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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部大司马     争霸三国txt下载     争霸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八章:拿下昌国城

    听到两批人马先后报说城外的异动,田楷脸色作色,心里道:“敢情是我的一番话激怒了陈诺,引起他对我更大的仇视。UU小说他让人在我城外探查,又驻马东门,估计是准备对我东门下手了!”

    虽然他凭借城池的高大,不将陈诺放在眼里,也不相信他能凭一簇之力就能攻破了昌国的城防。然而,狗急了还跳墙,只怕陈诺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赶紧是命令人马加强东门防御,同时调集一营士兵增援东门。在将这些安排了妥当之后,田楷照理说该是小吐一口气的时候了,可是心里仍是不畅快,像是有什么疑虑没有排除:“虽然说狗急了跳墙,但他陈诺围攻我昌国城日久都没能将我昌国城拿下,难道就凭他一晚上的准备就能破了?而且,他在我东门外逗留,已经暴露了他的本意,难道他就不怕我怀疑吗?”

    虽然是这么想,但一时想不出陈诺真正的用意,也只好不去考虑,反正东门已经添兵了,不怕有事。这么一想,他从着蒲席上站起身来,出了营帐,在营内溜达了起来。

    此时的他,考虑得更多的当然是他自己的出路,和昌国城的未来。别看他在陈诺面前丢下了漂亮话,说什么大不了坐守昌国一年以观天下成败,其实他哪里有这个信心?他此刻脑子里,全是陈诺跟他说的话。陈诺说刘备的走,是陶谦默认的结果,是他两个合伙对他的欺骗。虽然他努力往好的方面去想,努力去替他二人的行为做辩解,但一想到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时,他的心就是一紧。然后,他就会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画面,扑捉一切的可能。

    他不可否认,陈诺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如果说刘备没有私心,那他为什么在当时情况下说走就走?他,可是公孙瓒所表的平原相,名义上还是隶属于青州刺史所监察的下属官吏。青州有危难,他就应按坚守在青州,跟他同一条战线的,可他去徐州凑什么热闹?

    同样,如果说陶谦没有包庇,那么他明明在知道刘备随他一起去可有可无的情况下,仍是不做阻拦,还假道他一声仁义之辈,不是联手在欺骗他,又是什么?

    只是可惜,他当时也确实疏忽,被他两个你一个仁义,我一个信士,弄得晕头转向,最后还傻乎乎的误以为他们是好人,将他两个拱手送了出去。现在想来,当时的他确实傻,而当时的刘备和陶谦,确实能够糊弄人的。一直将他糊弄到现在。想来若非是陈诺一语道破,只怕他还是做梦中人呢。田楷想到这里,心情也是极其的复杂……对于陶谦和刘备的痛恨,对于现下状况的担忧……

    如果说,他能指望的援军只有公孙瓒和陶谦两路,现在好像是一路也指望不上了。公孙瓒那一路,被袁绍拖着,他原没有指望,而原本唯一能够指望的陶谦一部,听了陈诺的话,分析了陶谦的为人,希望也一下子渺茫了。想来此时就算是他两个领兵过来救他,他也要将他们破口大骂一通,不愿意承情的。

    如今,外无救援,而城下有大敌,他真的能够坚持得下去吗?更何况,是坚持一年。

    坚持一年,以坐观天下成败,这不是笑话吗?

    田楷想笑,但却是笑不出来。笑出来的,只怕也是很难看的哭。

    “你们听说了吗,当初陈诺他在攻打偃师之前,就偷偷派人连夜摸进了城去,放了一把火,将城内所积压的粮草全都烧为灰烬,这才造成城内混乱局面,轻易夺了偃师……”

    “哦,偃师那么高的城墙都被人爬了上去,还在城内放了一把火,那些人要有多大的本事啊,他们进得来还能出得去吗?”……

    士兵团在一伙侃大山的声音钻进了田楷的耳朵里,田楷刚开始也只是当做趣事听听,并不过问。不过,听到后来,他身子一动,一个念头上来:“我跟陈诺说我城内所堆积的粮草足以支撑一年之需,会不会说到了他的心里去面?如果他陈诺再行一回偃师之事,火烧我粮草,则我……等等!”

