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不解
张晟欺邹丹年少,以为此小子不过尔尔,没想到一到场上就输了一场,还差点将自己小命给丢了,若非是潘璋及时上前来替他挡下了邹丹一击,否则他此刻只怕早撂尸马下了。UU小说吓了一场,败了一阵,如今再见陈诺,脸上神色也是不好看,有点无颜以对的意思。
陈诺也没有责备,看他胸口窟窿里鲜血直淌,立即叫身后士兵帮忙止血,包扎伤口。陈诺这里,则将眼睛看向场中,关注着此刻场上邹丹与潘璋两个人的战斗。还别说,场中潘璋和邹丹两个刀枪以对,刀来枪去,枪去刀来,倒是杀得难解难分,有旗鼓相当之意。
一时间,两边士卒皆屏息以观,杀到妙处,那是轰然喝叫。
突然,邹丹拖着长枪往后就走,似有不敌之意。潘璋也没有丝毫犹豫,扯着马望前就追。陈诺看见,眉头不觉一皱,心里道邹丹这一招是故意的呀,莫不是要引潘璋上当?就是陈诺旁边典韦看见,也是惊呼了一声不好。也正是他们替潘璋揪心的时候,果然状况还是发生了。邹丹走了两步,忽然扯马回身。回身给了潘璋一枪。
照说,潘璋久经战场,对于这种使诈的招数,他应该不会轻易上当才是。他当然不会。其实他送上前来,也是故意的。等邹丹一枪杀来,他虽然是避无可避,然而,他手中刀也没有闲下。就在邹丹一枪刺向他肩膀之际,同时他手中一刀已经带着一口斜风直扫邹丹腰下。邹丹就算是一枪刺中潘璋,顶多只是在潘璋肩膀上留下一个血窟窿,然而,若邹丹被潘璋一刀砍中,估计他也必被他这一刀给打下马背,死伤难免。
邹丹本欲是钓潘璋上钩的,没想到今儿反着了对方的道儿,心里也是一惊,连忙改手中枪刺为扫,拍的打向潘璋手中刀。潘璋与他两马相追,毕竟前后还隔着一段距离,要想一击砍中邹丹,除非对方铁定心思要伤他,谁也不让谁,那么他们之间最后大概也就弄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不过,此时既然邹丹先撤了枪,显然是不敢跟他硬碰硬,他这里也只好紧忙中收刀弹开了他这一枪。
碰,刀枪再次交鸣,各自扯开了一段距离。邹丹死里逃生,拽着马,直接回了本阵,急喘了几口气。陈诺在阵上看见,也怕潘璋贸然追上去会吃亏,也立即叫鸣金,让潘璋退了回来。虽然他两个明面上没有分出一个胜负,其实明眼人一看,也知道邹丹算是小输了潘璋一阵。潘璋回阵,倒是气也不喘,向陈诺复命了。对面邹丹在急喘了几口气后,心里惊魂未定,看了看身后的人马,咬牙骂了自己一声:“我也是糊涂了,贼人故意挑战就是要拖延时间,以好让其他人马逃走。如今我手上有数倍于他的兵马,却还要徒逞武勇,跟他单个挑,岂不是糊涂?”
邹丹想到这里,立即叫擂鼓,喝叫左右士兵冲杀上去。
说起来,陈诺身边不过两百多骑,他之所以敢放马在此,除了为情况所逼,则是仰仗着有利的地势,据势而守。他们所在的‘葫芦口’进出不过两骑,地势又稍稍抬高,有一夫当关之势,要想依此而守也不是说大话。他本以为跟邹丹单挑下去,能拖延多少时间就拖延多少时间,只是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改单挑为群攻,他这里也就只好是兵来将挡了。
当下,陈诺将身一正,就要安排兵马做抵挡,不想,这时又有了变故。陈诺身后,有游骑回来,向陈诺报说,说是身后有大股人马赶来,似欲从后拦击。陈诺听来,大概也明白了。他先前虽然是将敌人甩脱了,但敌人并没有就此离开,仍是追了过来。想来敌人有如此锲而不舍的意志,大概也是因为大纛缘故,以为大纛下必有袁绍在,他们不甘心就此将袁绍放过了,故而仍是穷追而来。如果让他们的游骑发现他们就在这里,只怕陈诺这边也立即会遭到前后两股人马的夹击。
照此形势来看,如今他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也必被这两股人马包了饺子。这里,他不能退,一退,邹丹立马从后撵来。而身后将到的追兵他又不能不顾,不能任由着他们从后杀到。面临如此艰难处境,陈诺该怎么办?他想了片刻,也即有了办法,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分兵行事了。这里,既然不能退,那就留下一点人马,依据有利的地势展开守护,想来也是可以抵挡一阵。而身后,则需要快速的突破,赶在敌人合围之前,找到有利地势,再依托有利地势展开防守。既然此时已经处在了不利情势下,他们也唯有变不利为有利,努力创造出有利之势,否则坐等他两路合围,只有死路一条。
陈诺想到这里,将眼睛从潘璋、张晟等身上扫过。
潘璋一动,也似乎察觉出了此时凶险之境,立即向陈诺一拱手:“请陈侯留下一些人马给末将,末将愿死守此地,不放一个贼人过去,以待陈侯创造有利之势。”他说的‘以待’,其实完全没有指望陈诺能够回来,他的意思不过是希望有他在身后抵挡住邹丹,好让陈诺赶在贼人合围之前,先跳出贼人的圈子,逃命出去。陈诺自然明白,也没有点破。听他说完,又即将眼睛扫向张晟。
张晟先前一败,心里对邹丹恨的牙痒痒的,自然是想要报仇。虽然他刚刚负伤,但伤口本身不太深,此时血也已经止住了,也已没有了大碍。他眼看着陈诺眼睛扫到,不等陈诺开口,已是向陈诺请求与潘璋共同据守此处,以挡邹丹。
有他两个,再加上百数骑兵,再凭借此地有利地势,相信也能抵挡贼人一阵。既然他两个都表态了,陈诺也就没有多说其他,立即一点头,同意他两个留下来。他这里,在典韦的保护下,引着抽调出来的百数骑兵,向着后方转去。不管怎样,他现在就是要赶在贼人追兵到来之前,先行找到有利地势,再依托有利地势展开防守。
跑出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又是一处空谷。空谷处地势跌宕,倒是不缺乏险峻之处。典韦跟在陈诺身后,眼看着陈诺突然勒下马来,心里不解,连忙说道:“主公,此地不可就留,我们还是走吧。”在典韦看来,有潘璋等在后抵挡贼兵,此时也正是他保护陈诺脱困的大好时机。然而,他完全没有明白陈诺的意图。若是牺牲潘璋、张晟等来换取他的生路,岂是陈诺所当为的?
对于典韦的话,他只是充耳不闻,张耳静听了一会,说道:“不要忙活跑了,就算是想跑,只怕此刻也已经来不及了。”果然,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的前方就有无数的人马相继涌进了空谷,将空谷摆的到处都是人,看样子粗略估计当不下三五千。
陈诺他们也已经将人马依着险峻地势摆了开来,摆成了战斗的阵势。陈诺则立于高丘之上,眼睛一直注视着到来的贼人。他这时发现,似乎这些人马有点不简单,因为他发现对方的中军大纛也扛了过来,难不成是公孙瓒也来了?果然,人马刚刚摆定,就见后方的大纛举了出来,缓缓上前,人马让开,立即出现了公孙瓒的面孔。与公孙瓒同来的,还有公孙范。
陈诺此时也不难想象得出,公孙瓒之所以来,大概是因为刚刚下了浮阳,没有抓住袁绍,实在坐不住了,故而亲自带着人马过来了。只是,他们刚开始走的应该是官道,不过因为先前追击的人马没有拦住陈诺,被陈诺跑了,他们没来得及转回,就遇到了公孙瓒,也就将此事跟公孙瓒说了。公孙瓒于是猜测被放跑的那伙人中,既然扛着大纛,说不定袁绍也在其中,故而立即改官道而走小路,望这边一路追了过来。只是他为什么没有向前,而是向后追来,大概是因为探马告诉的消息。
公孙瓒一出来,恍然看见对方大纛下所立不是袁绍,而是陈诺,不由愣住,继而轰然发笑,与身边公孙范说道:“原本以为追上的是袁绍,没想到却是陈侯!”公孙瓒说完,不无得意之色。显然,比起捉到袁绍,公孙瓒能够将陈诺困住,值得庆幸。公孙范曾数次在陈诺手上吃过亏,还曾被他俘虏到袁绍帐下,丢了渤海太守印绶不说,差点还死在了广宗,对于陈诺的恨,那简直是势如滔天。此时忽然再次见到他,那是钢牙一咬,连连点头道:“杀了袁绍,他袁家还有一个袁谭,未必能彻底解除心腹之患。不若今日砍了袁绍一只臂膀,他袁家也必难以翻天。”
他的意思,不无说,就算杀了袁绍,只要陈诺还活着,亦可保袁谭,对他们同样是有威胁,所以不如直接砍杀了陈诺,断了袁绍这只臂膀。可见,公孙瓒一方对于陈诺是何等的忌惮。
公孙范的话何尝不是公孙瓒想要说的,然而,公孙瓒并没有急着动手的意思。眼看着公孙范两眼起了杀意,就要提马冲杀,立即将公孙范喝止住,让他不要乱来。公孙瓒这边,则是提马走上前几步,举目与陈诺对了一眼,方才哈哈一笑,朗声道:“陈侯,别来无恙?”公孙瓒本来就是一副大嗓门,此时稍稍提气,将话送过去,虽双方远隔十数丈,亦是清晰可闻,如雷贯耳。陈诺身后那些听不惯的,也立马扯马往后去了几步,便是胯下马被公孙瓒这声一震,也是躁动不安。
陈诺眉头微微一起,呵呵笑道:“公孙将军,亦别来无恙乎?恕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
公孙瓒为北方之雄,朝廷所封奋武将军、蓟侯,势力全盛时遍布幽、冀、青,出道又比陈诺早,算
得是陈诺的前辈,虽然两家是仇敌,但有些虚礼还是讲究的,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更何况这种‘虚而无礼’,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战术。公孙瓒听陈诺一说,连忙道:“不敢不敢,怎当得起陈侯一礼?不过话说回来,陈侯与你差不多一年没见了吧,不想陈侯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居然也是侯爵在身,将军之任,且还是一方之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陈诺哈哈一笑:“我之微末,怎比得公孙将军之浩浩?不足道哉,不足道哉!”
“哼!”在公孙瓒旁边的公孙范已经忍了多时了,此时听陈诺如此一说,心里便是不爽,立马哼声而出,叫道:“嘴上这么说,只怕心里未必这么想的吧?”陈诺早已经注意到公孙范了,故意不去看他,此时见他接口,也立即装出一副恍然看到他的表情,看了公孙瓒一眼,又即对着公孙范说道:“哟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渤海太守公孙范公孙大人吗,失礼失礼!”
“哼!”听到渤海太守,公孙范是两耳通红,牙齿咬得就要断了。
陈诺听他这声哼,恍然是想了起来,一拍脑门,连忙告罪:“死罪死罪!你看我这记性,好像如今我自个就是身兼渤海太守之职,又如何蹦出两个渤海太守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记得当初公孙大人你确实是渤海太守来着,不知公孙大人你那方渤海太守印绶如今哪里去了,是否还在身上,能不能拿出来一观?”
“你!”公孙范差点都吐血了,当初他被俘,印绶被他缴了,后听说陈诺将此印献给了袁绍,袁绍又将之赏赐给了他,他此时身上还哪里有什么渤海太守的印绶,这不是故意揭人伤疤么?但要辩说,想到此时说出去不太光彩,只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公孙瓒看公孙范气急着恼的样子,心里也是不爽,对他这个从弟,他可是寄予希望的,谁之他经不住贼人稍微的激将,就变成这副样子了,今后还怎样做大事?
公孙瓒对公孙范轻喝了一声,说道:“有什么好动怒的?你难道忘了,你这渤海太守印绶还是当初袁绍那小子为了安抚我,怕我起兵对付他,这才将之送予我,我将他转送给你的。你拿到后,这才以渤海起兵,襄助于我。如今旧物归主,也是正常的事,你何至沉不住气?”
被公孙瓒如此一说,公孙范一时糊涂的脑子也即豁然记了起来,心里算是稍稍释然。公孙瓒当然不想在这件事上跟陈诺计较,没等公孙范想出还击的话,立马哈哈一笑,说道:“陈侯说笑了,既然陈侯身兼渤海太守,我这愚弟又岂敢与陈侯你争这个风头?不过话说回来,以陈侯你当初在青州所立之功,完全可以领一方督军之职,如何好好的青州不待,如今却又跑到这里来了?”
陈诺嘿然一笑,看了公孙瓒一眼。说道:“督军嘛,我已经领了数月,也当腻了,是该出来换换气,跟老朋友你打声招呼了。怎么,公孙将军你不想看到我?如果是这样,那麻烦公孙将军你让开一条道,让我等过去可好?”
公孙瓒呵呵一笑:“陈侯就是喜欢开玩笑,算起来,我与陈侯你差不多都快一年没有见面了,巴望见面都来不及呢,我又怎会不想看到陈侯你?我问这话嘛,不过是稀奇而已,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心里倒是憋了好些话,想要当面向陈侯你证实一番。不如这样,你我既然见面了,陈侯不如这就跟我回浮阳可好?到了浮阳,我也好将这些疑惑当面向陈侯你请教清楚。”
“我看不必了吧?”陈诺立即说道,“如果公孙将军你有什么疑惑,倒不如咱们明人见面,当面说开了好,又何必麻烦走来走去?就算是去了浮阳,我最终还不是要回来,多麻烦?就算公孙将军你不嫌麻烦,我还嫌呢!”
公孙瓒脸色一变,也并没有动怒,只是嘿然一笑,点头说道:“既然陈侯你不想麻烦,也罢,我在这里问也一样。”顿了顿,说道,“说起来,我虽然与陈侯你都快一年没有见面了,但对陈侯你的关心却从未断过,对于陈侯你的消息,同样也是一直关注着。我不明白有三,既然陈侯要我说,我这就说来。”
看看陈诺点头了,公孙瓒方才说道,“这其一,当初我从界桥一战败后,不管是士气还是兵力都遭受了大大的折损,虽然回了渤海,心里还一直心有余悸,甚至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说来,不怕陈侯你笑。当时我倒是不怕袁绍领兵来,怕就怕经过界桥一战,袁绍会因你之功,用你为大将。若是你来,我想我渤海也不用守了,直接回幽州守门得了。可是让我庆幸的是,袁绍是来了,但陈侯你没来。我一查,原来袁绍并没有因你之功,而拜你为大将,反而将你打发到了宛洛之地。虽然于我有利,但是此事我实不解,是我所不明之一也……”
说到这里,拿眼瞧了陈诺一下,见陈诺脸色仍是保持着常态,也只好继续说下去,“这其二……听说陈侯去了宛洛之后,不但剿杀西凉张济、李、郭汜三将,收兵数千,且还西掠关中,与关中绿林打成一气,甚至有一统关中之势。后朝廷来人,命陈侯你为河南尹、陈侯,让陈侯你镇守河南之地。说来,宛洛之地虽则残破,但只要用心一番经营,也不难成就一番霸业。更何况,近患西凉诸辈已为陈侯你所除,要想立足,轻易不难。若一但在此成事,与袁绍所违命豫州刺史周昂亦可守望互助,连成一片,就是对于袁绍来说,亦是好事。可我之不解,也正在此处。既然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事到最后,袁绍他为何不让你驻守宛洛之地,突然将你调回了青州?且我还听说,这此事后,袁绍还没收了陈侯你应得之河南尹印绶,只保留的陈侯你的侯爵。如他这样,可是身为明主所该有的赏罚之道?此,我之不解二也……”
陈诺轻轻一笑,也没有立即出口反驳,一脸的古井无波。
嘴巴都说干了,居然还是没能让陈诺为之动容,公孙瓒也是眉头不觉一皱,罢了,继续说道,“这其三……陈侯你回青州后,攻刘备于平原,结孔融于北海,逐陶谦于徐州,围田楷在昌国。到此,青州几乎纳入陈侯你之掌中。然而,这时袁绍突然一道令下,要你出兵北海,攻打孔融。我不懂,袁绍他为什么突然要你这么做,以至最后弄得陈侯你兵败渤海,背上败军覆将之辱。陈侯,你懂吗?”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摇头说道:“你之不懂其一,我可以告诉你。界桥一战后,袁公虽然一时没有开口让我随他去渤海,但不难想象,我当时新立战功,又在界桥战场上救过他一次,他不论是出于公也好私也罢,只要我向他一声请命,我想他也不好拒绝于我。而我之所以最终没有同去渤海,那是因为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任务,恰巧,我也希望去宛洛闯闯。我这样说你该明白吧?”
“这第二……也好解释。我虽然因为侥幸攻杀了西凉张济三将,又有幸结实了关中一帮绿林好汉,更得到朝廷钦命之河南尹。可我不说你也明白,当时河南之地受西凉残剥已久,已经是千疮百痍,要想治理好,非耗费数年之功何能成事?再者,当初我出走宛洛前,就已经答应了袁显思,说今后一旦他入主青州,我必为辅。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说出去的话我答应是要守诺。更何况,我身为袁公麾下将,既然袁公有所命,我当然是要按照命令行事。至于说袁公他没收我河南尹印绶之事,只怕公孙将军言词不妥,或者是公孙将军你误听了谣言。其实说来,这河南尹印绶非是袁公没收,而是我自己送上去的。公孙将军你或许不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不难知道,我当时既然身在青州,身负青州督军之责,更兼遥领渤海太守之职,我一身多职,已是极限,若然再要冒领河南尹一职,虽然说出去长面子,可拿在手上一点也不轻松,反不如放出去,落得实在,公孙将军你说呢?”
“……”都被陈诺给解释成了这样,他的挑拨之语都毫无用武之地了,他公孙瓒还能有什么说的?
“当然!还有这第三点公孙将军你也不解,我也只好顺便说说。”
陈诺顿了顿,“不过在说之前,我倒是有一点不明,我在青州又是攻你同窗好友刘玄德,又是击走你盟军陶恭祖,更是抓拿了你当初所分派的青州刺史田楷,你应该怒我才是,如何在你话里,他们好像都跟你无关似的,说起来那么淡然的样子,真是让我不解啊。”公孙瓒被他一说,老脸一红,吭哧两声,说道:“这个……所谓成王败寇,他们如今既然都败给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他们说好话?咱们且就事论事。”
陈诺一笑:“好个就事论事!这样吧,这最后一点,袁公他为什么突然急着让我出兵攻打孔融呢?想来,如果不是站在我的角度,或者是你,或者是袁公,你们想想,在你治下的一块土地上,其他各路藩王都被你给剿灭,就只剩最后一个孔文举了,这块心头之疮,你是割还是不割?当然,袁公他或许是看到胜利在望,太过着急了点,没有判断清楚形势,贸然让我发兵,这才酿成青州之祸。至于我兵败北海,以至弄得最后败军覆将,其实我不解释公孙将军你也应该明白,这自古打仗总是有失有得,有成功就有失败,又何必斤斤计较?至于受辱,我倒是不觉得,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战虽
败,却让我同时获益了不少呢,又有什么不好的,公孙将军你说是吧?”
“……”
公孙瓒彻底是没有话了,本以为以此三点足以挑拨陈诺跟袁绍的关系,起码也得让陈诺对袁绍有恨。可如今看来,他三点被他一一反驳了回去,他自己反而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这让他很是有种挫败之感。难道,陈诺是铁了心要跟袁绍了?罢了,这样说都说不动陈诺,看来想要让他走到他这边,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也不气馁,听陈诺说完,哈哈一笑:“本来我还替陈侯你担着心,现在看来……不过陈侯你也别介意,我听你这么一解释倒也无懈可击,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我前后思来,还是不能苟同陈侯你的观点。当然,陈侯你是心胸磊落之人,未免将天下人,天下事都想得太过简单了。虽然陈侯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好,是一种虚怀若谷的表现,可是,我既然与陈侯你今日在这里相遇了,也算得是缘分,有些话,既然说到这里了,便不能不一吐为快。”
陈诺眉毛一挑,笑道:“哦,请!”
公孙瓒既然一计不成,只能是将话挑明了说:“我之不明这三点,在陈侯你说来都是好的,可我觉得,袁绍所做所为,分明心怀歹意!何则?其一,袁绍不让你随他去渤海,虽然说起来是陈侯你自己没有请命,不过,这样的事情,需得陈侯你请命吗?谁都知道,当此之时,我公孙瓒败归渤海,若袁绍趁此起兵,不难败我,立一大功。可袁绍,他分明是怕你界桥立了一功后,若然再在渤海立一大功,则功劳太过,有盖于他,分明怀有忌惮之心,故而将你遣送宛洛,以绝陈侯之念。”
陈诺听来,呵呵一笑:“功高盖主,自古所忌,公孙将军所得倒是有点道理。”
看陈诺居然笑得出来,公孙瓒愣了片刻,仍是不死心,继续说道:“至于第二点,袁绍他为什么突然将你从宛洛又调回青州,不难明白,当时陈侯你新败西凉张济三将,收拢了不少的兵马,而恰时朝廷又正式任命你为河南尹。袁绍听闻,心中未免恐慌,怕再出一个曹操,让陈侯你在河南站稳了脚跟,今后不好掌控,是以立马利用你跟袁显思之间的关系,将你突然调走。还有,就算你当初是自己送还河南尹印绶,而袁绍,他留而不发,只送还了陈侯大印,亦足以证明他在此事上对陈侯你之忌惮,其昭然之心已揭,陈侯你难道还不明白?”
陈诺一翻眼,手摸着下巴,估摸了两下,点头道:“明白明白。”
公孙瓒轻吁一口气,总算是没有白废口舌,说通了陈诺。可他一口气刚刚吁完,就听陈诺接着说道,“可是这与我又有何干,他这么想也没有错啊,谁也不想放出去的兵马收不回来吧?至于那块河南尹大印,就别再提了,不就是块破石头嘛,有什么好稀罕的,他喜欢,给他好了。”看着陈诺漫不经心的样子,听着他略带调侃的语言,公孙差点就要整个人厥晕在地。
“冷静冷静。”
公孙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而说道,“陈侯你心胸广阔,对于这些都能忍住,我公孙瓒深表佩服。可是陈侯,是人都有底线,当初袁绍突然让你发兵攻打北海,你就不觉得愤怒吗?谁都知道,当初孔文举之所以顺利从临退兵,那是因为你跟孔文举有了君子约定。而孔文举之所以相信你,大概他也知道,陈侯你向来以信诺为重,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肯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想来袁绍对于这一点比我更应该了解吧,可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些,最后还要故意刁难陈侯你?那不是故意在扇陈侯你的耳光,逼你陈侯自毁诺言吗?这与拿刀杀你陈侯,又有何异?陈诺,你难道不觉得委屈吗?可怜你陈侯为他袁绍出生入死,肝胆涂地,他袁绍却是这帮对你,其之心何其之歹毒也!想来陈侯当初突然兵败北海,恐怕亦是因为有此愤怒,这才因怒而败的吧?虽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对于陈侯你,实在不该,我亦替陈侯你愤怒!”
公孙瓒的话分析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是从一个朋友口里说出,他或许会跟他产生共鸣,与他对酒三杯,道一声兄弟,知我者也。然而,这话既然是从公孙瓒口里说出,那么不好意思,就算他说得再有理,他陈诺也只能是在心里冷笑一声,嗤之以鼻:“想要挑拨离间,你也要找对人吧?我若这么容易就被你三两句话说动,我陈诺还能混到今天,早该喂王八去了。”
陈诺想到这里,听他把话说完了,方才说道:“公孙将军的话实乃精辟之言,不过,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我记性不好,刚才又只想着左手一口红烧鸡腿,右手一口可口可乐……算了,可口可乐说来你也不明白,就当我左右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不对,左手一块红烧肉,右手一海碗二锅头吧。”
“……”
公孙瓒身子一晃,差点没有一个跟头栽倒下去。他身边公孙范,眼看他脸上出现了一道黑线,勒马的大拇指与食指颤抖不停,生怕有事,立即一声大哥伸手搀扶,同时牙齿一咬:“跟这厮嗦什么,大伙儿齐上,将此獠拿了!”他命令一出,身后人马立即动了起来,向陈诺一方逼近。陈诺之所以跟他扯了这么多,那还不是在拖延时间,以此等待援军?
他与赵雪一起来的,因为事急,不得不带着五百骑先行赶来,同时让赵雪领着其余人马随后赶到。算算时间,他们也应该是到了的,可左等没有来,右等没有来,心里也不免着了慌,难道是半路上遇到什么情况了?他这里难得公孙瓒愿意跟他瞎掰,还想用挑拨离间之计将他骗到他一边,也是好笑。只他心里有底,不想把话说绝,正好跟他瞎侃侃,以此来拖延时间,只没想到他一句话将公孙瓒给说懵了,以至激怒公孙范喊话要来攻杀,他连忙说道:“慢来慢来,公孙将军都还没说愿不愿意再重说一遍呢,你公孙范何用着急?再者,我若没有记错的话,你公孙范好像权位并没有公孙将军大吧,公孙将军都还没有发话,你急个什么?”
典韦与陈诺以前谈话,从陈诺那里学来一句,印象十分深刻,此时忽然想到,连忙接口道:“这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对对!”陈诺望了典韦一眼,心里叹道,典韦这句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陈诺这么一说,那些本来行动的士兵又立即停止进攻,将眼来看公孙瓒。公孙瓒心里道陈诺这句话不错,我公孙瓒在此,哪里有你公孙范说话的份?便把眼睛瞪了公孙范一眼。公孙范虽然是公孙瓒从弟,但也知道他这大哥脾气古怪,不好惹的。别看公孙瓒处处为陈诺抱不平,其实他自己对于下面人的约束只怕不比袁绍轻。说袁绍忌才,他公孙瓒何尝不是?公孙范暗暗抹了一把汗,不敢跟公孙瓒顶撞,心里却骂起陈诺,只怪陈诺多事。
公孙瓒看看公孙范没有说话,方才将眼调了回来,与陈诺说道:“说起来,我跟陈侯你嗦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希望陈侯你能够明白,袁绍非善处之人,你若执迷不悟,一心要跟着他,只怕最后没有一个好结果。倒不如,陈侯你跟了我公孙瓒,咱们联手灭了袁绍,今后你我平分河北四州,如何?”
陈诺心里好笑,正要说话,突觉典韦扯了扯他的衣袖,正不知何事,跟着他眼睛看去,顿时乐了。却见公孙瓒军后方尘土蔽日,又有大股人马涌来,敢情是赵雪的人马到了。既然救兵来了,他也懒得跟公孙瓒继续嗦下去了,当即一笑,说道:“也确实辛苦公孙将军你跟我嗦了这半天,说来,若能与公孙将军联手得河北四州之一半,这主意倒是不错,可自古到天无二日,一个河北有公孙将军和袁公两位雄杰尚且都争得头破血流,不知今后这河北之地得了后,你我还有无宁日?哎,废话了半天,倒不如洗洗睡,咱们就此拜拜吧你!”
公孙瓒听来眉头一皱,陈诺这是什么话呀,什么叫洗洗睡?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后方人马大乱,待一看,不知从哪里杀出一彪人马,将他后路给堵住了。公孙范在他身边急得抓狂,连连说道:“大哥,上了这贼子大当了,跟他废话了半天,他却是故意要拖延时间以待援兵呢!”公孙瓒抬起头来,看到一脸坏笑的陈诺,也是气炸了肺,知道后方人马太多,不能向后了,只能是努力向前。当下,他举起兵器来,嚷嚷着,让人马只管往前冲杀。
如果说前方的人马因为还没有跟后方的敌军接触,尚能管制得住,那么后方被陷入绝地的人马,则慌乱不知所措,根本就听不到号令。这空谷之中的数千人马,顷刻间一半陷入混乱,一半没命的向着陈诺一方冲去。而陈诺,此时也没有据守不前的必要,既然后方有赵雪撵着他们,那么前面……前面就交给他吧。
当下,陈诺在典韦的保护下,带着百骑人马迎头往公孙瓒等冲杀而去。公孙瓒慌乱之中,也根本不知后方来了多少人,此时也只顾着逃命,嘴上说要找陈诺的麻烦,其实恨不得不见陈诺,看到陈诺带着骑兵冲到,他立即是带着人往斜刺里冲杀,能离陈诺有多远就多远。陈诺所处之地,其实已经将公孙瓒的生路给堵死了,公孙瓒要想出去,还真得先将陈诺料理了不可。
两下里,酣杀起来。
第四章:三军辟易
赵雪之所以没有在陈诺的想象中及时赶过来增援,路上确实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陈诺带着五百骑士兵先去后,她赵雪也并没有耽误下来,立即驱着那些半路上遇到的逃兵,与他们一同上路,跟在陈诺大军屁股后面追了上去。人家陈诺毕竟所带皆是骑兵,非是他们这些步兵能够追得上的,很快也就被前面的人马甩得不知踪迹。当然,既然目标已经确定了,赵雪自然不怕跑掉。
这一路上,还别说,遇到从浮阳方向败下的士兵还真是不少,按照陈诺的意思,但凡遇到全都不客气喝令他们跟着自己的队伍走,不许乱跑。这样一来,赵雪一面要追陈诺,一面又要收拢沿路所遇到的一股股败兵,不免要耽误些时间,所以与陈诺预定的时间不免要晚到些。
也就在半路上,他们遇到了颜良所部败兵。赵雪欲要按照陈诺的命令行事,准备将他们拦阻下,不准许他们逃走。然而,当她发现这伙人马数量庞大,是大股败兵,且其领兵将军是袁绍手上大将,要不要拦住他们那就有待商榷了。好在对面的颜良也很快从赵雪人马所打的旗号里认出,他们是遇到陈诺的后部人马了,心里大喜。不等赵雪打发他们,立即告诉赵雪,说陈侯为了救他们,已经举着大纛将贼兵往小道引去了,叫他们赶快追上去增援。至于颜良这里,将军颜良本想追随他们一起过去的,只是想想身后大部分都是伤兵,士气全无,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要是去追,只怕军心涣散,没有几个回去,不得仍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赶往南皮城。
赵雪听颜良一说,自然不敢耽误,与颜良等作别,也就准备上路。只是她这一路收拾了不少的败兵,不下千数,此时救人,要是带上他们实在指望不上,只得拜托颜良他们带回南皮,颜良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这里,赵雪与颜良一个投南皮,一个抄小路去撵陈诺。当然,这一路也不是好走,曾与公孙瓒追兵数次当面遇到。好在,赵雪手上人马多,公孙瓒追兵都是一股股的,根本不是敌手,没有遭遇先自溃败了。赵雪这里带着人马往小路扑来,走到一半,先自遭遇了袁绍的辕门营。
袁绍时在马背之上,远远看到前方烟尘大起,心里不免惊骇,脸上也已经白了一阵,与韩猛道:“前方人马不会是贼兵拦路吧?”接连遭到公孙瓒军两次追击,若非是陈诺及时增援,他此时想要脱身只怕都难。如今好不容易脱了贼兵,欲要回转南皮,突然再次遭遇莫名人马,心里面不禁是惊悸不定。
韩猛听袁绍一说,心下也是打鼓,立即将人马停止前进,自个登上旁边一座小丘,仔细打量了一阵。这一看,见来人打的都是陈诺军的旗号,方才落下心来。下丘来,与袁绍说道:“袁公勿虑,此必是陈侯后继人马,如今赶过来增援的。”袁绍听韩猛一说,方才放下心来,叫人马继续前进。两边很快也就遭遇了,袁绍知是陈诺后部,也不客气,叫留下两千人马跟随他回南皮,其余数千人马全都继续赶路,让去接应陈诺回来。
袁绍身边人马不多,要是半路再次遭遇公孙瓒拦兵,只怕难以脱身,也正是需要增派人马跟随,其实袁绍不说赵雪也有这个心思。当下,赵雪分出两千人马给袁绍,让将军朱灵带领,随袁绍回去,她自己则带着余下的人马,往浮阳方向继续赶路。一路紧赶慢赶,虽然是等得陈诺好生焦急,到底是及时赶到。赵雪一来,眼看着前面公孙瓒人马挡道,那是二话不说,立即挥军从后直击其军。还别说,他们突然的出现,也的确是给了公孙瓒一个不小的‘惊喜’。
公孙瓒所部人马本来与陈诺对峙着,突然又来了这支人马,被他们从后一轮没头没脑的攻击,也顿时被打蒙了。加上公孙瓒此时因为不知后方来了多少人马,不敢向后扑杀,只能是向着陈诺的方向攻击,这样一来,前面的往前,后面的要应付赵雪军的攻打,顿时混乱起来。而公孙瓒,眼看着指挥失灵,后面的人马叫不动了,只能是带着前部人马,想要当面突破陈诺所部,从陈诺这里杀出一条血路。
“来得正好!”
