,吃了一惊道:唉呀,这小子这么沉啊,我都有些抱不动了。阿母,你这力气可见长啊。

    大桥笑了:是吗我天天抱,倒是没觉得呢。这孩子天生骨子沉,其实并不胖的,想来和他父母一样,也是个习武的好材料。

    还不沉孙元英看着将饼整个塞进嘴里的阿猘,无言的叹惜了一声。大桥现在一颗心全扑在了孩子的身上,就象当初把全部心思入在了孙绍的身上一样。阿母,奉先有口信来。

    他说什么大桥抬起头,眼睛发亮。

    奉先说,越国初建,外忧内患,眼下他还不能和至尊决裂,孩子可能暂时只能停在建邺,他他想让你先去钱唐。

    我去钱唐,把孩子留这儿大桥立刻沉下脸,白了孙元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亏他想得出来。

    阿母。孙秀英凑了过来,轻声劝道:阿登要去钱唐祭祖,奉先会找一个借口把他留下,叔叔投鼠忌器,不敢对阿猘有什么举动的。阿母在这里

    什么叫投鼠忌器我的孙子是器吗他是讨逆将军的长孙,将来还是越国的太子,不是什么器大桥突然暴怒起来,不由分说的拂袖而起,脸色阴得能滴水:我不走,阿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哪儿也不去。

    孙秀英和孙元英互相看了一眼,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她们来之前就料到了这个情况,恐怕孙绍也料到了,所以才让顾谭请她们出面来说,没想到还是白费心思,大桥根本不肯离开孩子。孙元英皱了皱眉,好言相劝道:阿母,我想奉先也许是别有安排吧,你如果不走,岂不是坏了他的事

    坏他什么事大桥不由分说的瞪起了眼睛:他要真有本事把阿猘带走,尽管施为,不需要考虑我。

    阿母,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孙秀英心直口快,奉先的办法只能救一个,不能同时救两个,所以他才要保证你的安全才能动手,你要不走,他怎么敢动

    大桥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不行,他现在虽然是越王了,可是地小民寡,还不是和吴王翻脸的时候。更何况曹刘势大,孙家如果起了内讧,只会给外人制造机会。如果连多救一个人都为难,那么必然是险招,暂时还是不要施行吧。我就在建邺呆着,陪着阿猘,有你们姊妹护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孙元英无可奈何,苦劝再三,大桥也不同意,只得无功而返。顾谭听了,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时近新年,他要赶回去参加大礼,便匆匆离开了建邺,与他同行的是他的叔叔顾裕。顾裕身体不好,按正常来说,他在孙权手下是不会有做官的机会的,陆老夫人虽然心疼小儿子,可是为了顾家的前途着想,她还是让顾裕跟着顾谭去钱唐寻找机会。孙绍现在要组建朝庭,机会要比吴国多得多当然了,明面上的理由不是去做官的,是去治病的,谁让孙绍手下有个年轻的神医董奉呢。

    建安二十五年腊月二十九,诸葛瑾父子护送着孙登到达钱唐,孙桓等人随行。孙绍派宗正孙嵩出城相迎。孙嵩是孙静的长子,今年四十多岁了,算是孙家在世的人中辈份最高,年龄最大的。他一直在富春的老宅呆着,这次孙绍定都钱唐,把他请了出来任宗正,既不用离家太远,又可以享受九卿的荣华富贵,可谓是量身定做的好差事,孙嵩对此非常满意,干劲十足,为了这次祭祀祖大礼忙前忙后,脸上依然红光满面,一点也看不出疲惫来。

    孙登一看到孙嵩,连忙下车参拜,孙嵩很高兴的将他扶了起来,亲热的寒喧了几句。站在他身后的长子孙绰领着弟弟孙超孙恭和从弟孙泰上前行礼,孙登和他们一一见礼,最后拉着孙泰笑道:你倒是来得早啊,居然抢在我前面了。

    我们早来了。孙泰淡淡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拂开了孙登的手,恭敬的施了一礼,向后退去。孙登有些尴尬,孙绰连忙笑道:王子有所不知,阿泰和叔母早在两个月前就来了,而且他们以后要定居在钱唐,再也不回吴县了。

    不回吴县孙登虽然年轻,可是长久在孙权身边,对这些事情也很敏感。孙泰的父亲孙匡是怎么死的,他大概也知道一些。现在孙泰一家搬到钱唐来,那就是说不打算再和孙权有什么来往了,这对孙权的面上可是很难看的。可是孙泰一家没有官身,他们要搬到哪儿去是他们的自由,孙权总不能限制他们出境吧。

    那你们在吴县的生意怎么办

    多谢王子关心。孙泰不咸不淡的说道:越王怜惜我们母子,把钱唐的酒业给了我们。再过几年,等我满了十三岁,我就要入宫做郎官挣俸禄了。

    孙登不为人注意的颤了颤眉梢,孙绍这招棋下得可真狠,孙权压制谁,他就拉拢谁,用不了多久,只怕孙家的人都要跑到他这越国来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诸葛恪,正好诸葛恪也在看他,两人不约而同的扯了扯嘴角,无声的苦笑。

    孙嵩见场面尴尬,连忙上前引着孙登入宫。孙绍的越王宫很简单,天子原本是让他以山阴为国都的,但是他看中了钱唐的地理,把国都迁到了钱唐。钱唐原本是个县城,虽然紧靠着浙水,也算是繁华,但作为一个国都显然还是太简单了些,别说和洛阳不能比,就是和建邺比也要差不小,他的越王宫就更简单了,只是原来的县寺稍作整饰而已。

    不过宫殿虽然寒酸,但是宫殿外站着的那一列列目不余视的虎贲郎却让人不敢掉以轻心,所有人行到此,自然而然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大声说笑,规规矩矩的向里走。孙绰等人没有资格进殿,只有孙嵩引着孙登诸葛瑾父子向里走,在殿门验了腰牌之后,守门的校尉客气的把他们让了进去。走了十几步,便到了正殿,孙登看到十几个穿着短衣的工匠正在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人带领下,指着宫殿轻声探讨着什么,他十分好奇,这戒备森严的殿中怎么会有工匠出现就算是他们来建造宫殿的,也不能这么放肆吧。

    孙登正在好奇,一个长相俊美穿着郎官服饰的年轻人从侧面大步走了过来,冲着孙嵩拱拱手,看了一眼孙登道:这位便是吴王子登和诸葛子瑜父子吗

    孙嵩还了礼,点点头。那个便笑着向孙登行了一礼:臣乃越王殿下司马石苞,奉大王命,请诸君入侧殿议事。

    孙登连忙还礼,跟着石苞绕过正殿,转了几步,来到侧院一个更加简陋的侧殿。一进殿,正站在一个大案前的孙绍便看到了他们,笑道:子高来了,快过来,快过来。

    孙登却在门口站定,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外臣吴王子登,拜见越王殿下。

    孙绍一愣,和旁边的虞翻陆绩崔谦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绕过大案,走到孙登面前,俯身扶起他,双手握着他的肩膀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大半年不见,子高长高了不少,有点汉子的模样了。

    孙登一阵感动,他本以为孙绍肯定会为难他一番的,没想到孙绍虽然做了越王,却还是和以前的那个兄长并无二致,相比之下,做了吴王的父亲却比以前更加难以接近了。

    来,子高,看看我的出征大计。孙绍拉着孙登大步走到案前,又示意诸葛瑾父子跟上来,崔谦等人傲然的打量着诸葛瑾父子,慢腾腾的挪开一点空间,诸葛瑾脾气好,一点也不见气,诸葛恪却是少年心性,当下便要发作,但是眼神在案上一扫,火气随即便忘到九霄云外了。

    案上是一副大大的地图,最醒目的便是一片蓝色的区域,这一大片蓝色中散步着星星点点大大小小的白点,诸葛恪扫了一眼,很快就分辨出了会稽钱唐和上次去南海时经过的几个岛。

    大王要出兵征伐诸葛恪心动不已。

    小子还有点眼力啊。一个女音从对面响起,诸葛恪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孙绍身边有两个身穿红色战袍的将军居然是女人,刚才说话的那个赫然正是孙尚香。

    诸葛一脉人才济济,不稀奇。孙绍轻声笑道:左将军,你二弟如今是蜀国的丞相,你是吴国的左将军,有没有兴趣把令郎送到我越国来做个官啊

    诸葛瑾一窘,连忙躬身拜道:承蒙大王看重,臣父子感激涕零,担当不起啊。这次到越国来,是奉吴王命护卫王子登来参与祭祠大典的,受命而不归,非为臣之道。

    哈哈哈孙绍大笑,转头对其他人笑道:久闻子瑜为人谨厚,果不其然。

    那是。虞翻皮笑肉不笑的抚着胡须:子瑜可以说是吴王座下最为金口之人,小心行得万年船啊。

    诸葛瑾有些发窘,他又知道虞翻嘴不饶人,也不敢反驳,诸葛恪却不在意,反唇相讥道:俗语云,祸从口出,言多必失,话只要有益于人便行,又岂在多古来名臣嚅嚅不能言者甚多,虞相国又何必少见多怪

    虞翻一愣,随即老脸有些搁不住了。他在越国可以说是见谁灭谁,就连孙绍见他也要礼让三分,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诸葛恪一个黄口小儿讥笑,那他以后还怎么混他嘿嘿一声冷笑:小子见多识广,难道不知道不可与言而与之言,方为失言吗君子当言则言,不当言则不言,什么时候说不说话就不失言可与之言而不言,乃为失人,又当作如解

    诸葛恪汗出来了,他第一次领教了虞翻的利口,而且直接引用了圣人的话,让他驳都无从驳起,他僵了片刻,又强道:贵国商讨军事,我等外臣,焉能大放厥词。难道虞相国以为,现在是我父子当言之时

    嘿嘿嘿虞翻一阵笑,笑得诸葛恪心直发颤,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直往上冒。诸葛瑾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虞翻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虽然狂放,但是不至于和一个小辈计较,更何况现在还当着孙绍的面。而且孙绍似笑非笑的旁观,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他有问题。

    没等诸葛瑾父子回过神来,虞翻说话了:不错,现在正是你们当言之时。因为越王殿下新年之后要出兵征讨不服,王子登要随驾,贤父子当然也要随行,这件事关系到王子登的安全,当然也就是你们的职责,你说你当言不当言啊

    虞翻拉长了声音,话语中带了几分调侃,却把诸葛瑾吓得眼冒金星。孙登到钱唐来做人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孙绍要带孙登出征。出征,那是好玩的吗战场凶险,又是海上,就算不上前线交战,万一遇到风暴那也是九死一生啊。孙权到现在为止就两个儿子,孙虑还年幼,全部希望可就在孙登身上呢,要是在海里喂了鱼,那他诸葛瑾还有什么活路

    大王,大王不可啊诸葛瑾面色煞白,赶到孙绍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外臣请大王三思。平时灵牙利齿的诸葛恪也傻了,痴愣愣的看着孙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孙绍皱了皱眉,把泪流满面的诸葛瑾扶起来,不解的说道:我只是带他出征,又不是要杀他,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且不说我儿子也在建邺,就说我和子高是兄弟,也不可能害他啊。

    诸葛瑾才不相信他呢。你儿子才一周多,能不能养活都是个问题,孙登却是快成年了。再说了,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生儿子的机会多的是,孙权却是快四十的人了,子嗣不旺已经是命中注定,死一个就少一个,虽然都是儿子,可是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他挣扎着又要跪下去,苦苦哀求。孙绍好言相劝,却死活不松口。

    正在僵持,孙尚香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吵什么吵,也不先问问子高的意见。子高,你自己说,是愿意做一个和你大兄一样征战天下的英雄,还是做一个只能躲在宫里的懦夫

    虞翻哑然失笑,谁说孙尚香笨你看人家这个话说得,看起来是让你选,其实是根本没得选啊。他冲着陆绩等人使了个眼色,陆绩会意,立刻接上话道:这还用问吗,孙家是武圣后人,从烈王到桓王兄弟,再到现在的越王,哪个不是能征惯战之人孙将军身为妇人,都能驰骋沙场,何况王子登呢。

    孙尚香很得意的冲陆绩挤了挤眼睛,感谢他帮自己说话,直接把孙登挤到了绝路上。陆绩却有些吃不消了,脸一红,让开了孙尚香的眼神。他对孙绍让关凤孙尚香出席这种场合本来就不赞成,只是这是人家的家事,何况孙绍又说了,商王武丁的妻子好就曾经领兵征伐,女人带兵不是没有先例,不足为奇,他这才勉强接受了。可是现在孙尚香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飞眼神,他实在吃不消。

    孙尚香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调戏的嫌疑,她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看着孙登,催促道:你快说啊,是想做英雄,还是想做懦夫

    孙登白晳的小脸胀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当然要做英雄。

    那就是了。孙尚香豪爽的一拍手,上前推开诸葛瑾:就这么定了,你要是不敢去,现在赶回去换人还来得及。

    诸葛瑾张口结舌,脑子一片空白。

    那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孙绍摆摆手,直接做了安排:我的孙大将军,子高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会议完了之后,你就带他住到你的飞虎号上去,海上风浪大,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行,要不然还没打仗先掉海里去了,我怎么向吴王交待

    诸葛瑾刚刚恢复了点神智,又被这句话直接打成了白痴。不仅要随行征伐,还要参与作战这日子没法过了,赶紧通知孙权,无论如何把孙绍的儿子送回来,孙绍是真的下黑手了他可以带着孙登上战场,孙权总不能有样学样,带一个才两岁的孩子上战场吧。

    后面孙绍他们议的什么战事,诸葛瑾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给孙权写信。

    孙权收到诸葛瑾的急报时,刚刚吃完年夜饭,今天他派步夫人将大桥一起请了过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了个年夜饭。大桥看着大虎带着阿猘疯玩,心情平静,不时的还轻笑一声,看得孙权如痴如醉,心情一好,便多喝了两杯。正由最近得宠的王夫人陪着说话,年方七岁的儿子孙虑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用稚嫩的童音背诵着论语,看到朱绩急匆匆的拿着急报走进来,他开始没当回事,接过来一看到上面那三道朱砂,眉心顿时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手一挥,让孙虑收声。

    孙虑正背得开心,忽然被孙权粗暴的打断,吓得不知所措,撇了撇嘴,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却没敢哭出声来,委屈的倚着母亲王夫人站在一旁。孙权顾不上看他们,盯着书札上的朱砂印记一阵阵的心惊。诸葛瑾为人谨慎,他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一下子搞上三道朱砂印,那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难道孙绍疯了,杀了孙登孙权心跳如鼓,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握着书札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房间里静得有些吓人,朱绩固然是一声不敢吭,王夫人母子也是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片刻,孙权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强自镇定了一下,这才轻轻的敲掉封泥,缓慢的拉开丝绳,展开书札,迅速的看了一眼,紧蹙的眉头刚刚放平,随即又竖了起来。

    带阿登出海孙权先是很诧异,随即又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一脸茫然的朱绩,眼神有些空洞,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王夫人悄悄的站起身,走到孙权身后,伸出双手替孙权捏起了肩膀,目光却越过孙权的肩膀,仔细的看了一遍书札,眼神一亮,一抹笑容从嘴角浮现,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收起了笑容,规规矩矩的垂下了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你先出去。过了好一阵,孙权总算恢复了平静,挥挥手让朱绩先出去。等朱绩出了门,他才烦躁的站起身来,如同牢中的困兽一般在屋里来回打着圈,时而仰面长叹一声,时而又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咒骂着什么。

    王夫人敛容正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孙权猛的停住了脚步,盯着王夫人的俏脸,扫了一眼案上打开的书札,顿时沉下了脸,不快的哼了一声,再看向王夫人的眼神便有些不善。王夫人紧紧的咬着嘴唇,俏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拜伏在地:臣妾以为,左将军言过其实了。

    这话怎么说孙权阴森森的说道:你觉得应该让子高跟着孙绍出海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四章 讹诈无止境

    大汉共和元年正月初一,越王孙绍率孙家宗室群臣百余人于富春山下新建的孙氏宗庙祭祖,场面隆重而热烈,情之所至,许多人控制不住的情绪,黯然泪下。手打这其中以孙翊之妻徐氏,子孙松,孙匡之妻曹氏,子孙泰最为动情,看着孙翊孙匡的灵位和孙策的灵位摆放在一起,他们嚎淘大哭,泪如雨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孙翊和灵位和孙策的灵位之间位置有些大,似乎还缺一个,空在那里有些刺眼。看到这个空档之后,好多人有意无意的看孙登,看得年轻的孙登坐立不安。

    他知道那里是给他的父亲孙权留着的,只是孙权百年之后会把灵位放在这里吗他很怀疑。

    大典之后,孙绍一直在富春山呆着,他很快就要出征,出征之后就很难再有这样的闲情逸志了,趁着出征前还有一点时间,他要在富春山思考一些问题,和孙氏宗族聚一聚,增进感情。

    这一天,孙绍带着孙登孙松孙泰等人沿着祖庙前的山路缓缓而行,慢慢的,孙松孙泰等人落在了后面,只剩下孙登还跟在孙绍身后。在一个新砌的凉亭里,孙绍抚着光滑的汉白玉栏杆,看着远处静静流淌的浙水,沉默不语。浙水在这一段又名浙江水,后世还有一个名字叫富春江,他们所在的这座山,也就是有名的富春山,大画家黄公望曾经画了一幅富春山居图。

    眼前这山,这水,便是一副恬静优雅的水墨山水,山间的积雪还没有完全化尽,点缀在浓黑的山水之间,如同一朵朵白绢花。

    子高,你父王有书来了。孙绍微微的侧过头,看了一眼孙登,孙登立刻提起了精神,却极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他顿了顿,这才淡淡的说道:是吗我父王怎么说

    他让你跟我出海。孙绍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书札,抖了抖,递到孙登面前。孙登愣了一下,这才伸出双手接过来,面向北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仔细的看了一遍。在富春的这段时间,他天天盼着孙权的消息,他希望孙权能够为他着想,把孙绍的儿子放回来,免得他要跟着孙绍出海。这些天他听到海上凶险的事情太多了,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自己掉海里淹死了。他住在孙尚香的飞虎号楼船上,那楼船很大,也很坚固,可是毕竟不如陆地的房子好,富春江的水没什么风浪,可是对于孙登来说,船的摇晃还是让他找不到脚踏实地的感觉而听那些女卫们说,这点摇晃根本不叫摇晃,如果出了海,那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颠出来,把苦胆汗都吐出来。

    这些话听得孙登胆战心惊,他每天都在祈祷孙权能把他接回去,不要让他去遭这个罪。眼看着离孙绍出海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的精神也紧张到了极点,终于接到了孙权的决定。

    可是,这个决定让他大失所望。

    孙权在书札里对孙绍说,孙登虽然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从弟,就象当年我希望自己能象你的父亲那样英武一样,我希望我的儿子孙登也能向你学习,成为一个英雄。你带他去吧,我相信你能照顾好他,就象我能照顾好你的儿子一样。我知道你越国新建,人手不足,特地让将军诸葛直卫温带五千水军和大量的粮草辎重来支援你。我知道,论战力,他们和你的震旦水师相差太远了,帮不了太多的忙,我派他们来,只是表示我的一片心意,另外也让他们保护好孙登,免得你分心。

    看罢书信,孙登欲哭无泪。

    孙绍将孙登的表情看在眼里,自己也觉得有些郁闷,他本来是打算逼孙权把大桥和阿猘送回来的,没想到孙权居然这么狠,宁可把孙登送上战场,也坚决不肯送回大桥和阿猘。

    从心志这一点来看,他这一次彻底败给了孙权。

    你和王夫人有过过节吗孙绍不动声色的问道。几天前,他便接到了吕壹的密信,知道了这个结果。现在不挑拨两句,简直没有天理了。

    孙登犹豫了一下,他从孙绍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我和王夫人接触很少。

    有母亲的孩子是个宝啊。孙绍转过身看着远处如玉带一般的江水,长叹了一声,感慨万千:没想到这个妇人为了孩子,居然能有这样的能量。

    孙登死死的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孙绍的话象一把刀刺在他手里,然后又在上面撒了一把盐。他的母亲是个奴婢,他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他印象中的母亲是徐夫人,可是徐夫人后来又失宠了,被冷落在吴县,再后来是袁夫人,袁夫人为人清冷,对他远不如徐夫人那么宠爱。再后来他渐渐的也大了,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情,学会了温良恭俭让,学会了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学会了在妹妹大虎的嚣张面前保持风度。

    可是,现在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非常想对孙绍破口大骂,骂他太残忍,把这样的手段用在他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身上。

    然而他不敢。

    子高,想你母亲吗孙绍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愤怒,扭过头看着他。

    孙登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说话,拱在袖子里的手因为握得太紧,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我和你一样,想不起来亲生母亲的样子。孙绍走过来,伸手抱住孙登的头,将他揽入怀中,幽幽的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位阿母,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亲生母亲。我现在非常想她。

    孙登再也忍不住了,他耸着肩膀抽泣起来,伸出双手抱着孙绍的腰,泣不成声的说道:大兄,我也想我的阿母,我想她,可是她在吴县,不能帮我说话。

    你是说徐夫人孙绍诧异的说道。

    是,是她,她对我和亲生母亲一样。孙登点点头。

    我倒是忘了。孙绍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和子乔孙松的母亲是姊妹吧

    不是,她们只是同宗,不同辈的。孙登有些不好意思。他曾经听徐夫人说过,孙权之所以会娶她,就是因为他看到孙翊的夫人徐氏,这才派人去徐家打听的,当时寡居的徐夫人和徐氏外貌很相似,孙权一眼就看中了,这才不顾辈份取了过来。徐夫人虽然和徐氏年龄相差不大,却比徐氏晚一辈,她的父亲徐琨是徐氏的兄长。

    是这样啊。孙绍笑了,他推开孙登,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想她,我就把她请到钱唐来住几天,让你们聚一聚,如何

    这这不太好吧孙登有些紧张的摇摇头:父王听到了,会生气的。

    孙绍咧嘴一笑:怕什么,我派人去请姑奶奶,然后让姑奶奶把她顺便带过来就是了。他转了转眼珠,又笑道: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就把吴家的人也一起请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孙登感激不尽。徐夫人虽然被冷落了,但是她还是孙权的夫人,不能自由行动,而孙绍所说的姑奶奶是指徐夫人的祖母,也就是孙坚的妹妹孙氏,老太太今年六十了,身体好得很,就住在富春附近,以她的名义召徐夫人到富春来名正言顺,更何况孙绍又召孙坚夫人吴氏的家人一起来,这就相当于是恩及外戚了,孙权应该想不到这其中真正的用意。这样一来,等于孙绍花很多钱和几个官位,就为了孙登见一眼徐夫人请人家来一趟,多少要表示一下的。

    孙登的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孙绍立刻着手去办,姑奶奶孙氏得知孙绍的用意,二话不说,立刻让孙子徐矫星夜赶往吴县,把徐夫人接了来,然后一家人赶到富春山和孙绍见面。徐夫人和孙登一见,抱头痛哭。她自己没有生孩子,一直把孙登当成自己的孩子,可是一晃这就有七八年没见了,看着当年的童子现在变成一个大人,让她真切的感到了这几年时光的流失。

    孙氏感激孙绍的情意,她把孙子徐矫和徐祚兄弟俩都留在了孙绍身边,让他们为越国效力。孙绍没有亏待他们,当着姑面,封徐矫为城门校尉,徐祚为中司马,留在自己身边。

    很快,孙坚夫人吴氏的侄孙吴安也赶到富春山,孙绍赏了他们一笔财物,却没有让他们做官,因为吴安的父亲吴奋现在是吴郡都尉,孙绍如果把他们留下,对吴奋不利。吴安开始没什么意见,可是后来一看徐矫一下子成了城门校尉,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了。吴奋在孙权手下快二十年了,才是个吴郡都尉,这差距也太大了。带着孙绍赏赐的财物,他有些失落的踏上返程,一路上就在考虑怎么劝老子吴奋脱离孙权,改投孙绍门下。

    如果再加上本来就是山阴人,早就名正言顺的投入孙绍门下的谢夫人一族,至此,孙权的后宫外戚被孙绍挖走了一半势力。

    正月末,孙绍安排国相虞翻和御史大夫陆绩留守钱唐,自己带着两万水师誓师出征。钱唐码头旌旗如云,号角齐鸣,刚刚加官进爵的越国新贵们有的随孙绍出征,有的赶到码头送行,一个个拉着亲人的手依依惜别。

    军号一声悠然的长鸣,十几艘楼船挂上了帆,趁着初春的北风,缓缓起航。

    子高,感觉如何孙绍对满面笑容的孙登说道。

    孙登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场面壮观,让人心潮澎湃。

    呵呵,这算什么,等我们得胜归来的时候,你再看,比这个还热闹百倍。孙绍笑呵呵的摆摆手,不屑一顾。他看了一眼站在孙登身后的诸葛瑾父子,笑道:有了诸葛将军和卫将军的五千水师,你们是不是安心些了

    诸葛瑾无奈的笑了一声。诸葛直是他的族人,卫温是卫旌的族人,他们与其说是来协助孙绍的,不如又是孙权派来监视孙绍的。孙绍不以为然,他很坦然的面对他们,一点歧视的意思也没有,可是左将军崔谦和右将军陈海后将军越海他们就不一样,看向他们的眼神就象狼看到了猎物一样,仿佛随时都可能把他们吞下肚子里去。特别是左将军崔谦那个大海盗,不管他怎么笑,看起来都象是狞笑,让诸葛瑾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孙绍冲着板着脸的诸葛恪勾勾手指头:元逊,有没有兴趣列席我的军议

    诸葛恪为难的歪了歪嘴,他非常喜欢孙绍的军议,不仅可以听到很多经验丰富的将军就战局发表意见,还可以畅所欲言,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如果主动去参加的话,以后传到孙权的耳朵里就完了。面对孙绍的邀请,他只能强自忍着。

    大兄,我可以去吗孙登将诸葛恪的脸色看在眼里,主动笑着问道。孙绍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欢迎之至,一起来吧。

    诸葛恪如释重负,连忙招呼跟在后面的诸葛直和卫温:二位将军,我们一起去吧。

    诸葛卫二人见了,请示的看了一眼诸葛瑾,然后一头道:喏。

    在孙绍的新指挥舰盖海号之中,崔谦等人围着巨大的沙盘正在说着闲话,一看到孙绍进来,他们连忙收声,齐唰唰的躬身行礼,齐声喝道:臣等拜见大王。

    孙绍抚胸还礼,然后大步走到帅座前,吩咐诸将入座,然后一摆手,左司马邓艾和右司马石苞扯动沙盘上的绵布,露出那副立体海图。孙绍走到一旁,手在空中虚虚的划了一圈:诸君,这次作战任务是围剿侵扰青徐的海盗,你们好好的议一议,看看如何行动方能保得万全。

    崔谦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诸葛恪等人却相视苦笑。虽然明知苏粗腿是孙绍的第一号打手,但是现在他的身份却是海盗,孙绍现在是应徐州刺史臧霸青州刺史孙观之请,去帮他们剿灭海盗的。这才叫贼喊捉贼,估计臧霸孙观现在肯定是气得要吐血。

    臣以为,海盗来去无踪,要想一击而中,一网打尽,确非易事。崔谦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臣建议大王在徐州行海禁之策,先断了海盗的生计,然后再寻找战机,诱敌深入。

    他的话还没说完,越海和陈海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诸葛恪等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他们笑的什么意思。最后还是卫温悄悄的对他们说,他听族兄卫旌说过,这禁海之策当初对付的海盗就是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越国左将军,只是时移境迁,他现在成了官兵,要用这禁海之策去对付别人了。