    心里突然想到一事,“刚才部下跟我报说,贼人在城外四处溜达,还故意在东门驻马,我只道是他准备对我东门展开攻击了。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古怪,不过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古怪’到底是在哪里。不过现在看来,他驻马是假,寻找我突破口,趁机欲要混入我城内才是真!看来,他们此行,或许是准备学偃师故事,将对我昌国城实施火攻,烧我粮草,以绝我之念。只可惜我昌国城城墙过长,无法确定他从哪里入城……但可以肯定,他们肯定不会走东门,东门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如此,东门倒是可以不必把守那么多人马。至于剩下的三座城门,我自然不能派人一一密集驻守,否则分散了我的兵马。为今之计,看来只有……”

    田楷在心里一通盘算,仔细推敲了片刻,方才打定了主意。他这边不做逗留,立即回了大帐,将任务安排了下去:“东门以及各门的兵马不动,守备照旧,但将重兵调望西城粮草重地,看我瓮中捉鳖!”

    蹭蹭蹭……典韦下了马,一路进了陈诺的大帐。

    陈诺正在处理公务,抬头看到典韦一副匆匆的形色,有些不解,开口问道:“典君,你这是哪里去了,怎么看起来如此急色,是火烧屁股了?”典韦连忙走上前两步,向陈诺一拱手,说道:“主公,你不是要韦三日间烧掉城内粮草吗,韦去办这事去了。”

    “啊?”陈诺恍然想到,好像是有这件事情,不过他当时也只是随口说说,全没有当真:“不是……你说你刚才去烧粮草去了?”典韦说道:“粮草当然还没有烧着,不过是去城下踩点去了……”把刚才的事情随口说了,又即说道,“那个……韦怕他们怀疑,就故意在东门外溜达了一圈,这才走开。不过,韦觉得如果我们能够在东门外展开佯攻,将贼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东门,或许会更加利于韦夜间行事。故而韦此来,是欲要向主公你借点兵马,好准备晚间佯攻之用。”

    听到典韦的主意,陈诺眼前不觉一亮,心里同时有了得意。如果不是亲耳听典韦所说,还以为这个计谋是出自他人呢。而原本一个只知一切按部就班的家伙,没想到也渐渐用起了脑子来,这和以前那个只知道拼蛮力的典韦,实在有了区别。看来,他平时不停在他耳边灌输的那些‘孙子’的思想,也的确是起到了作用。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濡目染却是能够改变一个人。就算不是改变,那也能小有影响。

    陈诺一通感概,没有否决他的请求,只是问道:“那么以典君看来,觉得我该派给你多少人合适?”

    典韦笑道:“不多,一两百差不多了。”

    陈诺一摇头,说道:“不好,一两百人太少了,起不到做用。”顿了顿,又即补充,“典君,这佯攻之计做也要做得真,不然太假了贼人反而有了怀疑。更何况,守城的田楷也不是好糊弄之人,若是看到只有这么点人马,他肯定是有所怀疑的,说不定临时起意,坏了典君你的大事。”典韦一愣,抓了抓脑袋,笑道:“那以主公你的意思,多少人合适?”

    “多少人?”陈诺一笑,“自然是越多越好。”

    典韦一愣,说道:“这个,用得着么?”陈诺笑道:“用得着么?哈哈,只怕城中的田楷也会这么问吧?他知道我军在他城外游荡的事,只怕也会怀疑我军的企图。不过,以田楷疑神疑鬼的个性,肯定会以为我这次是在装模作样,攻打东门是假,掩护其他目的是真,所以他也一定会有此疑问,用得着派出这么多兵马守护东门吗?哈哈,他既然觉得用不着,我们偏偏要让他们知道,这……绝对是用得着!他不疑心便罢,一旦疑心,自不会派重兵守卫东门。到时,我佯攻的兵马说不定能出其不意,打出个主攻呢。所以说,这用得着,而且越多越好,典君你就等着看好戏好了!这次,就由我亲自督战,要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是夜,昌国城东门……

    “你们快看,贼人要攻城了,快做好准备!”