陈诺与公孙瓒军已经是头碰头,变成了狭路相逢的局势。虽然说,公孙瓒本心里不想跟陈诺当面硬拼硬,能有多远就躲陈诺多远,然而,目前的形势已经不能让他讨价还价了,只能是放任人马往陈诺一方当头冲击。混战中,典韦眼看着公孙瓒带着人马就要冲到,心里想到陈诺以前教他的一句‘擒贼先擒王’,此时是最好时机,当下无话,挥舞着一对铁戟望公孙瓒迎面直冲而去。
典韦一但锁定公孙瓒这个目标,那就是势如下山之猛虎,拦路者皆为之披靡,径直望着公孙瓒扑杀而去。鲜血翻飞,很快就有不少试图拦阻典韦的人马,全都被典韦手中一对铁戟砍翻在地。虽然说,他们之间相隔不远,加上都是迎头之势,典韦要想攻到公孙瓒面前,那是迟早的事情。但他冲击时,其他目标皆不管,只一心扑向公孙瓒,未免太过明显了些,也立即被公孙瓒左右的人马给识破,纷纷上前拦阻。而拦阻的人马一多,典韦要想擒拿公孙瓒,相对的有点难度了。
不过,这点困难对于典韦来说本不算什么,大不了是多杀几个人,多挥动几次铁戟。
“吼!”铁戟在典韦之手,那是如剁瓜之刀,哪里有一合之敌,纷纷溃散。
一直追随在公孙瓒身后的公孙范,看看不远处典韦即将杀到,也是咂舌不已,连忙叫道:“左右与我快快拦住此人!”保护在公孙瓒身边的亲兵不少,听到命令,纷纷加入战团,想要阻挡住典韦一阵。本来,典韦向他们当面杀来,他们从旁边闪开也就是了,奈何他们想要突围,只能是走典韦方向,也就是说,他们如今是避无可避,必须先解决了典韦,方才能杀开一条血路。
既然避无可避,也唯有一战。
此时的公孙范在明白了这个状况后,也知自己不能躲了,必须直面典韦。他立即抖动手中长枪,回头与公孙瓒道:“大哥,小弟来为大哥趟开这条血路!”不等公孙瓒发话,早是拎起长枪,咆哮一声,扯着马,望前冲上。也是旁边亲兵多,将典韦攻击的势头稍稍压了下去。此时,公孙范突然冲到,斜刺里主意到典韦被三五兵刃夹住,一时腾不出手来防护侧面空门,倒是让他捡了个漏子。他眼前一亮,不等二话,立即是拎起手中长枪,猛然向典韦胯下马刺去。
自古道,射人先射马,只要对方没有了马匹,气焰自然是矮了一截,公孙范刺他马就是这个意思。
他这猛然的一枪,又是捡的典韦空门,出其不意,也的确是一击而中。奋战中的典韦,正自举戟劈砍对面架来的乱刀乱枪,忽然觉得胯下马一沉,心里也是一惊,道了声糟糕。不等他及时抽身,那架在头顶的乱刃一齐施力,猛的向下压来。本来,他力战群贼,保持乱刃不下,所能依托的也正是胯下马的柱天支地之功,如今胯下马一旦受伤,使得他突然失去了撑托之力,如人在半空,脚下空无一物,就算是浑身气力,又怎能施展得开?而这,也正是典韦此时所面临的尴尬局面。
典韦此时,先是因为突然失去了胯下马的撑托,使得他无法抵挡乱刃的施压之力,身子向下矮去。而后又因为他身子所承受的力气全都打入胯下马匹的身上,胯下马一旦承受不住,而他也就不得不跟着落地。
典韦一落马,那些压在他头顶的乱刃则纷纷如雨打下,要不是典韦避让得快,早被乱刃戳成了窟窿了。不过,他胯下马可没有他幸运,被乱刃加上,身躯上下立即是鲜血翻飞,眨眼功夫就被乱刃给剁杀了。胯下马被剁杀的鲜血只溅得典韦整个脸都是,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向着两边,他咆哮着,并没有去刻意避让加在眼前的乱刃,挥舞起铁戟,如打铁一般,将左右乱刃砰砰砰,全都荡开了。
说起来,典韦面相本身就丑恶,加上武勇过人,杀人如麻,早为他人之所忌。而现在,一旦他落马,被马血溅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整张脸看起来更加的可怖了。可怖也就罢了,奈何他此时如疯狂了一般,一边杀人还一边咆哮狂吼,扯动他面部肌肉,扭曲得更加的丑陋,看上去让人更加的觉得害怕,使得那些与他对面战斗的士兵看在眼里,那是不战先自胆寒三分。如今被典韦一对铁戟砍过来,他们中多人已是不战倒走,避之不及。余下的,就算勉强跟典韦对上,也不是一合之敌。
典韦这顿狂砍,暂时将贼人的兵锋压了下去,倒是比起在马背上更加的厉害了。那在典韦身后的公孙范,看在眼里,也是暗暗惊呼,不等典韦回身来战,又立即挥动手中枪,一枪望典韦扎去。说起来,在地上的典韦也的确比起马背上要发挥得好,突然听到耳后风声,立即是向前一个避让。同时,因为前方有一士兵恰恰举刃冲杀而来,而他身子又刚好扑到,不及避让,二话不说,拎戟的手,往士兵兵刃上一抓,直接将士兵跟兵刃一起拽了起来。那士兵也是懵了,傻乎乎的抓住兵刃不放,被典韦这一抓一丢,直接给向后抛去。这一抛,也立即迎着公孙范的枪刃砸了上去。噗的一声,公孙范来不及收枪,就见枪刃上窜了一个大活人。
当然,这个活人被他手中枪对穿,鲜血一溅,也立即由活人变成了死人。
公孙范心下一愣,连忙抖动臂膀,就要将枪刃上的死人摔开。然而,此时典韦已经回过身来,拿着一对铁戟,
一戟压住了他手中枪,一戟则直接砍向他胯下马马腿。公孙范手中长枪被典韦这一戟压住,想要挣脱,已是挣脱不开,脸上也立即落满了汗,吓得不知所以。而更加可怕的是,他手中枪被他按住的同时,又有一戟砍向他胯下马马腿,如是被他砍中,他也必落马不可。
公孙范当此紧急之时,知道他的气力不及典韦,想要从典韦手中夺回兵刃,只怕非是易事,他也不敢想。没奈何,心里稍稍取舍,也立即手上一松,连忙扯起马缰,就要将马扯到一边去。既然手中兵刃已经不可保,起码不能让胯下马有任何的损失,公孙范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是他虽然及时撤手,没有再去理会兵刃,一心想要保住马匹以好逃命,可是,最终他还是慢了半步。
就在他撤枪,扯起马匹时,他胯下马不及奔命,前面的两只马腿早被典韦一戟连砍而上,轰然断裂。而公孙范,则在马匹突然下沉的一瞬间,眼前一黑,直接望着马背下一栽,落马了。他在落马的一瞬间,心里也很明白的知道:“吾命休矣!”在马背上尚且讨不到任何的便宜,如今被对方一戟给扫断马腿,他要想活命,哪里有这般容易,是以萌生了死意。
而典韦,一戟将对方马腿砍断,将贼人从马背上打落后,他也没有给对方任何的喘息之机,立即是跨步冲上前来,想要一击结果了他的性命。只是他虽然一戟将公孙范扫落下马,奈何公孙范身子是望着前面滚落而去,他要想立即斩杀他,还远隔着一匹马的距离。被他砍断两只腿的马匹,虽然一时没有断气,但也差不多了,只是它身躯粗壮,横亘在典韦面前,到底遮断了典韦的路子。
对于这点障碍典韦当然是不放在眼里,也没见他有丝毫的犹豫,立即是踩着马腹,准备往前就跳,然后如猛虎之势落下,一戟将公孙范砍个对半。然而,此时却变故突生。这个变故也非是公孙范落马后立即爬了起来,实在是因为有外力强加干涉。
这个外力,却是一支兵器,一把双头铁矛。
公孙瓒就在不远之处,一直观察着公孙范的举动。眼看公孙范一枪刺倒典韦胯下马后仍是逞能不走,知道若等典韦反应过来,只怕是要吃亏。他这里立马扯转马匹,往公孙范这边赶来,正欲提醒他两句,不想他人未到,公孙范就已经被典韦一戟扫落下马,他心里也是大急。眼看着典韦就要趁势结果了他从弟的性命,他再也不管其他,本能的扯马上前,举起手中一把双头铁矛,望着典韦迎面刺去。
典韦人在半空,一脚刚刚踏上马腹,正是不上不下之时,忽然被前面一道劲风扫来,不得不舍弃公孙范,连忙后退。后退同时,他手中一对铁戟往前杀去。砰然一声,双戟与铁矛相交,火花四迸。
公孙瓒脸上顿时一白,虎口明显感到了震颤之力,心下骇然:“这厮还是这么厉害!”说起厉害,公孙瓒自然不会忘记身在广川之时,曾与典韦的一次较量。当时他自诩力气雄厚,并没有将典韦放在眼里,不顾部下关靖等劝说,挥动双头铁矛就杀了上去。然而,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跟典韦硬拼硬不过数合,他五脏内的气血就开始翻涌不止。最后,若不是他跑得快,只怕早死在了典韦之手。对于典韦,他是从内心里生出怯意。今日若非是为救兄弟性命,情急之下冲杀了出来,只怕他打死也不会贸然逞这个英雄。
典韦也是愣住了,看到眼前的马上人公孙瓒,眼睛里那是亮光一闪。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现在!既然公孙瓒自己过来送死,那就怪不得他了。典韦哇哇一叫,在与公孙瓒铁矛相交之后,又即猛扑上来。也就在公孙瓒替公孙范挡下一戟之时,栽倒在地,短暂昏厥过去的公孙范,此时也因为被耳边传来的兵刃交击声而震醒。他猛一抬头,忽然看到眼前的恶煞又从马腹上退下,而他身后又多了一人一骑,片刻之间也即明白了过来。本以为‘吾命休矣’的公孙范,在愣了片刻后,也立即将身望着身后人马腹下一滚,连滚带爬,跳出了典韦的攻击范围,这才暂时侥幸捡回来一命。
公孙范站起身来,恍然看到身在马背之上的正是他大哥公孙瓒,不由愣住了。他大哥救他命是好,而若是让他独自面对典韦,孤身犯难,只怕非是敌手。他这时也已经忘记了刚刚自己才从死里逃生过来,立即是抽出了腰间的一口佩刀,往前跳了出来,同时叫道:“大哥快走!”
公孙瓒此时已经跟典韦对上了。
典韦猛的扑上,挥戟直击,一上来不给公孙瓒任何的还手之机。他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他的目的不是在杀公孙瓒,而是活捉他,那么还得采取砍敌马腿的老办法,将他打落下马。而一旦贼人落马,也就不怕不能将他活捉了。只是,要砍敌马腿,先得把敌人打蒙,压制住敌人的火力,是以他一上来就对公孙瓒下狠手,不给公孙瓒以任何的喘息之机。
公孙瓒心里其实也是连连叫苦,哪里想到这典韦一上来就跟他玩命似的对打,他如何招架得住他这样的攻势,内心不免先凉下了半截,还道就算抵挡,只怕也是徒劳,脸色顿时如死灰一片。他这么一想,不免有点沮丧的情绪干扰着他,遂使得他不战已自胆怯三分,而更加可怕的是,此时他还是在对战之中,他这个负面的情绪也立即影响到了他正常的发挥。
忽然,只觉手上一震,双头铁矛突然脱手而去。
“啊!”公孙瓒惊呼一声,不及反应,就在兵刃脱手的一瞬间,他身子被对方大力一撞,跟着轰然往后倒飞而去。还真是身不由己,直接被轰飞了。那场中,不但是左右将士惊炸了,就连典韦也懵了。他也没有想到,因为他的用力过猛,直接将对方给打飞了,倒是省得他去砍他胯下马了。典韦在呆愣了片刻后,也即反应过来,片刻伸手一拍,将眼前的马打走,他身子跟着一窜,就要扑上去捉拿公孙瓒。
然而,此时恰恰公孙范拔出腰刀,正欲冲上前来帮助公孙瓒力敌典韦。只他还没有上前两步,忽然看到一道人影往后一飞,等他扭过头来,这才看清是他大哥被典韦一击给击走了。这还了得,大哥可千万不能有事!公孙范不及细想,就要回身去追上公孙瓒。然而,也就在这时,典韦惊走公孙瓒胯下马,已经扯着步子直奔了来。
这如何使得?公孙范在片刻后,丢下公孙瓒不顾,立即挺出腰刀,上前来封典韦的去路:“贼子哪里去,快快留下!”公孙范这一刀,呼啦一声望着典韦拦腰急砍而去。典韦仗着一对铁戟哪里将他放在眼里,猛虎一跳,直接挥戟一磕,将公孙范磕得倒走而去。公孙范心下大骇,不及止住身子,就有一口鲜血猛的喷出。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无法拦住典韦去势,立即向左右疾呼:“快快拦住贼子,保护公孙将军!”喊完话,吐完血,又立马用刀撑了撑身子,稍稍恢复气血,又即拔刀来追典韦。
公孙瓒在马背上被典韦一戟磕出丈许,直接抛掷在了地上,连震带吓,直接晕厥了过去。而旁边,那些激战中的士兵,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公孙瓒一吓,也是吓傻了,一个个避让不跌。也就在他们吃惊之余,还没分出一大概来,突然看到有人拎着血淋淋的铁戟杀来,他们愈发的不知所措,也好像忘记了地上是他们的将军。好在,眼看典韦即将冲到之际,被公孙范一喊,那些士兵仿佛这才回转神来,纷纷拿起兵刃,往前来挡。还别说,这一挡也立即起到了作用,起码延缓了典韦冲到的速度。也就在这一耽搁之间,有人迅速反应过来,抱起晕厥中的公孙瓒,将他放在一匹马马背之上,鞭打马匹放其过去,等到典韦杀开众人,公孙瓒也已经连人带马冲出了数丈。
不过,这是在乱军之中,左右都是人,公孙瓒要想逃命,哪里有这么容易,更何况公孙瓒此时还是晕厥之中。典韦捋起袖子,眼睛里精光一闪,今儿不管是有多少人了,也决然挡不住他捉拿公孙瓒。便是从后而来的公孙范,眼看着典韦这个架势,脸上就是一白,心里碰碰的乱跳,也似乎明白典韦这厮的决心了。
千万军,齐抿气。
公孙瓒落马而去,这一幕陈诺当然是看到了。只是他,心里却是道了一声遭了。他可以为了将来大计,不杀公孙瓒,给公孙瓒留下一条生路,可他却忘记将这活嘱咐典韦了。如今看典韦这架势,是必要将公孙瓒一举给活擒了。擒回来也就罢了,将来他又该如何处置?是放了公孙瓒?那袁绍绝对饶不了他。是将他交给袁绍?那绝非他本意。这一刻,陈诺的呼吸一紧,心里暗暗期盼着:“典君啊典君,你千万不要乱来呀!”
要喊典韦住手那是不可能了,就算喊一声典韦能听到,也立马住手,可这算怎么回事?
陈诺头疼,是真的头疼。陈诺头疼时,远处奋战中的赵雪,此刻也正处于高丘之上,手杀了一人。她此时好像是感触到了什么,忽然回过头来,举目向着场中一望。说起来,她身临此地,对场中的情况是一目了然,举目就可以饱览。她这一望,也立即看到典韦击飞公孙瓒的一幕,心里也是骇然,同时叫了声好。她想,这支人马罪魁祸首正是公孙瓒,若典韦此时能将公孙瓒制服住了,那么这一战也就算是结束了。
然而,她抬头注意典韦时,瞥眼同时注意到旁边山坳里飞出了数骑马来。由于是远处,她刚开始只看清当先一骑是白马,马上人披着白袍,身上银甲,手中还捏着
一杆长枪。赵雪一愣,心咯噔一跳,这个造型,这个身影……她不及细想,忽然那山坳中的数骑已经没入了山壁。怎么不见了?也正是她焦急时,这数骑人马又从山壁后面转了出来,直接飞奔到了公孙瓒那边。
打头阵的还是那个一骑白马,一身银甲,手持长枪……持的是一杆银枪的人,那人直突入阵中,迎着晕厥中的公孙瓒而去。赵雪咯噔一跳,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仍是离得过远,然而,这次她是真的看清楚了,这个一身银甲手持银枪,肩披白袍的小将,如何跟她梦境中的那人长得如此之相像?如果不是她知道梦境中的那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复活了,她早该将他当做那梦中之人了。可是,这人长得跟他如此之相像,且装束几乎一致,天底下难道有这么碰巧的事情吗?
难道……难道这人……
赵雪心口猛然一紧,像是呼吸不过来。要不是……此处是战场,她呆愣的时候虽然有人在她身边不断打转保护着她,然而,他们也不可能时时保护到她,也就在她呆愣之时,一杆枪从她身侧面猛然刺来。
“小心!”这枪未到,旁边闪出一道银链,啪的一卷,一收,将那枪击退。赵雪被这一惊,方才回过神来,转眼去看,原来是祝融青衣及时出手,将她救了。赵雪向她一点头,又即向场中看去。祝融青衣走上前来,看看赵雪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也是一愣,随着她的眼睛,瞧了去。
场中,公孙瓒的方向,典韦血杀数人,眼看再无阻滞,就要将身一扑,将公孙瓒擒下马来。就是两边人等,眼看着他们的主帅将要落入敌手,而他们自己却无能为力挽救,皆都是面露死灰之色。那追在典韦身后的公孙范,身子一晃,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果典韦抓了他们的主帅,这一战大概也就算是结束了,而袁绍与公孙瓒渤海之争,同样也可以在这里画上一个遗憾的句号。至于公孙瓒之后的幽州,那不是他们所能关心的事情了。想到这一点,那左右之人,哪个不是脸色惨白,衷心慌慌?
可怜,公孙瓒此时仍是晕厥在马背之上,不知他此刻的命运,正在被人悄然改写。他北方之雄,只怕顿时要变成北方狗熊,让典韦拿了去给袁绍斩杀了。而典韦,此刻已经距离他不过丈许距离。
丈许之内,无丈夫。
三军辟易,只因为被满身是血的典韦而震慑住。此刻的典韦,有如一个恶鬼猛扑而来,那些酣战后,眼见遍地尸体的众将士,已是不战而栗,面对凶恶而来的典韦,他们在这一刻都似乎忘记了要抵抗,忘记了他们应该去抵抗。就连驮着公孙瓒的马匹,此时也是乖乖的,低下头来,不敢一动,只为典韦满身的杀气。
“吼!”典韦,插回一戟,空出一只手来,就要准备上前去,将公孙瓒一把从马背上拎下来,将之带走。场中人的眼睛,似乎在这一刻,全都落在了典韦的身上,只为看……典韦这惊天一举。甚至,呆愣中的众人,完全没有想到,就在典韦走来的时候,他们的身后,正有一骑马,一骑白马,白马上有一小将,身穿银甲,肩披白色披风,手持银枪,正踏马而来。
轰隆!
在银甲白马小将突然到来的那一刻,典韦眉头没有举起,但已经感觉到了他的逼近,感觉到了危险。他迈出一半的步子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手中唯一的一支戟,豁然杀了出去。事情紧急,看来不能按照之前的动机,留公孙瓒这一命了。既然有人来夺,且来人本事不小,为防万一,看来只能是先下手为强了。
“碰!”他手中戟一戟轰然打下,没料到居然就在半途,来人一枪挑到,将他手中戟顿时挡住。而当他浑身一震,抬头来看时,他与面前这人也立即打了个照面。来人,典韦也立即认了出来。界桥一战,他随着陈诺追击公孙瓒,看看追到时,被一白袍小将给拦住去路。典韦当时,与此人奋战了半天,一时难以决出上下,最后若不是他的主公赶到,他们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当时的那人,正是眼前的这人。
许久未见,他们再次遭遇了!
虽然典韦知道此人与他主公关系不错,然而,他此时要杀公孙瓒,却又再次被他给拦阻住,心里如何不恼?他吞声大喝,退后几步,反手拔戟,再次双戟在手,就要与他一决高下。然而,他这一退,来人顺出手来,直接将公孙瓒从眼前马背上给捞起,丢在了自己身后马背上,动作之快,只怕典韦也自叹弗如。这一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等到典韦反应过来,眼前的公孙瓒早已不见,只听那人却笑着向他说道:“承让了!”
“什么?”
典韦一愣,知道不好。果不然,片刻之后,那人捞了公孙瓒,立即是扯马回身,往后就跑。典韦傻愣住,片刻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来人根本就没有要跟他对打的意思,可怜他还傻乎乎的摆开架势。他怒不可遏,立即是手上一举,直接将对面站着的马匹劈砍成三截,还想要追赶,却已经来不及,不说面前还拦了不少人马,且对方骑的白马神骏异常,他徒步只怕追之不上。典韦撵了两步,眼看不济,只好罢手。这之后,他想起公孙范来,眼前也立即一亮。
被公孙瓒跑了,好歹抓了公孙范顶数。可惜,人家公孙范鬼机灵着呢,眼看他大哥被人救走,心下松了一口气。转念想到典韦没能捉下他大哥,只怕就要狂怒了,早一步扯了一匹马,带着余下的人马向着前方没命的跑去。公孙范这一跑,典韦只能是扑了一空,气得哇哇大叫。没奈何,他将身来,胡乱砍杀一气,杀了些卒子出出气。
在看到白马银枪出现的那一刻,陈诺也是笑了。本还担心着典韦这次要是捉拿了公孙瓒,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倒好,公孙瓒被白马银枪小将带走,一切倒是省事了,他也是暗暗松下一口气来。他这里,也没有要紧逼的意思,贼人跑来,他故意放开了路子,让他们各自逃命。陈诺是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这一幕的赵雪,却是恍然若梦。
“不会的,不会这么巧……”
赵雪真是不敢相信,刚才那白马银枪小将,居然跟他死去的哥哥是如此的相像。她在那一刻,本能的想要追上去,看个清楚。可理智又告诉她,这不可能,她哥哥已死,这人断然不会是她的哥哥。怎么可能呢?但在否定的同时,她的内心又在告诉自己,从刚才那人的举动中,分明七八分与他的哥哥有神似之处,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楚面目,但那种神似也绝非偶然。世界上的事情可以怎么巧合吗?
她不敢相信的摇着头,一时间也陷入了混乱之中。她是多么的希望她哥哥仍是活着,如果她哥哥还是活着那该有多好啊。但同时,她很确定,他的哥哥是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她的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白袍小将带着公孙瓒,眼看消失在了丛林里,再也找不到一点身影,赵雪这时才将投过去的目光收了回来。同时,她的眼睛又落在了场中陈诺身上,心里不由跟着一动。似乎跟她一样,直到白袍小将消失,陈诺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如果说陈诺一直在关注着白袍小将,那么以他跟他那么点的距离,要想看清楚来人的面目只怕不难。赵雪想到这里,心下一紧,衷心喘喘。或许,要想知道那人是不是他的哥哥,问一问陈诺,说不定能知道。赵雪想到这里,心下便是稍稍宽松下来。
就在赵雪投目看向白袍小将之时,她旁边的祝融青衣其实也是在关注着。对于那个白袍小将,她不认识,只是惊叹于他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居然能在典韦手上虎口夺走公孙瓒,也是由衷佩服。不过,她可没有赵雪那么痴呆的望着,直到白袍小将消失才收回目光,而是……而是趁着这一会,她目光收回之际,在乱军之中搜寻着一人。这人,自然是陈诺。
要想找到陈诺,其实也容易。他身为三军将军,一般他所在之处都伴着纛旗,很好找的。等她眼睛找到陈诺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眼睛不觉的睁大起来,仿佛是贪婪于在看到陈诺这一刻的平静,内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然后她,她就这么睁着大大的眼睛,将渴望的目光在陈诺身上游览着,好像陈诺是一处风景名胜,看之不厌,观之令人留恋。
赵雪已经回过神来,既然打定主意事后可找陈诺问问,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去想刚才的一幕了。此处是战场,可千万别忘了。赵雪想到这里,连忙扯马,就要率兵追击,与她大哥哥陈诺会合一处。然而,她刚刚转身,突然看到祝融青衣撑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仍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的战场,仿佛是泥塑了一般。
循着祝融青衣的目光望去,也立即将赵雪给逗乐了。
赵雪嗤嗤的一笑,故意在祝融青衣耳边炸呼呼的叫了声:“青衣妹子,你在想谁呢?”
“啊?我没有啊!”祝融青衣本能的回了一句,匆忙将眼睛收了回来,突然看到赵雪吃吃的表情,也立即知道是被赵雪看到她刚才出神的一幕了,不由的内心一阵慌乱,脸上立即跟火烧云似的滚烫起来。扣着手心,嘟囔道:“我没有。”
赵雪哈哈一笑,摇头道:“没有什么呀,我有说你在想谁吗?难不成,你还真在想谁不成?要不你告诉姐姐,姐姐帮你们撮合撮合?”
“啊不要。”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又上了赵雪的当了,赶紧是赌气的扯过马,向下跑去:“不理你了!”
第五章:帐下有典君
典韦欲来个擒贼先擒王,差点就将公孙瓒擒到了手里,不过因为从山坳里突然杀出一个银甲白袍的小将将其救了,这场争斗也就算是结束了。
对于公孙瓒的余部,陈诺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故意开了一条口子,将他们给放了。他这边战事刚了,从后抵挡邹丹的潘璋、张晟所部,也因为公孙瓒这边的大败受到影响,不敢再战,直接与公孙瓒这边的败兵一齐退回了浮阳城。陈诺这边聚拢兵马,与赵雪等会合,稍稍收拾了战场,也就带着人马往回走。当然,这次回去也不用担心公孙瓒会再派人马追击,直接走的大路。
然而,当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又有一小股败兵向他们这边赶了过来,被陈诺的人马给拦住。
他们看到陈诺旗号,立即向陈诺请求,让陈诺帮帮他们的将军。陈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旁边赵雪按剑呵斥:“什么帮不帮你们将军的,你们将军姓甚名谁,都不说,让我们如何判断要不要帮?”那士卒也许是太过着急了,连话都没有说清楚,此时听赵雪问来,也立马点头如捣蒜,连连说道:“我们家将军正是高览高将军,他此刻正被一伙黑山贼兵给围困住了,危在旦夕。我等好不容易突围而出,便是准备向南皮请求援兵,既然在半路遇到陈侯人马,希望陈侯搭救这个,小的等感激不尽!”
“高览?黑山?”陈诺眼睛一转,他倒不是看人下菜,别说是高览,就算是其他将军,既然有求,他不可能置之不理。只是,围困高览的居然是黑山人马,他也着实没有想到。在这之前,他虽然是听闻了黑山插手公孙瓒与袁绍之间的恩怨,并且派出人马帮助公孙瓒,但也并没有想到他有朝一日会跟黑山面对面。黑山的孙轻可是跟他有旧的,另外还有一些大小帅他也是认识的,如今他们帮助公孙瓒对付袁绍,那就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再要见面可就是敌我了。
但不管怎样,黑山既然选择了帮助公孙瓒,那么这样的局面他迟早是要面对的,陈诺也无可避免。想到这里,看了那士卒一眼,吩咐道:“在前面引路!”那士卒见陈诺同意了,感激涕零,连连称谢,屁颠的转身来,在前面走了。陈诺刚动,赵雪就已经转了出来,与陈诺说道:“大……陈将军你刚刚经过数战,又是救颜良,又是救袁公的,更与公孙瓒大战了一场,此刻只怕士兵疲敝,难以用兵,去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黑山……陈将军,不如我等且回南皮,将消息告诉袁公,让袁公再想办法。”
陈诺听她提到黑山欲言又止,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曾与黑山有旧,此时贸然过去只怕不妥。陈诺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与黑山这帮好汉许久没有见面了,等下过去说不定还能碰到熟人呢,若他们能卖我点薄面,将人放了,岂不是好?”也没有跟赵雪多做解释,立即喝令人马折转回去,由着败兵在前引路,一路赶往高览被困之地。
人在半路上,那远处的杀戮之声就已经传来了。士卒颤栗着身子,与陈诺道:“陈侯,黑山贼子就在前面。”又赶了里许路,眼前豁然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战场。战场上,高览一方不过千余人的样子,已经陷入重围之中,不能自拔。而黑山一方,步兵在里面,黑压压一片,层层叠叠,将高览所部紧紧裹住,其外围,则有不下千数的游骑。游骑在场外四处游走,形成了一道巩固的防线,不让高览他们的人马渗透逃出。而就算是有那么一些冲出重围的,也多半被游骑追击上,不是射杀了,就是被刀矛所戮。
高览一方所处的形势的确是不妙,已经被人包了饺子了,要想冲杀出去谈何容易?想来,就是眼前这一小伙出围报信的人马,当时能够冲出重围也确实是侥幸。眼看着他们的将军遭受贼人的围攻,且势头愈发的不好,这些士卒也是慌乱了,连忙请求陈诺务必快快出兵解救。陈诺还在查看着形势,一时没有说话,倒是旁边潘璋看出不妙,连忙将那些士卒斥退,与陈诺说道:“陈侯,贼兵势大,怕不下万人,又将高将军他们团团裹在其中,如铁桶也似,我等想要救护只怕难矣。”
旁边朱灵亦是点头道:“潘将军说得是啊,我们要救人可以,但千万不能盲目冲进去,只怕最后人救不到,自己反而折了进去……”
他说完,张晟亦是皱着眉头,看了陈诺一眼。见陈诺不说话,他也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陈诺冒险救人。陈诺这些当然懂,只是他既然来了,要是不救出人直接就走,怎么说也不像话。更何况,这也不是他的个性。他将眼睛看向赵雪,看赵雪怎么说。谁知赵雪也是一个意思,劝道:“若是在平时,我们救也就救了,可如今,将军你也看到了,贼兵势大,无隙可破,而我方士兵经过一连战斗,负伤过多不说,且都疲敝,要想冲破贼人重围救出高将军,只怕……难。可千万没有救下高将军,却将自己人马给搭了进去,那就不好了,还请将军三思!”
陈诺向她点了点头,说道:“各位所虑,皆是在理,但若要就此撤走,非是我之所愿。”当下将人马远远的摆开,就那么钉立在那里,既不走也不上前,只是做半包围之势,将半个战场纳入陈诺士兵的包围圈中。
张晟一直以来都是憋着没有说话,看看陈诺这么做,也是不解了,由不得开口问道:“这个……陈侯,我们杵在这里,不冲上去也不走开,跟泥塑一样的摆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要是黑山这帮贼子冲杀上来,我们人马分散了,如何迎敌?”
陈诺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也没有跟他多说,只道:“那你叫他们冲上来试试看?”
张晟这里抓着脑袋死活想不通陈诺为什么这么做,他身后潘璋一直注视着下面贼兵的反应,此时也似有所悟道:“你们看,虽然我们站在这里不走也不上前,看起来起不到任何的做用,可下面的这些黑山贼兵就不那么想了。你看外围这些游骑,他们似乎开始烦躁起来了,就连人马调动也频繁了起来,有那么些甚至想要冲上来的,但最后都没敢贸然过来。足可见,我们杵在这里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起到了疑惑敌人的作用,使得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此一来,自然也就影响到了他们的战力。”
“是吗?”张晟刚才没有主意看,此时被潘璋一个提醒,仔细看来也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情,当即点头:“还别说,倒是被潘将军你说着了,他们的确给人有点摸不着北的感觉了,哈哈。”
这时,旁边赵雪眼前恍然一亮,击掌笑道:“我明白了,陈将军之所以让我们这么做,那就是要以静制动,迷惑敌人。想来贼人看看我等在外围既不杀上去也不撤走,猜不到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自然无形中给他们以压力。如此一来,他们想要一心对付高将军,自然不能全力放手了。就怕他们在对付高将军之时,被我等从后袭击。如此一来,他们多少有些忌惮,不敢妄动,由疑惑而生惶遽,使敌人变主动为被动,任由我们牵着鼻子走。陈将军之计,果然妙哉!”
赵雪说到这里,好生佩服的看着陈诺。便是其他迷糊中的将士,皆都如有恍然大悟之感,纷纷点头,秒赞陈诺。陈诺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马屁少拍,贼人有行动了。”
陈诺他们杵在这里,对黑山形成半包围圈,不走也不攻,你说黑山还能坐得住吗,能不有行动?
这支黑山人马首领自然是王当,先时他与公孙瓒联手,攻破了浮阳城,因袁绍等跑得快,遂使他们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只能是在攻破浮阳后,立即率部追击敌人。虽然说他跟公孙瓒是联军,但两家毕竟还是有区别的,也不愿意事事搅在一块。他公孙瓒去追另一路人马,他这边则一口咬到了高览的尾巴上,将高览给追上,团团围了起来。
说来,随同高览一起的本有两千士兵,但因为一路逃跑,损失了数百,加上此战中又去了数百,此时也只剩了千余人了。可就这千余人,被王当万人围住,居然支撑了数个时辰,一时难下。但就算再难啃的骨头,他王当要是不肯松口,也一定要将之啃碎嚼烂。眼看着,高览之势已经枯竭,再需一时,也不难将高览其部吞并掉,然后收拾人马跟公孙瓒会合。
然而,也就在他大军即将收获成果时,突然被陈诺这支人马杵在外围,他心里也是疑惑了。他先还不知道这支人马是袁绍麾下哪位将军带领的,也不知道带了多少人来,故而不好贸然出动。这时,游骑带回了消息,说来人是‘虎翼将军、渤海太守陈’。他听来,心里便是一愣:“虎翼将军?”陈诺的虎翼将军是袁绍新封的,他自然没有听过,不过,当提到渤海太守,那就不能不为之动容了。他虽然常年在黑山,但也知道这渤海太守指的何人,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陈’呢。
他眼睛一笑:“原来是老朋友来了!”
他口里说的老朋友,自然是指的陈诺。其实他说陈诺是他‘老朋友’,倒也并不唐突。早在去年时,陈诺就曾去过黑山,他也是那时被好友孙轻引荐给他,他们两个正式认识的。因是孙轻的朋友,他王当对陈诺也很客气,不过,更多的交际却并没有,之后也并没有再见过。说起来是‘老朋友’,其实是很生疏的那种。
王当可是知道陈诺的厉害的,现在他又在他面前故布
疑阵,要想识破,还真不是那么简单。既然他来了,大概不救出被他们围困的高览,他是决不罢休了。而他,一旦坚持不放,双方势必有一战。可是这一战,王当却一点把握也没有。在思谋了片刻后,王当当即下了命令,让左右敲响了退兵的金声。
叮叮叮的金声响起,那些在内里奋战的黑山人马也立即愣住了。如此大好的局面,为何要突然鸣金收兵?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是敌人的援兵到了?他们根本无暇去想,虽然贪图眼前功劳,但听到金声的那一刻,也不得不扭头就走,与敌人拉开距离。高览一方,本来被困死在垓心,若非有外援,今儿多半也只能落得身死沙场的结局了,更没有想到打到一半,处于绝对上风的黑山人马,突然会鸣金收兵。贼人徐徐往后撤去,他这边本是伤亡惨重,在这时自然不敢贸然追击上去。
高览拎着血淋淋的大刀,眼望着贼兵如潮水一般的退去,仍是有点不敢相信,以为是错觉。
血滴答的顺着锋利的刀刃流淌了下去,落在刀下的大石上,染红了一片。也就在这时,他身后将士向他说道:“将军快看,是陈侯的人马,是陈侯的人马!”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的高览,此时手扶着胸口上的创伤,恍然抬起头来,也一下子震惊了。原来,这不是做梦,是有人来救他了。他身子晃了晃,想到他奋战到现在,终于是保住了这支人马,也算得是值了。
“快,快随我去见陈侯!”
高览拎着刀,往前跨了一步,不想一个趔趄差点迎头栽倒。“将军!”旁边人来扶他,被他推开,又即将身一正,往前走去。也难怪,他血战良久,身上负了伤,流了好多的血,此时难免被牵扯到。他这里,带着人马,一直迎着陈诺而去。远远见到陈诺,立即是快步上前,向陈诺拱手称谢:“今日若非陈侯及时出手,览及部下千人几做贼人刀下之鬼!”
陈诺连忙拉起他,笑道:“你我同为袁公麾下将领,自当守望相助,不需客气。”他们这边言未两句,黑上那边忽然派出一骑人马过来,向陈诺说道:“来者可是陈诺陈侯?我家副帅有请陈侯上前说话。”
其时王当也已经收拾了人马,将人马布阵于后,并没有马上撤走。
这骑刚刚说完,高览立即是虎目一瞪,向来人斥道:“这位便是陈侯!你家副帅既然知道是陈侯来了,便当撤得干干净净,速速离开,何故在此逗留?再者,你们家副帅若是要想拜见陈侯,便当沙场相见,再决一雌雄。若不然,赶快滚开,说什么跟你去见你家副帅,是何道理?”
陈诺听来不然,虽然在这件事上他摆了对方一道,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们能够这么快拿下主意就撤了兵,不跟他计较,也足以见得他们还是留情面的。当下陈诺呵呵一笑,问那人:“你家副帅是哪位?”
据陈诺所知,黑山最高统帅称大帅,其下设两位副帅以为辅佐,再下面就是各部小帅了。这两位黑山副帅,他知道一个是王当,一个是孙轻,也不知是哪一位。但不论是哪一位,他都认识,所以这个面他还是不好不见的,也不能把话说的这么绝。果然,只听那人回答陈诺,说他们副帅叫王当。陈诺听来,一点头,说道:“既然王副帅要与我说话,那我便去会会吧。”
“慢着!”高览还怕陈诺遭对方算计,故意刻意跟那人说道:“告诉你们副帅,就说要见面可以,请各派人马上前,到中间说话,我们可不想陷陈侯入绝地。”那人一愣,也没有反驳,点头说道:“可以,我会向副帅请示。”陈诺则是呵呵一笑,说高览这话言重了。他这里见面也不好多带人,只带了一个典韦同去。
这骑见陈诺答应下来,当下调转马头,先行报告给王当知道。王当呵呵一笑,与左右说道:“要是让陈侯孤身来我这里说话,的确有点不合适,他提出的要求也还算合理。”当下也只带了一名亲卫,扣马上前来。他两个,在中间线上,各自勒马,拱手相见。开口来,无非是说些去年见面的事情。只听王当说道:“前时听说陈侯尚在青州战场,不想这时就来了渤海,还与陈侯你在这种情况下相见,说起来让人实在难以相信。”
陈诺点头笑道:“确实如此。想来前时我记得你们黑山前任大帅张牛角便是死在逆贼公孙瓒之手,此事还是我亲眼所见,只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过去不过一年功夫,张大帅尸骨未寒,你黑山就与公孙瓒结盟了,实让我为之困惑。”
王当脸上微微窘迫,但随即一笑,说道:“公孙瓒杀我前任张牛角张大帅是不错,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是无可挽回。更何况,在此之时,我黑山若再不出手,他袁绍一旦击溃公孙瓒,以他的个性也必放不过我黑山众人,是形势迫使我们不得不与公孙瓒结盟。此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为生存需要,不得不暂时摒弃这些。想来,相信陈侯你是聪明人,这样的道理我不多做解释,陈侯你是懂的,又何须困惑?”
“倒是我闻陈侯你在袁绍手上颇立战功,可袁绍对陈侯你却是数有怨言,百般刁难。如袁绍之所为,岂是信任于你,是可效力之人?想来似陈侯你这般身具大才之人,到哪里成不了大事,何须一直甘心屈居于袁绍之下?若是我说,如今袁绍新败浮阳,大势已去,陈侯不如就此脱离袁绍,自立门户。或者,若陈侯不弃,亦可来我黑山,我黑山张燕张大帅陈侯你是认识的,如果你来,少不了陈侯你一个‘副帅’。再说,孙轻孙副帅也一直记挂着陈侯你呢,若他听说陈侯你要来黑山,别提有多高兴呢!当然,我王当更是举双手欢迎陈侯你之到来。这件事情,不知陈侯是否可以考虑考虑?”