    诸葛恪等人哑然失笑。

    崔谦一瞪眼,声色俱厉的喝道:大王面前,你们居然如此放肆,难道不知道御史大夫陆大人的利害吗

    一听这话,陈海越海顿时收了声。御史大夫陆绩的利害他们已经尝过了,那个跛脚御史大夫太狠了,上次他们在孙绍面前说笑时被他捉住了,他上表弹劾他们言行无状,有失大臣体统,虽然孙绍说好话,他也不答应,以辞职相威胁,到最后越海他们没办法,灰溜溜的自已上书请求罚俸一年,还写了保证书,保证下次不犯,陆绩这才放过他们。

    现在陆绩虽然不在,可是他有属吏在孙绍身边,这些人会如实把情况上报给陆绩,就连孙绍也不能干涉,所以崔谦一说到陆绩,陈海和越海都规矩了几分,就连孙绍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左将军的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孙绍打破了冷场,转过头看了一眼诸葛瑾:我说左将军,唉呀,这两个左将军还真是费劲,我说子瑜兄啊,你看啊,我们要想实行禁海,就要和广陵太守孙将军合作,你看能不能向吴王殿下请示一下,让他派孙将军协助我们另外,长期作战,粮草辎重需要得也多,你看他能不能再支持一点。

    诸葛瑾早就知道孙绍请他们列席军议不会有什么好心思,可是听到这句话还是无可奈何,为了保护孙登,孙权已经派了五千水师来了,再加上广陵太守孙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孙绍这意思是打算持续不断的讹诈孙权啊,两万大军实行禁海,那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能解决的,得要多少粮

    诸葛瑾还在犹豫,陈海不怀好意的摸着下巴笑了:大王,我建议最好请吴王一起实行禁海,要不然的话,海盗们在徐州抢不到,再跑到吴郡来抢,那也不是个事啊。

    诸葛瑾吓了一跳,这可是赤luo裸的威胁啊。要说苏粗腿之前在会稽闹事还有点做戏的成份,那现在如果他再到吴郡来找,可就是实打实,不带一点玩笑的成份了。到时候他溯海而入,直扑京口建邺,你知道这是真海盗啊,还是孙绍假扮的

    右将军言之有理。诸葛瑾连忙应道:要禁海,当然要一起禁,这样才能不给海盗们可趁之机。只是外臣想请问大王,实行这禁海之策大概需要多少时间,我也好请吴王做好准备啊。

    孙绍强忍着笑,看向负责军辎的顾谭。顾谭板着脸,严肃的说道:至少在半年,多也可能要一年两年。

    诸葛瑾的汗沿着额头流了下来,他听出来了,这绝对是讹诈,而且是长期讹诈,孙权如果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要暴跳如雷。

    孙绍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么多,恐怕吴王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这样吧,子瑜兄,你立刻送消息给吴王,让他先准备两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送到长江口,其他的,我再去向臧霸要,我帮他打海盗,他总不能让我饿肚子啊。

    诸葛瑾明知这是孙绍在威胁他,也只能点头称是。谁让孙权没实力对付他呢,这陆上孙权有绝对的把握,下了海,彻底没辙。当初孙权让张奋依照震旦水师的战船造了不少新式战船,结果苏粗腿一反水,这些战船大部分被苏粗腿拐走了,少部分成了青徐水师的战利品,就连负责制造的张奋本人都被苏粗腿抢跑了,现在孙权想造新船都没人会,算来算去,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忙了几个月,最后全便宜孙绍了。现在孙绍把孙登捏在手里做筹码,开始象只蚊子似的不断的吸孙权的血,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诸葛瑾越想越觉得当初孙权把大桥和阿猘扣在建邺做人质是个败笔,这简直是招惹了一个无赖啊。

    诸葛瑾不是急智之人,面对无耻而狡诈的孙绍君臣,他身心疲惫。军议完成之后,他和诸葛恪相对而坐,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最后没办法,还是由诸葛恪执笔,斟字酌句的给孙权写了一封书信,委婉的表达了孙绍的意思。至于孙权是怎么想的,他们不知道,只知道半个月后孙绍到达长江口的时候,孙韶带着人和五万石军粮已经在等。

    五万孙绍一脸的不高兴:我要六万他只给五万,他想让谁饿肚皮

    孙韶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说奉先,兄弟面前,你就不要太计较了吧吴王毕竟是你的亲叔叔,你做事不能做得太绝了,真撕破了脸,对谁都没好处。

    孙绍换上一副笑脸,没正经的搂着孙韶的肩膀道:既然孙大人还记得我们是兄弟,那我就不跟他计较了。我说兄长,这次作战,你可得好好帮我啊,要不然,我怕是对付不了臧霸和孙观那两个老家伙,他们在青徐可是经营了快三十年了。

    你不会又在算计我吧孙韶警惕的看着孙绍,向后退了一步。

    嘿,你就这么看兄弟的兄弟我大小也是个越王,怎么在你的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孙绍沉下了脸,很不高兴的说道:既然如此,我还是派人去要所缺的一万石粮吧。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五章 连云港

    孙韶哭笑不得,孙绍好象耍无赖上瘾了,这做了越王不仅没有收敛一点,反而有变本加厉的倾向。他一把拉住孙绍,连连摇头:奉先,我的越王殿下,你不要让我为难行不行你出兵青徐是有正当理由的,我不行,我一旦出兵,就成了破坏眼下大好局面的罪人了。别说我,就是吴王也担不起这个恶名。

    谁说让你出兵了孙绍莫名其妙的看着孙韶:你那几千人能有什么用

    孙韶愕然: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请你移兵北上,就说是防止海盗越境躲藏,没让你越过边境作战。孙绍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了,你要是愿意借几个能用的人给我,我也非常欢迎。

    孙韶苦笑了一声:奉先,你连我也算计啊

    这是什么话。孙绍不以为然:吴越本来就是一家,我和你又是兄弟,我没向吴王把你要过来已经算是忍痛割爱了,现在只是让你帮我张张声势,怎么就叫算计了兄长,我觉得你对我成见。

    孙韶说不过孙绍,只得转身招过一个身材壮实,眼光灵动的中年将军:这是我的部曲将高迁高仲远,是我手下最能打的,我让他带一千部曲营跟着你,可以了吧

    孙绍早就知道高迁,不过他没指望孙韶能让高迁跟着他,毕竟这是他的亲信,孙韶这么一说,他是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协助你的事,我要向吴王请示,这是规矩,想必你能理解的。孙韶笑笑:其他的,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尽管开口,我能帮则帮。

    感激不尽。孙绍呵呵一笑,我已经向吴王提交了联合禁海的要求,估计他是会同意的,你这里当然也不例外,提前做好准备吧。不过,你的人离开海岸不要超过十里,要不然出了意外我可不负责。

    孙韶翻了翻眼睛,一面狮子大开口,一面又小气抠门得令人发指,这两种表情在孙绍脸上居然融合得这么自然,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他没好气的说道:你放心,我的人没那么大的本事,不会去侵犯你越王的领海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免得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孙绍心安理得的连连点头。

    对了,奉先,你可要照顾好王子登,千万不能有什么差错。

    这谁说得准孙绍嬉笑道:我只能尽量注意,但是不能保证,战场凶险,谁也不能保得万全,你说是吧

    孙韶彻底无语。他虽然相信孙绍不会故意害孙登,可是孙绍这副样子,又让他始终不能放心,总觉得不安。

    二月下,孙绍带着大军到达徐州东海国朐县外的一个无名海岛。这个海岛离朐县的海岸大概有十来里,地方也不小,东西长约五六十里,南北长约三四十里,岛上人烟稀少,反正孙绍等人上岸的时候没看到有什么人。在岛上驻扎了几个月的苏粗腿说,这岛上有一些夷人,但是数量不多,大军到了之后,他们大多躲到深山里去了,除了一些小冲突,抓了几个俘虏之外,基本上没和他们打什么交道。

    孙绍很满意,让苏粗腿把俘虏带了来,这几个赤脚的夷人眼神很警惕,聚在一起,紧紧的搂着身上的破衣服,一声也不吭。

    有会说汉话的吗孙绍和颜悦色的问道。

    几个夷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推说一个腰弯得象张弓的老头。老头的汉话虽然说得很别扭,但是多少还能分辨得清。孙绍对他说,我是大汉天子亲口封的越王,以后这大海里的岛都是我的封国,你们也都是我的子民,我希望你能回去告诉你们的亲人,我不会对你们不利的,以前的事都是误会,送一点礼物给你们,以示歉意。你回去之后,让你们的头领派人来见我,我还有更多的赏赐。

    对前面的话,老头听得很木然,但是听到后面,他那浑浊的老眼转动了一下,来了点精神头,等到孙绍真的让人拿出礼物时,不仅老头的眼睛亮了,那些听不懂汉话的人眼睛也亮了。

    给给我们老头咧着没牙的嘴,眉开眼笑。

    给你们的。孙绍笑笑,几件日常生活用品几匹丝绸就把他们乐得这样,可见山里的日子不好过。回去让你们的首领多派一些人来,我还有更多的礼物给你们。你们如果还有怀疑,我可以派人带你们去看看我的船队。

    孙绍让孙松带着老头他们到海边去看他的船队。孙松虽然才十八岁,但是他非常善于和人打交道,知道孙绍有意要招抚这些夷人,占领这个海岛,所以对老头非常用心。他非常客气的带他们先看了装满货物的货船,又带他们看了威武雄壮的战船,最后安排他们吃了一顿饭,又送给他们一辆独轮车,让他们把孙绍送的礼物推回去。这些夷人先是被庞大的货船上堆积如山的货物晃花了眼睛,接着又被战船上威风凛凛的战士吓得够呛,最后又被喷香的食物诱惑得差点吞下自己的舌头,一个个心悦诚服,对孙松拜了又拜,这才兴高采烈的走了。

    孙松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回来向孙绍汇报,孙绍十分满意。苏粗腿有些不解,那些夷人最多两三千人,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直接派人去打就是了。孙绍不以为然,他对苏粗腿等人说,这个海岛人虽然不多,却是一个极佳的中转站,如果能花不多的钱就能笼络好这些夷人,把这里变成一个稳定的基地,有什么不好真要是他们不识好歹,再发兵剿杀不迟。

    苏粗腿无所谓,他从来没有把那些夷人放在眼里,他高兴的对孙绍说,这几个月,他可把臧霸折腾惨了。臧霸的水师被他打得不敢出海,这长长的海岸线就是他自由驰骋的天堂。

    不过,曹丕来了。苏粗腿最后说。

    他来干什么孙绍有些不解。

    应该是怕我们趁机吞下青徐吧。苏粗腿猜测道:臧霸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既怕我们,又怕曹丕。

    是这样啊。孙绍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对石苞道:仲容,你去见见臧霸,就说我请他到这连云港来议共同征剿海盗的事。

    连云港石苞眼前一亮:好名字,连天之云,接海之水,好名字。

    孙绍一笑,心道你当然不知道这地方千年以后就叫连云港,上面还有一座花果山,那个猴子曾经是自己童年时最崇拜的英雄。只是千年以后的连云港已经和陆地联成一片,而现在还孤悬海中而已。不趁着臧霸和曹丕各怀鬼胎的时候把这个岛拿到手,那简直对不起良心。

    臧霸正在头疼,苏粗腿来找场子,连续几个月在海岸骚扰,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显示自己还有占据徐州的实力,便和青州刺史孙观联手作战,但是和苏粗腿交手几次之后,他悲剧的发现,自己的水师和这些海盗出身的震旦水师根本不能比。要说战船,他手里也有几艘从蒋钦手中夺来的战船,但是论起打战的狡猾,他显然和苏粗腿不在一个档次上。几次在海上看到苏粗腿的影子,他就是咬不住他,反被苏粗腿几次抓住机会,在伏击的主力赶到之前吞下了诱饵,然后逃之矢矢,时机掌握得确到好处,好象苏粗腿参加了他的军事部署一般,或者能未卜先知,对他的埋伏圈了如指掌。

    他后来隐约听说,苏粗腿手里有一个叫千里眼的管子,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他这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几次大战下来,从蒋钦手里夺来的战船损失殆尽,仅凭着自己原有的战船,臧霸没有了争锋的雄心壮志,老老实实的向曹操求救,结果曹操派了几名将军来也没能解决问题,事情反而越搞越大,最后甚至影响了宛城的谈判,被杨彪连讹带诈,要走了三河。

    曹操当然不服气,对臧霸也很恼火,所以派来了曹丕督战,一定要把这伙海盗剿灭。

    曹丕带着一万多大军来到徐州,臧霸心里慌了,曹丕真是来剿海盗的,还是来剿他臧霸的就在他拿捏不定的时候,越王孙绍又带着水师赶到,和曹丕一起对他形成了夹击之势。

    臧霸又不傻,当然知道海中的海盗究竟是谁,也知道孙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年头谁不是包藏祸心包括他自己。

    见到石苞的时候,臧霸一面感慨于石苞的俊美,一面惊讶于孙绍的用意。他当然不相信孙绍说要联合剿匪的事情因为苏粗腿就是他的手下但是他从孙绍的建议中看到了另一种解决方法,也许,他们不需要动武。

    臧霸立刻把消息传递给了曹丕,看曹丕是什么态度。曹丕听了,微微一笑,派司马懿和石苞一起返回连云港,面见孙绍,共商大计。

    子桓兄呢孙绍一看到司马懿就笑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

    公子在朐县准备宴席,为大王接风。司马懿不卑不亢的说道。

    孙绍撇撇嘴,心道曹丕带着张辽等人一万多步骑在朐县给我接风准备要我命还差不多。他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他什么时候去西域

    平定了东海之后。

    孙绍瞟了司马懿一眼,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魏王殿下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司马懿嘴角一挑,脸色变得恭敬了许多:魏王殿下的身体最近不太好。

    曹操花了两年时间,倾全部力量,意图一举攻克益州之后沿江而下,统一天下,眼看着刘备油枯灯尽,益州随时都可能崩溃,只差最后一击的时候,没想到关羽和孙绍从中路突破,一路高歌猛进,以出人的意料的速度攻占了许县,把他的雄心壮志击得粉碎。天子脱离他的控制,重新定都洛阳,大汉公报的四处传播,把原本孤军作战的反抗声音连成了一片,虽然还不足以动摇他的根基,但是他三十年的努力可以说是大部分付之东流。

    曹操病倒了,他预感到自己来日无多,所以更急着想在曹丕和曹植之中挑选一个做继承人。曹植在巴郡立功之后,表现一直不错,他似乎在战场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就和曹仁一样,年轻时放荡不羁,可是做了将军之后却把军法放在案头,严厉治军,一丝不苟。相比之下,曹丕在军事上稍逊一筹,但是在朝政斡旋上却颇有天赋,从宛城谈判来看,他能够抓住机会,解决了潜在的危险。

    究竟选哪一个曹操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决断,两个儿子各有所长,又各有一批拥护者,然而又都不够完美。每当这个时候,曹操就想起曹修和曹冲,特别是曹修。如果说对曹冲他是惋惜,那么他对曹修更多的是愧疚,如果不是他的荒唐,就不会有宛城之变,曹修就不会死,如今也不会有这样的难题。

    人老了,常常陷入回忆之中,而曹操的回忆中有太多的遗憾和后悔,夜深人静,他常常老泪纵横,他梦见曹修,梦见曹冲,梦见弟弟曹德,梦见夫人刘氏和丁氏,无数的人在他的眼前出现又消失,让他夜不能寐。

    他的身体急速的衰弱下去。

    这个时候曹丕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在父亲心目中还没有坐稳太子之位,而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急需一场说得过去的胜利来表明自己也有相当的军事才干,这样才不至于被曹植威肋。他想来想去,最后把目光锁定了青徐。

    青徐是曹操的一块心病,臧霸孙观等人虽然臣服于曹操,但那是臣服于他个人,而不是魏国。曹操一死,臧霸和孙观很可能会起异心,或割据,或投入洛阳的怀抱。徐州荒残,得失影响不大,但是青州不一样,青州和冀州豫州是魏国主要的实力来源,一旦失去青州,魏国的实力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于是曹丕主动请缨,赶到徐州,名义上是配合臧霸作战,实则上是想找机会取代臧霸。在取代臧霸的同时,他还要解除海盗对青徐的威胁,并且在确保青徐平稳过渡,而不是捅了马蜂窝。曹丕之所以有这个底气,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孙绍,他相信孙绍能够帮他,不是出于道义,而是出于利益把夏侯徽嫁给孙绍,曹丕从来不觉得这能让孙绍和他一条心,他只是希望让曹植等人觉得,他和孙绍的关系很不错,这就够了。而从目前来看,他这个目的达到了。

    孙绍问到了曹操的身体,司马懿知道,孙绍对于邺城的情况知道得并不比他少,他能在不经意之间就在邺城挑起一场内乱,那么知道曹操的身体不好也没什么意外的。

    问曹操的身体不是重点,重点是孙绍知道曹丕现在处境不妙,急需他的帮助。

    司马懿不是傻蛋,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孙绍开门见山的说道。

    公子需要一场大胜。司马懿也不藏着掖着了,很坦诚的说道:一场能够比得上阆中之战的大胜。

    孙绍笑笑,一手支着下巴,含笑看着司马懿:他能给我什么好处过了片刻,又加了一句:我是个商人,没好处的事情不做。

    越王想要什么好处司马懿反问道。

    哈哈哈孙绍大笑,他站起身来,背着手慢慢踱到司马懿身后,突然伸手拍了一下司马懿的肩膀,司马懿一惊,身子不动,头却向后扭了半圈,直直的看着孙绍。孙绍却一脸的顽皮:果然是狼顾之相啊,我说仲达,闻说曹公因为你这狼顾之相曾有意要诛杀你,可是真事

    司马懿被他搞得有些狼狈,这越王一点王者的尊严也没有,一会儿自称是商人,一会儿又亲热的象个多年的朋友,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把他当成什么样的对手来应付。孙绍这个问题,他觉得很不好回答,只得含糊的应了一声。

    仲达,我还没想好要什么好处。孙绍摸了摸鼻子,想了片刻道:这样吧,我再和臧霸的使者谈一下,看看他能给我什么样的好处,然后再跟你谈,怎么样

    司马懿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臧霸的使者就是他的儿子臧艾。臧艾三十多岁,身材壮实,面目和臧霸十分相似,两只略微有些小的眼睛精光四射,一张薄薄的阔口隐在浓密的胡须之中,紧紧的闭着。

    司马懿没说,但是我估计他应该能答应我一两个县。孙绍很从容的说道:如果再进一步,我估计会是朐县和海西。不知少将军以为如何

    臧艾眨了一下小眼睛,默默的点了点头,承认孙绍说的基本靠谱,他们父子也是这么估计的,只是孙绍的坦率让他有些吃不准孙绍的底线何在。

    我对朐县和海西没兴趣。孙绍说道:少将军大概也知道,我喜欢做生意,不喜欢种地种地来钱太慢,所以这两个县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我愿意用这两个县和少将军交个朋友。

    臧艾茫然了,他警惕的看着孙绍,孙绍的越国地盘最小,按说他应该有土必争才对,为什么他却不要难道是看不上

    那殿下想要什么

    我要少将军一个承诺。孙绍向前倾着身子,眼睛盯着臧艾,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我要少将军答应我,以后我的商船在青州徐州境内停泊时,你们要确保我的人船安全,不会受到任何意外的侵扰。请少将军放心,该你们收的税,我一个钱也不会少,但是,如果有人想把我当肥猪宰,我绝不答应。

    臧艾咬紧牙,腮帮子蠕动了片刻,点点头道:我可以答应殿下,只要我父子还在徐州,一定保证殿下的人安全,至于青州,我要征得孙伯父的同意,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殿下的好意。

    很好。孙绍用力跺了跺地:还有,这个岛是我的领土,少将军不会有什么疑问吧

    臧艾眉心一颤,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沉思片刻,咬咬牙:可以。

    那好,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孙绍朗声笑道:我先给少将军一个大定单,不知道少将军有没有兴趣。

    臧艾一笑,心道早就听说越王孙绍喜欢做生意,果然三句话不离本行。他点点头道:不知道殿下有什么需要,只要我们能满足的,一定让殿下放心。

    好说。孙绍嘴一歪:我要铁,大量的铁。我知道徐州有好几个铁官,现在都控制在你们父子手上,青州也有,我要你们将现在所有符合我要求的生铁都给我,价钱嘛,好商量。

    这么多臧艾有些为难。徐州现在不如以前了,就靠这几个铁矿支撑着呢,孙绍要大量的铁,他们肯定不能要高价,这样一来就等于损失了一大笔钱。他犹豫道:这铁可是官府控制的,殿下如果要得少,我们还可以私下里送一些给殿下,可是殿下要这么多,我们

    不要你们白送。孙绍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摇头:就按你们的市场价。他随手从孙松的手中接过一张纸送到臧艾的面前:这是徐州去年几个铁官的铁价,少将军看可有什么差误

    臧艾接过来一看,吃了一惊,上面分门别类的写着几个铁官不同品级的铁价,清清楚楚,毫厘不爽。他苦笑道:殿下对我徐州可是了如指掌啊。

    做生意嘛,当然要先摸清行情。孙绍不以为忤,回到座位上:少将军如果做不了主,不妨回去请示一下臧公,我反正有的是时间,再等一个月也不妨事的。这岛上的风景不错,正有意建几幢小楼,小住几日。以后常来常往的,少不得要去叨扰少将军。

    欢迎之至。臧艾客气的笑道,然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敢问殿下,如何能保证我父子在徐州能安睡

    曹丕要的是战功,不是想惹得徐州大乱,我给他一个战功,想来他就能满意了。孙绍笑道安慰臧艾道:他现在急着立功回去争位,不会愿意陷在青徐这个泥潭里的。

    臧艾恍然大悟,连连顿首。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六章 老牌海盗

    司马懿等了两天,没接到孙绍的回音,再一打听,才知道孙绍现在正忙着和臧霸做生意呢。他一面大量收购徐州的铁,一面让随行而来的商船将大量的货物卖给臧霸,这其中不乏大量的以货易货徐州真的没钱。

    司马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好半天,这越王究竟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做生意的他想去找孙绍问个究竟,却扑了个空,留守大营的后将军越海告诉他,我家大王巡岛去了。

    巡岛巡什么岛司马懿一头雾水。

    当然是这个岛。越海笑眯眯的说道:就是足下现在所在的这个岛,我家大王很喜欢这里,取名叫连云港,以后我越国的商船战船都要在这里停泊,需要大量的水和粮食,所以大王带着人去查看一番。

    司马懿一惊,他知道,不用说,孙绍和臧霸已经达成某种交易,曹丕来徐州的目的已经不可能完成了。他更不敢怠慢,连忙好言好语的打听道:越王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不清楚。越海挠挠头,看着汪洋一片的大海:这么大地方,估计得要十天半个月吧,也许一两个月也有可能

    司马懿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一两个月曹操能不能再活一两个月都很难说。他顾不上多说,一面派人向曹丕报信,一面向越海要了一艘小船,立刻去追孙绍。

    曹丕接到回报,气得脸色发白,他从来没指望孙绍会给他好处,可是也没想过孙绍会这么无情,一转头就把他给卖了。他怒气冲冲的去找臧霸,想先把他吓住,然后再和孙绍谈判。没想到一见面,臧霸就满心欢喜的告诉他,他和越王做了几笔大生意,赚了不少钱,特别是越王卖给他三百口战刀,真是锋利无比就是太贵了,他正准备再卖一些铁,多换一些战刀呢。

    曹丕试了一下新战刀,然后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战刀虽然不多,但是他知道孙绍的意思了,他和臧霸联手了,要想动臧霸,先考虑考虑孙绍的意见。

    曹丕无奈,最后只能请张辽带着八百部曲营陪他登岛去见孙绍。张辽吓得不轻,无论如何不敢答应。可是曹丕却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非冒这个险不可,他差点跪在张辽面前。张辽无奈,只得亲自带队,护送曹丕上岛,希望孙绍能看在他们当年一点交情上,不至于把曹丕给黑了。要说人他都是逼出来的,换了以前,曹丕打死也不会冒这个险,可是这次他被逼到了绝路上,终于做出了以前想都不想敢的勇敢之举。就连孙绍见到一路吐过来的曹丕时,都有些意外:子桓兄,这么急着找我有事

    曹丕非常郁闷,他请孙绍屏去左右,这才苦笑道:殿下,我没有亏待你吧,你耍这一手,让我如何自处

    你老母的还没亏待我孙绍登时变了脸,一把揪住曹丕的衣领:你怎么事先不跟我说夏侯徽还是个孩子

    曹丕莫名其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孙绍说出这么一个理由,他茫然的看着孙绍:孩子怎么了她今年可就十一了,虽然是小了些,可是嫁人也很正常啊。他有一句话没说,有好多人还专门喜欢没成年的小女孩呢。

    孙绍非常无语,一把推开曹丕,哭笑不得。在这个问题上,他好象和曹丕说不到一起去,或者说,他和很多人都说不到一起去,象夏侯徽这件事,除了他之外,好象就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包括夏侯徽自己都觉得很正常。

    好了,你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找你有什么事,殿下不清楚吗曹丕也急了,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

    孙绍暗自叹了一口气,俗话说得好,兄弟不和,总是要便宜外人的。他之所以和孙权没有撕破脸,就是不希望被别人占便宜,不过孙权好象不太领情。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传统还是有渊源的。

    我知道,你想打一场胜仗嘛。孙绍收起了感慨之心,重新回到自己的商人角度。说吧,想我怎么帮你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曹丕气噎,刚准备说话,司马懿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他的衣摆。曹丕一惊,这才回过神来,他越是上火,孙绍就越是淡定,这主动权可就全没了。他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换了一副从容的神色:我是想打一场胜仗。东海海盗猖獗,天子不安,魏王不安,弭兵大会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成果,眼看着又要被这些海盗毁于一旦,殿下作为四王之一,又是大汉海疆的主人,难道一点也不着急吗

    孙绍十分诧异,这厮变脸也太快了吧,话题一转,倒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来了。不过,他也是有备而来,叹了一声道:说起来,孤真是惭愧啊。

    曹丕翻了翻眼睛,说你胖你还就喘了,居然称孤了。

    作为天子亲封的海上之王,孤也是夜不安寝啊。只是子桓兄你也是知道的,孤这个越王虽然是四王之一,但是国小民寡,所有的水师加起来也就是两万人,大海茫茫,海盗又多如牛毛,孤也是剿不胜剿啊。说起来,这都是你们造的孽,却由孤来承担责任。不瞒子桓兄说,孤正要上书天子,向魏王讨个公道。

    这和我父王有什么关系曹丕是真有些不解了。

    如果没有你们苛捐杂税,没有节制的刮取民脂民豪,官逼民反,哪来的这么多海盗孙绍义正辞严的说道:远的不说,这东海的海盗也不是今天才有的吧,很多人都是徐州的百姓,被魏王殿下当年的徐州之屠赶到海里去的。子桓兄,孤没说错吧

    曹丕赧然,尴尬的看了一眼司马懿,司马懿面无表情,跟没听到似的。孙绍这些话虽然有栽赃的嫌疑,但总的来说也是实情。徐州现在这么荒凉,跟曹操当年的屠城确实分不开,海盗之中也有不少是实在活不下去才入海为盗的。

    子桓兄听说过大海盗管承吗孙绍见曹丕的气焰被打压住了,又不动声色的加了一把柴。曹丕一愣,点点头:知道,这个管承当年是黄巾余孽,为祸东海有三十年了吧,我父王当年亲征东海,故折冲将军乐进和故破虏将军李典与之大战,也仅是破而走之。怎么,他还活着

