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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三国全文阅读

作者:别部大司马     争霸三国txt下载     争霸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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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黑山大雨

    乌云铺天盖地而下,群山万壑黯然失色。

    看来一场大雨即将来到。

    如剑一般的山石脚下,有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与茅草屋连着的马厩,厩中有匹老马。

    陈诺手上也牵着一匹马,他在茅草屋檐下驻足,抬头看到了一方木板。

    黑漆斑驳的木板,上面刻了隶书的‘驿’字。

    他皱起眉头,这时,屋内隐约传来老头儿和他孙女儿的说话声。

    他刚才是远远看到他们祖孙两拉马进厩,然后关门进屋的。

    他们所谈论的都是些家常事,没什么可听的。

    雨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啪啪的落了下来,落在陈诺单薄的衣服上。

    陈诺紧了紧手中缰绳,就要离开,被屋内老头儿粗重的一声叹息给拉住。

    只听那老头儿忽然声调一转,悠悠的说道:“是啊,是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什么人经过这里了,可能是外面真的太乱了吧。哎!本来我大汉好好的天下,如今又是闹黄巾贼又是闹董卓的,能不乱吗?

    这天下一乱啊,朝廷的诏命不通,我们这些早些年设的驿站没有书信往来。驿使不到,自然也没人愿意到这种鬼地方来了,还哪里……”

    陈诺身后的马匹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惊吓了,突然掀起两只前蹄长嘶了一声,打断了屋内的谈话声。

    陈诺脸上一红,就要走开,这时屋里的老头儿已经开门走了出来。

    老头儿一身粗布的破衣,穿得像唱大戏的。他手上还有一把长矛,除了古朴,可以当古董放到博物馆展览给游人看外,实在看不出能有任何实际的用处。

    他与老头儿对视了一眼,就见老头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扫视了一回后,又停在了他的腰间。陈诺随着他的眼睛看去,好像到这时才发觉到自己腰间藏了个鼓囊囊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他正奇怪着,就见老头儿眼睛突然一亮,立即收回了护身的长矛,哈哈笑着,指着他的腰间:“年轻人,你油布包裹里的可是木简,是朝廷的文书对不对?”

    老头儿并不需要他回答,他立即唤出孙女,跟她激动的说:“裳儿,裳儿,是大汉驿使,是大汉驿使!你瞧,那就是朝廷的诏书!哈哈,我还以为这个破驿站再也不会有人来了,今儿,今儿终于看到我大汉的驿使了!”

    陈诺抬头去看,眼前的小姑娘裳儿不过十五六岁,也是一身粗布衣服。

    她的脸蛋蜡黄中呈现红光,眼神却很有力。她有一头蓬松而长的头发,头发后面斜插了一根木簪子,说不出的古意,陌生。

    看到他两的打扮,陈诺失望的收回目光,脑袋一阵晕眩,除了茫然,仍是茫然!

    他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们,他们也好像不需要他的回答。在裳儿催促下,老头儿接过陈诺手中的马,帮忙牵到马厩,她则一面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一面迫不及待

    的带着他进了屋子避雨。

    陈诺或许是太过累了,看到墙角立即倒靠了上去:“我要休息,请不要打扰我。”

    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他相信,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

    阴冷潮湿的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火,光亮有了,暖气也有了。

    陈诺被这光亮刺激着,眼球在眼皮里忍不住动了动,但终于没有睁开。

    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风雨应该都住了。

    当然,他心里很是清楚的知道,他们在屋里升火,也许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得到温暖,可以将潮湿的衣服早点烘干。他虽然感激着,但仍是不想跟他们说一句话。除了茫然,他到现在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驿使,什么文书,都是些什么狗屁啊。看看,又来了,他们又在开玩笑了,说些八百代前的事情,什么大汉,什么黄巾贼,什么董卓!

    陈诺每听到一个字,都好像是有一根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拔不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我是陈诺啊。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因为爬了回山,失了回足,然后醒来居然变成了这副样子?!天啊,你闹那般啊!

    另一个声音仿佛同时在说:

    陈诺,谁说你不是陈诺?你是驿使,你的任务是将身上的紧急文书送到冀州,交给韩馥!

    像是收到了指令,陈诺手碰到了腰间那个鼓囊囊而又硬冷的物事。

    先前他根本不敢认真看它一眼,现在,他心里禁不住想,这油布里面裹着的果真是木简,是老头儿口中所谓的文书?再联系起自己的这一身古怪的装束,还有跟随自己而来的马匹,再有眼前见到的人物,以及他们所谈论的内容,岂容置疑!

    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夺舍穿越回了汉末,而且自己这个夺舍之人跟被夺舍之人姓名居然是一样的。只是被自己夺舍之人,仍有部分记忆被保留了,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身负紧急文书这么一回事。

    一路茫然到了这里,为的是证实自己身边并没有发生古怪的事情,可眼看一一得到了证实,陈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茫然,他无措,他愤怒。

    可又能怎样?

    最终,他抵挡不了疲惫,困倦,终于在万般的纠结千般的不甘下沉沉睡去。

    睡梦中打了个冷战,被一阵寒意袭醒,陈诺睁开眼来。

    湿衣服烘烤了一晚,差不多干了,门外有一丝灰蒙蒙亮光透了进来,火堆也已经熄灭。火堆旁的祖孙两,孙女依偎着爷爷,睡得正甜。

    不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要出去看看!

    陈诺站起身来,看了祖孙一眼,只想悄悄走开。

    “你真好看,你会娶我吗?”

    陈诺一愣,回头一看,丫头说梦话呢。

    她在梦中说笑时居然那么的好看。陈诺心里一动,但还是牵着他的高头大马,悄然的离开了收留他一晚的茅草屋。

    昨天的雨虽然只是下了一阵,但也让道路着实变得难走多了。他昨天是失了魂似的闯到了这个陌生住处,一路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浑浑噩噩的过来。

    及至休息了一晚上,呼吸到山间新鲜的空气,看到四周峻险的峭壁,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不禁想到黑山真是好山啊。

    “黑山?”

    陈诺一阵苦笑,黑山,原来自己此刻走的这座山,它叫黑山啊。

    如今是初平二年秋七月吧,虎牢大战已经过了,董卓也因为惧怕诸侯势大,焚毁洛阳,迁都长安,好戏才刚刚开始呀!

    “董卓?”

    不知为什么,董卓名字在脑子里一闪,立即化作极大的痛楚,叫他不能继续想。

    陈诺翻身上马,很惊异自己如此熟练的跨上马背,很熟练的驾驭着马。虽然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在这以前,自己可是碰都没有碰过啊。

    “驾!”

    一路飞奔,看到第一座村庄时,天也已经大亮了。可村庄里看不到一个人,倒是房屋倒塌,尸横遍野。再往下走,仍是这样,甚至是半路上尸臭刺鼻,鹰雀争吃腐肉。

    陈诺一阵作呕,望着茫茫前方,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还要怎么证明?难道这些还不能让你相信眼前的事实?

    陈诺仰天注目,我这是要到哪里去?难道真要将这劳什子木简送到韩馥手里?

    静下心来,陈诺想到了那对祖孙。

    内心告诉他,这里并不太平,他要给他们祖孙安排安全的地方住下,然后才能放心走开。

    是的,不再犹豫。陈诺牵着马,调转马头,向回路走去。

    越来越近了,心却渐渐往下沉去。

    远远的,原来茅草屋的地方,已经是浓烟滚滚。等陈诺赶到,什么都来不及了。茅草屋烧了,墙塌了,昨晚的避风港如今成了人间炼狱。

    就连厩里的唯一一匹老马,如今也只是一堆骨架子,被人宰杀吃了。

    地上,锈迹斑驳的长矛染了血,被折成两截。老头儿的尸身就躺在旁边。

    那个女孩裳儿呢?

    陈诺发了疯似的想要冲进火堆,想要找出裳儿的尸体。但是面对仍在燃烧的熊熊火堆,陈诺两只手掌被烧伤,衣服也差点烧着了。

    他颓废的坐在泥地上,闭上眼又睁开眼,真希望这些都是在做梦啊。

    当他的目光注视着泥泞的土地,他发现,地上留有许多杂乱的马蹄印和脚步印,沿着那一道道印子,向着山那边,他的思维也随之扩散开来……

    真要这样做吗?

    陈诺周身打了一个寒噤,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第二章:河北甄家

    循迹而来的陈诺没有想到,他很快遇到了麻烦。www.uu234.cc

    追到这里,路突然一分为二,一边向左,一边向右。

    偏偏杂乱的马蹄印和脚步印也分开了,两边都有,这叫陈诺一人追向哪边呢?

    正在陈诺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右边山洼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声音多是低沉带喊,似有人指挥调度,有人听到号令,则谨遵号令行事。

    陈诺赶紧下马,在决定尾追贼人前,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马四蹄已经包裹了碎布,这样马走起路来不会有铁蹄磕碰石块的声响。

    怕马一不高兴发出响鼻,或者突然一抽风仰头嘶鸣,又给马嘴里塞了根木棍。

    陈诺拉着马,小心翼翼的寻着声音走去。找了块大石作为藏身的地方,将马系在了身后大树边。

    这地方果然是好,一俯身,贼人藏身的边边角角全都暴露在了陈诺眼底。

    离陈诺最近的,直线下去五六米的地方,有三人一伙。

    一人拿着一张木弓,兴奋的抓起一支箭羽,正要搭箭上弦。旁边两个,一个捏着杆歪把长枪,神情有点激动的注视着下方。另一个则显然老练得多,拿着水袋,背靠着大石慢慢给战前的自己喂水。

    他的兵器,躺在他的大腿旁,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把生锈的锄头。

    或远或近,或多或少,这伙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三五十个。

    或许还有躲在灌木中,陈诺没有发现的。

    三五十人在口令和手势的指引下,各自借着周围有利的地势,悄悄隐藏了起来。凭着他们藏身的点,隐隐形成了夹击之势。也就在这时,前方谷口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和人语声。

    “来了来了!”

    下方三人,拿弓的,已将手里的羽箭放在了弦上,拿枪的,激动得恨不能将身子钻出来,被后面那人伸手扯住,这才止住他没有继续犯错误。

    三五辆车缓慢的朝着这边驶过来,随行的也有二三十条精壮的汉子,他们手里也是拿着明晃晃的家伙。显然到了这样危险的地方,他们也不得不小起心。

    马车上堆着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压得车轮子走一步吱呀一声,行驶起来极是笨重。

    “奶奶的,今天算是瞎猫碰着死老鼠,居然有人白白送给我们这么多粮草!这一仗要是干成,孙老大可要发啦,又可以增加不少弟兄吃饭了。”

    “可不是!”

    下面贼人悄声议论着,看他们眼睛都放出了绿光,像是许久都没有

    吃饱的样子,正准备择人而噬。押粮的车队进入了陈诺的视野,他注意到,粮草上插着许多张旗子。

    白布的旗上都有旗号,上面全都写着大大的一个甄字。

    甄家粮队,眼看着就这样一步步的陷入虎狼之口……

    陈诺背过身来,闭上眼,狠狠的喘了一口气。

    撑开的手掌,上面细细的纹路都布满了汗渍。

    他注视着马儿,无奈于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马儿,将它的一只ma眼跟陈诺对视片刻,也许是不屑于陈诺的无助,身子一扭,留给他两只后臀。

    喊杀声遽然响起,马昂,人奔,哭喊声乱成一团。

    可以想象出来,那些保护着粮草的壮汉,在突然出现的匪人面前,不战先怯,早就一哄而散了。

    遗下的粮车,被贼人们哄抢着。

    下面怎么还有小孩的声音?

    竖起耳朵来,仔细听了听,没错,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喊救声。

    陈诺腾的翻过身来,俯身下去,但他很快后悔了。

    是有一个小女孩儿在喊叫,正向着他这边的山头奔来。但她的身后,同时有三五条杀红了眼的赤膊大汉,他们手里拎着血淋淋的刀子,模样很是骇人,追着女孩不放。

    小女孩儿的眼睛很尖,她一眼就看到了从山石后面露头的陈诺,立即向陈诺求救。

    陈诺背过身去,汗珠从额头滚下。

    从来没有杀过一只鸡的陈诺,突然面对这么些穷凶恶极的恶汉,一时还真是手足无措。他看到了马儿,突然想到,或许此时也只能靠它帮忙了。

    解开绳索,小女孩儿的喊叫声又从身后传来,这次离自己已经很是近了。但陈诺不敢犹豫,赶紧扯着绳索准备上马。

    马儿似乎误会于陈诺的见死不救,硬是僵着身子牵它不动。眼看小女孩儿将那些贼人都引了过来,再不上马就来不及了。情急下,陈诺朝着马腹就是一脚。

    马吃疼,突然向前一窜,若不是陈诺眼疾手快,抢着翻身上马,就差点被这马儿给出卖了。

    “叔叔救我!”

    小女孩儿的喊救声传来,陈诺回身一看,这才发现小女孩已经跑了上来,但也引得越来越多恶汉们的注意,已是跟了六七人了。

    不过这些人在看到他去远后,也就没人追他了。他们紧紧围着女孩儿,嬉笑打趣。女孩儿的声音传来:“我是河北甄家最小的女儿,我们的粮草是要送给袁将军家的,你们不可以动!”

    她那弱小的声音却并不显出丝毫的胆怯,这让陈诺这个大人听来都有点惭愧。

    淫笑声回应了女孩儿的果敢:“是吗?小是小了点,带回去养着养着也就大了嘛。”

    听到这句,陈诺全身怒意猛的升腾。他停下马,左右环顾,顺手折了根粗大的木棍,折马而回。

    陈诺突然来个回马枪,拼命的往回冲,那些人哪里能预料到?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早就被马蹄踢倒两个,一人刚刚想要伸出手去拉小女孩的细胳膊,又被陈诺举起的木棍狠狠一敲打,早就疼的死去活来,滚到一边去了。

    陈诺伸出手掌,顺手将小女孩拎到马背上,立即扯马向前冲了出去,无人能够阻拦。

    等到把身后人群甩得老远,陈诺这才松了一口气,就听身后小女孩儿破颜笑着:“我就知道叔叔是个大好人,叔叔是不会弃玉衣不管的。”

    听到小女孩儿老练的口气,陈诺心里一暖,把刚才的余悸一扫而空,随口道:“原来你叫玉衣呀。”

    “不……”

    玉衣还想说清楚,但已被陈诺的一声小心给打断。陈诺伸出一只巴掌大手,将玉衣弱小的身躯向旁边掰开。紧跟着,一支带着白毛的羽箭火辣辣擦着陈诺耳朵飞了过去。

    马在飞奔,瞬间已经跑出一丈远了。

    好险啊!

    突然的变故,陈诺知道一定吓坏了玉衣,赶紧安慰了她一句,只是还没有喘息过来,迎面又是飞来一支羽箭。

    欺人太甚!

    陈诺也是怒了,羽箭飞来,他却将手中木棍砸了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木棍迎中羽箭,与羽箭一道在前方丈远地方落下。

    “这小子太狂了!孙老大,再来一箭!射他丫的!”

    对面有人叫了起来,陈诺这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大石,有五六人将路拦住。

    大石最中间,站立着一条精壮的汉子,看他满脸横肉,想必就是他们口里的孙老大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劲弓,并没有急着接过小校们呈来的箭。

    他与陈诺对视一眼,也不知是佩服陈诺的勇气还是鄙夷于陈诺的不知天高地厚,总之,他嘴角微微一动,笑了。

    在他的眼皮底下救人,可有问过他手中的箭?

    慢慢的,孙老大接过小校手中的羽箭,将它搭在弦上。

    空气遽然紧张,陈诺还没有退缩,他坐下马早已经不安的掀起两只前蹄,仰头嘶鸣。

第三章:路遇袁家人马

    陈诺没有想到,他会被摔下马背。www.uu234.cc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山下了。他的衣服都被灌木划烂了,身上留下了好几处伤口,有的已经在流血。

    他隐约记得,面对孙老大即将射出的一箭,他的坐下马已经是发出害怕的嘶鸣。箭未出,他也大概感到了这一箭的威力。

    不好硬来,陈诺也只好选择避开。

    可惜,像他这样山上骑马,本来也没有多大的发挥余地。他这一转一折间,马臀早被那箭射中。马发了疯似的狂飙,居然慌不择路,一下子撞上了旁边一棵大树。

    马儿当时被撞懵倒地,陈诺被这惯力一抛,重重摔了出去。

    他已经记不得紧急中那个小女孩玉衣有没有受伤,是不是也跟着摔下马。

    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爬起来就慌乱的找了起来。

    没有她的踪迹。

    他是该心喜,还是该担忧?

    玉衣没找到,倒是看见了一个油布包裹。

    这个包裹对于陈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他的。

    包裹倒是结实,没有丝毫的损毁。看着手里的包裹,陈诺尽是无奈。

    这个包裹,到底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也就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声音是朝着这边而来,不一会儿,马蹄声是越来越近了。

    陈诺可不想被人发现,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显然他昏迷也已经不是一时了。就在西方的日光照耀下,尘埃乱舞,一支步骑兵混合的队伍出现了。

    多数的步兵披着简单的皮甲,手里拿着长枪,或刀盾,连走带跑,与骑兵协同前进。

    而少数的骑兵,则身披轻铠,腰挎弓箭,手持长矛,在前或左右护持着。

    在他们的中间,有一辆辆马车正急速的行驶着,马车上堆放着用麻袋累积的物事。而车子的两旁,则悬挂着一团团漆黑的东西。

    陈诺仔细一看,那些被系在车辕上的分明是一蓬蓬长长的头发。

    无数的黑发连着一颗颗人头,随着车行速度左右摇摆,血肉模糊。

    陈诺胃里一阵翻涌,不敢再看。

    马车这时也已经陆续驶了出来,在队伍的末后,还有一串被麻绳系着的囚徒。他们被押后的士兵驱赶着,死亡之气笼罩着每个人的脸。

    西风残照,呼啦啦的吹得他们的旗织乱摆。陈诺这才注意到,他们的旗号居然是袁字。

    陈诺突然想到,先前那个小女孩儿玉衣好像说过,她甄家这次是给袁家来送粮草的。如果没有听错,他口里的袁家,不知是不是眼前的这支人马呢?

    陈诺重又上山,他发现了一匹死马,死马肩骨已经撞断,死相极其惨烈。这匹死马,就是他先前的坐骑。他还看到了许多具尸体,以及丢弃在地上的锄头、断刀和断枪。

    尸体没有一具完整的,都已被人割去了脑袋。

    陈诺不忍再看,他回过头去,联想起先前遭遇的那支袁家人马,也就明白了过来。

    刚才过去的那支人马,他们很可能是被派出来接应甄家护粮队伍的。只是,甄家这边突然出现了状况,半道被孙老大带的土匪给拦了,他们也正好赶得及时,不但救出了甄家,夺回了粮草,亦将匪徒一并杀退了。

    他找了一时,也没有找到小女孩玉衣,反而心里稍稍宽松了些。

    或许,她已经被袁家人救走了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饥饿同时催迫着他。他来到了山下的村庄。

    村庄还算大,村民多,但饿死的也不少,剩下的都是面带饥色,离死也不远了。

    陈诺进来的时候,被道路两旁的饥民瞪着绿油油的眼珠,看得他全身毛骨悚然。他发现,他们大多都是盯着自己鼓囊囊的腰间在看,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于是,他把油布包裹稍稍袒开,露出木简,这下就再也没有人有兴趣注意这个读书人了。

    看来找吃的实在不易啊,先还是休息休息,恢复点体力要紧。

    找了个墙角靠了靠,实在是疲倦了,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睡了过去。

    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阵哄闹声给惊醒。

    就在街前面,饥民疯了似的堵住一匹马还有马上的人,团团围着他,不放他走。任凭马上人满脸横肉乱颤,操着刀喊打喊杀,也没有一个人惧怕他的。

    不是饥民不怕死,有比死更加可怕的,那就是饥饿。

    更何况,饥民们知道,马上的人外表虽然凶恶,但他胸口已经在流血,显然受了重伤。对于这样一个手上有刀,却无力撒泼的人,他们是不会惧怕的。

    很快,马上的人被人推了下来,马匹被饥民围打着。饥民用锥子、瓦片、铁块,凡是随手拿来能用的,稍微有点尖锐的利器,统统利用。

    他们将这些利器在马身上乱戳一通,不管是马背,马腹,马腿,还是ma眼……只想立即将马弄死,马上分尸吃肉。

    陈诺真的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疯狂一幕,对于饥民们他无能为力,但对于那个被推下马的汉子,他还是替他惋惜。

    惋惜他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境遇。

    想先时,他是多么的神气。他身边有一群人供他呼唤,他可以使用上好的劲弓,射出漂亮的羽箭。他被人唤作老大。

    这个老大,陈诺只知道他姓孙。

    他先前之所以摔下山,就是拜他所赐。

    这次他落单了,狭路再次相逢,真是冤家路窄呀。陈诺缓缓站起身来,来到了孙老大跟前。

    孙老大被人推在地上,看着饥民杀他爱驹,分食马肉,唯有破口痛骂的份。正是无能为力,突然看到陈诺,先是愣着,继而脸色缓缓变了,他是认出了他。

    他动了动,本能的想要站起来拔刀,但气血不足,他索性不动了。昂起脖子,反是瞪视着陈诺,一副毫不认输分明欠揍的样。

    陈诺伸出手,抓着他的衣服,一路将他拖到墙角。扔下他,转身找那些饥民好歹讨了块马肉。

    “你居然没跑?”

    陈诺冷笑两声,找些柴火,架火烤肉。

    陈诺当然是故意问他的

    ,他知道这位孙老大流血过多,想跑也跑不掉的。

    孙老大心里很清楚,落到仇人手上这次是死定了,既然跑不了,不如干干脆脆闭眼不说话。

    陈诺烤他的肉,也不说话。肉烤好了,分一半丢给他,一半自己享用了。

    孙老大流血过多,腹中饥饿,正需要食物补充,拿到马肉,倒是十分不客气的吃光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眼看就要黑了。

    陈诺一直没有说话,倒是把孙老大憋坏了。

    他不耐烦的睁开眼,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陈诺嘿嘿一声冷笑,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自己家的马肉的味道比起别人家的怎么样?”

    “你说什么?”

    这下反而把孙老大给问懵了:“什么别人家自己家的,老子这都饿了一天了,能吃上一口就不错了!”