陈诺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想不到王副帅竟有如此想法,当真让我陈某诚惶诚恐。王副帅你的盛情我是心领了,可要我去黑山谋职,鄙人不才,实在难当这‘副帅’之大任,我看还是留给更适合的人吧。再者,我陈诺若是一个立场不坚定之人,在袁本初有难时就弃他而去,叫天下人今后怎么说我陈诺,我陈诺还怎么做人?”
王当冷笑一声,连忙说道:“袁绍本来就不待见你,你离他而去有何不可,天下人能怎么说?再者,自古所谓无毒不丈夫,若你整日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着,还如何成就大事?倒不如你听我说一句,早日离开袁绍,自谋出路。实不瞒,在临走时,张大帅就特意吩咐过我,让我若来渤海见着陈侯你的面,务必请动陈侯你来黑山,陈侯你看……”
陈诺呵呵一笑:“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层意思,原来张燕张大帅也发话了。照理说来,张大帅都开了这金口,我陈诺若是不去一趟黑山实在是太不知趣了。只是,还请麻烦回去转告张燕大帅一声,就算是陈诺实在对不住了,不能应邀而往了。但请张大帅放心,今后我若是有今后,还是愿意去黑山拜见张大帅的,到时我们有什么话可再细说。”
王当脸色顿时一僵,知道是劝不动陈诺了。他刚才跟陈诺说,张燕有意请他去黑山谋职,的确是没有错。可王当并没有把张燕的后半句话跟陈诺说,张燕就交代过,陈诺此人为袁绍的左膀右臂,要想击败袁绍,陈诺这人不能忽视。若能请动陈诺还好说,一旦不成,则必须毁灭之。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当然,张燕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冀州事上,他要想扳倒袁绍,就必须保证陈诺不是站在袁绍一边的,若陈诺站在袁绍一边,则同样是他黑山将来一个大敌,若不能及早除之,必成黑山之大患。而他,话外的意思就是,叫王当此去渤海,若不能遭遇陈诺便罢,但若是遇到了,要么劝他远离袁绍投靠他这边,要么,就要想办法将陈诺杀了。
如今,他话都说到这一步了,眼看陈诺仍是拒绝,他心里也立即不爽了。
陈诺是孙轻朋友不假,可要是陈诺挡住了他黑山的利益,他王当就决不能手软。在这一刻,王当心里一动,眼睛里寒光一闪,手捉起马缰。以他跟陈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过丈许,他要想暴起伤人,还是有自信能够一击将陈诺抓了的。甚至在这一刻,他心里谋算着,抓了陈诺之后,立马调马回头,然后再挥兵击溃其他人马。
不管是他自负也好,是真有这个信心也罢,在这一刻,悸动的心,让他难以安定。他的手,甚至偷偷摸到了他腰间那把刀的刀柄。跳马……拔刀……拉陈诺下马……他这么有调理的计算着。只是,他把这些都计算在内了,却并没有计算到陈诺身边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这个汉子……猛的与典韦对了一眼,顿时让人倒吸一口气。典韦的眼看就这么直直的瞪视着他,就像是他自始至终,都是这么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心里所想也被他看穿了。在这一刻,王当不战已自先怯,全身打了一个寒战。悄悄的将马扯退一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素闻陈侯身边有一恶来猛将常随左右,杀人如麻,贼人闻之丧胆,不知可否请出来相见?”
陈诺呵呵一笑,指着旁边典韦:“此就是你之所说的古之恶来,典韦,典君。”
王当心下一寒,没想到一试即中,此人果然就是典韦。随即暗自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莽撞行事,不然刚才一击不下,只怕就要被这厮给手撕了。当下勉强一笑,向典韦一拱手: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恶来典君,实某平生之幸也!”典韦却是两眼一起,根本就不搭理他,闹了王当一个大红脸。王当心知再要算计陈诺是不可能了,便是要跟他再决一死战,只怕机会已失,要动手也只能等着以后了。王当这么一想,当即跟陈诺敷衍两句,也就手上一打拱,向后就要走。
只他刚动,陈侯又立马道:“说起来,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王副帅你能卖给我这个面子,我陈诺在此谢过?”“哦?”王当一事没有想起他话里所指,不过很快想到,大概他说的是高览之事。说起来,他之所以收兵,当然不是因为他是陈诺,更不是因为他是孙轻朋友他要卖他这个面子,实在是心知陈诺其人不是易与之辈,在没有摸清陈诺底细的情况下,自然不敢贸然行事。此时他听陈诺拱手称谢,老脸一红,跟他打了声哈哈,连忙转身就走了。
王当往回转去,不说。典韦这里靠近陈诺,向陈诺低声道:“这厮刚才目露凶光,颇为不善,似欲准备对主公下手。如此贼子,主公你为何要阻止我,不让我将他拿了?”先前王当的眼色其实陈诺也早已经看在了眼里,也知与他一句不善,他就要动手了。只是他心里始终打着敌不动,他不动的主意,并没有要让典韦出手的意思。他立身于袁绍,本来打着的主意就是各取所需,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跟黑山能不翻脸就不翻脸。此时听典韦来问,他也只是呵呵一笑,说道:“他这不是没有动手吗,既然没有动手,又何须劳烦典君?更何况,典君你刚才不是也在这里,他动手之前大概也是惧怕典君你的大名,还故意要我给他引见典君,这不是明摆着他对典君你极是忌惮吗?我一报你大名,他就吓得不敢动手了,屁颠着走了,这比起典君你自己亲自动手岂不更有威慑之力?”
典韦听来,倒像是这么回事,抓着脑袋,也就没有说话了。陈诺抬起头来,只见王当回了本阵后,向他一拱手,立即前军变后队,后队变前军,缓缓的撤走了。王当那边一退兵,他身后赵雪、高览几个也都相继上来,与陈诺见过了。看看天色不早了,他们这里不便耽误,也就立即动身往回赶。在天色将黑之前,总算是回了南皮城。
南皮城外,遍布文臣武将,甲士林立,刀剑遮天。
“陈侯回来了!”
陈诺一到,看看大路居中摆了一条长案,长案上摆着酒盏,一鼎温着热酒,酒气袅袅,远远的就能闻到酒香。长案之前,则站着一个身穿全副甲胄的将军,手按着佩剑,傲岸而立,气度不凡。他两边,左右文武排开,甲士环立,倒是颇具气势。陈诺远远的抬头一看,一眼看清长案前所立之人不是别个,正是袁绍,不由一愣,心道这家伙摆这么大的阵仗,准备干什么?
突然想到,他与袁绍别时,袁绍就曾说他先回南皮一步,温酒以待他,看来,袁绍是没有放他鸽子。陈诺这么一想,看看将近,连忙从马背上下来,快步走上前来,向袁绍纳头便拜。他身后高览、赵雪等将也是相继走了过来,与袁绍见面。袁绍身后早有人将温着的酒斟满了一盏,捧上前来,袁绍方才手离了剑柄,将满盏的酒水接过,一面叫陈诺免礼,一面说道:“今日幸得陈将军你冒死杀入重围,将我等拔出,我等才平安回到南皮,陈将军之功,功乃大也!记得我与陈将军匆匆别离之际,我就曾向陈将军你亲口许下诺言,待陈将军归来之时,我袁绍当亲自扫榻温酒以待将军。如今将军沙场归来,当满饮此酒!”
袁绍说着,将酒盏送出,陈诺则恭敬的接过,说了几句客气的场面话,然后将温酒喝了。还别说,此时天气寒冷,虽经过数仗亦难以维持久暖,这一路都冻僵了,此时有一口温酒能入肚肠,要说多爽就有多爽,温酒暖人心啊。他一口喝干,又谢了两句,旁边小卒就要伸手捧过他空盏,陈诺却是突然一缩手,连忙又道:“这温酒不错,暖人胃,可否请袁公再赏赐一杯?”
陈诺如此在众文武面前讨要水酒喝,那个小卒也是愣住了,把眼看向袁绍。袁绍此时心里也高兴,没有不允许的道理。虽然说浮阳一战他败得窝囊,然而,有陈诺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以一杯温酒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番,也实在是难得的一个大好机会,足以重拾人心。想来,他这么一做,不但是在向他人表现他的大度,也是在向众人表明他袁绍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让他们明白,今日他袁绍向他们许下富贵,只要他们努力,他袁绍是不会忘记他们的。他内心里这么一阵掂量着,嘴上笑道:“许许许!不但赐酒于将军,与将军同战之士,皆赐温酒一盏!”
陈诺听来,连忙称谢了。这时,他将眼睛一扫,只见袁绍之下田丰、沮授、逢纪、许攸、颜良诸人都来了,甚至吕布也在。其他人也都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有那吕布立在旁边一脸的木然,显然带有愠怒之色,看来是袁绍让他摆队来迎,他是不高兴了。这其实也难怪,如今他温侯的风头被他给抢了,且还要出面作陪,能高兴得起来吗?
在城下喝了两盏温酒,方才将盏放下。袁绍为示大度,见陈诺披风满都是血,且挂破了几个大洞,赶紧是叫人将陈诺的披风去了,将他自己是披风脱了下来,亲自披在了陈诺的肩上,然后与陈诺等入了南皮城。南皮城因是府治,本来城池就是高大,加上如今又跟公孙瓒对峙于渤海,为打持久战,袁绍早在这之前就已经令人修葺过来,看起来更加的高大雄壮了,比起平原还有坚固。
陈诺等入了城,城内自然准备好了庆功宴,不时也就摆了上来。当下,袁绍在主帅位置上坐了,又命陈诺占了首席,其余吕布人等则按官位挨次坐下。说起来,如今袁绍之下,除了一个田楷拜了怀义将军,就数陈诺这个‘将军’摆得最正了,他是虎翼将军,其他诸将最多还只不过是中郎将样子,连偏将都没有到。当然,这之中田楷其实还不算是袁绍的将,只不过给的虚职罢了。至于吕布的奋武将军,因为他还不算是袁绍部下,自然不好扯进去。所以说,若按武职排名,他陈诺排在第一也是实至名归,更何况,陈诺此时侯爵在身不说,还身兼一个渤海太守呢。要说起来,此时此地,他们都在他的渤海地盘之上,如果摒弃其他不说,他陈诺在渤海也算得是真正的主人了。
这一顿宴席下来,陈诺混了个酒足饭饱,吃了大概两个时辰也就散了。他一出来,自然有袁绍早为他安排了府邸,直接过府邸去休息了。袁绍这边,诸文武陆续离场,他这里把宴席一撤,留下逢纪一人,与他又多喝了几杯。
袁绍在席上说道:“说起来,今日若非一个陈诺,我诸人命休矣!”他这话没错,还算是有点良心,逢纪心里这么一想,也即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说,这陈然之一路从青州赶来,本准备是去浮阳见袁公的,不想半路上因听说浮阳发生变故,他怕袁公你遭遇不测,甚至不及跟步兵同行,半路就将步兵留下,自己却只带着五百的骑兵赶了过来。他这一路而来,先是因为看到颜良将军所持之纛,以为袁公你身陷其中,便是拼死力战,自到将颜良将军拔出重围,这才知道袁公你走了另外一条路。这之后,他为了引开贼兵,自扛了大纛,一路往小路而去。也正是因他这一去,正好碰上袁公你,这才将袁公你拔出重围,之后又与公孙瓒遭遇,差点还将公孙瓒给拿了。说起来,陈然之这一路可真够忙的,四处救火,若非是他,只怕我渤海形势会更加糟糕。”
袁绍缓缓的一点头,说道:“元图你想来也是喝多了,陈诺这一天可不止忙了这些。这之后,他在半路上接到高览将军告急,又立马赶过去增援高览,这难道不是一功?”陈诺救高览,逢纪何尝会忘这一遭,只是他听下面人说,当时陈诺能退贼兵,那是因为他陈诺的面子够大,没有动手黑山就走了。怎么说,这黑山以前多少跟陈诺有点瓜葛,要是此时将此事提出来,只怕袁绍心生忌惮,故而不提。如今听他袁绍刻意说出,逢纪也就打了声呵呵,表示自己还真是喝多了。
袁绍却不理,眼睛里精光一闪,说道:“不过说来,其他几战皆不足以证明他陈诺的厉害,就是最后一战,他以数千疲敝之兵,面对黑山万数大军,最后居然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只不过在贼人面前摆了摆兵马,又跟贼人头领说了几句话,打了声招呼,然后贼人不放一刀一枪,就直接撤兵了,这才叫厉害呢!”
这算什么厉害,都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逢纪也没有接下袁绍的话,只是打了几句马虎眼。袁绍也没有等他评论的意思,此时抓起酒盏来,端起酒盏就喝下了一口酒,然后啪的放下来。虽然这声‘啪’应该说是不重,但在此时的逢纪听来,心里却是小小的有了震撼,仿佛是一道霹雳,将他肚子里的那点酒意也给震醒了。
他抬起眼来,看了袁绍一眼,只见此时的袁绍脸上那是阴晴不定,虽然不说话,却仿佛心里在筹谋着什么。逢纪看到这里,心里暗道:“当初陈诺拿下冀州,靠的就是黑山的势力,如今黑山叛到了公孙瓒一方,而陈诺今儿又来了这么一出,虽然不知黑山贼兵为什么不动刀枪就放了陈诺,但让袁绍怎么想?只怕,他两家的矛盾因这黑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心里不无哀叹之意。
第六章:将身入敌营
陈诺回到南皮所在府邸,喝了一盏清茶,散了散酒,便在灯下捧着一卷书简在读。UU小说
然而,书还没有看两行,门咿呀一声开了,是赵雪走了进来。
陈诺瞥了她一眼,看她始终低着头,一脸写满了心思,便即放下书简,与她笑道:“怎么,雪儿这半夜了还没有睡下吗,是有什么心思吗,要不说与你大哥哥听?”说着将身子在席上挪了挪,腾出半张来,手在上面啪了啪,示意赵雪过来坐。这时赵雪也已经走到陈诺所在的帅案边,没有一语,据了半张席子坐下了。
等到赵雪坐了下来,陈诺将脸面对着她,伸出手来,将赵雪一对柔荑捉在了自己手里,搓了搓,问道:“雪儿,冷吗?”满腹心思的赵雪只是摇了摇头,任由着陈诺抓住她的手掌,也不缩回,只是开口就说:“今儿典将军眼看就要拿了公孙瓒,不想就在最后关头,却被对方一白袍小将给救了去,说起来实在有点可惜。”
陈诺微微一愣,怎么赵雪今儿一来就说这话?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嘿然一笑:“我的目的是在救出袁本初,能碰到公孙瓒已经是老天爷额外的奖励了,所以能不能捉到他没有那么重要,雪儿你也不用觉得可惜。”“哦。”赵雪稍稍点头,突然又即问道:“那大哥哥……你说死去的人会再活过来吗?”
“这……”陈诺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了赵雪的额头,怪道:“雪儿,你今天是怎么了,脑子好像有点短路啊,怎么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的,是有什么话要问我,组织不出来语言吗?雪儿,你跟我怎么也绕起弯弯来了,有什么倒不如直接说出来吧,你这样问我,让我有点手足无措了。”
陈诺这么一说,就是要逗笑赵雪,没想到赵雪仍是无动于衷,脸上堆积着抑郁。她听陈诺一说,方才将脸抬起来,与陈诺一眼对上,然后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哥你说得对,那么雪儿就问了。今儿,典将军活捉公孙瓒之时,大哥哥你离得最近,想必是看得一清二楚了?”陈诺心里奇怪着,今儿赵雪不对劲啊,听她问,也即点头:“对啊,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
赵雪一抿嘴,神色庄严的盯着陈诺继续问:“那么,对方白袍小将突然冲出来的时候,大哥哥想必也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这是赵雪第二次提到白袍小将了,陈诺听来,心里一惊,难道白袍小将救人时,她已经在远处看到了?他也没有要瞒赵雪的意思,对着赵雪一点头:“是啊,怎么了?”赵雪胸口一紧,将躲在陈诺手心的一对柔荑抽了出来,反抓住陈诺一对手掌,眼睛盯得陈诺死死的:“那么,大哥哥当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了?”
陈诺一愣,看她紧张的样子,看来她多半是认出白袍小将来了。
“是。”
赵雪听到这声‘是’,身子晃了晃,仿佛嘴巴被人堵了,窒息难受。片刻后,又即急喘了一口气。她身子一动,抓着陈诺的手臂:“那么大哥,你就没有觉得这其中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吗?那人,那人的装束……还有他的身影,是如此的……我虽远处没有看清,但是雪儿觉得,他极像一个人。这个人……就像是我哥哥,大哥哥你不觉得吗?可我知道我哥哥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着,所以我会问死人能不能复活?如果能复活,那人……会不会是我哥哥?大哥哥,当时你离得最近,你也说你看得最清楚。大哥哥,你可以告诉雪儿,他是否跟我哥哥长得很像,或者,他就是我那活过来的哥哥……赵云?”
赵雪说到这里,两眼止不住泪如泉涌,瞧上去让人极是心疼。
看到她如此伤心的样子,陈诺焉能不为之动容?他伸手来,将赵雪娇软的身躯抱在怀里,一只手替她擦拭着眼泪,许久没有说话。赵云的事情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及时告诉赵雪,是怕告诉了她反而让她担心。然而现在,似乎已经瞒不住了,也无须再瞒她了。陈诺轻叹一口气,尚没有开口,赵雪就已经敏感的从陈诺怀里爬起来,说道:“大哥哥,我说这些你应该会笑话雪儿的吧?是啊,人死了,怎么能够复活呢?是雪儿痴心妄想了。更何况,那人就算是极像我哥哥又怎样,天下间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为什么就认为那人是我哥哥呢?大哥哥,你不必安慰我了,你不说,雪儿也已经知道了。夜了,大哥哥你保重,早点休息,雪儿先出去了。”
这傻丫头,见他思潮起伏没有说话,还以为他是不肯伤害他,故意不直接否认她呢。
眼看赵雪将身站起,陈诺身子一动,轻叹一口气:“雪儿!如果我告诉你,死人可以复活,你看到的就是你想的,你会高兴点吗?”赵雪整个人身子一怔,有如被雷击。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只是缓缓的摇着头,说道:“大哥哥,你不用刻意安慰雪儿了,雪儿自知此生不能再见到哥哥了。雪儿之所以把别人看成是自己哥哥,那是因为雪儿想哥哥久了,出现了错觉。所以,大哥哥也不必为了安慰雪儿,给雪儿以任何的希望,雪儿也已经不敢再妄想了。”
给的希望越大,伤害的越深,赵雪可是深深明白这个道理的。
只听,陈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气满幽室。他一只手撑地,将身站了起来,抓住赵雪手臂,将她肩膀一掰,面对着他。他两眼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字跟着她说道:“我记得雪儿你当初告诉我,说你那哥哥就是在投奔袁本初的路上被袁本初的部下给杀害的。你说你当时与哥哥分开时,你哥哥为了保护你,以一独战群寇。雪儿你也说,在与群寇战前,你哥哥先是被贼人暗箭伤了,后又坠下马来。而你哥哥为了拖住群寇,为了让他人救出你,那是身陷重围而不惧,仍是力战不止。”
“事后,雪儿你告诉我,你听人说你哥哥已经战死了,连尸骨都无存,雪儿你伤心极了。为此,雪儿你孤身入袁本初营,欲要杀袁本初为你哥哥报仇。但以当时的你,要想接近袁本初谈何容易,你先是易钗而弁,混到了我那贤弟义的队伍里。可惜最后还是被人给认了出来,要不是被我撞见,你差点就被那帮士卒给欺负了。而你,被我救了后,正好随我混入了袁本初帐中,半夜行刺于袁本初。这之后,因为查出事实真相,知道你哥哥并非是袁本初所害,乃是朱汉狗贼假冒袁本初麾下将,贪图你哥哥随行马匹,因此才半路谋害你等。当然,朱汉这厮终是被我借韩馥之事,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你哥哥报了这个血仇……”
陈诺将这些一一说出来,有如放电影,在赵雪脑子里过了一遍,如再次被人揭开旧伤疤。揭开之后,她这才发现,原来,外表的伤疤虽然好了,其实内心的伤疤根本就未曾痊愈过。说好了,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赵雪痛苦得泪水哗哗的流,有多少个夜晚,她为哥哥的死而伤心流泪,又有多少夜,她被仇恨所折磨。
陈诺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又即说道:“雪儿你也说了,你说你哥哥的死,是因为因救护你,被贼人团团包围住。而这之后,你是因为听别人说你哥哥战死了,又因为在朱汉当时所驻守的山寨的后寨发现了你哥哥的白马,你才最终断定你哥哥死了。可是,雪儿你想过没有,你哥哥虽然是为了保住你而独战群寇,可他最后就一定会战死吗?若是战死,尸体又何在?雪儿你也说了,当时你们找过,是尸骨无存。当然,这个‘尸骨无存’可以解释为你哥哥真的死了,但同时……也可以说是他或许没有死,侥幸捡了一条命。再有,朱汉当时虽然是将你哥哥的白马给抓了去,而你哥哥的白马最后是对着断崖悲鸣,坠崖而死,或许,这也可以证明白马的死是为追随主人而去,间接说明你哥哥是真的死了。可是,白马不过是畜生,它虽然灵性,但它的死会不会是被表面看到的东西给欺瞒住了,误以为它的主人已死,故而追随主人而去,因此误导了我们呢?”
赵雪是极聪明的,刚才只是因为伤心她哥哥赵云的死,不免只顾悲戚了。此时,她听陈诺仔细一分析,也顿时眼前一亮,是啊,这些也都是有可能的。没有尸骨,如何就证明他哥哥死了?他哥哥的白马当时被贼人捉了,也许它只是因为看到了赵云受伤倒下的一幕,又因为主人许久没有来找它,所以它是误以为它主人已死,故而坠崖的呢?而这,也是完全可以误导人的呀。
赵雪想到这里,仿佛是看到了希望,一下子抓得陈诺两臂铁紧,说道:“大哥哥你分析得棒极了!大哥哥,照你这么说,我哥哥他……他真的没有死吗?那……那白天那个白袍小将……”陈诺摇了摇头,唬了她一眼:“还白袍小将呢,连哥哥都不叫,真是没有礼貌,要让你哥哥知道,怕不打你屁股。”
“我哥哥?”赵雪本来万万不敢指望这些的,要不是因为陈诺先前跟他分析她哥哥有可能没有死,那是不敢想象的。此时听陈诺这么一说,急喘了几口气,望着陈诺:“你是说……你看清了,他……他真的是我哥哥?”陈诺将赵雪拉着坐下,轻叹一口气,看着她说道:“本来这件事情我是该早告诉雪儿你的,可是我当时知道时,雪儿你已经跟着刘莹,呵,就是你那马家姐姐去了长安。没办法,我当时找不到你,也就无法告诉你了。这之后,我与雪儿你在关中相见,本来见面的第一晚我就准备将此事告诉你的,可是我想想你与你哥哥分开得太远,此时贸然告诉雪儿,又怕雪儿你急着性
子乱来,再说雪儿你当时也渐渐接受了你哥哥亡故的现实,我也不好突然说出来让你内心再起波澜,故而也就暂时没有说了。不过,雪儿你我既然来了渤海,你与你哥哥也几乎近距离见面了,我也无须再做隐瞒了。”
陈诺接着又将去年时界桥一战,追击公孙瓒时遇到赵云一事跟她说了。赵雪前后听来,泪水扑簌,直到陈诺将话都说完了,她仍是不敢相信:“这……我哥哥他真的没有死了,而且还……还入了公孙瓒麾下?这……”
赵雪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呆了半天,这才爬起身来,幽幽的回房去了。也不知,这一晚她想了些什么,只是到了房里,关起门来,和上被子,然后在不可思议中睡着了。
这之后两天,公孙瓒大起兵马,对南皮城进行了包围。说起来,虽然公孙瓒在追击袁绍时小小失利,差点还被陈诺部下给活捉了,但他因浮阳一战的战绩士气旺盛,小小挫败并没有影响到根本。此时公孙瓒就趁着大胜之势,带着人马,联合黑山援军,兵临南皮城下。说起来,相对于公孙瓒的胜利之势,袁绍一方就要惨淡得多了。袁绍浮阳一战,单单是在败途之中,就已经损失了万余人马,又被公孙瓒歼敌数万,势力大损,不得不将兵马撤出浮阳,全都望南皮而来。这样一来,本来势力不占上风的袁绍,相形见绌,所部加起来不足三万余,跟公孙瓒的近十万大军没法比。于是公孙瓒一来,他也只能是将兵马囚于南皮城,不敢迎战。
此时的南皮城城楼上,将军袁绍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营盘,不觉大蹙其眉。虽然知道公孙瓒厉害,心里也小小有颤栗之意,然而,他袁绍再怎么不济,此时也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害怕而影响到大军的士气。反之,他要为部下们打气,不能让部下们感到害怕。他带着亲卫,在南皮城的每座城门巡视了一遍,让他的部下看到有他袁绍与他们同在,叫他们不必害怕。
等做了完这些,袁绍才带着人马匆匆下了城楼。他一面下城,一面问身后逢纪:“听说吕布部下最近又闹事了?不但与下面人马不和,且还抢劫了城内居民?”逢纪点头道:“确实如此。”袁绍听来,眉头一皱,像是有了狠色。逢纪在他身后,以为他是决心要治治吕布的部下了,谁知袁绍许久都没有说话,问过这句算是问过来,也没有下文。袁绍不说话,逢纪也自然不好多问,大概他也不难明白袁绍的心理,他袁绍虽然怒吕布部下不争,但在此关键时刻,他不想因为此事跟吕布闹翻,故而隐忍住了。
逢纪这时又想到一事,向袁绍提醒道:“对了,当初陈然之从邺城出兵去关中时,所部人马穿的都是单薄的衣甲,如今已是冬天,而且今年冬天又特别的冷,陈然之所部衣甲却都未能及时更换,已有好些士卒因此冻死冻伤。陈然之因此事,故而向袁公你请求为其所部人马更换冬季衣甲,还望……”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袁绍突然顿住,回头看了逢纪一眼。
这一眼,有如一把刀,往逢纪胸口上狠狠的扎下。逢纪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立马闭口没有说了。袁绍呵呵一笑,说道:“没想到元图你对陈然之还是挺关心的嘛?”有似无心的一句,听在逢纪耳里,却有如霹雳。逢纪两眼一转,连忙说道:“如今能战之士不多,若陈然之一部受到损失,亦是袁公你的损失。袁公,你虽然跟陈然之之间闹了些不愉快,但在此事上,袁公不可马虎。想来吕布如此闹腾,袁公你都尚且忍了,至于一个陈然之……何必因小失大?”
袁绍听他一说,方才将头收了回来,走了两步,说道:“衣甲之事元图你也是知道的,这些东西我军本来就缺,一时又哪里给他去弄来?不过你说得对,南皮之战能不能翻本,指望的就是陈然之这支人马,决不能在此之时损耗了他的势力,于我也是不利。这样吧,把准备拨到吕布所部的三千副衣甲暂时都调给陈然之所部。再命邺城那边尽早将今冬衣物,以及粮草押运过来,我要跟公孙瓒在南皮城耗下去,看谁能耗过谁!”
“调用吕布所部衣甲?”逢纪身子一动,眉头一皱,连忙说道:“可是这批衣甲都已经签押了,只待从平原运来就分发给吕布所部了。这要是突然又转给了陈然之,只怕……只怕不妥吧?”袁绍鼻子轻轻一哼,反问道:“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总不能从我亲卫营中,扒我亲卫营将士的衣甲给陈然之吧?”
逢纪被袁绍这么一说,权衡了片刻,方才一点头,说道:“袁公说的极是,纪这就去安排。”说着,转身就走了。袁绍回过身来,看了一眼逢纪的背影,眼睛里不觉闪出一道寒芒,一句话也没有说,在韩猛的保卫下,径直回了府邸。
公孙瓒所部来的第二天,是夜,赵雪终于从陈诺与她说的话里醒悟了过来。对于她哥哥如今还活着,她当然高兴,但又因为她哥哥在敌营之中,怕今后见面就是敌人,故而一时接受不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连日来,她是喜忧参半,冰火两重天,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但她现在想通了,不管怎样,哥哥既然活着,那么,她就要去看看,去见哥哥一面。
终于等到半夜了,她在房间内穿戴好了夜行衣,在脸上遮了一具面纱,怀揣匕首,腰挂佩剑,带藏铁钩,准备蹬窗而去。她临行前,准备吹灭火烛,然而,门户豁然开了,祝融青衣走了进来。看到赵雪这身装束,祝融青衣也立时愣住了,问道:“雪姐姐,你这是……”被人闯破,赵雪不好丢下她就走,当下走过去关闭了门户,手拉着祝融青衣,带到一旁,与她说道:“今晚上的事你不许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祝融青衣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眼睛一转,嘻嘻一笑,说道:“看姐姐你这身装束,八成是准备出城吧?要不你也带上我,我保护姐姐。”赵雪眼睛一翻,说道:“没有你说的这事,你给我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许去。”她要走,又被祝融青衣拦住,噘着可爱的小嘴巴,手扯着赵雪的衣袖,呀呀的说道:“雪姐姐,好姐姐,你就让我跟你去嘛。我也好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呢。再说,我虽然不知雪姐姐你出城干什么,但雪姐姐一人外出,叫我怎的放心?更何况,当初陈哥哥他让我过雪姐姐你这里来,就是要保护姐姐你的安危呢,就像是……就像是韦哥一样。雪姐姐你看过韦哥他有随便离开过陈哥哥吗,那还不是他去哪里,韦哥就在哪里?”
被祝融青衣这么一阵缠磨,知道今晚要是不带上她,指不定还要怎么闹呢,更何况,这丫头向来喜欢热闹,要不让她去,只怕她一夜都睡不着。赵雪无奈,只得一举手戳她脑袋:“你这身装束就想让我跟你去吗?”听赵雪这么一说,祝融青衣也立即明白这是赵雪同意了,赶紧是好姐姐叫了几声,回房换衣服去了。
赵雪准备出城夜寻赵云,陈诺这边挑灯夜读。
也就在这时,典韦从门外走了进来,向陈诺拱手道:“主公,赵雪那边有了动静,似乎是准备出城。”陈诺听他一说,放下手中书简,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我就知道我一但告诉雪儿这些,雪儿势必要出城去找她哥哥了。不是我不同意,但她一个女孩子家也不跟人商量,就胆敢贸然孤身闯敌营,要是出了事情我将来该如何向赵云交代?我故知我就算将她扣留下,她这心不死,迟早还是要犯的,是以让典君你派人时时监视。哎,既然她要出城,那就让她去吧。不过,任她一个人去我是不放心,就要麻烦典君你亲自走这一趟,选派些好手带上,暗中保护赵雪,一旦有事,务必保护赵雪全身而退,典君明白吗?”
典韦听来,向陈诺一拱手,说道:“主公有命,韦就算是死,也得护卫赵将军周全。”
“去吧!”
陈诺话一出,典韦再一拱手,立即将身退了出去。陈诺这里,重又捧起书简,眼睛对着上面字,貌似是在读着,其实心里早随赵雪而去了。赵雪,待祝融青衣装束结束,两个人也立即穿墙走壁,出了陈诺府邸,走上静寂的大街,向着城外奔去。虽然目下是公孙瓒大军临城,城内外一片紧张气息,守城和巡逻的人马也增加了,但此是黑夜,多数巡城人马因为天寒躲进了敌楼烤火,赵雪她们要想寻隙依仗铁索下城,也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很快,两条黑影躲过一队巡逻人马,立即钻入马面,片刻不停,拿出了腰带里藏着的铁钩,将钩子挂住城垛死角,放下绳索,然后相继缒城而下。
敌人的前军营盘距离南皮城尚有数里之远,等到赵雪二人下了城,收了铁钩,也立即直奔而去。黑夜里,借着夜色的掩护,她两个缓缓接近了贼人的营盘。然而,走到一半,赵雪愣住了。她哥哥赵云虽然是在公孙瓒大营里,可到底具体在哪里呢?营盘如此之多,向哪里去找?祝融青衣看她这个样子,也立即明白她是犯难了,立即扯了扯她的衣袖,跟她比划了两下。赵雪看来,也马上明白了,向她点了点头。祝融青衣告诉她,如果找不到,可去抓一只‘舌头’问问。
静谧的黑夜,贼人前营营盘也处在一片黑寂之中,那些守卫在辕门前的士兵,他们都在拒马、鹿角等物后面,沉浸在黑夜之中。用心一看,他们皆是东倒西歪,半天不动,仔细听来,还能听见呼噜之声。赵雪跟祝融青衣对望了一眼,眼睛里都是笑意。既然贼人都入睡了,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当
下由赵雪打前阵,掌着拒马,直接从拒马上跳了过去,手按住一人,将那人嘴巴握住,拖到了黑暗之中。
被她抓来的那个士兵,先前一刻分明还在做着好梦,一梦未了,突然觉得嘴巴前冰凉一遍,误以为仍是在做梦呢。直到他的身子被人拖进了黑暗,脖项上突然多了一柄森寒的剑,他这才如梦方醒,差点就要叫了出来。赵雪立即将剑一推,几乎刺在了他脖项上的肉,划出丝丝血珠。那人虽不觉疼痛,但亦被赵雪这一举措弄得吓了半死,冷汗直冒。
黑夜里,谁也看不清谁的面目。这时只听赵雪压低声音,喝问道:“老实点!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了我,我放你性命。要敢欺瞒,哼!”那人从声音里听出,这才知道挟制他的是个女子,但他也不敢大意,连忙点头啊啊了两声。赵雪将剑稍稍向后,这才问道:“我问你,赵云赵大将军在哪座营帐?”