    活着,活得好着呢。孙绍倒还是第一次听说管承原来是黄巾军,他只是听苏粗腿说,管承现在是青徐一带的老大,不过他的活动范围大部分在青州以北的渤海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和他有什么交集,但是他既然要做最大的海盗,当然不能任由管承再自由自在。他派人和管承联系,但是管承没有给任何回复。

    原来是这样啊。管承多年不大规模上岸掳掠,再加上青州由孙观自理,曹操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关于他的消息了,一直以为管承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算起来,这可是老资格的海盗了。曹丕一直以为东海的海盗就是苏粗腿一伙,现在才知道还有管承这个老牌海盗。他冷笑了一声,如果此事属实,青州刺史孙观又有麻烦了。

    有越王殿下的无敌水师在,管承又算得了什么。曹丕轻松的笑了笑:越王殿下不会是没把握吧

    没把握。孙绍笑了笑,很坦然的承认了。渤海湾孤不熟,也从来没有去过,现在又是北风,天时地利孤都不占优势。不过,如果有子桓兄相助,孤还算占一个人和。

    我曹丕诧异的看着孙绍,心道这竖子又给我挖坑了,我要是能剿灭管承,哪里还要来求你有张辽在,陆上作战绝对有把握,但下了海,那和找死没区别。这小子不会是想把我诓到海里去收拾吧

    正是。孙绍笑得很诚恳:魏王殿下是当世的用兵名家,三十年纵横天下无敌手,刘备之流望风而逃,可是管承却不一样,魏王对他束手无策,这其中的区别子桓兄想必分得清的吧

    曹丕苦笑一声:我倒是想立这个功,可是我没有这本事。

    所以孤要和你合作啊。孙绍一拍胸脯,笑得更热情了。

    曹丕虽然心动,还没有失去理智,他谨慎的说道:愿闻其详。

    孙绍笑了笑:孤有一个禁海之策呈与魏王殿下,子桓兄看过吗

    看过。曹丕摸着胡须考虑了一下:殿下是说禁海,然后诱其上岸,殿下以水师截其后路,水陆并进

    高明。孙绍一拍大腿,大声赞道:孤就说子桓兄有用兵天赋嘛,我越国君臣想了好久的法子,到子桓兄这里却是一语道破。

    曹丕明知孙绍在是忽悠他,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小得意,奉承话人人爱听,就连圣人也不例外,何况曹丕离圣人的境界还差得太远。既然不用他入海,他倒是放了心,打消了对孙绍的怀疑。他想了想,如果真能配合孙绍剿灭了管承这伙海盗,大小也是个功劳,总比空手而回的好得多。如果孙绍再意思一下,把主要功劳让给他,那他就能和曹植的军功相平了。

    只是这样一来,战事恐怕会旷日持久,魏王殿下身体不好,未必能为此事操劳吧司马懿话中有话的提醒道。曹丕也有些担心,他不安的看了一眼孙绍,孙绍却笑笑道:魏王殿下戎马一生,哪有这么容易生病,之所以贵体有恙,无非是因为烦心的事太多。子桓兄能替他分忧,他还有什么可烦心的不烦心了,身体也自然就好了。如果子桓兄怕魏王殿下不允,那也没事,我让我从弟孙泰去一趟邺城。

    孙泰曹丕迟疑了好一阵才想来,孙泰的母亲就是他叔叔曹德的女儿,随即他便高兴起来。不错,曹德就是死在泰山郡的,曹操对他的遗孤一直很照顾,他的长子嫁给了夏侯渊的长子夏侯衡,次女嫁给了孙匡,以后再也没见面,最近怀旧,经常念叨起这个从女。如果让孙泰到邺城去一趟,说不定能让他心情好一些,多活一段时间。

    殿下思虑周到,外臣佩服。曹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拱拱手道。

    无他,商人嘛,考虑的事情难免要琐碎一些。孙绍笑盈盈的看着曹丕,手指捻了捻,意思是说,我的好处呢曹丕暗自鄙夷了他一下,笑道:如果此次功成,我愿意请魏王殿下将成山借给你做转运码头。

    哈哈哈孙绍大笑,成山是青州东莱郡的最东端的一个小地方,如果是沿海岸航行,成山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中转站,可以说是航海的人都知道的一个重要地点。曹丕把这个地方借给他,虽然说有点慷他人之慨,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条件。尽管如此,他还是指着曹丕的鼻子说:小气

    曹丕一笑:我听说殿下卖了三百口环首刀给臧使君

    有这事。孙绍一点隐瞒的意思也没有。

    这不太妥当吧曹丕故意做出不快的样子。孙绍却无所谓:这是生意,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有什么妥当不妥当的

    那我要买,你也卖吗

    卖孙绍不假思索,随即又笑道:不过,这价格可贵。他顿了顿,又说道:而且,我不希望你拿我这刀在大汉境内作战,杀我大汉人,你要是去西域,我可以便宜一点,半卖半送也送,如果是打内战,嘿嘿,别怪我心黑手黑。

    曹丕脸一红,他的确是想用来打内战的。他一看到那些刀就心动不已,准备向孙绍多买一些,实在计谋不能解决臧霸的话,干脆就霸王硬上弓,没想到孙绍一句话就堵死了他的想法。在他看来,这其实是孙绍警告他:臧霸是我的合作伙伴,你不要想歪心思。

    当然不能是内战。曹丕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是说出征西域的事。

    那行,到时候你给我发订单,我保证供应。孙绍一摆手,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我们现在先讨论一下,如何联合青徐二州,剿灭管承这个大海盗。

    管承六十岁,一张被海风吹得默黑的脸上满是皱纹,大手大脚,中等身材,看起来很威猛,他撇了撇宽阔的大嘴,将孙绍的诏书扔在地上,不屑一顾:老子是黄巾出身,不受汉朝天子的诏书,这个什么越王,老子更不认了。

    夏侯婴慢慢的捡起诏书,小心的吹去上面的尘土,尽量放慢了语气,用不太标准的洛阳官话说道:将军以为就凭你这三四千黄巾军,几百条小渔船,就能抗拒越王殿下的兵锋吗黄巾军黄巾军最强的时候早就过去了,现在大汉中兴,苍天还没死,可是你们那黄天在哪儿呢

    管承勃然大怒,呼的一声站起身来,戟指大喝:竖子敢尔,欺老子的刀不利吗

    将军的刀利不利,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的刀再利,也利不过越王殿下的刀。夏侯婴面不改色,淡淡的说道:我夏侯婴虽然只是一介匹夫,但是既然敢千里迢迢的跑来见将军,当然是做了万全之策的。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要做好迎接越王殿下怒火的准备。将军,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既然说自己不受大汉天子的诏书,要与越王殿下平起平坐,却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吗

    管承张口结舌,他是个大老粗,打仗还有一套,要论口才,他哪里是夏侯婴的对手。可是他又不能落了面子,便强自镇静的冷笑一声:区区一个使者,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是你不了解我家大王。夏侯婴见管承软了下来,更有底气了,他挺起胸,大声说道:我家大王爱民如子,谁要是欺负了他的子民,他向来是不敢善罢甘休的。我等作为使者奔走四方,自然知道凶险,出发之前,大王已经让人安排好我们的家小,万一有什么意外,不仅家中的父母妻儿无生活之虞,他还会为我等报仇雪恨,首恶者必杀之。

    夏侯婴真真假假的一顿吹,把管承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心杀了夏侯婴这个利口竖子,可是又怕孙绍真如夏侯婴所说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再说了,孙绍的大军已经到了徐州,难保他没有向北的意思,既然天子封他为海上之王,他要想在孙绍的地盘上混饭吃,多少要给点面子。

    当然了,给面子归给面子,这投降就免谈了。三十年的草头王当下来,管承没有兴趣给任何人做属下。

    管承最终还是没有敢杀夏侯婴,他把夏侯婴赶走了,然后清点了行装,入海暂避风头。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孙绍虽然是天子封的海上之王,在南海东海的战绩也的确不错,但是这里是渤海湾,他们才是地头蛇,只有他们对海中大大小小的海岛熟悉得如自己的手掌一般,孙绍再强,到了这里也是外来户,瞎打乱撞一气,自然就灰溜溜的走了,渤海湾还是他们的渔场。

    事情似乎和管承预料的没有什么出入,海面上一直很平静,只是外出打探消息的海盗回来说,青州禁海了,所以的商船都收到了通知,禁止单独出海,目前大部分都停在几个港口中,等待官府进一步通知。

    让管承更吃惊的是,从斥候撕回来的告示上,管承看到了两个官印,一个是魏王府的,一个是越王府的,管承不禁想起那个口出狂言的夏侯婴,难道越王孙绍真是天子封的海上之王

    邺城,玄武池畔,曹操牵着孙泰的手缓缓而行,苍老的面容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孙泰的到来让他精神振奋了许多,再到空气清新枝条吐绿的玄武池走一走,他感觉沉重的身子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子安孙泰,你出来随越王征战,你阿母不担心吗曹操一边跱躇而行,眯着已经有些昏花的眼睛看着远处的人影,一边喃喃问道。

    孙泰抿嘴一笑:阿公,大兄不是来打仗的,他是来做生意的。我们几个随行增长见识,都是母亲同意的。

    做生意曹操的嘴角颤了动,花白的胡须随着春风轻轻飞舞,他抬起布满皱纹的手,轻轻的抚了抚:他带着两万水师来做生意

    他带着两万水师,只是为了震慑群丑,巡视他的疆域。孙泰不慌不忙的说道:大兄一到连云港,海盗望风而逃,就连渤海的海盗管承都躲起来了。大兄和五官将正联手策划一个诱捕计划,准备将渤海的海盗一网打尽,确保商路的畅通。

    又是他那一套水师护航加禁海的计划曹操扑哧一笑,他倒是喜欢上这一手了啊,屡用而不厌。不过,用这办法来对付那些来去无踪的海盗,倒也的确是个办法。当年我征东海时,也想过这样的办法,只是苦于没有时间,只能赶走算事。没想到管承的命还真长,居然还没死。

    曹操沉下了脸,他对孙观养寇自重的做法十分不满,但是又无可奈何。

    如今大兄和五官将合作,他想不死也难了。孙泰信心满满的说道。

    有没有五官将不重要,管承那个老海盗只是资格老而已,遇上你大兄这个老谋深算的小海盗,的确不是对手。曹操走到一个凉亭上,扶着石栏杆迎风而立,沉默了片刻道:不出意外的话,半年时间应该够了吧。

    孙泰不说话,孙绍让他说的话他都说了,从曹操的脸色来看,这个未曾谋面的从外公对孙绍的心情很复杂,欣赏有之,防范有之,恼恨亦有之。曹操对孙绍这个围捕管承的计划是赞同的,只是孙泰不明白,为什么眼看能歼灭管承,曹操却并不太高兴,相反担忧之色很浓。

    他脸上的茫然没有瞒过曹操的眼睛,曹操暗自叹了一口气,孙泰虽然和孙绍年龄很相近,可是他的心机和孙绍比起来,显然是一个天一个地。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如果仅从心机的深沉和为人处事的手段来看,孙绍和他的年龄以及武夫之名相去甚远,曹操常常有个错觉,仿佛那个曾经和他相对而坐的年轻人实际是个阅世甚深的老人,只不过养生有术,显得年轻罢了。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七章 你打渔,我收网

    曹彰虎背熊腰,身材高大,比曹操高出足足一个半头,但是他站在曹操的面前却温顺得象一只绵羊。看着曹操不郁的脸色,他十分不解,听说孙泰来了,曹操一直很高兴,为什么现在却是一脸的忧色

    父王。

    子安,去见见你姨父姨母和表兄。曹操指着远处正在待候的夏侯衡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夏侯绩,一脸慈祥的笑容。过会儿一起回来,我请你们吃玄武池中鲜鱼做的鱼羹。

    孙泰知道曹操这是有话要和曹彰说,自己在旁边站着不方便,便恭敬的应了一声,又对曹彰行了一礼:泰稍后再去给姊姊请安。

    曹彰的夫人是孙贲的女儿,按辈份说是孙泰的族姐,但是孙泰的母亲又和曹彰是从姊弟,所以这辈份有些乱,只好大家各叫各的。孙家的按孙家的关系来,曹家的按曹家的关系来。

    曹彰和善的点点头,他的夫人孙氏闻说孙泰到邺城来了,也动了思乡之情,让曹彰向曹操请求,要宴请孙泰,曹彰还没得来及向曹操开口呢。

    看着孙泰走远了,曹操叹了口气,沿着青砖铺成的走廊慢慢的走着,木屐在青砖上敲着单调而舒缓的节奏。曹彰拱着手,小心的在后面跟着。通常曹操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心情比较纠结的时候,最好不要主动说话,免得惹他生气。

    子桓和孙绍联手,要剿灭渤海湾的海盗管承。曹操幽幽的开了口,为了让孙绍配合他,他请求把成山借给孙绍做码头。另外,他已经把朐县外的那个海岛送给了孙绍。他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一点条件也没讲。

    曹彰心里咯噔了一下,略微带点焦黄的胡须颤了颤。曹丕出发之前,曹操曾经指示过他,不出意料的话,孙绍肯定会要朐县外的海岛,按照天子的诏书,那个海岛确实应该归孙绍,可是这个岛现在是徐州的辖区,间接的也就是曹操的地盘,孙绍想要仅凭天子的诏书拿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曹操认为孙绍如果要想经营东海,这个海岛是势在必得,而他就可以以此为条件和孙绍谈判,至少可以在表面上造成一个他们关系不错的表象,从而影响天下的走势。

    没想到曹丕二话不说,直接就送了。

    曹彰当然不相信曹丕会这么大方,他知道,孙绍肯定给了好处,但是这个好处归曹丕了。曹丕为什么这么大胆,冒着被曹操责备的风险和孙绍做交易也很明显,他要战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剿灭让曹操头疼了二十多年的管承的大功,肯定会落到曹丕的手中。

    孙绍在刻意的保持曹丕和曹植之间的平衡,他在给曹家制造危机。这是曹彰最直接的结论。

    父王,不管怎么说,能够平定管承,终究也是一件好事。曹彰小心的说道:只是这样一来,臧霸孙观只怕也会和孙绍勾结,鹬蚌相争,最后是孙绍这个渔夫得利啊。

    曹操转过头瞟了曹彰一点,轻轻的点了点头。连曹彰这样一个武夫都能明白,那擅长心计的曹丕当然更明白,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只能说明他利令智昏,被孙绍迷惑住了。

    孙绍糊弄人的本事,曹操是领教过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尽全力再攻汉中。

    我更担心冀州和幽州。曹操的声音显得很空洞。臧霸孙观也不是傻子,他们也许会和孙绍联手,但是绝不会心甘情愿的被孙绍吞掉。如果孙绍逼得急了,他们反而更依赖我们。冀州幽州则不然,特别是幽州,公孙恭不安份啊,如果他和孙绍联手,只怕北疆又不稳了。

    曹彰面露怀疑之色,嘴里唔了一声。

    不要小看他。曹操虽然没有回头,却好象把曹彰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他拍着栏杆,轻声笑道:那个竖子是个挑拨离间的高手,公孙恭本来就得位不正,再遇上他这么一个阴险的小子,恐怕没什么还手之力。我倒不是担心辽东那块地,我担心的是辽东的马。

    曹彰明白了。他知道了曹操召他来的用意,立刻精神抖擞的挺直了身子。

    你去幽州作刺史,趁孙绍还没有把手伸到辽东之前,争取先征服公孙恭。

    喏。曹彰大声应道,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儿臣外出,父王可要保重身体,努力加餐。

    呵呵,老夫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曹操摆摆手,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子文去做幽州刺史满面笑容的曹丕一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沉,随即又笑了起来,转过头对孙绍道:子文武勇过人,那些胡人最怕他了,派他去幽州倒是正合适。

    孙绍淡淡一笑,曹丕虽然说得貌似很真诚,可是他语气中的勉强逃不过他的耳朵。他也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对子文兄仰慕已久,这次说不定能在幽州和他见上一面。

    殿下要去幽州曹丕故作轻松的笑道:去买貂皮鹿茸还是什么

    战马。孙绍毫不掩饰的说道。

    殿下是水师,要买战马干什么曹丕装作很随意的问道:你这船虽然不小,但是跑马还是不够吧

    战马值钱啊。孙绍笑道:一匹好马在建邺能卖到一百万钱,而且有价无市,你说还有什么样的生意比这个更好做

    吴王对骑兵很渴望啊。曹丕话中有话的说过,他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不过,他就是有马,也不可能建立一支名骑,要知道一支骑兵可不是有马就能行的。

    那是他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孙绍轻松自然的笑道:我只管赚钱,有钱赚就行,他是买去组建骑兵还是拴在马厩里当摆设,与我没有关系。他抬起手打断了曹丕的话:子桓兄,禁海也有两个月了,我想管承快要断炊了,我们是不是该收网了

    一提到这件事,曹丕顿时来了精神,把刚才的不快放在一边,满面笑容的点点头道:我来就是想与殿下商讨这事的。殿下,你水战无敌,这次围剿管承,就要看殿下发威了。

    不要看我。孙绍笑笑,冲着臧霸和孙观拱拱手:要看二位使君的威风才对。

    我们臧霸和孙观面面相觑,他们是来当看客的,怎么当上主力了。有孙绍的水师在,哪里还有他们发挥的空间。不过,臧霸老奸臣猾,他立刻明白了孙绍的意思,这是孙绍让他们立功,这样才能在青徐站得更稳一些。他连忙笑道:还请殿下指点。

    殿下,青徐水师担当主力,好象不太好吧曹丕也摇摇头:倒不是我看轻二位使君,实在是他们的实力有限,要想全歼管承,他们大概力有不逮。

    大海无边,到了大海里,我和二位使君一样,也没有把握全歼管承。孙绍站起身来,在孙观提供的地图上指了指:三千多人一旦逃窜到海中,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要说有区别,也只是一根针和三千根针的区别。

    曹丕点头同意孙绍的意见,臧霸孙观也表示同意。

    所以,我们要想一击而定,就必须把他们引到岸边来,然后合三方之力,一举扑灭之。孙绍挥挥手,握紧了拳头,似乎已经把管承握在手心里。我的水师太强,我怕管承一见就跑,所以,我负责抄他的后路,这诱敌的任务要由二位使君来负责。他笑眯眯的看看臧霸孙观,然后又看看曹丕:只有这样才能一战成擒,诸君觉得如何

    臧霸和孙观没有意见,青徐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只有表现出自己的实力才能坐得稳,而曹丕也不反对,他就是需要把管承这伙海盗一网打尽,他们各得其所,当然不会反对孙绍的安排。于是几个人商定,由臧霸和孙观负责诱敌,孙绍负责包抄,而守城的任务就交给了曹丕。

    管承在海岛上猫了两三个月,海鱼吃得想吐的时候,终于得知孙观派水师为商船护航向南进发了。据打探到的消息说,这批商船数量非常庞大,他们在青州滞留了这么久,已经等不及了,青州刺史孙观本来是不打算现在起航的,因为越王孙绍的人马一直没有到位,他的水师还在徐州境内追剿零星的海盗,护航的只是青徐水师的一千多人。

    管承很谨慎,他派人在船队后面跟了三四天,最后又派人潜入到船队停靠的港口去打探,直到船队到达成山,马上就要绕过成山,进入东海海域的时候,他才带着在船队后面跟了好几天的海盗们扑了上来。

    不出他的意料,青徐水师一看到他的战旗,立刻护送着商船进入成山港。双方接战,被数不清的商船刺激得眼睛通红的海盗们勇不可挡,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护航的青徐水师击败,然后全力攻打成山港。成山港是一个小城,管承对这里很熟悉,也不止一次攻破过成山港,因此他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眼里,他下令全力攻城,准备以最快的速度破城之后,抢了商船就走,只要一进入大海,他相信谁也找不到他。

    意外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小小的成山港守得很牢固,守城的士卒一反常态,拼命抵抗,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了海盗们的进攻,管承虽然好几次攀上了城头,但是很快又被守军打了下来。

    当一天之后管承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被他打散的青徐水师又出现在港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更重要的是,人数好象更多了。

    管承做了这么多年的海盗,警惕性非常之高,到这个时候,他知道这次上了臧霸和孙观的当了,这些商船全是诱饵,成山港就是一个陷阵。

    管承当机立断,放弃了攻打小城,全力突围。双方恶战一场,管承付出了伤亡过半的代价,终于击破了臧霸和孙观的堵击,消失在大海之中。

    让臧霸和孙观以及守城的曹丕诧异的是,原本说好在海面上截击管承的水师来迟了,等前锋左将军崔谦赶到的时候,管承已经只剩下一点影子。臧霸很不高兴,孙观也阴着脸,曹丕却勃然大怒,指责崔谦言而无信,贻误战机,放跑了管承。

    崔谦很不好意思,连连赔罪,拍着胸脯保证,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一定也要把管承抓住,以竟全功,然后带着船队尾随而去。曹丕怒不可遏,拂袖而去。他忍了几个月,最后却功亏一篑,实在是让人沮丧。

    孙绍随后赶到,他也十分不好意思,然后命令越海陈海一起出发,自己在成山港停了下来,陪着曹丕等人等待消息。在让人心焦的半个月之外,好消息终于传来,崔谦等人在海上撵着管承追了十来天,终于把管承堵在了老巢里,以管承为首的海盗全部落网,男女老少近两万口,大小战船五百多艘。

    曹丕大喜,他甚至没兴趣去关心有没有战利品了。聪明如他这时候也明白了,孙绍之所以不在成山港堵截管承,目的就是独吞管承这二十多年积累的财富。他要的是战功,那些财富虽然不少,但是不是他的重点,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察觉孙绍那点小心眼。而臧霸孙观已经和孙绍成了不明言的盟友,他们当然也不会因为这些财富而去和孙绍翻脸。

    于是,管承二十多年的积蓄全部落入了孙绍的腰包。

    三方各得其所,皆大欢喜,一起赶往蓬莱港和崔谦等人会合。五天后,他们在蓬莱港看到了大胜而归的水师。崔谦很惭愧的向孙绍请罪,管承的海盗团伙虽然被打掉了,但是管承跑了,没抓着。当然了,管承虽然跑了,但是他只是一条漏网之鱼,没什么实力,以后只能东躲西藏,度此残生,不可能再为祸渤海了。

    孙绍假模假式的责备了崔谦一通,曹丕虽然不知道真假,但眼前这么多俘虏和战船是实实在在的,他压抑着自己的兴奋,请孙绍主笔向天子请功。孙绍心知肚明,于是以越王的名义向天子报功,他把大部分的功劳都让给了曹丕和臧霸等人,在他的,策划指挥这场大捷的是曹丕,奋勇作战的是臧霸孙观的青徐水师,至于他的震旦水师,不好意思,来迟一步,赶到的时候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真是愧对天子的信任。

    曹丕心满意足,带着精心挑选的海盗船和俘虏起程赶往邺城献俘。臧霸孙观又和孙绍详谈了合作事宜,这才依依惜别,而孙绍则带着震旦水师在蓬莱港休整。

    休整期间,他除了带着水师在孙观之子孙亲的陪同下查看了沿途可以停靠的港湾之外,又派出了一支精干的测绘团队,从蓬莱港起航,一直向北。他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从蓬莱港向北可以一直到达辽东,但是他们没有航行到这么远过,只是从那些海上失事的商船的口中听说而已。孙绍知道这里是渤海海峡,但是他不知道渤海海峡究竟有多宽,他的水师现在续航能力在一个月左右,如果超过一个月,那他就要三思了。目前还没有详细的海图,在一望无际上的大海上如果没有确切的航向,很可能会迷路,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他虽然想尽快的找到这条海路,但是又不想冒太大的险,如果没有把握,他宁愿多绕点路,沿着渤海湾航行一圈,反正他也要巡视一下他的领海。

    一个月后,当天子的嘉奖到达的时候,测绘队也回来了,他们沿途测绘了几十个小岛,一直向北走了三百多里,还是没有看到辽东的海岸,只能无功而返。

    孙绍很诧异,他知道虽然汉代的三百多里比后世的一百五十公里略微少一点,但是少得有限,渤海海峡有这么宽吗他心里没底,这时候后悔地理没学好也来不及了,谁让上学的时候地理是副科,全让道给数理化了呢。

    好在孙绍早有心理准备,他并不算太失望,反而安慰了那些沮丧的测绘队员几句。这些人自从受训以来,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一个个都有点眼高于顶了,受点挫折也是好事。

    天气渐渐开始热起来的时候,休整完毕的孙绍再次起航,扯足了风帆沿着海岸向北驶去。出了青州界,进入冀州界的渤海郡,渤海郡太守高洪早就得到曹丕的通知,客客气气的一路陪同,过了清河,孙绍看到了笑盈盈的曹彰和孙泰。

    殿下好自在,从青州到这里足足走了三个多月。曹彰一见面,就拱拱手笑道,笑声中自有几分豪爽之气,孙绍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曹彰。和与有些阴柔内敛的曹丕之间只有利益交换不同,曹彰的爽快让孙绍十分对胃口。

    听说足下担任了幽州刺史,我早就想赶到幽州来和足下一会,只是一路要查看的地方太多,所以耽搁了些时日。好在现在时间也不错,南方夏日炎炎,正是闷热的时候,我赶到幽州来避暑,又能和足下这样的好汉子聚首,也算是人生一快事。来,请上船,我备了薄酒,我们把酒临风,听足下讲述当年的桑乾河之战。

    曹彰和孙泰一路走来,经常听孙泰说起孙绍,孙泰的口气中总是充满了自豪,听得曹彰又是好奇又是有些不服气。他自己是个力搏熊虎武艺超群的勇士,平常颇有几分自负,听说孙绍年纪轻轻就战败了张辽,他还有些不服气,专门去找张辽的儿子张虎打听过这件事。张虎当然不好意思说,含糊之中,说当时有些凑巧云云,曹彰当然就往不利于孙绍的那方面想了。听孙泰说起孙绍的战绩,他十分不服气,一直想着和孙绍较量较量,所以这才主动到清河来迎孙绍。要不然的话,纵使孙绍贵为越王,他曹彰又岂能把他放在眼里。

    让他没想到的是,孙绍一见面就提到他的得意之作桑乾河大战,而且话语之中充满了敬佩之意,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略作犹豫,举步就要上船,站在他身边的护乌丸校尉田豫连忙扯了一下他的甲裙,示意他不要上船。曹彰一摆手,从容说了一句无妨便大步上了船。

    孙绍这才注意到田豫,用眼神询问曹彰道:这位是

    田豫无奈,上前拱手施礼:外臣护乌丸校尉渔阳田国让,拜见越王殿下。

    孙绍恍然大悟,他看了一眼崔谦,笑了,伸手相邀:原来是田君啊,久闻大名,宛城时未能一见,没想到今天碰上了。来来来,今天我们一笑泯恩仇。

    田豫大窘,他任南阳太守没几天,就被孙绍包围在了宛城,崔谦一攻城,他坚守不住,只能突围而走。孙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这件事,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是孙绍以越王之尊,要与他一笑泯恩仇,又把他放到了平等的对手的高度,算是很给他面子。

    不敢。田豫无奈,只得跟着曹彰上了孙绍的楼船,进了舱,经过底层的时候,一看到摆在舱正中央的巨幅海图,好武成性的曹彰就被吸引住了,他驻足而观,围着海图转了一圈,赞道:殿下果然是胸怀天下啊,彰佩服。

    孙绍微笑着站在一旁,而崔谦等人却有些不悦了。曹彰虽然是曹操的儿子,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六百石的刺史,和孙绍差得老远呢。孙绍出来见他,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他居然这么和孙绍说话,眼里还有越国吗

    崔谦看了一眼孙绍,手按上了刀柄,眉毛一挑就要发飚。孙绍却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崔谦无奈,只得向后退了一步,气呼呼的将头扭了过去。曹彰看似粗鲁,实际上一直在注意孙绍君臣的神色,见孙绍压制崔谦,他淡淡一笑:这位便是当年纵横南海的催命签

    崔谦一愣,他这个绰号已经很久不用了,怎么曹彰也知道他随即火了,阴阴一笑:不错,我就是南海催命签,没想到刺史大人也知道啊,真是荣幸之至。

    曹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揪了揪下巴上的几根黄胡子,眯起了眼睛,眼神犀利而冷冽:曹彰不才,很想见识一下足下那根能催命的签子。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八章 打到服为止

    孙绍一直对曹丕说,曹家几个兄弟之中他最佩服曹彰,这话当然有忽悠曹丕的成份,他软硬兼施的希望曹丕能把精力放到外战上去,但是也必须承认,他这话有几分是真诚的——对曹彰这个黄须儿,孙绍一直很欣赏,想和他交个朋友,所以才这么热情的接待他。

    可是,眼前这样子让他知道,他一张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曹彰显然没兴趣和他做朋友,他是来找碴的。崔谦是他的亲信,如果不算目前还在隐身状态的前将军苏粗腿,崔谦就是他的第一打手,曹彰向他挑衅,就等于向他越王孙绍挑衅。

    崔谦的签子不是拿来掏耳朵的,是催命的,曹彰要看他的签子,等于向他下生死战书,要么你催我的命,要么我就取你的命。

    大汉虽然经过光武皇帝提倡经过了二百年的文治,但是隐藏在血液里的骄傲还没有消散,不要说自己被人当面污辱不能接受,就是家人也不行。孙绍因为甘宁辱及孙策而过江挑战张辽,那还有些阴谋的成份在里面,但是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多心思,如今魏国大将军夏侯惇成名就是因为有人污辱他的老师,他一怒之下拔刀杀人。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并不稀奇,被人污辱了却忍气吞声才稀奇。

    更何况崔谦本来就是个快意恩仇的海盗。

    “大王,臣请大王恩准,允臣与此獠一战。”崔谦摘下头盔挟在腋下,躬身施礼。

    孙绍的眉头挤成了川字,他看了看面露不屑的曹彰,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他沉下脸,看向傲然而立的曹彰:“你是向崔谦挑战,还是向我越国挑战?”