    “哼,你倒是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陈诺翻过身来,想到那对祖孙,若不是他这个老大带人突然闯入人家平静的生活,何以会酿成如此惨剧?罪魁祸首,还想装着什么也不知道!

    他克制着自身的怒气,对着他的脸,一个字一个字的吐:“是那匹老马的肉没有你家这匹嫩马的肉鲜嫩吧?”

    孙老大瞪着眼,实在不明白陈诺为什么这么说。

    陈诺逼视着他,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确定,他的确没有说谎。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么杀害那对祖孙的凶手又会是谁?

    孙老大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了。”

    然后跟陈诺说,他白天时曾带着他的一伙人路过黑山脚下的驿站,但当他们到时,驿站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了。驿使被杀,茅草屋被毁,就连驿站里的马匹也被人宰杀吃掉,只剩下满地的马骨架子。

    “那你可知道这是些什么人干的?”

    陈诺回想起先前追击他们时的情形。

    当时他追着追着,路突然一分为二,杂乱的印子两边都有,那时他就有点怀疑了。现在看来,原来是真有两伙人,他们去往不同的方向。

    再加上他先前所见的那些匪人都是面带菜色,眼放饥饿的绿光,分明不可能是刚刚吃过马肉的样子。

    综合这些疑点,这才是他为什么对姓孙的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

    孙老大在陈诺渴望的眼神里,不忍的摇了摇头。

    陈诺失望的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你可以走了。”

    孙老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而是呆住了。

    他难道不想报一箭之仇了?

    陈诺看他没有动,突然想到他此刻身负了伤,但又不想跟他呆在一起,只好自己站起身来。

    你不走我走。

    然而,他们谁也走不了。

    这时,一队士兵突然冲了过来,指着负伤的孙老大喝问:“干什么的,起来!”

    陈诺知道孙老大可是匪头子,要是被抓了,那是死路一条。他还想要回去帮他,自身早被冲上来的士兵团团围了起来。

第四章:将军张郃

    陈诺就知道自己迟早是要被腰间的油布包裹给害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www.uu234.cc

    这些士兵从他身上搜出包裹来,立即将它交给了马背上的武官。

    武官拆开油布包裹看了一眼,脸上神色一变,立即挥手将他连同姓孙的一起押走。

    带到衙门,然后将他们分开关押了。

    等待,漫长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推开,有两个士兵走了进来。他们不跟陈诺说一句话,将他引到一个马车旁,强行让他上了马车。

    陈诺实在不清楚他们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问了三四回,负责押送的士兵这才十分不情愿的告诉他:“啊呀,你不要再问了,就因为你那个包裹,张将军点名要见你。”

    “张将军?”

    陈诺立即追问:“哪个张将军?”

    士兵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张张将军你都不知道?”

    “张?”

    陈诺眼前一亮,能没听过张张大名?

    张,曹魏五子良将之一,武勇不必说,就是谋略也是十分的过人,曾让诸葛亮北伐数次受挫。

    不过张以区区将军的身份召见一名低下的驿使,还真让陈诺想不通。

    士兵看陈诺不说话了,只道他真没听过,大大的白了他一眼。

    到张府已经快半夜了,但张一直都在等,听到陈诺来了,立即传来相见。

    张在黄巾之乱时就应募成为州郡士兵,黄巾之乱后以军功拜为司马,属韩馥。

    陈诺见到他时,他并不是想象中身披铠甲,腰悬佩刀的武将打扮,只是着了儒服相见。

    若不是陈诺早已对他有了了解,焉能想到堂堂的将军穿起儒服竟是如此的书生气十足。不过也好,这样他们之间显得倒是不那么拘束了。

    张见到陈诺,没有丝毫虚套,开口就问:“赵浮赵将军如今可是仍驻兵在河阳?”

    陈诺这才恍然想起,他身为驿使,是奉了顶头上司都督从事赵浮的命令,来给州牧韩馥呈送紧急文书的。

    他也是凭着身体主人的记忆,点头回答:“是!”

    “好。”

    张接着问道:“赵将军等可是听说了外间的传闻,想要用言语劝阻韩馥韩使君,让使君不可将冀州轻易让给袁绍?”

    陈诺努力思索着,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先时,袁绍跟何进合谋想要除掉宦官,太后没有同意。袁绍就给何进出主意,让他以大将军身份召八路诸侯jin京,董卓就是其中一支,想要以此来胁迫太后。

    只可惜董卓还没有进京,何进就先被宦官杀了。等到董卓废帝为弘农王,重立了献帝,袁绍便亡走冀州。董卓惧于袁家四世三公的声望,给他一个渤海太守的官做。

    袁绍就以渤海起兵,会合诸侯讨伐董卓。袁绍主盟,跟冀州牧韩馥商量着,想要立幽州牧刘虞当皇帝。刘虞可不笨,这个傀儡可当不得。拒不受。

    诸侯联盟不了了之后,韩馥就将军队驻扎在一个叫安平的地方,遭到了公孙瓒的攻击而败。公孙瓒就以讨伐董卓的名义,进军冀州,实际是想趁机除掉韩馥,自己霸占他的地盘。

    这个时候董卓烧了洛阳,将皇帝连同文武百官都赶到了长安,袁绍没有继续盟主应该做的事,而是往东退到延津,将军队驻扎在了黄河岸边。

    冀州地盘大,公孙瓒想要,袁绍也想要。

    袁绍的谋士就给袁绍出主意,让写信给韩馥,说公孙瓒是虎,你摆平不了,不如将冀州让给袁将军,让袁将军来对付公孙瓒。袁将军得到冀州后,必然感激他的恩德,一来不会亏待他,二来也替他打了这只虎,岂不是替将军出了这口恶气?

    当然,对于袁绍的如意算盘,能糊弄得了韩馥,可轻易摆平不了他的那帮手下。

    正因为此事,驻扎在离袁绍地盘不远的韩馥部下都督从事赵浮等人风闻传言,立即给韩馥写信,让陈诺送来,为的是劝阻韩馥,怕韩馥真做这样的傻事。

    陈诺当然不清楚赵浮写给韩馥信的内容,但以目前的形势来判断,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张其实也知道陈诺一个送信的驿使,不会知道多少,所以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接着说了下去。

    “只是,虽然有赵将军等劝阻,韩使君也未必听得进去。若韩使君没有劝成,风声露给了袁绍那里,只怕这件事情办起来就更加的困难了,搞不好会是一场兵祸。

    依我看,目前情势危急,非常之事当非常处理,你回去转告赵将军,就说我张拜托他,不论韩使君是否同意,让赵将军先行发兵东来。这样一来可以坚韩使君之心,二来袁绍惧于赵将军的人马,也就不敢乱来了。”

    陈诺听张这么一说,倒是佩服起他的胆识,拱手答应下来。

    张将油布包裹交还给了陈诺,准备让陈诺先填饱肚子,连夜出发,并说要派兵护送他到冀州见韩馥。陈诺先是感谢一番,接着露出难处,说他不能走,有朋友还被他关押着呢。

    张当然想到了他说的是谁,突然变了脸,逼视着他的眼睛,问他:“你说的朋友,可是那个姓孙名轻的?”

    原来他叫孙轻。虽然眼看张变脸了,但陈诺仍是点了点头:“是他。”

    张转过身去,缓缓说道:“那你可知道,他可是黑山群盗的小头目!他们趁着天下大乱,收拢饥民,组成部伍,带着他的那帮匪徒劫掠周边,为祸百姓,我冀州想要捉拿他们可不是一时了!”

    原来是这样!盗匪跟官府本来就是天生的死敌。

    但他仍是坚持自己的初衷,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朋友。”

    张腾的转过身,怒视着他:“你跟盗匪做朋友,难道就不怕我把你也拿下?”

    陈诺害怕,但他不愿丢下孙轻不管。

    张从陈诺眼睛里,似乎读到了某种不屈服。对于这种不屈服,张反而很是欣赏。

    他突然哈哈一笑,拍了拍陈诺的肩膀,说道:“你愿

    意跟盗匪做朋友,可愿意跟我做朋友?”

    陈诺不相信的回味了一下张的话,大喜,能跟张做朋友,那可是他想都没有想的事情啊。

    他忍着不动声色,说道:“那要看张将军能否成全我与盗匪之间的友谊。”

    张再次一笑,手一挥,说道:“不是我不愿意释放孙轻,只是这件事情比较重大,牵涉较多,我也无权过问,我已经让人将他连夜押送到冀州韩使君那里去了。”

    陈诺立即说道:“那我马上动身,去冀州见韩使君,求他放人。”

    张也不便耽误他救人,让人给他备了点干粮路上充饥,给了他一辆马车,派了两个士兵护送他,连夜赶赴冀州。

    韩馥的冀州牧府就在魏郡邺县,距离张的驻地不远,一夜车驾,等到天明的时候也就到了。

    韩馥对于都督从事赵浮是比较重视的,他和另外一名将军程奂共同握有一支部队,他们以强弩万张镇守着河阳,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所以他的驿使一到,他立刻让人取了文书展看。

    韩馥扫视一遍后,眉头紧锁,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召集幕僚,让他们共同商议。

    赵浮等人给韩馥的书信内容无非是说,近闻韩使君有迎袁绍之意,可有这回事情?先是置疑,表示惊讶,接着又劝阻韩馥,若是真的,可千万打消这个念头,若是将冀州白白让给了袁绍,就这样便宜了袁绍小子,那还不让天下人笑掉了大牙?

    于是韩馥的幕僚们也就围绕着迎与不迎争吵个不休,甚至有以死捍卫之。吵到最后上升到各人为了明志,纷纷抽刀拔剑砍柱子剁木案,比谁的气力大,谁能唬住谁。

    韩馥看着场面渗人,吓得连连挥袖擦汗,旁边幕僚问他怎么了,韩馥回答得倒是爽快:“孤有疾,孤去矣!”

    幕僚们都是饱读诗书的,自然立即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这句话出自孟子,当年孟子劝齐宣王行仁政,齐宣王则以“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来搪塞。韩馥那句就是齐宣王的简版,不过多少有点隐晦,没有齐宣王说得那么露骨。

    听到韩馥这么一说,幕僚们寒心了。哦,搞半天我们吵的死去活来,为你争取利益,你倒好,心里想的却是女人啊。

    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了,韩馥趁机溜下台,躲到了茅厕里。蹲了半天的茅厕,最后还是被他的那些大小妾们给拽了出来。

    她们可是听说了韩馥那句“孤有疾”,为了这句她们是花了不少心思打扮自己,希望能为大人分忧。只等了半天没有看到人,问了才知道韩馥一溜出来就躲茅厕里了。

    这哪里行,这不,她们一听说马上又粘了过来。

    韩馥一脸疲倦,此时见她们可说是畏之如虎,正不知道该想个什么办法甩了她们,幸好这时机会来了,原来是送信来的驿使陈诺要求见他。

    要是丢在平时,让他见一个低下的士卒,那是想也不想直接回绝。可这次不一样啊,正好以此来打发这群饿虎,对来人说:“去叫他进来。”

第五章:劝韩馥

    陈诺被带上来时,韩馥仍是端坐在席上。UU小说

    他头抬也不抬,只管让人替他斟酒。他拿到满盏的酒,闻着酒香,沉湎其中,轻轻撮了一口,美洋洋的闭上眼。

    “嗯?你一个小卒子,找孤有何事啊?”

    虽然是问话,但并没有将眼睛看向陈诺,甚至连扫视一眼的**也没有。

    陈诺很是懂规矩,仍是低着头,躬身回话:“听说使君大人近来遇到了烦心事,小的就是来替大人解忧的。”

    韩馥一听,重重放下酒盏,瞪视着陈诺,冷声笑道:“好大的胆子呀,你且说说孤有何忧之有?”

    陈诺看了他旁边斟酒的婢女一眼,可惜这个暗示没有让韩馥立即明白,陈诺只好点破:“此是国事,人多了只怕不好吧?”

    韩馥听他一说,这才很不情愿的挥手让两边婢女都退了下去,室内就只剩下他两个了。

    韩馥自个斟了盏酒,自喝了,命令陈诺可以开口了。陈诺称了声诺,将公孙瓒南来,袁绍东归,冀州面临左狼右虎的局面点破。

    继而说道:“公孙瓒借口讨伐董卓,想要效仿假道灭虢之事,趁机鲸吞冀州,这是世人皆知。而袁绍,也想扮作好人,说什么替使君你分忧,实则是想以威逼利诱的卑鄙手段达到公孙瓒同样的目的。

    这两个人一个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个虽则出生低微,却以军功一步步起家,手握重兵,独步幽州。他两个都是狼子野心,都想要得到冀州。而使君大人你自然不想失去自己的地盘,却又不想同时得罪他两个,这正是使君眼下的忧虑,不知我分析得对不对?”

    陈诺一路侃侃而谈下去,把韩馥都听得呆愣了,手上的水酒端了半天忘了喝到肚子里。

    等到陈诺说完,韩馥立即放下酒盏,走下席面,拉着陈诺的手问赵浮将军的好。接着拉着他坐到自己的席子边,替陈诺也斟了一盏酒,劝陈诺喝下。

    面对韩馥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陈诺客气两句,倒是坦然接受,没有丝毫拘谨。

    韩馥要他喝酒,他也就端起酒盏,在韩馥的目注下仰脖子一干而净。

    韩馥迫不及待的又给陈诺斟满一盏,说道:“刚才你说是为孤解忧来了,且说说你的办法。”

    陈诺先捧韩馥的冀州,说冀州有钱有粮,又有甲士百万,不可谓势力不雄厚,先给韩馥吃了颗定心丸。

    韩馥听陈诺这么一说,点了点头,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接着,陈诺又指出,袁绍虽然家世显赫,但他目前无钱无粮,又没有地盘,是空有一副骨架,实际无肉。

    “而他袁绍目前所驻扎地延津,距离赵浮赵将军的驻地河阳极近,若赵将军东来,袁绍必然慑于其威,不敢乱来。使君你再切断袁军的粮草供应,那么袁绍纵然有通天本领,又能奈使君何?”

    “有理,有理!”

    韩馥被陈诺一说,不由挺起胸脯,以手捋须。好久没有此时的自信了,他在心里想,看来袁绍也不过如此嘛。

    但他想到一人,又是皱眉:“不行,不行。袁绍虽然不足为虑,但奈公孙瓒何?”

    陈诺自然知道在此前他韩馥就曾经跟公孙瓒打了数战,人家公孙瓒可是以抗击乌丸起家的,乌丸那么难对付公孙瓒都轻易摆平了,韩馥这个庸才手上虽然有人也不知道用,怎能不每战必败?

    韩馥也许是被公孙瓒给打怕了,这才在袁绍提出让他接管冀州的事情上不但不怒,反是有所动摇。只是韩馥有此想法,到底奈何不了部下坚持不退让,这才是韩馥苦恼的地方。

    陈诺轻轻一笑,抓起酒盏,发现空的,只好重又放下。

    韩馥此时似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立即给陈诺空盏斟满酒。

    陈诺告谢,韩馥则眼巴巴的看着陈诺喝下,急迫的想要从他口里找到答案。

    陈诺放下酒盏,缓缓说道:“公孙瓒占据幽州,手上握有重兵,又有王牌之师白马义从,的确难以对

    付,我也知道使君正为此头痛。可以说,如果没有公孙瓒,这一切问题也都不是问题了,他才是冀州的祸心。”

    韩馥长长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

    “不过使君勿忧!我此来,正是为了此人。”

    韩馥眼睛一亮,赶紧问道:“哦,你有何妙策?”

    陈诺神秘一笑:“公孙瓒虽然厉害,但他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可以在他后院点上一把火,给他找一个敌人,这样公孙瓒自顾都不暇,还有什么精力袭扰使君大人呢?”

    “后院?”

    韩馥捋起胡须,眯起眼仔细想了一想:“你是说乌丸?”

    陈诺笑道:“我听说早在先时,辽西乌丸曾与渔阳张纯等起兵背叛朝廷,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攻略周边。公孙瓒虽然左右出击,降服属国乌丸,但却对张纯等势力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朝廷派太傅刘虞为幽州牧,诱斩张纯。张纯败后,公孙瓒再次出击,乌丸溃散,到如今都已经不能形成气候,对公孙瓒自然形成不了威胁。不过,必要时也可以不妨一用。”

    韩馥听他这么一说,算是否定了。

    他仔细一想,问道:“不是?难道是刘虞刘太傅?可他向与袁绍交好,袁绍正利用公孙瓒向孤逼宫呢,他只怕不会为孤得罪袁绍。更何况,刘太傅他自视甚高,未必会为我所用。”

    陈诺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刘虞。

    刘虞先时是朝廷任命的幽州牧,但幽州实际的控制权在公孙瓒手上,公孙瓒有兵。刘虞虽恨公孙瓒跋扈,但也没到翻脸的地步,怎肯为了他韩馥得罪公孙瓒?

    “哪到底是谁?”

    眼看韩馥急了,陈诺也不卖关子了,笑道:“使君难道忘了,当年黄巾之乱后,虽然张角等被朝廷征灭,但各地的反抗仍是不断,有不灭反增的趋势。就是河北这一带,到如今那也是不太平啊,只怕冀州在他们手上都吃了不少苦头呢。”

    韩馥脸色一变,陈诺这么一说,他是明白了过来。

    他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因情绪的激动而不觉抬高:“你是说那帮黑山贼子?”

    陈诺早猜到韩馥肯定会不高兴,毕竟在此之前黑山群盗可是他冀州打击的对象啊。

    陈诺没有动,缓缓的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也知道黑山曾给冀州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使君你是恨不能将他们挫其骨、扬其灰,以解心中之愤。

    可事情往往都有两面,使君你不能因为憎恨他们,从而失去这次反败为胜的大好机会,把他们推给了公孙瓒。”

    韩馥沉默下去,陈诺趁热打铁:“再说了,黑山势力不可小觑,号称有百万之众。若能正确的引导这股力量,不但能令公孙瓒有所忌惮,更能为己所用。

    更何况,我可听说公孙瓒跟黑山之间时有摩擦,互为仇敌。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有朋友可以借助的,我们何要将他们拒之于门外呢?”

    韩馥听陈诺这么一分析,觉得在理,怪自己刚才太过鲁莽了,也就缓缓落坐。

    虽然陈诺的主意好,但对于韩馥来说仍有顾虑:“黑山群盗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但他们就像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互不干涉,虽然势众,只怕也无济于事。”

    陈诺点头说道:“牛不可无头,一军不可无帅,一盘散沙当然掀不起大风大浪,可要是将这盘散沙凝为一股呢?”

    韩馥眼前一亮:“如何做到?”

    陈诺拱手:“不才正好交了一位黑山的朋友,他手上少说也有数千之众,在这一带也算是混出了名堂,他为人很讲义气,其余各路黑山对他还颇有敬重。如果劝动他,由他从中周旋,此事可成。”

    “哦,有这样的人,他是谁?我可听过?他此刻在哪里?”

    跟他废话了这么多,这一句才是陈诺最爱听的。

    看韩馥如此激动,陈诺赶紧笑道:“不急,这人叫孙轻,此刻就在使君府上。”

    “哦,那快请他进来。”

    诺提醒他:“使君误会了,他并非跟我过来的,而是,而是被使君的部下抓来的。”

    韩馥一楞,这事他真的不知道。他立即下令,让人将关押在牢的孙轻带了上来。

    韩馥看到孙轻,立即让人给他松绑,问了他伤势,送酒压惊,亲zi慰劳。孙轻倒是被韩馥弄的云里雾里,但看陈诺给他使眼色,也就糊里糊涂的受了。

    宽慰了孙轻,韩馥接着说道:“孙将军统领黑山部众,手下也有不少人马吧?”

    “哦,那个……”

    孙轻还想说他原来是有几十号人,可惜都一战挂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了。

    他还没开口,陈诺帮他说:“能少吗,记得孙将军上次说有个三千五千的是吧?”

    “嗯。啊……”

    孙轻还想着,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再说,我跟你认识不过一天好吧,什么时候跟你吹过这个牛的?

    韩馥并没有看出破绽,三五千啊,凑合着吧。

    接着问:“听说孙将军有不少黑山的势力朋友,不知孙将军跟哪位比较熟悉?”

    孙轻低头一想,是有位王当的黑山朋友,但他手上人马也不济,凑合能有百把号人吧?要说上势力,黑山这一带千号人那是一大把,还真跟这“势力”挂不上边。

    孙轻这边左右为难着,陈诺那边又替他说了:“哎,孙将军还真是低调,我记得将军上次就曾经说过,将军跟张牛角那可是生死之交,友如兄弟啊。”

    转过头来,跟韩馥绘声绘色的描述,“使君大人可能不知道,这张牛角曾经陷阵,若不是我的这位朋友,张牛角差点就被乱矢所杀。所以说,他们可是有过命的交情。”

    韩馥一听,大喜,如果是张牛角,那就好说了。

    他可听说,这人手上如今少说也有个数万的人马,在黑山这一带势力中,那可是隐隐有老大哥的势头。若让孙轻说动张牛角,由张牛角牵头,此事当真跟陈诺说的那样必然可成啊。

    张牛角,那可是我心目中崇拜的老大哥啊!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他这小子怎么能把我说成是老大哥的救命恩人?

    孙轻这边纳闷得实在不行,那边韩馥当即表态:

    “孙将军如此年轻,将来必将大有作为。只是将军手上虽然有三五千人马,到底说出来不配将军身份。这样,我立即再调拨给将军五千人马,以及兵器粮草,将军在冀州多呆两天,其余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不行不行!”

    陈诺只想尽快救出孙轻,可不想节外生枝,赶紧劝说:“孙将军毕竟身份有碍,让他回去就行了,若是给他兵马粮草,只怕使君下面没有一个人会答应的。”

    韩馥最头痛的就是自己的这帮幕僚了,听他一说,此事在理,问他:“那该怎么办?”

    “此事宜早不宜迟,最好现在就悄悄将他放了,不要让别人知道。再说,一旦张扬出去,公孙瓒那边听说了,必然会想尽办法破坏孙将军与张牛角将军的结盟,那这事也就功亏一篑了。”

    孙轻听了这么久,终于开窍了,原来陈诺是在帮自己逃跑啊。

    他也醒悟过来,立即说道:“对对,此事不宜张扬,不但不能让公孙瓒知道我跟冀州的来往,就连使君下面的人也最好也不要声张,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使君信任在下,就请使君速放某回去。某出去后,定不会忘了使君今日大恩,必将劝说张将军,让他与我结盟,共同对付公孙瓒。”

    韩馥看着孙轻胸口带着血渍的衣服:“可你的伤势……”

    “这点小伤能算什么?”