“赵云?赵大将军?”那人被赵雪一问也是愣住了,想了半响,方才笑道:“姑娘你别逗我了,我在公孙将军帐下多年,从没有听说有什么赵大将军其人的……”话未说完,就被赵雪狠狠的将剑一送,低声怒喝:“看来你是不知道了。”言下之意,他若再不说实话,就要一剑将他结果了。那人被剑刃突然一逼,再次感觉到了剑刃所带的威胁,赶紧说道:“姑娘别急,我再想想。”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眉目了。只听那人说道:“赵大将军确实没有,不过侦骑营里倒是有位小头目叫赵云的,不知姑娘你找的可是他?”“侦骑营?”那不就是探路的人马?以他哥哥那么大的本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哥哥在公孙瓒帐下居然只是个小小的侦骑营小头目。赵雪一咬牙,暗骂公孙瓒:“就凭我哥哥当日救他一命也完全可以换来个部曲督当当了。更何况,我记得大哥哥他跟我说过,界桥之战时若非是我哥哥及时出手,他公孙瓒早该翘辫子了。哼,想不到公孙老儿如此有眼无珠,竟然将我哥哥用做侦骑!”由不得一阵心疼。
只她电转至此,还没有问出个大概来,不想前方突然传来刺啦一声,声音在这半夜里听来是如此的惊心。赵雪暗道一声糟糕,投眼去看,原来是祝融青衣弄出的声响。本来,赵雪将身入了辕门内,祝融青衣就一直在外面等着。只是她等了一时,又不见赵雪进来,心里便是急了,不得不跟着破辕门而入。只是辕门前多拒马、鹿角等物,她一个纵身,虽然是借着鹿角点着步子翻身进来。不想,她只顾了前面,没有想到翻身时,衣角被鹿角上尖锐的角尖给挂住,直接扯开了一道口子。虽然是进来了,但已经惊动了守卫辕门的士兵。
首先,望塔上有人站身来俯视下方,举着火把照了照,惺忪的眼睛看到祝融青衣的背影,立即是张开口来,就要喝叫。不想,此时落地的祝融青衣因为弄出了这声响动,也知道势必会惊动左右人,回身看看身后的几个士兵还睡得一塌糊涂,兀自没有醒来,心里小小喘了一口气。但接着被头顶火把一舞,也立即惊动了她,一个回身,袖中一条银链脱手而出,破空直击,没等那人喊出,已一下击到,将之击杀当地,立即闭口了。
收回银链,看看没有了声响,祝融青衣这才小小松了一口气,就是赵雪也是抹了一把汗。然而,她这一动,虽然及时扑杀了一人,但也立即惊动了另外一边望塔上一名暗藏着的士兵。那士兵突然看到这一幕,也不打话,立即是急扯了一箭,直接往祝融青衣身后射去。
呼,箭破空发出尖锐声响,直奔祝融青衣而去。只是祝融青衣因为射杀先前一人,虽然将之料理了,但那人手中还有一支火把,那人一死,火把也就脱手而去,眼看着就要从望塔上落将下来,怕要惊动到他人。祝融青衣看到这里,立即轻身一纵,一手抓住了这支火把。只是这样一来,她忽视了从上而发的一箭,眼看一箭就要将其掼杀当场。
“小心!”赵雪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本能的喊出这声,同时从怀了一摸,摸出一支匕首,直接打了过去。若是等祝融青衣反应过来再挡这一箭,只怕一切都晚了,好在赵雪这一及时出手,一匕首直接将飞箭之势打歪,弹在了一边。祝融青衣抓着火把,这时才反应过来,看看这一箭去偏了,这才暗呼一声侥幸。但她也不是好惹的,抓了火把,发现自己差点一箭毙命于贼敌,当下无话,人在半空,回过头,也不见身后望塔上贼人在哪里躲着,但凭借着直觉,将手中银链再次抛杀而出。
轰然一声,银链砸中望塔,顿时有一块木板震飞而下,但这一银链并没有杀到黑暗中的那人。那人惊魂未定,立即是向着左右疾呼:“有贼!”其实刚才祝融青衣射杀一人,到赵雪救人,再到祝融青衣第二次出手,相隔不过电转之间。这电转之间,都只有他三人在动着手,尚未惊动他人。只等到祝融青衣手中一条银链磕下一块木板,再到上面人喊话,也终于是惊动了左近的士兵。
上面那人喊了一声后,也是狡猾,接着又扯一箭,就要再给祝融青衣一箭,但看看祝融青衣往死角跑去了,他这一箭就不好射了。但片刻之间,他判断出刚才黑夜里还有另外一道声响,想必是贼人同伙,不如且杀他。依仗着听风辨位的本事,这一箭,他没有停下,立即朝着黑夜里赵雪方向瞄准拉扯。
赵雪一语呼出后,也知道打草惊蛇了,此处不可久呆,赶紧是扯身向前,就要来接应祝融青衣。然而,她这一走,将她刚才拿住的那个人质给忘记在脑后了,任由那人去了。那人也是狡猾,看看赵雪松开了他,不敢多呆,赶紧是向着旁边一闪,准备逃离赵雪的掌控。然而,他也是多事,他这一动,脚下声响太过,被望塔上暗藏的那士兵听见,他手中的箭准头也就无形中打了折,被这道声响所误导,当即扣响而出,直射那人。一声惨呼,那人刚刚跑没两步,立即被这一箭给钉杀当地。
那人距离赵雪不过两步远,直到这声惨呼,赵雪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暗呼一声侥幸。她这里也不敢耽误,就要走到祝融青衣那边,跟祝融青衣会合。然而,这种动静,加上望塔上那人一声喊,此时据守在辕门边的士兵也都在惺忪中醒了过来。他们未及判断,立即是抓起了各自的兵器,往前来战祝融青衣。
祝融青衣一只火把在手,将之挥动着,试图抵挡贼兵的围攻。而望塔上的那个士兵,以为刚才那声惨呼已将她暗中同伙杀了,便在这时,也已经调动弓箭,又即搭上一箭,看看死角的贼人已经被逼了出来,赶紧将手中一箭放出。这一箭,来势如风雷,又是极近,只怕祝融青衣难以躲避。当然,此时的祝融青衣先前受了贼人一暗箭,也已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还有不小心的道理,时刻防备着身后塔上人放箭。此时,她手中火把挥舞,在击退了一人后,突然听到耳后破风之声,也是鼻子一哼,脚下一个错步,平地一个扭身,往旁边闪去。
也是恰巧,她这里刚刚一个扭身,就有一士兵挥刀冲了过了,补上了祝融青衣刚才所立的位置。这样一来,祝融青衣刚走,那人就被身后人一箭给射杀钉立当地。祝融青衣看到,鼻子一哼,心里极是恶怒,想想头顶那人已连射她两箭了,若不是一个被赵雪给挡下,一个她小心避开,此刻死在当地的就是她了。
此仇,如何不报?这口气不出,如何能咽得下?
可,她想要报仇,奈何身边都是贼兵,刚刚扑杀一人,又有一人补上,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人家刀口子舔上,她怎敢大意?此时要想腾出手来解决头顶那人,似乎又很难了。也正是她苦恼时,只听头顶一声惨呼,跟着从上面抛下一个尸体来,轰然砸在了她的跟前。原来,上面那人射杀一人,又两次暗箭袭击祝融青衣,赵雪看在眼里,如何饶他?这颗钉子不拔,她们也休想轻易出围。赵雪想到这里,当下匕首扣在手里,不等祝融青衣来解决,她匕首打出,也立即见血封侯,直接将那人给打杀了下来。
他们这边一阵闹腾,辕门边的十几个人被祝融青衣杀了数人,尚自未能突围,那身后,从各处营帐里跑出来的屯兵,也打着火把,呼喝着,相继往着这边扑杀而来。眼看着若是等他们近了,再要冲杀出去只怕是难了。赵雪手杀数人,此时也已经急了。她是想要速战速决,奈何这些辕门兵全都以辕门为依托,跟她们展开攻击,分明将他们去的去路给封死了,要想出去,除非先解决了他们。
然而,这些人也是不少,又非草芥,要想解决,一时岂能是轻易办到的?赵雪接连杀下两人,趁着空隙就要拉着祝融青衣跳上拒马。只是,此时战斗紧急,她刚刚有了这个想法,就见旁边一人舞动长枪,就向她们攒刺而来。赵雪看到这架势,忽然意识到,她们此时要想翻过拒马,只怕不行,要是一个不及,可能还没等她们翻过去,人早已经被长枪大戟攒成刺猬了。
虑及此,现在看来也只能是先搬开眼前这些障碍物,再思谋出路。赵雪想到这里,挥剑将那一枪打开,手臂一伸,就要去抓眼前的拒马。然而,她刚刚一动,她旁边祝融青衣立即提醒她:“来不及!”
是啊,是来不及了,被这些辕门兵稍稍阻挡,那在附近的屯兵也相继带队上来,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呢。
此时想逃,简直难如登天。
第七章:回首故人来
身后被拒马、鹿角等物给拦住了,旁边又有辕门兵羁绊着,赵雪与祝融青衣身陷此境,要想全身而退岂是轻易能为?更何况,转瞬之间,那从后方营屯里冲出来的人马,也已经相继举着火把,鼓噪着吆喝着,向她们这边杀了来。www.uu234.cc
身当此境,赵雪两个也知此时想要出去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是返身复杀上。
看看四周都是乱兵,祝融青衣也是傻眼了,退路被堵死,后面又有无数人马冲杀上来,想来今儿恐怕是要身陷贼营,难以冲杀出去了。只是,她一想,当初陈诺陈哥哥将赵雪交给她,就是要让她保护好赵雪的,若是让赵雪有事,她还有何面目去见陈哥哥?她心想到此,牙齿一咬,将火把呼啦砸出,投中一人,同时空出来的手反手掣出腰间佩剑,立斩一人。她一手剑,一手银链,使得大开大合,呼呼做响,声势大振,片刻间贸然冲入的数人皆死于祝融青衣之手,其他人等看她势头太过猛烈,一时不敢靠近。也正因为她这一疯狂的扫荡,也立即起到了震慑的效果,使得她手中兵器所罩之处大敌不敢逼近,遂空出了一块地儿来,倒是可以作为进退之根本。
当下,祝融青衣咬着银牙,向赵雪叫道:“雪姐姐你快先走!”
她背依着拒马,手中宝剑配合银链刷刷四出,将大敌纷纷逼走,就是要制造机会给赵雪逃走。若此时赵雪抓住这个机会,将身从她身后翻拒马而走,想来想要逃走并非难事。然而,赵雪如何不理解她的意图?只是,她逃出去可以,可她这一走,祝融青衣独木难支,又将置她于何地?若为她一人性命而牺牲一人,她赵雪当然不屑于这么做。更何况,她与祝融青衣相处以来还算不错,对这个小妹妹也很是疼惜,哪里见得她为了救自己而将身陷入困境?
当下,赵雪舞剑在手,眼看着祝融青衣门户摆大了,未免漏洞百出,就见有一人贸然从斜刺里冲来,眼看一刀就要向祝融青衣臂膀。赵雪不与祝融青衣打话,看看情况紧急,当下身子往前一窜,嘴里喝了声大胆贼子,猛的一剑挥下,直接将那士兵手中刀给磕开。那士兵身在半途,一刀眼看没有击中目标,反而被人打落手中兵刃,也是骇了一跳,就要反身逃走,被赵雪一剑从后刺来,捅了个透心凉,当下毙命。
贼兵毕竟太多,祝融青衣兵刃在手,能够维持大开大合之势也并不能长久,一息之间赵雪不能把握,她这里便不得不撤剑。她拼了性命想要以一击之力助赵雪逃走,然而赵雪并没有卖给她面子,祝融青衣虽然有点着恼,但想想赵雪这么做,那是因为不想丢下她一人,便又不能怪她了。既然赵雪铁定心思要跟她共同进退,她也唯有努力拼杀几个贼人,以赚取时机。
可是,贼人是越来越多,刚刚她们还依靠在辕门边战斗着,却随着贼人的增加,不得不随着贼势而走,渐渐被贼人裹挟着往里而去。赵雪和祝融青衣心里都着急了,这里毕竟是贼人的大本营,她们一旦被缠上,想要出去只怕是难了。更何况,看这个架势,她们被贼人往里裹得越深,她们想要逃出去的几率也就近乎渺茫了。
难道,今儿就要落在敌手了?
这里的动静闹得也是够大的,不但是惊动了前营,也惊动了中军。公孙瓒就在中军,他睡梦中忽然听到营外的杀喊声,还以为是贼人半夜冲杀过来了,吓得他是赶忙从榻上翻身而下,连衣服都不及穿,鞋子也不及趿,往着帐外就跑,还一面问道:“是不是袁绍派人劫营了?”护卫在营帐左右的士兵只问前营火光冲天,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以一问三不知,公孙瓒当下斥责他们,让他们速速去查探。
不时,消息传来,原来前军不过是闯入了两个贼子,并非是贼人袭营。公孙瓒听来,吓走的魂算是回来了,摸了摸额角的细汗,说道:“这些贼子当真可恶,深夜闯我大营,想必是欲要刺探我之虚实!”当下斥责,让前营将军务必要捉拿住贼子。他这里,虚惊一场,再也睡不着,只能是静坐营帐,等待着前营的消息,并敕令其他各部不得乱动。
前营这里,赵雪和祝融青衣两个虽然皆都是身手矫捷,然而,面对层出不穷的贼兵,她们杀得了一个两个,杀得了十个二十个,奈何还有更多的贼人扑杀上来,如何杀之得尽?但只要还有最后一口气在,她们自然不会气馁,仍是力战不休。倒是因为她两个血战不止,地上眼看着堆积了不少的尸体,哀嚎之声不觉,倒是将左近的贼兵都震慑住了。
片刻的沉静,是落地听针。
八方都是人,赵雪与祝融青衣两个要想护得周全,自然只能是背对着背迎敌。此时,因为贼兵被她两个的气势暂时给震慑住了,一时没有冲杀上前,难得让她们喘上了一口气。两个人,极是默契的捏着各自的兵刃,一步步退后,直到两个人背贴着背。赵雪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祝融青衣的手,两只血手抵掌以对,却是攥得铁紧,仿佛分之不开。
其实,赵雪此刻不开口,祝融青衣也能明白赵雪心中的想法。赵雪此时大概是羞愧于不该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贸然过来,还害得连累了她。而祝融青衣随之一紧,告诉她,叫她不用这样想,她来是自愿的,更何况,保护她是她的职责。两个人,片刻之间抵掌相交,旁若无人,像是浑然忘了她们此时尚且身处贼人重围。
她们虽然是给贼人以震慑,让贼人一时不敢妄动,但所能给的毕竟有限,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罢了。她们不及更多的交谈,就有贼人再次发难,举刀挺枪重又杀了上来。在这一刻,她两个身子重又分开,各自举着手中的兵器,砍杀着眼前的贼兵。然而,她们虽是身处战乱之中,仍是保持着背对背之势,将身后空门留给对方。这样一来,只要她们两人没有倒下,完全不用防御后方的敌人,也就可以一门心思的对付眼前的贼兵了。
贼兵实在太多,杀之不尽,如果今晚没有意外,就算是赵雪二人力战至尽,只怕也休想杀出重围,更别想逃命了。然而,山穷水尽之时,尚且还有柳暗花明呢,更何况,随她们而来的还有典韦一干人呢。
本来,典韦应该早就到的,只是因为典韦得到消息告诉陈诺,再到陈诺派他出来保护,赵雪时已经走了。就是因为相隔了这么一段时间,使得典韦他们慢了半拍,要不是有人先行尾随了上去,差点就没有找到赵雪她们的踪迹。好在,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来了。他们一来,看看双方已经打了起来,不敢耽误,赶紧是上前搬开堵塞辕门的拒马和鹿角等障碍物。然而,想要料理这些障碍物也非是易事,它们都被绳索串联在了一起,将之绑缚,想要搬动单独一个,还得牵扯到另外一个。但这点难不倒他们这些好手,看明白了情况后,立即是从着腰间摸出刀剑来,狠狠的砍凿着,不过两下就将这些绳索处理了。
只是,他们刚刚冲来时,因为贼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赵雪他们身去了,也没有几个注意身后的,直到拒马等物被搬动了一半,那些贼兵似乎才反应了过来,纷纷吆喝着,抓起兵刃,往典韦这边堵截而来。贼人不少,要是被他们占据了拒马在拒马后射箭,那么典韦他们再要想冲杀进去只怕是难了。
典韦也立即明白了这点,不等招呼,撑起了手中的一只拒马,将之拔地而起,发了声喊,直接抛掷了过去。这只拒马从天而降,本身就重,加上上面都是尖刺,落入人群,有如巨石,顿时砸翻三五个,血肉滚滚。而典韦,将手中刀刃咬在嘴上,身子腾的一下,一手借力,脚踏鹿角,直接从上窜跳了进去。等到他落地,拒马刚刚砸翻人,只是还有更多的人杀上前来。面对贼兵的大喊大叫,典韦一丝不惧,一手操起刀子,耍的跟泼风似的,三两下就解决了几个近身而来的贼兵。
那些贼兵仗着人多,没命的冲上前来,不想还未到,就先有三五个被对方丢下的一只拒马给砸翻在地,而接着又有几个死于贼手,让他们顿时一窒。他们也不知典韦是何人,只想着以他一人之力,一冲进来尚且就伤了他们数个人了,再要是等他身后人将拒马搬开,放身后人等进来,那还了得?是以,不等招呼,他们在呆愣了片刻后,又即发了声喊,滚滚的杀将上来。
典韦看看他们这个架势,也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打算。本来他此时冲入,要想冲杀进去救人也是不怕,只是怕他这一进去,后路被人堵住,那就不好了。是以,当下一声不做,只是挨着辕门游走,遇到一个杀将一个。他在前这么一阵厮杀,自然是为身后人搬开阻塞辕门的这些障碍物争取时间。等到障碍物一一搬开,清出了一条血路,典韦身后十几条好手也就相继加入了战团,与典韦一道,往前不断冲杀而去。
典韦这次来,带来的都是从武卫营选出的好手,个个不差,且都是狠角色,配合典韦厮杀,那是有如切菜剁瓜,犀利非常。很快,他们在典韦的带领下,有如一把尖刀,直接扎了进去,往敌人堆里不断冲杀。只是,赵雪她们也许是入围太深了,典韦他们血战良久也是没能与赵雪他们会合上。而这时,从后面赶来的人马,也愈发的多了起来,不断的冲撞着,给他们制造障碍。
典韦杀得脾气起来,那是杀一人,
咆哮一人,血战不止,也终于稍稍将贼人骇退。他这里,一头猛扎进去,也立即与赵雪碰了头。奋战中的赵雪,此时满身是血,看到火光闪耀下的典韦,身子一愣,实在不敢相信典韦此时会来。典韦奋力向前,手杀两个,向着赵雪咆哮:“主公让我来接应赵将军,赵将军不必迟疑,快走快走!”
情况十万火急,典韦也没有功夫跟她多做解释,推了她立即就要走。赵雪却是猛的一挣脱,说道:“不能走,青衣妹妹还在后面!”典韦听她提到祝融青衣,也是一怔,立即问道:“祝融青衣?青衣她怎么会在这里?”然而,回头一看,哪里有祝融青衣?典韦却并不知道,就在刚才奋战之中,赵雪与祝融青衣始终背对着背,贴身而战。然而,时间久了,随着贼人的增多,她们的战术很快也就被贼人看破,贼人哪里容得她们这么干,立即是猛扑而上,立即将赵雪和祝融青衣两个给撞散了。赵雪这边一面力战着,一面寻找着祝融青衣的身影。然而,她祝融青衣没有看到,倒是首先看到了典韦了,是以看看典韦要带她走,立马挣脱。
典韦事前并不知道祝融青衣也跟来了,此时听赵雪说祝融青衣还被困贼人之中,心里是如被人猛击了一锤,别说有多难受。然而,他深刻的明白他的任务是什么,在此十万火急时,先必须保证了赵雪的安全,再去理会其他。就算是……就算是他为之眷恋的祝融青衣也不行。他回头没有找到祝融青衣,眼看着贼兵越来越多,扑杀迅猛,要是继续耽搁下去,只怕谁也逃不了。他一咬牙,向赵雪说道:“赵将军请随我等出围!”
要赵雪丢下祝融青衣不顾,又岂是她的脾气,当下就要不理典韦回身去找。然而,典韦既然打定主意一切以陈诺交代的为重,必须要保证赵雪的安全,不敢拿她性命开玩笑,是以不管赵雪同不同意,当下就示意左右将赵雪拦住。赵雪一心急着祝融青衣的安危,突然看到典韦所带的好手将她裹挟在中间,似乎她若不答应就要强行带走了。赵雪心里惊骇,连连道:“恶来,你想要干什么,你没听清楚我刚才所说的吗?”
典韦一声不吭,示意众人快走。赵雪看他不理,极是气愤,立即挣脱开身子,往后就走。然而,走没有两步,手臂就被典韦给抓住了,赵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典韦拽起她手臂,直接负在了背上,驮着她就走,只丢下一句:“得罪了!”赵雪本身力战良久,受了数处刀伤剑疮,伤势颇为严重,此刻被典韦拿去,哪里还有余力跟他耗费,只颇无奈的捶打着典韦,要典韦放她下来,然而典韦只是不理,尽管向原路返回。
这里因为典韦等杀入,形势也立变,贼兵不知底细,是以立马将这里的情况报给了公孙瓒知道。
公孙瓒听来,脸上一黑:“果然没错,贼人外面是有接应人马。哼,尔等也是一群饭桶,就连两个小贼也捉拿不住,如今外面又不知来了多少接应人马,这要是让他们今晚就这么跑了,说将出去让我公孙瓒颜面何存?”公孙瓒眼看一转,不论如何,也不能让贼人顺利走脱了,当下就要命令其他诸军勿动,从中军抽调精锐之士出来,向前军增援。然而,他刚刚有这个想法,突然帐外有士兵慌慌张张闯将进来,向公孙瓒说道:“将军将军不好了,中军走水了!”
公孙瓒大骇,如何在此之时中军却失火了,难不成贼人还有内应不成?这样一来,中军人马就不能轻易调动了。当下出帐一看,只见远处火光腾腾腾的上来,火势猛了起来。只是,此时的公孙瓒军屯,先前因为前营被赵雪等搅乱,此时再又中军突然走水,那些不明白的士兵以为是贼人杀来了,多数是惶恐不安,四处乱走。而有那么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则趁机鬼喊鬼叫,敲击兵器,本来是简简单单的走火,顿时变成了危机的炸营事件。公孙瓒此时也已经坐不住了,当下先将前营的事情放下,亲自带着精锐亲卫,望失火处赶去,以震慑众人。
那些本来在前军力战不竭的贼兵,因为被典韦等杀入重围,已经是疲于应付了,此时又因为传来中军失火的消息,人心自不免惶惶。而本来救护出赵雪的典韦,虽然将赵雪负在肩上,往后冲杀着,却因为贼兵又从后面扑了上来,将他去路给拦住了,一时间也是阻滞不能前。而紧随他而来的这些好手,因为保护典韦一进一出,也已经损失不下三五个了,眼看再要不出重围,只怕都要陷身在重围之中了。
被典韦负在肩上的赵雪,此时哪里看不出情况的艰险,虽然仍能不时挥剑斩杀两个,但比起在平地上,她根本是施展不开手脚。此时,眼看着贼势浩大,再要下去只怕谁也逃不了,便也不再负气捶打典韦,跟典韦争执了,反是软下语气来,与典韦说道:“典将军,你快快放我下来,此时若不能齐心御敌,只怕都没得活了!”
典韦知道她身上负了好多伤,此时要放下她来,只怕也顶不了多大事儿。这且不说,若是因此使她受伤更重,那就不好跟他主公陈诺交代了,是以不理会她,仍是力战不竭。他背上的赵雪见怎么说也劝不动典韦,心里自然是恼怒,说急了,只骂典韦榆木疙瘩脑袋,不知变通。反正典韦只当没有听见,仍是冲杀不断。好在,本来猖狂阻挡的贼兵,因为中军突然失火,人心浮动,阻挡的兵锋也顿时明显的缓和了下来,没有了先前的那么激烈了。而典韦,则趁机杀开了一条血路,背负着赵雪冲到了辕门边。
辕门外,典韦已经准备了马匹,他驮着赵雪过去,直接将赵雪放在一匹马马背上,向她说了声:“快走!”不等赵雪反应过来,突然一刀刺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立即是向前窜跳而去,如疯了一般的冲了出去。便是身在马背上的赵雪,因为典韦这一举动而吓了一跳。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味过来,坐下马疯狂的向前奔去,她被狂马颠簸着,差点就要摔了下去。好在她马术尚可,当次紧急之时,只是本能的抱住马项,拽紧马缰,稳住了身子。只是等到她回头一看,却并没有发现典韦跟上来。
典韦将她放在马背上后,立即是挺着手中长刀,又复带着部下,杀入了重围。到了这时,赵雪也终于是忽然明白了典韦的意图,原来典韦不是怕死,也并没有要将祝融青衣抛下的意思,只是因为他受命救她,不把她救出,他是不会救祝融青衣的。如今她一旦出围,他典韦也就放心了,这才带着余下的人马杀回贼人阵中,返身去救祝融青衣。他这样做,是先公而后私。当赵雪明白了这一切,心里也不觉一酸,想要扯马回头,然而疯跑中的马匹,如何控制得住?只带着她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路,看看没头没脑的闯入了一片密林。
虽然她是逃了出来,但一想到典韦和祝融青衣都还在贼人重围之中,便是放心不下,看看马匹可以受控制了,当下就要勒住马缰,准备折马回去。然而,她刚刚想要调转马头,不想前面的地上传来一声‘梭’,还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胯下马又是受了一惊,猛的往前跳去。赵雪这下大意了,没有想到一波未平还有一波,没能抓紧马缰,被狂马一掀,直接跌下马背来。好在下面都是枯木草坪,一头栽在了灌木丛中。落地的那么一刻,鼻子里似闻到了一丝腥气,像是有条夜蛇刚刚走过,敢情马匹之所以突然狂走,大概是被地上这条蛇给惊得散了魂。
赵雪本身就负伤,此时再被这一阵颠簸,落马片刻后,也即晕厥了过去。这一晕厥,也不知去了多久,等她茫茫然爬起身来,仍是在黑夜之中,不过刚才那匹惊走的马已不知去向。她扶着脑袋,擦拭着伤口,昏昏然的向前走着,突然想到典韦他们很可能还没有出围,就要往回走去。只她刚有这个想法,耳边听到希鲁鲁一声,举目一望,前面不远处,刚才跑散的那匹马,就在灌木边低头啃着枯草。
赵雪看来,心下一喜,赶紧走上前去,翻身上马,就要拽马往回走。不想,她使劲拽马,马愣是不走,等她稍稍一松缰绳,马倒是扯起步子往前就奔。赵雪心下惊异,想这畜生莫非是翻了天了,居然拽它不走,松它倒退。就这么跑出一段路,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稀溜溜的一声,赵雪耳尖,顿时听出是另一匹马的嘶鸣声。
赵雪听来,眼睛一转,苦笑一声:“怪不得会这样,原来它是发现了同类,想要赶过去相见呢!”等她举目一看,却见月光下,远处的山地上,有一匹白马伫立着,一动不动,显得神骏异常。赵雪看看左近也并没有人,怎么会有这么一匹马呢,实在觉得突兀。等到她近前一看,又似乎觉得这匹马实在眼熟,好像是哪里见过。
“到底是哪里见过呢?”赵雪怎么一问,心下突然一颤,跟着想到了她的哥哥,她哥哥赵云以前就爱骑白马。然而,她也知道,她哥哥的白马已经早前坠崖死了,这根本不可能是他哥哥的马。不过,她随即联想到当日那个白袍小将救公孙瓒时,骑乘的也是一匹白马,而且跟这匹白马颇为神似,也顿时愣住了。
她呼吸遽然一窒,难不成,哥哥真的就在附近?陈诺告诉她,她哥哥并没有死,她此时突然又见到了这匹马,如何不吃惊。没等靠近,她立即勒下马来,眼睛四面顾望着,却并没有发现有人的样子。到此,希望已在眼前,她
这次贸然闯敌营就是为的见她哥哥一面,既然线索就在这里了,她焉能就此放过?她扯起喉咙来,向着两边嘶喊着:“哥哥!哥哥!”
一声声‘哥哥’是如此的撕心裂肺,然而,没有人回应她,一声也没有。
四野里无人,只有那山上一匹马被她凄厉的声音所惊动,偶尔回头望了她一眼。这匹白马倒也不怯生,一眼后,又即低着头,依然啃着地上的草。赵雪叫了两声,看看左近没有人,心里也是一片荒凉,好像是她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被人无情的夺了去,遂使得她顿时气蔫了下去。从马背上滚下来,走到山上,伸出双手抱住了白马脖项。白马如一位仁慈的长者,用它的大度和包容,任由她用脸在它身上摩擦,只偶尔抬起头,向她瞥去一眼,就算这简简单单的一眼,也似含了无限的慈爱之意。
泪水,已经从赵雪脸颊上滑落,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境,是多么的死灰一片。
她本没有抱着幻想哥哥会活过来,顶多也只不过是因为梦,让她在梦中看到哥哥的笑脸。然而,当她那日遽然遭遇了那个白袍小将,问了陈诺后,从陈诺嘴里知道那个白袍小将的确是她哥哥,她哥哥并没有死,她当时……心境是复杂至极。当然,她知道哥哥没有死,她是高兴,不过,更多的是迷茫。毕竟,她与哥哥分别日久,本以为已死的哥哥,突然又‘活’了过来,虽然是好事,但她在没有亲眼看到哥哥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如今放得下心?她就怕,这只是一个梦,怕会被人无情的呵斥醒来。
如今,这个梦就算到头了吗,哥哥他并没有活过来吗?
赵雪脑子里混乱极了,不敢再去想。不甘,充塞着她的心头。
然而,也就在这时,那远处突然传来一溜的马蹄砸地之声,像是有人骑马得得过来了。赵雪恍然的抬起头来,竖着耳朵听了片刻,不错,是有人来了,而且是朝着她的方向而来。然而,她此时什么也不去关心了,她只关心她哥哥是否还活着,对于这声马蹄,她并没有放在心里,仍是呆愣在原地,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动作,仿佛即将到来的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然而,远处马蹄砸地的声响突然停了下来,就在赵雪落马处停了下来,然后马上人下了马。赵雪呆呆的没有理会,仍是抱膝在原地。不过,她身后的白马却是动了,稀溜溜的欢呼一声,踩着四蹄往山下就走,像是迎接着它主人的到来。马缰带动的荆棘划了赵雪一道,赵雪微微一愣,似乎这时才感应过来,顿时止住了哭。她游目随着马匹而下。这时,她总算发现,山下多了一人一骑。而那人,一身白袍,身穿银甲,手中一杆枪,刚刚插在地上,发出铿然的声响。因为抬头看到白马下山,那人立即是手伸出向白马一招,白马跑得更欢了,两下就窜到那人跟前,任由着那人抚摸。
那人眼里仿佛只有这匹马,一面抚摸一面还不停的叨叨:“追风啊追风,辛苦你外呆了半夜,怎么,有没有等到要等的人啊?”别过有来,看到远处还有一匹马躲着,也是一愣,当即点头:“看来你要等的人是等到了,不知等到的这位会是谁?”
他抬起头来,恍然看到了黑夜里,一个弱小的身影站了起来,就那么傻傻的站着,傻傻的看着他。月光在头上,倾泻而下,照在那人脸上,甚至能看清楚那人脸上挂着的泪痕。
他整个身子恍然一震。
赵雪是站了起来,被他那声‘追风’给引得站了起来。曾几何时,他哥哥赵云就养的那匹马,就是叫追风,本以为,随着‘追风’的死,再也不可能听到这声‘追风’了,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这里,突然听到这声追风。当她站起来,听到那声熟悉的追风,还有此人说话的语气,也立即浑身一震。她知道,她的希望没有破灭,陈诺大哥哥没有骗她,她的哥哥赵云,是活着,而且就站在她的面前。
“哥哥!”
赵雪在心里猛烈的叫着,但不敢出声,怕被自己一出声,赵云会从她梦里走出去。那山下,白袍赵云,在看到赵雪那张脸时,抚摸着追风的手突然一窒。片刻后,他手上再次一动。这次,只是缓缓的在追风脑袋上摸过,低声向追风说道:“想不到你会将我妹妹等来,算你大功一件。”轻轻一拍,追风往旁边闪开,与赵云骑来的那匹黄骠马混在了一起。
赵云缓缓走了上去,步子好像有点沉重。赵雪呆立当地,直看到赵云是真的了上来,她方才止不住一声轻泣,叫了声:“哥哥,真的是哥哥你吗?”话没有说完,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的抱住赵云,生怕他会变没了。赵云举起手来,摸了摸赵雪的头发,说道:“傻丫头,不是你哥哥又是谁?”
赵雪哭声不止,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眼前的是她哥哥赵云,没错!他并没有死,他还好好的活着。赵云被赵雪一顿哭,心里也不免跟着悲戚,哄了她许久才将她给哄止住。赵雪哭了一顿,跟赵云并肩坐在了一块大石上,山风袭来,有点冷飕飕的感觉。赵云看看赵雪身子哆嗦,赶紧是扯下自己肩上的披风,给赵雪披上了。直到暖意涌来,赵雪方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来,这时想到一事,又不免埋怨起赵云,嘟哝着嘴巴向赵云问道:“哥哥,你既然活了下来,为什么不来找雪儿?哥哥是不要雪儿了吗?”
赵云伸手给她紧了紧肩上的披风,见她这么一问,有即拍了拍她的肩,眼睛盯着她,认真的说道:“傻丫头,你哥哥我又怎么会舍得不要雪儿呢?你也知道,哥哥当时侥幸没死,之后便是四处打探妹妹你的消息,可惜这些消息都不利,一直未能找到妹妹。便是在这之后,哥哥也从未有放弃寻找妹妹啊,不过没有找到罢了。”
赵雪撅着嘴巴:“可是哥哥在界桥时既然见到了大哥……见到了陈将军,哥哥又为什么不跟陈将军他回来见雪儿一面?”赵云摇头道:“我不说雪儿你也知道,哥哥我现在在公孙瓒军中,岂是说离开就离开的?更何况,当时我既然从陈然之口中知道雪儿你是安全的,想来有陈然之他照顾雪儿,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赵雪嘴巴一别:“说起来,哥哥是不想见雪儿,把雪儿忘了!”赵云听她这么一说,呵呵一笑,说道:“想不到我家雪儿还是这么任性,不管怎么说,反正哥哥总是说不过妹妹。好了,好了,哥哥这就向雪儿你赔不是,是哥哥错了,请雪儿原谅!雪儿,哥哥都道过歉了,你总该高兴了吧?”
赵雪别了头去,嘴角憋不住的笑意,回过头来,向着赵云做了一个鬼脸,吐了一个舌头。赵云伸手来,在她脸上一掰,扯了扯,赵雪立即是张牙舞爪,作势要打,嘻嘻哈哈。只是这么一弄,赵雪未免牵扯到了伤口,眉头不由凝了凝,显然很是疼痛的样子,只是为了不让赵云看出来,努力装作一副洒脱的表情。
然而,她这么一来,反是有点假了。赵云一眼看了出来,赶紧从怀里拿出了创伤药,给她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随便包扎了,一面埋怨道:“雪儿呀雪儿,你看看你,我就知道当日冒险救出公孙将军,会被他人认出来,也必招来祸端。哎,没想到这一天终是来了!”听赵云这么一说,赵雪眉头一皱,问道:“哥哥为什么这么说?”赵云看了赵雪一眼,说道:“当时我就听说陈然之已被调来渤海,也心知这下要与他见面了,而且,还不免要见到妹妹你……”
听赵云这么一说,赵雪立即不高兴了,反诘道:“什么叫不免要见到我,哥哥分明是不想见雪儿!”
赵云连忙道:“看傻丫头你又在说什么?你听我说完。想来,雪儿你是明白的,你哥哥我现在是在公孙将军军中,可是陈然之却在袁本初麾下,而公孙将军如今又跟袁本初是死敌,你想这敌我双方岂是能够轻易谋面的?我当时因想到这层,预料到你们此来,我们怕是难免要碰面了。只是哥哥我也没有想到,当时会在那个情况下遭遇,而且被陈然之看在了眼里。想来我当时露面不要紧,就只怕被陈然之看到的同时,又被雪儿你看到了。而以雪儿你的脾气,哥哥我又不是不明白,这么长时间不见,雪儿你既然看到我活着,势必是无论如何也要闯入公孙将军军中冒死见我一面,而到那时岂不是危险了?是以我心知我这一出面,势必是要招来祸端。哎,如今看来,我当时救公孙将军的确是太过冒险了,一眼就被雪儿你看了出来,不然也不会让雪儿你今夜过来,还害得雪儿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说到这里,赵云是深深的自疚。
赵雪一把抓住赵云的手,说道:“哥哥你是知道雪儿要来,所以就让这匹马在这里等着我?”赵云点头说道:“以前那匹追风虽然是死了,但这匹白马神骏似从前追风,想来只要雪儿你看到也断然能认得出来,不会轻易走开。就算不是雪儿来,或者是陈然之,他也必能认出。”赵雪奇怪了:“可是……哥哥你怎么就这么断定我们会来呢?”
赵云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倒是希望你们不要来,可我自那次事后,整日不安,知道你们是一定要找来的,故而每晚将这匹追风放逐在这里,就是希望你们回来或者去的时候能够看到它,然后你们就知道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第八章:莫道吾志短
赵雪问了半天,也终于从赵云的话里知道这件事情的大概。www.uu234.cc
原来,赵云那次自冒险救了公孙瓒后,就已经猜到他这一现身被陈诺看到,也同样可能会被他妹妹看到。陈诺看到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若是让他妹妹看到,以他妹妹的个性,他是知道指不定会来找他将这件事情说清楚的。而他因为身在公孙瓒军中,他妹妹又在袁绍一边,若然他妹妹冒险来找,只怕会害到妹妹。为此,他将惯骑的白马放逐出来,就是要让赵雪或者陈诺看到,然后让他们不要冒然行动,他会来找他们。可是,赵雪来时,一心要找赵云,并没有注意到白马,只等到回来的时候才误打误撞碰到了。而当赵雪入公孙瓒军中,将前军闹得一塌糊涂时,赵云其实也已经大概知道是他妹妹闯来了。他当时虽然知道妹妹此来必然凶险万分,但奈何他不能随意现身救人,左右一想,便在中军点了火,以分散公孙瓒的注意力。还别说,这把火一烧,中军顷刻是乱了,也间接的影响到了前军,从而让典韦从容救出赵雪。而等他到前军时,看看乱子渐渐平息下来,方才趁黑出营,看看白马有没有等到他要想等到的人。倒是没有想到,白马等到了的妹妹,让他兄妹再次相见。
赵雪前后听来,心下稍稍宽松:“如此说来,典将军他们已经脱险了。”
赵云问道:“与雪儿你同来的还有别人吗?”显然他出来时候并没有注意这些。赵雪也跟他说不清,反正让她知道她哥哥出来时候前军乱战已经平息了,那多半典韦也已经救祝融青衣出围了,他们都安全就好。赵雪想到这里,眼睛一转,又即想到一事,问道:“怎么样,哥哥这次冒险救出公孙老儿,想必公孙老儿当不会亏待哥哥你吧?不知时候公孙老儿对哥哥你是高官以诱呢,还是厚禄以慰?”