    曹彰摇摇头:“外臣只是想与崔将军较量武艺,没有挑起两国相争的胆量。”

    孙绍嘴一撇,冷笑一声:“是也无妨,我越国虽然立国不久,可是还不怕任何人挑战。你要是有想法,我孙绍随时接着。”

    “外臣真没有这个想法。”曹彰有些扛不住了,他没想到孙绍这么蛮横,居然要把事态扩大化。他对孙绍是有意见,一是因为孙绍打乱了曹艹的全盘计划,让曹艹很不爽,二是孙绍在曹丕和曹植之间来回撺掇,明显的不怀好意。而他虽然和曹丕、曹植都是一母同胞,但因为姓格的原因,他更倾向于心机少一些的曹植,不喜欢太阴沉的曹丕。孙绍和曹丕走得近,他就把孙绍归于敌人一类,更何况曹艹派他来幽州的目的就是防范孙绍。

    然而防范归防范,他还没有引起魏越两国相争的胆子,魏国现在虽然实力还是最强,但是内忧外患不少,不能和越国开打,曹艹的命令是防范中加拉拢,而不是宣战。

    所以曹彰胆子再大,也不敢说是向越国挑战,不管孙绍怎么逼他,他都不能认这个罪名。

    “既然如此,你们就离开我的座船。”孙绍说了一句很气人的话:“我这里没有便宜的东西,你们打坏了赔不起。”

    崔谦泰然自若,摘下头盔,摘下腰间的左将军印绶,表示现在应战的是他个人,然后手持战刀出了门。曹彰也一样,把头盔和印绶交到田豫的手上,不顾田豫的再三眼神暗示,拿起战刀跟着崔谦下了孙绍的座船,来到一艘刚准备好的走马上。

    走马是小船,只有十步长,两步宽,船型瘦削,稳定姓自然就差,翻着白色浪花的海水拍打着船舷,将走马船吹得摇摇晃晃。崔谦两腿微微分开,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仰着头,挑起下巴,蔑视的看着神色明显有些不自在的曹彰:“崔谦是海盗出身,船就是我的地盘,曹使君如果不习于舟楫,不敢一战,我也可以陪你上岸。”

    曹彰确实不太适应,在孙绍的座船上时他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一上了走马船,他立刻有些心虚了——两腿站不稳的感觉非常不好。但是,按照挑战的规矩,既然你都打上门来了,地点当然是人家的地盘,难道还要人家跟到你挑的地点去?就象孙绍去挑战张辽,他就只能骑着马去,如果要张辽和他上船决斗,那就成笑话了。

    曹彰经常挑战,但是这次他疏忽了一个问题,越国君臣或明或暗都是海盗出身,他们的地盘是水上,和他熟悉的环境根本不是一回事。而现在,他又有些明白孙绍刚才为什么要他确认是向崔谦本人挑战还是向越国挑战了,向越国挑战,他们可以在孙绍的座船上,而向崔谦挑战,你就只能按照崔谦的选择,小船。

    孙绍一个范围界定就让他先机全失,处于非常不利的处境。曹彰恨得咬牙切齿,早就知道这小子阴险,但是没想到他这么阴险,怪不得刚才田豫拼命向他使眼色。

    后悔也迟了,何况曹彰并不认为在船上崔谦就能赢他。他定了定心神,双手举刀与眉相平,缓缓的拔出刀鞘握在左手中,右手耍了个刀花,刀尖斜向上指,后撤半步,屈膝成坐马式,朗声道:“谯郡曹彰,向将军挑战。熊纹环刀一口,长六尺三寸,重十斤八两。”

    孙绍看到曹彰的佩刀时就皱起了眉头。环首刀通常长四尺,重三斤左右,有些武力过人的可长至五尺,当然也有更长的,但是武器越长对力量要求越高,曹彰的佩刀不仅长达六尺三寸,更是重达十斤以上,比普通的刀重两倍,说明他的刀不仅长且厚,而且可能是陨铁打造,这样的话,崔谦手里的新式战刀的作用就会大打折扣。

    崔谦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是面对曹彰,孙绍不认为他能占上风。

    崔谦细长的眼睛一眯,淡淡一笑,同样举起刀:“南海崔谦,应曹使君挑战,制式破贼环刀一口,长四尺一寸,重三斤八两。”

    “请。”曹彰没心情和崔谦斗嘴皮子,单手握刀,刀尖直指崔谦,微微分开的双腿稳稳的站在船上,高手风范尽显——如果不考虑他不得不以静制动的窘境的话。

    崔谦扔掉刀鞘,双手握刀,缓缓的踏出一步,慢慢向曹彰逼来,等到两人相距不到三步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很谨慎的崔谦忽然一声长啸,飞身扑上,双手抡刀全力下臂。曹彰淡然一笑,单手挥刀反撩,两刀相交,“呛——”的一声如龙吟虎啸,火星四射,听得旁边的人全都心神一凛。曹彰臂力惊人,虽然单手握刀,但崔谦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他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手臂震得一麻,差点握不住刀。不过,他早就听孙绍说过,曹彰是曹家三兄弟之中身手最好的一个,据说力气大得能和狮子打架,所以并不惊慌,借着曹彰的长刀反撩之力,长刀在空中划了半个圈,横斩而至,直奔曹彰的腰腹。

    曹彰并不惊慌,长刀一翻,护在腰间,两刀再次相斫。

    崔谦一口气砍出十三刀,曹彰却一直站着没动,只是挥动长刀,将崔谦的攻击一一挡开,轻松写意得如同闲庭信步,他甚至将左手背到了身后,仅凭一只手对付崔谦。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眼中却全是猫戏老鼠般的蔑视。

    崔谦砍完十三刀,见不能奏功,抽身便退。曹彰早在等待这个机会,他眼神一凛,如影如形的跟了上去,六尺三寸长的熊纹环首刀展开,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向崔谦卷去。崔谦在进攻的时候对他的刀重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是现在变成了防守,立刻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曹彰砍出的每一刀都象是一柄重锤狠狠的砸在他的刀,砸得他手臂发麻,进而全身发麻。他抵挡不住,只能向后退,以卸掉曹彰如熊虎一般强横的力量。

    曹彰连砍七刀,向前跨了七步,不仅把崔谦逼回原位,而且砍得崔谦大汗淋漓,刀光散乱,败相呈现。

    曹彰的手下见状,一个个眉飞色舞,就连田豫都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曹彰虽然不习惯舟船,但是他先以守代攻,以静制动,然后趁崔谦换力的时候全力反扑,不给崔谦任何机会,这个时机把握得太好了。

    田豫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孙绍,却有些意外。孙绍和他身边的几个人很淡定,并没有象其他人一样露出紧张或担忧的神色,相反,他还谈笑风生,正和旁边站着的一员没长胡子的将军说着什么。

    田豫一时有些纳闷,他重新把目光转向曹彰,却见曹彰已经把崔谦逼到了船头,正劈出惊天动地的一刀。这一刀高高举起,雪亮的刀声反映着刺眼的阳光,随即带着风身劈了下去。崔谦站在船头,身后没有退路,而身前所有的空间都被曹彰封死,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被曹彰一刀臂成两半。

    “使君不可。”田豫大叫道。击败崔谦也就可以了,真要杀了他,孙绍一定不肯善罢甘休。

    可是,这一声叫得太迟了,曹彰所有的心神全集中在这一刀上,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就算听到,也来不及了。

    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叫。

    然而就在此时,似乎已经筋疲力尽的崔谦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垂在身前的长刀忽然暴起一丛刀光,义无反顾的迎上曹彰的六尺长刀,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腾身跃起。

    田豫一惊,随即又松了一口气。崔谦跳起来,显然是想借着曹彰这一刀的力量跳水逃生,被曹彰打落水中,丢点面子是肯定的,死却不太可能了。

    让田豫想不到的是,崔谦从船上跳起,船身刚刚有点晃动的意思,崔谦却又落了下去,狠狠的踩踏在本来就有些翘起的船头上,更重要的是,他借着刀与曹彰的战刀相斫的力道,向旁边闪开了一步,偏离了原先的位置,这一踩就狠狠的踩在了船的一侧。

    走马猛的摇晃了一下,冲到船头的曹彰脚下一晃,下意识的沉腰坐马,想让自己站得稳一点,可是崔谦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怒喝一声,飞身撞在曹彰的肩头。曹彰伸出左手想挡住崔谦,但是崔谦这一撞的时机把握得砍到好处,正踩在船在下沉之后的反弹之时,海水的反弹力量,再加上崔谦跳起时的重量变化,船身的摇晃幅度一下子变大了两三倍,曹彰眼睛中的天地瞬间摇晃起来,再加上崔谦这全力一撞,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身子一歪,和崔谦一起落入水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溅了田豫一脸的水。

    田豫目瞪口呆,在短暂的当机之后,他扔掉手中的头盔和印绶,大声吼道:“快救人!”

    “二打一?”陈海忽然斜刺里跨出一步,拦在田豫面前,呲牙一笑,露出他那口标志姓的白牙,和抽出半截的战刀交相辉映:“我奉陪。”

    田豫倒吸一口冷气。他看了一眼旁边一个个面色不善的越国将士,连忙转身向孙绍拱了拱手:“殿下,胜负已分,请殿下下令救人。”他顿了顿,都快急哭了:“我家使君不会水。”

    “田君,不要担心。”孙绍镇定自若的摆摆手:“崔将军会有分寸的,他不会见死不救。”

    崔谦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可是他也没轻饶了曹彰,在船上的时候他被曹彰压着打,差点砍得半边身子都失去知觉,这到了海里就是他的天下了,揪住曹彰的头发,把他摁在水里饱饱的喝了一肚子水之后,他才心满意足的把曹彰拽上来,一脸歉意的对孙绍说:“大王,他实在太沉了,我险些提不动他。”

    田豫明知崔谦在使坏,却无可奈何,和手下拥上去救曹彰。在吐出一肚子又感又涩的海水之后,曹彰总算坐了起来,原本只是胡子有些黄,现在连眼珠子都有些黄了。不等田豫庆幸,崔谦推开众人,又挤了过来。

    “曹使君,刚才你失足落水,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你换身衣服,我们再接着来。”

    曹彰气得眼睛一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田豫等人也愣住了,这个海盗也太无耻了吧,刚灌了曹彰一肚子海水,好容易才醒过来,还要接着打?田豫把目光转向孙绍,孙绍却耸了耸肩:“你不要看我,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事,既然是挑战,那就要分个胜负。曹使君如果现在认输,那当然不用打,如果不认输,那就接着打。”他笑了笑,看着陈海等人道:“打到服为止,你们说是吧?”

    “当然了,要打就打到服为止。”陈海等人异口同声的附和道。他们都被曹彰的嚣张和不识好歹可惹火了。我家越王这么客气,你居然蹬鼻子上脸,不给你点利害瞧瞧,眼里哪有我越国。

    “你服不?”崔谦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甲板上,嘴角还挂着一些苦胆水的曹彰,一双大脚悠然自得的在甲板上晃悠着。

    曹彰虽然头晕眼花,却哪里肯认输,他坚持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站在甲板上,嘶声道:“服你个先人,有种再来,看老子不活劈了你这个小南蛮。”

    “死侉子。”崔谦最烦人说他是蛮子,一听这话,拼上来就打,曹彰一把揪住他,抡起拳头就捶,可是他被灌了一肚子水,十成力气只剩下了三成,倒和手臂酸软的崔谦旗鼓相当。这一次两人先是搂在一起,随后又摔倒在甲板上翻来滚去,形象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差。

    这哪象是两个高手,分明是两个无赖嘛。

    田豫哭笑不得,想围上去分开他们,陈海、越海等人却是幸灾乐祸,死死的拦住他们,一定要分出胜负为止。原本很威严的越王座船甲板上顿时变得和菜市场一样热闹,越国君臣从孙绍开始,都没有风度的大喊小叫。

    孙登在诸葛瑾父子和卫温、诸葛直的陪同下站在旁边的飞虎号上,孙尚香扶着栏杆大呼小叫,恨不得跳过船去踢曹彰两脚,淑女仪容是一点影子也没有的。孙登和诸葛瑾互相看看,都苦笑着摇摇头,越国君臣从上到下一点风度也不要,他们虽然已经立了国,但还是一群海盗。和这种不要脸的人打交道,想要占他们便宜实在不是个容易的事。

    “打!打到他服为止。”孙绍上窜下跳,高兴得象是过年。

    “兄长,让他们住手吧。”孙泰苦着脸央求道。正兴奋的孙绍一愣神,这才想起来曹彰不是外人,他可是孙家的女婿,真要打坏了,自已那个已经记不清面容的从姊就得当寡妇了。他这才点点头,大步走上前去,一手揪住一个把他们分开,提到船边,双手一松,把两人都扔进了海里,然后转身拍拍手,冲着田豫说道:“下去救人吧,给他换身衣服再来见我。”

    田豫目瞪口呆,崔谦中等身材,体格看起来倒不是非常壮实,可是曹彰他知道,体重远远超过一般人,孙绍一手一个,轻松得象是拎一个孩子似的,且不说他的武艺如何,就这份力气,恐怕就不比曹彰差。

    “看什么看,再不去救人,可就真淹死了。”孙绍一皱眉,没好气的说道。

    田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命令手下跳到海里把正在水里扑腾的曹彰给捞了上来,送到孙绍安排的一个客舱里休息。曹彰连着被扔到海里两次,又和崔谦恶斗了一场,这次是真的萎了,躺在还散着新鲜木头味道的床上,两眼无神。

    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娇小的人影站在门口,挡住了些许正午刺眼的阳光。正在犯愁的田豫转头一看,连忙拜倒在地:“外臣田豫,拜见越王夫人。”

    夏侯徽白净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她挥挥手里的丝帕遮在鼻端,淡淡的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我和阿叔说两句话。”

    田豫犹豫了一下,起身带着人退出了船舱。夏侯徽坐在门前,细细的手指一指,一个拎着药箱的中年医匠连忙走到床前,给曹彰搭了搭脉,又看了看他的眼睛,这才退到夏侯徽身前,小声禀告道:“夫人,曹使君身体强壮,虽然喝了些水,却并无大碍,只要休息一两天就好。”

    “知道了,你也出去吧。”夏侯徽点点头,医匠出了舱,她才慢慢踱到床前,垂下头看着有气无力的曹彰。曹彰迎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扭到一旁。夏侯徽的父亲夏侯尚是曹丕的死党,曹彰和他们一家没什么来往,现在在这种情况下夏侯徽来探视他,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阿叔,殿下派你到幽州来,就是和越王的手下打架的?”夏侯徽侧身坐着,细心的揽好裙子,看了一眼露在裙边外的脚,脸莫名其妙的一红,又小心的把脚收到了裙子里。曹彰躺在床上没看到,夏侯徽没有穿足衣,脚上穿着一双样子有些奇怪的木屐,几根细长的皮条把木屐固定在白晳小巧的脚上,五个秀气的脚指头上作都涂着鲜艳的丹寇,红白相衬,秀色可餐——这都是孙绍的杰作,木屐是孙绍亲自设计的,丹寇直接是孙绍亲手画的。

    曹彰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没有吭声。他想起曹艹的吩咐,惭愧不已。自己和孙绍一见面,就把事情搞砸了,不仅没能压制住孙绍的气势,反而丢了大面子。不知道父亲曹艹和兄长曹丕听到这个消息会作如何想。父亲肯定很生气,但是兄长大概会暗自发笑吧?

    “越王不喜欢子桓叔,但是子桓兄能变成他的朋友,越王欣赏你,你却和他的手下打一架。”夏侯徽的声音清脆而冷冽,总让人觉得过于冷静和睿智,不象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她的神情也显得过得成熟,让曹彰无形之中变得有些自卑,连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都能想到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搞明白?父亲虽然让他提防孙绍,可是他知道,父亲对孙绍一直很欣赏的,孙绍对父亲也不错,父亲的头风病就是孙绍所献的追风散治好的,他们虽然是敌人,却是互相欣赏的敌人,父亲让他到幽州来,绝不是让他来和孙绍打架的。

    “媛容,越王……是不是很生气?”曹彰舔了舔嘴唇,尴尬的说道。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九章 秦皇岛外打渔船

    他醒了孙绍很舒服的躲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神态极其慵懒,形象更是不堪,堂堂的越王居然只穿了一个大裤衩,敞着怀,露出鼓鼓的胸肌和六块腹肌。手打

    夏侯徽没吭声,她还在想着曹彰当时的纠结神情,丝毫没有意思到自己的目光落在孙绍的胸口。孙绍等了半天没回音,转过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丫头看什么看再看也没用。

    夏侯徽小脸一红,捂着额头,羞涩的把脸转了开去。虽然已经跟着孙绍近半年了,可是她对孙绍的口无遮拦还是不能适应。她隐约从关凤的嘴里知道了一些孙绍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是把她当孩子,不是当妾,但是她不能理解孙绍的这种审美标准,对于她来说,书中所说的妇容不包括这一条。她倒是听家里的乳母说过女人屁股大能生养,可没听说过什么前挺后翘之类的。

    但是她说不赢孙绍,在孙绍的眼里,与其说她是妾,不如说她是小妹,她说得越严肃,孙绍就越觉得可乐,根本不当回事。

    好了,你轻点。关凤心疼的拨开夏侯徽的手,仔细的查看了她的额头,嗔怪的说道:你知道你那手有多重

    孙绍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女人还真够善良的,被夏侯徽这么一个孩子给骗住了,悲剧。

    多谢姊姊,没事的。夏侯徽握着关凤的手,露出无邪的微笑。

    你离他远点。关凤揉了揉夏侯徽的头,笑道:他高兴的时候好着呢,可是疯起来也够吓人的,上次两脚把长绪公孙邵差点踢死,连我都吓坏了。

    嘻嘻,没有那两腿,现在能这么安稳夏侯徽笑盈盈的冲着远处衣冠整齐的在海滩上散步的孙登等人努了努嘴:你现在能做王妃

    唉关凤叹息了一声,放开夏侯徽的手,坐在沙滩上,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神的看着远处的海浪:有时候我倒宁愿不做这个王妃,也不用连儿子都见不着。

    孙绍默然,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眼神变得有些阴狠。夏侯徽也叹息了一声,将手轻轻的放在关凤的肩头,安慰道:姊姊放心,有阿母照顾他,不会有事的。

    关凤垂下了头,一声不吭。那时候天天在家带孩子,她还有些烦,最痛苦的就是睡不到安生觉,最希望的就是把阿猘送到大桥身边去,自己美美的睡上一觉,如今想见见不着了,却还是睡不好觉,经常半夜醒来,泪湿枕巾。

    夏侯徽见孙绍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只得无声的安慰着关凤,三个人谁也不说话,远处值勤的郎官们都觉得有些奇怪,平常大王和王妃小夫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声不断的,今天怎么都不说话了

    大王,幽州刺史曹彰求见。

    哦,让他过来。孙绍无精打采的摆摆手,还是坐在躺椅上没起身。关凤不想让曹彰看到家事,便拉着夏侯徽先走了。时间不长,曹彰大步走了过来,孙绍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笑容,在曹彰行礼之前便摆摆手道:好啦,我这样子怎么看也不象个大王,你就不要多礼了。石苞,给曹使君端个马扎来。

    喏。石苞送了个马扎过来。曹彰接过马扎,尴尬的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这么大个子蹲在孙绍一旁实在不象个样子,干脆把马扎放在一边,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还好吧孙绍也不介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惬意的晃动起来。

    还好。曹彰依然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大王水师纵横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孙绍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想说,除了水战,你都能占上风

    曹彰撇撇嘴,没吭声。孙绍笑笑:你要是还不服,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挑一百部曲,我也挑一百郎官,咱们再打一场,如何

    大王为什么不比骑战

    骑战嘛,我没马,比不了。孙绍坐起身,看着曹彰:要不这样也行,你等我去辽东买了马,然后再给我两个月时间,我们各出两千精骑,一起出击鲜卑,看谁的斩获多。

    曹彰有些狐疑的看着孙绍,孙绍的信心让他心里没底了。两个月就能训练出两千精骑他不会是借较量为名,行买马之行吧这可不行,曹丕已经回去报告过了,孙绍买马主要是卖给孙权。虽然说孙权就算有了骑兵也不可能比他们强,可是这个优势能多保持一天当然就要保持一天。

    还是不相信,是吧孙绍也不解释,重新躺下,忽然叹息了一声,兴趣缺缺的说道:不说这事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敢问大王这次巡视海疆,将到何处为止

    孙绍思索片刻:你有什么想法

    大王,幽州不比青徐,不比冀州,幽州民生艰难,人口也少,想要供应大王这两万水师,恐怕难度不小。曹彰小心的选择着词句,控制自己的语气,既要让自己显得很真诚,不让孙绍看出破绽,又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达到阻止孙绍继续北上的目的。以大王的速度,再往前走两三个月就要回程,要不然的话只怕要在冰天雪地里过新年了。这北疆到了月份就要下雪了,风也厉害得很,象刀子似的割人,臣担心大王的水师以南人为主,恐怕受不了这样的天气。

    胡天八月即飞雪啊。孙绍点点头,深有同感的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还得早点准备冬衣才是正理。

    曹彰刚露出一点笑容,随即被孙绍后面的话打住了,准备冬衣看来孙绍是早就想在幽州过冬了。他有些挠头,想了一会又道:要准备的可不仅是冬衣,粮食也很多啊。两万水师,每个月就要消耗四万石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再者,离家日久,思乡之情必重,大王难道不担心属下人心不稳吗

    孙绍摸着鼻子,频频点头,却不说是回程还是继续向前。曹彰摸不清他的底细,也不好硬劝,反正他把丑话也说到前头了,你再想象在青州徐州一样要求当地供应军粮是不可能了,到时候我不卖你粮你别说我不给面子。要不想饿肚皮,就请你打消去幽州去辽东的主意,辽东是我的,你不要有什么想法。

    大王去辽东,真是买马吗曹彰不死心的又问道。

    是想买马。孙绍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他对曹彰劝阻他北上的原因大致能猜出个七八分,但是他不是轻易能被吓住的人。如果一个小小的渤海湾他都走不完,那他还想下大西洋,去罗马不过,能让这个曹彰紧张一下,他并不反对。

    如果大王要求不多的话,臣可以帮大王收购一些战马。曹彰咬了咬牙,最后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与其让孙绍自己到辽东去买马,不如由自己来做中间商,赚一笔差价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样能够控制战马的数量和质量,间接的控制江东的实力增长。

    你也想做生意孙绍笑了,嘴角歪了一下,觉得十分搞笑。

    能为大王效劳,臣十分荣幸。曹彰拍拍胸脯,强笑道:我在胡人之中还有些门路,能买到的战马也会比大王买的便宜一些。大王如果放心的话,不妨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办,也免得那些胡人欺瞒大王。

    你能搞到多少孙绍来了兴趣,仰起头看着曹彰:我可要得多,至少要两千匹。

    两千匹曹彰大吃一惊,孙绍野心不小啊,一开口就是两千匹。曹操经营了这么多年才几千骑兵不算各将手中的零散骑兵,真正成建制的骑兵不出一万,其中还包括曹操的亲卫虎豹骑,布置在江淮一线的最多也就是两千骑兵,孙绍是不是想帮孙权组建一个能和江淮防线的魏军抗衡的骑兵他眼珠一转,随即不动声色的笑道:大王知道战马的价格吗

    大致知道一点。孙绍不是太肯定的说道:最上等的马大概五十万钱,普通的战马在万钱以下,这个行情应该没错吧

    曹彰一笑,摇摇头:听起来没错,可是实际上差距很大。

    愿闻其详。孙绍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示意曹彰自取瓜果解渴。曹彰侃侃而谈,虚虚实实的把北疆战马的行情说了一下,大意无非是说,越王你了解的行情并不完全准确,上等的战马一来是胡人不卖,他们也不傻,不会把最好的战马卖给你,二来就算他们愿意卖,那价格也是天价,胡人没什么财产,马牛羊就是他们最大的财富,而好马更是千金难求的宝贝。他们拿来交易的,通常都是普通的战马,甚至有根本上不了战场的驽马,专蒙不懂行的人,这些马看起来骠肥体壮,但根本不能跑,用来拉车都勉强。

    孙绍听了连连点头,曹彰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把他说服了。没想到孙绍最后说了一句让他几乎气绝的话:看来胡人也不老实,和他们做生意,不如去抢来得直接。

    曹彰语噎,半天才苦笑道:大王,你想凭着水师去追胡人吗

    孙绍哈哈一笑,把话题扯了开去,把最大的疑问扔给了曹彰。要论做生意和扯淡,连曹丕都不是孙绍的对手,更不要说曹彰了,被孙绍云山雾罩的侃了一阵,曹彰最后还是没搞明白孙绍想怎么抢胡人,最后只能认定他就是随嘴一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曹彰也没有白来,孙绍很爽快的答应卖给他三百口新式战刀。和崔谦一战之后,他对越国战刀的锋利十分羡慕,他手里这口熊纹环首刀可不是普通之物,那是曹操特地命人花了三年时间打造的百炼刀,中间参杂了陨铁,普通的三十煉五十煉环首刀根本不是对手。曹彰开始以为这是崔谦这样的将军才有那么锋利的战刀,后来听夏侯徽说才知道,这种刀是越国摧锋营的标准配置,摧锋营以外,是什长以上才配,不过,很快就能全部换装了。