    为了让韩馥放心,动了动胳膊,扯了扯胸肌。身子这一扯早牵动伤口,鲜血又流淌了出来,但他仍是装作没人事一般。

    韩馥吐了一口气,加上陈诺又在旁劝,也就答应马上送孙轻出城。

    孙轻下去了,陈诺却并没有走。这个谎说下了,人是救了,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得想办法将这漏洞补起来。

第六章:说公孙瓒

    韩馥终于可以愁眉舒展,不用那么忧虑冀州的未来了。www.uu234.cc

    他沉浸在陈诺给他的规划里,心里一旦想到可以利用外援来缓解冀州目前的危境,可以不必仰他人鼻息,便是美滋滋的,自然对陈诺百般的敬重起来。

    他拉着陈诺与他同席,亲自为他斟酒,感谢陈诺有孙轻这么一个朋友,感谢孙轻有张牛角那样的生死兄弟。

    孙轻不在,张牛角是哪位仁兄?陈诺今日都替他们一一受领了。谢谢!

    韩馥正乐着,陈诺突然停盏罢欢,不无忧虑的叹了口气:“公孙瓒虽然不足为虑,但他毕竟以军功出身,手上甲士如云,锋芒可谓正盛。黑山虽然有百万之众,到底兵力不精,其心难一,对公孙瓒来说只怕不足以形成真正的威胁……”

    腾的一声,韩馥拍案而起。

    哦,搞了半天,放了你朋友孙轻,你小子就说没有把握了啊!

    “你的意思是,就算联络了黑山,公孙瓒也未必因此退兵?”

    “使君稍安勿躁,且听我说。”

    好不容易将韩馥劝坐下来,陈诺方才说道:“使君大人,我在想,在这件事情上,不能依靠一方的力量,那样就显得太过单薄。黑山我们是要联络,也要借助他们的力量,但我们借助他们的力量为的是替自己办事,达到我们自己的目的。”

    韩馥微微一愣,呆呆的问:“什么目的?”

    陈诺侃侃而谈:“以张牛角的黑山军来威慑公孙瓒,增加我们和谈的砝码。若能不战而和,或许对冀州更加有利。”

    “不战而和?”

    韩馥点了点头:“若能不战而和,那是最好也没有。可问题是,公孙瓒他愿意坐下来跟我们和谈吗?”

    “这要看使君你的诚意了。”

    陈诺神秘一笑,俯身在韩馥耳边密语两句。韩馥听后,犹豫了一下,立即说道:“只要公孙瓒能退兵,其余事情好说,只是这件事情该交给谁去办?”

    陈诺退后两步,躬身道:“愿为使君效劳!”

    韩馥看他愿意去,立即笑着应允,又将他拉回席上,跟他讨论具体细节。

    在事情没有办成之前,陈诺不想有太多的阻力,所以让韩馥暂时为他保密。陈诺则悄悄赶赴安平,悄悄来见公孙瓒,带上韩馥的重礼和问候。

    公孙瓒左右打量了陈诺一眼,问陈诺在韩馥军中所居的职位。陈诺也不隐瞒,老实说了。

    公孙瓒一听,老大不高兴了,拂袖而起,说道:“什么!你不过一个小小驿使,居然敢坐在这里跟本将军说话!”

    公孙瓒说话的声音还真是大,有若洪钟一般。

    陈诺也不怕他大嗓门,仍是不卑不亢,拱手说道:“当年将军身为郡下小吏之时,可曾想到今日已经是堂堂的奋威将军、蓟侯?”

    公孙瓒一听,是这么回事啊,我今天看不起他,不就是看不起昔日的自己吗?

    公孙瓒哈哈一笑,对陈诺不那么敌视了,他让陈诺坐了上席,并亲自劝酒。陈诺也不客气,酒到就喝。像陈诺如此之豪爽,算是大大给了公孙瓒的面子,公孙瓒乐在心里,喝的也爽快。

    酒喝到一半,公孙瓒不无骄傲的告诉陈诺:“不瞒你说,本将军提燕、代之师,横向而扫,借讨伐董卓之名,就是想趁机取了冀州。你可以回去明白的告诉韩馥,让他心里有所准备。”

    陈诺一笑,说道:“将军的心思,天下人都知道。今日将军能够坦荡的说出来,足见将军光明磊落,乃大丈夫!”

    顿了顿,继续道,“我在韩馥手下做事,对于此事还是了解一点,且说说我自己的看法。诚然,韩馥使君身为一州之长,手下虽然能人不少,但就是不会用人。不怕将军笑,他这人,说得难听点,也是个庸碌之辈。

    曾经有人就劝他,若将军南来,我冀州有甲士百万,粮谷可支十年,足以跟将军一战。但韩使君此时仍是顾惜生灵,说,事不得已,不可妄动兵戈。”

    甲士百万,谷支十年,这是吓唬我呢。

    公孙瓒冷冷一笑:“古人量力而行,若不知轻重,妄动干戈,只是自取灭亡!”

    陈诺点头道:“将军说得有理,所以韩使君说了,如果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再好也不过了。他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决定量力而行,将冀州拱手让给有德之人,那样一来有让贤之名,二来后半生也不失为一个富家翁。”

    公孙瓒哈哈大笑:“他若甘愿让出冀州,我就成全他,他这个富家翁我可以保他一生。”

    “将军误会了,韩使君说了,若迫不得已时,他愿意将冀州让给袁绍,而非将军。”

    陈诺淡淡一说,早把公孙瓒气得两眼瞪起,胡须乱颤,肺都炸了:“什么?袁绍,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他老子跟小老婆生下的贱种,下三滥的玩意,他也敢跟我抢?”

    发泄完,看到陈诺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有点不满,陈诺连忙解释说:“将军不要误会,我突然想起我来此前曾听到的一个传言,一时想得出神,忘了将军在说话,实在死罪!”

    “什么传言?”

    陈诺面露难色:“这个,我看还是不要说了,有伤将军与袁绍之间的友谊……”

    话没有说完就被公孙瓒打断:“是袁绍又在说我的坏话?”

    陈诺摇头:“这倒不是,我听人说,袁绍在得到将军答应他将要发大兵来的时候,他就偷着乐,告诉他的部下,说,这下好了,只要公孙瓒南来,我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冀州了……”

    “这是为何?”

    “是啊,他的部下就问他,袁绍就说,这

    道理还不懂?公孙将军将韩馥逼得越紧,韩馥就越没主意,到时我们只用派出一两个能说会道的晓以利害,韩馥能不拱手将冀州让给我吗?还说,这就是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好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公孙瓒听陈诺这么一说,先是气得哇哇大叫,但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他目视了陈诺一眼,见陈诺毫无惶遽之色,看来他并非说谎。

    他仔细一想,心里纳闷,袁绍的确曾派使者劝他出兵冀州,可这事十分保密的,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如此看来,还真是他袁绍狂妄后说的话,被人传了下去。

    公孙瓒想到这里,拍案而起,恨不能现在就去找袁绍算账。

    陈诺偷偷瞧了公孙瓒一眼,暗暗得意。想不到打草惊蛇这一招还真有用,原来袁绍当真是想利用公孙瓒来对付韩馥。

    弄清楚这些,陈诺站起来又劝了公孙瓒两句,说:“公孙将军说得对,袁绍那样小人怎能让他如愿以偿得到冀州?为此,韩使君也同时做了两手准备。他已经派人与黑山张牛角取得联系,张牛角也答应将联合黑山其他势力,起兵百万。

    话已经说到这了,我也不瞒将军你了。他们是这样打算的,等到将军你离开大本营安平后,他便立马从后截断将军粮草,与我冀州军前后夹击将军。到时就算不能败走将军,也要缠住将军前后不能相顾。将军无法取胜,袁绍目的不能得逞,冀州自然也就安全了。”

    公孙瓒听陈诺这么一分析,脑袋一轰,如当真这样,那他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再说,就算黑山军不足为虑,我军直进,那最后结果不过逼得韩馥将冀州让给袁绍,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反而让天下人笑话。

    但他也不能轻信了陈诺的片言之词,仍是不相信的问他:“你说得很好,可黑山为什么要帮助他韩馥?若想联合他们,让他们卖力,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陈诺呵呵一笑:“这很简单,在这个乱世,大家之间互相争夺的,除了粮食、兵源,就是地盘了。”

    公孙瓒一听,嘿嘿一笑:“韩馥为了对付我,当真肯下血本。”

    走下来,向陈诺伸手:“城池给我,我退兵。”

    陈诺一愣,公孙瓒真是聪明人啊,他怎么知道我是给他送地盘来的?

    “你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听到公孙瓒不容置疑的一问,陈诺老实的一笑,将怀里的地图拿了出来,呈给了他:“韩使君交代,若公孙将军愿意退兵,他愿奉上南宫、经县、杨氏、任县、平乡、巨鹿等十座城池为将军祝寿。”

    公孙瓒接过地图,展开看了一眼,满意的收了起来:“替我谢过韩使君,并转告他,说我这边粮草不济,不日即将退兵,让他放心。”

第七章:常山赵子龙

    作为回报韩馥给公孙瓒的好处,公孙瓒当然也要意思意思。www.uu234.cc他让人装了两车的珠宝器皿,并派了一队人马一路护送陈诺回冀州。

    陈诺心里盘算着,如今公孙瓒已经答应退兵了,解了韩馥的燃眉之急,韩馥不知有多高兴。韩馥高兴,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他望着两边护送的将士,身坐车中,如行军中的主将,气定神闲,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可这样的乱世,一向不太平的河北遍地都是盗贼,陈诺的珠宝车队不知什么时候早被某支盗匪盯上了。他们一路跟了过来,眼看到了山间,也终于是心痒难耐,迫不及待的全都从后喊杀着冲出。

    护送陈诺的车队人马不足百人,而且大半都是公孙瓒的人马,遽然面临盗匪,他们早已经不战自溃,各自逃生了。

    就连那些原本从冀州带来护送使节的士兵,他们在黑压压的盗匪冲击下,都是吓得面无人色。贼未到,这边先是软趴下了一半。

    陈诺赶紧跳下车,骑上一匹马,观察了周围的地势,紧急中带着余下的队伍向右手山谷跑去。那里地势较险,只要上去扼守住口子,大概也能抵挡一会。

    只可惜,正因为山路险峻,车队也无法拉上去。

    陈诺眼看着许多人仍是抱着珠宝车子不放,而贼人已经渐渐冲了上来,他赶紧对身旁小校说:“命都没有了,还顾什么珠宝,赶紧让他们丢下马车逃命!”

    “要说你自己说去!”

    小校只顾自己逃命,哪里有空理会陈诺?他丢下陈诺往前跑,可惜没有跑出两步,早就被流矢射中后背,倒地不动了。

    眼看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陈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他没有退缩,他自己往回跑,想动员其余人。可惜,近乎疯狂的人群,没有人听他的。

    陈诺也真狠下了心,从旁边士兵手里夺了一把刀,往车辕上砍去。

    有两只手掌被齐齐砍断,惨叫声将其余人都惊呆了,他们再也不敢犹豫,赶紧丢下车子跑路。

    陈诺看着手中血淋淋的刀子,心里也是惊骇至极。再看地上滚下的一根根带血的手指,半响呆立当地。

    他不敢相信,一个没有杀过鸡的他,居然一下手就剁了别人十根手指头!

    他全身哆嗦着,懊恼,反悔,但又有什么用?面对着即将冲杀上来的匪徒,他挥舞刀子,一顿乱砍,已经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匪徒倒毙在了他的大刀之下。

    陈诺是这个队伍的主角,眼看着贼人将他围在了垓心,有几个胆大的,帮了陈诺杀了出来,一路跑向谷口。

    官兵完全弃了珠宝不管,也真是起到了作用,再也没人冲杀上来。他们都是拼了命的争

    夺那两辆马车上的珠宝,珠宝被掀了一地,抢成一团。

    陈诺看着带血的刀子,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杀了人。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贼人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不多,他得在他们再次冲上来前,组织接下来的抵抗。

    他丢下刀子,让人清点人员,已经剩不下三十人了。

    那些人眼看着陈诺杀红的眼睛,都是害怕得不敢去看,他们都在小声的议论着他刚才杀贼时的勇猛。

    陈诺不知道,他刚才的表现,早已震慑人心,在他们心里悄悄建立起了威信。这也是为什么陈诺他以一个临时使者的身份,却能够一时镇得住这群兵痞的原因。

    陈诺观察了一时,眼看着贼人仍是哄抢不止,有的甚至为了手中的珠宝不惜杀害同伙,已经是乱得不能再乱了。然而这个时候,越是乱的局面,或许对于旁观者来说,越是有利。

    陈诺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如果此时能冲杀出去,必定能给贼人一个措手不及。

    陈诺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今日被贼人困住,若此时不能拼命冲杀出去,我们大伙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旁边剩下的人听到后都是一阵哆嗦,但看到陈诺坚定的目光,也悄然帮助他们下了死的决心。

    也就在这时,贼人后方先乱了起来,因为有人倒了下去,被人射杀了。

    这个刚刚倒下,就有小头目抓了一匹马,带了一伙人,冲到后方还想要查探究竟。

    当这个小头目跑出五六丈远后,还没站定,就被一支利箭穿胸带下马背,钉在了大石上。

    他身后的贼子们一看,来不及给小头目收尸,早吓得连滚带爬,往后面跑去。

    突然间的变化,让陈诺也觉得奇怪。他站在上面一看,只见小头目刚被钉下马,远处的山石后面就有一个白袍子的人骑着一匹白马露出身子,他立定马背上,手中挥舞者一杆长枪,如左右调兵遣将之状。

    虽远了看不清楚那人相貌,但可以确定来人是帮助他这边的。陈诺观察了一时,心里早有了主意,对左右哈哈笑道:“冀州有人马救我们来了,大伙儿跟我杀出去!”

    他这一喊,别人虽然还没有看到冀州的人马,但心里有了底气,跟着陈诺疯了似的冲了下去。

    山下那帮少说有个上千人的盗匪团伙,眼看着身后有人指挥调度,身前又有人猛喊猛打,还真以为是冀州的人马来了,顿时慌了阵脚,没坚持一会,一哄而散,全都跑了。

    陈诺也不敢叫人追,清点人数,除了两个跑得急的被贼人杀了,大多都是活着站在了他的面前。

    骑白马的小将带着身后一帮人马,

    来到这边,与陈诺会合。

    他把枪尖一点,立定马背,看了陈诺一眼,不无佩服的说道:“兄台真够胆大的,身边只有这么点人马,居然还敢冲下山去跟贼人拼杀!”

    陈诺也是定眼看了眼眼前的小将。

    小将挺立着胸膛,肩披着雪白色的披风,他整个人端坐马背,个头高大如同鹤立鸡群。他面皮很是白皙,五官也似是经过了精雕细琢一般。

    小巧的嘴巴,坚挺的鼻翼,如剑的眉,流星的朗目,精妙绝伦,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种带着阴柔气息的英俊。若不是他说话时喉结在动,还以为眼前是个小姑娘呢。

    不但他在打量他,就连陈诺身后的士兵也在贪婪的打量着,有的甚至大着胆议论他的漂亮,比他们见过的人家媳妇儿都漂亮。

    陈诺可不想看到小将的窘态,他立即以笑为他掩护,大声的说道:“说起来,我的胆子不及小将军万分之一呀,像你这样左右指挥了半天,也没看到几个人出来嘛。要是被贼人识破了,岂不是救我不成,反是给自己惹下一身的火?”

    小将也许是被别人这样看惯了,议论惯了,也不生气。

    他听陈诺一说,当即笑道:“我这点小把戏逃不出兄台的法眼,原来兄台一眼就看出来了。说到底,其实还是兄台胆大心细,明知道是假,却还敢配合我们假戏真做,这才叫胆识!”

    陈诺呵呵一笑,端了端身子,向小将拱手:“别兄台兄台叫着了,我叫陈诺,草字然之,是冀州都督从事赵浮赵将军下面一个小小的驿使。刚才幸亏小将军及时出手,大恩不言谢,只不知小将军如何称呼?”

    “哥哥!”

    小将还没有开口,小将身后突然钻出来一人,拽住小将的马鞍,气喘呼呼的向陈诺说道:“他是我哥,你们想知道什么都问我好了。”

    哥哥这么英俊,弟弟也应该不会太差吧?

    众人都把眼光望过去,都是大跌眼镜。身材不及兄长也就罢了,还长的那么矮,那么黑,都是不禁心里要问:“是一个妈生的吗,怎么这么天差地别呀。”顿时失去了兴趣,没人注意看了,更没人问了。

    马上小将看了弟弟一眼,问他:“你刚才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追杀那些贼人去了?你呀,怎么说你,多危险!”

    “嘻嘻!他是我哥,叫赵云,我是他……我叫赵雪。”

    是挺雪白的,人如其名啊,黑的可以。

    马下小将的弟弟眼看哥哥将要责备他,他赶紧岔开话题,仰着脖子向陈诺介绍他哥哥。

    陈诺听到赵云两字,脑袋一晃,再次看了马上小将一眼,不确定的问:“赵云?你叫赵云?可是常山赵云赵子龙?”

第八章:乱世,以臣择君

    不需要回答。在小将惊愕且不容置疑的眼神里,陈诺已经得到了答案。

    看来,他的的确确就是那个史上蜀汉五虎将之一的赵云!

    他再也按捺住心里的狂喜,撇下众人,赶紧拉着赵云到一旁说话去了。

    “不知子龙贤弟这是要到哪里去?”

    他们找了块石头,并肩坐下,互通了年纪。陈诺知道赵云比自己年纪略小,也就毫不客气的以兄长自居。

    赵云倒也并不介意,乐意接受。

    听陈诺如此问,也并不隐瞒,跟陈诺老实说了:“然之兄,你也知道,如今天下早已经大乱,像我本郡常山,就经常遭到蛾贼余孽的袭扰,都实在没法生活下去了。

    眼看着到处都是战乱,官兵也保护不了我们,我们出于无奈,只好自己想办法,在郡里招募些年轻人,自己组织起了一支卫队。我呢,因为学了一些微薄的武艺,被他们抬举,做了他们的卫队长。

    只是,在这个乱世,依靠本郡那点力量是绝对行不通的,最重要的是要得到上面的肯定,才能获得更大的支持。为此,我就带着他们出来,希望投靠这样一支可靠的势力,一来可以保卫乡里,二来可以继续追讨蛾贼余孽,为民除害。”

    “追讨蛾贼,为民除害!”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蛾贼”当是黄巾的别名,赵云如此称呼张角的这次大起义,可见赵云其人对于黄巾的痛恨了。这也难怪,毕竟若不是黄巾扰乱其家乡,也不可能逼迫赵云远走他乡走上从军这条路。

    陈诺点了点头:“子龙贤弟能有这个想法固然很好,只不知,贤弟打算投靠谁呢?”

    赵云想也不想,说道:“如今韩馥韩使君是朝廷所钦命的州牧大人,我身处冀州治下,自然是要去投靠他的。”

    陈诺没有立即接下话茬,心里暗奇,他为什么不选择公孙瓒呢?历史不是这样的吗?

    陈诺想了一想,笑道:“贤弟既然是准备投靠韩使君,那自然是应该向南面,可我不明白,贤弟为何要向北呢?如果我记得没错,北面可是公孙瓒的地盘。贤弟这是……”

    赵云呵呵一笑:“然之兄是怀疑我要去投靠公孙瓒?”

    陈诺瞥了他一眼,他笑起来皓齿微露,好看得紧,要不是他身为男子,只怕早被赵云这一笑给倾倒了。

    定了定神,陈诺跟着一笑,立即转移话题:“如今的天下自从董卓挟帝迁都长安,诸侯盟会瓦解后,都是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在这样乱世,兵马粮草固然重要,但人才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依我看,目下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选择一个好的东家,比什么都重要。”

    “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

    赵云眼前一亮,仔细盯着陈诺看,好像是想从他这个说话人的嘴里得到更多更大胆更新奇的理念。

    陈诺没有去看他,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然,韩馥韩使君乃冀州州牧,一州之长,贤弟又身处冀州治下,能够第一个想到他那最是正常不过。

    只是贤弟你有没有想过,冀州之长目前虽然是韩馥,可自从董卓迁都长安,袁绍东进,公孙瓒南来,如今的冀州就像是块三明治,被人夹在中间……”

    赵云咳嗽一声:“三明治?这是……”

    陈诺知道漏嘴了,不慌不忙捡起一片树叶,夹在双掌中间:“你就当做是它。”

    看赵云点头释然,陈诺拿着树叶跟赵云又比划了起来:“这片树叶就好比是韩馥,是冀州,上面掌心是公孙瓒,下面是袁绍。可是冀州只有一个,袁绍想要,公孙瓒也想要,问题也就出来了。

    虽然韩馥手上人马也不少,文有诸如田丰、沮授,武有张、义,可他本身不过庸碌之辈,有人也不会用。别人且不说,义就是明显例子。像他这样出身西凉的将领,骁勇善战,却因为出身低微,与韩馥稍有嫌隙,就为韩馥所憎恨,以致反目成仇,弄得他不得不弃他而去投靠袁绍。

    韩馥既非明智之人,又占着冀州这么大的地盘,谁不暗中觊觎?而韩馥虽然是名义使君,到底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要是袁绍、公孙瓒都来抢,只怕韩馥这个州牧位置就有点难保了。古人说得好,危邦不入,子龙贤弟当三思!”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赵云又难得听到了一句没听过的话,抚摸着枪杆,如有所悟,点头赞叹:“然之兄说得好啊,那董卓恶贼当初就是仗恃着手底下有西凉兵,把其余各路诸侯不放在眼里,这才做出接下来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先是废立天子,接着又挟持天子西迁长安,把个天下搅得乌烟瘴气,实在可恶!”

    “董……”

    陈诺也想义愤填膺口诛笔伐董卓一把,但董字出口,卓字未说,不知为何,他的脑袋就是一痛,一片空白。

    赵云看到陈诺异样,想要搀扶询问,陈诺笑了一声,说:“没事的,多行不义必自毙,董……迟早也会完蛋的。只是,刚才我说的,子龙

    贤弟可否考虑一下?”