赵云一声苦笑:“雪儿你什么时候市侩起来了,有没有这些很重要吗?”赵雪听赵云一说,也即明白过来,为他报不平:“可是,这次公孙老儿若不是哥哥你及时出手相救,早就被典将军给活捉啦,他难道是这样对待恩人的吗?哼,哥哥,我看公孙老儿不值得哥哥你卖命,哥哥倒不如现在就跟妹妹去陈将军帐下,让陈将军给你个一官半职觉绝不成问题!”
赵云却是摇了摇头:“你说的是陈然之?如果我去了陈然之那里,妹妹你告诉我,他给我官做,那么又是谁在给他官做?”赵雪一愣,说道:“当然是袁本初啊!”赵云眉头微微一动,说道:“雪儿你忘啦,当初我们之所以差点生离死别,拜的谁之所赐?那还不是他袁本初?雪儿你现在叫我去投奔他,叫我情何以堪?”
赵雪听来,噗嗤一笑:“哥哥我没有告诉你吗,那朱汉是袁本初部下不错,可他来袁本初帐下之前曾在韩馥手上办事,他当时没有受到招揽前,是故意打的袁本初旗号,所以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到袁本初头上啊……”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赵云低下头来,似乎满腹心思。赵雪看到,心里一愣,连忙抓住赵云臂膀,摇了两摇:“哥哥你是怎么啦?是哥哥不爱听吗,那妹妹我不说就是了。”
赵云摇了摇头,突然长吁了一口气,看了赵雪一眼,似乎是想了许久,这才说道:“雪儿,说实话,我在公孙将军帐下呆得并不愉快,他这种有眼无珠的人,的确如你雪儿所说那样,不值得待见。可是,雪儿你知道公孙将军他为什么这样待我吗?”
顿了顿,也不等赵雪说话,直接说了下去,“这原因有二,其一,因为我是冀州人。记得公孙将军第一次见到我,就讥笑我,说道他听闻我冀州人士皆愿从袁本初,问我为何独独来投奔他?我告知以天下凶凶,民有倒县之厄,我投奔他乃是从仁政之所在。虽然他最终收留我,却并不看好我,大概因为我是冀州人,仍是不肯信任我吧。这其二,我在他手上虽然数次有建树,却始终不能如意,到现在仍是一个小小的侦骑头目,就连我自己也不解。这之后,我从旁人口里听到,原来他不愿意提拔我,是怕旁人讥笑,笑他任用如此低微卑贱之人为将,让他面子上过不去……”
赵雪听到这里,身躯微微一颤,知道他哥哥在公孙瓒帐下吃了不少委屈,心里也是跟着一酸,抓紧赵云手臂,说道:“既然他公孙老儿这么不待见哥哥,哥哥就更要远他而去,何故还要呆在他那里?”赵云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雪儿你何知,想我赵云徒有凌云抱负,却为身世所累,不为他人待见,唏嘘奈何?想来他公孙瓒本不过起自于微末,一旦功成却将自己老本都忘了,更何况他人哉?若以雪儿所说,想你哥哥要去投奔袁本初,以袁本初四世三公之显赫身世地位,他能真正任用我否?只怕比起在公孙将军帐下更加不如,岂不是自讨苦吃?”
赵雪听来,暗暗神伤:“那哥哥你就这么一直屈在公孙老儿帐下吗?”
赵云摇了摇头,看了赵雪一眼,淡淡道:“不!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去处。”赵雪哑然,突然想到:“哥哥是说陈将军?可哥哥……”赵云嘴角微微一起,笑道:“我是说我不愿意去陈然之帐下,那是因为陈然之他自己尚在他人帐下,他都不自由,我去他那里给他添什么乱?我的意思……以我度之,陈然之其人必不久在人下,一旦他时机成熟,决定独扛大旗的时候,他到时若不嫌弃,我赵云倒是希望能够帮助他一把,成就他的霸业!”
赵雪一愣,继而嘻嘻笑了:“原来哥哥你是这么个想法,可是哥哥你真的以为陈将军他能够成就霸业吗?”赵云仰起头来,轻轻一叹:“秦之暴乱时,陈胜、吴广登高一呼,且道侯王将相宁有种乎?我看,陈然之其人能耐不小,虽现在仍是在袁本初帐下,可他声望日渐高涨,久必成功高盖主之势,到时就算是陈然之想要继续呆在袁本初帐下,袁本初也必不敢留他,他两个,迟早是有一战。所以说,这世间之时,不是你能不能,而是为势所逼尔,不得不为之!陈然之一旦举义,只怕袁本初不可挡,公孙瓒不可挡,天下不可挡!”
赵雪听来热血沸腾,紧紧抓住赵云臂膀,脸上露出喜色:“哥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赵云呵呵一笑:“雪儿,我说陈然之,你为何这么激动,莫非雪儿……”话还没有说完,立即被赵雪一只巴掌给堵住嘴巴,横了他一眼。赵云一愣,随即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好个陈然之,我让他照顾我妹妹,没想到这下算是照顾到家啦,以后少不得要认这个妹夫啦。”
赵雪脸上红得跟开水烫了似的,连忙叫道:“哥哥再乱说,看我不打死哥哥!”连连在赵云身上抓弄,害得最后赵云也只能是无奈弃械投降,连连向赵雪讨饶,赵雪这才收回了魔爪,心里美滋滋的别过头去。赵云一笑后,想到出来多时,妹妹也见了,只怕晚回去让公孙瓒起疑,只能是将赵雪身子掰过来,对着赵雪说道:“好啦,雪儿也见到哥哥了,哥哥也知道雪儿过得很好,哥哥这下放心啦。时候也不早了,雪儿你也该回去了。”说到这里,却见赵雪眼睛里突然挤满了泪水,一把将赵云抱住:“可是哥哥我才见你那么一会。”
好不容易将赵雪哄不哭,拍了拍赵雪的脑袋,一勾她鼻子,将她身子一推:“好啦,快回吧!”赵雪摸着鼻子,突然想到陈诺见到她时就喜欢做这个动作,心里一甜,想到陈诺还在城中,也就急不可耐的爬上马背。等一到了马背上时,突然又想到与哥哥相见时难,相聚却是如此的短暂,不由心下不舍,但听到赵云不断催促的声音,她也只好头也不回,驾马离去了。
赵云直到赵雪离去后,方才牵过白马,坐在白马背上,打了声呼啸,也即向公孙瓒大营奔出。那白马身后,黄骠马听到赵云所打的呼啸,也即得得得的跟着身后,随赵云离去。
赵雪一股脑儿的回了南皮城,翻墙而入,然后径直回了陈诺府邸。只是,她在进入自己房间前犹豫了一下,特意留意了一下陈诺的房间,见他房间内灯火还是亮堂着的,心下一怔,想道大哥哥他难道还没有睡下吗?她这里涉着足,就要过去探看探看,但还未等靠近陈诺这边就先被屋外面的亲兵卫给发现了。这些亲卫听到异响,先还没有看清,就要呵斥,及至看到是赵雪,连忙说道:“陈将军等候赵将军多时了,说是发现赵将军过来,就请赵将军你直接过去找他。”
赵雪愕然一声,难道是陈诺已经知道她出城的事情了?难不成是典韦他们事先回来将这些都告诉陈诺了?不过一想想,当时典韦会突然出现在公孙瓒营下来救她们,想必就是陈诺的主意,看来她一出去陈诺就已经知道了。赵雪想到这里,便不再躲躲闪闪,让众亲兵卫闪了,她这小心翼翼的推了陈诺的门进来。本以为陈诺当是伏案而睡了,最起码也是打着瞌睡。不想,她推门一看,早见陈诺抬起头,向她看来,似早发现她了。
陈诺手上捧着竹简,此刻看到赵雪平安归来,方才放下心来。将竹简放下,揉了揉眼眶,说道:“雪儿半夜做得好大买卖啊,怎么样,买卖成啦,放心回来啦?”赵雪向他一吐舌头,赶紧将门户关紧,不然漏进一丝风进来。她走上前来,赶紧从内屋里找来一个厚绒披风,给陈诺披上,一面说道:“这么大半夜的,想不到大哥哥你还没有谁。”
陈诺白了她一眼,道:“我家雪儿没有平安回来,我能放心睡吗?就算睡,能睡得安稳踏实吗?”赵雪被他一说,极是感动,连忙底下头来:“大哥哥,雪儿错了,雪儿不该义气用事。”陈诺一摇头:“还知道这些呀,你早干嘛去了,你说,你去之前为什么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了,让我如何放心得下?”赵雪嘟哝着嘴巴,偷看了陈诺一眼:“可是我不告诉大哥哥,大哥哥你就像是神机妙算,早就知道雪儿会这么干似的,否则哪里有这么巧,雪儿有难,典君来救。”
陈诺鼻子轻轻一哼:“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不知道?我若不派典君过去接应,你能安全回来?”赵雪不得不承认这点:“可是,大哥哥你怎么有知道我会去的,难道大哥哥一直都在派人监视着雪儿?”陈诺白了她一眼:“这还用得着监视吗?想来我当初之所以不敢急着告诉雪儿你哥哥活着的事情,就怕雪儿一急之下管控不住自己的脾气,急着就跑路了,到时我哪里去找雪儿?便是这次,我知道我把话一说,雪儿你若不能亲眼看到你哥哥还是活着,又岂能放心?大概就算是我劝你,你也听不下去,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你早点见到你哥哥,好安你这颗心,否则你整日神魂不在,叫我如何安心?当然啦,只我也不知雪儿你何事动手,不得已临时让典君安排人盯着你,否则如何掌控你的举动。”
本要借这个机会好好的骂赵雪两句,让赵雪以后不可这样鲁莽行事了,但看此时的赵雪身上满是血浆,可见是九死一生,心下一软,伸手拉她坐下来,问她道:“怎么样,你这样莽莽撞撞的过去,可有见到你哥哥,他可还好?”赵雪听陈诺满是关心的语气,心下甚是感动,连忙点头道:“当然!”
当下将她与她哥哥赵云见面的经过跟陈诺说了。陈诺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你哥哥做事如此细腻,好在雪儿你这下是见着你哥哥了,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赵雪在将赵云之事告诉陈诺后,心下还是有点不安,一直都在观察着陈诺的脸色,见他自始至终都是平静得很,并没见他有任何的迁怒之色,也是好奇的问道:“可是……可是当初典将军眼看就要抓到公孙老儿,最后却被我哥哥闯出来破坏了好事,大哥哥你就没有一点怪我哥哥的意思吗?”
陈诺一笑,说道:“罢了,这件事情我不说,只怕你是难以明白。”当下将他心里思谋已久的整个思路跟他说了:“我欲立足冀州,必先保证公孙瓒与袁本初两家任何一家不能这么轻易倒台,否则让袁本初或者公孙瓒任意一家唱独台戏都与我不利。”这些构思陈诺以前其实也多多少少跟赵雪提起过,只是赵雪一时也不能完全明白,此时听陈诺前后说来,眼睛恍然一亮,算是彻底明白了:“哦,那么说来,当初若不是我哥哥及时冲出来,只怕公孙瓒被典将军这么一捉,岂不是将大哥哥你整个布局给弄砸了?如此说来,我哥哥不但无罪,且还是个大功臣了?”
陈诺嘿嘿一笑:“可以这么说吧。”
赵雪想到他哥哥今后的打算,便是眼睛一转,还想要帮帮哥哥在陈诺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先在陈诺心里留个好印象,当下问起陈诺:“这个,大哥哥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陈诺被她这么突然一问也是愣住了,随即一笑:“很好啊,你哥哥又能打又细心,难得一见的将才,更何况,人家还是五虎将之一呢。”“唔,五虎将?什么五虎将?”听赵雪这么一问,陈诺知道是自己说漏嘴了,赶忙呵呵一笑,眼睛一闪:“这个……对了,这个典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让他一回来就给我报信,他总不会比你还后到吧,如何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赵雪听陈诺一说,眉头当即一皱,她可是听她哥哥赵云说的,她哥哥来前公孙瓒前营的乱子大概也已经平息了,照理说他们也早该先她一步回南皮了。可听陈诺一说……她心里一紧,反问陈诺:“大哥哥,难道典将军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陈诺眉头微微一起:“雪儿你的意思,你跟他们不是一起回来的?”赵雪心下惊异,连忙回自己房间看了,以为祝融青衣回来也应该回房了,可是没有。陈诺听她一说,这才知道祝融青衣是随她去的,如今两人都没有回来,看来是出事了。只是这大半夜的要派人马去搜寻,只怕闹出动静不好跟袁绍交代。没奈何,陈诺立即将武卫营全都散布出去,让他们在城内外暗暗搜寻典韦他们的踪迹,不可声张。可是,到白天了,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陈诺心下骇然,难道他们是被公孙瓒给抓了?然而,要是他们被抓了,公孙瓒也该会派出人来跟他们进行交涉的,可是到了正午了,也不见公孙瓒那边有任何的动静,派人出去打探,公孙瓒那边一点异样也没有。赵雪想到典韦和祝融青衣都是被她所连累而不知所踪的,心下过意不去,不觉流了几滴泪,待到下午时仍是没有一点消息,心下已是慌了。她这里,也打定主意,不管典韦他们是死是活,反正一定要生见人,死见尸。
赵雪此时也不想连累到其他人,不与陈诺知会一声,找了身粗布衣服穿了,趁着开城之机,悄悄混在百姓之中出了城。她一出城,去找昨晚丢在城外的马匹,发现还在附近,便骑了马,从密林里穿过,准备依靠密林的隐藏,偷偷接近公孙瓒的大营,亲自查探一番。
然而,这是白天,公孙瓒全军上下又经过昨晚一事,已是惊弓之鸟,在密林附近也已经增派了几路探马,不断巡视,就是要严防奸细。她这里还没有靠近公孙瓒前军大营两里处,就被绕路过来的一直巡逻人马给发现,立即大喝着向她这边追了来。来人不下十数个,赵雪虽然自负武力,奈何经过昨晚一场奋战身子已然虚脱,加上一夜未睡,身子疲敝,哪里还剩多少气力。她这里也不敢托大,看看贼兵追到,立即是扯马向着旁边跑去,试图以密林来甩脱他们的追踪。
然而,贼兵还在远处,见叱喝之声吓不住赵雪,赶来是扯起箭来,从后来射赵雪。簌簌的箭矢眼看着飞奔而至,赵雪回身来,低头让过一支,又反手抓了一支。那些追兵看见赵雪有如此伸手,便知道赵雪不简单,打着呼哨,箭扯如连珠,簌簌簌簌追杀不停。赵雪在马背上,好歹连连让过了数箭,皆是惊险非常。
追兵看看如此密集的箭雨都不能射落对方,也是心里震骇,再看对方不但躲过了他们许多支箭,且还伸手接过不少,那更是咂舌不已。好在前面人虽然是将箭矢抓了一把,她身上却未有带着一支弓弩,也就无法还击,他们这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但他们不敢放松,仍是马蹄得得绕山走,紧追不放,偶尔放两支箭。
跑在前方的赵雪,心知手中虽然有箭,却无弓,不好还击。但她何等聪明,看看敌人箭希了,她这里则故意将马落下来,显得一副急喘的样子,还一面回头叫道:“各位何必要撵我一个山中猎户,请快快停下马,让我喘口气。”她这么一说,那身后追兵听见,便是哈哈一笑:“这什么猎户,分明是个奸细。不过看他此时有气无力,大概是不济了,大伙儿再加把劲,将他拿了。”
又有细心人看出被追的赵雪速度明显落了下来,更是料定赵雪已经是气力不济无疑,当下又道:“看他跑不了一阵就要不行啦,大伙儿也不需浪费箭矢,准备活捉此人!”这么一说,箭放的更希了。赵雪看看自身与他们的距离拉开不过百步了,已在箭射的范围,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是鼻子里哼然一声,发出一声冷笑,突然回过身来,向着他们连连叫道:“啊,各位大哥脚程好快,小弟佩服!”
被她当面称赞的追兵皆是好不得意,就连放箭的也忘记扯箭了,只准备回一句,‘既然知道厉害了,你小子还不赶快下马投降?’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前面那人在说了这句话后,突然身子一别,口中一声‘去’,顿时将手中一把箭矢全都劈头甩了过来。
“啊!有诈!”可怜这些追兵此时反应过来也已经是慢了,被赵雪手中一把羽箭飞出,迎面砸到,顷刻就有三五个避之不及,纷纷坠马。前面人突然坠马,后面的追兵也是愣了。继而知道对方是在使诈,纷纷扯起羽箭来,望着前放攒射。然而,赵雪在这一瞬间,甩了羽箭后,面也不回,扯了马急速向前飞奔,转眼就出了百步范围。如此,那些人就算是射,也是够之不及,只能是丢下受伤士兵,继续飞奔追来。
赵雪这一突然袭击,确实是缓了贼人的追击之势,看看将贼人甩下了一段距离,心下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再要跑出一程不难将他们甩脱,然后,也是她运气背,刚刚转过一道弯弯,不想迎面又冲来了十数骑人马来,与她磕面相遇。那些骑兵也是公孙瓒所部,遽然与赵雪相遇,被她迎面闯入马群之中,一时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倒是被赵雪的马匹给惊得乱了阵脚。那赵雪突然又遭遇这些人马,心里暗道一声苦哉,想要退去已经不及,没奈何,只好是咬着牙,继续往里闯去。
“快抓住奸细!”那身后的追兵呼喊之声徒然传来,也立即提醒了这边的侦骑。这边十数侦骑在片刻的惊愕后,随即跟着纷纷拔刀,向赵雪发出呵斥之声。赵雪此时是身入狼窝,哪里还顾其他,马走不停,腰中剑拔出,奋臂就砍。
敌人刀未及者,顷刻就有两三个毙于赵雪剑下。只是她一顿挥剑,也根本没有顾及旁边是什么人,没头没脑的砍下,突然一剑砍下去遇到对方一支长枪,被其大力一震,差点就要震脱下马。赵雪遽然遇到这个大敌,心下也是骇然,一咬牙,抬起一剑就要再砍,突然看到挡她一枪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哥哥赵云,便是一愣。本能的,赵雪就要张开嘴巴,叫声哥哥,突然看到赵云向她打眼色,叫她快走,赵雪也立即明白过来,赶紧是丢下赵云,扯马飞奔。
后面的那些人就要追上来,赵云则故意趁乱将枪一扫,挡了一挡,让赵雪跑出了丈许。混乱中那些人哪里看得出赵云耍诈,但见他被对方一剑反弹之力给倒撞后退,有欲落马之势,皆都是吓了一跳,纷纷请问可有事。赵云看看赵雪跑远了些,这才摇头道:“仓促遭遇,贼子狡猾,差点就被她一剑给震落下马,几扫我之威名!”当下也不再废话,带着众人往前疾追赵雪。
赵雪刚才也幸得她哥哥赵云这么一阵阻拦,否则别说逃出,只怕被那十几骑前后一夹,只怕早就落马了。她这里惊魂未定,看看追兵仍在身后,不敢大意,扯着马向险处狂奔。赵雪本来因为赵云一挡,就跟追兵拉远了一段距离,此时奋马狂奔,跑起来也是快多了,很快就甩下了他们一段距离。
身后两队侦骑聚拢在一起追来,看看越追越远,也是急了,向赵云连连追问:“该怎么办,只怕再这样下去,就要被奸细给跑了!”赵云听来,扯起马缰,叫道:“放心!有我赵某在,管叫奸细逃不了!”
赵云数次救公孙瓒于危难之中,他的这些部下们也深知赵云的本事,此时听赵云这么一说,也是放下心来。果不然,赵云话一说完,腾的扯起马缰,往前突突的追了上去。很快,看看他们转过山坳就不见了人影,身后的那些追兵呼哧呼哧,皆都累得气喘,连连叹道:“真乃赵子龙也!我等皆不及!”
赵雪一口气跑出许多路,还故意往山岔里跑,就是要将追兵彻底给甩脱了。看看身后再无踪迹,赵雪方才勒下马来,急喘了几口气,本以为这下将他人都甩脱了吧,却在这时身后灌木响动,有马蹄得得,马嘶稀溜溜之声,心里骇然,不敢大意,赶来勒住缰绳,转身就要打马走人。然而,那身后追上来的正是赵云,看看赵雪要走,赶紧叫道:“傻丫头,见你哥哥还跑!”
“哥哥?”赵雪一愣,别头一看,只见她身后只有哥哥赵云一个人来了。她是心下大喜,连忙扯马迎着赵云,拱手笑道:“雪儿谢过哥哥刚才手下留情,放了雪儿一回。”赵云已经过来,与赵雪先后下马,他这时听赵雪这么一说,立即是敲了她脑袋一下,说道:“你幸亏遇到的是哥哥我,不然你今儿就要遇大麻烦了!”看看赵雪仍是魂不守舍的望着他身后,也立即跟她说道,“雪儿你放心,哥哥早将他们甩下了,一时半会他们是追不上来了。”
赵雪听赵云这么一说,这才夸张的拍了拍胸牌,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赵云却是唬了她一眼:“你是放心我,我却不放心呢!雪儿你为了何事,何止于独闯公孙大营,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危险吗?”赵雪嘟嘟嘴巴,低头道:“雪儿知道错了,可是雪儿不能不来呀。”赵云心里也知道,要不是出了大事,赵雪也不会孤身犯这险,与她坐下来,问道:“雪儿遇到了什么事情,哥哥能帮到的吗?”
赵雪一想,说道:“这事兴许哥哥能帮到。”当下将昨晚救她的人没有回来的事情跟赵云说了,“哥哥,他们会不会是被公孙老儿抓住啦?要是抓了,哥哥你能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吗?”赵云摇头道:“这件事情回去后我也打探过了,救你的人马要么死了,要么逃走了,并没有活捉这会事情。不过我听说有两个逃出来的,被追兵追了一程,然后就失去了踪迹,也不知下落了。”
赵雪听说,心里急道:“两个逃出来的,可是一男一女?”赵云摇头道:“这却不清楚。”赵雪手掌一合,默默念道:“希望是典将军和青衣妹妹。”赵云低头一看身下,惊疑道:“咦,这里有人来过。”
赵雪一时没有明白,要说这里是密林很少人来,但进来个把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正不知哥哥为何有这么一说,瞥眼只见赵云拿起一片枯叶。枯叶上,有一滴鲜血。从鲜血的成色上来看,不太干涩,应该是短时间内滴落的。赵雪看到这里,立即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赵云却并未理他,而是举目向前看出。
站起身来,只见前面仍是能捡到这种带鲜血的枯叶。当然,有的鲜血则是落入土壤之中,或者大石之上,但看起来都不是很干涩的样子。赵云眉头拧着,寻着鲜血的足迹,一步步跟着找了过去。走不过数丈,豁然眼前裂开一道口子,出现了一个天然的沟堑,两壁之间相隔丈许,沟壁深可数丈,光滑如镜,一望下面全是枯木落叶,前后都没有出路。而鲜血,在这道口子这里豁然没有了。
赵云举目眺望,也没有发现下面有什么异样,倒是赵雪在旁边找到了一片挂破的衣角。衣角的黑色的,上面还染着鲜血。赵雪突然想到,昨晚她与祝融青衣出来的时候都是穿的夜行衣,且典韦等为了方便救人,亦同样是夜行人装扮。赵雪想到这里,立即将此衣角联想到了典韦两个,心下不免骇然,再举目四处看看,只见前面沟堑边划出一道脚印,像是有人从那里摔落下去。赵雪猛吸了一口气,抓住赵云的手臂,急道:“哥哥,救救他们!”
“嗯?”赵云不解道:“他们?你是说,这坠下之人有可能是你的朋友?可是,下面好像并没有人啊。”赵雪可不管,焦急的就要往下爬,被赵云一把拽住她胳膊,斥责道:“雪儿,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下去,别说救人了,只怕自己都难保。”他这里,回身看了看,只见旁边树木之上有枯藤,当下割断枯藤,将它们打结结在一起,望自己身躯上一绑,交代赵雪:“雪儿,你缓缓放我下去。”
赵雪还怕枯藤不结实,到时反害了哥哥那就不好了。赵云却没有想这么,将枯藤交代到赵雪手里,让她拉好了,他则依仗着枯藤之力,缓缓向下坠去。赵雪不得不小心放着枯藤,慢慢的将赵云放了下去。及至到了底部,赵云摇了摇枯藤,示意不必放了。他这里,将枯藤解了。向着四边扫了一眼,只见身后枯枝上血迹斑斑,就是没有看到尸体,看来来人落下来后多半还活着。他向前走了几步,转过一道壁,这才发现沟堑下面还有一个石窟,窟洞黑漆漆的。
窟洞外,却是有一滩血迹,还未干的样子。
赵云心下一惊,连忙向窟洞内喊道:“里面可有人在?”然而问了三声,一声都未得到回答。他这里,不得不放开步子,望窟洞里钻去。然而,刚刚走进去,拐了一拐,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宽大的洞穴。只是洞穴里黑漆漆的,实在看不清人,刚问了一句见没人答应,还要望前走,不想脚下一绊,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向前栽去。
好在,赵云反应能力本来就好,未等身子栽倒,立即撑手扶住了洞壁,这才缓住了倾颓之势,将身站直。他这里稍稍习惯了黑暗,对洞穴里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了一些。他低下头来,查看绊脚的物事,这才惊异的发现,原来绊脚的不是别个,正是两个大活人。不过,这两个大活人抱在了一起,上面是一个女子,下面是一个汉子,皆都气息微弱,看来也是个半死人了。他这里看不清,又叫不醒他们,只好将他们一个个拖出了洞外。等到将这两人都搬了出来,赵云这才发现,这其中一个男子,他在界桥时见过面,还曾有场较量,而且,最近也曾谋过面的,曾在他手中夺回公孙瓒,对他也并不陌生。
只是,他此时看起来很是不好,身上受了多处创伤,甚至肩膀上的一道口子肉都翻了出来,看起来很是严重的样子。就连呼吸,也是那么的微弱。至于他旁边的那个姑娘,赵云却是没有见过,刚才她搬她时,她整个身子都是抱压在他身上的,要不是他一阵拉扯,还几乎分不开他们。看来,他们坠下来时,发现四面无路,只能是躲到了旁边的洞窟,但又因为男子受伤太重,天气又寒,为了保持他体温,将自己身子供他取暖,只可惜因为流血过多,两个人都先后晕厥了过去。想来要不是被他们兄妹误打误撞碰见,只怕就要抛尸此地了。
赵云想到这里,连忙先拖过了那个女子,将他拖到沟堑之下,绑缚了枯藤,叫赵雪先将她给拉上去了。这之后,他又将那男子绑缚了,让赵雪拉上去,等到赵雪再将他拉上去时,赵雪也已经累得汗水莹莹,却未道一声苦。只是她看着面前摆着的这对男女,眼泪夺眶欲滴,向赵云道:“哥哥,雪儿出来找的就是他二人。”
典韦、祝融青衣,他们此刻就躺在她面前,可惜都受了重伤,昏厥不醒。
赵云心中一动,取了伤药,简单的给他们撒了些,只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包扎,耳边听到远处马蹄声响,心中一动,与赵雪道:“雪儿,那伙追兵就要过来了,我去引开他们,你也带着他们回城去吧。”赵云说着,站起身来,便牵了马,赶紧下山而去,将那伙追上来的侦骑引开了。赵雪这里则负着典韦二人,将他们带回南皮城去。
第九章:义气应长存
徐州琅邪国开阳城,时令进入冬季。www.uu234.cc
骑都尉、琅邪相臧霸手扶着佩刀,立于开阳城城楼,傲视着城下方绵延望不到眼的营盘,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徐州的局势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本来,他因为听从陈诺的意见,亲自去了趟下邳国,劝动阙宣举义,以扰乱陶谦后方,来个围魏救赵。虽然他的目的是达到了,可到最后,事情的发展却偏离了轨道,跟他想象的完全两样。先是陶谦回兵,只是将阙宣暂时从东海击退,并没有想象中举大兵攻打阙宣。而这之后,阙宣称帝,自为天子,陶谦甚至亲自去下邳城中向阙宣道贺,两家由仇敌顿时变成友军。这之后,陶谦反过来说动阙宣,劝动阙宣与他共同起兵,攻打开阳城。而阙宣,居然是答应了。于是,局势出现了逆转,原本指望阙宣能够拖住陶谦的,最后不想阙宣反被陶谦给利用了,两家还联兵数万,大举进犯一开阳城。这样一来,臧霸原本准备趁他两家大战之机,他好休养生息,以备来日大战的计划完全落空。如今眼看着贼人已经兵临城下,他臧霸如何坐得住?
身处开阳城头的臧霸,手扶着佩刀,盯看了城下营盘良久,越想越不是事儿,心里烦恼更增。一家陶谦已经很是难以应付了,如今又有一个阙宣帮忙,他该如何打发他们?再说,经过前时一战,他手上士兵损失严重,就算后来招揽训练了些,但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效果,让他们出战,又如何应付城下强敌?更何况,现在的士气也尚未恢复,再与贼兵大战,如何讨得便宜?
当然,虽是艰难重重,但他同时知道,开阳不能丢,他不能走,他势必要与开阳共存亡!然而,贼势浩大,他又该如何拒敌呢?为了此事,臧霸是烦忧不堪,在城头里立了都快一个时辰了,到此仍是一筹莫展。也就在这时,那城下孙观、吴敦两个带着兵刃走上城来。他们两个远远的看到臧霸立于开阳城头一动不动,心里也知他们的大哥是在忧虑着什么,便是对了一眼,然后相携着走了上来。
“大哥!”
“大哥!”
孙观、吴敦两个走了近了,叫出了这声,只见臧霸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稍稍瞥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老二,老三!”也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过头去,又即看向城下贼营。孙观望了吴敦一眼,两个人随即走上前两边,跟着看了城下一眼。贼人已经来了三五天了,他两个也已经早就看过贼营了,这时猫了一眼,也没有多看,随即将眼看向臧霸。
孙观说道:“大哥,要说起来,这阙宣好歹也是混江湖,刀口舔血的,与咱们以前过的日子那还不是一样?照理说来,他阙宣再怎么混蛋,也不应该与陶谦联手对付咱们,更何况,大哥你与他以前还相识一场呢。叵耐这厮不知江湖义气,做了个什么狗屁天子,为了得到陶谦支持,便是是非好歹也不分了,简直是个混账王八蛋!今日他来,若是出战,小弟我定然要当面骂他一个狗血淋头,看他知不知耻!”
吴敦在旁边早憋红了脸,听孙观说完,立即拍手叫道:“二哥说得是!这阙宣妄为江湖人士,居然一点义气也不讲,如这般狗贼,他日在战场相遇,定砍了他的狗头!哼,他还自称什么狗屁天子,简直痴人说梦,以为一个陶谦承认了,他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天子了,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看他那副狗熊样!”
他两个扯起袖子,红着脖子,在臧霸身后你一句我一句大骂阙宣不休,好为臧霸出气。臧霸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只是他心里烦乱,哪里听得这些,只越想越生气,太阳穴两边青筋直突,显然也是动怒了。也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有一人走过来,笑了一声,道是:“不知是什么事情让二位将军如此动怒,争得面红耳赤的?”
孙观两个听得声音,不看也知道是将军高顺来了,连忙回头来,将高顺扯住:“将军你来说说,这阙宣是否王八蛋。他真他妈不讲义气,前时还是个草莽,跟哥们几个也是一样在刀口上混日子,如今他做了什么狗屁‘天子’,居然人模人样混了起来,也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还联合狗贼陶谦进犯我开阳城,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骂?”
也不怪孙观两个不把高顺当做外人,逮着就说事情,实乃因为前时高顺为了帮助他们抵御陶谦,那是身负重伤,卧榻月余,对于高顺其人十分感激加敬重。想来要不是高顺帮他们据守开阳,此时的开阳在谁手里还说不一定呢。高顺对于开阳上下来说,那是有救命之情的。更何况,他们与高顺厮混得久了,也知道高顺其人正直,值得一交,也就不把高顺当做外人了。当然,他们敬重高顺,还有一层意思,那是因为陈诺在去渤海之前,特意将高顺留在了开阳城,继续帮助他们训练兵马,协防开阳,对于这样的友军‘客将’,他们焉有不敬重的道理?
高顺早在来的时候就听他们咋呼这些,都将这件事情嚼烂了,此时听来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听他二人嚷嚷完,高顺方才呵呵一笑,不慌不忙的看了臧霸一眼,方才回顾他二人:“如这样说来,阙宣这厮是该千刀万剐。既然现在贼人就在城下,二位为何不将他们活捉了来?”
孙观听高顺一说,立即是一愣,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去,可城中兵马不多,贸然出击只怕不妥。更何况,大哥也不让不是?”臧霸没有理会,倒是吴敦脾气不怎么样,受不得高顺一激,眼睛一起,扯起袖子,说道:“高将军说得是,我们只顾在城上打嘴仗,哪里能够说得阙宣死,倒不如现在就打开城门,冲杀了出去,将那厮活捉了来!”
他说着就要走,被臧霸呵斥一声,说道:“老三啊老三,高将军这是故意这么说的,你倒听不出来,还真的要去了?”当即向高顺一拱手:“看高将军的样子,是否已经想到什么好的办法来了,不知可否说出来?”高顺说那一句就是要挖苦吴敦两个,听臧霸说来,也即一点头,说道:“好的办法倒没有,不过我一想,这阙宣当初既然能听臧将军一言在下邳举义,多少还是讲一点江湖义气的。此时他虽然是随陶谦而来,或许他也能听臧将军你一言,再打道回府。”
臧霸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阙宣当初能听从我言,那是因为他也觉得时机已到,趁此举义也是有利于他,与江湖义气只怕无关。如今他既然与陶谦联合,岂有听我一言便退兵之理?”高顺苦笑一声:“或许臧将军你说得对吧。只是,在这件事上我始终觉得,阙宣与陶谦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们一时间联合,那不过是在彼此利用罢了,一旦臧将军你能够从这点上找到突破口,或许劝退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前次阙宣露面时,我见他似乎有愧于臧将军,都没敢跟臧将军你说上几句话,足见他还是知耻的。既知耻,不怕不能说动他。”
臧霸被高顺这一提醒,琢磨了片刻,眼前也是跟着一亮。当日陶谦初来开阳城下,他们双方是见过面的。只是当时臧霸因为阙宣之来,很是气愤,并没有对阙宣给予好脸色,此时听高顺一说,恍然说道:“如果是这样,这小子倒也不是全无义气。”
高顺一点头,又道:“再者,两军联合贵在互相彼此信任,臧将军若能以一书达阙宣,就算不能劝动他,亦能起到离间之用,想来以狡猾的陶谦,本来就是忌惮阙宣,若是让他知道将军与阙宣仍在通信,他焉有不怀疑之理?”臧霸听来一点头,想来目下开阳城已经处在危机关头了,不管是什么办法也只能是拿来就用了,更何况高顺的办法也不是全没道理。
只是,他左右一想,说道:“这封书信我做可以,却又如何送达到阙宣手上?”
这也是个难题,他与陶谦双方正处于敌我状态,若是送书给陶谦,或许可以派使者光明正大的过去,但若是送给阙宣,只怕半路就被陶谦的人马给截获了,哪里能送到他的手上?