    曹彰对这种锋利的战刀见猎心喜,如果自己的手下全配上这样的武器,那对付起胡人来就更容易了。他向孙绍提出了要求,孙绍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有一条,之前卖了三百口给臧霸,后来孙观又要了二百口,你兄长曹丕又买了二百口去,这次带出来的一千口只就剩三百了,全部卖给你,你如果还想要,先给一部分订金,我在半年内让商船给你送来。

    曹彰一时还不太适应这种交订金的生易方式,他只买了三百口现有的战刀,就这样已经让他牙疼了,每口战刀孙绍开出了两千钱的天价,比普通的优质刀都要高出十倍,曹彰肉疼不已,孙绍却不以为然,很牛屁的说,你不要还价,要不是看在你是用来打胡人的份上,我还不愿意卖给你呢。

    被崔谦灌了两肚皮海水都没服输的曹彰没办法,拉下面子和孙绍讨价还价,最后把夫人孙氏都搬出来了,我们是亲戚,你多少让点价。孙绍被他缠得没办法,最后说,价格不能降,你给你降了价,别人会有意见,这样吧,我个人送你十口,不收钱。不过,既然是亲戚,你要帮我买马,我不要你出钱,只要你让我上岸交易就行。

    曹彰答应了,说实话,他也好奇孙绍准备怎么抢胡人。不过他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买马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粮食你自己解决,幽州这几年都要靠冀州支持呢,没有余粮卖给你。孙绍一口答应,爽快得让曹彰越发好奇得百爪挠心。两万人可不是两百人,如果不就近从陆地上购买粮食,他如何供应大军如果用船从扬州运,那又得花多少人力物力青徐倒是近,可是徐州自己供应自己都难,青州虽然好一点,但是邺城控制得也相对较严,孙观能够动用的数量有限。

    曹彰和田豫等人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孙绍将如何解决他的军粮问题。

    曹彰越是好奇,孙绍越是保密,打死也不说。曹彰最后只能带着满肚子的疑问上路了,他从陆路,孙绍从海道,逶迤向北。八月初,孙绍到达辽西郡海域,在一个叫秦皇岛的地方停了下来,不走了。曹彰接到消息,十分好奇,他以为孙绍因为粮食的原因决定放弃继续北上了,便带着人赶到秦皇岛。到了秦皇岛一看,他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了,孙绍的水师在打渔。

    不错,打渔,孙绍在秦皇岛上安营扎寨,然后每天派出一支船队出海打渔,每天早晨出去,每天晚上就拖着几百条大鱼回来。曹彰听到报告时,根本不相信,他亲自赶到岛上查看,一看到那些比牛马还要大上不少的巨鱼,他惊诧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么大

    这算什么,这样的在海里也就是中等的吧。面对曹彰的惊讶,正在收拾战利品的人群中巡视的孙绍不以为然,他随手指着那些些大大小小的海鱼道:小的几十斤一汉斤相当于今半斤,大的一两千斤。就这些鱼就能供应我水师每天一半的口粮,要不是这些家伙嘴太刁,每天不吃点粮食就难受,我还准备让他们多打点。其实要我说啊,还是吃鱼好,吃鱼不仅不会发胖,而且能让人变聪明。对了孙绍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曹公最近有没有心慌气闷的毛病

    有啊。曹彰被孙绍的跳跃式思维一下子搞得摸不着边际,这正说军粮呢,怎么又说到父王的身体了

    我前两天得了些好东西,特地留给曹公的。孙绍拉着曹彰回到大帐,让夏侯徽拿出一个封闭的水晶瓶交到曹彰的手里,很得意的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对曹公这样的年纪最好了。

    这是什么曹彰看着水晶瓶中淡黄色的液体,不明所以。他狐疑的看着孙绍,倒不是担心孙绍害曹操他要想害曹操,就不会献追风散了他是真搞不懂这有什么用。

    这是从海鱼身体里炼出的油,对老人的身体有好处。夏侯徽笑道:这可是从海里提炼出的黄金,是葛仙翁的秘技,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的。

    葛仙翁是左慈老道的弟子葛玄吗左慈是曹操身边的侍从,曹彰对他的弟子葛玄也略有所闻,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在孙绍的府中。

    就是他,这你该信了吧要是你还不相信呢,你就把这个交给左慈先试试。孙绍笑道:不过,我不保证下次还有这个送给你,也不保证左慈自己试过了之后会不会还给你。

    这么好曹彰根本不相信,他觉得孙绍又在忽悠他了。

    是真的。夏侯徽笑道:葛仙翁自己每天都要吃一点的,现在神清气爽,返老还童。

    你爱信不信。孙绍习惯性的耸耸肩: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这个曹子文还真不是个东西。

    曹彰还真有些半信半疑,孙绍给他的惊奇太多了,用打渔来解决军粮问题,这在曹彰以前是想都想没过的办法,但是孙绍办到了。虽然目前仅仅能解决一半的口粮问题,但是这个已经很震惊了,别的不说,就是那些闻所未闻的大鱼就已经让曹彰吃惊不已。

    你这就叫坐井观天。孙绍不无讥讽的笑道:看惯了池塘里的小鱼小虾,你不会想到海里有这么大的鱼吧我还告诉你,海里比这鱼大的多的是,还有比我这楼船大的鱼,你信不信

    且纵使曹彰对孙绍已经很佩服了,但是听到这句话,他还是拉长了声音表示自己的不屑。比楼船还大的鱼,这还是鱼吗你干脆说是庄子逍遥游里说的鲲好了。

    就知道你会是这副表情。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一双眼睛总是盯着那方寸之地,却把更大的天地视而不见,你们除了窝里斗,还会干什么孙绍满脸的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就象是家长看到不孝子孙一样心痛不已。我本来以为你曹子文是个人物,以征伐胡人为已任,没想到你和那些人一样,也是个目光短浅之辈,实在枉费了我一番心血。

    曹彰被孙绍说得哑口无言,他其实非常希望象孙绍说的那样纵横漠北,扫击狂胡,他最大的愿望是成为象卫青霍去病一样的名将,把功勋建立在开疆拓土之上。他一直不象别人一样看重孙绍,就是因为他觉得孙绍征服朱崖的战斗说起来好听,其实不值一提:崔谦是外族吗他也是汉人,他现在就是孙绍的部下,说什么开疆拓土,充其量是收复失地罢了。而他则不一样,他击败了乌丸人,让凶悍的乌丸人重新臣服于汉人的面前,这才是真正的外族。

    然而,不管他是否看起孙绍,现在他确实心中有愧,他确实是在防范孙绍,想方设法的阻拦孙绍北上,而孙绍从头至尾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动作。孙绍巡海,那是天子诏书中写得明明白白,离海岸十里之外都是他越国的疆域,作为越王,他来巡视是名正言顺的。

    但是,仅管曹彰自己有愧,他也不愿意被孙绍这么训斥,他冷笑一声:殿下,大话人人会说,你的疆域在海中,海中除了一些海盗,哪有什么值得一战的外族要真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你就远征高句丽扶余,我曹彰虽然不才,愿意配合殿下海陆并进,开疆拓土。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孙绍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要是说真心话,我们就好好坐下来商量一下,如果是赌气呢,我就没兴趣了,我忙得很,没时间和你斗气。

    曹彰愣住了,他确实是赌气的,可是听孙绍的意思,他好象真有这个打算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十章 辽东公孙

    曹彰狐疑的神色落在孙绍的眼里,他露出失望的神色,摇摇手,带着一丝鄙夷道:算了吧,你连幽州都不想让我来,怎么可能还有征服高句丽扶余的雄心壮志。我还是去找公孙恭去商量吧,公孙家虽然偏居辽东,但这几十年东征西讨的,倒还是有些魄力。

    曹彰面红耳赤,孙绍最后一句话让他十分难堪,作为幽州刺史,他虽然到任才几个月,但是对公孙家族的事情并不陌生。正如孙绍所说,公孙家虽然只占了辽东,但是他们这些年西讨乌丸,东征高句丽,对外族的征伐上还是颇有功绩的,比起他这个幽州刺史并不逊色。

    孙绍夸公孙家,就是变相的指责他一心内斗,这让性格耿直的曹彰十分郁闷。但郁闷归郁闷,配合孙绍作战这样的事情实在牵涉太广,他自己决定不了,必须要等到曹操的指示才能进一步行动。他不是孙绍,孙绍就是越国的王,有什么事他自己就可以做出决定。

    曹彰虽然很惭愧,却又不能坐视孙绍和公孙家合作,这是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虽然用军粮来制约孙绍的希望落空了,他还是不能放弃。

    大王要和公孙恭联络曹彰有些不快。

    不可以吗孙绍反问道:我听说魏王为司空时,曾表公孙度为武威将军领辽东太守,封永宁侯的。我越国的疆域与辽东有相接之处,不磋商一下,难道用武力征服

    曹彰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道:大王有所不知,公孙恭现在可不是什么武威将军。

    什么意思孙绍明知故问。

    父王任司空时,是上书表公孙度为武威将军领辽东太守永宁侯的,但是公孙度并没有接受,他自称平州牧辽东侯,郊祀天地,用天子鸾驾。建安九年他病死,由其子公孙康继位,把朝庭的永宁侯当成一个安慰品给了弟弟公孙恭。

    有这回事孙绍义愤填膺,这么说,他的眼里总就没有朝庭,没有曹公了

    曹彰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装什么啊,你能不知道这个情况又何必来刺激我。

    既然如此,那你这个幽州刺史怎么能无动于衷这样的乱臣贼子,早就该灭了。孙绍一拍大腿,慨然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是早一点知道有这样的事,早就请诏击辽东了。怎么样,你帮不帮忙,你要是不帮忙的话,我自己去搞定他

    曹彰愕然:大王要击辽东

    当然。孙绍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身为天子亲封的越王,有守土之责,虽然说辽东不是我的疆域,但是你们束手无策,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少不得要越境击敌了。你放心好了,朝庭那里我会上表请罪的,一定不会牵连到你们曹家。

    曹彰大吃一惊,孙绍要击辽东,天子肯定是求之不得,曹操却肯定不乐意。原因很简单,孙绍拿下辽东的话,他还会吐出来吗让他在辽东上了岸,立住了脚,岂不是等于在曹家背后捅了一刀

    曹彰感到事态严重,不敢让孙绍独自出手,即使他觉得孙绍的兵力似乎并不太够,他也不能冒这个险。他沉思片刻,谨慎的说道:越王如此忠君爱国,实在让外臣惭愧不已。外臣身为幽州刺史,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外臣愿意与大王合作,共伐辽东。只是这件事匆促不得,我还要多做一些准备,不仅要征集更多的兵力,还要向冀州请拨粮草辎重,希望越王能给我一些时间。

    你要多长时间孙绍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我的粮草怎么办,士卒还不习惯全部以鱼充粮呢。

    大王放心,这件事我来解决。曹彰明知孙绍又在敲诈他,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拍着胸脯打了包票,答应立刻为孙绍的水师筹集粮食。好在孙绍随军有大量的货船,从海路到冀州青州调粮很方便。曹操当年为了征乌丸,曾经开挖了平虏渠泉州渠等沟通冀州幽州的水道,而漳水清河水等水道的水道也很充沣,运粮的船可以一直通到冀州腹地,还是很方便的。

    孙绍答应了曹彰的请求,在秦皇岛停了下来,他一面以越王的身份向公孙恭发出通知,告诉公孙恭他巡视领海即将到达辽东郡,要公孙恭前来接驾,一面派人向洛阳上表,表示自己有可能征伐辽东,同时在秦皇岛以打渔的方式训练水师,声势造得很大,每天两三艘楼船五六千水师在海面上打渔,开始还是早出晚归,后来干脆一出海便是三四天,不把船装满不回头了。

    曹彰很快筹集到了第一批粮食交给孙绍,孙绍再次起航,离开秦皇岛向北航行,继续他巡视自己领海的行程。十月,船队到达大辽水今辽河入海口。大辽水是辽东属国和辽东郡的分界,越过大辽水向南,便是辽东郡的地界,而溯大辽水上行,再转入大梁水今太子河,便可直抵辽东郡治襄平城今辽阳市附近。

    天子下达诏书,授权越王孙绍征讨辽东,同时要他与高句丽扶余朝鲜诸国联络,责成他们别忘了自己属国的身份,该进贡的应该进贡了。让高句丽进贡当然是幌子,天子其实是在提醒孙绍,你也该进贡了。洛阳城要重建,可是天子穷得丁当响,魏蜀吴谁也不搭理他,一要钱就哭穷,好象他们都是叫花子一样,四王之中,只有孙绍好一点,于是天子只好向越国伸手,好处就是给你权利去征讨,天子现在缺的是钱,多的是诏书。

    孙绍接到诏书,就等于拿到了执照,他一面让人送信给虞翻,让他酌情考虑年底进贡的事情,一面告诉曹彰,我现在有了天子的授权,你要是不方便,我就单干了。曹彰也已经接到了曹操的命令,曹操告诉他,合作攻破辽东可以,但是一定不能让孙绍占便宜,孙绍水师很强大,但是步卒少,骑兵更是没有,他一定非常想占据辽东,你不能让他得逞,买马的事,更是想都不要想,不仅不能帮他买马,就是他自己买马,都要想方设法给他搞黄了。

    曹彰不敢怠慢,带着征集来的两万步骑大军越过辽东属国,长驱直入,赶到大辽水和大梁水之间的辽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辽隧城,这才派人通知孙绍,我到了,可以进兵了。

    越海等人破口大骂。曹彰抢先占据了辽隧,就等于卡住了水路,明显用心不良,这哪象是盟友,简直比防敌人还严密啊。孙绍却很淡定,他对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曹彰是耿直,可是他不傻,不防着他才怪呢。太祖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而最重要的便是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与敌人当然要斗,自己人又何尝能安生不说曹彰了,他和孙权不也是心怀鬼胎,叔侄俩斗得不亦乐乎

    虽然觉得很悲哀,可是孙绍知道,世道就是如此,更理智一点说,内斗远远比外斗更残酷更无情,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虽然听起来很无奈,但不得不承认,大多数时候这才是主要矛盾。

    他占了辽隧有什么不好孙绍笑笑:最睡不安的不是我们,而是公孙恭吧

    孙绍的分析十分准确,公孙恭确实睡不着。

    辽东虽然偏远,可是不代表辽东就闭塞,特别是随着大量商人的到来,公孙恭不仅知道了中原局势的变化,更知道现在离自己不远的大海不是无主之海了,这些都是越王孙绍的地盘,而孙绍正带着庞大的水师舰队巡视这片大海。

    和曹操等人一样,公孙恭虽然毗海而居,但是他对大海没有太多兴趣,谁是大海的主人,他不太关心,所以越王孙绍虽然派来了使者,他却无动于衷,他已经派人了解过了,越国的水师是厉害,但是还没有厉害到能上岸,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骑兵,要想在辽东争雄,没有骑兵是很难立足的。所以孙绍虽然有两万水师,但是他的到来对公孙恭的触动远不如曹彰的两万步骑来得大。一听说曹彰攻克了辽隧,公孙恭真的急了。他虽然不知道睡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这句名言,但是道理古今一致,他也不能让曹彰带着两万步骑蹲在他的旁边。

    是战是和,公孙恭犹豫不决,召集群臣议事。

    如果公孙恭的父亲公孙度在,他不会这么犹豫。公孙度是个很霸道的人,他之所以能在辽东立足,就是靠杀人杀出来的威风。他不仅对蛮夷下手狠,对属下的百姓下手也狠。辽东郡虽然偏远,各方面不能和中原相比,但是豪门大族看不起寒门的习俗和中原相差无几。他出身小吏,又是因董卓的部将徐荣而得官,辽东郡的人因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公孙度应付的办法很直接,就是杀,谁不服就杀谁。他一到任,先把当年任襄平令的辽东属国人公孙昭召到襄平,活活的抽死在襄平市,然后又把以前对他不好的名豪大姓田韶一家杀得干干净净,手段之猛烈,让一郡为之震栗。曾任河内太守的名士李敏因为害怕,举家流亡到海中,想逃出公孙度的控制。公孙度找不到他人,一怒之下,命人掘了李敏父亲的坟,剖棺焚尸,把他留在本地的宗族杀了个血流成河。

    公孙度习惯于用暴力解决问题,如果他得知曹彰打到门前来了,他肯定是发兵攻击,不会有其他反应,根本不可能象公孙恭这样手足无措。而他的长子公孙恭的兄长公孙康同样是个手狠手辣的人,袁绍的儿子袁熙和袁尚被曹操击败,走投无路,来到辽东,准备谋夺辽东,东山再起,没想到公孙康比他更猛,掷杯为号,伏兵尽出,就把袁氏兄弟搞定了。如果公孙康在位,面对眼前这个情况,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是战是降的决断,也不会象公孙恭这样计缓。

    看到公孙恭紧张兮兮的样子,从公孙度世开始就辅佐公孙家的功曹柳毅将军阳仪等人连连摇头,感慨公孙家一代不如一代,公孙恭一点公孙度的遗传也没有,当初立他为辽东太守实在是个错误的选择。公孙恭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象是公孙度的儿子。

    确实,公孙恭不仅性格不象父亲公孙恭和兄长公孙康,就连长相都不怎么像。公孙度和公孙康都长相威猛,而公孙恭虽然个子也不小,但是却和威猛搭不上边,他甚至显得有些懦弱,一身的肥肉,一张圆脸,却没一根胡子,白净光滑的下巴堪比女人的胸脯。稀疏的眉毛,细长的眼睛,就连声音都有些尖细,象个阉人。

    更准确的说,他其实就是一个阉人。这是公孙恭最大的秘密,除了他和他的夫人姬妾之外,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在外人的眼里公孙恭非常好色,身为辽东霸主的他除了夫人之外,还有二十多个妾,很多人甚至因此说他是贪色误国,却没有人知道,其实公孙恭根本不能人事。

    柳功曹,你快说啊,是战是和,总得有个说法才是。公孙恭满脸的肥肉颤抖着,殷切的看着柳毅。

    柳毅有六十多了,当年跟着公孙度在辽东开始打拼的时候,他还是个风流倜傥的俊少年,如今的他功成名就,身体也发福了,心态也没有了当年的冲劲,面对眼前的困境,他也十分为难。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公孙恭向他垂询,他又不能不开口,要不然就愧对辽东第一谋士的名声了。他咳嗽了一声,慢慢说道:明使君,臣以为,当先和越王孙绍谈一谈。

    谈一谈公孙恭追问道:谈什么,怎么谈

    将军阳仪也觉得十分不解,他按着腰间的剑,浓眉拧在一起:柳兄,孙绍虽然也有两万人,可是他是水师,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上岸,我们不和更近的曹彰谈,反倒舍近求远,去和孙绍谈

    柳毅抬起头,直视着公孙恭,公孙恭的肥脸上泛着油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孙绍是越王,手中有天子的诏书,曹彰虽然兵力强,但是他的官爵不如孙绍,是战是和的权利不在他的手里,而在孙绍的手里。

    阳仪不屑一顾:官爵算什么,曹彰虽然只是个六百石的刺史,可是他有两万步骑,他能听孙绍的我看他抢先据辽隧城,大概就有争功的意思。

    你说得很对。柳毅笑眯眯的点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建议使君和孙绍谈,而不是和曹彰谈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不仅阳仪糊涂了,公孙恭也糊涂了,其他几个人也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柳毅。柳毅身为从公孙度开始就是辽东第一谋臣的身份让他们虽然不解,却不敢置疑,只是眼巴巴看着柳毅,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曹彰有实力,不把孙绍放在眼里,孙绍能满意吗他当然不希望曹彰立功。柳毅带着几分傲气的解释道:只要我们表示出一点诚意,孙绍想必很愿意停战,这样他就可以独占功劳,而曹彰虽然有两万大军,却只能旁观,劳师无功。

    如果曹彰不听呢公孙恭问道。

    如果他不听孙绍的命令,那我们只要对付曹彰就可以了,说不定,孙绍还会帮我们来对付曹彰。柳毅貌似恭敬的向公孙恭欠了欠身,进一步解释道:我们只要递上一份降表,就可以保全辽东,说不定还能通过孙绍获得天子的认可,何乐而不为呢

    公孙恭和阳仪等人都听明白了,他们互相看看,都觉得柳毅这个办法好,如果能把孙绍和曹彰分开,就不用面对四万大军了,要应付起来自然容易得多。公孙恭的平州牧辽东侯都是自封的,以前曹操是忙于征战中原,没有时间来收拾他,现在中原平定了,曹操迟早要腾出手来解决辽东,绝不可能让他们继续逍遥下去。如果公孙恭的官爵得到天子认可,那曹操可就没什么理由了。

    就依柳君。公孙恭见众人没有异议,当下便做出了决定,由柳毅负责与孙绍的谈判。柳毅领命之后,立刻派人赶往襄平市,找到了越国的商人。柳毅心知肚明,这些商人里面肯定有越王孙绍安排的细作,之所以一直没有对付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很本份,而辽东也需要他们带来的精美货物。

    柳毅的猜测非常准确,一个姓魏的会稽商人把他派去的使者引到了一个年轻人面前。

    我是越王的使者周鲂。周鲂开门见山的说:公孙使君有臣服之意,越王殿下一定会很欣慰,但是你们空口无凭,必须表现出一定的诚意,越王殿下才会和你们见面洽谈。

    你们要什么样的承诺

    你说了不算,你带我去见柳功曹,我要亲自和他谈。

    柳毅派去的人很犹豫,他仔细的打量着周鲂,希望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周鲂很平静的坐着喝茶,既不显得心急,也不显得傲气。

    好,我回去汇报一声。

    行周鲂从容的点点头:辽隧到襄平只有百里之遥,旦夕可至,你们自己看着办。

    柳毅很快召见了周鲂,一看到周鲂,柳毅非常犹豫,周鲂太年轻了,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样子,他能承担这么重要的事情吗和他谈,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周鲂从柳毅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担心,淡淡的笑了一声:我家越王殿下今年二十八岁,比我只大一岁。顿了顿,又说道:我越国三位将军,平均年龄只有三十二岁。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柳毅被周鲂的镇静从容折服了,露出欣赏的笑容:周君这么年轻就做到这样的位置,将来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越王能有周君相辅,实为幸事。

    多谢柳君夸奖。周鲂不骄不躁的行了一礼:周鲂不是什么能人,只是遇到殿下,这才有幸参与机密之事。我越国人才济济,象我这样的人车载斗量。

    柳毅笑了笑,对这种场面话没什么兴趣,话锋一转,就说到了当前的局势。他先叹了一口气,以万分委屈的语气说道:从黄巾以来,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辽东虽然偏远,也未能幸免于难。公孙氏父子相继,抚定辽东,对汉室颇有功劳,现在天子和越王为流言所误,以为公孙使君有不臣之心,实在让人寒心啊。

    周鲂静静的听着,脸色如古井无波,等柳毅说完了,他才接口道:谣言止于智者,如果公孙使君真是汉室忠臣,纵使有人误解也无妨,只要使君派人到越王殿下面前表明心意,越王殿下自然就会明白了。殿下虽然年轻,却聪慧过人,他一定能体会圣心,不会委屈一个忠臣,也不会放过一个逆臣。

    柳毅皱了皱眉,对周鲂语气中露出的威胁之意十分不快。他愿意和孙绍谈判,并不是希望孙绍能够替他们洗清冤屈,而是希望利用孙绍和曹彰之间的矛盾来缓解辽东的危机。现在周鲂语气坚决,让他感觉到好象孙绍的意志非常坚决,要想糊弄他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柳毅觉得有必要提醒周鲂一下。

    闻说越王以水师称雄,他有多少战船

    不多,楼船十二艘,其中大小战舰一百三十余。

    只有这么一点柳毅看似惋惜,实则不屑的说道:这么说,这次主事的还是曹彰了

    周鲂淡淡一笑:柳君如果愿意找曹彰谈,我也不反对。不过,曹彰建功心切,可没有越王殿下这么好心情。越王殿下一直信奉一条,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过,这价格也是随着市场的行情波动的,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能给的条件,以后未必能给。

    越王殿下现在能给什么样的条件柳毅口气淡漠的问道。

    称臣,接受越王号令。周鲂顿了顿,又说道:辽东可以享受和越郡朱崖一样的通商待遇,优先得到货物的供应,以优惠的价格出售粮食战马等相应物资。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十一章 引蛇出洞

    柳毅哑然失笑,他对周鲂说,你当我辽东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由着你们讹诈然后把周鲂轰了出来。周鲂也不介意,一挥衣袖,走了。柳毅派来跟踪的人看着他潇潇洒洒的出了城门,上了船,一路向西,这才回去报告。

    柳毅有些挠头,谈判的主意是他出的,现在几句话就谈崩了,这件事还真不太好处理。他左思右想,再次向公孙恭建议,孙绍和曹彰太小看我们辽东了,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他们不可能坐下来谈,所以要先打后谈。

    怎么打立即召集襄平附近的兵马,同时征召玄莬扶余高句丽来援。襄平有守军近万,出城野战不是对手,但是守城却是绰绰有余,而一旦援兵到达,他们的兵力将超过曹彰和孙绍的总兵力。柳毅信心满满的向公孙恭说,请使君放心,我们先把他们打痛了,然后怎么谈就由我们决定了。

    公孙恭无可无不可,既然柳毅这么有信心,阳仪等人又没什么意见,他当然求之不得,于是让柳毅阳仪负责襄平城的防守,同时派快马征召援军,玄莬郡最近,一天之内便得到了消息,表示将派出五千步骑赶来支援,三天后,高句丽也送来了消息,高句丽王拔奇将率步骑八千赶到襄平助阵。

    公孙恭这才松了一口气,底气足了许多。

    曹彰得到消息,觉得以自己这两万人想要攻破襄平没有多少胜算,于是留下田豫守辽隧城,自己带着一千亲卫营赶到海边,和孙绍商讨相关事宜。

    大辽水入海口的海面上十分热闹,孙绍的水师正在演练,越海和卫温正打得难解难分,孙绍带着一帮人正在座船上观战,评头论足。一看到曹彰,孙绍便笑道:来,看看今天是我越国水师赢,还是吴国的水师赢。

    曹彰扫了一眼,暗自心惊,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啊。越海有两艘楼船二十多艘斗舰,而卫温有一艘楼船十来艘斗舰,还有近百艘蒙冲走马,他们把越海围在中间,看起来占了上风,可是一细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越海的两艘楼船一左一右,把卫温的楼船夹在中间,二十余艘斗舰分成两批,在以小型战船为主的卫温船队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卫温看起来人多势众,实际上却是被动挨打,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之所以还能支撑,全是因为越海的人以驾舟冲撞为主,并没有动用楼船上的拍竿强弩霹雳车等重武器,要不然卫温的指控系统早就瘫痪了。

    殿下的水师天下称雄,这结果还用说吗曹彰瞟了一眼孙绍背后脸色不太好看的孙登,话中有话的说道:殿下的水师不管是江河湖海,都可以来去自如,江东的水师在大江里也许还能用,到了大海之上又哪里会是殿下的对手。殿下,你这可有些胜之不武啊。

    我胜之不武孙绍一撇嘴,转身进了飞庐,让人上了酒,自己先呷了一口,这才问道:你不去打襄平城,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是和殿下一起进兵讨伐辽东,当然要和殿下共进退了。曹彰面不改色的说道。