    赵云摇头笑道:“其实韩使君无有作为我也知道,只是我一直在犹豫,毕竟韩使君身为州牧,我不去投靠他又能投靠谁?但是刚才听了然之兄的一番话后,我恍然大悟。

    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只要谁的手上有权,谁的手上有兵,谁能够为国家出力,为民除害,就算他不是州牧,那又能算得了什么?只要他能杀蛾贼,那么我就去投靠他!”

    赵云还真会现学现卖,陈诺不由得苦笑一声。但他从他坚毅的眼神里,很快读出了一些东西。

    陈诺试探的问:“你的意思是,正是我的话帮助了你,让你下定了决心?你果然决心放弃韩使君,而去投靠……公孙瓒?”

    赵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说:“公孙将军以抗击乌丸起家,蛾贼乱后,又一心带兵平乱。他既然能诛杀蛾贼,那么就是我所需要的。”

    陈诺心里想着,如果按照历史来走,赵云投靠公孙瓒也并无不妥。但仔细一想,自己此刻虽然在韩馥手下办事,虽然帮助他暂时退了公孙瓒人马,但韩馥毕竟庸才,有袁绍和公孙瓒伺机在侧,冀州迟早不保。

    而能够取得冀州的必将是袁绍,袁绍得冀州,他那时可能因为韩馥而一起跟着易主。而如果赵云跟随公孙瓒,他跟随袁绍,将来公孙瓒跟袁绍打起来,他跟赵云不就成了敌我双方了?

    进一步讲,就算他能够帮助韩馥保住冀州,公孙瓒一时退了兵,但未必不会再来。若再来时,赵云成了公孙瓒部下,而他仍是韩馥的人,立场又是不同,如何自处?

    这一点,陈诺当然不愿意看到,所以陈诺赶紧假装咳嗽一声,说道:“公孙将军的确能杀,他手上兵马也确实不少,将来也必有一番作为。但子龙贤弟想想,公孙将军之所以诛杀蛾贼,他是为了什么?他果真有那么大公无私吗?

    就以公孙将军诛杀乌丸这件事情来说吧,他虽然在此事上确实立了不少功劳,可是他自从张纯起事,一直没有作为。他跟张纯在边境打了数年也不能将他斩杀,后来朝廷派太傅刘虞为幽州刺史,让他处理此事。

    刘太傅一来,就派出使者,晓以利害,想要劝动乌丸斩送张纯首级。可公孙将军因为害怕功劳被刘太傅抢去了,于是就杀害了劝和的使者。若不是刘太傅采取宽柔之策,胡人中有人斩杀了张纯,不然张纯之乱不知道何时才能平息呢。

    还有,诸侯会盟后,天子被贼人挟持到了长安,思欲东归,就派出使者,想要让刘太傅带兵来迎。使者到了袁术那里,被袁术扣留下来,而公孙将军因与袁术之间有嫌隙,不但不劝说,反是全力制止刘太傅发兵。迎接天子东归之事,也就因此而不了了之了。子龙贤弟,你说说看,像公孙将军这样只顾自己私利的人,可是能够托以国家大事的吗?”

    赵云被陈诺一说,沉默了片刻,白皙的脸蛋渐渐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之色。

    他的手紧了紧枪:“然之兄说得对,若不是得然之兄醍醐灌顶的一番话,我差点就误了大事!只是,我既然带着这帮兄弟出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韩使君不行,公孙将军也不行,冀州之大,我该指望何人呢?”

    陈诺手扶着他的肩膀,笑道:“别忘了,有一人祖上可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赵云拄枪缓缓站了起来,脸色转而红晕:“然之兄说的,可是袁绍袁本初?”

    陈诺跟着站起,哈哈一笑。正要开口,后背被人轻轻一啪,接着一个小不点从他身后窜了出来,仰着他那脏兮兮的脸蛋,大大咧咧的对着他张牙发笑:“你跟我哥哥说了这么老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陈诺一眼看是赵雪,也就欠了欠身,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又看了赵云一眼:“这是我跟你哥哥之间的君子之语,你想知道啊,你去问你哥哥啊。不过啊,你这鼻梁洗洗,脸蛋再弄弄,擦擦脂粉,也不输给那些女孩子嘛。”

    “你……”

    赵雪睁起双眼,跟陈诺眼睛对上,突然慌乱起来。他看了哥哥一眼,立即低头退身到赵云身后去了,居然一句话再也没有回。

    陈诺哈哈笑了两声,看赵雪窘迫至此,也就不再取笑他了。

    他拉着赵云到一旁,问他:“子龙贤弟可下定了决心?”

    赵云看了看手中紧握的枪,再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

    陈诺拉着他的手臂,笑道:“既然子龙贤弟决心投靠袁绍,正好,我也要回冀州见韩使君复命,我们可以同上一段路。”

    陈诺与赵云说话的当儿,那边也已经将车马收拾妥当,简单的打扫了战场,也就上路了。不数日间,也就到了冀州城下。陈诺不舍的跟赵云作别,等送了赵云一程后,他也不得不进冀州城来见韩馥。

    韩馥听说陈诺当真说服了公孙瓒退兵,并有了公孙瓒的亲笔回书,还有他送来的珠宝器皿,终于是一扫连日来的沉闷,双手舞蹈,乐不可支。

    他当即传下令去,让召集冀州大小官吏,要为陈诺设庆功宴。

    陈诺一听,当即劝阻:“这不好吧……”

    韩馥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也不听陈诺的,执意要为陈诺设宴庆功。

    陈诺见不好阻止,想了想,说道:“既然使君大人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也就斗胆接受了。只是,我想如今公孙瓒虽然如愿退兵了,但是还有一件事却没有解决。我认为当务之急,使君你不可不考虑。”

    韩馥一愣,心里有点烦:“还有事?”

    陈诺提醒他:“当然!这件事情使君难道忘了?使君派我出使公孙瓒之前,可是跟孙轻将军约好了的。”

    韩馥恍然大悟:“对了,孙轻将军自走后孤可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了,不是你提起,孤差点就忘了!孤问你,你有他消息没有?他到底有没有按照我们事先约定的办?”

    陈诺微微一笑:“放心,韩使君交代的任务孙轻将军怎敢不办呢?就在前几天,我在回冀州的半路上就接到孙轻将军派出的侦骑。他口述孙将军的话,说他已经联络了黑山张牛角所部,张牛角也已经答应出兵了……”

    韩馥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那可有说他们准备出动多少人马?”

    “人马嘛……”

    陈诺捧起了眼前酒盏,看着盏中荡漾的酒水,嘿嘿笑道:“本来张牛角在黑山的势力就不小了,可他为了壮大声势,给足韩使君你的面子,他又联络了黑山其他各部,初步估计,可得百万之众。如果精简士卒,最少也能得卒二十万。”

    “二十万?!”

    韩馥咂舌瞪眼:“啊呀,这也是不小的一笔数目了!”

    陈诺放下酒盏:“兵贵神速。孙轻将军说,既然大兵已经聚集了,就得速战速决,不然时日久了就会影响士气。所以他让我向使君您请示,可否立即发兵?”

    “发发……”

    韩馥刚开口,转而脸色一暗,立即说道:“不对,不能发,不能发!如今公孙瓒都已经跟孤讲和,他都答应退兵了,如何还打他?”

    陈诺身子向前一倾,微微一笑:“兵以诈立!公孙瓒退兵了,我们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韩馥想到安平一战的败绩,何其之惨烈,赶紧以袖掩面,连连挥手:“君子不可失人以信,不可不可!”

    陈诺伸手拨开韩馥衣袖,说道:“既然这样,那么就请使君速速传言张牛角,让他解散黑山军。”

    韩馥一愣,放下袖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若公孙瓒出尔反尔,再杀回来,孤拿什么抵挡他?”

    陈诺点了点头:“是这么说,可是有句话叫养虎遗患,黑山军之所以不能成其气候,就是因为使君你不断的打压。可如今他得以光明正大的招兵买马,独树一帜,到时候试问使君你能够制止得了他们吗?如果他们哪一天不服管束闹起事来,请问使君你如何对付他们?”

    韩馥一听,想起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又是吓了一身的冷汗。

    他就赶紧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那么劳烦你跟孙轻将军传话,让他劝张牛角把黑山军散了。你看怎样?”

    “这个……”

    陈诺眉头一皱,故作为难的样子。

    韩馥一看,赶紧说道:“此事如果办成,当再记你一功!”

    陈诺离席而起,拱手道:“既然使君有此差遣,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等到韩馥傻不拉几的笑了,陈诺这次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为了救孙轻,撒下一连串的谎,如今公孙瓒答应退兵了,他也成功骗过韩馥,让韩馥不必再记挂黑山这么一回事,他也算得上真正的完善了这个弥天大谎,将所有的漏洞都补齐了。

    韩馥跟陈诺之间的谈话也有好长时候了,但传令下去让赴宴的冀州大小官员却并没有到几个,韩馥这边挂不住面子,陈诺也是尴尬。

    但无论如何,宴席已经开了,就得继续吃喝下去。

    席上,韩馥宣布,为表陈诺今天的功劳,准备升陈诺为一郡之督邮。大小官员都觉吃惊,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陈诺偷偷移盏去看,看的是怒眉竖目,张耳去听,听的都是反对的声音。

    眼看韩馥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有的则干脆站起身来,以辞官相要挟。韩馥目视着陈诺,有点头大了,看来他是对他的这帮幕僚完全没有了应付的办法。

    陈诺知道也许是自己升的太快了,触犯了众怒,也罢,不当就不当,还是做我的驿使。

    陈诺把盏放下,正要开口,不想门外一人亢声大叫:“不可!”

    声音未落,只见一人虎步夹风的走了进来,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将眼睛定在了韩馥右边首席上的陈诺,鼻子跟着一哼。

    来人不善啊,不知此是何人?但听左右悄声冷笑了起来,神情也变得轻松了,偷偷交换着眼色:“嘿嘿,他来了,有好戏看了。”

第九章:田丰

    被堂上众人的神秘议论声勾起了兴趣,陈诺缓缓放下酒盏。www.uu234.cc嘿嘿,他倒要看看,来人到底是谁,居然能让众人寄希望于他,要看他的笑话!

    他将眼睛射去,锁定在了来人身上。

    来人身材高大,穿了一身宽松的儒服,从门外走到堂内一路直线而来,就像是一只猛虎扑了出来,衣袂带风,挺胸仰首,目不斜视。整个人,给人一种高傲自大,不把其他官僚放在眼里的感觉。

    那些官僚见了他,虽然有比他级别大的,仍是在无形中被此人气场所慑服。有的为了表示敬重,放下手中酒盏,挺身挪席,嘴角含笑,极尽媚态。

    等到此人两步并作三步到了韩馥跟前,陈诺从他侧面去看,只见此人扬眉如剑,神目如电,胡须如刀,脸上五官组合起来,有一股不怒而威之气,让人不敢逼视。

    陈诺还在猜想着这人会是谁,那边韩馥看到此人早已经不安了起来。他本来歪斜的身姿,此刻居然不自觉的端正了些。等到那人到了跟前,他微微欠起身子,强打精神,向来人嘿然一笑:“先生……”

    “田丰见过使君大人!”

    他再怎么高傲,到了韩馥面前也得低下高昂的头颅,向韩馥打躬作揖。

    韩馥点了点头,立即说道:“先生来了,请入席吧。”

    韩馥手一挥,指着左手预留给他的第二个席位。那人也不客气,谢了一声,也就径直走到席上坐下了。

    一直等到那人坐下,陈诺的眼睛可是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那人也似乎感受到了陈诺锲而不舍的目光,坐下后,整了整袍服,调整好坐姿,突然眼锋一转,毫不含蓄的与陈诺眼睛对接上。

    陈诺嘴角一翘,苦笑自嘲:“看这老头样子凶蛮,脾气应该不小,嘿嘿,他叫田丰那就对了。”

    他并没有刻意避开田丰的目光,坦然对视片刻,抓起酒盏,避席起身。

    他走到田丰身前,躬身向他敬酒:“田大人威名鄙人如雷贯耳,今日能得亲自一见,也不虚此行了!正好,我借花献佛,敬田大人一杯,也请田大人能赏鄙人这个薄面。”

    韩馥知道今天的宴席要想吃得舒心,必须伺候好这位田大爷,要是惹他发火了,这顿酒也别想喝的开心。看到陈诺主动向田丰示好,也就顺水做人情,命人给田丰斟酒,劝田丰接受。

    “慢来!”

    田丰看也不看,将袖子一拂,满盏酒水被推到一边,突然抬起头逼视着陈诺:“我先问你,你是谁,现居何职?”

    陈诺笑道:“失礼了!鄙人陈诺,草字然之,是都督从事赵浮赵将军特遣来州里送信的驿使,上次来时大人你可能不在,所以未能拜见,还请恕罪!”

    田丰哦的一声,点头说道:“小小驿使,初来乍到,有些事不知道倒也罢了。恕你无罪,你可以退下去了。”

    田丰说着,把眼睛一闭,谁也不理会了。

    陈诺是来敬酒的,如今被人尴尬的拒绝当地,多少让那些好事者看了一场好戏。窃笑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陈诺只当做没有听见,仍是高举酒盏,笑道:“田丰大人高风亮节,自然不肖与我这等小吏喝酒,鄙人只好自罚一杯!”

    陈诺一饮而尽,将酒盏交还到木案上,立即向韩馥请辞。

    眼看陈诺转身,田丰却将他叫住,抓起旁边酒盏,说道:“我田丰非势力之人,我喝了此酒,好叫你知道,我不跟你喝酒并非看不起你。”

    也不二话,将盏中水酒一口抿了。

    陈诺并不知道田丰喝酒的意义,但两边的幕僚,包括韩馥在内,都是惊呆了。他们可是知道,他田丰可是从来滴酒不沾的,今天居然为一个小小驿使动了酒,可见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了。

    等到田丰放下酒盏,韩馥哈哈笑道:“从来滴酒不沾的田丰田先生,今日居然会因为陈督邮的一句话而破例举杯,陈督邮可当得是第一人。看来孤先前的担心是多余了,还是陈督邮面子大啊。”

    “噗!”

    一道水箭从田丰口里射了出来,田丰将喝到嘴里的酒吐出了一半。他瞪大眼睛,看向陈诺,又看向韩馥:“督邮?”

    韩馥点头笑道:“是啊,他如今已经是一郡督邮了。孤让他下可以主管驿传事宜,上则兼管督察本郡部署,对孤直接负责。当然,今天的酒宴就是为他而设,所以,刚才先生让他退下去,似乎有点不妥吧?”

    此言一出,两边幕僚立即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先前他们只知道韩馥破格提拔此人为督邮,还没有宣布他的职责范围,所以敢于唱反调。

    可照如今韩馥这么一说,他不但可以管理郡里的车马和驿传之事,而且还有监督郡中官吏的权利,直接对使君负责,一下跃然成了使君的耳目。这样一来,他的手眼可就遮了半边天了。而他们这些常在郡中行走的官吏,最怕的就是这样督察之类的,从此可要小心了。

    想到这里,刚才那些誓死反对的官员有些反悔了

    ,所以在这节骨眼上大部分选择了沉默。

    “原来如此!”

    田丰老脸变了又变,再次看了陈诺一眼,冷声道:“所谓无功不赏,不知这位驿使大人因立了如何大功,居然一路高升到了一郡之督邮?”

    到了此时,先前那些陈诺和韩馥之间的秘密,也不再需要继续保留了。韩馥于是将陈诺献计出使公孙瓒,以及公孙瓒答应退兵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公孙瓒退兵,袁绍也就不足为虑了,我冀州还怕谁?陈督邮今日办成此事,功劳大矣,如何不能给他一路高升?”

    公孙瓒退兵,这件事情的意义倒是颇大,但仍是有不少人怀疑,不敢相信。

    田丰捋着胡须,再次看了陈诺一眼,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简单啊。

    他逼视着韩馥:“公孙瓒这条饿虎扑向我冀州,他若得不到半点好处,岂会甘愿退兵?”

    韩馥一听,只好说道:“孤已答应公孙瓒,以南宫、经县、杨氏、任县、平乡、巨鹿等十座城池,以换取孤冀州之太平。”

    此话一出,幕僚们皆是瞠目结舌,吓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韩馥这一句话,冀州这十座城池也就易主了。

    田丰脸色大变,轰然站起,指着两边的官吏,大骂起来:“尔等平时食国家俸禄,关键时候你们可有站出来?怪不得我堂堂冀州会被公孙瓒之徒侵凌,原来是冀州的人都死绝了,居然会让一个小小的驿使出这风头!”

    他这一通乱骂,理亏的战战兢兢,不服气的极是不平,都是鼻孔冒烟,咬牙咧嘴瞪视着他。

    田丰这边骂完,那边又瞪视着韩馥,质问他:“使君今日将土地随便赠人,对待国事形同儿戏,实在让人失望!再说,土地岂可随便赠送?就算先秦时,各国为了自保,不得不将土地割让给秦国,可换来了什么结果?最后还不都是先后亡于秦!使君难道不清楚这点?如何还要做出这样糊涂之事!”

    “放肆!”

    田丰也太不给面子了,韩馥气得差点跳了起来,指着田丰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

    陈诺虽然知道田丰牛鼻子不好惹,但今天的事情是因他而起,也只能由他来摆平了。

    陈诺立即走上前去,说道:“田大人的话,我不赞同!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既然说到秦并天下的事,那我也就斗胆问田大人一句,当年秦与赵魏等是什么关系?”

    田丰以为自己听错了,鼻子一哼:“明知故问!先秦时诸侯并立,相互兼并土地,各自称王道霸,当然是国与国的关系!”

    “很好!”

    陈诺呵呵一笑:“我再问一句,那么如今呢?就像使君与公孙瓒之间,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田丰鼻子一愣:“如今奸贼当道,小人作乱,使君乃天子正式任命的冀州州牧,而公孙瓒不过一个外来户,想要觊觎我冀州,如同一个小偷。如果使君是守成君子,公孙瓒则是路边盗匪,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陈诺点头说道:“那么大人是承认公孙瓒与使君之间并非先秦诸国间的关系了?”

    田丰实在不知道陈诺想要说什么,他瞪视着陈诺,说道:“如今的天下只有一个天子,天不可无二日,使君与公孙瓒之间如何能与先秦时诸国的关系相提并论?”

    “好好!”

    陈诺击掌笑道:“田大人说得好!那么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先秦时秦国独大,诸国为了自保,纷纷割让土地以求取和平,那的确是有辱国家的事情。

    但是,公孙瓒与使君之间既非国与国,那么他们之间相互赠送土地,最后还不是一家之内的事情?土地也并没有流矢,照样是天子的。既然如此,田大人你又何必如此动怒?”

    田丰一愣,袖子一甩,知道上了陈诺的当了。

    只听陈诺继续道,“再说了,袁绍东来,公孙瓒南下,今日我冀州身处其中,大难已经迫在眉睫。像他两个,一个身居四世三公之威望,一个手握重兵,我冀州虽然有兵甲粮草无数,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

    先是袁绍突然罢了盟军,孤军自西面而来,目的不过为了得到冀州。但他自知孤掌难鸣,于是就派出使者,邀请公孙瓒,让公孙瓒来做这个恶人,他则扮演好人,想要借助公孙瓒来逼迫使君就范。等到得了冀州,再赶走公孙瓒。

    而公孙瓒此人野心不小,一直想插手冀州,正好借口袁绍带兵而来。他们两路大军同时发难,我冀州再坚强,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陈诺分析的头头是道,众官吏听得目瞪口呆,就连田丰也没有阻止他。

    陈诺也是侃侃而谈:“眼看着他们两路大军逐渐逼近我冀州城下,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分而击之,各个击破。于是,我就向使君提议,决议从公孙瓒那里找到突破口,只要说服公孙瓒退兵,那么袁绍也就不足为虑了。

    当然,要想说服公孙瓒,第一要严守秘密,不被袁绍探子知道,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第二,公孙瓒既然

    是为冀州而来,他若得不到一点点甜头,是绝对不肯罢休的。为此,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恳请使君割让南宫、经县、杨氏、任县、平乡、巨鹿等十座城池,以换取公孙瓒退兵。

    当然,这件事情重大,我前后没让使君召集在坐各位商量此事,便草草行事,难怪田大人等如此动怒,是鄙人有欠考虑。我也知道我不配使君的恩赏,更不敢当此督邮重任,还望使君收回成命!”

    韩馥一愣,刚刚说的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要辞官了?

    他还没有发话,两边在坐的官员纷纷避席而出,向韩馥请罪:“冀州身处危难,我等不能为使君分担反而置疑有功之人,是我等不是!”

    其余人都在历数自己的罪责了,就田丰一人冷笑一声,看向陈诺,说道:“这哪里是请罪,分明是在邀功嘛!”

    田丰说着就要走开,被陈诺抓住袖子,不得动弹。

    田丰瞪视着他,冷哼一声,厉声问他:“怎么,你也想要我向你恭贺吗?”

    陈诺连忙说道:“田大人误会了,我既然说不要这督邮,自然也就不要了,你稍等。”

    说完向韩馥坚持推掉督邮一职,并向韩馥一再叮嘱,既然已经许诺给公孙瓒的城池一定要兑现,不可因小失大。韩馥见陈诺坚持不要官做,没办法,只好许诺给他金银,同时答应了陈诺的要求。

    陈诺想了想,又想到了张曾嘱托他的事情。

    张当时因为担心韩馥不会听从赵浮将军的话,怕韩馥真的为袁绍所屈服,而将冀州献出。所以临走前,反复交代,不论事情如何,让陈诺回去后一定要劝动赵浮发兵,以威慑袁绍坚定韩馥之心。

    现在看来,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倒是可以直接将这请求跟韩馥说。

    陈诺想好了措辞,也就说道:“公孙瓒虽然退兵,但袁绍觊觎冀州之心不死,使君何不让赵浮将军举军向东,这样的话袁绍必然害怕,自然不敢乱动了。”

    韩馥听陈诺说得有理,下面也没有人反对,也就同意了。

    既然交代好了,陈诺还想跟田丰拉拉关系,转身时候田丰已经不见了。旁边官员提醒他,在他跟韩馥说话的时候,田丰早已经退了出去。

    陈诺还以为田丰在外面等他呢,可在门外找了半天也看不到人,心里未免不爽,但回头想想,这样才是田丰的个性啊。

    陈诺嘿然一笑,正想走开,突然身后灌木丛中发出轻微声响,转身去看,又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以为是错觉,也就没有理会。但当他回过身来,后背却被一个物事轻轻击打了一下,虽然不是疼痛,但明显感受到了。

    “谁?”