臧霸这声说出,其他人还未开口,倒是那边踢踏声响,一人长声说道:“这有何难?书信写好交予某,某代送就是了!”臧霸等转身一看,却原来是将军陈荣到了。在陈诺离开青州后,特将陈荣也调来开阳,与高顺一同帮助臧霸据守开阳。陈诺这么做,原因有二。一,陈荣本名徐荣,是西凉战将,为袁绍所忌惮,虽然认得他的人少,但几个认得他的如吕布等人都在渤海,要是带他同去渤海,未免让吕布等瞧破;这二,开阳城虽然已经派出一个高顺,但陈诺因为早在这之前听说阙宣称天子,与陶谦联合,怕对开阳城形成压力,是以给了陈荣千余人马,以好与高顺协防开阳,帮助臧霸守城。
臧霸看看是陈荣来了,也是微微吃惊,随即与孙观几个上前来,向陈荣见过,同时笑道:“陈将军本乃陈侯麾下行军主簿,身份尊贵,我等何敢劳烦陈将军你冒这个险,要去也是下面几个人去。”照理说,陈荣为行军主簿当处理文书之类的,是不能直接领兵的,也不该称将军,但陈诺既然给了他兵带,那就有了领兵之权。同时,陈荣对别人称他‘主簿大人’不习惯,故而仍以将军照称。
陈荣听臧霸说来,当即手一挥,说道:“臧将军你快别这么说,什么尊贵不尊贵的,这我不爱听,难道陈侯派我来不是为协防开阳,是做甩手掌柜来的?不管了,今儿我既然讨了这个任务,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说起来,虽然贼人紧逼开阳城下,但因为开阳城不应战,贼人也没有办法,只能是一面挑战,一面赶造攻城器械,所以他们双方到现在也未能真正接仗。而陈荣在青州时也已经做了几个月的‘干’主簿,很少领兵直接出战,手也早已经痒了,此时既然有这个大好机会,焉有不抢的道理?
臧霸几个听陈荣一说,知道是劝不得,只能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当下臧霸到了城内做了封书,让人誊抄了几份,全都交予了陈荣。陈荣拿到手,将之全都绑缚于箭矢之上,又亲自选了七八名身手好的将士,开了城,带着他们一路直奔贼人营盘而去。当然,在这之前,陈荣也已经知道阙宣的营盘是在开阳城的右手边,是以一出城就直奔阙宣大营而去。
开阳城连日紧逼城门,此时突然开城了,也的是惊动了城外的巡逻人马,没等陈荣他们靠近,就有两三股拦兵先后出击,但都被陈荣他们轻易避过了。等到了阙宣这边时,阙宣营前的人马也立即被惊动。他们这些人,先前只道他们一行人不过是从营前路过,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一来,有直接冲击的架势,那些士兵看见也是傻愣了,难道他们就凭这几个人就想冲杀不成?
“贼人不知好歹,我们也不必客气!”
当先,从阙宣营内先后冲出两三股人马,迎着陈荣等人冲杀了过来,还一面搭箭呵斥,陈荣他们自是不理,带着人马仍是马不停蹄的冲将过去。等到了近前,由陈荣先行动,取了马鞍边的一张弓,拔了带书信的箭矢,直接往贼人迎面射了过去。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当即就有三五个人被射中,纷纷落将下马。
“完了完了,这下死了!”
落马的这些人滚将下来,只一个劲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甚至是闭目待死。然而,滚将下来,死了半天,仍是不见断气,这些滚下的人也是愣住了,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快看箭矢’,他们顺手扯过箭矢一看,原来箭矢的头子早就被撅断了,射到他们身上的不过是羽箭的杆子罢了,虽然当初钉在身上有点痛的错觉,但并不能轻易伤人,更别说是杀人了。等这些人搞清楚了这些,更加琢磨不透了,难道贼人远来就是为了捉弄他们来的?但很快发现了箭杆上的异样,原来箭杆上还绑缚着书信。
这下,他们是明白过来了,连忙取了书信,再看来人,早就绝尘而去。他们这边立即止住了追赶,将各个箭杆上的书信都取了,合拢一处,送呈到了阙宣这里,报于阙宣知道。陈荣这里在将书信送将出去后,也没有耽搁,随着一声呼啸,跟着陈荣往城内折返而去。不过,他们这么一阵闹腾,阙宣营前的士兵虽然是暂时退下去没有追,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顺利的回营了,还有陶谦那边的追兵追杀上来,并没有轻易放过他们。本来这些追兵被陈荣他们追丢了一阵,此时倒是因为他们回转,双方兜头遇到,自不免有一番搏斗。
他们这边闹出的动静,自然是惊动到了陶谦这边,陶谦尚未出来,倒是驻扎在右边营帐的刘备,此时也因为城外有异,带着人马过来查看。刘备也没有贸然出击,看看只是十几个人自也没有放在心里,准备折转回去的。只是他回眼时,眼角扫到场中陈荣身上,便是愣住了。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其模样却是一收眼底,让他触目而惊。
当下,刘备捻着下巴,摇了摇头:“这人……这人以前好像是哪里见过。”只是哪里见过,一时却又记不起来,但刚才刹那触目而惊的感觉,分明不会欺骗他。他一语罢了,张飞走上前来,问道:“大哥说什么?”关羽却是听了出来,也逮着眼睛看了片刻,随即将眼看向刘备:“没错,大哥,这人大哥是见过!”
当下说道,“大哥莫要忘了,当年虎牢关一战,逆贼董卓火烧洛阳去后,就是以此人垫后的。当时我等随盟军进驻洛阳,不料在半路上就曾遭遇此獠,此獠手上兵马强壮,我等就曾在他手上吃了一亏,大败了一阵。据说此前,曹孟德就是因为遭遇他伏兵,损兵折将不说,他自己也差点死在此獠之手。”
刘备眼睛遽然一亮,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想起来了,却有此事。此獠正是徐荣,我是不该忘记他。不过,听关中传来消息,此獠在董卓死后,为朝廷招安,后又与李肃同往陕县,传朝廷旨意,处理西凉余孽。听说最后因为他们处理不当,反为西凉乱兵所杀,不知他如何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刘备想了想,实在不明白这其中之关键。想来,就算他想破脑子,也断然不会想到此人跟陈诺有关。只不过因为他在开阳出现,他倒是怀疑徐荣在这之后是不是直接投奔了臧霸。张飞听刘备和关羽一说,也是瞪起了铜锣大的眼睛,看清楚了。他把矛一挺,叫道:“原来是这厮,以前被他侥幸跑了,这次倒要活捉他来见,给大哥赔罪!”
他也不跟刘备打招呼,直接驾着马,斜刺里冲了陈荣而去。场下,陈荣带着七八骑,正要往回走,突然看到有一股人马拦路,当下不二话,扯起手中的弓,连放了几箭,射杀了两个。箭去之后,立马收了弓,当下捉起大刀,直接劈砍了上去。那些与陈荣接战的士兵,被陈荣一顿迎头厮砍,顿时又有三五个遭殃,跌身马下。
这股人马还未能剿杀完,又有一股人马从斜刺里杀来,两相联合,将陈荣等围在垓心,反复拼杀。陈荣倒是没有将这些阻兵放在眼里,挥起大刀,又是一顿猛砍,可怜这些人哪里又是陈荣的对手,很快又被陈荣砍开一条口子,向前奔去。他这里跑出数丈远,又有一队人马杀将上来,这支人马少说也有个二三十人,将他去路拦住,陈荣也顿时感到了压力。
陈荣身后,与他同来的这七八骑,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虽然是血战良久,亦是没有一个倒下的。只是,随着敌人不断从各处增援而来,若陈荣不能够及时从重围里撤将出去,只怕是难以出围了。他身后将士见陈荣仍是力战不歇,怕他一杀昏头,就不知道轻重了,赶紧是提醒陈荣不可恋战。
陈荣一连杀了十数个人,杀得身上满是鲜血,倒是过足了瘾了,此时被身后随从提醒,恍然抬头一看,也是看出贼人是越来越多了,不能恋战。他这里见好就收,立即是一声呵斥,大喝一声:“挡我者死!”一骑当先,连连磕杀三人,惨呼不绝。这样一来,众贼慑于陈荣的威猛,稍稍走却,陈荣也就带着人马冲开了一条口子,从容从贼军之中杀了出来。
他身后人杀得惊心,本以为这下要困住了,没想到将军是说走就走,这么快就带着他们杀了出来,皆都是欢呼了一声,随着陈荣拍马向开阳城回转而去。然而,也许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他们只刚刚杀出重围,片刻只见斜刺里又冲出了贼人。这次,贼人虽然只来了一个,但这黑厮挺着一把长矛,分明有点厉害,还一面跑来一面呵斥滚滚,声势颇振,让人没来由的惊骇。
“将军快走,我们拦住他!”
正是因为感到了威胁,这些心腹人马,在片刻后达成默契,不等请示直接离了陈荣,杀奔黑厮。黑厮张飞就是怕陈荣跑回了城,看看他脱离了众人的缠缚,又加了把劲,一路吼叫着杀了过来。他手中的长矛,在这时举了起来,一面驾马,一面突突的乱刺。那冲上来试图阻挡张飞去势的士兵,甚至来不及挥舞兵器与张飞交战,就有两三个栽下马来。
陈荣听到这一声声咆哮,心里说实话片刻之间也有了寒意。本能的想要按照随从的意思扯马走开,然而,当他看到随他来的心腹转眼之间就损失了一半,心里震骇之余,更多的是愤怒。他没有跑,突然折转马来,举起大刀,与张飞直接杀了起来。被张飞料理了两三个,其余人张飞还来不及动手,眼看着陈荣杀上来,他道了声‘来的好’,挺起长枪,呼呼的与陈荣战了起来。
陈荣本事本来就不及张飞,此时因为是奋战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只将手中刀使劲挥舞,一刀刀与张飞对磕,勉强的还能跟张飞对上两手。那随陈荣而来仅剩的三五骑士兵,见将军与贼将对上了,他们也没有插手的余地,只好是稍稍往后。这时,又因为身后的追兵杀了上来,他们也只好是拼命抵挡。
城下杀做一团,刘备那边倒不必担心张飞,乐得袖手旁观,所以也没有阻止张飞的意思。只是那城上,臧霸几个虽然最终是同意陈荣出城送信,但却并不放心,将着人马放在城下,随时准备接应。本来,看看陈荣都快杀到城下了,他们也不必为他担心了。然而,黑厮张飞的突然杀出,也立即揪住了众人的心。若一旦陈荣摆脱不了张飞的纠缠,而身后又有许多的追兵即将杀到,那就麻烦了。
陈荣是陈诺派来的客将,是为协助臧霸守城的,臧霸当然不能眼看他有事,当下就要亲自开城接应陈荣,却被高顺阻止住了。高顺在北海时就曾跟张飞酣斗过,知道张飞的厉害,而以臧霸,只怕是难以对付,故而赶紧将臧霸扯住。不过,他同时也深知,不能撇下陈荣不顾,只好是自请带兵,亲自接应。
高顺有这个想法,但臧霸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了。一个陈荣已经身陷贼兵了,若然再让高顺陷进去,他们如何向陈诺交代?是以,臧霸二话不说,就要下城去
。高顺眼看说他不过,立马将张飞的厉害说了。臧霸听来尚未开口,他身后孙观、吴敦两个站了出来,拍拍胸脯道:“纵然贼人厉害,但有我三兄弟齐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高将军尽管放心,请为我等在城上掠阵!”
一个臧霸对付不了张飞,但若是孙观、吴敦三人齐心杀出,倒也使得。高顺一想,左右他们是不会让他出城了,而这里又僵持不得,只好是同意他们出战。当下,臧霸三个各拎着兵器,来到城下,喝叫开城。等那城门吱嘎嘎一开,他三个首当其冲,身后则有百数骑人马随之冲去,喊声震天,声势倒是颇为壮大。
此时,高顺立于开阳城头,眼看着战做一团的张飞、陈荣两个,不由心里一紧。虽然说,陈荣是拼死力战,但要想脱了张飞之手,又岂是容易的事情?不片时,二十个回合过去,突然只闻一声惨呼,陈荣肩膀上被张飞一矛挑中,鲜血顿时洒了出来。张飞看到鲜血,狂性也爆发了出来,吼叫一声,手中长矛喋喋杀下,比起刚才的去势更加的紧急,有如狂风暴雨。仿佛,张飞之前跟陈荣的战斗不过是热身,直到杀伤了对方,这才真正激发了他的战力,变得暴戾起来。
在张飞长矛之下,陈荣先还犹自能拼斗一时,但现在,因为张飞的突然发飙,他也顿时感到了吃力。吃了这一矛后,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豁着大刀,兀自力战不休。然而,身自带伤,气势又为对方所夺,哪里还有与张飞拼斗的资本。这样勉强支撑了三五个回合,已是满头大汗,心里悸动不已,知道是自己再要打下去,也必死于贼手。说不得,只能是保命要紧。他有这么一想法,当即拼了全力,一顿猛砍,稍稍逼退张飞,扯着马转身狂奔。
然而,杀到现在,张飞也知道陈荣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突然拼命,多半是为了接下来好逃命。既然都杀到这一步了,他张飞哪里有饶过他的道理,当下是力喝一声:“哪里去!”扯起马缰,抓起长矛,就要直突过去。然而,陈荣刚刚一个转身,就有两个士兵冲杀上来,举起手中兵器瓜瓜来剁,堪堪抵挡了一下张飞的攻势。等到张飞将这两个卒子解决了,陈荣也已经扯马离了他丈许的距离。丈许距离不短,但也不长,张飞没能一下子击杀陈荣,已经是暴怒非常,此时看看他即将逃走,那更是怒不可遏,扯起马缰,腾腾的冲到。
马未到,矛已刺来。
此时,随陈荣而来的心腹几乎都战死尽了,在此之时也没有谁出来能够为陈荣挡这一矛了。陈荣虽然是在逃跑之中,却也猛然的感到了身后的威胁,没等张飞这一矛刺得老辣,立即是回身劈出了一刀。呼啦一刀,带着滚滚风声,也带着陈荣最后的愤怒。然而,刀出如风,刀走也是如风。这一刀,猛然与张飞手中矛相撞,不想,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从对方长矛中传来,砸到他刀上,经刀杆而至刀柄,带来了一股巨大的震颤。虎口如被人突然撕裂,手中刀跟着脱手飞出。而他的身子,被这股大力一震,差点也跟着脱身下马。
战场之上,没有了兵器,也就没有了保命的根本,可以想象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当他手中刀脱手而飞,看到对方起手第二矛即将杀到之际,陈荣眼睛里满是死灰之色。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陈荣在这一刻,问着自己。
他问出这句,上天也立即给了他一个回答。就在这一矛即将要刺到他身上时,突然有一把大刀伸了出来,将刺过来的长矛给打偏、打开了。遂使这一矛,没有刺到他身上。陈荣微微一愣,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他手中飞走的刀又飞了回来?开玩笑,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也正是陈荣呆愣之时,这时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快走’,将他惊醒了过来。
这一看,原来刚才替自己挡住一矛的不是别人,正是臧霸。随着臧霸杀上来的,还有孙观和吴敦两个。陈荣死里逃生,手中也没有称手的兵器,只能是听从了臧霸的话,扯马转身就走。其实此时留下他也不济事,他身上多处创伤不说,也已经被刚才张飞的攻势给惊破了胆,一时是缓不过来了,帮不上忙也不能添乱,也就只好转身回了开阳城。
张飞两次欲杀陈荣都被人给救下了,也顿时是惹毛了他,把个兵器扯得呼啦啦的响,吼叫连连。臧霸也深知若不能将张飞击走,他们要向回城,只怕很难。说不得,臧霸亦是吼叫一声,掣起手中大刀,对着张飞劈砍不止。他身后孙观和吴敦两个,各使兵器,大叫着,也相继加入了战团:“大哥,我们来了!”
本来,若是让臧霸一人对付张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久必成困。然而此时有孙观、吴敦从旁帮忙,三个人围住张飞厮杀,倒是将张飞困在其中,伸展不得,张飞是气的哇哇的大叫。这边的形势刘备他们当然是看在了眼里,刘备一时尚未开口,倒是关羽已经急了,赶紧道:“大哥,三弟被贼人围住,只怕不好,是否去救?”刘备看了他一眼:“二弟,三弟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他此时杀得兴起,我等冒然过去只怕会让三弟不高兴,他既然想要厮杀,就让他厮杀一顿好了,再看看情况,若是实在不济,二弟你上。”
关羽听来,方才捺下心思,点头点头:“使得!”
场上,张飞虽然一时间被臧霸三个围困住,但这也难不倒张飞。就在混战中,张飞突然一声暴喝,长矛挑起,就有一声惨呼。跟着,只见吴敦被摔到了马下。臧霸两个见之大惊,赶紧各挺起手中兵刃拼死来挡张飞。只是,张飞这一矛扫出,顿时间将臧霸几个扫开,吴敦突然落马,跟他们还是有点距离,要是不及,很可能被张飞抢先一步,毙吴敦于马下。
情况紧急,臧霸是青筋怒起,呼啦一刀直劈张飞,喉咙里吼道:“贼子,休要伤吾老三!”
便是孙观,在酣战中,往前扯马拼死扑来,喉咙里同时喊道:“贼子,休要伤我三弟,我跟你拼了!”这两个人先后杀到,试图恐吓住张飞,逼张飞后退。只是张飞乃何许人也,岂是被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轻易给恐吓住的?再说,以现在的势头,他要想抢在臧霸和孙观两个来救之前击杀吴敦于当地也是不难,自没有退却的道理。
就是落马在地,翻转身来的吴敦,面对张飞急冲而来的马,还有他抬手的一支长矛,亦是吓得面无血色。不过他虽然怕死,但也知道,此时逃生已经无望,若是因救他一个而连累到两位哥哥,他却是心有不忍。当此之时,他没有顾及自己,而是向着两边疾呼:“二位哥哥,不得再上前来!”再上前来,只怕进入了张飞的攻击范围,他们要逃就难了。
臧霸三人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的,但传入张飞的耳里却是分了先后,听得字字清楚。他手中挺着矛,矛上闪着血光,在即将将这一矛砸入吴敦胸口的一刻,张飞手上突然一顿,嘴里发出轻咦一声。在这一刻,他为臧霸三兄弟不离不弃的情义所折服:“当此之时,他们三人并没有一个怕死的,倒是颇让人敬重,俺若是杀了他们其中任意一人,却非是好汉所为。”
他平生最是敬重英雄侠义之士,此时也不忍下手了。但长矛已在手,且已杀去,岂有空走的道理?看看一矛即将刺到,忽然半途一顿,矛离开了目标吴敦,却是杀向了旁边一匹马的身上。这匹马本乃吴敦骑乘,今吴敦落下马,马倒是没有来得及逃开,突然被张飞这一矛刺中,也立即是惨嘶一声,顷刻毙命倒地了。
这一击后,张飞迅速扯马后退,也没有紧逼臧霸两个,直接跳出了攻击圈。既然已经动了恻隐之心,知道今儿是下不了手了,只能是能退多少就退多少。吴敦在张飞一矛将刺到的一刻,也已经急喘了一口气,准备束手待毙了,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也是不解了。张飞之所以退,难道是为他两兄弟的攻势所逼?再看臧霸两个,也是一脸的茫然,他们也不会想到,张飞这一矛杀出去,死的不是吴敦,却是吴敦的马。难道张飞是眼瞎了不成,当然不是!再看张飞急速反身,他们也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当即是抓起吴敦,将惊愣中的吴敦丢上马背,然后迅速的逃离战场,不与张飞纠缠。
张飞这边,收起长矛,呼哈哈一笑,提着马,转身就走。
当然,张飞虽然走了,还有不少的追兵已经冲杀上来,他们并没有跟着离开。眼看着冲出来的人马都往城内转去,他们也立即杀奔了上去来,试图追击。然而,一旦臧霸等人一过吊桥,城上的高顺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是喝令左右扯弓放箭。箭雨一顿噼啪的砸下,那城下撵来的人马,顿时就是惨呼一片,不敢紧逼了。等到吊桥扯起,他们眼看不能再追,只能是相继折返了回去。
城上,高顺迎着臧霸等人,与他们谈论起刚才的事情,臧霸几个也不明白张飞为什么最后不杀吴敦,反而斩杀了他的马匹。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刘备,等到张飞回转,也是极其不解的问张飞为什么要这么做。张飞呼哈哈一笑,捋着衣袖,连连说道:“痛快痛快!俺好久没有如此厮杀过了!”显然是答非所问。
刘备看张飞不答,想想也知道了,对于此种事,他也不好责备他,只是道了两句可惜,与关羽回营了。
(明休,无更)
第十章:天子阙宣
“咳咳咳!”猛的一顿咳嗽,似欲扯破嗓子。UU小说
站在陶谦面前的阙宣,冬瓜的身子微微向后一挪,仿佛也经受不住陶谦咳嗽的摧残。等到陶谦咳嗽声完,他方才试探的走上前两步,挤着眉头,悻悻的说道:“这个,陶使君你总得给句话啊,我……朕可在这里等着你发话呢。”刚才的一阵咳嗽,已让陶谦的脸色变的煞白,榻上也坐不住了,微微的向后挪了挪身子,将盖在身上的被褥扯了扯,尽量使自己的身子保持舒服的状态。他此时听到阙宣的声音,方才勉强的抬起头来,看了阙宣一眼,为难的说道:“啊呀呀,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这不都跟你说过了吗,这粮草和衣甲……当缓、当缓!想我陶谦既然答应为陛下供给这些,那是迟早的事情,陛下又何必心急此事呢?更何况,陛下帐下粮草仍可支撑十数天呢,一时又饿不到肚子,等真正没的时候,我这里能不管吗,自会接济陛下。再说,等到那时,下一批粮草也应该到了,陛下何必心急于这一时呢?”
看他气色很是不好,说了这席话,也是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说起来,阙宣是称‘天子’的人,而陶谦是大汉的臣工,他两个见面说起这些未免就有点滑稽了。想来堂堂的‘天子’阙宣,如今居然弄到伸手向陶谦要粮的地步,也实在是少有的了。可怜‘天子’阙宣为了这点粮草和衣甲,那是厚着面皮,在陶谦帐下软磨硬泡了半天,嘴巴说干了,愣是没有说动陶谦。而陶谦呢,嘴巴里虽然一口一个‘陛下’,显然也只是逢场作戏,随口叫叫,根本就不当做一回事情。‘天子’来了,他仍是卧病榻上不起,这且不说,就连说话的态度,显然也没有端正,仍是把他当做‘匪类’看待,让他站了半天也不招呼人送茶送水,就连坐席也没给他准备上。
不过这些虚礼显然阙宣也并不是很在意,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做‘天子’的觉悟,三句话两句里头冒出‘我’‘我’‘我’的,连‘朕’都还要带在后面,也难怪陶谦不把他当做一回事。此时,阙宣听陶谦仍是原话回他,心里便是有气,脚下扎了一个马步,捋起袖子来,指着陶谦说道:“他妈的巴子,老子我说了半天,你陶谦还是这句话打发我,你不当我是天子,对我不敬,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你若不尽快给老子解决粮草衣甲的事情,老子就拍拍屁股走人,不跟你玩了!”
陶谦听他来劲了,不想闹僵,赶紧一笑,说道:“陛下,你继位下邳,称告于天下,我怎不当你是天子呢,哪里有敢不敬之理?只是,这粮草衣甲确实需要再缓缓,一时是急不得的,还请陛下耐心等候。”
“哼!”阙宣鼻子重重一哼,大袖一挥,叫道:“老子不管!反正当初陶恭祖你怂恿我起兵来开阳的时候,就已经答应我,说一旦来了开阳,便支我粮草万斛,衣甲三千副,怎么这一来,你不直觉送与我也就罢了,怎么我来你这里讨要,你反倒是跟我推三阻四起来了,这算什么道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成心的?哼,你这样拖延我,就是想让我帮你拿下了开阳城,然后你不需要我了,一脚再将我踹开,最后什么粮草衣甲的,你都全他妈不认账,是也不是?”
陶谦心里冷笑一声,脸上一副诚惶诚恐的神色:“这……我陶恭祖说出去的话怎能不算数,既然当初起兵时答应要支付陛下粮草衣甲,便绝没有反悔之理,只是这些确实需要些时间准备,还请陛下你宽限则个。”看看陶谦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阙宣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刁难他的了,方才鼻子轻轻一哼,将袖子捋回,说道:“那么我就等你几天!”二话不说,甩着袖子,带着亲卫直接走开了。
“陛下慢走!”
陶谦说出这句,脸上跟着一阴,接着又是一顿猛咳。这下咳的厉害,差点咳断了气。待咳完了,陶谦方才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喉咙里咯咯两声,向帐外骂道:“我若非怕你在我身后捣乱,将你诓骗了来,哪里需要向你承诺什么粮草衣甲。哼,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就等着吧,等着我给你粮草衣甲!”
阙宣刚才从陶谦大帐这里出来,就见迎面走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士兵,差点撞到了他的身上。阙宣鼻子一哼,没等左右亲卫动手,早伸出一只肉掌,将他脖项一把抓住,将那人直接给举了起来。那人可怜被他这么一弄,脸色紫涨,有欲断气的样子。好在阙宣知道此人是陶谦部下,不好随便杀之,给了他一点颜色也就将他放了下来。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往谁身上撞呢?”
那人落地,急喘了几口气,看看眼前站着阙宣,身子一抖,说道:“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顶撞到将军了!”阙宣鼻子一哼:“将军?”显然对这声‘将军’很是介怀,仿佛比听到土匪还要让人气恼。他气恼,他这‘天子’居然没几个人当真的,居然叫他‘将军’,这分明是在辱骂他,比起陶谦还要可恶!阙宣乌呀呀就要发怒,好在那人见机得快,连忙趴在地上,向阙宣点头如捣蒜:“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不该顶撞到陛下!”
都吓得别人趴在地上见礼了,这个礼也未免太重了些,阙宣看到方才稍稍退了火气,将袖子一甩,鼻子一哼,问道:“行了!你这厮何故慌慌张张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这人是陶谦的部下,是不需将军情禀报给他的,但现在是关键时期,两家都合作了,所以也没有隐瞒的道理,更何况,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什么顶要的。那人想到这里,便即向阙宣说道:“回陛下,确实发生了一些小事情。就在先前,贼人突然大开城门,出来了数骑人马,直往我等营盘冲将出来,也不知他的目的何在,故而速来报与使君大人……还有陛下知道。”
阙宣一笑,甩袖道:“贼人出来了数骑人马,就让你们惊慌成这样,我……朕没有听错吧?”
他哈哈大笑三声,也自不理,直接出了陶谦大营,径直回了自己营帐。说起来,陈荣出城送信,虽然被几路人马拦住了,又被张飞厮杀了一通,说起来时间长,其实也只不过两顿饭的功夫,陈荣和臧霸他们就已经回城了,一场乱子自然平息于无形,阙宣他们回去也没有看到热闹。只陶谦这边,部下将开阳城有人出来的事情报告给陶谦知道,陶谦虽然奇怪,但他此时卧病在榻,也无心理会这些,随便说道:“外面发生这样的事情想必有刘玄德理会,不须担心。”
陶谦高卧榻上,不时刘备等入他营帐,把这事情说了与陶谦知道。陶谦先还琢磨不透贼人这是要干什么,但听刘备说贼人绕到阙宣营前,放了数支空箭就走了,并没有伤人,也就更加的奇怪了。
陶谦受着风寒的折磨,此时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些,只是将此时拜托给刘备,让刘备去查,刘备向其一点头,说道:“这个就请陶使君你放心,备这就交代下去。”同时想了想,问道,“听说阙宣他刚才来过陶使君帐下,不知所为何事?”陶谦眉头一皱,摇了摇头:“还不是为了那些粮草和衣甲,他怕我不给他兑现,急着找我要呢。”
刘备连忙说道:“阙宣之所以跟我们来,正是因为他军中缺少这些,若陶使君你现在就满足了他,只怕他得到后必然心存去留。再者,当日我等来时与贼会面,我就曾无意中留意到阙宣这厮见臧霸之时似有羞愧之色,足见其心难测!说起来,他虽暂时跟我们站在一起,只怕是身在此地,心在他处,终不肯为我等所用,而若现在陶使君你就满足了他之所需,只怕转而就走了呢。”说到这里,刘备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唔!我知道臧霸这次是要干什么了。”
陶谦一愣,问他:“你知道?”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他臧霸被围开阳,眼看没有其他出路,便想找阙宣为突破口,来个离间之计。”陶谦听来,心下也是骇然,说道:“若果让臧霸说反了阙宣,这可就麻烦了,此事还需请玄德你多多关注,莫让变故生于肘腋。”刘备自然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这点请陶使君放心!”当下,从陶谦这里出来,一面派出奸细去查探阙宣那边的动静,一面自回了营帐。
阙宣回到大帐,刚刚坐下,就听了部下报说贼人射来无头箭矢的事情,当下又将箭上所带的书信全都拿了过来,交予阙宣看了。阙宣心下一愣,也没有想到这事会跟他有关,一想到书信,他心下也是有鬼,支走其余人等,只留下心腹数人在帐下。当下,阙宣让人将书信都拆开了,都是一个内容,便取了其中一封看了。不看则罢,一看,阙宣就犯愣了。
臧霸给他的信中,并没有斥责他与陶谦走到一起的事情,反说起当年与他相识的一些琐事,最后以朋友的口吻,提醒阙宣几句,说陶谦跟他联手,是心怀叵测,以陶谦的个性,他能容他一时,只怕一旦利用完他,等到他拿下了开阳,接下来可能就要收拾他了,叫他好自为之,早做准备云云。阙宣前后看罢,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下默不作声。
“陛下,你是怎么了?可是信中贼人说的话不中听?若果如此,不看也罢!”听到心腹的说话声,阙宣方才似是醒了过来。他拿着书信,又了了一眼,方才让其他心腹也分看了木案上的书信。众人看来皆是默不作声,显然臧霸的话触及到了他们的灵魂,一个个犹豫不决。阙宣尚未开口,他下手一
人说道:“这陶恭祖肚子里有没有坏水,稍稍试探试探就可知道。对了,陶恭祖邀请我等一起起兵时,就曾答应一来开阳城,他就供应我等一批粮草、衣甲,只他如今为何还没有兑现?敢情他是忘了?若是如此,陛下不如借此机会试探他的口风,看他是否有意兑现诺言。若他痛痛快快的给了,足见他胸怀磊落,臧霸之语不足为信;但若是他推三阻四,那就确实有点可疑了,陛下不可不防。否则替他打下了开阳城,我等却做了冤大头,这叫天下人如何说我等?”
“对对!”左右之人皆是相继点头,表示赞同。
阙宣这次去陶谦那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本意,他回来未及告诉众人,是以众人不知。此时他见旁边提起,方才咬牙说道:“如果我说陶恭祖推三阻四,最终没有痛痛快快的将粮草、衣甲交出来,诸位以为如何?”
“这……”
众人犯愣了。一人站起来,说道:“既然是这样,那这件事情多半可疑了,陛下不能不防!”其余人也是相继点头,提醒阙宣不可不备陶谦。阙宣咬了咬牙,再次看了手中书信一眼,说道:“这件事情我需再做确定!”
不过两天,阙宣再次来向陶谦讨要粮草、衣甲,陶谦自然是没有给他。在此之前,他陶谦也已经从刘备那里知道,当日贼人开城出来,就是送信于阙宣,这让他心里更是忌惮。如今阙宣来要粮草、衣甲,陶谦不但不给,还有意无意的将此事提出,说是否收到贼人的书信,阙宣自然是不承认。他两个说不拢,阙宣气哼哼的就回了大帐。一回大帐,他又立即召集心腹人等,将此事说了,众人也是替阙宣抱不平。
当下,有人说道:“记得当初袁本初拿下冀州前,粮草皆仰赖于韩馥,这一但拿下了冀州,冀州库粮全都落入其手,他要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所以说来,这仰人鼻息的感觉的确是不好受,若能自己掌握一城一池,得两个富庶之地,何须像今日这般看他人眼色?”
这人话出,就有人想歪了,低声道:“如将军你的意思,是准备……拿了陶恭祖,夺了他徐州?”这话显然不靠谱,那人立即摇头道:“陶恭祖手上兵强马壮,我等要想拿他,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我们虽然不能拿下他,但是我们可以拿下两个无人之地,据为己有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们这里你一言我一语,阙宣听来倒是有了想法:“说起来,我阙宣当初之所以举义,那还不是得了臧宣高他的一句劝?如今我称帝,却反过来打他,不说我心里过意不去,只怕天下绿林不知该怎么说我。本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我是怎么说也要陪他陶恭祖玩下去的。只是,既然他陶恭祖如今不仁,也不能怪我不义,趁我们还尚未与臧宣高闹僵前,我意迷途知返,不再趟这趟浑水了,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听来,皆都点头,口称道:“我等皆愿从陛下安排!只是,陛下既然想要与陶恭祖决裂,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是带兵入城帮助臧宣高,还是另谋他路?”阙宣说道:“我都决意不趟这趟浑水了,便是两不相帮。既不帮臧宣高,也不帮陶恭祖,这里的事情就任由他发展。”有人不明白:“可是这样好吗?我等若就这么走了,只怕陶恭祖会记恨在心吧?”
阙宣一笑,说道:“我这么走了,他陶恭祖顶多骂我两声,但我若是去帮臧宣高,只怕我与臧宣高二人联手也未必对付得了他,到时只怕处境艰难。既然没有胜算,我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倒是我这一走,没有与他仇敌混在一起,他也必不会太恼怒于我,而我,虽然不想跟他联手干了,但名义上我还是需要他的支持呢,所以我们也不能闹得太僵,这开阳城是去不了了,只能是另谋出路。”
心腹等听来虽然道理是歪曲了点,但也勉强能够接受,便即问道:“那陛下可有想好要带我等去哪里?”阙宣说道:“连日来,我也思考着这个问题,我意是准备向西发展,先将沛国拿下,已好与我下邳相接,如此,我之土地纵横相连,徐图发展,不怕到时比不过他陶恭祖。”众人听来,自然没有二话,也就一切遵了阙宣的意思:“那我们何时动身?”
阙宣说道:“自然是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阙宣这边暗地里策划着出走,陶谦那里自然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于陶谦等人看来,臧霸这封书信顶多也就是让阙宣立场摇摆不定,心生不满,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然而,阙宣之事还是闹了起来。在阙宣与心腹等谋划了一番后,后两日连夜拔营,把兵马从开阳城下撤得干干净净,等到陶谦等到消息,阙宣他们已经去了数个时辰了。陶谦听来,那是肺都气炸了,差点从病榻上跳了下来,赶忙请人叫来刘备,与刘备商议此事。
刘备一来,陶谦就将此事与刘备说了,当即宣称,势必要活捉阙宣贼子,将其拿来祭旗。刘备也心知陶谦这是气话,所以沉默半天不做声,直待陶谦将话说完。陶谦愣住了,看了刘备一眼,问道:“我说这些,不知刘玄德你可有在听?”刘备一点头,说道:“陶使君的话,备一字字都听在心里。”陶谦奇怪了:“既然你听在心里,如何不发一句话?”
刘备笑道:“使君勿急,备只是在想,若是按照使君你的意思,阙宣一走,你马上派兵追击,又要一战将其拿下祭旗,不知当派出多少人马才能办成此事?备想,如果派少了,实在不济事,可是若派多了,只怕又会误事。若让城内贼人知道我城下人马未战已发生变故,不知他有多高兴呢,是否会趁机出兵攻击我等,到时我等所留之兵,是否足够应付贼人?若不然,就算是活捉了阙宣贼子,又能如何?再者,阙宣手上虽然只有数千人马,可他毕竟占据了下邳城,若知我等追来,也必速速赶回下邳,而我等若不能在半路歼敌,则需兵临下邳城下,到时又该用兵几何?所损粮草几何?”
陶谦被刘备一问,心下微微一惊,抹汗道:“玄德之言在理,然则,我记得我之前特意嘱咐过玄德,让玄德你务必要看紧了阙宣,如何直到阙宣走了,你才得到消息?”刘备笑道:“不瞒使君知道,其实阙宣要走,在此之前备也是风闻了消息,只是备并没有阻拦罢了。”陶谦听刘备一说,顿时傻愣了。他一急,便是连连咳嗽了数声,咳得身子都虚弱了,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刘备连忙伸手在陶谦背上拍了拍。陶谦轻轻摇了摇头,不解的看着刘备:“玄德呀玄德,枉我将如此重任放在你肩上,如何你……哎!”
听他所叹,似有怒其不争的意思。刘备倒是没有丝毫的介意,反是看了陶谦一眼,缓缓问道:“这件事情备也知道是备鲁莽,没有将之及时告诉使君,可是恕备多嘴,若是备早之前将此事告诉了使君你,不知使君你当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陶谦反被他给问懵了,转而笑了三声:“玄德啊玄德,你问我如何处置?他都想要反我而走,你说我如何处置?我若劝他不听,则直接将其杀了,还能如何处置?”刘备摇头道:“杀他?就算侥幸将他杀了吧,那这之后呢,之后又该如何收场?阙宣的那帮部下,他们又将何去何从,只怕不会轻易再从使君你吧?他们为了报仇,大概多半是要入开阳,投奔臧霸呢。如此,岂不是资助了敌人?到时臧霸再趁我城下动乱之机,转而出城攻打我等,我等一时又将如何应对?是必陷入两难之境!再者,以阙宣狡猾的个性,要杀他岂是易事?若是杀之不成,则徒竖一敌尔,与使君何益?”