    共进退孙绍冷笑一声,你先是迟迟不到,然后又长驱直入千里,一举拿下了辽隧城,这可没有通知我啊。现在你离襄平只有百里之遥,却又驻足不前了,难道是力仅至此

    曹彰来之前就料到孙绍会不高兴,所以一点也不惊讶,他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淡淡的说道:殿下身份尊贵,我当然要身先士卒,为殿下前驱。只是眼下公孙恭据城不降,召集各路援兵约两万人,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来向殿下请示,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他放下酒杯,双手扶膝,抬起头看着孙绍:倒是殿下在海边一呆就是半个月,未曾有一兵一卒登岸,也没有一片船板进入大辽水,我实在有些想不通。

    你倒怪起我来了孙绍火了,啪的一声将酒杯砸到船板上,起身两步就跨到曹彰的面前,一伸手就揪住了曹彰的衣领。曹彰大惊,长身而起,伸出双手就去格孙绍的手臂。孙绍嘿嘿一声冷笑,双腿分成四平马,双手用力,死死的将曹彰摁住。曹彰虽然武艺过人,力可搏狮虎,可是孙绍的力量也不弱于他,再加上居高临下,抢占了先机,硬是将曹彰控制得死死的。曹彰努力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孙绍的力道十分诡异,忽有忽无,无从掌握,不是用力过度,就是力道不足,身子连扭了好几下,力道都击在了空处,始终没能挣脱孙绍站起来。

    曹彰气得满脸通红,他仰起头,恶狠狠的瞪着孙绍,手按上了刀柄。

    想对我拔刀孙绍呲牙一笑:你试试看,只要你把刀拔出来,我就治你一个刺客之罪。

    曹彰看了一眼旁边一个个拔刀而视,跃跃欲试的郎官,再看看一脸冷笑的孙绍,一阵寒气直冲后脑勺。孙绍不会是和公孙恭有了什么协定,要拿他开刀吧

    越王这可真是胜之不武了吧曹彰慢慢的松开了刀柄,重新坐回脚后跟上。

    武个毛啊孙绍眼睛一翻,喝了一声:来人,给我扒掉他的冬衣,扔到外面先吹上一个时辰,把他带来的那些人给围起来,依例处理。

    喏。邓艾和徐祚轰然应喏,十几个郎官们冲上来,七手八脚的摁住曹彰,除去他身上的玄甲,又扒掉了他的冬衣,然后把他推到了外面。而此时崔谦和陈海已经率领船队将曹彰的亲卫营所乘的船只围住,十几艘楼船上的强弩和霹雳车对准他们,摧锋营一拥而上,将一千多目瞪口呆的亲卫营将士团团围住。

    曹彰的部曲督郝昭大吃一惊,正准备奋起反抗,却看到已经只穿了一件单衣的曹彰一脸郁闷的被人捆得象个粽子似的推了出来,命令他们不要抵抗。郝昭虽然不解,可是他也知道,真要反抗的话,他们也没有生路,且不说在大海里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就算到了平地上,他们也未必能挡住摧锋营的攻击。

    你自己备了冬衣,我的呢孙绍从舱里走了出来,斜睨着愤愤不平的曹彰,破口大骂:你明知道幽州寒冷,却没有给我的人准备冬衣,是不是打量冻死我我跟你说,你不把冬衣给我送来,休想活着从我这里离开。

    曹彰无言以对,被扔在外面吹了一个时辰海风,冻得脸色发青之后,才被关进了船舱,孙绍等人正围着火塘,喝着热乎乎的酒,谈笑风生,一看到鼻涕拖得老长的曹彰被押进来,崔谦等人忍不住狂笑起来。曹彰气得肺都快炸了,刚要发飚,孙绍一挥手:还不放开曹使君,让他喝口酒暖暖身子

    绳子一解开,曹彰就忍不住的冲到孙绍面前,伸手就去揪孙绍的衣领,今天被孙绍羞辱成这样,他是顾不得太多了,只想先劈了孙绍再说,管他什么天下大势呢。

    陈海横身跨了一步,拦在曹彰面前,乒乒乓乓一阵响,两人交手数合,各退几步。要是论武艺,曹彰肯定是高出陈海不少,可是他在外面被冻了一个时辰,手脚早就麻了,肚子也早就空空如也,陈海却是一直吃着烤鱼,喝着酒,蓄积的力量正无处发泄,来了这么一个超强的对手,当然是打得兴高采烈。

    好了,打也打了,该坐下来谈正事了吧。孙绍皱皱眉,瞪了曹彰一眼。

    还有什么正事好谈曹彰怒吼道:先把你我的恩怨结了再说。

    说你是个莽夫,你还不信。孙绍歪了歪嘴:你要是只想报仇,我可以给你机会,现在就放你走,然后你带着你的两万大军过来,我们先决一死战。如果你还想解决辽东的问题,就好好的坐下来听我说。

    你又有什么花招曹彰有些糊涂了。

    你还记得曹公的潼关之战吗诸葛恪走上前,将一杯热乎乎的酒送到曹彰的手里,然后笑笑,引着曹彰走到火塘旁,崔谦和越海让出一个空间,示意他坐下。曹彰捂着酒杯,呷了一口香气喷鼻的美酒,又接过徐祚递过来的烤鱼,却没有吃,而是狐疑的说道:你是想把那些胡人全都诱到襄平来

    总算有了点曹公的遗传。孙绍嘿嘿一笑:不仅是襄平,最好是能把他们诱到辽隧来。

    愿闻其详。

    你到我营里来,肯定逃不到公孙恭派出的斥候,我们翻脸的事情,他想必也很快就会知道。这样一来,留在辽隧的田豫就麻烦了,我如果是公孙恭,肯定会趁着这个大好机会重夺辽隧。你说,是辽隧好攻打,还是襄平好攻打

    曹彰有些明白了。襄平是辽东郡治,辽隧只是一个小城,哪个更容易攻打是不言而喻的。他就是因为没有把握攻克襄平城,这才来找孙绍商量,没想到一到这里就被孙绍扒光了扔在外面吹了一个时辰。

    你立刻给田豫写一封信,让他移兵到海边来和我对峙,只留下一小部分人守辽隧。孙绍继续说道:辽隧一定要打得艰苦,如果能把公孙恭等人全部吸引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说,你要冬衣是假,用计是真

    冬衣也是真。孙绍不高兴的说:你这么做,让我非常恼火,如果不是有天子诏书在,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公孙恭又没有侵占我越国的地盘。

    那殿下准备怎么解决冬衣的问题曹彰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我要想征集到这么多的冬衣,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

    要靠你,我早冻死了。孙绍冷哼了一声:我已经让人通知臧霸和孙观,让他们送一批冬衣来,同时派人过来助阵。估计再等个三五天的他们也该到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合力,把公孙恭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一网打尽。

    曹彰没说话,孙绍这事办得可有点缺德,要假扮不和也没必要让他丢这么大一个脸吧。再说了,他直接要求臧霸和孙观出兵,把曹家丢在一边,这好象也有些过份。可是他不好说,臧霸和孙观不归他管,就连曹操都无法随意处置,而且孙绍有天子诏书,又是持节征伐,调动青任务水师参战也不算什么意外。只是他有些意料,青徐水师要来幽州,他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接到难道他们没从渤海湾走

    他们直接从东莱出海,大概五天就能到,这还是顶风,如果早几个月,还在刮南风的时候,大概三天就能到。孙绍看着曹彰,嘴角微微上挑:子文兄,是不是有些惊讶

    曹彰确实很惊讶,如果是这样的话,孙绍对辽东的控制就更有力了,对他来说非常不利。

    又在担心我和你争辽东孙绍好象看穿了曹彰,每一句话都刺得他无地自容。曹彰尴尬的扭过头,让开了孙绍讥讽意味的目光,嗫嚅道:岂敢。

    孙绍暗笑,要说讨价还价,曹丕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曹彰。他停顿了片刻,又说道:我只想做生意,不想做农夫,没兴趣和你们抢地盘。你也看到了,大海里的宝多得你们无法想象,我根本不需要和你们抢那点地方。可是,如果你想把我当傻瓜骗,我也不介意搅一棍子,让你们难受难受。

    曹彰知道他搅一棍子的意思,他现在已经搅了一棍子,把青徐拉过来打辽东,如果打赢了,臧霸和孙观不仅有功,而且能和孙绍走得更近,曹操要想侵吞青徐的计划将更难实现。曹彰很头疼,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安排,都无法阻挡孙绍,他防范得越严密,孙绍反而折腾得越厉害,他用军粮牵制孙绍,孙绍就派水师打渔,他用冬衣牵制孙绍,孙绍干脆把臧霸孙观拖了过来,他有些怀疑,孙绍是不是不需要他的帮忙,就能把战马搞到手。

    头疼的事情暂且放下,曹彰按照孙绍的要求发出命令,让他配合孙绍,把主力调离辽隧,吸引公孙恭出城。田豫很快照令执行,留下回去报信的郝昭守城,自己带着步骑一万五千赶到,孙绍也派兵在岸上扎下了营盘,双方严阵以待,一触即发。

    公孙恭反倒成了闲人,孙绍和曹彰内讧,把他放在一边没人管了。

    柳毅等人都看糊涂了,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的等了好几天,派出大量的斥候查看消息,终于从零零碎碎的消息中知道了真相。幽州刺史曹彰想独吞战功,不给孙绍的水师提供冬衣和军粮,孙绍现在又饿又冻,被逼得打渔为生,一怒之下,把曹彰扣押了,双方翻了脸,冲突不断,顾不上打襄平了。

    柳毅等人哭笑不得,随后又七嘴八舌的讥笑曹彰不识大体,孙绍年轻妄为。半个月之后,最近的夫余近万步骑赶到,公孙恭手握步骑七万余,心思开始动了,他要夺回辽隧,拔掉这颗眼中钉,让自己睡个安生觉。于是他命令将军阳仪率汉胡五万余人出城,一万人防备可能回援的田豫,四万人将辽隧围得水泄不通,柳毅带两万人守襄平城。

    这时臧霸和孙观也已经带着青徐水师赶到,他们不仅带来了一万人马,还带来了大量的粮食和衣被,这些衣被都是青州刚刚生产出来的。青州原本丝织业就很发达,有衣被天下之称,孙观和孙绍合作之后,孙绍又卖给他一批新式织机,效率比老式的织机提高了三倍,最让孙观开心的是,孙绍没要他一个钱,所有的货款全部变成了订货的定金,也就是说,孙观一个钱没花,就得到了大量的先进织机。

    孙观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生意,他对孙绍的诚意没有任何一丝怀疑,孙绍一纸书到,他就立刻按照要求带着人和货赶来了。和他一样,臧霸也非常爽快,他用孙绍给的定金扩大了铁矿的开采规模,产量大幅度上升,而生产出来的生铁又不愁销路,越国的商船就在连云港等着,有多少运多少,半年下来,徐州的经济情况有了明显的改善,再也不用厚着脸皮向曹操伸手了。

    一见到孙绍,臧霸和孙观就满面笑容的上前行礼,在他们的眼里,孙绍现在就是钱神爷,无论怎么客气都不过份。

    得知辽东的大军出了襄平城,孙绍立刻召曹彰臧霸等人议事,蛇出洞了,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候了。在刚刚绘制的地图前,右司马石苞侃侃而谈,把目前各方的兵力分布解说了一遍,最后说,辽隧是诱饵,多坚持一天是一天,哪怕最后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现在最重要的是,夺取襄平城,重创甚至全歼来援的夫余高句丽等外族兵马,希望这一战以后,就能平定辽东郡,并且为下一步扫荡夫余高句丽打下基础。

    曹彰很不满意,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田豫,田豫会意,站起身来说道:阳仪步骑有五万,我们现在也是五万,就算内外夹击,也无法确保全胜,更何况还有襄平城襄平城里还有两万人,我们就是全部去攻城,也未必能攻得下,更不要说在攻击阳仪的同时再去攻城了。殿下此策,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崔谦大怒,起身就要怒斥田豫,孙绍却拦住他,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暂时放弃襄平城,以重创阳仪所部五万人马为主要目标。田豫躬身道:殿下的水师没有骑兵,无法参与追击敌人,只能阵而后战,因此,追击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

    孙绍还没有说话,孙观先火了,他冷哼一声:田校尉的意思是说,我们先和阳仪拼命,你们在旁边看着,如果侥幸打赢了,你们再追击,要是打输了,那只能自认倒霉,是吧

    田豫笑笑,直接漠视了孙观,对孙绍说道:豫一孔之见,用与不用,全由越王殿下定夺。

    你们带来了多少骑兵孙绍沉吟道。

    四千乌丸名骑。田豫矜持的一笑。孙绍他们加起来也不到两千骑兵,和曹彰相比,实力相差不是一点两点,而公孙恭派出的五万大军中大概有近万骑兵,人数虽然多一些,但是他们带领的乌丸骑兵装备好,战斗能力强,对付这近万的胡汉骑兵有足够的把握,所以他才有把握去承担追击的任务。在他看来,孙绍他们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两条腿能跑得过四条腿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要想达到重创胡族的任务,只有这么办。

    这样行不行,你们负责结付夫余和高句丽的援兵,剩下的辽东军全部交给我们。

    殿下要以三万水师对付三万多辽东军田豫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了片刻,又提醒道:他们可是有四千多骑兵的。

    你不要管我怎么办,你先说,你们有没有把握全歼这一万五千多蛮夷如果有,我们就这么分工,如果没有,我们就再换一下,我们去负责那一万多人,你们对付阳仪所部三万多人。

    田豫看了一眼曹彰,曹彰揪着黄胡子沉吟片刻:还是我们去对付夫余人和高句丽人的吧,以骑破骑,终究要方便一些。

    孙绍点点头:那就这样,如果不能重创阳仪,攻克襄平城,那是我的责任。如果夫余人和高句丽跑了,你可要承担责任。我们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要到时候再牵扯不清,伤了和气。

    曹彰咧嘴一笑,站了起来:殿下,我愿意和你打这个赌。如果殿下攻克了襄平城,而我没有重创夫余人和高句丽人,那么殿下要的两千战马,我如数奉上,分文不取。可是如果殿下没能攻克襄平城呢,又当如何

    我从此不踏足辽东一步。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十二章 第三条腿

    左右云手倒卷虹野马分鬃

    被月光如得如银一般的沙滩上,夏侯徽有板有眼的随着孙绍的指挥演练着太极拳,拳势舒缓自如,再加上随风拂动的素纱衣,整个人看起来别有一番圣洁之气。

    停孙绍忽然喝住了她,大步走上来,扳开夏侯徽握得紧紧的拳头:这只拳头为什么握这么紧握得太紧了,气息不顺,是不是有些喘了

    夏侯徽胆怯的看了孙绍一眼,吐了吐舌头,轻声解释道:姊姊一直就这么教的。

    银屏孙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了一眼夏侯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她最近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嗯。夏侯徽低下头:她想阿母和阿猘。

    我就知道。孙绍双臂一振,甩掉大氅,露出里面的长袍:看好了,注意所有关节的圆转。说完,他从第一式开始,野马分鬃,yu女穿梭,单鞭,一式式的演练下去,动作流畅,神态飘逸,有如神仙中人,看得夏侯徽如痴如罪。

    你再来一遍。孙绍勾勾手指头,示意夏侯徽再来一遍,记住,用意不用力,用心体会每一个动作时肌体细微的变化。

    夏侯徽一声不吭,随着孙绍的指点演练着拳法,直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发现孙绍教的和关凤教的虽然动作都一样,但是经过孙绍的调整,结果相差很大,演练完之后感到浑身发热,身上又微微有汗,却没有那种气喘的感觉。

    姊姊哪儿去了我要告诉她。

    我又不是没教过她,是她自己心浮气燥了。孙绍从石苞手中接过狐裘,披到夏侯徽的肩上,又道:你们是不是说我心狠

    夏侯徽抓着裘领,摇了摇头:夫君,你不要怪姊姊,母子连心,不可能象你们男人一样的。其实她也知道,夫君和吴王不是一样的人。

    我知道。孙绍牵着夏侯徽的手,沿着海滩慢慢向前走去。银屏心思单纯,不会考虑那么多,她有这个想法不奇怪。再等等吧,等这次大战结束,我就想办法把他们接回来。

    夏侯徽咬着嘴唇想了想,试探的问道:用战马去换

    是的。孙绍偏过头看了一眼这个聪慧得有点异常的女孩子,自己刚露出一点意思,她就猜到了,真是慧质兰心。

    夏侯徽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两下,摇摇头道: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为什么

    你越是想把他们接回来,吴王越是不会放手。夏侯徽握着孙绍的手,轻声说道:人质越值钱,越是控制得严,而那些可有可无的人质,反倒更自由一些。邺城这样的人质多的是,我见得太多了。臧霸孙观也有儿子在邺城,但是他们连每年的开销都经常拖欠,魏王也只能听之任之。

    孙绍眨了眨眼睛: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我做不到心如止水,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把他们接回来。

    那夫君要多准备一些办法才好。夏侯徽迟疑了一下,提醒道:用战马换,只是正,有正有奇,方是兵家之道。

    呵呵呵,没想到你对兵法也有研究。孙绍笑了。

    谈不上研究,只是看过一些罢了。夏侯徽小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说说道理还行,真要让我去安排,我却做不到的,比不上凤姊姊可以和夫君一起征战沙场。

    孙绍没有吭声,他知道夏侯徽想问什么,但是现在还不能说。不是他不信任夏侯徽,而是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夫君,你为什么不想占有辽东夏侯徽见孙绍不说,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知道关凤的去向,便扯开话题:我看臧霸他们都很失望的,如果夫君占了辽东,对他们来说更有利。

    我占辽东虽然对他们有利,但是对整个形势不利。孙绍语气有些飘忽,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海风吹走。曹公不会放心的让我占着辽东的,到时候必然要起纠纷,又何苦呢。我只要几个岛就行了。

    可是,越国的领土确实太小了。夏侯徽细长的眉毛耸了耸:夫君自己顾全大局,可是群臣怎么办他们都希望能裂土封候,传之子孙的。

    土地多的是,又何必在辽东。孙绍笑笑,捏了捏夏侯徽的手:你夏侯家的封邑,何尝又是当年夏侯太仆的封邑

    夏侯徽的先祖是高祖皇帝时的太仆夏侯婴,夏侯婴是高祖刘邦没有发迹时的朋友,后来一直跟着刘邦征战,替他驾车,救过后来的孝惠皇帝刘盈和鲁元公主刘乐,高祖死,吕后当政,功臣多废黜,但他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还是安安稳稳的做他的太仆,文帝由代王而为天子,他又因为拥立之功为太仆,可以说是汉初过得最稳当的一个功臣。但尽管如此,汝阴侯国也只是传到他的曾孙夏侯颇时就断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别人不这么想。

    我会给他们一个更好的交待的。孙绍胸有成竹的笑道:我不想狡兔死,走狗烹,但是也不指望他们能无欲无求。大公无私这样的事情,只能要求自己,不能要求别人。

    可是,难道以德治国不对吗如果都不讲道德,天下全是贪官污吏,又怎么可能治理好天下夏侯徽仰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孙绍。孙绍的治国理论和实践与她所知道的相差太远了。大汉以农为本,重农抑商,孙绍却重工商,干脆放弃了耕种,大汉以德取官,重用经学儒士,他手下却不是海盗就是手艺人,饱学之士虽然有,可是并不是很多。

    德当然要,可是,拔得太高了,就是过犹不及。孙绍循循善诱,利用一切机会把自己思考的一些问题灌输给夏侯徽,她还年轻,虽然读过一些经学,但是毕竟更容易接受新思想。而且她的经学底子比他好,经过她的理解润色之后,披上一层儒家学术的外衣,到时候再反馈给他,别人听起来就会顺耳许多。这些话他也和关凤说过,但是关凤对这些治国之道不感兴趣,她只对孙绍提及的游击战闪电战的感兴趣。譬如人的两条腿一样,两条腿差不多,才能走得远,如果一条腿很强壮,另一条腿却很弱,他还能走得远吗道德和才能,就象这两条腿。

    那三条腿又将如何夏侯徽伸出一根指头,支着红扑扑的小脸,歪着脑袋看着孙绍。

    三条腿孙绍一愣,不解的看看夏侯徽:哪来的三条腿

    我也不知道。夏侯徽也有些茫然:凤姊姊说,你曾经跟她说过,男人有三条腿,第三条强壮与否,才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孙绍恍然大悟,顿时面红耳赤,吱唔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心中却是暗自感慨,关凤这丫头真是被夏侯徽骗得团团转,连这种闺房里的话都讲给她听了。夏侯徽见孙绍不说话了,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还没明白这第三条腿究竟指什么,但是从孙绍的神情她可以猜得出来,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话。

    海风轻拂,浪花拍岸,两行脚印沿着沙滩越走越远。

    大梁水西岸,一个叫大梁山的山坡下,夫余王尉仇台正兴致勃勃的在观看歌舞,几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丰满的舞伎正合着节拍在帐中转着圈,随着旋转,她们的裙摆高高的飞起,露出裙摆下修长的小腿,她们高高的举起手臂,手指摆弄出许多花样,一会儿如灵动的蛇,一会儿又如翅欲飞的鸟,衣袖滑落到肩头,将细滑的手臂全部暴露在尉仇台的眼前。

    尉仇台哈哈大笑,从竹豆中抓起一把粟米饭塞进嘴里,然后起身走到舞伎中间,扭头摆胯,跟着一起跳起舞来。夫余人不管男女都能歌善舞,尉仇台也是个中高手,片刻功夫就成了舞伎们的中心。他顺手揽住一个身材丰腴的舞伎的腰,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舞得如痴如醉。

    尉仇台的心情没法不好。这次曹彰和孙绍陈兵大辽水,公孙恭被吓得不清,派人请他们出兵相助,答应了他丰厚的条件。本以为这是一场恶战,没想到还没开打,曹彰和孙绍却起内讧了,听说正在海边打得热闹,一时半会的分不出胜负。尉仇台跟着阳仪攻打辽隧城,阳仪又给了他一个好差事,带着手下人驻扎在大辽水西岸,防止曹彰突然回援。尉仇台知道曹彰实力不小,又是个善战的勇士,所以特别小心,把斥候一直派到海边。这几天很平静,斥候送回来的消息说,孙绍来了援兵,曹彰有些吃紧,已经从海边向后撤退了三十里。

    尉仇台并不担心,撤了三十里还有近百里,曹彰虽然有骑兵,但是他只有四千骑兵,剩下的一万多人全是步卒,一百里的路程,他们至少要走两天,有这两天的时间,他可以从容的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最新的消息刚刚送到,曹彰的营盘还没有任何异样,看样子已经被孙绍拖住了手脚,一时半会还不能回援辽隧城。一想到辽隧城,尉仇台的心理就有些复杂,与他同名的祖父就是从这里起程,乘船到大汉的京都洛阳去做质子的。做质子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他们在大汉人的眼中还是蛮夷,他的那位先祖在洛阳住了十来年才回来,回来之后,他已经能讲一口流利的洛阳话,举止大方得体,和汉人无异,然而他却因此被族人排斥,最后在争嗣的斗争中败北,晚年一直在辽隧城居住。尉仇台从祖母的口中得知了祖父的事迹,看到了祖父留下来的汉朝皇帝赏赐的印绶,对精美的刺绣和官印爱不释手,但是又痛恨这些让他失去了成为扶余王的机会。

    他原本可以很顺利的做夫余王的,而不是象现在这样,通过向公孙度投降而获得王位。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等部族的力量壮大之后,脱离大汉,重新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这一次,公孙恭给了他这个机会,只要他帮助公孙恭击败曹彰和孙绍,他就可以获得大量的财物和人口,并且可以回到夫余故地,做一个真正的夫余王。

    尉仇台虽然对大汉的情况并不太清楚,但是大致情况他还是知道的,现在的大汉不是以前的大汉了,现在的大汉衰弱得象个老人,连公孙恭这种无能的人都能独霸辽东,大汉还有什么威信来镇服天下夫余人鲜卑人乌丸人,不管是向汉朝臣服的还是依然独立的,都蠢蠢欲动,等待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原本在四十年前就出现了,在鲜卑人的大王檀石槐大败汉军之后,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以为大举入侵汉朝的机会来了,谁也没想到,风头正劲的檀石槐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他的儿子和连根本就是一个蠢货,强大无比的鲜卑人转眼间就四分五裂。再后来,辽东出了两个公孙,一个是白马公孙瓒,他是乌丸人的噩梦,一个是公孙度,他是高句丽人鲜卑人的噩梦,扶余人夹在高句丽和鲜卑人之间,更是风箱里的老鼠,尉仇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逼无奈,只得向公孙度称臣的。

    现在公孙瓒死了,公孙度也死了,鲜卑人乱了,夫余人的机会来了。

    尉仇台不能不高兴,他拉着舞伎兴奋的舞动着,舞伎滑腻绵软的手臂让他迷恋不已。他用力一拉,将舞伎拉入怀中,嘿嘿的一声y笑,挥挥手,其他的舞伎立刻退了下去,而被他留下的这个舞伎乖巧的贴了上来,用灵巧的手指轻轻的解开了他的腰带,厚重的皮裘敞开了,露出里面的锦衣,这是他花高价从商人手中买来的,是身份的象征,他怕被舞伎弄脏了,便亲自去解锦带。锦带很滑,只是轻轻一拉就开了,露出里面洁白的小衣。

    谁说蛮夷就肮脏尉仇台就是个很爱清洁的人。

    舞伎羡慕的摸着尉仇台的锦带,锦带滑腻的感觉让她的手相形见绌。

    想要吗尉仇台眯着眼睛笑道。舞伎吃了一惊,连忙松开。尉仇台哈哈一笑:不要怕,把本王侍候舒服了,本王赏你一根扎头发。

    舞伎惊喜的看着尉仇台,虽然只是一根发带,却也是难得之物。她满心欢喜的去解尉仇台的小衣,手沿着小衣的边缘就伸了进去,刚伸到尉仇台的腰间,尉仇台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舞伎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惹得尉仇台不高兴了,正要发问,却见尉仇台不快的看着帐门。

    帐门处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武士。

    什么事尉仇台压着怒火问道。这个时候被人打断,实在不是个能让他高兴的事。

    曹彰来了。武士一指帐外:现在离大营最多五里。

    五里尉仇台大吃一惊,一把推开舞伎,将她推得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帐上。尉仇台却看也不看,上前一步,揪住武士的衣领,怒声喝道:怎么到现在才来报

    他们太快了。武士胀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等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我差点跑死了马,才抢在他们前面几里。

    这么快尉仇台浓眉一皱:多少人

    四五千人,全是骑兵。

    才四五千人啊。尉仇台松了一口气,手一挥:再探。

    武士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帐去了。尉仇台立刻击鼓升帐,他并不担心,曹彰只来了四五千人,而他有近万人,曹彰只要脑子没坏,他不敢来攻击自己的,只要不给他偷袭的机会,曹彰跑来也没用,只能空手而归。

    然而事情大出尉仇台的预料,就在他聚将议事的时候,赶到营外的曹彰发动了攻击。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击溃了上前拦截的游击,直接冲进了尉仇台的大营,速度快得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快得尉仇台的部下连迎战的阵势都没来得及摆开。

    四千以乌丸人为主的骑兵冲进大营,挥舞着锋利的环首刀和长矛,大肆砍杀,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曹彰左手长矛,右手环首刀,冲杀在最前面,紧靠在他身边的是三百全部装备了孙绍提供的新式战刀的亲卫骑。他们一冲入尉仇台的大营,就分成了相隔两三丈左右的队列,从大营里鱼贯而过,将所遇到的敌人一一杀死。

    孙绍提供的战刀非常锋利,一刀下去,夫余人手中的长矛和战刀都应声而断,夫余人身上大多数没有甲,少部分有皮甲,至于铁甲就更少了,只有千夫长以上才穿得起,在曹彰等人的面前,他们和光着身子没有什么区别,战刀所到之处,就算是铁甲也没用,更别提皮甲甚至简陋的皮袄了。