    陈诺赫然转身,发现地上滴溜溜落了一颗鲜红的熟花生。

    他正奇怪着,就见灌木摇曳,从中传来一声得意的窃笑。

    陈诺凝目一看,灌木中人虽然没有出来,到底露出了衣服的一角,一股悠悠的酒香也从中传来。

    这人是谁,怎么跟我开起这个玩笑?

    他正迟疑着,灌木荡开了,一人跳了出来。

    那人一身随意的袍服,头戴着一方白色的头巾,背上挎了一口宝剑。他右手捏了一个葫芦状的酒壶,左手的拇指与中指间分明夹了两颗油光满脑的红衣花生。丢一颗花生,喝一口酒。

    他的身材细瘦而长,风轻轻一荡,把他整个瘦骨嶙峋的身躯完全暴露给了陈诺。他的脸庞蜡黄,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他带了身病态。

    不过幸好他五官还算端正,也蓄了一部漂亮的胡须,加上两眼纯清,整个人还算马马虎虎看的顺眼。

    既然他能够在韩馥府上任意走动,那自然不是等闲之辈。陈诺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向他问候:“小子陈诺,草字然之,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可否愿意赐教?”

    那人左右打量了陈诺一眼,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居然能够说赢他,把他气走,当真不错。”

    说完这两句,仍是喝着他的酒,吃着他的花生。

    “他?”

    陈诺还想着他口里的他指的谁,那人往他身后一钻,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先不要问我,你先回答我,你可是找田丰那老头?”

    陈诺心里一喜,赶紧说道:“是是,刚才是我不好,是我无意冒犯了田大人。只是我出来他就不见了,先生你可否看到过他,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那人嘿嘿一笑,将酒壶往陈诺怀里一塞,说道:“我当然看见他了,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你让我告诉你也行,不过先得陪我喝上两壶。”

    鼻端不断传来的酒香可把陈诺馋够了,听他怎么一说,如此好的买卖怎么不答应?正要开口,突然身后脚步声响,分明是有人来了。

    那人耳朵尖,听到声响立即将酒壶收回,撒手道:“算了算了!下次吧,下次我们再喝!”弃下陈诺又跳进了灌木丛中。

    陈诺回过身,有两个士兵走了过来,向陈诺道:“使君有请!”

第十章:战

    刚才还十分热闹的大厅,此刻就只剩下韩馥一个人了,看来那些冀州的大小官员都已经纷纷告退了。www.uu234.cc此刻的韩馥眉头紧蹙,显得焦躁不安。

    陈诺看到韩馥这副表情,心里有点不明白。

    他小心的问道:“不知使君大人突然唤我何事?”

    韩馥眼看陈诺来了,立马放下酒盏,笑道:“你来得正好!孤正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陈诺上前两步,拱手道:“不知使君有何差遣?”

    “是这样的……”

    韩馥顿了顿,理了理思路,方才说道:“先前你不是跟孤说黑山已经集合了二十万大军,正等着孤的一声令下吗?孤担心的是,他们这些人向来不守规矩,要是迟迟没有等到命令,若自行处理,突然杀奔公孙瓒,只怕会误了大事。为此孤找你来商量此事,希望你早日过去传达孤的命令,让他们早日解散了,也好让孤心安。”

    原来是这件事啊……

    陈诺有点奇怪,黑山的事他不是已经应承下来了,答应自己解决了吗,可韩馥怎么会突然再次催促起来?

    但看韩馥神色有点不自在,他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别人教他说的啊。

    谁会教他这样诛心的话呢?难道有人知道他说了谎,知道他根本没有联络黑山这回事情?

    他原本想着黑山一事既然子虚乌有,他那句让黑山退兵的假话自然也就不用去理会,到时只用跟韩馥敷衍两句,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韩馥既然再次提出来,陈诺也不好不答应,硬着头皮说道:“原来使君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就算使君大人你不提起,我也是要早点过去的,毕竟此事缓不得片刻。正好,既然使君提了出来,我这就下去准备准备,随时动身去黑山。”

    韩馥哈哈一笑:“好好,你这次过去我让张张将军亲自护送你。”

    陈诺一动,立即问道:“张将军的驻地不是在武城吗?离此地可不近啊,若等他来岂不是又要耽搁数天?”

    韩馥摇头道:“你不知道,张将军正好来冀州办事,此刻他就在郡邸里歇着,随时都在待命。”

    陈诺不明白:“那武城的防务?”

    韩馥笑道:“自然有副将负责,这些你不用操心。”

    陈诺从韩馥这边出来,带着老大的问号来到张所在的郡邸。

    张似乎早知道陈诺要来,所以吩咐了门人,不用通报,直接带来见他。

    张仍是以一身儒服相见,看到陈诺,调侃起来:“没想到才几日不见,然之兄你就一下子立下这般功劳,居然让韩使君都对你如此看重,真是很了不起啊!”

    陈诺笑道:“张将军不要开玩笑了,折煞小弟我了。”

    两人互相客套了几句,张请陈诺坐下,让人摆上了酒菜,小酌了起来。

    张说道:“然之兄来找我,想必使君已将出使黑山的事情跟你说了,你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要问我的?”

    陈诺哈哈一笑:“张将军果然爽快,那我就说了。”

    放下酒盏,顿了顿,说道,“先时,我一直以为张将军驻守武城,不能轻易离开驻地,所以这才不得已以区区将军身份召见一个身份低微的驿使。可今日看来未必是这样,原来主将不在驻地,副将也是可以暂时代替的。”

    张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这不能成为惯例,除非有特需原因。”

    “让我来猜猜吧。”

    陈诺手把着盏,玩味着,笑道:“我想到了,或许是这样。张将军此来,可能是因为没有听到赵将军发兵的消息,将军是怕我将此事忘了跟赵将军说了,所以不得已亲自过来。而将军此来,不过是想要向使君亲自建言,一劝他不可轻易让出冀州,二劝他下令让赵将军出兵东来。”

    张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我若能劝动使君,早就这么干了。正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故而才想出借然之兄之口劝赵浮将军发兵一事。

    实不相瞒,我来,确实因为然之兄迟迟未有回信。我怕事情会有变化,这才丢下武城军务给副将,匆匆赶来,还不自量力的希望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只是我没有想到,冀州在然之兄到后居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既然公孙瓒已经答应退兵,我还想着这时候劝使君让赵将军发兵是最好时机呢,只想不到然之兄你都早已经办好了,可怜我眼看只能白跑一趟了……”

    陈诺听他话没有说完,也就不急着搭话。

    果然,张稍稍停顿了一下后,语调一转,说道:“但我听说黑山一事后,便是坐立不安。然之兄,你也知道,这黑山群盗向来与官府对抗,他们纵然一时为官府所用,也必不长久。

    眼看着几十万大军集合在一处,而又不能为己所用,只怕时日一长,他们会滋生事端。若是处理不好,只怕是前面赶走了虎,后面又来了狼,对我冀州来说十分不利。

    此事刻不容缓,故而我这才请求使君立即处理,也只好辛苦然之兄你走一趟,劝他们把人马解散了。当然,为了万全,我同时请求使君让我亲自护送然之兄你去黑山。”

    陈诺先道是有人在害他,听了张这么一说,也就释然了:“那么就有劳张将军了!”

    从张这里出来,陈诺抹了一把汗。

    子虚乌有的黑山军,看来是瞒不过韩馥了。

    他回到了自己所落脚的邸舍,心里面忐忑不安起来。如今事情闹大了,要是跟张真的去了黑山,两边一旦对质起来,张发现没有几十万黑山军集合这么一回事,那自己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里,陈诺全身冷嗖嗖的。

    他在室内来回踱步,如今看来只能是溜之大吉了。

    可他的行动还没有付诸,就发现这个想法很不现实。

    韩馥为了让他早日上路,早派了士兵帮助他打理行囊,顺带保护他的安全。当然,在陈诺看来,他们都是来监视自己的。

    等到了第二天一黑早,陈诺便不得不跟随张的队伍出发了。

    张身为别部司马,按照正常编制有千余人,是可以单独带兵的。因为他的部署有驻守武城的任务,所以这次出来不便带出,只有数十人跟来。而韩馥为了以壮冀州声威,爽快的从旁军拨给了他五百人,让他带领。

    路行不止一日,一行人马依着黑山往北,都是选择较为平坦的道路前行,不敢在山区停留。

    只是经过沾县时,不得不从山地穿过,以便进入常山郡。

    眼看着一天天接近黑山军,陈诺虽然仍是保持着外表的冷静,内心里的波澜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

    所谓百密一疏,他千算万算,虽然设法救了孙轻,也弥补了明显的漏洞,可他哪里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张来。若不是张提醒韩馥,韩馥焉能这么急着催他上路?

    这下好了,一旦跟张牛角对质,什么马脚都露出来了。

    他很想设法推延时间,但他知道,越是这么干,问题就越容易暴露出来。

    张这么聪明,以巧变著称,焉能瞒过他?

    跟聪明人打交道,最好还是放聪明点,陈诺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以静制动,伺机而行。

    一路等待着机会,这个机会,也终于让陈诺等到了。

    陈诺扯马上前,向张提醒:“前面都是山路,山路行军最易遭到敌军的埋伏,更何况此地是黑山军的据点,我等切不可贸然进入。”

    张驻马望着眼前茂密的森林,点头笑道:“然之兄言之有理,兵法有言,军旁有险阻,蒋潢,井生葭苇,山林、荟者,必谨覆索之,此伏奸之所藏处也。”

    陈诺一笑,拱手道:“张将军如此熟读兵法,佩服佩服!”

    顿了顿,说道,“正是这样,还请将军等暂时在原地休息,我愿带十几骑上前查看。”

    张摇头说道:“然之兄乃使君特派使者,身负重任,我岂敢将然之兄当做侦骑来使唤?”

    说着就要另派他人,陈诺赶紧笑道:“张将军难道忘了,我可是驿使出身,虽然跟侦骑还是有点区别,但到底都是做的事情差不多,一个送信,一个探路罢了。难道张将军只知道我会跑腿,不知道我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哈哈哈,好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张眼看陈诺执意要去,只好手一挥,说道:“也罢,你既然要抢这功劳,那就让给你吧。不过,你可千万要小心,遇到紧急情况就马上鸣金为号,我会立马过来接应。”

    陈诺谢过,带了十三骑人马就上路了,张则让部下暂时停下来休整。

    一路走了进来,越往里面路途也越法的难走,丛林密布,山石勾陈,若不是大太阳在顶,只怕看去鬼森森的,很是骇人。

    这一路上,陈诺可是没少打歪主意。

    身边只有十三个人,现在离张也有点远了,如果找到机会往山石里面一藏,然后往山上跑,那些人也未必能找得到。再说,这山上丛林如此茂密,要找一个人只怕不比大海捞针容易。

    再走一程,前面道路突然崎岖狭窄,紧紧能容一匹马出入。陈诺知道机会来了,若引这些人先进去,他自己再逃跑,那么他们想要回马来追那就不那么容易了。

    陈诺于是故意命令他们走在前面,他则美其名曰为他们押后。

    这些侦骑都是得到了张将军的命令,唯陈诺之命是从,自然也没有人反对。

    眼看就要进入狭窄之地了,陈诺也在有意识之下逐渐跟他们拉开了距离,他看了看左右,紧了紧手中缰绳,准备着调转马头,然后跟他们彻底说拜拜。

    然而,还没等他们进入预设的目标,前面的侦骑突然发现了异状,大声叫道:“有埋伏!”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两边丛林里冲出了无数黑压压的人头,他们手里或是拿着短刀,或是拿着长矛,或是拽着弓箭,不一而是,如一窝蜂似的从上往下冲。

    幸好发现的早,这才迫使埋伏在丛林里的贼人不得不提前露面,当然,这样也给陈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丛林中埋伏的人足以达到千数,但他们埋伏得较深,所以等他们冲下来的时候,十三骑在陈诺的指挥和安抚下早已经不慌不忙的往后退到了宽敞地带,

    一字摆开。

    目下,山石纵横,不利于骑马,逃跑已经不可能了。那样,不但显得胆怯,无济于事,而且可能会被对方射成刺猬。

    贼人既然没有看到他们逃跑的意思,反是疑神疑鬼起来,一时却又不敢贸然的冲上前去。

    双方就这样拉开了距离。

    相对于今后的危险,当前的处境更让陈诺感到紧迫。

    如果不能处理好眼前这些贼人,就更别谈以后的事情了。

    “陈大人,我们是否以鸣金为信,让张将军带兵来救我们?”

    陈诺虽然拒绝接受韩馥任命的督邮一职,他的身份也比较低微尴尬,但他到底是此次出使黑山的使者,是韩馥亲自封的,所以这些侦骑也只得以“大人”称呼。虽然这“大人”的含金量实在太少,到底避开了尴尬。

    陈诺心里面十分清楚,以双方的人数来说,贼人占有了绝对的优势。若贼人一起冲上来,自己连同身后的十三骑或许早就被他们踩成肉饼了。

    而他们之所以迟迟不动,那是因为他这边没有动。

    他这边不过十几个人,居然面临数千人马仍是坚守不走,这种气势也足以一时骇住贼人了。

    这就好像是一场心理战,如果哪一方先露了胆怯,那么他也就输了。

    也就是说,现在如果陈诺这边有人敢表现出任何的害怕,那就死定了。

    如果此时鸣金喊救命,那还不是自己找死?

    陈诺伸出手,制止了他们愚蠢的行动,从十三骑中扯马上前一步,不与十三骑并肩。他是故意要让贼人们看清,他,陈诺,就是这十三骑的头儿,他们并非是一群游勇散卒!

    “大帅!大帅!”

    贼人虽然凌乱的摆布着,但到底不比没头的苍蝇乱撞,就这么对峙了一时,突然贼人阵中一阵骚乱,前面裂开口子,贼人向两边散开。有人举起了一杆旗帜,竖立在了正中,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黄马,款款的步了出来,立在了大纛的正下方。

    众贼人看他出现,都是一阵的欢呼。

    陈诺紧了紧缰绳,抬头看去,旗帜上中书了三个字:

    大帅于!

    再目视着那姓于的,满脸的凶肉乱颤着,脸上的五官都似挤在了一块儿,眉毛粗塌,鼻如悬胆,眼睛却又细小得可怕,从中射出一道道凶悍之光,一看这人就非善辈。

    再看他个头中等,大腹便便,却又穿了身铠甲,肚子如同坟丘一样凸起,把铠甲硬撑起来,让人看起来十分的别扭。另腰悬佩刀,脚下踏靴,威风十足。

    就他这一人骑马披甲,其余的人多是破衣烂衫,有的甚至衣不遮体,脚下能有一双破旧的草鞋穿就不错了,而多数则都是打着光脚。

    陈诺心里好笑,就这么寒碜的一支队伍,居然也敢自称是什么大帅,也真是恬不知耻了。

    陈诺露出这轻蔑的一笑,自然没有逃过姓于的眼睛。姓于的突然双眼猛睁,凶光毕露,恶狠狠瞪视着他。

    再怎么睁也就豌豆那么大,你还想闹那般?

    他松开缰绳,对着他撑了撑懒腰,白了他一眼,姓于的气得眼冒金星,两只漆黑的豌豆在眼白里滴溜溜的乱转了起来。他身后有不忿的,就要动手了,但姓于的毕竟心思缜密,看了看静得令人窒息的四周,立即制止了他们。

    陈诺干脆下马,将马鞍取下来,放在地上,然后若无其事的调转头去:“你们十三个傻愣着干什么?这么大好的太阳,还不将马鞍取下来也晒晒,想让马身子捂出疹子来吗?”

    十三骑,我看着你,你看着我,实在不明白陈诺为什么要他们这么做。

    但他们眼看陈诺以手枕头,就在地上闭眼做瞌睡之状,一个个都佩服得无言以对。好吧,既然陈大人都不怕死,我们难道还怕死!

    齐刷刷一声,十三骑在陈诺话音落下后,立即全都跳下了马背,按照陈诺的吩咐,将马鞍取下来,丢在地上,任由太阳照射着。

    十三骑训练有素的动作让那些贼人们一看,都是吓了一跳,他们这是到底想要干嘛?有惊疑的,不禁倒退了数步,以袖拭汗。

    空气一下子好像凝固了起来,刚才还人声吵杂的战场,此刻居然没有人说话了,甚至连轻微的喘息也忽然粗重起来。

    姓于的一直目视着陈诺,从陈诺身上没有看出一丝的害怕,他自己心里反而泛起了嘀咕,难道这其中有鬼?他掉过头去,吩咐旁边贼人,跟他低声耳语两句。那人点头领会,一招手,也就带走了十几个人。他带着这些人,眼看就要绕过陈诺等十三骑。

    陈诺在众人面前虽然表现得一直很悠闲,但遽然看到有人要抄他们后路了,心里也是一阵紧张。若让他们断了后路,发现张等人马还在老远地方,那他所能依仗的也就没有了,那么自己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陈诺虽然极尽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到底在这一刻让姓于的看到了他脸上轻微的变化。

    姓于的大帅如猎人一般,眼看陈诺露出破绽,禁不住发出嘿然一笑。

    他手落刀柄上,然后缓缓的拔出……

第一一章:戈

    眼看着于大帅紧握刀柄的虎口缓缓向外推移,即将扬刀而出。www.uu234.cc陈诺心里咯噔一跳,也不由伸手向腰间摸去。

    他的腰间也有一把刀,是韩馥走前特赏给他护身用的。

    既然摆下的空城计吓不走贼人,如今也只有拼死一战了。

    他身后十三骑好像都感受到了死亡来临前的气息,神色都没有刚才那么自在了,目光呆滞得如同一潭死水,但看陈诺没有丝毫退意,他们也纷纷偷向腰间刀刃摸去。

    男儿天地间,死则死耳!

    刚才抄道而去的贼人,有两个跑了回来,一脸慌张神色。

    “大帅!”

    他们低声跟姓于的大帅说了两句,于大帅抽刀的手突然顿住,眼睛扫向陈诺,眼角的余肉乱颤着。

    陈诺见他神色有了异样,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莫非是他们发现了张军的存在?可是此地离张军太远,他们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刺探得到的。

    但不管怎样,既然他们起了疑心,那么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陈诺缩回将要拔刀的手,顺势做了个打呵欠的动作,懒洋洋的站起身来,不屑的藐视了于大帅一眼。

    于大帅鼻子一哼,嘴角微微一张,吞声道:“小子,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居然以区区十几个人就想唬住我数千人!你这样就想骗过本帅,可没那么容易!”

    陈诺仰头哈哈一笑:“谬论,谬论!自始至终你也看到了,我们就这十几人在这里,可没曾想去唬住谁。要说起来,我看是你们自己心虚!

    你们是害怕我们身后有埋伏,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还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现在好了,话我也已经挑明了,总不至于还在怀疑我在骗你们吧?怎么,你们是想动手了吗?”

    陈诺话一说完,右手按住刀柄,目视着于大帅。

    于大帅眼睛一动不动的瞪视着陈诺,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过他。

    一直等到陈诺再次用挑衅的眼神射到,他突然发出阴森的一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骗我!你身后若不是有埋伏,如何敢在本帅面前如此放肆?哼,本帅看你年纪轻轻,倒是颇有胆识,很是让我看得起你。这样吧,你报上名来!”

    陈诺嘿嘿一笑,说道:“想知道我大名也可以,你听好了,我叫陈诺,表字然之!你若想在黑山继续混下去,最后记住我的大名!”

    于大帅眉头一紧,扯开破锣的嗓子仰头笑了三声,突然目视着陈诺:“你说你叫陈诺,可是冀州都督从事赵浮手下的人?”

    陈诺一楞,仔细看了他一眼,这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你是何人,如何认得我?”

    于大帅别过头去,旁边一人提醒了他一句,他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回答陈诺的话,目视了陈诺一眼后,手一挥,调转马头,就要撤兵。

    然而也就在这时,陈诺身后的密林里突然一下子出来了好多的人。陈诺心里一喜,还道是张的人马到了,殊不知,来的居然也是一群流寇。

    只是他们身上的衣着都跟他们不同,不但多是以皮毛为原料,上衣也较短,直襟左,跟一般人所开的右正好相反。而且,他们大多人头上都戴着圆状或尖状的高帽,腰里别着弯刀,甚或捏着长枪。他们脸上的胡须也较为卷曲,样子甚是彪悍,一看就不是汉朝人物。

    陈诺身旁有人认了出来,立即是黯然失色,跟陈诺小声嘀咕:“遭了,是匈奴人!”

    陈诺正奇怪着中原怎么会有匈奴人流窜进来,但见走在匈奴人最前面一人骑着马,远远的高笑了一声,大声道:“于大帅,怎么见到老朋友就走了啊?”

    居然说了一口流利的汉话。

    “原来是右贤王,失敬失敬!”

    “于大帅,本王来迟了,你要多担待呀。”

    “哪里哪里,我也刚来……”

    眼看着两伙贼人狼狈为奸合到了一处,声势更壮,陈诺头都大了。

    他们两一旦见面,话就扯开的说,好像早已经把陈诺等人给忘了。

    只见那于大帅抓着右贤王的手不放,说道:“右贤王远来劳顿,一定辛苦了吧,我这次一定要好好款待款待右贤王。”

    “于大帅客气了!”

    右贤王瞥眼看到陈诺等人,眉头一皱,问他:“怎么,你跟官府也有联系?”

    于大帅叹了口气:“别说了!先前我带着人马到这边准备迎接贤王,不想探马突然发现有官兵到了,我还道是消息给泄露了,故而赶紧隐藏起来,想要一探虚实。到底还是被这些人先发现了我们,我们只好现了身。

    只是这些官兵人少,见到我们居然没有立即逃走,反而与我们耗上了。本来要是平时,且不论他来了多少人,杀上去就是了。可我眼看他们一个个装腔作势,没有丝毫的胆怯,以为必然有鬼,还道他们后面定然有大军在埋伏着,故而我也就迟迟不敢行动。

    等我派出侦骑,这才发现他们后方树林里果然有诡异,肯定是埋伏了不少人马,正等着我

    上钩呢。我一想到即将要跟贤王在此会面,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只好下令撤退。只是没有想到啊,原来树林里的却是贤王你啊。”

    右贤王哈哈一笑:“我也正奇怪呢,我刚刚领人到了这边,还没歇下呢,前方探马就发现了异样。我为了安全,只好暂时将人马埋伏起来,只是眼看着出现的人又走了,我又令人查探,这才发现于大帅你的旗号,故而方才出来相见。”

    他们的谈话根本不顾及旁人,就连陈诺他们,也是当着面,一字字的清晰的说出来。陈诺知道,他们之所以完全没有了顾虑,那是把他们当成了死人的。

    也只有死人,才不会把他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

    果然,他们互相一番解释,大笑一声后,突然把眼睛一齐扫视陈诺和他的十三骑。

    于大帅眼露凶光,瞪视着陈诺,缓缓道:“怎么样,你是想乖乖的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我们动手?”