    半夜里,城下响起了马蹄声,同时亮起了火把。这一异动,也立即引起城上人的注意,纷纷望着东门这边靠拢,很快就聚集了不少的人马。城上的火把,比起城下的,似乎还要多,这些火把照耀如白昼,凡距离城下丈许的距离,都被火把照得清楚。

    城上终于有人嘀咕起来:“田大人果然是料事如神,知道贼人白天只是在我城外虚晃了一枪,晚上又哪里会真的攻打我东门了?你们看,他们就来了这么点人马,哪里像是攻城的样子?呵呵,还是大人高明啊,将添来的兵马又撤了回去,知道用不了那么多人守着,白白浪费气力。如今看来,就我东门这些守兵也完全足以对付城下的这些贼兵嘛。哈哈,建功的机会来了,大伙儿给我杀呀!”

    簌簌的箭矢闪了起来,透着火光,不断的往城下射去。城下传来了惨呼声。同样,城下带火的箭矢也射了上来,望着城头落去。城头,不免也要有人受伤,有人惨呼。这边战斗一打响,城头的探马也立即将消息送给田楷知道。

    田楷一夜哪里睡得着,一直守在西城屯粮处,以他的话说,他要亲自看到陈诺派来烧粮的人马落网。

    然而,许久没有出现,夜色也渐渐的深了下去,田楷毕竟是熬不住,打起了盹。虽然部下不忍,劝他回去休息,有他们守在这里就好,但田楷实在不放心,并没有听他们的,仍是坚守在这里。他刚刚打了一个盹,睁了睁眼,准备继续迷糊的,不想帐外传来稀溜溜的声响,有了动静。他当即起身来,问左右发生了什么事情。左右还

    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见帐外走进一人,向田楷报告:“田大人,东门外果然出现了贼兵,如今已然跟我军接仗打了起来。”

    田楷一句话也没有说,望着帐外就走,掀开帐来,仰头只见东面的天空出现了星星的火光,看来的确是打了起来。他将身回转,问那探马:“贼人来了多少?”探马问道:“不多!根据火把判断,贼人来的不过一两百人罢了!”田楷听来,方才松了一口气。那旁边武将见之立马上前一步,打拍马屁:“哈哈,果然贼人只来了这么些人,田大人实神机妙算啊!”

    “可不是,就来这么些人也敢攻城,简直不自量力!”

    两边七嘴八舌,田楷全没有理会,将探马叫下去再探,他则转过身来,手按佩剑道:“贼人既然已经发动佯攻,那么接下来真正的主角就要登场了。他们,或许正在登城,或许已经进了城,你们都给我放清醒些,按计划行事,在贼人没有靠近之前,不可鲁莽行事,都给我散开!”

    众人听来应诺了一声,二话不说,吩咐向着黑暗处四散而去。田楷这边回身进了帐篷,拿着一封竹简在灯前读着,灯光晦暗而明,明而晦暗,他在灯下捉字来读,显得如此之悠闲。

    他说的没有错,几乎就在东门发生战斗时,城外的典韦等人就已经展开了行动。一只只铁索刷刷的抛飞而上,挂在了昌国城高大的城墙垛上。许久,当确定了铁索的声响没有惊动城上剩下的那些守兵,典韦等人这才真正的行动起来。黑夜里,许多条黑影借着绳索的拽拉之力,脚踏着城墙面,蹭蹭蹭的往城上爬去。