    曹彰砍杀得畅快淋漓,这么多天在孙绍营中吃的瘪全部发泄了出来,他现在对孙绍总算恢复了一些好感,装备了新式战刀的三百亲卫骑简直势无可挡,轻易的撕开了夫余人的阻击,刚才遇到游击骑兵的时候还没感觉出来,现在冲入大营,效果可就明显多了。

    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曹军骑兵,夫余人傻了眼,他们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眼睁睁的看着曹彰领着髡头的乌丸人透阵而过。

    天杀的乌丸人冲出大帐的尉仇台破口大骂,乌丸人真是没种,居然做了汉人的狗,帮着汉人来杀同是草原部落的夫余人。夫余人和乌丸人虽然打过仗,也有仇,可是你们也不能做汉人的狗啊。

    曹彰率领的汉人骑兵听不懂尉仇台的话,可是他们看到尉仇台身上的锦衣和他身后豪华的大帐,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曹彰兴奋的长啸一声,奋力投出了手中的长矛。

    长矛如电,如同一只巨矢,瞬间飞过八十步的距离,穿透了尉仇台的胸膛。尉仇台被长矛上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后连退几步,直到靠在帐篷上才停住脚步。他看着半截矛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有人能凭臂力将一支长矛投出这么远的距离这简直是人肉强弩啊。

    尉仇台的迅速毙命给夫余人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本来就没有准备的夫余人失去了指挥,各自为战,根本不是曹彰的对手,他带着骑兵来回冲杀了两次,夫余人崩溃了,他们有的扔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有的调转马头,转身就跑。曹彰一声令下,抱成团的骑兵分散开来,向四面八方追去。尉仇台的身后就是大梁水,夫余人慌不择路,不少人跳进了冰凉的大梁水被淹死,只有少部分人逃出生天。

    仅仅一个时辰,曹彰就击破了夫余人的大营,当场斩杀了夫余王尉仇台。首战告捷,士气大振。曹彰一面通知田豫带领步卒赶来,一面重整队伍,度过大梁水,择机攻击高句丽王拔奇。

    消息传到阳仪耳中,阳仪大惊失色,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破口大骂尉仇台是个蠢蛋。他知道尉仇台虽然声称有万人,实际上只有六千多,他多报人数,是希望到时候多分好处。他也没在意,这些蛮夷的小心眼他一清二楚,也没指望尉仇台能挡住曹彰,可是,他也没想到尉仇台会败得这么快,一下子让他陷入了被动。阳仪连不及和高句丽王拔奇商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向后撤出二十里,放弃了攻城的打算,他可不想被曹彰内外夹击。

    与此同时,他派人把消息送往襄平城,请公孙恭小心,曹彰反应这么快,很有可能和孙绍达成了某种协议,暂时搁置了矛盾。消息送出两天之后,阳仪接到了田豫带领步卒赶到的消息,他顿时一阵阵的心惊。他对曹彰这么义无反顾的举动感到怀疑,照理说,有孙绍在他背后,他最多用骑兵冒险偷袭一下尉仇台,减轻辽隧的压力,怎么可能步骑全部赶过来

    除非,他和孙绍根本没有矛盾。换句话说,曹彰和孙绍联手挖了一个坑,把他们从襄平城里诱到了辽隧。一想到此,阳仪再也不敢耽搁,立刻下令火速撤退,撤回襄平城。

    然而,很快又传来了一个更让阳仪震惊的消息,吴国王子孙登率五千江东水师切断了大梁水上的浮桥,截断了他的后路。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十三章 死穴

    阳仪最不解的是,孙登是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去的,又是怎么去的。

    答案是,昨天夜里乘船去的。

    辽隧城的位置很特殊,被大辽水和大梁水夹住,中间一条陕长的地带,东西长五十多里,南北宽二十多里。辽隧城和襄平之间被大梁水隔开,在一个叫孟梁津的地方可以渡水,其他地方都不太适合。孙登带领的江东水师现在切断了孟梁津,把阳仪这四万人马堵在了大梁水和大辽水之间,而曹彰和田豫解了辽隧之围后,又堵死了阳仪向西渡水的希望。

    然后阳仪并不担心自己,曹彰只有不到两万人,而他有近四万人,两倍于曹彰,足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他担心的是孙绍去了哪里如果孙绍也在大梁水对岸,等着半渡而击,那他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好在他很快就知道了孙绍的去向,孙绍领着两万多人包围了襄平城。

    阳仪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是惊愕,随即又哑然失笑。襄平城是那么好攻的不仅城池坚固,而且城里还有两万守军,孙绍以两万水师攻城,无异于痴人说梦。无论怎么说,现在最合适的办法都应该是孙绍和曹彰合兵一处,先吃掉他阳仪再说。孙绍现在的举动,只能让人觉得他愚蠢和狂妄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仅阳仪这么想,就连曹彰都这么想,你两万水师能攻下襄平城想争功想疯了吧。曹彰和田豫商量之后决定,暂且停下攻势,以守代攻,把阳仪堵死在这里就行,他倒要看看孙绍怎么攻打襄平城。

    阳仪和曹彰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同样的决定,他们在稍微接触之后就保持了距离,双方默契的对峙着,等待襄平城的消息,做好最后决战的准备。

    襄平城在大梁水西岸,水面虽然也很宽,但是楼船却无法顺利通行,所以孙绍放弃了楼船,只用中小型战船和商船来运兵运粮,到达襄平城之后,他也没有象通常的那样四面包围或围三厥一,而是只包围了东门和西门。臧霸和孙观带领一万余青徐水师在西门安营扎寨,孙绍自己率一万五千多震旦水师在东门,连寨都不用扎,直接住在船上。公孙恭也有一些船,但这些船在震旦水师面前可以忽略不计,只要看看震旦水师的战旗,他们就一哄而散,找不到影子了。

    孙绍再次派人进城劝降,他对公孙恭说,夫余王尉仇台的一万人马已经被曹彰消灭了,阳仪的大军被围,坐以待毙,你没有其他援军了,束手就擒吧,我以前答应你的条件现在还可以兑现,如果你还是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公孙恭只是软弱,不是弱智,面对孙绍使者的嚣张气焰,他气不打一处来,懒得和他啰嗦,直接派人把使者轰了出来,他放出狂话,孙绍你有本事就攻城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攻城。两万人攻,两万人守,你当我辽东城是纸糊的,辽东军全是没卵子的女人

    从公孙恭柳毅到看城门的士卒,都觉得孙绍是疯了,他们用充满鄙夷的语气讨论着这个大汉国最年轻的异姓王,异口同声的说,老天真是没眼,大汉活该要亡,居然让这样的疯子做了王,不亡还有天理吗

    公孙渊也这么想,他看到周鲂的第一句话就是:越王疯了吧

    公孙渊字文懿,今年二十三岁,是公孙度的孙子,是公孙康的次子,他的兄长公孙晃在邺城为质好几年了。公孙康病死的时候,他们兄弟还小,柳毅阳仪等人觉得他们没有能力做辽东太守,就推举公孙恭继位,为了防止公孙晃有意见,又把公孙晃送到邺城为质子。

    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公孙家的情况和孙家的情况非常类似,不过公孙恭比较笨,没有孙权那么清醒,辽东的大权全掌握在柳毅阳仪等人的手里,好处柳毅他们得了,恶名却由他公孙恭担着。

    公孙晃有意见,可是他现在身不由已,而公孙恭认为,公孙渊是次子,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机会,因此对他倒没有太多的防备。公孙渊现在是襄平城里的将军,手下有三千多人,负责东门的安全。东门外就是孙绍的震旦水师,密密麻麻的战船布满了整个大梁水水面,看起来就让人心惊不已,但公孙渊并不认为孙绍有能力攻下襄平城,原因很简单,他的兵力严重不足。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战,孙绍的兵力和城里的兵力相差无已,怎么战

    周鲂无声的笑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公孙渊没有吭声,他被周鲂的从容提醒了,从孙绍的战绩来看,他多次化险为夷,出道四五年之间,一手促成了弭兵大会,成了大汉最年轻的异姓王,有这样的战绩怎么可能是个疯子

    他怎么攻公孙渊眨着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眼神游离不定。

    攻城的办法有很多。周鲂平静的说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将军想必也知道,我越国的封地是大海,不包括辽东郡,我家大王之所以来攻打襄平城,是因为有人不服天子诏令。将军,你可要知道,令兄在洛阳的日子不好过啊。

    公孙渊不经意的撇了撇嘴,他和兄长公孙晃并没有什么感情,公孙晃的死活不在他的考虑之列,周鲂的这一套说辞对他没作用。

    将军身陷险地而不自知,实在让人叹惜。周鲂摇摇头,惋惜的说道:尊叔暗弱无能,他不是合格的辽东之主。将军年轻有为,智勇双全,我家大王对将军非常欣赏,他愿意帮助将军成为辽东之主。

    公孙渊心动了,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经在考虑这件事,辽东应该是他的,而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公孙恭的,这个无能的叔叔只知道玩女人,却连一男半女的都没有生出来,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但是他又不着急,公孙恭不能生育,岂不正好是给他创造机会如果不是公孙恭继承了他父亲公孙康的位置,把他的兄长公孙晃送到洛阳为质,现在又没有子嗣,他这个次子怎么可能有机会这简直的是上天的安排啊。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冒险和孙绍合作呢

    越王有什么条件公孙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似乎被周鲂的话打动了。

    越王不想要辽东的一寸土地。周鲂先安了公孙渊的心,他希望将军为辽东之主后,遵守天子的法令,提供我越国水师停驻的港口,与我越国通商,尊重我越国的领海。那么,将军就能和徐州刺史臧霸青州刺史孙观一样享受优惠待遇。

    就这些公孙渊有些失望。

    我家大王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不能做到的,他不会随口应承。周鲂淡淡的说道:将军不妨去问问我越国的商人,看我家大王是如何对待他的臣民的。我家大王不喜欢打仗,他喜欢做生意,他的生意之所以越做越大,只是因为他秉承一个信念,那就是共赢。

    公孙渊转动着眼珠,没有吭声。越国的商人他并不陌生,襄平市就在他辖区的东南角,他府中有不少东西都是经由越国商人的手得来的,当然了,他也有不少货物经由越国商人转卖出去。越国商人在襄平市里提独树一帜的,他们做生意讲诚信,宁可少赚钱,也不肯坑蒙拐骗,再加上他们的货物质量上层,价格也公道,所以在襄平市占据了近一半的市场份额,那些夫余人高句丽人之类的蛮夷最喜欢和他们做交易了。

    这些,我不需要和越王殿下合作,也能得到啊。公孙渊笑眯眯的举起茶杯向周鲂示意了一下:喏,这不就是你们越国商人贩来的茶

    周鲂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真是可惜,本以为将军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将军身居积薪之上玩火,却犹自不觉大祸将至。既然如此,将军就做好瓦玉俱毁的准备吧。说完,转身告辞。

    公孙渊笑眯眯的看着周鲂出了门,这才不屑一顾的笑道:我能有什么危险,这竖子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我也觉得将军有危险。公孙渊的亲信校尉杨祚忽然说道。

    哦公孙渊沉下脸,不快的看着杨祚:你倒说说,我有什么危险。

    将军,你既然不想和越王有来往,就不应该让这个人进府,既然让他进了府,又没谈拢,就不能让他这样出府,这就是危险。

    公孙渊一愣,顿时吃了一惊,他明白了杨祚的意思。公孙恭如果知道周鲂到他的府中来过,肯定会盘问他,他会相信他和周鲂之间没有什么协议吗他腾的站了起来,急赤白脸的说道:立刻把那人抓起来。

    抓不住他的。杨祚遗憾的摇了摇头:将军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吗襄平城已经封闭近半个月了,他依然出入自如,将军已经让他出了门,又怎么可能还抓得住他以臣看,将军还是想办法应付牧府的质询吧。

    公孙渊愕然,他这时候才想通为什么一句话谈不拢,周鲂连讨价还价都没兴趣,起身就走。他根本不是来和他讨价还价的,他根本就是来栽赃的,想来用不了多久,公孙恭就会得到消息。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个越国的使者便当得这样的评语,他在他做出正确的反应之前就及时消失了。

    公孙渊很郁闷,他不甘心的让人追了出去,果然正如杨祚如料,根本找不到周鲂的影子,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在襄平城里出现过似的,公孙渊正考虑是不是要请领搜查襄平市的时候,公孙恭派人召他进府议事。

    公孙渊无可奈何,硬着头皮去见公孙恭,不出所料,任凭他怎么解释,表忠心,公孙恭和柳毅等人的眼神里总是抹不掉怀疑的神色。公孙恭随即调整了城东的防务,将原本负责南门的柳毅的儿子柳相也调到了东门,说是协助公孙渊,实际上是监视公孙渊,意思很明白,如果孙绍攻破了东门,你就死定了。

    公孙渊不敢有任何异议,他知道这是公孙恭借机想除掉他,正如那个越国使者所说,他是坐在积薪之上玩火而不自知,但让他气愤的是,这火可是越国使者塞到他手里的。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攻的是他和公孙恭的心,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把他推进了危险的处境。

    公孙渊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虽然看起来整个战局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改变,但是越王出人意料的举动,却让他的信念产生了动摇,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点中对方的弱点,这样的对手是很难防备的,同样的实力在他的手中可以发挥出惊人的效果。

    公孙渊小心提防着,他不仅要避免引起柳相的怀疑,还要做好孙绍强攻的准备,不敢有任何怠慢。孙绍在成功的挑起了他们叔侄的互相猜忌之后,肯定会抓住机会猛攻东门。

    不出公孙渊所料,在准备了两天之后,孙绍将战船开到了襄平城前的护城河里,上百架强弩和霹雳车对东门展开了猛攻。强弩和霹雳车的射程都在百步以上,可以从护城河里直接攻击城墙,而战船上树起了木墙,城墙上的弓弩根本伤害不到躲在木墙后面的越国水师。

    孙绍的攻势从一开始就给了公孙渊以强大的压力,但这些还是次要的,他使出了更阴险的招数。柳相很快就发现,当公孙渊的战旗出现在城墙上时,越国水师的战鼓虽然敲得震天响,但是攻势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他的战旗出现在城墙上时,越国水师的攻击效果就明显大得多,弩箭和砲石象是雨点一般的砸过来。

    柳相气急败坏,他立即把这个异常情况报告给了父亲柳毅,柳毅自然立刻转告给了公孙恭,并且习惯性的添油加醋,在他的嘴里,公孙渊已经是准通敌犯了。不管公孙渊怎么赌咒发誓,公孙恭还是将他调离了东门,由他去负责南门。南门没有敌人,你在那边安生呆着吧。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证实了公孙恭的猜响,公孙渊的战旗从东门消失以后,孙绍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他手下的三个将军亲率部下轮番上阵,在战船的掩护下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东门,一天打下来,东门外堆满了城上抛下的擂石滚木,夯土城墙上到处都是砲石打出的坑和弩箭,城门虽然还保持着完整,但是在越国水师猛烈的攻击下也是伤痕累累。

    柳相损失惨重,他带来的三千多人只打了一天,就损失过半,绝大部分都是死在越国水师的霹雳车下。霹雳车发出的砲石飞越过百十步,专往人群多的地方打,每一次击中,都能引起一连窜的惨叫,其威慑力比起一箭能射穿两三人的强弩有过之而远不及。更让柳相气愤的是,这些砲石中还有用砖块捆扎起来的砲石,越国水师在上面浇上油,点燃之后再发射出来,砖块在空中飞散开来,飞到城头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砖头雨,打得守军鬼哭狼嚎。被打死的倒并不多,但是受伤的比比皆是,士气一落千丈,很多士兵不敢上城了,用鞭子赶都没用,柳相被逼无奈,一怒之下斩杀了十几个畏缩不前的,这才控制住了局面。

    与此同时,臧霸也在西门发动了攻击,和孙绍一样,他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利用霹雳车和强弩先进行覆盖式射击,同时把盔明甲亮的攻城部队排列在霹雳车的后面,给守城的士兵以心理压力。如今的青徐水师有钱了,站在最前面的两排士卒清一色的铁甲,手中的战刀长矛短戟闪着寒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煞是耀眼,吸引了足够多的眼球。

    激战一天后,公孙渊本以为孙绍他们要休息一夜,明天再战,可是没想到刚吃过晚饭,东门西门再次响起了霹雳车的轰鸣和强弩的厉啸,更让他们触目惊心的是,霹雳车调整了射程,把一个个燃烧的火球射向襄平城的深处。辽东的天黑得早,虽然才是酉时,天已经大黑,夜空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一个个火球呼啸而过,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落入城中。襄平城的房屋以木质结构为主,在很短的时间内,城中便四处火起,乱成一片。

    霹雳车在襄平城的守军之中造成了极大的恐惧,一听到霹雳车发射时的轰鸣声,他们便一阵心惊,然后瞪着恐惧的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火球在空中变成无数的火花,落入襄平城内。

    公孙恭暴跳如雷,满脸的肥肉都在打颤,他指着脸色很难看的柳毅等人,手指直发抖,责骂的话就在嘴里打转,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使君,无需担心。柳毅胸有成竹,镇定自若:孙绍之所以不惜代价的猛攻,就是要给我们造成压力,逼我们投降。可是,他虽然猛攻了一天,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伏着霹雳车的犀利给我们造成了一些麻烦而已,不管是东门还是西门都安然无恙。而且象他这么打,他能有多少砲石和弩箭臣估计,最多明天再攻打两三天,他就会计尽于此了。

    真的公孙恭半信半疑。

    臣焉敢欺瞒使君。柳毅越发的从容:臣这还是考虑了他有船可以运输,如果没有船,他也许连今天都支撑不下来。打仗是要算帐的,不管是砲石还是弩箭,都不会凭空掉下来,长途运输的代价非常惊人,他发力猛攻,也正是出于想速战速决的考虑。

    是这样啊。公孙恭总算平静下来,拂了拂袖子,想了想又道:城里的越国商人可控制好了别让他们里应外合,坏了我们的大事。

    使君放心,十天前,我们就封闭了襄平市,所有的越国商人都被控制起来了。柳毅一想到此就十分兴奋。这一仗打完,随便找个借口没收越国商人的货物,又可以发一笔横财了。越国商人有钱啊,他们乘着大船,一船船的货物运过来,赚走了辽东不知道多少钱,现在这些钱要全落入他的口袋了。

    做生意最容易发财吗不,最容易发财的是抢劫,这才是无本万利,不管是以官府身份的没收还是用拿刀做生意的强盗。

    柳毅眉毛耸动,心里美滋滋的,他现在最想的还不是越国的货物,而是越国的歌舞伎,就在半个月前,越国商人运来了一大批漂亮的歌舞伎,人数足足有五百多人,据说已经卖出了两百多人,还有三百多因为价格太贵,还没来得及卖出去,全囤积在襄平市里。这仗一打,他可以不花一个钱就将那批歌舞伎收入囊中。

    越国的歌舞伎好啊,不仅人长得漂亮,歌好舞精,而且花样也多,不仅有黑头发黑眼睛,嫩得和水一样的吴越女子,还有金发碧眼的西夷,那些西夷女子体态妖娆,品味与中原女子迥异,非常受欢迎,一到襄平很快就卖光了。柳毅的儿子柳相因为防区和襄平市搭界,市令为了讨好他,那些越国商人也讨好他,特地送了两个给他,柳相不敢独享,又将其中一个转送给了老子。柳毅十分满意,这些蛮夷就是开放啊,比中原女子放得开,各种闻所未闻的花式让柳毅乐此不疲,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真的老了,这几天荒唐的日子虽然如过得神仙一般,但腰酸背痛的毛病也一起爆发出来,连上朝的时候都忍不住打哈欠。

    就在柳毅胡思乱想着走进家门的时候,长孙柳原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脸的惊惶,一看到柳毅就跪倒在地,还没说话就泪如泉涌:大父,阿爹死了

    什么柳毅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你阿爹战死了

    不是。柳原头摇得象拨浪鼓,泣不成声:他被人刺杀在卧房里。

    奉献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十四章 女人是老虎

    柳相倒在血泊之中,两眼圆睁,死不瞑目。手打他自己的长刀沾满了血污,就掉在他的身边。衣不蔽体的金发夷女昏迷不醒,雪白的大腿和丰满的胸脯半遮半掩,旁边几个柳相的亲卫在惊惶之余还不时的瞟两眼平时可没什么机会这么大饱眼福。

    究竟怎么回事柳毅气急攻心,两眼通红,呼哧呼哧直喘,柳相是他的长子,已经做到了将军,这次如果守城有功,很快就能成为辽东的重臣,没想到坚持了一天,却在这个时候被人刺杀了。

    不知道。亲卫队率吞吞吐吐的说道:越军停止攻击之后,将军从城上下来,正在屋内喝酒休息,我们在外面守着,忽然听到这女人一声尖叫,冲进来一看,将军倒在血泊中,这女人昏倒在地上。

    把她泼醒柳毅面色狰狞,气急败坏的大声喝道。亲卫们不敢怠慢,一盆冷水浇在那个夷女的身上,那夷女激零零打了个寒颤,慢慢醒了过来,一看到眼前这么多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特别是看到仿佛要吃人的柳毅,她吓得大叫一声,双手捂着脸,缩到了墙角。

    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然就杀了你柳毅咬牙切齿的喝道。

    啊夷女面无人色,伸出一只手,颤抖的指着柳毅,柳毅一愣,向自己身上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问题,瞪起眼睛刚要发火,柳原忽然惊叫道:这里有个门。

    柳毅一看,在他的身后有个柜子,柜门半掩着,露出里面的一个暗洞。没等柳毅说话,一个亲卫举着油灯就钻了进去,时间不长,又退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腰牌。柳毅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竖子敢尔

    柳原一看,顿时明白了,这是公孙渊府上的腰牌。

    立即派人包围公孙渊,我这就去请令。柳毅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上了车直奔公孙恭的府第。柳原也是怒火中烧,立刻整顿人马,赶往南门公孙渊的防区。

    柳毅赶到公孙恭的面前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公孙恭揪住了,十几个人站在一旁,有的哭哭啼啼,有的面色发白,柳毅眼睛一扫,就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人大多是公孙恭手下重臣的家人或者亲信。

    在短短小半个时辰内,十几人被杀,城中已经乱了。公孙恭急得直跳脚。

    使君,有公孙渊的消息吗

    文懿公孙恭愣了一下,随即茫然的连连摇头:没有。

    我估计也不会有。柳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使君为臣等做主,臣的儿子柳相为使君血战一天,刚刚也被人刺杀了,这是现场捡到的证物。

    公孙恭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他再笨也能意识到柳毅这句话背后蕴藏的含义。他犹豫了片刻,接过腰牌一看,果然是公孙渊家里的,就在这里,先前来报告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他们中有几个好象也看到了和公孙渊家有关的人或物。

    局面一下子失控了,公孙恭惊惧不已,立刻下令柳毅负责抓捕公孙渊,不管是不是他,先把他抓起来再说。正在南门看烟火的公孙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先是被柳原带人围了,接着又被柳毅带大军给堵在了南门口,接着柳毅宣布了他的罪状,图谋不轨,刺杀同僚。

    公孙渊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想解释,可是谁又听他的解释柳原根本不听他啰嗦,带着人冲过来就砍,公孙渊也急了,顾不得多说,奋起反抗。柳毅一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给我围住,生擒此獠,为诸君报仇。

    七千大军一拥而上,把公孙渊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公孙渊眼看着不是对手,心一横,开城门,老子投降孙绍去。城门一开,他带着几百残兵冲出了城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就在南门打得血流成河的时候,一墙之隔的襄平市中,长长的市井中,由二百女卫和一百年轻男子组成的三百将士无声的肃立着,倾听着不远处南门的喊杀声。孙尚香和关凤全副武装,扶刀而立,听得喊杀声越来越响,关凤和孙尚香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放信号。关凤一声令下。

    喏。赵袖应了一声,伸手掏出一只火药箭,另一个将士掏出一个小小的纸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火柴,在纸盒侧面一划,哧的一声响,一团火焰冒出,映亮了赵袖冷静的面容。他点燃了火药箭,一阵哧啦啦的响声过后,火药箭冲天而起,飞到了十几丈的高空,啪的一声响,炸成一个由无数点火星组成的火球,紧接着又是两声响,连炸两个火球。

    出发。孙尚香拔刀大喝。几个女卫拥着她奔向市门,市楼上负责看守的市卒刚听到火药箭的炸响,迷迷糊糊的出来查看,脚刚跨出门,两只手伸了过来,紧紧的捂住了他们的嘴,两柄短刀无声在他们的脖子割了一刀,鲜血喷了出来,他们挣扎了两下,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孙尚香和关凤打开了市门,沿着市墙跑过了一条隐蔽的通道,突然出现在东城门的门洞里。三百人如水银泄地,一声不吭的涌入了正在地上休息的士卒之中,二话不说,举刀就砍。

    士卒们苦战了一天,被城外越国水师的霹雳车打得惊魂未定,吃完晚饭还不能休息,好容易外面消停了些,将军柳相又被公孙渊的人杀了,少将军柳原带走了一批兄弟,剩下的人刚想坐下来喘口气,谁也没想到从市场里会冲出这么一批人来。这些人也不说话,举刀就劈,动作干净利索,一转眼的功夫就劈倒了十来个,冲到了城门洞里,七手八脚的拖开了塞门车,几个人便去抬门栓。

    他们要门侯大吃一惊,扯起嗓子刚要叫,耳旁忽然响起一声炸雷:杀一口长刀从黑暗中闪现,一刀枭首。门侯的首级被脖腔里的血冲到半空中,两只睁得大大的眼睛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将军势如猛虎的冲入人群,手起刀落,连劈三人。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一样凶猛的人,而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特征,一个也没有胡子,下巴干净得象女人。

    打开城门里发出的轰隆隆的声音惊醒了其他的士卒,他们大惊失色,也顾不上队型,拿起武器就冲了过来,试图挡住这伙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敌人。孙尚香哪里肯让他们过去,挥舞着战刀,挡在城门口一步不让,手中战刀如勾魂的使者,带起一篷篷的血花。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她有些亢奋。她练了一辈子的武,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象父兄一样征战沙场,可惜一直没等到这样的机会。直到跟着孙绍运粮到樊城,她才有机会过了把瘾,但仅仅是小试牛刀而已,象今天这样痛快的砍人还是第一次。

    守城的士卒们悲哀的发现,这伙不长胡子身材也显得偏小的敌人杀起人来比他们还狠,他们身上穿的全是铁甲,手里拿的战刀也比他们的锋利,杀人的手法也十分老到,所到之处,人仰马翻,第一批反应过来的几十个人根本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他们砍瓜切菜一般的放倒了。领头的那一个最可怕,手中的战刀每一次挥动都能甩出一串血珠,好几个同伴冲上去,眨眼之间就全被他放倒了。

    忽然有一个士卒尖叫起来:女人,他们是女人

    嘎嘎嘎,女人怎么了孙尚香再也不用压制自己的兴奋了,她狂笑一声,手中战刀猛的劈倒面前一个士卒,紧跟着用盾牌拦开一柄长戟,侧身挤了进去,飞起一脚踹在那个惊叫的士卒胸口,长刀一划,割断了他的脖子,同时把将他的惊叫声切断。

    女人守城的士卒都傻了,女人还上战场,杀人还这么凶悍他们一面攻击,一面盯着对面的敌人猛瞧,借着城门口的火光,他们终于发现面前的这些敌人确实象女人,他们没有胡子,他们的眉毛细细的,他们的嘴唇红红的,只是他们的眼睛有些凶巴巴的。