    陈诺刚才可是仔细的听了他们的谈话的,也了解了个大概。他们一个是大汉朝人,一个则是匈奴人,他们勾结在一起,能干些什么?怪不得在中原之地突然出现匈奴人呢,原来为此。

    再虚张声势已经不可能了,是唬不住他们的。如果跟他们硬拼,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束手待毙?那不是陈诺的风格。为今之计,也只有以智取,能拖延一时是一时了。

    陈诺眼睛一转,哈哈一笑,走上前两步,答非所问的说:“于大帅,你刚才好像说你以为我们身后埋伏了人马,怕中了计,所以你就弃下我们撤退是吗?”

    于大帅鼻子一哼,两眼朝天:“怎样?难道我明明知道有埋伏还自己冲上去吗?”

    “于大帅说得有理啊。”

    陈诺突然哈哈连笑两声,左右踱步,击掌道:“妙哉!妙哉!于大帅妙哉啊!”

    于大帅一愣,冷声道:“什么乱七八糟,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妙哉啊!”

    陈诺嘿嘿一笑:“于大帅你是有多聪明啊,你明明知道这里有危险,所以自己躲开,却让别人中计。你当然知道,等会右贤王将要跟你在这里会合,可你为了保全自己的势力,就把危险留给了右贤王。

    所谓此消彼长,这样一来啊,右贤王势力不但被削弱了,而且在谈判桌上你就可以高出右贤王一头,也就掌握了说话的主动权,右贤王就不得不听命于你。

    啊,妙哉,妙哉!实在是妙哉啊!只是可惜的是,你这天衣无缝的一计,最后还是失败了。所以我这声妙哉啊,也只能替你惋惜一声咯。”

    “你!”

    于大帅气得差点掀下马,也怪自己刚才说话破绽重重,被这小子抓住了漏洞。突然看到右贤王脸色都变了,怕他真的会这么想,赶紧向右贤王解释一通。

    右贤王脸色暗得可怕,对于于大帅的解释,他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于大帅,你放心,我是不会相信这小子的狂语的。”

    虽然这么说着,眼睛仍是带有难消的敌意。

    于大帅知道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恨陈诺小子挑拨离间,于是闷声大喝,拔出刀来,指着陈诺怒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看我不杀了你!”

    猛的扯动缰绳,举起刀,向着陈诺直奔而来。

    既然杀戮已经不能避免,陈诺牙关一咬,看向两边,喝问:“你们怕死吗?”

    “不怕!”

    十三骑眉毛直冲,跨前一步,团结在陈诺周围。

    “没想到我陈诺刚来这个乱世,还没有打算好该怎么消遣这一辈子呢,想不到这就要回去了。想我这些天以来,看到的皆是死亡、杀戮,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不过是你杀我,我杀你,人吃人罢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当选择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以戈止戈,定叫这乱世太平,不再为犬!”

    陈诺睁开眼来,眼睛里血丝如注,面对于大帅急冲而来的马匹,陈诺突然发出一声沉吼:“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

    他拔出刀,蓄满了力量,只等于大帅冲上前来,给他致命的一击。

    他身后的十三骑,本来面对强敌完全散失了战斗意志,但在陈诺一声吼里,他们为陈诺的豪语所震撼,一个个捂刃的手背上青筋乱奔,随时等待着一场豪杀!

    眼看着于大帅扯马就要奔到,灰尘扬处,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呼,异变突起!

    再看于大帅,他人早已经落下了马背。被马拖行了一段路,马惨嘶一声轰然倒地,于大帅则被两边贼人抢着救了回去。

    变化太突然,陈诺甚至只看清一支箭从他身后高空射来,然后冲过来的于大帅,被这支箭一箭射中马腹。马吃痛,将他掀落马下。

    于大帅这一落马,贼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许多人乱窜乱叫了起来:“官兵杀来了,官兵杀来了!”

    陈诺也已经感觉到了,因为轰隆隆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喊杀声也从身后传来,十三骑无不兴奋的告诉陈诺:“大人,大

    人,是张将军带兵过来了!”

    陈诺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拔出佩刀:“给我杀!”

    他带头第一个冲了出去,还想要找出于大帅。

    此时的于大帅被刚才一闹,早已是灰头土脸,威风扫尽。好不容易被人扶上马背,眼看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杀出,恶狠狠的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使诈,居然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右贤王鼻子一哼,眼看局面失控,喝道:“还嗦什么,再不跑难道等死吗?!”

    一阵厮杀下来,贼人丢下遍地的尸体逃走了。陈诺还想继续追杀,被张劝住。

    张看到陈诺满脸的鲜血,以及满眼的血丝,都差点认不出了,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文弱的很,真正杀起人来倒是丝毫不含糊。

    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夸奖两句,突然看到他满脸肌肉扭曲乱颤,立即缩了回去。知道他是受了伤,转身让传随行军医,让给陈诺包扎伤口。

    陈诺一直都没有说话,回想起刚才自己疯狂砍杀的情形,恍若不是原来的自己,是好像有另外一个人跑了出来。对,肯定是另外一个人,不然我怎么会变得这么残酷?

    他突然觉得鼻孔窒息,嘴巴甘甜,伸手一抹,原来是别人的鲜血把自己的脸庞糊住了。

    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有个老头儿正在给他包扎伤口,而他屁股下面坐着的,居然是一个被砍了半边脑袋的尸体。刚才他手掌不知不觉放到尸身上,已经沾了满手掌连血带肉的脑浆。

    陈诺一阵干呕,想要搽干净,可怎么也感觉干净不了了。

    等到老军医摆弄好,张走到陈诺身边,蹲下身来,问道:“你没事吧?”

    陈诺定了定神,说道:“张将军放心,我没事。”

    张点了点头,说道:“行军打战死伤难免,再说,在这样乱世,本来就是强者生存,弱者死亡,就算你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杀你。所以,最好你自己足够强大,不然想活下去都很难。”

    陈诺顿住,停止了揩拭手掌的动作。

    他望着满地的尸体,如有所悟,缓缓站起身来,说道:“适才幸好将军你出现得及时,不然此刻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我了。”

    他到此时才明白自己先前为什么那么疯狂,原来人在绝地是会爆发出强大的求生**的,他可以为了活着,而做出连他自己事后都觉得疯狂的举动来。

    在这个乱世,为了活下去,每个人都是疯狂的。而他,也不能例外。

    某种力量,也正悄悄的帮助着他,影响着他,让他更加坚定心里的那个信念。

    张听陈诺一说,看了看天:“什么也不要说了,收拾收拾我们动身吧,最好赶在天黑之前穿过这片树林。”

    “好吧。”

    陈诺正要转身,突然被张拉住。

    陈诺看到张突变的脸色,问他:“怎么了?”

    其实不用问张,陈诺这时耳朵也已经听到了异响,眼睛也看到了密林里异常的动静。

    是有人过来了,而且数量不少。难道刚刚经过一战,还没有喘口气,就又要投入新的一场战斗?

    “来就来吧,谁怕谁!”

    陈诺紧了紧腰间刀,无奈的咬着牙关。

    张的部下忙着打扫战场,散落在各处,眼看大敌逐渐逼近,张当机吩咐身旁士卒,让士卒挥舞旗帜,打起暗语。那些散落各处的士卒,在接到指令后,不得不放下手中缴获的战利品,抓起身旁的兵器,连走带跑,逐渐的向张这边聚拢来,准备下一场战斗。

    但来人十分迅速,很快逼近,眼看着一场大战难免。

    日头渐渐偏西,一半阴暗,一般仍接受着阳光的照射。

    躲藏在密林里的人马不知有多少,但他们在围拢过来后,也保持了相应的距离,并没有再行一步,也没有立即露面。

    张这次带来的人马有五百多人,但经过刚才一战,已经损失了二三十,而且还有伤员七八十,所能剩下的战力不足四百号了。更何况,经过刚才一战,众人也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所以,虽然明明知道有人围来,他们也不敢太过大意,在张的审度下,只好暂时将人马向后撤了撤,依着山石,准备进行防御战。

    敌人的人马不知道来了多少,不敢妄动,只好等着他们自己杀出来。

    可敌人也好像拿不定注意了,居然也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两边就这样默默的对峙着,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陈诺查看了一下左右地势,跟张建议:“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表面上继续跟他们对峙,悄悄的把人马往后山撤走,他们要发现也很难。”

    张听他主意不错,正要点头同意,那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句:“请不要动手,我有话要说!”就见密林里钻出一人。那人站在大石上,挥舞着双手,高声叫喊:

    “我且问你们,你们可是冀州人马,主将可是张张将军啊?”

第一二章:锦囊

    原本一触即发的战场,突然间有了转机。

    听到对方的喊话,张神色一变,示意弓箭手不得命令不准发箭,又让一名士卒高举起了旗号,摇了两摇,他则站起身来,喊话对答:“冀州将军张在此!”

    声音传到对方喊话人的耳朵,那人立即说道:“果然冀州军,那就误会了!”

    张眉头一皱,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回道:“我们是黑山军,并无敌意,请将军放心!”

    张突然想到陈诺联系黑山军的事情,想必这伙人就算不是张牛角部下,也必是张牛角的盟友了,所以这才见到冀州军完全没有了敌意。

    张想到这里,也就释然,将军队拉出来相见。那边丛林里埋伏的黑山军,也纷纷走了出来。但毕竟官匪有别,说起话来也十分小心,就算是当面相见,那也各自提防着对方,不敢大意。

    那边小头目自报姓名:“鄙人王当,见过张将军!既然张将军说要去找张牛角张大帅,正好我也要去找他,如果张将军不弃,我们倒是可以同路,而且我知道张牛角此刻在何地。”

    张立即笑道:“如此最好!”

    两边既然同意一起上路,这路也就好走多了。

    王当所领的人马有一千余人,再加他经常行走在黑山,黑山一带其余的大大小小头头多少给他一点薄面,所以也没有难为他。路走得十分的顺利,不日间就到了井陉山附近的石邑,张牛角军的驻地。

    张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陈诺的肩膀:“然之兄,我们到了。”

    是啊,到了,没想到如此顺利。

    陈诺苦笑了一声,大概没有人知道他的无奈吧。

    一个张已经让他够头痛了,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王当。他第一次没有逃脱成功,还想着张不熟悉黑山情况,多少还能拖延时日,说不定还有机会。可自从有了王当,他轻车熟路,将他们一路带来,路上都没有歇息,就更别说有逃跑的机会了。

    眼看着即将面对张牛角,跟他对簿公堂,陈诺还哪里能开心得起来?

    但他知道,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能认输的,所以他在张面前,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随着众人一路乖乖进了张牛角的大营。

    在主人没有出现前,王当倒是充当起了小主人,招呼着陈诺和张在大帐里静候。

    张跟王当客气两句,转头看了陈诺一眼,笑道:“然之兄,你很热吗?”

    陈诺举袖揩去额头上的汗珠,笑道:“是有点闷热,怕不是要有一场大雨吧?”

    两边说着闲话,突然帐门一掀,走进来一人。人还没有露面,笑声先到:“哈哈,让诸位远道朋友久等了!可惜张大帅有事不在帐中,就让小弟褚燕暂时招待各位吧!”

    等进了帐门,陈诺这才看清楚,来人个头不小,身子壮硕彪悍,脚步轻盈,一看就是个身手矫健之人。那人刚一进来,王当首先冲上前去,立即拜道:“褚大哥!”

    自称褚燕的立即抓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多日不见,兄弟你壮实多了!”

    放下王当,走到陈诺跟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冀州使者陈大人吧?”

    “不敢!不敢!”

    张牛角没来,陈诺多少松了一口气,他笑着站起身来:“久闻褚帅大名,如雷贯耳!”

    “贱名不劳挂念。”

    褚燕哈哈一笑,看到张,脸色突然一变,嘿嘿冷笑:“原来是张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陈诺去看张,却见张神色有恙,难道他跟褚燕早就相识?

    果然,张也是嘿嘿一笑,语调有点怪异:“褚帅别来无恙吧?”

    褚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坐到了主人的位子上,命人上了饭菜酒水,说道:“各位远路而来,一定饿了,先请填填肚子吧。”

    他亲自陪着酒,跟陈诺随便问了冀州的近况,语调一转,看向张,说道:“难得张将军还记得鄙人,万分荣幸!记得上次我们相见,还是年前的事吧?”

    张放下酒盏,捋须说道:“是在年前,当时褚帅你带着一路人马直奔我冀州而来,想要从我黎阳经过,准备渡河和兖州北面的黄巾余孽会合。当时,我正好驻军黎阳,自然不能放任你乱来,只好全力阻挡。

    你我双方数十个回合下来,互有损伤,而褚帅你也不巧被我军流矢所伤,这才退军而去。只没想到,当时那一箭并没有让褚帅你丢掉性命,如今还是好好的坐在这里。”

    听张这么一说,陈诺似乎有点明白了,怪不得他两一见面互相以话语讥讽对方,原来他们之间曾互为寇仇啊。

    褚燕嘿嘿一笑:“也许我的贱命跟我的名字一样的贱吧,所以老天爷看不上,也就不向我轻易索取。倒是张将军,我且不论当时一战我们之间的对错,我有点不明白的是,将军既然击退了我,自然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再加shang将军你为冀州多次出生入死,

    不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可我听说,将军的职务到现在一直仍是小小的别部司马,不知道韩馥使君为何待你如此之薄?”

    张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

    他看了褚燕一眼,笑道:“别部司马虽然在军中职位卑微,但他能够单独领兵作战,不受拘束,像尔等若想侵犯我冀州,我便可以立即组织军队抵抗,击杀来敌。这对我来说,已经很是满意了。”

    “是吗?”

    褚燕不置可否的一笑:“原来张将军的志向不过如此啊!”

    张低下头去,脸色有点难看了。

    陈诺从他们的谈话中多少了解了点张的事情,像他年前就曾以孤军击退褚燕,可谓立了大功的,他那时就是别部司马了,到现在仍是原职不动,能说张满意吗?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张再怎么想得开,也经不住别人的冷嘲热讽啊。由此看来,韩馥还真是个不会用人的庸才,怪不得韩馥一倒,冀州大部分原来他的部下也就立即倒戈向袁绍了。

    张毕竟是张,他脸色一变,立即又恢复如初。

    他缓缓放下酒盏,说道:“我此次来可不是来让褚帅你看笑话来了,更不是为了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我只问一句,我冀州跟黑山之间的约定,可还算数?”

    “约定?”

    褚燕嘿然一笑:“什么约定啊?”

    遭了,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陈诺偷眼去看张,张正拿眼睛看向他。

    陈诺赶紧笑道:“这件事情褚帅你可能还不知道,既然张大帅不在,我看还是等他回来我们再行商议吧。”

    褚燕以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案,想了想,突然笑道:“哦,我想起来了。我黑山跟冀州之间所谓的约定,可是冀州嘱托我家张大帅团结黑山周围势力,以共同抗击公孙瓒一事?”

    “就是此事!”

    张一拍案,陈诺胸口猛然一跳。听褚燕话里面的意思,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可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孙轻不可能联络黑山,他也没有接触过张牛角,条件都不成立,如何会有这个结果?

    陈诺可谓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只见褚燕一笑,道:“原来是这事!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吗?再说,张大帅自从集合了兵马后,正日夜期盼着冀州方面能够来一两个官吏,也好磋商接下来的事情。这不,你们正好过来,也省得我们再去请命了。”

    “???”

    陈诺脑袋里一万个问号,但现在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但见张点了点头:“他张大帅承认这个约定那就好,也就说明你们张大帅仍是愿意听从我冀州的号令的。”

    褚燕嘿嘿一笑:“那是当然!若不是有冀州作为号令,我家张大帅也不可能这么快云集了这么多兵马。只是大军集合了就要吃饭,就凭黑山这么点积蓄那是根本不够用的,所以你们冀州来了官员正好,这战我们替你打了,这粮草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商量一下了?”

    张眉头一皱,说道:“你说得有理,可目下情况有变,冀州已经跟公孙瓒讲和,答应退兵了,所以你们也不需要再去难为公孙瓒了。为此,冀州命令你们可以立即解散黑山军了。”

    “什么!”

    褚燕一听,拍案而起:“冀州跟公孙瓒讲和了?那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这不是在耍我们吗?”

    张眉毛一轩,说道:“这是冀州跟公孙瓒之间的事情,跟你们黑山没有关系,你们按照命令行事就是了。冀州说了,只要张大帅退兵,立即加官进爵,仍是可以带领原部人马,只要不生事端,可以不受官府拘束,任意出入黑山之地。”

    褚燕鼻子一哼:“是吗?多谢了!可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我大军已经跟公孙瓒处于交战状态,你说撤就撤,有那么容易吗?”

    “什么!”

    这下轮到张拍案了:“我冀州什么时候让你们擅自发兵了?”

    褚燕手按刀柄,面对张的强横丝毫不退让,目视着他:“别给脸不要脸,我看得起冀州才是冀州,看不起什么也不是!你冀州说什么加官进爵,不过一纸空文,能有自立山头,自己称帅那样来得实在吗?还说什么可以带领原部人马,难道我的人马你们还想独吞不成?再说,黑山原本就是我们自己的家,出入随我们自便,什么时候要你们冀州管这闲事?”

    眼看着两边针锋相对,各不退让,陈诺也不想他们新仇激起旧恨打了起来,就要站起来劝解。这时,帐外一人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大声叫道:“褚大哥,不好了,张大帅误中了贼人的奸计,被贼人围困了起来,眼下十分危急。褚大哥,你要救他呀!”

    孙轻!来人居然是孙轻!

    陈诺以为自己看错了,惊愕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孙轻,只是他此刻身穿着铠甲,满脸都被鲜血糊住了,差点认不出来了。

    “张大哥!”

    褚燕乍

    听到消息,全身一震,立即弃下张,就要往外跑去。

    旁边王当窜了出来,拦住了褚燕,向他和孙轻拱手道:“褚帅,孙兄!既然张大帅有难,我不可坐视不管,请让我带领本部人马也参战吧!”

    孙轻看了王当一眼,难抑激动:“你小子什么时候过来了?”

    王当立即道:“兄弟让我过来帮忙,我能不过来吗?我接到兄弟的信函,知道兄弟要联合冀州对付公孙瓒,想那公孙瓒原也与我有恨,我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报了,焉能坐视不管?此刻张大帅有难,你不可因为我刚到便不许我参战!”

    听他们这么一说,陈诺似乎又明白了点。

    看来这王当应该是孙轻的好朋友,这次是接到了孙轻的求助,故而赶来助拳的。怪不得像王当这样的黑山军,向与冀州不和,如何会跟冀州能够和平相处到现在,却原来是卖给孙轻面子。

    再看孙轻,听王当那么一说,也只好摇头苦笑,算是答应了。

    孙轻没有反对,褚燕也自然没话说,再说他担心着张牛角的安危,也是急着要带兵去救人。但就在这时,旁边张走了出来,问孙轻:“张大帅情况怎么样,你先跟我仔细说说。”

    孙轻不解的看了褚燕一眼,样子有点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情慢慢跟他说?

    褚燕也是拿眼瞪视着张,你不怀好意的吧,嘴上没有说,但眼睛已经明白的告诉了他。

    眼看气氛僵硬起来,陈诺赶紧起身出面,跟孙轻说道:“孙兄,张将军向有谋略,他之所以这么问,一定是想多了解了解情况,这样也便于救人。你不相信他,但可以相信我吧?”

    孙轻心里一直焦急着张牛角的安危,又忙着跟王当见面,自然没有注意到陈诺的存在。

    眼看陈诺突然出现,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及至看到陈诺就活生生的立在他面前,他是立即抓住他的手腕,激动万分的说道:“当然相信,当然相信!恩公,你还好吧?”

    陈诺有许多话要问孙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也不想当真别人的面问,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跟他简短的说了两句,然后面向褚燕,说道:“褚帅,救人要紧!张将军都愿意出来为大家想办法,你也应该暂弃前嫌才是。”

    褚燕说道:“你太小看我了,我褚燕虽然跟张将军往日有一些过节,但在大事面前我岂可含糊?既然张将军愿意站出来,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点了点头,再次向孙轻问清楚张牛角跟公孙瓒两边的兵源情况,以及战场地势,还有张牛角如何中计,因何被围。在一一了解清楚了这些后,张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开口。

    旁边急坏了褚燕,手按着刀柄,说道:“你若想不出来,也便罢了,可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陈诺眼看张嘴角微微一动,知道他主意有了,也就劝住褚燕不要急躁。

    果然,张开口说道:“根据孙轻兄弟分析,张大帅虽然落入贼人的圈套,但他若能依靠周围山地防守,一时也不会有危险,所以大家不必要着急。倒是公孙瓒远路围困张大帅,距离他的营地太远,只怕前后难以呼应,只有攻打此处,则此围必然可解了。”

    陈诺莞尔一笑,这家伙是想来围魏救赵。

    只听他继续说道:“为今之计,可分头行事。褚帅和王当兄弟你两带领主力人马出击石邑城,这样公孙瓒他必会回军,你们就可以迎头痛击,剩下的就只用交给孙轻兄弟,我相信他定能救出张大帅。”

    “不行!”

    褚燕立即站了出来,说道:“别的事情都好商量,但解救张大帅的事情必须由我亲自去办!”

    张脸色一动,没有说话。

    陈诺还道张不答应,从旁说道:“张将军,就让褚帅去救张大帅吧。还有,你还没有安排我呢,我既然来了,遇到这种情况岂可坐视不理?我愿随褚帅一同前去解救张大帅,张将军你不反对吧?”

    张脸色又是一变,立即道:“褚帅他愿意去哪一边我无权过问,但你的事情没有商量余地!”