陶谦听刘备这么一分析,倒是听了进去,只他想了想,又道:“就算是这样,可他既然起了反心,若不是弃营而走,而是从旁攻我之军屯,又当如何应付?或者,他直接与城内贼人联系,投奔了贼人呢?”刘备一笑:“使君难道忘了我吗,我既然在旁监视,岂能任其得手?再者,我之所以这么处理,便早已笃定他阙宣绝不会这么做,想来他这‘天子’想要在徐州做得安稳,那还不是需要使君你在背后支持他,他岂可如此糊涂轻易开罪使君你?”
陶谦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是这么一回事情,也就不好多做责备。转而鼻子一哼,说道:“阙宣这厮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已是不仁不义,他还以为他没有得罪我吗?哼,他难道还想祈求我的原谅不成?”刘备说道:“这话不能这么说,也许在他来看,他临走了并没有得你一粒粮食,一副衣甲,又未曾背后袭扰于你,算得是仁至义尽了,所以在他看来,他并没有得罪于使君你,自然也就坦荡而去。”
陶谦冷笑一声:“罢了,他既然走了,只要别在我背后给我捣乱,我还是要感激他一声的。”刘备一点头,说道:“使君能明白这点就好。”陶谦想了想,说道:“对了,他们是去了哪里?”刘备回道:“据探马回报,好像是折转回下邳了,不过看他们路线,应该是去沛国去了。”陶谦一愣:“他难道是想打沛国不成?”刘备点头道:“沛国与下邳相连,若能打下沛国,倒是可以增加幅员,看来他多半是打了这个注意。”
陶谦眉头一皱,说道:“这厮的想法倒是不错,若是如此,等他拿下来沛国,则我以后想要对付他也就难了。”说到这里,陶谦又是一连的咳嗽了数声,说了这么多的话显然已经很是吃力了。刘备问他是不是累了,可否休息下来,陶谦纠结于阙宣之
事,就算是累了,那也绝没有困倦之意,仍是勉强支撑着与刘备说了下去。
这时刘备眼睛里精光一闪,说道:“使君所虑甚是,若是眼睁睁的看着阙宣此獠拿下了沛国,等回过头来再收拾他只怕是晚了。我想,我们得给阙宣换换脑子,让他不去攻打沛国……”说到这里,刘备顿了顿,看向陶谦。陶谦微微一愣,皱眉道:“不知玄德所谓这个‘不去攻打沛国’是何解?他阙宣既然决定的事情,我们难道能轻易给他推翻了?”
刘备一笑:“一切事在人为。想来他攻打沛国,目的不过是为了将下邳与沛国连成一片,除了这个好处,似乎也找不到了。可若他不去攻打沛国,而是转而攻打山阳、任城,则此两地粮草充裕,以他短浅的目光,也必会这么做。只可惜他攻打沛国的决定下得太过匆忙,以至于没有让他想到这两个好地方,若是有人告诉了他,以备度之,他绝对是会弃沛国而攻任城、山阳。”
陶谦眉头微微一皱,说道:“虽然说攻沛国让下邳与之相连,会不利于我,可玄德你为什么非要他攻打任城、山阳两地呢,要说粮草,就近攻略也不是没有啊,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刘备一笑,说道:“使君难道忘了,这任城和山阳如今是谁的地盘了?”听刘备一说,陶谦眼前也顿时一亮,脱口说出了两个五个字:“曹操、曹孟德!”
“正是曹操曹孟德!”刘备一点头,嘿嘿笑着,将眼看向陶谦,意思是我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你陶恭祖也该明白了吧。陶恭祖不是糊涂人,一旦猜到曹操,也立马浮想联翩,眼前跟着精光一闪:“妙哉妙哉!任城、山阳两地确实是个好地方,不瞒玄德知道,其实我陶谦对此两地亦是垂涎久矣,可惜因为徐州一时未定,抽不出手,故而未曾插手兖州之事。想来若大的兖州被阉宦之后所把持,实非我大汉之幸也,若我能得之,经营可为我徐州之门户……哈哈。我是明白玄德你的意思了,你玄德让他去攻打任城两地,若能得之,我之幸也,有阙宣此獠镇守着,则我不必担心直接面对曹操虎狼之师;而若不能得,则无异于驱虎吞狼,借曹孟德之手除去阙宣,同时亦减弱曹孟德兵力,给曹孟德制造困境,此乃一举两得的好事啊,哈哈!”
陶谦说到这里是越想越高兴,不过他又很快想到,这刘备故意放走阙宣,敢情是早有准备了的。如果是这样,刘备其人心机之厚,实非一般人之所能比。虽然快意于此谋,但同时亦有了隐然的忧患,他也不知道,他如此重用刘备,到底是对好是错,会不会如袁谭一样,无形中培养出一个陈诺来。不过,此时说这些似乎是早了,他也赶紧将自己这些没来由的念头驱逐掉,可是转而一想,又即犯困。他看了刘备一眼,无奈道:“此计好是好,奈何如今阙宣此獠已去往沛国,我等又怎样才能将其说服?更何况,我食言在先,没有给他粮草、衣甲,他只怕已是恨我不及,若此去,他能否会听我之言?”
刘备说道:“自古皆言利,无利而不早起,我等要想说服他,当然不简单,只能是从这个‘利’字上下手。”陶谦一愣,问道:“玄德的意思是……”刘备道:“我的意思是,他不是要粮草、衣甲吗,我们给他,他得了后自然是高兴,这一高兴,也就头昏脑涨,我们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了,到时还怕他不入我们的圈套?”
陶谦听来默想了一回,想来如今他要想劝动阙宣攻打任城两地,也只能是他这里下点血本。他这里打下主意,也就一点头,说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由玄德你去办了。”刘备也是一点头,看看陶谦气色越来越差,不敢在他这里耗磨他,尚未商议了两句,也就拱手从陶谦帐下出来了。在帐外,关羽一直等着刘备,看看刘备出来,便即迎上去了。
只他看刘备脸色不佳,似有心思,便即问了出来。刘备将定计解劝阙宣往任城的事情跟关羽说了,关羽听来,点头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计谋,若能成功劝住阙宣往任城,则我军后顾无忧矣。只是我见大哥你仍似有忧虑之色,莫非是大哥觉得此事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刘备看了关羽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不必担心,我担心的是陶恭祖。”
“陶使君?”关羽愣住了:“陶使君不是好好的么,大哥为何要担心他?”
刘备叹了一口气,把帐中见陶谦脸色不佳的事情跟关羽说了,随即道:“本来这次发兵来得就是匆忙,如今恰恰又是冬季,陶恭祖这一病,只怕是难以下榻了,如果他不能下榻,三军无人指挥,我等在开阳城下干耗又有何用?我只怕,这次匆忙而来,又得匆忙而去了,到时便宜了开阳这帮贼子。”关羽也是一愣,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难说。若连陶谦都不能起身了,三军谁能指挥得动?别看刘备得陶谦重用,然而刘备不过是一外将,其他人都是不服他的,就算陶谦勉强任刘备为帅,只怕亦难以指挥得动。所以说来,如果陶谦久病不起,这场战只怕是不能打下去了。
当然,刘备此时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当下按照他与陶谦事先商量好的办,派出一人领兵去追回阙宣,然后与阙宣商谈出兵任城之事宜。刘备这里,最放心的是他二弟关羽,是以将这事交给关羽去办。关羽领了命,当下就带了百数轻骑去追。
阙宣一行虽然是早走了数个时辰,但他们人马辎重太多,在路上不免耽误,也没有走出多少路。而在阙宣后面的关羽等人,也不过追了一个时辰,也就追到了阙宣这里。阙宣听到后方有人马撵来,以为是陶谦的追兵到了,震骇大骂的同时,也不敢大意,当下将辎重摆在前面以为依仗,然后将人马摆开,各张弓拉箭,刀剑出鞘,准备随时战斗。
然而,关羽等人此来自然不是要与他们战斗的,看看追近了,对方却立马不走,亦是缓缓控马,小心着走了过来,并让人转告他们此来并非有恶意。阙宣这边看看来人不过百数骑,也就心下少安,放任关羽等人过来了。阙宣扣马上前,瞪视着关羽:“怎么,你们此来既不是为追击,却是何意?”
关羽不慌不忙,扯马说道:“听说陛下突然撤了兵马而去,不但我家大哥讶然,陶使君亦是不解,虽然不知何故,但他二位对于陛下的决定十分尊重,所以也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陶使君看看陛下突然就这么走了,想到之前与陛下所做的承诺还未有兑现,怕是陛下因此事负气而去,心里便是惶惑不安。为此,陶使君他特遣末将过来说一声,让陛下慢走一步,陶使君当日所许的粮草、衣甲已在后方,不时便将送到,还望陛下笑纳,但请稍待则个。”
阙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陶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方了?但事出突然,他们也怕有诈,赶紧派出人马去后方查探。这边,阙宣与关羽敷衍几句,只听关羽又道:“不知陛下此去,将欲何往?”阙宣自然不便说自己准备是去收拾沛国,只扯谎因粮草不济,准备回转下邳。关羽也不说破,只是呵呵一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陶使君先前还恐陛下先他一步去取了任城、山阳二地呢。”
阙宣一愣:“任城、山阳?陶使君何故以为我会去取此二地?”
关羽道:“哦,陛下不知吗?据我所知,这任城、山阳二地粮草充裕,若能因而据之,何愁不能养兵?陶使君就是怕陛下因为粮草不济,转而去攻打此二地,到时先他一步,他就不能下手了。不过现在看来,陶使君倒是可以不必担此忧虑了。”
阙宣听来心下一惊,看了左右心腹一眼,左右心腹中有知道的,向他确定的点了点头。阙宣得到肯定,心下里就开始不安分了,思谋了一番:“虽然说,若我攻打沛国,将之拿下可以与下邳连成一片,只是奈何得到他不过方圆土地,并没有多少实际优惠可得,打下了也是无用。想我军目下最乏者就是粮草了,若任城两地果真如他所说那样富庶,我倒是不如转而将之拿下……至于陶恭祖,嘿嘿,你也想得到它,我看是难了。”
阙宣想到这里,心里也已经有了计较,但在关羽面前不好表现出来,也不会跟关羽说起他要攻打任城二地的打算,反而是为了安陶谦的心,故意跟关羽保证说他绝不打任城的主意,让陶谦放心攻打开阳就是了。关羽嘴里笑了两声,心里却是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只要是一丁点的便宜就想去占,嘿嘿,我不怕你瞒我,就怕你不上我当。”看阙宣一副嘴脸,他也是知道阙宣是上当了,心下也就松了一口气。
不时,后方押送的粮草果然是送来了,阙宣一看,更是了不得,心里还想着:“陶恭祖这家伙突然见我走了,怕我因此转而攻打他的后方,故而立即将许诺的粮草给我送来了。哈哈,看不出陶恭祖这家伙吃硬不吃软,以后对付起来倒也不怕他了。嘿嘿,他不是怕我拿了任城二地吗,我偏偏就要去与他争夺。说起来这事也不能怪我,本来我手上粮草只够十数天之用,如果他不接济,我就算是有心要去任城也是不能够,现在倒好了,有了这些粮草,啧啧,正好上路。哈哈,当他陶恭祖知道我拿了他的粮草,攻了他觊觎已久的任城,不知他陶恭祖会又是什么反应?”
一想到陶恭祖将来气急败坏的样子,他阙宣就乐了。
关羽向阙宣交割完了,这里也没有多呆,向他一拱手,也即扯马,回开阳复命去了。
第一一章:病榻之上
“军中的事情有袁公在呢,文将军你就不用操劳了,倒是这些日子你安心的养伤,早日康复,比什么都好呢。www.uu234.cc”
文丑因随陈诺救人,不想身负重伤,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卧病在榻,陈诺也是时有看他。他这里跟文丑随便说了两句,聊了聊城外公孙瓒的动静,让文丑宽心养伤,便即起身从文丑这里出来了。刚出了文丑这里,陈诺又想到典韦还在榻上将养着呢,也就马不停蹄的往典韦这边赶来。说起来,典韦自那次被赵云和赵雪两兄妹从一山窟里联手救上来后,也一直卧病在榻,差点因病情严重缓不过来,好在典韦身子骨强壮,喂养了几天也就渐渐脱离了危险,只是因为伤势颇重的缘故,仍在榻上将养着。
他这里一路往典韦这边赶来,看看将到典韦门前,正欲推门而入,突然停住了脚步。
“韦哥,你可一定要很快的好起来,青衣盼着你好过来呢。”
喃喃细语,听来却是绵绵情思。陈诺猛的听来,摇了摇头,心里笑道:“典韦这一伤青衣妹子就不停在他身边照顾着,我想要独自见见典韦都难。罢了,既然他有人照顾着,我又何必过去添乱?”陈诺想到这里,停下的步子不进反是退了出来。临走前,他在窗外看了一眼,只见里面一张卧榻,卧榻上躺着阖眼的典韦,典韦身边则坐着一脸憔悴的祝融青衣,祝融青衣则是时不时的用着温巾伸手揩拭他额头。陈诺看到这里,便再也没有话说,悄悄的从这边退了出来。
只他刚刚退出这里,恍然遇到赵雪。赵雪看到陈诺,也是一愣,上前在众人面前见了陈诺一礼,随即笑道:“我刚才看见陈将军从文将军那里出来,就直接来了典将军这里。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陈将军你就出来啦?是典君睡着了不方便见,还是陈将军你压根就没有进去?”陈诺被她一说,脸上一,怕她提到他不进去是因为祝融青衣的缘故,赶紧挥了挥手,叫左右人等尽皆退去,他这里虎视了赵雪一眼,笑骂道:“好个雪儿,三天不跟你严明军纪,你就上房揭瓦啦,有你这样跟长官说话的吗?你说这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怎好回答你?哼,敢情雪儿你是皮痒痒了。”
说着,作势欲要挠她。赵雪连忙躲避,一面红着脸道:“大哥哥你倒是会欲盖弥彰,雪儿我说的是谁,难道大哥哥你不心知肚明吗?你还未进典将军的大门就出来了,敢情是因为青衣妹妹吧?”陈诺瞪了她一眼,说道:“是便如何?我本来是准备见见典君的,只是看看典君有青衣妹子照顾着,我也就放心出来啦。”
赵雪咯咯一笑,说道:“其实大哥哥你也不必这么做,说来自雪儿将青衣妹子和典将军救回,青衣妹子伤好之后就整日的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典将军,就连做梦只怕都是在关心着典将军的伤势,心
里念念的都是他,大哥哥你怕她缠你,这下倒是不必担心了,起码在典将军好起来之前,她是没有功夫来麻缠你呢。”
陈诺听来,眉头一捺,说道:“雪儿你说什么呢,又不正经起来。不过,听你一声,这倒是一件好事,我到现在虽然不知当晚典君救护青衣妹子的经过,不过看青衣妹子对他如此照顾,想来也是好的,说不定典君这次救她,反成全了他两个。”赵雪听来,仔细的看了陈诺一眼,嘴巴里轻咦一身,说道:“大哥哥你真是这么想的?”
陈诺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其实说起来,典君若能真的跟青衣妹子好起来,那也是好事啊。想来当初在偃师时,青衣妹子也是他从贼人救回来的,虽然红衣也承认当时是做戏,但想来他们也是有缘的,不然红衣做戏准备让我上钩何以让典君偏巧碰见?再者,青衣妹子虽然口口声声说他对典君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其实她或许是因为懵懂年纪,一时迷茫没有想明白罢了。倒是上天给了她这次机会,让典君再次救了她一次,也让她看清了她心里所想,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从内心里,陈诺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忧伤。但很快,被他强制压了下去,并没有表露出来,也不敢往深里去想。赵雪虽然心细,但在这一刻并没有察觉到陈诺的这丝暴露。不过,她听陈诺把话如此一说,以为陈诺狠心若此,从未有将祝融青衣装进心里,没来由的替祝融青衣叫了声苦。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也未必不是好事,也许正如陈诺所说的那样,青衣不过是个小姑娘,在懵懂的年纪,不免要犯些懵懂的错误,不知心里之所爱,等到她真正遇到那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爱才算是‘爱’吧。
赵雪想到这里,看了陈诺一言,点了点头:“也许是吧。”但觉得这样说实在是有点残酷,正准备要安慰陈诺两句,只见陈诺反是一笑,伸手来,在她鼻子上一刮,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雪儿你的大度和包容呢。我原本想着,我这一生能有雪儿你,我于愿足矣,不想最后我却屡屡犯错,雪儿你不但不怪我,而且还百般替我袒护,我都自觉无颜再见雪儿你呢。雪儿呀,我此生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蔡文姬一事就不说了,后来又因为典韦去了一趟徐州捉回了糜家妹子,弄得后来又发生了东平陵那一档子事情,陈诺事后想来也如做梦了一般,对于赵雪的歉疚之心那是更甚。糜贞突然带着陈到回了徐州,其实陈诺不用问也能猜到,这之后,当他见赵雪面时,也并没有着意隐瞒赵雪,将此事也跟赵雪说清楚了。赵雪也的确是大度之人,在糜贞那次突然回来之后态度的大变,也已经隐隐瞧出她与陈诺之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心里也已经有了准备。甚至当糜贞说要走,她还刻意挽留
糜贞两句。至于陈诺事后跟她提起这事时,她其时也已经想开了,心里虽然隐隐有些不痛快,但还是以宽容的态度原谅了他,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在她看来,男子汉大丈夫,有个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想一个人独得一个男人,那很是不现实的想法,如其嫉妒,不如放宽心。
陈诺把这席话跟赵雪说完,赵雪当然知道他言语中隐隐所指。只是听到后来,情话绵绵,实在架不住,小女孩家心里小鹿突突的乱撞,赶紧退后几步,向陈诺一吐舌头,说道:“好啦,大哥哥你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东扯西扯的,害得雪儿差点忘了是来看青衣妹子的。大哥哥,你这里若是没事了,雪儿可要去看青衣妹子了?”
也不等陈诺同意否,直接丢下陈诺,扯起步子,向里面就去。陈诺看着她欢快的步子,摇了摇头,突然祝融青衣的身影钻入了他的脑子,赶紧是强制打住。好不容易将此事撇下,又突然想起了糜贞那丫头,心里没来由的起了牵挂,不知她回徐州后生活得可还好?
“哎!”陈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事情还是不想罢了。如今公孙瓒围城不走,数有攻击,而徐州又出了陶谦和阙宣一档子事,正不知情况怎么样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其他,赶紧是将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抛诸于脑后,立即回了府邸。
赵雪这边,大大咧咧的进来,只见祝融青衣傻乎乎的坐在榻边,不时的念叨着,脸上的形容也消瘦了,心里也是一疼。她这里走过来,一手拉住她,轻轻的与她说道:“青衣妹妹,你自个的伤都还没有好利索,就整天没日没夜的过来照顾典将军,你能吃得消么?既然典将军暂时脱离了危险,虽然一时未能醒转,但青衣妹妹你也不必如此担心,想来典将军过些日子也能好利索过来,你这里又是何必如此?若是典将军醒来,你却又病倒了,叫典将军怎不担心?”
说着劝着,好不容易将祝融青衣从典韦病榻前拉到了屋外面。赵雪看她一副病容不整,心里也是难过,赶忙拨了拨她的刘海儿,将之理了齐整,一面还安慰了她几句。祝融青衣倒是乖巧,任由着她,也不发出一声。赵雪想到自典韦他们回来后,因为一直不得机缘,没有问过,不知那晚所发生的事情,此时既然有机会,也就借着这个空档儿向祝融青衣问了起来。
“那天晚上么?”
祝融青衣呆愣了片刻,先还没有想起来,及至脑袋一转,也就立即明白了过来,当即向赵雪一点头,说道:“是青衣糊涂了,这件事情早该跟雪姐姐你们说了,我不说只怕雪姐姐你们到现在还一直迷糊着呢。罢了,既然有这机会,我就跟雪姐姐你说说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吧。”
赵雪一点头,就等她开口。
第一二章:血战
赵雪问祝融青衣当晚所发生的事情,祝融青衣于是跟她细细的说了。www.uu234.cc
原来当天晚上,典韦救出赵雪后,为了让赵雪安全离开,以刀刺马后臀。马受疼,自然疯狂跑开,而赵雪想要勒转兀自不及。典韦看看赵雪被马带走,他这里再无牵挂,于是转身来,手抓着那把带血的长刀,又复杀入贼营。那些贼营的士兵本来因为典韦带人从辕门突破,害怕他们逃出,故而将身来追,还未出辕门,不想他们又杀了回来,自然是一惊,但都旋即拔着兵刃,向典韦等厮杀而来。
与典韦同行的夜行人此刻也剩不了几个,明明知道此去肯定是凶多吉少,但依然紧紧追随。便是典韦,也已是狠下心来,不救出祝融青衣绝不肯就此舍去。只是,此刻贼营虽则因为中军失火而变得混乱不堪,可到底贼兵势大,他要想冲杀进去谈何容易?更何况,他到此都未曾见祝融青衣一面,也不知祝融青衣沦陷多时,是不是已经落入贼手,或者发生了更加糟糕的状况。
但典韦不理,既然一心要带出祝融青衣,那便是死,也要冲将进去。
而祝融青衣呢?她先前与赵雪背对背面对贼人,好歹互相之间有个照应,不想因为贼人渐渐多了起来,她这里力久难支,最后被贼兵瞧破势头,将她二人冲散。乱军之中,被身不由己的被贼人裹挟着,卷入了更大的漩涡里面而不能自拔。祝融青衣还想要回头去找赵雪,哪里能够,只能是且战且走。等到赵雪为典韦所救出营,她这里也是力战良久,混沌不堪。好在她武功本自不弱,一手银链可抛杀绞敌,一手宝剑可斫贼人于乱军,勉强能够坚持下来。
到了此际,她也不知道赵雪是死是活,心里自然是焦虑。若赵雪有个闪失,她还想着回去该如何向陈诺交代。她咬着银牙,拼命往外围厮杀,好在贼人因为中军失火缘故,军心不稳,阻拦她去势的力量自然也就弱了下来。她这边兀自力战不休,杀到最后也是昏头昏脑,一心要寻找赵雪不见,不想在半途之中却遇到了典韦。
其时典韦为了冲入重围救人,浑身都杀的跟血瓢似的,整个人几乎认不出来。祝融青衣猛然遭遇典韦,先还是一愣,但被典韦一把抓住她,回手替她手杀了一人,总算是恍然认出典韦来。只她被典韦一手抓着,心里突突的,便要将之甩脱。不过她是忘了,现在是在乱军之中,她这一甩,贼人混乱,眼看将他们两个就要再次冲开。典韦好不容易将她寻到,哪里再愿失去她?看看他这一松手,就有一把利刃从祝融青衣身后杀来,当下一个心急,立时一声咆哮。奈何他手中刀要去应付旁边贼人,不及回救,只得在混乱中直接将她卷入怀里,转过背来,替祝融青衣硬受了这一刀。
祝融青衣突然被典韦裹在怀里,脸上顿时一红,只要责备,
忽然被典韦背后溅起的一蓬血给惊住,赶紧叫道:“韦哥,你受伤了,是你替我挡了这一刀?”典韦哪里有功夫跟她谈论这些,也根本不把背部的伤当做一回事,当下抓着她的软腰,回身往外冲杀。现在已是生死关头,典韦可完全没有顾那么多,只是祝融青衣突然想到赵雪还在围中,便赶紧要典韦舍弃她,去救赵雪。典韦当然立即将赵雪已经出围的事情跟她说了,祝融青衣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眼看着典韦是独身入围的,不见一个帮手,便是奇怪。从典韦口里,她这才知道,众人为了帮助他重新杀入贼营,已经在辕门边力战而死,一个都不剩,就只典韦一人杀了进来。祝融青衣听到这里,也知贼情之险恶,当下有心要责备他既然贼势浩大,你当自去,何必回来?典韦哪里有功夫跟她解释这么多,只是力战不歇,努力扑杀贼人。
祝融青衣到此,责备之心自然是没有了,转而代替的是更多的感动。典韦为了救她,居然连自身都不顾,这叫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一想到典韦这么做,她心里便是有愧。以前,她小孩心性,不知男女之事,对典韦常开玩笑,以至被典韦误会,闹得典韦对她也是起了心思。当她忽然发现这点,她便有意躲着典韦,加上其时她与陈诺相处久了,又随他去了一趟关中,一路行来,恍然发现自己对陈诺有了意思,一心更是对着陈诺。回来后,她怕典韦陷得太深,故而刻意远离他。而典韦,虽然苦恼,却并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只道自己不配她,故而再也没有刻意去打扰她,他们两个好像就这么相安无事了。可如今,典韦为了救她,杀入贼营,自身且不顾,这份情义,却是让祝融青衣也深自愧疚。
她一想到这里,愧疚大于感动,看看自己像个小鸡仔似的躲在典韦的怀里,反是怒了,立马推开典韦,兀自力战贼人。典韦也不知她有这个心思,但看她仍是有些气力,且手上功夫也不错,故而并没有再拉她回来,反提醒她与他联手对敌。如今陷入重围的也只有他两人了,他两人若不齐心,要想杀出去那是难上加难了,祝融青衣没有二话,与典韦一左一右,望着贼人阵中突突而去。
还别说,他两个虽然都是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要对付眼前这些贼寇兀自不惧。更何况,他们两此时联手御敌,那是威力更增了。这样砰砰砰的一顿乱杀,也完全豁将了出去,不想他们这一拼命,也立即起到了效果,那些混乱中的贼人本来就各自不安,此时又惧于贼人的战力,纷纷让将出道儿,被典韦两个觑着机会,从辕门这边杀将了出去。
只是,他们两先前一阵冲杀时,因为中军失火,贼心不稳,捡了一个空子,而如今却因为贼人火被扑灭,又有贼将来安抚众贼,倒是让贼人定下心来,重新扑杀了上来,且凶险万分。
他两个虽然是出了辕门,但辕门外贼兵实在太多,典韦二人要想顺利走脱,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先前系在辕门外的马匹多数被乱兵惊散,如今也只不过留了一匹马在那里。
一匹马,两个人如何骑乘?典韦毫不犹豫,将马让给了祝融青衣,让祝融青衣先走,他来断后。只是典韦没有马匹断后,且面对的是无穷的贼人,祝融青衣自然不能放心,不想欠下他,还想要典韦与她一道。典韦没有跟她嗦,学了先前对付赵雪的一招,以刀刺她马臀,将其马惊走,于是祝融青衣想要与她一道却是不能够了。
他这边,看看贼人扑近了,自然是反身断住贼人,与贼人拼死战杀。典韦也是混战良久,长刀杀卷了,又拔戟而出,一对铁戟在他手里,还别说威力剧增,轰杀贼子十数人,贼子渐渐胆寒,而典韦则趁机边战边走。只他虽然没有马匹代脚,好在他步战惯了,脚下一旦跑将起来,比起普通马匹也不遑多让。他这边脚下生风,跑得快,那些追上来的贼兵虽然多,但因为跟不上典韦步子,渐渐的甩下一批。
就这样,典韦跑出了许多路来,那些贼人能追上典韦的也自不多了,但仍是有百数来人,他们一边追击,一边放箭,可怜典韦跑到最后,也自渐渐虚脱,反应也没有先前那么敏捷,先后吃了贼人两支箭。典韦当然并没有气馁,反是怒将起来,一手连连将这两支暗箭给折了,回身兀自对着贼人大骂不休,将手中折断的箭杆当做飞镖打出。虽然只是箭杆,但以典韦大力甩出,兀自射杀两人。
典韦这里看看跑得渐渐不给力,知道再这样下去,自个儿今儿是要将性命丢在这里了。如期就这么在逃跑之中力竭而死,倒不如临死了拼杀两个,赚点血本钱。只是他刚刚有了这个想法,突然前面马嘶之声传来,从乱丛中奔去一人一骑。典韦心里惊骇,这才发现是祝融青衣回转来了。祝融青衣被典韦刺马而走,兀自控制不住,一路跑了出去,等到她堪堪勒住马,已在数里之外。对于典韦的莽撞她心里责备的同时,却是更多的感动,想想典韦为了救她兀自在挡贼,自然不愿他有事,当下也就折转回来,堪堪与他相遇。
祝融青衣二话不说,叫典韦上马来,典韦还有心不肯,但被祝融青衣一声呵斥,便不得不上马了。这时,贼人眼看追近了,祝融青衣赶紧是扯着马,带着典韦往前狂奔而去。典韦看看身后呵斥之声更甚,火把凌乱,心里也是焦急如焚,还想着自个一人被贼人追上也就追上了,如今再搭上一个祝融青衣,叫他心里何忍?他鼻子一哼,就要逞能跳下马背来,祝融青衣似早就猜到他这臭脾气了,当下鼻子一哼,对典韦呵斥一声,叫他哪里也别去,抓紧她身子,她则猛一扯马,往旁边密林里一钻,就钻将了进去。
第一三章:情人原是妹妹
就在典韦准备回身一战时,不想已去的祝融青衣回转过来,且喝叫他上马。UU小说只是贼兵逼近,典韦也不想连累到祝融青衣,就想纵身跳下,被祝融青衣觑破,连忙扯马,望着密林而去。
本来密林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这时候进去是十分的危险,只是迫于无奈,这才驾马而入。一旦进入密林里,一面要逃避身后的追兵,一面要往前不断的逃命,并没有顾及到脚下马,不想这时马在半途居然撅了蹄子,将着祝融青衣二人堪堪掀下马来。好在祝融青衣见机得快,连忙提醒典韦。但饶是如此,两个人仓促遇险,都是跌得狼狈不堪,如轱辘一般转着,往旁边跌去。
典韦本来身自负了重伤,这时候又被一跌,差点疼晕过去。祝融青衣则要好得多,她本身伤势教典韦轻些,此时一跌下马背,虽短暂晕厥,但很快醒来。她爬起来远远的看到身后火把照来,只怕贼兵追上,顾不得疼痛,连忙过去瞧视典韦的伤势。典韦虽然疼的厉害,几欲晕厥过去,要不是因为还有一个祝融青衣,只怕早就支撑不了。他此时也是豁出了性命,勉强爬起身来,拼了最后一股子力气,拽着祝融青衣就走。
当此之时,他两个都身自负了不同程度的伤,生命攸关,那些小节自然是不再拘泥,互相撑托着,往着密林更深处转去。只是,密林黝黑,他两个又是没头没脑的逃着命,哪里看得清脚下的路,跑出了一段弯路,不想脚下也跟马撅了蹄子,突然一滑,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下坠落。只是马撅的蹄子是在极小的坑洼之处,尚可不必担心摔倒,而他俩个这一‘撅蹄’,直觉被抛了下去。
数丈的沟堑,一滚而下。本来是祝融青衣先下去的,最后因为典韦想要拉她,反跟她一起跌了下去。典韦此时身体所受的创伤极大,几次奋战,又拼命奔逃,所剩的力气本来就不多,是咬着牙一路坚挺下来的。此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可言,直接被这一拽之力给拉下,两个人望着数丈深的沟堑,直接坠落。
一般的,到此是必死无疑的了,好在,他们所落之处下面都是一层层长年累积的枯枝败叶,跌将下去,摔的倒是并不重。不过,他们身子本来流血过多,此时又经过这么一阵跌撞,坠下去直接晕厥了过去。这之后,追兵虽然是找到了那匹负伤的马,奈何人都不见,而密林厚重,想要寻找哪里又这般容易,这些追兵找了一时,看看找不到,也就直接回去了。
这之后数个时辰,天色仍是黑漆漆一片,仅有的月牙也是被乌云所遮,树木沟堑所挡,仿佛时间未曾流淌过。祝融青衣猛然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跌下来时落在了典韦身上,而典韦以他宽厚肉实的肩背,将跌落下时的重力全都包揽了过去,这样一来,典韦比她又要受更重的一层
的伤,一时哪里又醒转得过来?可怜祝融青衣拍打典韦许多时候,典韦才幽幽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看祝融青衣没事,方才嘴角噙笑,直接又晕了过去。
祝融青衣心里大急,见典韦无法醒转,只好暂时弃下他,向着两边寻找出路。然而,两边皆无出路,都被深深的沟堑给阻挠着,遂使得祝融青衣不得不气馁的回转过来。望着头顶高高在上的沟堑,她也是陷入了绝望之中。创伤,没有平复,有的还在流血;深夜,在剧烈的争斗后,人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常温,如今又被冷风吹着,寒气浸着,冷得直哆嗦。
这样不行,若是继续呆在这里,不说伤口的事了,单单是寒气,也能打败他们。祝融青衣虽然自问创伤不及典韦,但想要与寒流抵抗,只怕也非是易事。更何况,她看到脚下的典韦,本已是奄奄一息,若为寒气和外面的冷风吹着,只怕支撑不了多久。她想到先前寻找出路时曾见到旁边有一个石窟,虽没有进去看,但想来到那边躲避些许的冷风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祝融青衣于是将典韦的身体拖将着,一路拖到了石窟这里。别看她身子瘦弱,又经过先前一轮激烈的战斗,已经疲乏不堪,好在她平时习武,骨子里还是有些力气的,卯足了劲,还是将身体笨重的典韦给拖将了进去。只是她堪堪将典韦拖到石窟这边,却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汗水莹莹。歇了好一会,看看寒冷仍是浸骨,外面呆不得,已是犯愁了。回过头来,看看石窟后面还有洞穴,里面的气息稍稍比外面要暖和许多,她一咬牙,又将典韦拖将了进去。
里面是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祝融青衣也不敢深入,在转弯处也就将典韦放下。只她这一连串运动,早牵动了伤口,加上气力虚脱,几欲晕厥,只是想到还有一个典韦在,她就不敢轻易倒下。先前是典韦拼了命的救她出重围,将马让给她,他为了她生死都不惧,如今既然需要她的照顾,她哪里敢推托,是以她是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虽然洞里面的气流相对要比外面暖和,但今冬的气温本不寻常,冷得河水结冰,这里也不免苟免,在洞里待了一时,寒气如刀剜着人的肌骨,直叫人生痛。祝融青衣本来坐在典韦面前替典韦挡住风口,但到后来,她也深知若典韦长久的冻将下去,只怕要冻坏。想到典韦救她时奋不顾身的情形,她是心里一暖,甘愿的扑将到典韦身上,为典韦暖体温。
两个人,黑漆漆的夜里,身体以对,各自从自己身上散发出体温,互相暖和着对方。只是,典韦晕厥一直不醒,根本无法知道,而祝融青衣心里面虽然清楚着,脑袋却渐渐迷糊起来,以至没有多久,一闭眼就没有醒转过来。寒冷如梭,杀人于无形。想来,他两个这一晕厥,要不是赵雪出外查探,
又巧遇赵云,二人又恰巧经过那里,被赵云从地上的一片树叶上发现蹊跷,他两个只怕就要这么一直睡将过去了。好在有赵雪将他们救了回来,抢回了他们这一命。
赵雪听祝融青衣将前后事情一说,方才知晓了经过,暗暗点了点头,看看祝融青衣,又看看室内卧着的典韦,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待祝融青衣开口。果然,祝融青衣说到这里,感激的话她已经说了,现在就剩心里的话了。她忽然低下头来,小心的看了赵雪一眼,说道:“雪姐姐,你也知道,这次若不是韦哥他,我早就死在了乱军之中了。而那晚,青衣我与他身体相触,已是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交给了他。所以,还请雪姐姐事后能为青衣做主……”
后面的话没有了,全都吞咽进了肚子。
赵雪伸出手来,用手轻轻抚拭着她的额头,以及她的刘海儿。片刻之后,她轻轻一点头,说道:“其实大哥哥他也是有这层意思,刚才还与我说叨来着,只是我不知青衣妹子你的想法,不好直接说与妹子知道。不过既然你也有此意,这件事情就包给我了。”祝融青衣听来,身子微微一颤,抬起头来,问道:“雪姐姐你是说,陈哥哥他刚才来过吗?他也是这样说的吗?”
赵雪抿了抿嘴唇,向她一点头。
祝融青衣淡淡的一笑,突然抓住了赵雪的手,说道:“雪姐姐,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赵雪一愣,随即说道:“青衣,你说。”祝融青衣一咬牙,像是决定了什么,许久才道:“我在家中虽然有一个姐姐红衣,但一直没有哥哥照顾,小妹我也一直很想有个哥哥可以撒娇。呵,雪姐姐,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麻烦姐姐你,在陈哥哥面前说说,就让他认了我这个妹妹,你看好吗?”