    一尺又一尺的接近,一丈又一丈的靠拢……

    终于,典韦第一个攀上了城头。借着拐角马面的视线遮挡,典韦眼睛向着两边扫去。这些守兵站得很是稀松,好一段距离才一个,而且他们显然心思不在这边,全都观望东边的战火去了,几乎都是背对着他。典韦心下嘀咕:“昌国城的城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疏漏了,早知道就应该早些过来烧他娘的!”也不及他想,立即回身来照顾其他同伴。

    同来的有八个人,这些人说起来大多数都是跟随典韦爬过偃师城墙的,所以对于这种作业很是熟悉。只是这里的城墙比起偃师城墙还要高上丈许,爬起来自然要费力得多。等到八个人都爬了上来,典韦观察了一时,看看时机差不多了,方才带头借着夜色,望对面女墙冲去。一拐,拐下了城楼。看看到了大街,他们方才松下了一口气。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是听到一两声的犬吠,显得很是寂静。

    典韦从身上摸出了一块棉帛,将之展开。借着头顶微弱的月光,仍是可以隐约的看到上面的一条条线路,以及营屯的标志。典韦手指在上面比划着,与众人说道:“这张地图是细作从昌国城百姓口中探问消息后,按照方位一一绘制出来的,其城内粮草重地,无外乎这些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如今我们在南门,先从这里找起。行动!”

    收起地图,典韦手上一挥,众人动作齐刷刷的,跟着典韦没入了黑夜里。

    第一个被他们找到的营屯,里面歇宿了不少的兵马,典韦在黑暗里观察了良久,知道非是屯粮重地,也就直接忽略,往下一个目标赶去。到了西门……典韦眼睛一亮,手上一举,向着身后众人吩咐:“都不要走了,听候我的安排!”他上前来,再次确定了一眼,知道是粮草堆积之地应该没错。只是……只是为什么这么安静?

    “动手吗?”他身后的人有的不耐烦了,向典韦请示了两句。同时有人向典韦解释道:“将军你看,贼人似乎都睡着了,此时若是下手正是大好机会啊。”典韦鼻子一哼,说道:“尔等没看见东门正受到我军攻击吗,如何这些人还睡得着,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很是有蹊跷?”被典韦一说,说话的那人愣住,但他身后又有一人说道:“这可不一定,东门受到攻击离此尚远,你听也没有什么声响传来,只有些火光罢了。再者,正因为静才能证明此地的正要呢。想来,要是不紧要的,在此时,他们怎可能坚守驻地不动,不去支援东门?”

    典韦回望了那人一眼,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啊。或许正是因为此地的重要性,他们才不能乱走,要刻意的保持冷静。典韦一咬牙,不管怎样,既然地方找到了,焉有不出击的道理?他身子一动,就要带着众人动手了。

    然而,这时,一骑马从远处转来,发出了踢踏踏声响,显得十分的紧蹙,径直冲进了大营……

    “这么大半夜的,一个粮草驻地,怎么会有传令兵过来,而且看他所来的方向似乎是东门……这,就算是东门那么再怎么紧急,非万不得已时也不可能随意调动看押粮草的士兵啊,难道这里并非屯粮之地?可是,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屯粮之地嘛,没有错啊。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什么重要人物在此,侦骑此来是来向其请示什么的?”

    典韦不及细想,也不敢妄动,只眼睁睁的看着那骑马直接闯入大营之内。

    稀溜溜,马驻,人落下,径直往田楷的大帐走来……

    听到帐外的声响,田楷也是一惊,心里怪道:“不好!我怎么就这么糊涂,要是此时贼人就在外面观察着,被他看见还有人来此通报消息,那岂不令他怀疑?”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期盼陈诺派来烧粮的人尚没有过来。他放下书简,不及起身,帐外的人马就已经匆匆掀开大帐,长身而入了。田楷眉头一皱,正欲大骂他没有规矩,却见那人脸色惨白,见到他就是一声疾呼:“不好了,不好了!”

    田楷鼻子一哼,大喝道:“何事慌慌张张,你给我好好说话!”