    陈诺一愣,想了想说:“你是担心我的身份会被公孙瓒看破,到时破坏了冀州与公孙瓒之间的和平?”

    张道:“你知道就好。”

    陈诺一笑:“但我可以脱下这身衣服,他公孙瓒还哪里认得出来?”

    张坚持不让,奈何陈诺坚持要去,张也是无奈,只好点头同意。这样,陈诺与褚燕一组去救张牛角,孙轻跟王当一组去捣公孙瓒老巢石邑。计议已定,也就各自分头行动了。

    等到众人都先后出了大帐,张突然叫住陈诺:“你先等一下!”

    他则借着帐内的笔墨,一提笔在一段白绢上写了些东西,然后放到一个锦囊里面,交给陈诺:“记住,情况紧急时方可拆开!”

    陈诺一楞,手上接过,看了张一眼,张怎么也玩起了锦囊计?

    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将锦囊放入怀中,也就称谢下去找褚燕去了。

第一三章:褚燕是飞燕

    黑山军连营数里,等陈诺找到褚燕,褚燕也已经集合了八百骑兵,正做最后的誓师动员。www.uu234.cc

    褚燕话刚一落,转眼看到陈诺单骑而来,立即喝问:“你来干什么?”

    陈诺扯马上前,说道:“既然张大帅是因我冀州而身陷困境,我冀州岂可坐视不管?自然是要助一臂之力的。”

    “你的好意本帅心领了,可你是冀州派来的使者,要是有任何损失,我们可担待不起!”

    褚燕话一说完,也不理他,举起手中长矛,就要传令出发。

    陈诺鼻子一哼,说道:“褚帅不带上我,可是看我身子单薄,以为我手中的刀不能杀人,怕我会连累你们是吗?”

    褚燕冷哼一声,从数丈高的台上一路沿着台阶飞奔而下,也没看他丝毫喘息,冲着台下一匹骏马,脚尖轻轻一点,身体盘旋而上再落下,如鹞子翻身,眨眼间已然稳稳当当的落在骏马马背上。

    那马猛的受惊,掀起两只前蹄,扬起马首,仰天一声长嘶。

    褚燕也只是轻轻一扯马缰,手上一按,那马也立即乖乖的不再乱动了。

    众将士一阵雷鸣,呼唤雀跃:“飞燕!飞燕!”

    这一连窜精彩的动作一气呵成,好像是一只燕子从高空俯冲而下,气势奔腾,的确让人震撼。若不是陈诺今日看在了眼里,要是从别人嘴里知道,只怕还以为是看武侠片呢。

    他刚才的表现,也的确当得‘飞燕’二字。

    再看褚燕,他迎接着众人的目光和欢呼,胸中豪气长吐,张开嘴巴,仰头一阵大笑。笑声一旦歇下,他马背上转身,轻蔑的看了陈诺一眼。

    也就在这时,骑兵队伍中突然一阵骚乱,只见一人驾着一匹马猖狂的向着辕门直奔。一路冲撞人群,有许多人都被其马掀起的蹄子给踢翻在地。

    有人嚎啕了起来:“不好了,有人抢马,快拦住他!”

    他这一声喊,原本局部的骚乱反而闹大了。今日正好褚帅就在场中,如能在褚帅面前擒获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盗马贼,那么岂不是大功一件?

    八百骑一旦有人骚动,本来不大的校场,顿时如炸开了锅,马头撞着马尾,马嘶声此起彼伏。

    本来,陈诺想要好好的表现一番,趁机拉拢黑山,以为后用。可奈何褚燕因为他身子单薄,有点看不起他,眼看唯有做出一件让他心口折服的事情,以此来证明自己也是可以上马杀贼,下马喝酒的,或许能够让对方改变主意。

    而突然出现的盗马贼,或许就是上天赐予他的大好机会吧。

    那盗马贼一路而来,连撞数人,眼看只要从陈诺身边冲过去,便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他也就可以侥幸从辕门逃生了。

    也许是他有意无意认定陈诺是个文弱之人,好欺负,所以故意冲着他迎面直撞。

    陈诺鼻子一哼,任盗马贼也不会想到,这个外表文弱之辈,居然会拂逆了他的意。

    眼看着距离不过数丈了,陈诺仍是没有扯马避让他的意思。而电光火石间,两匹马即将迎头撞上,那人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调转马头,想要从旁边让开。

    也就在这个功夫,陈诺伸出手,一把扯住盗马贼后背衣服,沉喝一声,已然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丢在了地上。这一变化太突然了,被盗的马仍向旁边冲去,马上的人却被人丢在地上。

    众人还来不及表示什么也没有看清,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盗马贼的脑袋早被陈诺割下,丢在了地上。

    陈诺重又上马,虽然为了要强表现出一副犹有余力的样子,但因为适才用力过猛,又是在马背上拽人,难免扯动了肌肉,气息有点不稳,胸口起伏不定。为了不让褚燕看出,只好先发制人,目视着他,大声说道:“怎么样?我的刀也能杀人吧?!”

    褚燕看了陈诺一眼,眼神里有些许的钦佩之意,但他仍是冷冷的对陈诺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去也可以,但我不可能专门让人来保护你。”

    陈诺鼻子一哼,正要说不用,身后有人齐声大呼:“褚帅放心,陈大人的安全就交给我们!”

    陈诺这才发现有十三骑到来,立在了他的身后。

    “张将军不放心大人,所以让我等也跟着大人你一起出战!”

    听他们一说,既然是张的好意,陈诺也就不好拒绝。

    “出发!”

    褚燕一声令下,鼓声响起,大队人马随着他,从辕门而出,一路直奔石邑。

    根据孙轻先前说的,黑山大帅张牛角就被困在石邑城北面的山丘地带。想必这时,孙轻和王当的主力也应该出发,去佯攻石邑城,牵制公孙瓒人马去了。

    八百骑一路如风般疾行着,根本不做停留。

    “报!前面发现了敌人的踪迹!”

    褚燕一提长矛,举起:“冲过去!”

    他的一声下去,身后八百骑还有陈诺

    以及他的十三骑也同时做好战斗准备,跟随着褚燕的战马直奔敌阵。敌人没有多少,在褚燕八百骑的冲击下很快散了。但越往山地靠近,公孙瓒的军队也就逐渐增多。

    骑兵靠的就是机动性,凭借着强大的冲击力取胜。所以褚燕领着他的八百骑一旦插入公孙瓒军后面,公孙瓒大军居然支撑不了多久,也就溃散出一条口子,放褚燕骑兵冲了进去。

    “报!发现了张大帅的行踪!”

    随着侦骑所指引的方向,陈诺等人也终于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山上,正有一大股贼兵围着一些零散的黑山军展开攻击。

    陈诺虽然没见过张牛角,但眼看着目前的战况,张牛角和他的部下也正如张所猜测的那样,此刻完全凭借着周围的山势,同敌人殊死搏斗,独自苦撑着,展开最后的防御战。只是贼众其寡,形势已经十分的恶劣了。

    眼看张牛角陷入险地,褚燕怒眉上冲,提矛上举,沉声大喝:“众位将士,与我杀敌救出大帅!”

    “嗬!”

    褚燕身后八百骑兵齐声大喝,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就连陈诺,也为这八百骑兵的气势所撼,胸中藏着的那股豪气被引发而出,亦是拔刀而出,同声喊杀。

    褚燕一提缰绳,他的坐下马仰天一声怒嘶,接着掀起四蹄,如利箭脱弦,载着他向前飞奔而去。他的身后,八百骑,在霎时间,如电抹一般的疾驰紧随着。

    陈诺当然也不能落后,一面驾马,一面狂呼着拔刀砍贼。

    到底有十三骑紧紧跟随着他,不管局面多么乱,他们都是不离左右,所以陈诺想要真正的杀上两个贼兵,那还真得眼疾手快,不然就被身边的十三骑给抢走了。

    这十三骑果然不愧是张亲手训练出来的,他们一直跟随着张出生入死,一个个差不多训练成以一当十,甚或以一当百的好手。便是上次遇险,也是得了这十三骑的帮忙,才能化险为夷。

    想那时情形万分紧急,陈诺想使虚兵之计吓退于大帅,若不是得到这十三骑配合,随便换上一个新兵蛋zi,只怕早就被于大帅看出破绽,他的戏也别想演下去,更别指望张能及时派兵救他了。

    陈诺随着褚燕一路往山上杀,原本围攻张牛角的贼兵,在看到敌人有了救兵后,随即分成两股,一股继续围打张牛角所部,一部则抵挡褚燕的进攻。

    “大帅在哪里?大帅在哪里?”

    褚燕杀一路问一路,终于有一个伤兵跟褚燕道:“张大帅在那边,快……快去救……”

    褚燕撇下他,领着人马杀了过去。在一阵疯狂砍杀后,那些围攻的贼兵害怕了,一声喊,也就纷纷逃散。褚燕跳下马来,轻轻一跃,窜到了一块大石上,一眼就看到了张牛角:“大帅!”

    紧随张牛角身边的不过十几个伤兵,他们团团保护在张牛角周围。

    张牛角一直怒眉杀敌,就在褚燕喊出那声大帅的同时,他一刀下去,削了一个人的脑袋。他回过身来,似乎疯狂的杀戮一时没能让他停下,他的全身和大脑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但就在看到褚燕的那一刻,他终于将抡起的刀子放下,冲着褚燕叫道:“飞燕你终于来了!”

    褚燕是飞燕,飞燕也是褚燕。

    因为褚燕彪悍过人,又身手矫健,所以军中给他送了一个‘飞燕’的外号。而褚燕也十分得意自己这个外号,很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不管是士卒还是他人。这样的称呼,不但是对他能力的了解,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张牛角一转身,褚燕就惊骇住了。

    张牛角的胸前插着两三支羽箭,而且深入肉里面,伤口正因为剧烈和不停息的战斗而崩裂开,鲜血早已经染满了他的前襟。

    褚燕看到这里两眼一酸,心口剧痛。

    那些赶来的骑兵看到眼前的张牛角,也都是惊吓得说不出话。可张牛角好像根本感受不到胸口的创伤,看到褚燕后,立即往前走了两步,要跟褚燕说话。

    陈诺这时也在十三骑的保护下从旁边杀了过来,突然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身上带着箭羽仍是跟褚燕谈笑自若,心里的震撼难抑,从旁人口里知道,他就是黑山大帅张牛角。

    张牛角拍了拍褚燕的肩膀,骂了一声:“老子这次算是栽到公孙小儿手上了,不过临走前能让我见上飞燕你一面,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张牛角话一完,所有支撑他战斗下去的某种神奇的力量似乎也在霎时间分崩离析了。他手扶着胸口,口里喘着粗气,好像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真的不中了,血也快流得差不多了。

    褚燕搀扶住张牛角,不让张牛角倒下,竭力用言语安慰他:“大帅你不会有事的,你看,飞燕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眼看着敌人逐渐向这边围来,褚燕知道此地不能久留,还是尽快杀出重围的好。但现在的情况是,张牛角受伤,是不可能弃他不管的。但若想带他走,问

    题又来了。

    让他单独骑行,那是不可能的。但若想要抬他走,却又没有担架,这却如何是好?陈诺在旁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难处,转身跟身后的十三骑低声交代了几句。十三骑疑惑不解的看了陈诺一眼,但看陈诺坚持要让他们去办,他们也只好商量着抽出六人去为陈诺办事。

    过不一时,一个简易的担架抬了上来。它是用两根粗大的木棍绑着一些藤条,上面铺上衣服布料做成的。

    褚燕正愁着眉呢,突然看到这个玩意,有点不解的看了陈诺一眼。

    陈诺上前两步,说道:“褚帅此刻想要的不正是这个吗?”

    褚燕一愣,嘴角微微一动,但仍没有开口言谢。他转过身来,正要劝张牛角躺上去,那张牛角一看,立即跺脚跳开:“男儿最后一口气也是死在战场上,焉能躺在上面做胆怯鼠辈!”

    但被褚燕好劝歹劝,晓以大义,也终于劝动他这只犟牛。褚燕于是专门安排一些人保护张牛角,他则带着骑兵冲在最前面,为张牛角开路。一路直杀下来,褚燕也是拼了,居然杀得公孙瓒大军溃不成军,割开了一条口子。

    眼看着再冲杀一阵,也就可以突出重围了,褚燕自然高兴。如此看来,公孙瓒的主力军队的确是被孙轻那边吸引了过去,不然这边的阻力也不会这么小,更不可能让他轻易冲杀到此。

    褚燕虽在战斗中,仍不忘担架上的张牛角。他心里很是清楚,张牛角身负重创,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还怕他一个意志不坚就这么睡了过去,所以总是时不时的跟他吼上两句,希望他能够听到。

    陈诺当然明白此行的目的是为解救张牛角,所以他此时也不急于冲锋陷阵,跟褚燕去抢镜头,而是紧紧的保护在张牛角身边。

    在如此剧烈的行军下,张牛角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煞白,但他在隐约听到褚燕的吼声后也能时不时的睁开眼来,嘴角动动,甚或答应一两声,生命力倒是十分的顽强。

    陈诺还想着张牛角支撑到突围回去应该没有问题,但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喊杀声大起,声震山谷。陈诺惊骇的看到,山路两边突然又多了一支人马,他们应该是早有预谋的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多时了。

    这支伏兵一旦出现,立即将褚燕八百骑兵截成两段。

    山石齐下,箭矢乱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眼看着前后不能相顾,而敌人投下的山石又将路给堵住了,马匹不能通过,八百骑所凭借的优势顿失,情况已经是万分危急。陈诺还想保护着张牛角上前跟褚燕回合,奈何敌人箭矢乱飞,自顾都不暇了。

    就是躺在担架上的张牛角,他在遽然出现的伏兵面前,也是捶胸大呼:“天杀的公孙小儿,我上你一次当也就够了,怎么还接连上了你第二次当!都怪我糊涂了……糊涂啊!”

    “大帅勿忧,飞燕在此!”

    张牛角眼看褚燕从前面又杀了回来,不由开口骂他:“谁让你回来了?我……我不要你回来……我要你走!”

    现在情势万分危急,既然已经中了埋伏了,逃命都是难题了,要是再带上一两个担架的伤员,那就无疑是个大麻烦大累赘,全军都会因此受到拖累的。张牛角不会自私到此,所以他在眼看骂不走褚燕的时候,也就做得绝了,突然奋起最后力气,从担架上翻身滚下。

    张牛角重重的落在地上,本来前胸的箭矢顿时全都刺到了后背,痛得他闷哼一声,汗珠在额头上直滚着,口里却仍是喊着不让褚燕管他。但褚燕不是这样的人,他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抢步就要去抱张牛角。不料身后一支乱箭射来,正中他手臂。

    褚燕忍着剧痛,居然一只手将箭拔出,丢在地上,一只手抱起张牛角,大声道:“就算是死,我也不能丢下张大帅你一个人,如此便是不义!张大帅你何要难为我?”

    张牛角闷哼一声,张开眼看到褚燕肩膀上血流如注的地方,终于不再说话,眼角里泪水悄悄润湿。

    八百骑强大的战斗力被破坏,在伏兵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居然气势尽失,只能各自为战。陈诺眼看着局面逆转,心里也是十分着急,而一直保护在他身边的十三骑,为了救他,已经有两三个受到箭创。

    眼看着情势十分危急,十三骑对陈诺说:“大人,跟着我们走,我们誓死也要保护大人安全回营!”

    独自就算逃生成功,但弃下黑山众人不管,那不是陈诺的风格。

    但颓势已成,还能有什么办法逆转呢?

    陈诺眼看着一个又一个骑兵在自己眼前倒下,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恨透自己。他捶打着胸口,突然眼前一闪,他想到了一件事。张临行前曾交给他一个锦囊,说情况紧急下可拆开。

    如逆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陈诺立即取出锦囊,真不知道张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到底能不能救他们逃离困境。

第一四章:飞燕亦是张燕

    按照锦囊所指示,陈诺让褚燕率部重又杀奔山后,弃下马匹从山间小路逃生。www.uu234.cc经过一番奋力突围,八百骑死伤过半,这才安全到达黑山军大营。

    救人的目的虽然达到了,但大帅张牛角却因负伤过重,早已经奄奄一息,处于濒死边缘。他能够熬到现在,也实在是个奇迹。

    褚燕为了保护张牛角突围,那可是拼了命,身上也中了许多支箭,伤痕累累。但他还算幸运,创口都不是很严重,加上他体魄很好,整个人看起来仍是生龙活虎。他回到营中也不管自身安危,一直守候在张牛角身边。

    陈诺这次随征,难免也受了些伤,不过稍微处理一下伤口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倒是十三骑为了救他,其中三个将性命直接丢在了战场,其余基本都是负伤在身,有两个伤势较重,生命垂危。

    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的,陈诺自然不能不管不问,亲自看望了他们,又将韩馥赏赐给他的金银拿了出来,分赏给他们。

    陈诺这边正跟他们说些话,那边张牛角的部下突然过来,告诉陈诺说张牛角已经醒了过来。陈诺也就暂时放下他们,跟张等一齐来到了张牛角的大帐。

    此刻帐中站满了张牛角的部下,褚燕、孙轻、王当都在其中。

    “我黑山的弟兄都来了吗?”

    张牛角一直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扫视着塌边众人。褚燕立即上前握紧张牛角手心:“来了,都来了!”

    张牛角应了一声,努力的提高声音:“来了就好……我……我自知命不久矣……”

    此话一出,左右之人皆是垂首抹泪,赶紧劝张牛角不要说傻话。尤其是褚燕听他这么一说,整个人身躯一震,眉毛一竖,赶紧打断:“大帅身体不过偶有不适,多养些时日也就好了,何要出此不吉利之言?”

    张牛角微微一动,嘴角轻轻张开,移动眼珠看向褚燕,张口说道:“……燕……你我起事时兵马都有万人,相差……相差无几,可你却推我为大帅,愿意听我号令……

    我……我自知威望不如你,可你一直甘愿为我驱使……我……本该早点将大帅之位让于你的……今日我将命不久矣……你……你总没有理由不愿意接受吧……”

    张牛角一句句艰难的说下去,不但左右之人听得唏嘘成阵,就连堂堂的褚燕亦是悲不自禁,泪水盈眶。

    或许他是少了一根筋,听到张牛角这么一说,反是站直身板,拔刀而出,一刀砍了身旁木案一角,厉声以明志:“若褚燕这些年来有丝毫对不起大帅之心,愿同此案!”

    众人都是吓了一跳,纷纷跪在地上,替褚燕向张牛角担保,说他从无异心。

    张牛角急得脸色霎间血红,赶紧以手打断,同众人说道:“褚帅……褚帅之心我岂可不知?想……想我身陷重围,若不是得褚帅拼死……拼死相救,我……我此刻……我此刻焉能躺在这里跟……跟诸位相见……”

    他手指着孙轻,说道:“孙兄弟,你……你愿意投靠我黑山,我很高兴……我死后,你愿意留下来就……就好好辅佐褚帅……”

    孙轻赶紧道:“大帅放心!”

    张牛角挪了挪眼睛,放在王当身上,笑问:“想必这位就是……王当兄弟吧?”

    王当走上前两步,应了一声。只听张牛角说道:“谢谢你……谢谢你前来相助我黑山……”

    “你我同在黑山,大家都是兄弟。兄弟有难,自当相帮,大帅言谢,那是太客气了!”王当说了一声,也就往后退了一步。

    张牛角眼睛在张跟陈诺身上扫了扫,先定在张身上:“想必这位……就是冀州将军张吧?”

    张点头称是。

    张牛角一笑,又把眼睛落在陈诺身上,满意的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冀州派出的使者,不但能说会道……还……还有两下子嘛……今日既然有冀州的人在,正好,你们可以做个见证,我……我死后,大帅之位当由……当由飞燕继承……”

    他调转头来,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提高了声调,再次强调:“诸位可听清楚了,我死后,必以……必以燕为帅!”

    “谨遵大帅令!”

    左右黑山之人,都是跪倒在褚燕脚下,算是接受张牛角遗言,遵奉褚燕为大帅。

    褚燕哪有心情接受他们的跪拜,他还想要劝张牛角不要胡思乱想,但见张牛角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倒了下去,闭目不言了。

    “大帅!”

    褚燕掷佩刀在地,连忙跑过去扶起张牛角,还想要跟他说上两句,但张牛角已经不动,气息全无了。侍候在旁的军医检查了下张牛角,便即跟褚燕说:“张大帅已经走了,请褚大帅节哀顺变。”

    “不!”

    褚燕退后两步,说道:“张大帅没死,我从此以后就是你们的张大帅!”

    场上众人一愣,他话里的意思是要改姓张啊,但既然褚燕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不从,

    再次拜倒在他的脚下:“谨遵张大帅令!”

    陈诺在旁看了半天,听褚燕要改姓张,眼前一亮:“褚燕改姓张,那不就是……张燕!”

    黑山张燕,那可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他不但领导百万黑山,而且拥有一支精锐骑兵,十分神气。历史上公孙瓒跟袁绍大战时,张燕还曾帮助公孙瓒攻击袁绍。后来曹操入主冀州,张燕也就率部投降了曹操,被曹操封官拜爵,在三国乱世得以善终,也算不错了。

    只是陈诺没有想到,这张燕原本是姓褚后来才改姓张的。张燕又号称张飞燕,怪不得他先时听到‘飞燕’之号觉得特么熟悉呢,就是一时没有想到这上面。

    褚燕既然改姓张,也就叫他张燕了。

    张燕环视了众人一眼,愤然说道:“大帅之死,公孙瓒乃罪魁祸首,从此我黑山与公孙瓒势不两立!”

    众人听张燕这么一说,想想也是,皆是同仇敌忾的喊打喊杀,要跟公孙瓒拼命。

    帐中一片群情激奋,陈诺虽然不是黑山中人,但为张牛角之死也是身受其撼,不免唏嘘。他转过头去,去看张,却见张伸出手,正缓缓捋着胡须。

    他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但陈诺明显的感到,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向上一扯。跟场中悲壮的气氛恰恰相反,看起来,他的这个表情是那么的令人感到可怕,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陈诺皱起眉头,恰好与张眼神对视,但他没有说话。

    回到帐中,张先自叹了一口气,陈诺鼻子一哼,冷笑一声:“这一切都如了你的愿,也正是将军你想看到的,如今张牛角已死,你还有什么可叹息的?”