赵雪一愣,心里想到的是陈诺以前跟她开的一句玩笑话,陈诺曾说,愿天下有情人都是妹妹。当时她没有在意,现在想来,不禁怅然。原来,这个‘妹妹’,是情人做不成眷侣,最后只能是双方无奈的各退一步,做成了‘妹妹’。赵雪此时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祝融青衣的好,但她知道,她此时的心也一定是迷茫痛苦着的,不过,她既然能找到她心中所爱,毅然决然的割舍而去,也断然是有她的理由,她当然不好不同意。
只是祝融青衣眼看她许久不说话,便是向她开起玩笑,说道:“当然,我要陈侯给当我哥哥,实在是有点高攀,不知陈侯他愿不愿意了……”赵雪一把抓住祝融青衣的手掌,说道:“青衣妹妹何故要这么说,想来你将来可是南蛮王的妹妹,身份也自不简单,有什么高攀之说。只是,青衣妹妹你……没有后悔吗?”
“后悔?”
祝融青衣抬起头来,看向外面下午的阳光,眼睛也变得疏懒起来。
第一四章:曹操起兵
陈诺因为文丑和典韦相继卧病在榻,先去看了文丑,从文丑这边出来,又想去看看典韦。www.uu234.cc只是,他还未进典韦卧室,已听到室内祝融青衣的声音,便即留下步子,在窗外望了一眼后,也即抽身而退。回来时,遇到了赵雪,与赵雪又闲聊了一会,也就径直回了府邸。
只他在府上也没有多呆,心里还想着徐州那边的近况不知如何了,不想就有从徐州开阳来的探马,向陈诺禀报了徐州最近的消息。
原来,高顺临危之际受陈诺之命,相助臧霸于开阳,等到将开阳保住了,本是要回来的,但又因为开阳城再起风波,陈诺不得不将他继续留下的同时,还将陈荣也调派了过去。有他二人相助于臧霸,想来开阳也不会出太大的纰漏,奈何不久之后,狡猾如陶谦,不但没有被阙宣激怒,且回兵后不久立马与阙宣结盟,两家同起兵马,再次围臧霸于开阳。
这之后,臧霸因虑开阳之将来不知该如何时,幸有高顺出一挑拨离间之计,让臧霸手书数言与阙宣,心想就算不能令阙宣退兵,亦让其有愧于他,以好做进一步的安排。而这之后,陈荣拼死出城送信,将信函射入了阙宣军中。本来,若是在平常情况,凭一封书信就能教对方思路动摇,那是难之又难的事情,然而,这件事情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得到转机,且一下子就成了。
陶谦与阙宣起兵之初,本来是答应阙宣要给阙宣相应的好处的。但陶谦老狐狸狡猾过了头,以为只要掐住阙宣粮草根源,不给阙宣及时补充粮草,阙宣自当听命他任意摆布,而不敢有一语。然而,他何曾知道,他这么一做,反而是激怒了阙宣。再加上,阙宣在起兵一事上本来就觉得自己有愧于老朋友臧霸,因此两相权衡,最后干脆拍拍屁股走人,准备先回沛国,将沛国打下来,以好与下邳势力连成一片。
只是,他走是真的走了,但最后却改变了目标。
陶谦因为阙宣突然的不辞而别,心里着实不爽,欲起兵袭击于阙宣背后,以了此帐。然而,他的愤怒立即被刘备劝住了。刘备有比他更加远大的目光。于是,刘备就劝陶谦,既然事已至此,只能的将计就计。当下与陶谦诉说一番,让陶谦骗阙宣去攻打任城,这样一来,变不利为有利。到时不管阙宣到底能不能打下任城,反正都是对陶谦百有利而无一害。
想来阙宣若是因而侥幸成功了,占据了任城等地,则是其西面一门户,可用之抵挡曹操兵锋;就算是失败了,那也不打紧,大不了让阙宣跟曹操拼个你死我活,他好捡现成的便宜,此为驱虎吞狼。陶谦这么满打满算,又为了取信于阙宣,故意听从刘备意见,忍痛割爱,将之前答应给阙宣的粮草衣甲等全都送给了阙宣。
而阙宣,被关羽撵
上,又听他一囫囵的反劝,也立即被他给蒙住了,心里还道陶谦给他粮草简直是助其成事,心里暗暗高兴着。阙宣这边,打发走了关羽,二话不说,立即是调回头来,拥着数千大军,一路径奔任城而去。还别说,起先时,阙宣颇为顺利,一路攻下数城,兵锋直指任城城下,莫有能挡者。
本来,这任城乃是兖州地盘,曹操身为兖州牧,管理兖州一州军政之大权,哪里由得阙宣胡来?就在阙宣兵犯兖州之际,曹操也早已听到了这个消息。要是以曹操的脾气,他敢来犯,他一定是要将之碎尸万段的。然而,曹操其时也是颇为无奈,一时间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阙宣。虽然说,在这之前,曹操因为百万黄巾进犯兖州,将刘岱杀了,州人迎奉他为兖州牧,他也趁机夺了兖州大权,并一面向他的当时老大哥袁绍知会了此事。然而,他这之后破黄巾,收拾黄巾为青州兵,一是需要时间;二来,他刚刚接手兖州不久,许多州务需要时间处理;三来,又因此是冬季,起兵不便,一时难以筹措。有此三方面原因,所以曹操虽然得到‘违天子’阙宣起兵的消息,但一时间亦是无可奈何,只能是暂时由将着阙宣去。不过任城乃是兖州重城,不能不守,他一面调派兵马,一面急遣大将夏侯为帅,让其震慑任城。
然而,阙宣一路势如破竹而来,周围官吏因为曹操不能及时出手,以为不能自保,走的走,降的降,被阙宣一时间得势。阙宣也因此不把兖州人物放在眼里,想到关羽临走前曾道任城有粮,他也是急不可耐,当下不及整理后方兵马,直接杀奔任城而来。可怜任城太守不及整备,因风闻阙宣之厉害,不战又自走了。这样,在夏侯到任之前,任城已为阙宣所夺。而夏侯,手上兵马无多,他的责任又是在于整备任城军务,以慑任城。如今任城都丢给了贼子,他这里也没有办法了,直接回了曹操这里。
阙宣下任城,报到陶谦这里,陶谦也是傻眼了。其实,陶谦因为冬季出兵,在路早已染上了风寒,在阙宣攻打任城之际,他一直卧病在榻,也并没有向开阳发动仓促进攻。就这样拖将下来,陶谦还本以为将养些时日,风寒会渐渐好的,只没想到愈发的重了起来。群下等因为天寒,加上陶谦病重,有劝陶谦就此退兵,明年再战的,但陶谦不甘心,故没有听从。只是卧病在榻的陶谦他也没有想到,本以为打发阙宣去任城,让他送死的,现在到好,当他听了阙宣得势的消息,除了惊愕,也有了另一番打算。
说起来,陶谦虽然身为徐州牧,但他也并不满足于一个徐州,他还一直垂涎着兖州土地。只是,他有心,却并没有这个机会。在此之前,他听说了兖州刺史刘岱的死,本以为机会到了,可趁机插手兖州,却不想因为袁谭进兵青州
,他考虑到唇亡齿寒的关系,这才暂时罢兖州于不顾,转而与公孙瓒联手。而这之后,又因为出了臧霸这一档子事情,他被迫回到徐州,自然更加没有机会插手兖州了。后听说,曹操领了兖州牧,那是恨的牙痒痒的,却也没有奈何。更何况,在这之后他曹操又击破了百万黄巾,声势大振,他听说后,胆量一下子小了,对兖州更加不敢妄想了。
他本以为,如曹操这般牛的人物,连百万黄巾都轻易收拾了,想来是难以对付了,对于之前错失的良机,那也只能是长吁短叹,无可奈何,再也不敢指望拿兖州了。然而,当他听到阙宣以区区数千的人马居然就能深入兖州腹地,这下子,他的思维也一下子活泛了起来。难道,曹操只是徒有虚名?难道,这百万黄巾被曹操收降,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运气?想到这里,他的心开始无处安放起来。如果说在这之前,他骗阙宣去任城,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做个守门先锋,现在,他因为阙宣的得势,野心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既然阙宣数千人马都能攻到任城,他要是出兵,情况会是怎么样呢?当然,他也知道,他开阳还有一个眼中钉臧霸没有除掉,此时再贸然插手兖州,也实在是不智。但他始终割舍不下这块肥肉,最后没奈何,决定抽派出一支兵马出来,让这支人马明打着帮助阙宣的旗号,实际上则是分兖州这一杯羹,不想阙宣一个人坐大。
当然,他徐州事情还尚未料理完,此时又贸然派出人马‘相助’于阙宣,群下多数有不同意的,纷纷劝陶谦不要这么做,甚至连刘备也很是不同意。但此时的陶谦一旦看到兖州有机可乘,哪里肯轻易松手,当下不管群下反对,让曹豹领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相助于阙宣。曹豹本来就看不惯刘备,他见刘备不同意,他就故意支持陶谦,如今陶谦调派他去,他当然是乐意之至。
尔后,曹豹领着人马去了任城,与阙宣会合。阙宣本来就不想陶谦插手兖州,此时被他的无赖之举也是弄的没有办法,任由其驻扎在了城外。而这之后,曹操因为阙宣占了任城,又听说陶谦也插手了此事,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他可以无视于阙宣,但不能无视于陶谦。阙宣不过是个流氓天子,他不怕,可以慢慢腾出手来对付他,但陶谦不行,陶谦既然是徐州牧,焉能插手他兖州之事?帐下人等闻之,无不为之恻然,纷纷请求带兵匡复任城。
曹操其时也已经是腾出了手来,他之所以暂时不出手,也只因差了士气这一层了,以为天寒缘故,只怕难以调动大军。等到眼看着诸将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当下也是心喜。他这里,也立即整备了兵马,从东郡起兵三万余,一路兵发任城,誓欲诛‘违天子’,杀助纣为虐的陶谦,声势颇为浩荡。
第一五章:兵临沛县
话说曹操因为陶谦突然插手他所在的兖州,十分震怒,乃起大兵来取任城。www.uu234.cc
阙宣听闻曹操起了数万人马来,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将陶谦所遣将领曹豹请入城中,共商此事。曹豹此时也因为曹操大兵前来,心里甚是惧怕,便有意要躲避阙宣。阙宣请求他将人马开入城中,与他共同抵抗曹操大军,曹豹心里却想着入城开可以,要是有个闪失,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当下,与阙宣虚与委蛇,只说将他人马放在城外,可互为犄角,到时曹操攻他任城,他自从后攻击曹操;而曹操若是打他,阙宣也可以开城从城内接应,如此一来,可保万无一失。
阙宣哪里有他精于算计,听闻他此语,以为再好也没有,所以也并没有执意要请他入城。这之后,曹操统领大兵到了任城之下,阙宣开城一战,一战败北,损失惨重,而曹豹在旁观察,见阙宣那边不利,本来蠢蠢欲动的心也立即歇了下去。这之后,曹操见阙宣闭守城门不战,立即将目标转移到曹豹身上,率大军暗夜袭击曹豹于任城城外。
曹豹一直就是战战兢兢的,半夜里根本就睡不着觉,突然听到营外杀喊声震天,他也着实吓了一跳。当下也不管其他士兵的死活了,领了心腹人马,偷偷从营后逃走。曹豹本领了五千人马来的,只他为了保命,带走了数百的心腹,其余人等不是被曹操军冲杀了,就是降了曹操,曹操一战大胜,收拢了不少的军马器械,再攻任城。
任城内,‘天子’阙宣半夜里听到城外动静,及至得到曹豹不战自走的消息,吓得面色全无。本来,他起兵之初,虽然知道兖州是曹操的地盘,然他也心知此时曹操尚在东郡整备人马,又是冬季,曹操大概是不会发兵前来的,存着侥幸的心理。再加上,他这一路势如破竹,形势一片大好,未免高估了自己的势力,就算曹操来了,也没有当做一回事儿。可是,当在任城外首战大败,损失了千数人马后,他本来的那点轻视骄慢之心也一下子收敛了。只他虽然是失败了一阵,但想到城外尚有曹豹的五千人马在,心里好歹踏实了点,并没有觉得失望。
然而,当他寄予厚望的曹豹,居然在一夜之间败北,就连等到他增援的时间都没有了,直接就逃走了,他心里也是大寒。到此,他总算是明白过来,曹操是绝对不好惹的,而他,却傻乎乎的跑到任城来送死。现在,就算他想卷了任城钱粮逃走,只怕也是来不及了。如今,能够努力保住性命,也是不错了。
在曹操一战败曹豹走后,阙宣这里也不敢久留,没等曹操准备攻城器械强取任城,他这里半夜就开了任城城门,一溜烟的跑的没了踪迹。等到曹操发现,这才稍稍错愕,随即入了任城,安抚了百姓。他这里,既然提出要誓杀‘违天子
’,诛陶谦,也绝没有说出去的话收回来的道理。在任城呆了不过一天,随即大发兵马,出任城,临山阳,过兖州,径直兵逼徐州而来。
说起来,枭雄如曹操,他虽然占据了兖州土地,其实随着野心的膨胀,也早打起了徐州的主意。只是,他刚刚新近得了兖州不久,许多地方急需安抚,贸然攻取徐州,自然不妥。原来在他的计划中,准备是歇息个一两年再以厚兵攻打徐州的。只是,现在看来,机会已经找到了他,他要是不发兵徐州,似乎总觉得对不住陶谦老兄。
于是,曹操也是十分不客气,以怒气冲冲之势,兵压徐州而来。在半路上,他的前部人马追上了‘天子’阙宣,双方又大战了一场。这一战,阙宣再次损兵折将,损失了两千多人马,他自己只带着余下的千数士兵侥幸逃了出来。阙宣刚刚经过一阵大败,心里十分气馁,总以为此事陶谦要负全责,若不是他派什么鸟人撵上他,又跟他说了那么些鸟话,他断然不可能傻乎乎的干这些事情,现在到好,他粮草没有取到,人马几乎折损完了,他心里焉能不气?气冲冲的他,此时也没有想到要回下邳整备人马,倒是直接去了开阳,准备找陶谦理论此事。
可怜陶谦本来一心算计兖州的,不想因为所任非人,加上他不能明悟时机,为了贪图一些小便宜,贸然发兵任城,致使有了此败,心里也是懊悔不已。看看曹豹带着数百残兵回来,差点就要将之活剐了。然而,考虑到曹豹乃豪门出身,动他只怕动了徐州根基,故而也只是责备了数语,并没有过多责难。倒是听闻曹操趁势发兵兵逼徐州而来,他也是吓得浑身一个抖擞,猛的出了一阵恶汗,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而他,这才发现因为他被曹操这一吓,倒是将沉珂月余的风寒给吓得不治而愈了。
他这边因听闻曹操起兵来了,自不敢耽搁,赶紧手信一封与城内臧霸,商议和谈之事。臧霸城内本来能战之士不多,若是陶谦强攻个两三次,大概也无法抵挡,城破之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让臧霸也没有想到,先是因为陶谦这一病,久困城下不攻,给了他以喘息之机;如今又因为他自己引火烧身,惹来曹操,倒是将祸水引开了,再次给了开阳城一个绝大的好机会。虽然说,如果他不跟陶谦讲和,趁曹操攻袭其前,他攻击其后,也必能捡得一些便宜。然而,臧霸深知,这个便宜虽然在眼前,但以他目前的状况来说,也根本无法得到。更何况,以他度之,曹操盛怒而来,陶谦只怕要吃大亏,他倒是不必急于出手。于是,臧霸也就赶驴下坡,跟陶谦讲和了。
当然,难得的一次大好机会,臧霸焉能不狠狠的宰割陶谦一回?自然提出的条件苛刻得要死,又是要粮,又是要甲的。虽然陶谦是深深知道
臧霸这是在趁火打劫,但他也不能不一一满足于他,同意了他的各种无理要求。等打发了臧霸,在开阳城下签下了开阳城下盟后,陶谦也就立即从开阳城撤兵,一天也不敢耽搁。
曹操之来,豫州沛县是首当其冲之地,这点陶谦很是明白,于是,在曹操大军未到沛县之际,匆匆将人马集结在其地,准备跟曹操来个死磕。然而,曹操没有等来,他倒是先等到了阙宣的败军。阙宣领着人马,一来陶谦这里,也毫不给陶谦面子,当面就指责陶谦当初不该送他衣甲钱粮,欺骗他去攻打任城。阙宣不说还好,阙宣一指出这一点,陶谦就是怒了。想到他之所以昏聩发兵任城,那完全是因为阙宣的胜利给他的错觉,以至让徐州的局势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早已是骂了阙宣不知多少回了。他若不是看在临难之际,早就要跟阙宣算总帐了。现在倒好,他尚未说什么,他阙宣倒是先埋怨起来。陶谦是气得肺都炸了,将阙宣大骂了一通,也毫不留情面。
阙宣脾气也是火,两个人差点对骂起来。不过,一个好歹是‘天子’,一个是朝廷重臣,这样对骂像什么话,自然有人出来将他两个赶紧拉开了。这之后,阙宣回到帐中,兀自不能解气,还想要一走了之。但他的心腹谋士跟他说了,是他先惹曹操的,一旦陶谦被曹操攻破,他下邳迟早难保,在此唇亡齿寒之际,劝他且忍且奈。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比当初了。当初他有兵马可以跟陶谦抗衡,如今呢,兵马不过千数,拿什么跟陶谦叫板?阙宣虽然是个糊涂人,但听心腹谋士一说,也不模糊了,也心知此事说的不错,他现在要是这么回了下邳,给了曹操可乘之机不说,也是在得罪陶谦,是自取死路。
阙宣因为顾虑到此,额头上吓出了一把冷汗。又想到刚才与陶谦大吵过一阵,只怕陶谦要因此恶他,问心腹谋士可有补救的办法。心腹谋士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放下‘天子’之尊,委屈委屈他,让他到陶谦那里赔不是。阙宣听来,先还是不肯,但由不得仔细一想,想到这其中的厉害,便也只好是硬着头皮,亲自来向陶谦赔罪了。
陶谦跟阙宣大吵了一阵回去,心里想着此时跟阙宣闹翻,只怕不妥,便也有了悔意。要知道,阙宣此时手上虽然没有多少人马,但若是他一气回了下邳,再纠集下邳人马,遥遥联合开阳臧霸,在他身后捣起乱来,那也是有得他头疼的。为此,心里也害怕阙宣此时不讲义气,一气出走了,故而刻意安排人监视阙宣的举动。
好在,阙宣并没有那么不讲义气,此时居然亲自过来向他道歉,陶谦也就见好就收,两下里说了几句暖心话,表示和解了。这之后不过一日,曹操的大军出现在了沛县十数里之处,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第一六章:怒杀阙宣
对于曹操大军的到来,陶谦在此前一天也已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陶谦先是化解了他与阙宣之间的恩怨,接着又征集民夫紧急加固城墙,修葺城池,驻屯大军。然而,毕竟曹操到来迅速,并没有给他充足的时间来做准备,让他仓促间面对曹操三万余的大军,也实在显得有点紧迫。曹操大军到来之日,陶谦驻屯在城外的人马,先与曹操较量了一阵。这一战,乃是陶谦与曹操的第一次正式交锋,谁都知道,事关士气之存亡,实在马虎不得。
于是乎,曹操一边出动了夏侯、曹仁等大将,几乎将兵力全都投入了战场。而陶谦一方,本来人马也不少,前后加起来也有个四万有余,当下以刘备、曹豹等为将,摆开阵翼,与曹操展开争锋。同时,陶谦有心要折折阙宣的士气,故而又刻意让阙宣随军出征。阙宣手上人马本来无多,此时让他出兵,他自然心有不愿。更何况,先前他与曹操已经有过交手,数败于曹操,对曹操也是心生畏惧,不战自怯。不过,他这时就算是有心不遵陶谦的命,只怕也不能得了。他与陶谦先前就曾有过争执,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还曾亲自向陶谦道歉。好不容易弥补起来的关系,可不能因为此事再次创裂。
阙宣左右一想,放下了‘天子’之尊,奉了陶谦的命令,随队出战。当然,他在心里也已经打好了主意,到了战场上,如果矛头不对,大不了偷偷开溜,不与贼人接战就是了。陶谦看他奉命了,方才心下一松。在陶谦看来,虽然他与阙宣暂时修好,但阙宣毕竟是个祸端,留之不得,势必要想尽办法将他羽翼折尽。既然他奉命了,那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当即给他安排了任务。
双方人马在沛县城下浩浩荡荡的摆了开来,一场厮杀,随着鼓声开始。曹操一方,还别说,虽然在人数上略输于陶谦,但他们是趁锐气而来,士气正旺,打起来自然不含糊。至于陶谦一方,虽然掌握着丹阳精兵,奈何没有上好的统兵将军,仗打得糊涂也是难免。一个曹豹就不说了,先前已是不战而走,被曹操杀了他数千的人马,曹豹到现在仍是没有喘过气来,虽然是勉强接战,但也不敢硬拼,只是稍稍试探试探曹操军锋,若能胜则战,不能胜则走。至于另外一个统兵将军刘备,仗打得不怎么样,还是有名的逃跑将军,虽然手上有两员虎将关羽、张飞,奈何架不住贼人大军,也是见风使舵的能手,心思打的比曹豹还要老辣,也就更加指望不上他了。
至于其他将军,实在能有善战之人,这场战,其实早已经注定是一场败局了。
陶谦应战仓促,已是处于弱势,加上统兵将军所选非人,更加不堪。一场大战下来,陶谦一方前军曹豹先自溃败,受到前军影响,刘备与贼兵接战一阵,被曹仁的轻骑从后袭扰,
后军先乱,刘备以为大势已去,不及跟两位兄弟打话,丢下他们领着人马就往沛县逃去。倒是刘备的两位弟弟关羽和张飞,身在乱军之中,以为大哥还没有出来,翻来覆去的杀了几回,想要救回他们的大哥。等到……等到他们听说大哥已经往后走了,他两个人方才定下心来,还不忘开句玩笑:“我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让人担心了,走了也不说一声。”倒也没有什么怨言,看看大哥走了,他们也就毫不客气的领着其余人马也即退回了城去。
陶谦坐镇中军,看看前军溃败,两翼败走,他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当下带着人马就仓惶的逃回了沛县城中。那沛县城外,经过先前一囫囵的厮杀,丢下遍地的尸体,鲜血为之成渠,哭泣咆哮。曹操一方,得了一场大胜,好不扬眉吐气,在沛县城外接着叫战,声音直震沛县城,似欲掀屋飞瓦。
陶谦站在沛县城头,看到城下曹操胜兵,心里余悸不散。他这里,其他不问,只问阙宣何在。左右有人知道的,当下向陶谦禀报,说阙宣落后刘备一步,先曹豹一步,早已逃入沛县城中。陶谦听来,不恼刘备两个,却是直指阙宣,哇哇咆哮起来:“好个阙贼子,他惹了大祸,我为他擦屁股也就罢了,如今贼兵进犯,他不好好卖力与贼厮杀,却不经一战自走,影响我军士气,连累我军取胜。此贼子何在,立即将之拿来!”
当下,陶谦回了城内官邸,让人将阙宣找来。阙宣不敢有二话,当下屁颠颠的去见,不想刚一入邸,就被左右的陶谦亲卫给拿下了。阙宣脸色大白,连忙向陶谦申辩起来。陶谦早有杀他之意,趁此机会将沛县之败全都怪到了他的头上,当着众将士的面直斥他,以好让天下人看他陶谦公正办事。阙宣只是叫冤枉,说他也是力战的,不然这一战他也不会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人马,只身独免而回。
阙宣说他耗尽了几乎所有人马,当然也不是假话,不过要看怎么理解。当是时,阙宣统兵在后,眼看着前方曹豹军先败,已是惊骇,接着又看到刘备一部人马也败了,整个军几乎大乱,又见贼兵向他这里冲杀过来,他不敢一战,转身直接就走,将部下全都丢给了贼兵。这样一来,最后与他回到沛县城中的也就没有多少,自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一战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人马。当然,这种不光荣的事情阙宣也是不好自说的,听陶谦以此来指责他,他便只好将之抬了出来,以此来反驳陶谦的观点,好让陶谦知道他是战斗过的,只是因为不济,这才逃走的,并非是不战自走。
阙宣说到这里,倒是故意隐隐指责起了曹豹和刘备两个,说他走那也是看前面有榜样的,就算是要治罪,刘备等人当先承认错误。刘备和曹豹两个被阙宣说得脸上有愧,刘备倒是脸皮颇厚,看清楚了形势,懒得跟阙
宣斗嘴,自在一边看戏。倒是曹豹心下一狠,刁蛮起来,反指责起阙宣这个‘违天子’来,又故意说陶谦当初之所以承认他‘天子’身份,那是迫不得已,是虚与委蛇,就是等着将来亲手收拾他。今日既然他不知好歹,他就要替陶谦来结果了他,为天下诛讨逆贼!话一说完,看了陶谦一眼,见陶谦并没有出面阻拦,当即跨前一步,一刀就往阙宣当头剁下。
可怜阙宣哪里知道曹豹还真要杀他,拔兵器已经不及,向两边疾呼都是陶谦的人,他心下一急,转身就要逃走,不想被曹豹一刀剁在脖子上,立即毙命了。曹豹割下了阙宣的脑袋,拎在手里,与陶谦说道:“贼人此来全因此獠,今日诛讨逆贼,将首级送与曹操,曹操自可退兵!”
陶谦不阻拦曹豹,就是要曹豹做这恶人,此时见他有此一番话,也立即说到了他心里去,想来若能将阙宣的首级献给曹操,曹操因之退兵,那是再好也没有。当下,他扫视了众人一眼,众人乖巧,纷纷同意曹豹的观点。陶谦见没有反对的,也就一点头让曹豹命人将阙宣的首级送出城去,并手书一封与曹操,言明他之所以起兵全是因为被阙宣贼子蛊惑,望曹公海涵,今杀此獠,为曹公除害,让不需责怪,今后两家可修好云云。
曹操得书,却是不理,反是斥责陶谦一通,说当初阙宣称帝,你陶谦可是最大祸首,阙宣虽死,祸首不除,他仍是无法退兵。陶谦得书,心里焦虑,乃又与书自辨,言明自己当初之所以承认阙宣身份,那是迫不得已,是虚与委蛇之举。曹操一心要以此为借口攻打徐州,哪里肯听陶谦的了,当下自将陶谦书函置之不理,又即加紧调派兵马,制造攻城器械,准备对沛县城展开恶攻。
陶谦心里惶遽,见曹操不走,也是无可奈何。他这里,见杀了阙宣,一面又将阙宣带入城内的少数乱党也一并除了。阙宣这一死,他所在的下邳乱党,本不过千人,闻之胆寒,不等陶谦大军征剿,自己先散了,下邳又再次回到了陶谦之手。这只是后话。然而,此时的陶谦,已是忙得焦头烂额,一面作书于郯县陈登,让陈登收拢兵马准备大战,一面加固沛县城池,誓要与曹操决一死战。
然而,陶谦有此决心固然是好,奈何他的人马经过先前城外一场大战,士气全无,再要他们硬朗起来,哪里是这般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沛县城墙本来就不高大,一时间又如何加固,就算再怎么修葺,也无法抵挡曹操的胜兵。面对曹操数万大军的疯狂进攻,陶谦经过一轮誓死捍卫,最后在折损了数千士兵的情况下,这才堪堪抵挡住了曹操的第一波攻击。而接下来,曹操在耗尽了陶谦的精锐之下,再次对沛县城展开了下一轮进攻。
这一次,沛县城面对的狂风暴雨,将是更甚。
第一七章:小沛新刺史
陶谦因为惧怕曹操的势力,于是杀阙宣奉上阙宣首级,以为可劝得曹操暂时熄灭心中怒火,撤兵而去。然而,陶谦的想法过于简单,曹操本一心要拿下徐州,现在难得找到了这个大好的机会,他哪里会放过,自然不会听陶谦嗦,仍是进兵不止,向陶谦所在之沛县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终于,陶谦在数败于曹操的情况下,知道曹操势力太过强盛,而他本身所据守的沛县城又实在太过鄙薄,难以凭恃以抗大敌,最后无奈,做出了撤退沛县的决定。当然,在下这个决定之前,其实身在郯县的陈登就曾劝过他,让他事若不济,可暂回东海以做计较。当是时,陶谦并不了解陈登说出这话的深意,还以为陈登是在沮自己军心,所以也没有同意。及至苦撑良久,见实在架不住曹操的猛攻,最后也只好妥协,将大兵往后撤往东海之阴平。
曹操得一沛县当然无用,看看陶谦走了,立即起大兵,尾追而来,再围陶谦于平阴。陶谦望着城下浩浩的人马,心里也已经发了毛。说实在的,他也没有想到,他本起兵攻臧霸于开阳,最后开阳没有攻下,不出两月形势就逆转成这样,被人家撵到了家门口追打,实在是岂有此理了。他此时,不管是懊恼也好,悔恨也罢,反正事已至此,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当他一想到曹操兵锋的锐利,以及自己一方战将的缺失,心里实在是没有必胜的信念,甚至想到,如果东海也不保,他徐州的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等不到儿子的接手,徐州就会落入曹贼之手?想到这里,陶谦两眼更是暗淡无光,毫不起色。
好在这之后两日,从郯县那边的援兵到了。这支援兵不过三千人,还是在此前陶谦让陈登紧急收拢来的。虽然人马少是少了点,但总比没有的好。更何况,随着援兵到来的,还有陈登的一封书信。陈登在书信中说,他在病榻之中不能与使君共赴州难,很是惭愧。又一面则劝陶谦不可与贼战,只需仅守城池,以待敌变,然后可相机行事云云。陶谦得此书信,也是看的莫名其妙,陈登身在后方,他又是怎么会知道敌情将有变?但一想,或者陈登这么说是在安慰他罢了。
不管陈登之意若何,但陶谦因为陈登的一封书,倒是信心稍增。他这里,按照陈登的吩咐,只将人马收拢入城,紧紧坚守平阴城,也不开城出战。叵耐陶谦做了这缩头乌龟,曹操想要与他接战又不可能,只能是督造器械以备来日大战。然而,曹操围城日久,这才发现问题接踵来了。
先是,久战不能拔贼城,下面士兵就有怨言了。毕竟冬季出兵本就违背常规,士兵也是人,他们之中多数人还未更换冬衣呢,如何抵御一日强似一日的天寒气候?二来,曹操起如此多的兵马,又收拢了许多降兵,粮草消耗严重,前日军需官
报说,已是快揭不开锅了。加上战线拉长,运输上面更加耗时耗力,要想跟上接济又实在是难。而更加要命的是,他当初起兵,那是因为贼人打到他家门口来了,不得不这么做。说白了一点,他的出击是属于‘自卫’,众将士多为兖州人士,自然卖力些。而如今,贼人都退出了沛县,示他们以弱了,他们却还要打来,且深入敌人腹地,于是他们这支人马在无形中,也由当初的‘自卫’变成了如今的侵略,性质不一样,士气自然也就不一样。
一旦屯兵挫锐,久不能拔贼城,士气自然跟着下降,下面的怨言自然随之滋生。有许多将士甚至说管束不了自己的兵马了,说若再不撤兵,只怕有炸营的危险。身在此境,曹操就算是再有一百个能耐,也已经不得不考虑撤兵的问题了。军心是关键,粮草次之,若一旦在外之师不能保证这两点,那么再战下去……曹操也心知必然会出乱子。虽然说,曹操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么一个进犯徐州的大好机会,要是轻言放弃,实在是可惜了。但他也不是蛮来之人,既然知道士气不可用,他也只能是做出撤兵的决定。
望着平阴城池,以及周围将士的脸庞,曹操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嘴上却是笑道:“古言冬夏不兴师,偏偏是他陶恭祖逼得我违背常规,无奈发兵。如今看来,既然教其知道了厉害,我等也该顺应天理,大家都随某回兖州过年去吧。”曹操此话一说,两边文武心里自然的乐了,也都相继点头,纷纷称颂主公英明!曹操哈哈一笑,当即大手一挥,让传下军令,择日撤兵。
曹操围城的这些日子,对于陶谦来说,实在是太过煎熬。看着下面浩荡的贼兵,陶谦也实在想不明白陈登当初为什么要说曹操会退兵的话。然而,当某日清晨起来,探马报说贼人已经撤兵而去,只留了许多空营在城外,陶谦这才知道,陈登的话灵验了,贼人是终于撤兵了。他这里尚不明白陈登为什么能言中此事,但一想到贼人既然走了,他这里要是一点举动也没有实在是对不住曹操了,也显得他太过没有面子了。当下,陶谦点齐兵马,准备亲自带兵追击,但被刘备等劝阻,让陶谦不可亲犯其险。陶谦听来此话倒觉有理,也就分派出兵马,让曹豹、刘备几个率部追击曹操,他则坐守平阴城,以待消息。
曹操既然决定撤兵而去,自然在后面要安排好断路之兵,而曹操这人也有个习惯,一旦撤兵,他必亲自断后。于是,当刘备几个率部追上来的时候,曹操早设下伏兵,大败了刘备和曹豹一顿,杀得他两个几乎出不来围。好在,不用担心刘备,人家刘备见机得快,伏兵一起,知道不好,赶紧招呼他两兄弟往后就走,将贼人全都留给了曹豹抵挡。曹豹见机太慢,退得迟,又要面对贼人伏兵,差点没被贼兵活捉,不过最后也是侥幸逃了出来
。但他对于刘备的不义之举,那是恨的牙痒痒的,想要怒打刘备,但被刘备身后闪出张飞,也就不敢动手,远远的走开了。
他两个便宜没有捞到,倒是被曹操揍的鼻青脸肿,回来见了陶谦,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陶谦看到他两个的样儿,想要骂他们几句出出气,但一想这次派追兵是他自己出的臭主意,也就把刚要丢出口的话连忙收了回来,只赶忙改成:“曹孟德回兖州了?”曹豹两个微微一愣,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但他问的也对,也就相继点头。
虽然没能在最后关头捡到便宜,但好在曹操是真的退了,陶谦也稍稍轻吐了一口气。总计前后战,他与曹操败少胜多,共计损失了不下万余的人马,势力大损,此时再要起兵围剿开阳城是不能够了,陶谦想了想,也只好将此任务留待明年开春之际。此时,他得暂忍下这口气,带着人马都回了郯县。
当然,陶谦有鉴于得罪了曹操,知道曹操今后逮着机会一定会再次兵犯徐州的,而沛县虽然处在豫州,但其可作为抵御曹操兵犯的前沿阵地,不能不守。于是,陶谦权衡再三,再增刘备三兄弟三千兵马,打发他们去沛县驻守,同时为了名正言顺,又上表刘备为豫州刺史。当然,如今天下大乱,要说豫州刺史,不知有几个呢,袁绍那边有个周昂,汉家也早遣了一个郭贡,如今又多了一个刘备。至于‘上表’那也只是说好听的,表书能不能到天子之手是其次,关键是人家汉家都有了刺史,他还多此一举,可见上表之人对于天子的藐视了。
远的不说,单说曹操这个兖州牧,也是州人奉迎的,要说起来当不得真,这后来汉家又遣了个兖州刺史来,直接被曹操给撵走了,咱不承认,天子也没有办法。当然,说起天子,还在他人的掌控中呢,这些外放的刺史,也多数是当权者利益的工具罢了,所以算起来,汉家所遣的‘州牧大员’跟诸侯上表的,其实也是差不多意思,反正天子少有做主的时候。
话来刘备自从跟了随陶谦以来,陶谦对刘备那是刻意栽培,也前后增了他许多兵马了,如今再加上这三千,手上也共计有个七八千的人马了,算得是小小的发了一笔。虽然刘备心里很是明白陶谦遣他镇守沛县,那是故意让他替他挡灾的,但他还是乐意去的。曹操能不能来是在其次,关键是曹操来了,咱打不赢还能走不是?刘备存了这个心理,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陶谦因为有沛县之辱,切齿在心,虽然在曹操手上讨不来便宜,但总得找到宣泄的窗口。陶谦左右一想,这沛县也实在可恶,让他有了此生之大辱,为了铭记在心,同时为了贬低沛县地位,故意改沛县为小沛。从此,沛县也就变成小沛城,纳入陶谦势力范围,刘备也就将军队驻扎进了小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