    侦骑哭丧着脸,点头说道:“大人!东门的情况似乎不妙啊……”田楷眉头一皱,连忙问道:“如何不妙?你好好说话!”侦骑原本惶恐的心,在看到田楷坚毅的神色的一瞬,也得到了稍稍的安定。听田楷一说,他一点头,说道:“是!大人,是这样的……先前时,我等因为城下火把疏松,便道贼人来了不过一两百人而已。可……可是哪里知道,打了这么长时间,城下死了一堆人,人马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杀也杀不尽。这……这有鬼呀!”

    田楷听来,眉头一皱,说道:“有什么鬼?这还不是贼人的添兵之计,他这么做不过是欲要拖延时间,以好给城内的人下手机会罢了,你何须慌张?再者,他不断添加兵马又如何,他这样稀稀拉拉的杀上来,哪里有什么攻击力可言?告诉守城的,就说让他老实坚守城池,不需慌张,平常对待就好。”

    “这……就这样?”

    看到侦骑的疑惑,田楷鼻子一哼,说道:“不这样还能怎样?速去!还有,这样的事情不需再报,自作主张就是了!”侦骑看看田楷就交代了这么多,他也不能自讨没趣,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称是往后就走。

    “站住!”

    “大人还有何吩咐?”

    田楷思忖了片刻,说道:“贼人虽然只是稀稀拉拉的增兵,但也不知他们来了多少人,你去吩咐,让城下各营抽调人马支援东门!”侦骑应了声诺,也就下去了。田楷眉头皱着,重又回了案边,也不再说话。侦骑从田楷这边出来,不做逗留,立即上马,驾着马冲出了大营,径直往东面而去。看着消失在黑夜里的侦骑,典韦也是陷入了沉思。

    在这期间,他也仔细的观察过了营内的动静了。侦骑一到,那些原本没有士兵的地方,也不知从哪里钻出人来,而且不在少数,但等侦骑一走,那些人又闪了回去,不知了去向,偌大的营屯,顿时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将军,什么时候动手?”

    “是啊,什么时候动手啊?”

    身后的人问着,典韦鼻子却是哼了一声,低声道:“此时动手,是在找死,你们难道就没有看出异样?”左右人皆是傻眼了,在他们看来,侦骑来的前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既然有异样,那么这次行动还要继续吗,是否取消,现在是否退出城去?”

    “是啊,若现在不退,白天就更不可能了。”

    两边的话钻入典韦的耳里,典韦此时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在他看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好不容易进了敌城,且还摸到了贼人的粮屯,成功就在眼前,要是此时退出去了实在是不甘。

    “再等等!”

    典韦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黑夜下静静的观察。先前那骑去后大概半个时辰,又有一骑马径直闯进了大营。这次,显得马蹄声比起上次更加的急促。马还没有完全勒住,马上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下了马,一路高呼着:“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跄踉,差点扑倒在地,被黑暗里闪出来的士兵及时给扶住,这才站稳。

    “怎么回事,田大人不是让你们不要望这边来了吗,如何又来?等会田大人只怕是要生气了!”

    “快让开,我有紧急军情要报给大人知道!”

    侦骑哪里有功夫跟他嗦,直接闯了进去。

    田楷在帐内早已经觉察到帐外的动静了,不知为何,这次他心头莫名的一颤,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放下手中竹简,吩咐道:“让他进来!”守卫在两边的士兵不敢有违,连忙将路让开了,侦骑掀帐而入,不及见礼,连忙说道:“大人,大人,这次真的是不好了!”田楷眉头重重一捺,心里极其不舒服,喝叫:“有什么事情你且慢慢说来,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是……是!”侦骑吞咽下一口口水,说道:

    “这东门……这东门外的贼兵怕不是佯攻,是真的要从我东门攻进来了。大人,先前贼人还只是不断的袭扰,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兵马,稍稍抵挡也就可以了。可这次……这次城下像炸开了锅,有不计的火把,他们攻打起来更是不要命了,完全变了人似的,我东门守军遽然遭他进攻,一下子死了不少人,要不是临时其他各营的人马及时抽调了过来,差点就守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猜测有误?难道他陈诺并没有打我粮草的主意,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我东门?”就连此时的田楷,也已经开始犹豫起来,怀疑自己的猜测了。他此时也已经坐不安稳了,别的不要紧,要是陈诺跟他玩真的,而他却仍是以游戏的心态来对付他,吃亏的只怕是他自己,倒是真叫他攻进了城内,那这玩笑可真是开大了。

    田楷轰然站起身来,就要亲临前线。

    然而,一个念头钻了进来:“陈诺其人从来都不按规矩出牌,打仗狡猾得紧,我就曾在他手上吃过数亏。而且,他当初在偃师时,就是凭借此狡诈战术,将西凉张济三人收拾掉的,实在不能小觑于他。想来如今的情况有没有这个可能,他先故意示我以弱,后又示我以强,不过是欲要迷惑于我,等到我真的当做一回事,将注意力都放到东门去了,才是他真正动手之时?”

    推测到这里,田楷眼前一亮,心下咯噔:“险些上了他大当了!想来我若此时动身离开这里,将兵马调走了,岂不正好给了贼人以大好机会?陈诺啊陈诺,我田楷不管你在城外怎么闹腾,我自岿然不动,让你奸计不能得逞!当然,你怎么卖力表演,我也得配合不是?”

    想到这里,田楷将身又自缓缓落坐,看了侦骑一眼,说道:“这些都是贼人的诡计,就算他再怎么攻打又能如何,只要我增调兵马过去,还怕他能骑上我昌国城头不成?哼,我也不过去了,你传我命令,将城中所剩各营兵马全都速调往东门,务必全力支持东门守军,守住此门!”

    “这……可如此一来,要是其他各门出事就再无援兵可言了……”

    “去办!”

    田楷可不想听他再嗦了,今夜都被他打扰两次,他可不想再被他打扰第三次。看到田楷坚毅的神色,侦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连忙拱手称诺,转身出去了。他一出去,田楷立即命令左右:“不管贼人如何行动,你们记住,他的目的不过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引开我的注意力,好让他混入城内的奸细趁机下手烧毁我之粮草。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任何情况,也决不能放他们任意出入。若是再要让他们在我帐下跑来跑去,正好被暗藏在外的贼人看到,则我瓮中捉鳖之计就要落空,大家就要白白忙活一晚了。哼,他陈诺不是喜欢烧人粮草吗,我这次就要将他的这些好手一网打尽,看他今后还敢随意派人出来?”

    “尔等可让人在营外数里处设置障碍,不得让侦骑任意出入,再行打搅,知道吗?”

    “诺!”得到了命令的众人相继从田楷大帐出去了。

    这一切,典韦他们都是看在眼里。

    “将军,我们还用等到什么时候,到底要不要下手?”众人不耐烦的声音,典韦全然没有理会。他眼看着两骑先后进去又出来,已经很是纳闷了:“如果第一骑进去是通知里面的人有所行动,那么第二骑呢?他进去又是干什么?看来,我先前猜的没错,在这营帐之中应该是有个大人物,这些侦骑不断的从东门而来,是要向他请示什么。”

    “大人物?”

    典韦眼睛转着,心下嘀咕:“在昌国城中,最大莫过于田楷,而诸事决定之权,也只有田楷能够拿得出,别人是没有这个能耐的。如此说来,这里面的人,莫非就是田楷?”对于自己的猜测,典韦他自己也是吃了一惊。“如果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此之时,他就算不在东门,也应该在县寺或者营屯才是,怎会跑到屯粮之地,这不符合道理啊?”