    张看向陈诺,捋须道:“然之兄这番话有点严重了,听你的意思,我好像有点盼着张牛角死的意思了。”

    “不是吗?如果张牛角死在公孙瓒手上,那么不用冀州来动员,黑山也绝不会放过公孙瓒的。而只要黑山缠住公孙瓒,公孙瓒也就不能兼顾冀州,冀州暂时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张牛角死,对将军,对冀州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陈诺一路说下去,张听后点了点头:“说起来好像有点有理了,请继续下去。”

    陈诺也不客气,侃侃说道:“先时,你明明料到公孙瓒围住张牛角,必然会来个围点打援的办法,故意引我们过去,然后一个个击破。所以你就让孙轻过去,让他送死。”

    张呵呵一笑:“那不更好吗,反正张牛角已经陷入绝境,是不能救出来的,我让孙轻带少数兵马过去,不也是为了少牺牲一些吗?”

    陈诺摇了摇头:“可你知道张燕是不可能不去的,所以你的本意是要张燕去送死。张燕身为张牛角之下最有说话权的人,一旦他两个都被公孙瓒杀了,那么公孙瓒跟黑山之间的仇恨就永远也别想解开,这正是张将军你最想看到的。”

    张认真的看了陈诺一眼,心里暗叹陈诺还真不简单,嘴上笑道:“谁牺牲都一样,反正他们是不可能弃张牛角不管的。再说,张牛角救与不救都可能会死,我做的,不过是尽了冀州最后一点责任,让他们知道我冀州暂时跟他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如此而已。”

    陈诺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交到张手上:“或许是这样,可要是你把这上面的计策出发之前就跟张燕说了,张燕按照上面的思路去做,张牛角或许就能得救,我们能成功逃出敌人重重埋伏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张收回锦囊,将它投入火里烧了,一面笑道:“若不是因为然之兄你要随军出战,我担心你一去不回头,回去不好向冀州交代,只好想出了这个以锦囊相授的办法。

    只是,我想如果当时然之兄你早点拆开,或许希望还是有的,至少可以早些救出张牛角,不让八百骑身陷困境,自己也不会差的赔上了小命。”

    陈诺一愣,再也没有话说,或许是这样吧,谁叫自己没有早点想到呢?

    张燕为张牛角办了葬礼,全军为张牛角戴白。但现在毕竟是在两军相较的战场,一切也只能从简处理。张牛角死后第三天,张燕就让人射了一封信到石邑城,交给公孙瓒。

    信上言明张牛角已死,如今他张燕代张牛角为黑山军大帅。又言张牛角之死公孙瓒首恶,他张燕和黑山将与公孙瓒从此互为死敌,誓取公孙瓒头颅以祭奠张牛角之亡魂。

    也许是公孙瓒不想惹下这么一个劲敌,居然在收到信后的第二天,立即派出使者送上珠宝器皿,以及他自己的亲笔信。信中言语虽然仍是傲慢,指责黑山军无故侵犯他的地盘,但某些措辞却明显要缓和得多,从中透漏出些许的善意。

    这日,张燕邀请张同他一起巡视营地,陈诺无事,只好在营中随便走走。

    不经意间转到一座大营,刚要从帐前路过,突然帐门一开,酒气刺鼻,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摇头晃脑走了出来。他一眼看到陈诺,二话不说,哈哈一笑,拉着他往帐里面走去。

    他一面笑道:“来来来,小伙子陪我喝上两杯,好不好?”

    “有酒喝有什么不好?”

    陈诺这两天闲的蛋疼,还真愁着没人跟他喝酒呢,听他这么一说,也十分不客气的坐了下来。那人自斟了一盏,举起来笑道:“来来来,喝喝喝!”

    说着,咕咚咕咚往肚子里面灌酒。

    陈诺突然发现自己面前既没有酒盏,也没有酒壶,一滴酒也没有,这特么请我喝什么酒?他倒是十分不客气站起来,走到那人跟前,抓起酒壶,等到那人将盏中酒喝空了,从他手中夺过酒盏,自个给自个斟了一盏酒,喝了一口,不由赞道:“好酒啊好酒!”

    那人看到陈诺这副举动,突然哈哈一笑:“有趣有趣!”复从陈诺手中抢过酒盏,自斟喝了。等他喝了后,陈诺又抢来自个斟酒喝下。如此再三,两人酒各下了三盏,没酒了。

    那人笑道:“不用急不用急!”这才唤来外面守兵,为他们送了些酒来,又添了酒具,不用两个人抢一个酒盏喝酒了。

    陈诺看看喝的差不多,也就想要离开这里。

    那人一愣,罢盏说道:“你这小子有趣,就算我不奇怪你是谁,你难道就不奇怪我吗?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谁?”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只管喝酒,怎能以各人的名字、出身来破坏了喝酒的雅兴?要是那样,喝了还不如不喝。”

    那人一听,微微一愣,仔细回味,体会到个中真味,不由击掌大笑:“妙哉妙哉!可惜你这小子没有遇到奉孝,若让他碰到你,他必欢喜得紧,定引你为知己……”

    “奉孝?”

    陈诺有点醉意了,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奉孝是谁?”

    那人笑道:“郭嘉郭奉孝,要说起他,嘿嘿,不是我夸他,他这人少有远量,腹藏计谋,是个十分难得的奇才。只是他从小就故意隐藏自己的智慧,又从不跟俗人来往,除了我等这些跟他熟悉的人,别人是很难了解他的。也正因为这样,小伙子你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也不足为奇。”

    “郭嘉?”

    陈诺全身一震,酒也清醒了些:“你说的是颍川郭嘉郭奉孝?”

    “是啊!”

    这下轮到那人吃了一惊:“难道你也听说过他?”

    能没听过郭嘉大名?但他不能明白告诉他,只是转而问道:“那先生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那人嘿嘿一笑:“从小的好朋友,此生的酒友。”

    与郭嘉是好朋友,这人一定不简单,陈诺长身而起,说道:“鄙人陈诺,草字然之,乃此次出使黑山的冀州使者。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看了陈诺一眼,点了点头:“恩,我也看出来了,你这小子应该不是什么狡猾之辈。但你回去转告那什么张的,让他不要在黑山耍什么把戏,他当黑山就没有人了吗?”

    陈诺一愣,他这话什么意思?

    但见他转而嘿嘿一笑,说道:“哦,对了,你刚才问我如何称呼是吗?既然你听过奉孝,也应该知道我戏志才才是啊。”

    “戏志才!”

    若说郭嘉大名太过响亮,可戏志才这个名字也并不让人陌生。戏志才原为曹操的谋士,只是英年早逝,曹操因思自从戏志才后没有可用的人才,就让下面举荐。于是荀举郭嘉,这才引出这位不出世的鬼才。

    这两个都是以才干谋略著称,能不让人敬佩?只是陈诺没有想到,那个在曹营效力的戏志才,如何会在黑山军中?但他也不好冒昧去问,只好客气两句,又想到郭嘉,十分关切的问他:“不知戏先生可否知道郭奉孝现在在何地?”

    戏志才白了陈诺一眼,说道:“你不是刚从冀州过来吗,如何不知道?”

    陈诺一愣,赶紧问他:“先生是说他在冀州?”

    戏志才仔细看了陈诺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哎,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

    陈诺知道这人脾气古怪,怕问急了他反而不说,所以抓起旁边酒盏,说道:“戏先生,我敬你!”说着,一干而尽。

    戏志才抓起酒盏也喝了一口,突然扶着脑袋,表示不胜酒力,趴在木案上也就呼呼的睡了起来。

    冀州这么大,你不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如何能知道?

    陈诺眼看戏志才终于是装醉不言了,不好再打扰他,看来只好下次再来向他讨教了。他长身而起,往外就走。

    不知是有意无意,陈诺刚转身,那戏志才似自言自语说着些话:“奉孝啊奉孝,在韩馥府上可没少受白眼吧?哎,要是你不高兴了,就来找老哥我喝喝酒啊!”

    陈诺一听,终于知道答案了。他向戏志才拱手称谢,也就愉快的走出了大帐。抬头看天,天空十分晴朗,心情也舒爽了些。

    低下头,他心里盘算着些事情,嘴角上扬:“郭嘉,郭嘉,嘿嘿!”

第一五章:前因

    陈诺从戏志才那边回来,张也回来了,只不过脸色变得有点沉重。UU小说

    陈诺试探的问他:“将军不是跟张大帅去巡营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嗯了一声,举手说道:“不要说了,差点就着了张燕的道。”

    “这是怎么回事?”

    张告诉他:“你不知道,适才我陪同张燕巡营,刚开始时倒是在营内走动,可到最后他突然带我出了营地,一路往东。我忽然想到,他这是要去石邑城啊。石邑城乃公孙瓒地盘,我跟公孙瓒又曾有过数次交手,若被他发现我在黑山军中,那还了得?

    张燕明明知道我冀州跟公孙瓒之间微妙的关系,可他如此做,岂不是陷我于不义?想我若不是醒悟得及时,装病回来,不然差点就被他张燕给害惨了。”

    陈诺安抚张两句:“也许张燕并不是故意的,将军就请宽心吧。”

    又过两天,张燕突然来找张,说有一批粮草到了,怕被公孙瓒截获,所以请求张派兵前去迎接,妥为护送。

    张倒是颇为爽快,一口答应下来。

    陈诺听闻此事,便找张说道:“张大帅他手上有几十万兵马不用,却要让将军你协助,将军你难道不觉得此事有点怪吗?”

    张听陈诺一说,呵呵一笑:“哦?你也看出来了?”

    他顿了顿:“你想不想也跟去看一场好戏?”

    陈诺正想长长见识,学点东西,听张愿意带上他,他当然十分的乐意。等到了晚上,张也就按照事先跟张燕的约定,带着本部人马离开营地,一路往南,前去迎接粮草。

    也就在张出发的同时,石邑城内也有了动静。

    就在白天,公孙瓒的探马抓获了一个黑山的信使,从信使身上搜出的信件来看,是张燕写给张的。内容则是黑山那边有一批粮草到了,张燕听说张也正好从冀州赶来商量结盟一事,刚好同路,所以请求张能够顺道护送这批粮草到黑山大营。

    公孙瓒看完信,脸色一沉,半天不说话。他将信件送给其他人传阅,别人看后都是齐声讨伐,无非说他们幽州都答应退兵了,怎么冀州还如此无耻,居然跟黑山仍保持联系。怪不得黑山突然攻打我等,原来是受到冀州的唆使。

    公孙瓒的长史关靖毕竟考虑周全,他立即提醒信件的真伪。

    这件事情重大,的确不能草率行事。公孙瓒立即让人将信使拖下去严刑拷打,都把信使皮肉打裂了,信使仍是半天不开口说话。也就在逼供的同时,公孙瓒的部下又抓获了一个信使,从他身上也搜出了这么一封张燕写给张的信,内容也是一模一样的。

    公孙瓒放下信,沉声道:“张燕为了此信能够送到张手上,真的可谓用心良苦,居然派出了几路人马同时送信。看来,他送出的远远不止这么两封……”

    公孙瓒的部下们交头接耳商议着,公孙瓒突然一拍案:“既然是冀州将军张到了,吾弟范可代表本将军去迎迎他。记住,要留活口!”

    “哥哥放心!”

    公孙范挺身而出,拱手答应一声,领了命令下去。等到天晚,也就带着本部人马开城而出了。

    经过数个小时的跋涉,天明未明时,公孙范的探马也即发现了押运粮草的队伍。他当即让所部人马就地埋伏,等到粮草队伍进入埋伏圈,他首当其冲一声大喝,带着人马冲杀而出,一面又放火烧车。

    本以为这下可以一击而中,没想到粮队后面还有人马杀了出来,有人不断高呼:“颜良在此,谁敢截吾粮草!”

    “颜良?”

    公孙范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神经一下子错乱了:“怎么会是颜良,他不是袁绍的大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他问左右,左右之人也告诉他,来将的确自呼颜良大名。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总不能闻颜良大名就走吧,公孙范也只好硬着头皮,弃了粮队,率部来战。两边在黑暗中杀做一团,等到天色微微亮了起来,公孙范也终于看清楚与他战的,的确是袁绍人马,因为他们打的都是袁家旗号。

    公孙范到这时只怪自己既没有见过张,也不认识颜良,皆是闻其威名耳。既然搞清楚是袁绍人马,公孙范也不怕此冤没处说,便即带着败兵逃回石邑城。公孙瓒听闻此事,差点气得吐血,但一想到是袁绍,看来这件事情得重新估量了。

    公孙范这边灰溜溜的跑了,眼看张赢了这一仗,陈诺看在眼里,实在不得不佩服张。

    晚上他随同张一路过来,等遇到了粮队,张却并没有让所部人马跟他们接触,而是直接让了过去。等到粮队走过去,张这才让自己的人马紧跟其后,暗中保护。

    一直等到公孙范出现,张这才从后杀出,同时为了迷惑敌人,故意让嗓门大的冒用颜良之名喊话,

    以震慑公孙范。只有一点陈诺没有想到,本来张所部都是打的自己的旗号,却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换成了袁家旗号,看来张他是早有了准备。

    这样一来,张不但成功击退犯敌化解危机,而且将祸水转嫁给了袁绍,可谓一石二鸟。

    只是现在想想,这其中的问题已经渐渐浮出了水面。

    其一,张燕让张来接应这粮草,很是不妥。张是客,张燕是主,张燕又没有遇到困难,如何让张替他接应粮草?

    其二,这张刚刚接应粮草便即遭到了公孙瓒人马的拦截,如果不是有人暗中通知了公孙瓒,公孙瓒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如果说是巧合,可这样的巧合是不是让人太难以信服了?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张燕的刻意安排?可他为什么要做么做?再说,他若想让张滚蛋,完全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这不是张燕的脾气。不是他,又会是谁?

    陈诺一行保护着粮草回到大营,张燕亲自出来迎接。

    看到张,张燕抓住他的手,笑问:“将军一路还顺利吧?”

    张答道:“当然,有我张出马,大帅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路上遇到了两个小毛贼,他们还想要打着公孙瓒的旗号,破坏我冀州与公孙瓒的关系,已经被我打发了。”

    “是吗?”

    张燕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不去看张,只说张辛苦了,让张先下去休息,晚上再安排宴席替张压惊。

    张燕回到帐中,又接到了公孙瓒的信。信里内容大概是说,近闻张大帅接连冀州和袁绍两路人马,像他这样脚踏两只船的人,他公孙瓒很有兴趣,想要改日亲自会会他。

    张燕看后,将竹简丢在地上,拍案而起:“好个张,我道你有何本事,原来是拿袁绍来做幌子!”

    他转过身来,吩咐道:“准备一些酒食,本帅要去看望戏先生!”

    张燕这边刚从帐中出去,孙轻那边也悄悄来到了陈诺所在的营帐,一见面就劝陈诺赶紧走。

    陈诺虽然在黑山军中呆了些日子了,但因为孙轻一直忙于军务,未能一见。他有许多问题要问他,既然他来找自己了,陈诺自然抓住机会,让孙轻坐下来好好跟他说话。

    孙轻也觉得自己太过焦躁了,也就听了陈诺的话乖乖的坐了下来。他自然知道陈诺心中所惑,也就跟他解释自己如何来到了黑山军中,又如何说服张牛角起兵对付公孙瓒的。

    “恩公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而且当时我在山上差点还伤了你,可恩公你非但没有怪我,而且还想办法帮我,将我从韩馥手上救出。我当时虽然成功逃了出来,但我心里知道,恩公你为了救我,已经向韩馥说了谎话,而这个谎话如果被韩馥知道,韩馥必然会难为恩公。

    可恨的是,当时我手上又没有人马,不能将恩公从韩馥手上救出来。可能恩公你也知道,我跟张牛角张大帅当时根本就不认识,所以要去劝他联合黑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同时知道,恩公救了我,我就算拼死,也不能让恩公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我当时也不管了,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先找到张牛角大帅再说。可能是我运气好,半路上先是遇到了好兄弟王当,王当兄弟听闻此事,说道张牛角大帅他不认识,但他认识张燕大帅,于是就帮我写了封信,并分出了几百号兄弟给我,让与我同行。

    我辞别王当兄弟也就上了路,一路上不断打听张牛角大帅的下落,也是万幸,在一个山谷被我巧遇到了。只是当时他落了难,正被另外一股势力围攻,我于是出手帮他脱了困,并且助他反败为胜,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他带我回了军中,并且让我认识了张燕大帅。我于是将孙轻兄弟的信交给了他。张燕大帅是信得过王当兄弟的,于是答应帮我。

    起先,张牛角大帅还是有所顾虑的,毕竟黑山向来与冀州为敌,现在就这么帮助冀州对付公孙瓒,对他们来说这个风险太大了。毕竟张燕大帅高瞻远瞩,就劝张牛角大帅,说道,

    ‘黑山之所以能够站起来,那是趁着天下大乱之机。天下有乱时就有太平时,兄弟们敢拼,那还不是为了将来的富贵?现在既然冀州愿意跟我们合作,岂不是天赐良机?这样一来,我们不但光明正大的扩充兵马,而且还可以得到冀州的扶持,怎么说都是对黑山有百利而无一害。再说,公孙瓒向来与我黑山为敌,此刻正是报仇的大好时机。’

    张牛角大帅听了张燕大帅的劝,想想也在理,于是就答应了,并且将联合黑山各部的事情交给我跟张燕大帅去办。张牛角大帅本来在黑山一带向来有影响力,其实也不用浪费口舌,黑山各部听到消息后,纷纷来集,不到数日见就云集了几十万人马。

    我眼看着大军起来了,此刻正是发展势力的大好机会,不能让王当兄弟错过了,于是我就给王当兄弟写了信

    ,告诉他黑山的事情,并且让他也带兵过来会合。”

    陈诺听到这里,想到一事,点了点头:“哦,怪不得王当兄弟见到我冀州人马如此友善,原来他是知道冀州跟黑山联合这么回事。只是我记得当时我跟韩馥说,让你回去联络黑山,但也没有让你们急着发兵攻打公孙瓒啊?你可知道,你们这样一来,差点就陷我冀州于不义。”

    孙轻说道:“我刚开始真的不知道恩公你已经说动了公孙瓒,让公孙瓒答应与冀州讲和。我那时刚刚劝动张牛角大帅,等到黑山军集结,我便急着劝他与公孙瓒为敌。只是张牛角大帅仍是有些顾虑,一时不敢发兵,眼看这么拖了两天,到是公孙瓒自己找上门来。

    公孙瓒听闻我黑山集结此地,怕会对他有威胁,故而先行发兵,突袭我黑山,烧杀了我黑山许多兄弟。张牛角大帅到了此时,这才不得不决心与公孙瓒一战。便是你们刚来那天,张牛角大帅亲自带兵出战,没想到却中了公孙瓒的埋伏,以致战死沙场,后来的事情恩公你也知道了。”

    陈诺叹了口气,安慰了孙轻两句,说道:“原来前后是这么回事!你是不知道,还没见到你之前,我还心虚着不知道该如何圆这个谎,甚至想到一走了之,幸好孙轻兄弟你帮了我这个大忙。”

    孙轻单膝跪下,说道:“恩公这是哪里话,若不是恩公你帮我逃出冀州,又何来我帮助恩公之说?”

    陈诺拉他起来:“快别恩公长恩公短,听着别扭,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孙轻虽然答应,但要真直喊陈诺本名那肯定不合适,只好以陈大哥相称。

    陈诺一笑:“陈大哥就陈大哥吧,对了,你刚才一进来就赶我走,这是怎么回事?”

    孙轻被他一提醒,也就想到了此来的目的,立即说道:“陈大哥有恩于我,我怎么会要赶陈大哥你走?只是这件事情说来复杂,陈大哥我劝你一句,你们还是早点离开黑山回冀州去吧。”

    陈诺听他话里有话,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如何就这样离开?

    在陈诺坚持的逼问下,孙轻只好开了口:“既然陈大哥想知道,那我就告诉陈大哥。”

    孙轻顿了顿,说道:“其实不是我想赶陈大哥走,而是……而是张大帅已经不能容你们再在黑山待下去了。”

    “这是为何?”

    陈诺有点不明白的望着他,只见孙轻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不瞒陈大哥,其实张牛角大帅之死,张燕大帅已经怀疑到张张将军身上去了。”

    “这是为何?”

    孙轻说道:“这一切当然要从张将军交给你的那个锦囊说起。”

    陈诺一愣,锦囊已经烧了,他是如何知道的?不过仔细一想想,当时因为情况紧急,他在拆开锦囊时没有考虑太多,是当着众人面的,怪不得他会知道。

    只听孙轻接着说:“张大帅是怀疑,既然张能够以锦囊上的妙计救出大家,可他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或者,干脆在大军行动前就应该按照锦囊上说的,让大军走后山,这样也就可以避开公孙瓒的伏兵了。他是不明白,张为什么不那样做,他的居心到底何在?甚至……他怀疑张将军是不是有意要陷害他!”

    “这都是听谁说的?是张燕亲口说的吗?”

    孙轻回避开陈诺的眼睛,说道:“这些陈大哥不必要知道,但张大帅确实已经怀疑起了张将军,所以听我说,你们还是快点离开黑山吧。”

    陈诺没有立即应承,他想了想,不解的问:“这些细节,难道是他自己推算出来的?”

    孙轻倒是没有丝毫隐瞒,“当然不是。”

    “那是谁?”

    陈诺不停追问,孙轻也不好不说:“这人陈大哥或许你不认识,他在军中也很少走动,说出来陈大哥你也未必知道。所以……”

    陈诺想到一人,打断了他的话:“那人是不是十分的嗜酒,而且喜欢人家陪着他喝,却又不愿意给人家酒盏?他是想要看人家的难堪,以此来戏弄人家,是也不是?”

    孙轻微微一愣:“他的脾气确实是这样,原来陈大哥你也知道他?”

    陈诺点了点头:“如果是他,那么这前后所发生的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个大概了。”

    他站了起来,扶着孙轻肩膀,说道:“你这次偷偷来我这里,想必是因为张燕这次没有如愿看到公孙瓒发现我等就在黑山军中,以此来挑拨我冀州跟公孙瓒的关系,所以他这回一定是又去了他那里向他讨教去了。既然黑山对我冀州有了敌意,容不下我等,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也不难为你。”

    话说到这里,孙轻也只好再劝了两句,也就告退了。

    送走孙轻,陈诺想到前后发生的事情,还是不由笑了一声:“戏志才啊戏志才,看来我要跟你多喝两盅才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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