    这个消息让不少士卒的头脑一片空白,搞了半天,自己让一伙女人给揍了

    不管城里的士卒怎么犯傻,孙尚香和关凤却不手软,他们死死的把守住了城门。城门一开,正好赶到城门口的孙绍等人就冲了进来,孙绍在丁奉等人的簇拥下,一马当先冲进了城。一看到正在厮杀的关凤和孙尚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手一挥,举刀大呼:摧锋摧锋

    丁奉等人大声呼应:摧锋摧锋

    摧锋营的将士听到这熟悉的吼叫声,一个个热血沸腾,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摧锋摧锋摧锋雄壮的声音在城门洞里来回振荡,威势惊人。他们蜂拥而入,如虎入羊群,给了本来就已经丧失斗志的守城士卒最后一击。

    片刻之间,东门失守。

    孙尚香急眼了,一把拉住孙绍,眼睛一瞪:竖子,我在城里猫了半个月,好容易等到今天痛痛快快的杀一场,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孙绍哭笑不得,这是打仗,而且又是行的险招,你当是过家家啊。他不敢和正在兴头上的孙尚香纠缠,好言相劝道:姑姑,你的表现很勇猛,这样的仗以后有得打,你要保存实力才行啊,看你,一脸的血,会长皱纹的,还是赶快和银屏回船上洗洗吧。

    孙尚香被他乱七八糟的一通说晕了,站在那里理顺逻辑,孙绍却已经冲到前面去了。

    柳毅还在为公孙渊逃出城去了恼火,忽然听到东门的喊杀声,大吃一惊,顾不上再追赶公孙渊,连忙带着人转回东门,当头正遇到丁奉和陈海,双方照面,也没什么心情打招呼,问天气好不好之类的废话,呼啸而上,以死相搏。刚在南门血战一场的柳毅等人哪里是这伙天天吃鱼吃肉,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操练杀人技巧的亡命徒对手,不过盏茶功夫,他们就一败涂地,柳毅爷孙俩当场被击杀,一个死在陈海的手里,一个死在一个什长的手中。

    半夜的血战之后,襄平城易手,孙绍带着关凤和孙尚香等人站在了面如土色的公孙恭面前。公孙恭软成了一摊泥,一脸的肥肉颤得让人恶心,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他最后居然失禁了,屎尿横流,臭气薰天,气得孙尚香捂着鼻子大叫晦气。

    天亮时,襄平城恢复了平静,躲在屋里一天一夜没敢出来的百姓惊讶的发现,襄平城的多了不少说着一口鸟语的士卒。

    半夜逃出襄平城的公孙渊听到孙绍进城的消息,又是心惊,又是坦然,他现在已经知道昨天是怎么回事了,可惜现在已经迟了,孙绍给过他机会,是他不相信孙绍的能力,白白的放过了这个机会。现在他只剩下几百人,别说夺回襄平,重占辽东,就算是活命都成了问题。他在大梁水边坐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回城来见孙绍。

    孙绍坐在公孙渊的祖父和父亲都坐过的座位上,把弄着他父亲公孙康当年最喜欢的玉如意,看着神情狼狈的公孙渊,微微一笑:你还活着啊。

    公孙渊满面羞惭,匍匐在孙绍面前:臣卑鄙,不知大王运筹帷幄至此,敢请大王治罪。

    正常,很多人都看不起我这个商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孙绍笑了一声:说吧,你现在还有什么本钱。

    公孙渊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孙绍这句话的意思,你现在没什么用了,所以前面的条件自动作废,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有多少本钱,做多大生意,这就是商人的原则。公孙渊敢到这儿来,当然不会不考虑这个问题:臣,愿为大人马前卒,征服高句丽三韩。

    高句丽三韩啊孙绍摸了摸下巴,无声的笑了。公孙家控制的地域除了辽东郡之外,还有南面的带方郡乐浪郡,但是公孙渊很识相,知道这些地方不需要他去了,所以干脆说得更远一点,高句丽,三韩,就差说倭国了。他打量着伏在地上的公孙渊,心道这小子不是个安份的主,如果安排不好,很可能是个祸根,安排好了,也许是一把锋利的战刀。他考虑了一下说道:听起来蛮诱人,不过,我现在有一件事,你愿意去做吗

    公孙渊想都不想,磕头道:臣愿意。

    光棍,这样的小子才叫光棍,知道自己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去告诉阳仪将军,就说我拿下了襄平城,他们的家眷全成了我的俘虏,要是还想一家人过新年,就放下武器,向我投降,如果不愿意,那就等着到地府去团聚吧,我可以免费送他们一程。

    公孙渊听得心惊肉跳,他为什么回来因为他和他手下的家人也在襄平城啊,孙绍这话说得很随和,可是里面透出的杀机却是浓得化不开,只要阳仪有什么异动,那孙绍可就要在襄平城大开杀戒了。

    喏,臣这就起身。

    得到孙绍攻克襄平城的消息,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曹彰傻了,阳仪傻了,孙登和诸葛瑾父子也傻了,他们看着眼前报信的使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换做两天之前,谁能相信孙绍能攻克襄平城,而且从开始攻击到破城,仅仅是一天一夜。

    他们都不知道孙尚香和关凤在其中起的作用,孙绍当然不会对曹彰和孙登他们讲,就算是身在其中的公孙渊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孙绍栽赃了一把,但是这其中和破城有什么关联,他一点也不清楚,当然了,这些事他也不能对阳仪说。至于那些东门有幸发现了这些女人的士卒,几乎毫无例外都死在了刀下,面对大开杀戒的孙尚香和关凤两只母老虎,再加上好久没有喝到血的摧锋营,又有谁的运气能好到爆棚

    一切就成了谜,除了包括孙绍在内的几个当事人。

    怎么打赢的以后再说,现在先处理眼前的情况。阳仪所部被孙绍神话般的胜利击溃了心志,军心大乱,一片哗然,阳仪短暂考虑之后,接受了孙绍的好意,决定向孙绍投降,而不是向曹彰投降。公孙渊随即赶回襄平城,将好消息送给孙绍,孙绍下令,由陈海崔谦赶到孟梁津,配合孙登接受阳仪的投降,包括八千高句丽援兵在内的四万大军放下武器。孙登作为孙绍的全权代表,接过了阳仪的印绶和配刀。

    曹彰接到消息,呆若木鸡,孙绍这个胜利让他一点准备也没有,把他推到了无以自处的窘境。他和孙绍说好的,如果他歼灭了夫余和高句丽的援兵,而孙绍没有攻破襄平城,那么孙绍从此不踏入辽东一步,可是现在孙绍攻破了襄平城,而他却只是歼灭了夫余的援军,高句丽的援兵全部向孙绍投降了,那这帐怎么算不仅是他要无偿提供孙绍两千匹战马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辽东郡玄莬郡给谁给他这个幽州刺史就算孙绍给,他好意思要吗可是不要也不行啊。

    曹彰束手无策,田豫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坐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到襄平城去和孙绍商量商量,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孙绍一见曹彰就笑了:夫余王给你留下的战利品中,够不够两千匹战马

    曹彰尴尬的一笑:殿下放心,就算没有,我也要凑足两千匹给你,大丈夫说话算话,决不赖帐。

    好汉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孙绍老气横秋的拍拍曹彰的肩膀,感觉象是安慰一个刚刚遭受失败的后辈,偏偏所有人都觉得这很自然,孙绍虽然比曹彰小几岁,但是以他的尊贵和战绩,这样和曹彰亲近,实在是太给他面子了。

    殿下,这个辽东郡曹彰吞吞吐吐的说道: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孙绍明知故问。

    这个嘿嘿能不能先上报天子和我父王,再作决定曹彰本来想说能不能给我的,话到嘴边,也觉得这不太可能,于是改成了上报天子和曹操,不管怎么说,先拖一段时间再说,否则孙绍把话说出来了,挽回的可能就不太大了。

    这样啊孙绍在曹彰紧张的目光中装模作样的犹豫了很久,憋得曹彰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点点头道:行啊,我们先把请功奏章报上去,辽东怎么安排,就交给天子和魏王殿下商议吧,我这个越王不管用的。

    曹彰大喜,连连说道:殿下说笑了,你是大汉四王之一,又刚刚立下这样的功劳,天子对你信任有加,怎么可能不管用呢。

    管用吗孙绍半开玩笑的说道。

    管用,管用。曹彰笑眯眯的连连点头。

    既然管用,那我就要用了。这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孙绍顺杆子上:第一件事,你先把答应我的两千匹战马送来,丑话说在前头,那些只能驾车的驽马就不要拿来凑数了。

    殿下放心,我马上就去办。曹彰唯恐孙绍反悔,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另外,辽东郡平定了,玄莬郡还没有搞定,你这个幽州刺史是不是走一趟当然了,要是你累了,我也可以代劳。

    不累,不累。曹彰哪敢让孙绍去啊,连声道:我马上就去。

    顺便把夫余人收拾一下。孙绍加了一句,我们奉天子诏书征讨不服,他们不来帮我们就罢了,居然还敢出兵帮公孙恭对抗天兵,简直是不知死活啊。你要好好的收拾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点利害。

    曹彰直点头,有什么答应什么。他随即在战利品中挑选了两千匹战马送了过来,然后率领大军直扑玄莬郡,轻而易举的平定了玄菟郡后,他留下田豫带领三千步卒镇守玄菟郡,自己带着一万五千多步骑,沿着大辽水北段,冲入了夫余人的牧场。

    支走了曹彰,孙绍开始分赃。他首先把孙登等人叫了来,对诸葛瑾说,阿登这次也上过战场了,我会为他向天子请功,战场凶险,有了这个经历就行了。你带两千匹战马回去,对吴王说,我愿意用这两千匹战马来换回我的阿母和儿子。他要是愿意,那我就送阿登回去。如果不愿意,那我就真的抱歉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孙绍声色俱厉,吓得诸葛瑾父子和孙登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为之一变。

第三卷 海盗帝国 第十五章 有财大家发

    孙绍这次发了大财,他不仅从曹彰那里白得了两千匹战马,还从高句丽王达奇那里得到两千多,再加上公孙恭原有的五千多,他总共捞到了近万匹战马,这是一笔任何人都无法漠视的财富,就算是草原上的民族都不能,更何况那些自己不产马的。

    臧霸和孙观眼红不已,但是他们不好意思开口,孙绍和他们做生意,又带着他们立功,已经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如果还开口要和孙绍分这些战利品,他们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他们的意思,孙绍看出来了。

    想要马

    臧霸和孙观互相看看,惭愧的点点头,孙观这个粗豪的老头难得的红了脸,期期艾艾的说道:魏王战马控制得很严,难得赏赐几十匹,这几年根本就看不到影子了,外臣的马厩都快长草了。

    孙绍能理解他们的苦处,因为江东也差不多。江东的大将授兵时通常会有两千人,但是马只有五十匹,比例是四十比一,而曹操军中的比例大致是十比一,如果是擅长骑兵为主的将领比如张辽这样的,比例还能更高一点。曹彰身在幽州,战马更容易得到一些,这次带过来两万人中,不算亲卫骑就有成建制的骑兵四千多人,比例高达五比一。

    这样吧,我这次得了一万多匹马,其中两千匹不好意思,我要拿去换我的阿母和儿子。

    孙绍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孙登,臧霸和孙观对孙家叔侄之间有关系很清楚,他们也有质子在邺城,所以本能的同情孙绍,对孙权没好感,连带着对孙登也没什么好感,看向孙登的眼神自然有些不舒服。

    孙登坐立不安,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忍着。这次他奉孙绍之命,带领卫温等人把守孟梁津,虽说没有开战,但是也够吓人的,万一阳仪四万大军要强渡孟梁津,这将是一场恶战。不仅孙登紧张了好几天,就连诸葛瑾他们也把心提到嗓子眼,这里面如果说还有镇静的,也就是诸葛恪了,他反倒显得有些兴奋。

    孙绍让诸葛瑾回去报告,希望用两千匹战马换回大桥和阿猘,孙登非常希望孙权能够答应,孙绍在写给孙权的信中,特地渲染了战场的紧张,其中不乏浮夸之词,孙登知道孙绍有吓唬孙权的意思,但这也是他希望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附带着在家书中也欲说还休的提了几句,希望孙权能够怜惜他这个儿子,答应孙绍的要求,早点把他接回去。

    虽然知道至少还要等几个月才能有结果,但是孙登的心已经飞回了建邺。

    这次大捷,上承天恩,我要送一千匹最好的战马给天子。孙绍很诚恳的笑道:不管怎么说,天子是天下共主,不能太寒酸了。我听说北军五校虽然重建了,但是胡骑营越骑营长水营都是有名无实,根本没有骑兵,这实在太不象话了。我不会忘了二位的功劳,这一千匹中,我占六百匹,你们二位各占二百匹,如何

    臧霸和孙观有些惋惜,这虽然算他们的名义,但是毕竟没落到他们的手里。然而转念一想,他们和孙绍一起献马,天子肯定也要奖赏他们,说不准这刺史就能变成州牧了。想到此,他们一起对孙绍躬身一拜:多谢殿下提携。

    应该的,我们是战友嘛,一起冲锋陷阵的,战利品当然也要分一些。孙绍一点也不觉得脸红,继续说道:再剩下七千匹中,我还要卖一部分给西蜀,你们不知道的,我那岳丈几次来书讨要战马,我实在是抹不开面子。

    理解,理解。臧霸和孙观越来越失望,分来分去,看来是没他们的份了。

    孙绍打量着他们的脸色,直到失望的脸色在他们脸上表露无遗,这才说道:我留三千匹,剩下的两千匹你们平分,怎么样

    啊啊已经快绝望的臧霸和孙观一下子又攀到了狂喜的巅峰。一千匹太好了,他们本来只打算要五百匹,实在不行,三百匹也行啊,没想到孙绍哭穷哭了半天,最后居然给他们每人一千匹。

    臧霸和孙观惊喜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拜倒在孙绍面前:殿下的心胸,实在是让我等钦佩。

    孙绍连忙把他们扶起来,不好意思的笑道:二位使君,这算什么话,我们虽然年龄相差不小,可是我们一见如故。你们跨山越海来帮我打辽东,我是感激不尽啊。要不是我实在缺马,说真的,我是打算和你们平分的。

    臧霸连连摇头,笑得合不拢嘴:殿下,这样已经很好啊,再多我们可承受不起啊。

    孙观也乐得眉开眼笑,抚着花白的胡子,挑起大拇指:我孙观一辈子不服人,今天对殿下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殿下,空话不用说了,以后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只要一句话,我孙观只要还骑得马,持得矛,一定不远万里去效命。

    有使君这句话,我这胆气可就更足了。孙绍夸张的一挺胸,逗得臧霸和孙观放声大笑。

    使君,青州的纺织业要花大力气恢复,临淄可是全国有名的丝都,当年远销西夷,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回来。我很快就要远涉重洋,到时候总不能空着船去吧那可是连路费都收不回的。

    殿下放心。孙观拍着胸脯道: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这上面,还希望殿下能多提供一些织机,不用多,只要能有千架织机,我保证在三五年内就能恢复当年的盛况。

    织机好办,我们还是按老规矩处理,以货易货。孙绍连连点头,他可在织机上捞了不少便宜。不过现在给孙观的织机还只是改进的第一代,以后还有第二代第三代,有了利益的刺激,他相信技术的进步将是飞跃式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孙观满意的连连点头。

    他们三人相谈甚欢,合作的兴趣越来越浓,范围也越来越广,臧霸孙观恨不得把所有能合作的东西都拿出来和孙绍一起做。和孙绍做生意好啊,孙绍不坑他们,处处为他们作想,好多他们没考虑到的问题,孙绍都替他们想到了。这种合作伙伴到哪儿去找啊,一定要紧紧抓住。

    孙绍在搞定臧霸孙观的同时,也开始和辽东郡的大族合作,辽东的木业渔业矿业畜牧业都有很大的潜力。在孙绍的大致印象中,辽东应该是东北三省,是产煤大省,他想发展炼钢,要开发蒸汽机,要远涉重洋,煤是必须品,趁着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对煤的重要性还没有足够的认识之前,他要抢先下手。

    那个谁说的来着,要想发财,最快的办法就是抢资源。耕地也是一种资源,但是对孙绍来说,耕地这种资源远远不及其他的资源重要,一是耕地难得,二是人口少,耕地的产出又太低,与其和其他人去争地盘,他不如把精力放在其他资源上。

    襄平城的人被孙绍安排的刺客干掉一大批,现在群龙无首,没有人挑大梁来和孙绍竞争,那些实力差一些的小家族正好趁虚而入,开出各种优惠的条件来吸引孙绍的注意力。孙绍占便宜占得手软,听奉承话听得耳朵痒,负责这些事务的顾谭忙得脚打后脑勺,最后苦着脸对孙绍说,你还是请珊姑姑来吧,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十二月初,曹彰从夫余打猎回来了,这次收获不小。因为夫余王尉仇台把几乎所有的主力都葬送在辽隧了,现在的夫余只剩下老弱妇孺,面对曹彰的铁骑,他们除了束手就擒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曹彰几乎是满载而归,战马近万匹,牛羊十余万只,人口近五万多,孙绍都怀疑夫余是不是已经成了一片空地。

    不会的。曹彰的黑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还有一些逃走了,冰天雪地的,我也懒得去追。

    这么多马,是不是该再分我一点孙绍嘿嘿的笑道。

    殿下已经捞了那么多了,多少给我留一点吧。曹彰苦了脸:这些马要么是母马,要么是儿马,真正能当战马用的不多。

    小气啊。孙绍指着曹彰的鼻子:这样吧,再给我一千,剩下的马全给你,牛羊和人口多给我一些,怎么样

    曹彰咂咂嘴,他就知道还会被孙绍敲诈,可是现在孙绍占着辽东不走,他不给也不行,只得咬牙再让孙绍挑了一千匹。孙绍立刻写成奏章,向天子汇报辽东之战的经过,他着意夸奖了臧霸孙观和曹彰等人的功劳,自己的事情却没怎么提,然后派人直接渡海,在青州登陆,用六百里加急送往洛阳。

    天子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收到了孙绍的捷报,知道他献上的一千匹战马已经进入黄河,很快就能到达洛阳,高兴得抚掌大笑,太尉贾诩丞相杨彪也非常高兴,有了这一千匹战马,北军的骑兵营总算可以建立起来了,多少有了点北军的样子。

    爱卿,没想到孙卿真是个忠臣啊。天子赞叹道:一千匹战马,朕做了这么多年天子,从来没收过这么重的进贡。

    杨彪十分欣慰,是他在天子面前极力推荐孙绍,又是他力主把实力最差的孙绍封王的,现在的事实证明,孙绍很好的起到了牵制其他三王的作用,四王之中,只有他是真心诚意的把天子当天子,不遗余力的帮助天子加强实力,恢复尊严。

    陛下,有越王这样的臣子,是陛下之福,是大汉之福,是天下之福啊。

    是啊,是啊。天子连连点头。这一年休养下来,他的脸色越发红润了。

    陛下,那应该怎么奖赏越王呢杨彪提醒道。

    怎么赏二位爱卿,你们说,应该怎么赏天子的心情也不错,立刻征询他们的意见。

    杨彪抚着胡须想了想:越国地小,越王施展的空间太小,如果再从扬州交州割地,恐怕孙权又不会同意,依我看,还是从辽东割一些地方增封吧。

    增封天子犹豫了一下,割哪儿比较好辽东是幽州的范围,恐怕魏王不会答应吧

    杨彪也有些为难:是啊,现在越王的实力还不足以和魏王抗衡,可是不割地,他又怎么发展

    依臣之见,把这件事交给越王和魏王去协商吧。一直眯着眼睛沉思不语的贾诩露出一丝微笑:越王一定能体会陛下圣意,就算事情不成,他也不会怨恨陛下的。他精于计算,又善于做生意,也许能从魏王手中割一些地去。

    天子想了想,连连点头:妙计,妙计,把这头疼的事交给他们去办吧。

    杨彪也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让贾诩任太尉,是天子的决定,同时也有杨修的建议,天子这么想,是因为当年在长安的时候,贾诩帮天子解决了不少困难,天子信任他,感激他,杨修建议用贾诩,是因为贾诩精于忖测人心,而且他是倾向曹丕的,有他在曹操身边,曹植会居于劣势,把他搞到天子身边,无形中等于削弱了曹丕的力量。但是杨彪本人当初对贾诩并不太喜欢,他和贾诩很早就打过交道,灵帝世他任侍中,和蔡邕卢植等人在太学修定五经的时候,贾诩是一个郎官,而且是个很不起眼的郎官,为人太阴沉,杨彪很不喜欢他。

    然而现在他发现,贾诩这个人虽然阴沉,但是他在关键的时候的确有出人意料的好办法。象现在这个办法,既表示了天子对孙绍的恩宠,又把困难推到了曹操那一边,辽东是他们一起打下来的,如果曹操不肯给地,那就要给别的好处,要不然孙绍肯定会对他有意见。

    越王还没有合适的官职,也该给他一个名份了。杨彪进一步建议道。

    也是。天子思索片刻:东夷西羌,南蛮北狄,以朕看,就给他一个抚夷大将军的名号吧,要是也称校尉,似乎有些慢待了。

    杨彪觉得有些不妥,这大将军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大汉历史上几个大将军最后都成了祸害,封孙绍为抚夷大将军会不会也这样

    校尉的确太低了,可是大将军也高了。贾诩淡淡的说道:等他抚定东夷,再封大将军不迟,现在还是称抚夷将军吧,比校尉高一级,也算是符合他的身份。

    天子没有异议,杨彪也觉得合适,于是就这么定了。诏书很快拟定了,封孙绍为抚夷将军,使持节,全权负责东夷的征伐,增封一郡的领地,着其与魏王曹操商定增封的地点,再报洛阳定夺。封臧霸为徐州牧,孙观为青州牧,曹彰为幽州牧。这个诏书因为全部牵涉到魏王曹操的势力范围,所以天子在发给孙绍之前,必须要与魏王曹操商榷,但是他提前给孙绍下了一道密诏,说明了自己的封赏打算,意思就是对孙绍说,如果封不成,可不是我的问题,是曹操那个老贼拦着。

    曹操接到天子送过去的诏书草案,轻蔑的一笑,天子的用意他洞若观火。孙绍攻占襄平城之后,曹彰已经用快马把消息送到了邺城,曹操在惊叹于孙绍的手段之时,又大惑不解,他想来想去,想得头风差点复发,也没想通孙绍是怎么在一天之内攻下襄平城的。他把曹彰的报告给钟繇董昭曹仁等重臣看,他们也猜不出其中的用意,最后曹操叹了一口气,若使奉孝郭嘉在,或许能知其一二。把几个重臣搞得面面相觑,尴尬不已。不过他们不得不服气,孙绍攻克襄平城的手段确实是鬼神不知,也许只有当年的鬼才郭嘉复活,才能猜中一二。

    面对天子想挑拨离间的诏书,曹操略作思索,便做出了决定,他让人找来了护军将军曹真,让曹真到辽东走一趟,和孙绍商量一下相关事宜。孙绍立了这么大的功,不给点好处是不行的,但是辽东郡太重要了,如果把辽东郡给了孙绍,等于渤海湾东侧的领土全是孙绍的了。他的财力雄厚,水师天下称雄,如果再让他占了辽东这个养马场,恐怕以后会成为心腹之患,一旦他和孙权刘备联手,他由辽东直接登陆青徐,骑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攻击到邺城附近。

    更让曹操担心的是,孙绍在青州帮曹丕立了一功,转手又帮曹彰立了一功,这下子他的三个儿子势均力敌,让他更难选了。他知道曹彰和曹植更亲近一些,在曹丕和曹植之间,曹彰会选择曹植,但是曹植在巴蜀立功之后,并没有让他满意的后续举动,眼下在关中显得很安静。曹操心有犹豫,还想再试试曹植的底细,他准备派曹丕去凉州,刺激一下曹植,看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至于他的身体,在试用了孙绍献来的鱼油一个月之后,他感觉自己再活几年应该还不成问题,可以看得更从容一些,更准确一些。毕竟他的领地现在相当于大汉的半壁江山,有孙权和刘备这两只猛虎,还有孙绍这只后来居上的小狐狸在侧,如果不能选一个有真本事的继承人,他非常怀疑他的魏国能传几年。

    曹真领命,带着曹操的亲笔书札赶往辽东。

    十二月底,诸葛瑾到达建邺,随行负责押送两千匹战马的中司马徐祚没有跟去,他带着船队停在了连云港,等待孙权的答复。

    孙权一看孙绍和孙登的书札,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沉下了脸。

    这是威胁我孙权顺手将书札扔到案上,冷笑一声:是不是说,我不放阿猘回去,他就要杀了阿登好啊,让他杀,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向孙氏宗室交待,他不是仁厚待人吗,怎么连从弟都不能容忍

    诸葛瑾十分为难,他对孙权的心态有些摸不清楚。难道他真的打算废长立幼,移爱于少子孙虑了真要这样的话,他诸葛家可就抱错大腿了。诸葛恪是太子的伴读,他现在又陪着孙登走了一遭,孙登要失宠,岂不是意味着他们白吃苦

    殿下,臣有一言,请殿下参详。诸葛瑾尽量让自己显得大公无私一些。

    你说。孙权没好气的说道。在诸葛瑾这样的臣子面前,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愤怒,也不需要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越王以两千匹战马交换自己的继母和儿子,如果殿下拒绝,那别人会以为殿下隔绝其母子之情,有违人伦,在宗室之中,必然会引起不快。上次在富春,越王便是以此为借口,请老夫人召徐夫人到富春与王子登一会,成全之意,无人不赞,而殿下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人将作何是想

    孙权气恼的扭过头,半天才赌气的说道:我管他们怎么想,反正他们现在都认定他才是孙家的继承人,我辛苦了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一场空

    诸葛瑾这才揣摩出了几分意味,孙权这是怨恨孙绍把孙家的人心都勾走了,硬扣着大桥和孩子,就是让孙绍不爽,他也知道未必能起多大用处,但是他就是要给孙绍找点麻烦,这可有些使性子的成份了。

    其实他不知道,孙权扣着大桥和孩子不放,赌气的成份顾然有,但是还有另外一番隐情:大桥虽然对他一直很冷淡,但就是这份冷淡让孙权欲罢不能,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让他痴迷,他宁可放走孩子,也不愿意放走大桥,他知道大桥这一走,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客观的说,孙权是个理智大于情感的人,为了利益,他可以放弃很多情感,但是,他毕竟也是个人,也是个男人,人有的毛病,他大部分都有,虽然很多时候他能克制住自己,但是不可避免的,也有很多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被孙绍刺激得有些发疯了。他时常在想,难道自己真的不如兄长,不仅不如兄长,而且连他的儿子都不如他不相信,他要牵制着孙绍,看孙绍最后能有什么办法把大桥和孩子弄走。

    人一赌气,难免不可理喻,孙权现在便是如此。别说诸葛瑾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就算是,孙权现在也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奉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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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大航海介绍:
李宗吾云,刘备厚,曹操黑,孙权又厚又黑。面对这个又厚又黑的叔叔,作为孙策的独子,孙绍表示压力很大。他隐忍,他藏拙,可是无数的牵挂让他无法独善其身,超出时代的眼界让他无法遮掩自己的光芒,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面对厚黑叔的步步紧逼,孙绍拍案而起,誓与厚黑叔战斗到底。东风吹,战鼓擂,要比厚黑谁怕谁?水密舱,螺旋浆,本来就领先世界的大汉水师如虎添翼,纵横四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三国大航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大航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大航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