    想到这里,典韦一下子迷糊了。不过,当他联系起那些黑暗中闪出来又躲进去的人影时,他的思绪又豁然一下子开朗了:“不对!田楷他这是亲自坐镇,准备要拿什么人啊!可会是什么人呢?”不论他怎么猜测,他此时也绝不会想到,他来烧粮的事情会被田楷猜到。不过,既然已经明白田楷是在设伏拿人,那他就算再怎么愚蠢,也决然不会一头往里钻进去。

    但要让他就此撤,实在不甘啊……

    不说陈诺只给他三天时间,就算是没有这个限定,他此时既然在昌国城里了,粮草也在他眼前,要放手,谈何容易?是退,不舍;要进,明知不可!此时的典韦,实在是烦恼。更加烦恼的是,他身后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在不停的催促着他,让他早做决定。也不能怪他们,此时他们身处敌营,若不能速战速决,时间一久,天就要亮了,等亮了再想行事什么都白说,他们要出城也难。典韦也实在听不得了,鼻子重重一哼,说道:“都不需唣,我自有决定!”

    这些人毕竟都是出身武卫营,典韦是他顶头长官,对于典韦他们是有敬畏的。既然典韦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们再要说话也实在不懂事了,只好是一个个相继闭口,不再多话。典韦在暗暗做着决定,或许,眼前还可有转机。

    “将军,快看!”

    典韦也已经主意到了,就在北面,本来寂静漆黑的天空,突然出现了火光。光芒冲天,很是骇人,就算是东面的火光,也不过如此。典韦心下一愣:“主公说他要亲自出马送田楷一个大礼,这个大礼,难道就是指北门?”他心下猜疑不定,就在这时,只见远处有星星之火传来,分明又是一骑马向着这边飞奔而来。只是这次,那骑马还没有靠近大营,远远的就停了下来。

    停下来之后,那骑马耽误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不再挪动一步。正是典韦猜疑不定时,那骑马又动了,而且比起先前两骑更加仓促,来如去风。这骑马,带着狂乱的得得得,径直闯入大营。虽然有人想要试图出来阻拦它,但还没等他靠近,就被对方狂乱的节奏所惊扰,不敢强行拦阻,向着两边避开。

    黑夜里,这骑马径直闯到先前的那个大帐外的数丈处,这才落定。

    人下马,轰然掀帐。

    “大人大人!”

    来人掀帐所带出的风动,霍拉一响,差点就将油灯上的火给扑灭。田楷握在手中的毛笔,落在竹简上,被这昏暗的灯火所覆,如野鹿被猎人突然惊到了,一顿,一错,捺出了一个大大的黑点。田楷心口一跳,恨声不已,将笔一丢,豁然抬起有来。正要发作,却见那侦骑满身是血,哭着脸,向他长声叫道:“大人呐!北门,北门……”

    “北门?”一直都是东门传来消息,怎么又关北门什么事了?田楷长身而起,脸色作变:“北门怎么了,你好好说!”

    “是是!”侦骑连连说道:“大人呐,贼人本来是不断攻击我东门的,我等也将人马全都调往东门助战,这也是大人你的意思。可谁知道,那贼人竟然如此狡诈,看看我诸路人马都调到东门来了,将他气势压制住了,他们便立马偷偷向后撤兵,只在后面多插火把,害得我等还以为他们又增派了人马来,更加不敢小觑了。可哪里知道,就在我等以为他将要全力攻我东门,他却将抽调走的人马偷偷开往北门……我北、西、南三门为支援东门,人马几乎抽空,他此时突然偷偷杀到我北门城下,我北门守将如何坚持得住?本来我们还想着要从东门抽调人马前去支援,只是又怕贼人攻破我东门,便又拿不到主意了。而也就在我等彷徨无计之时,北门不想已被贼人所破,如今……”

    “如今贼人将要入城来,田大人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此语出,田楷整个人差点就要一头栽倒,喉咙里一甜,明显感觉五脏翻滚,气血难以压制,只怕就要一口吐出来。两边人看见,连忙上前扶住田楷,在他耳边急红着脸,一声声催促:“大人,大人,早做决定啊,不如我等就近开西门走吧!”开西门走,能走到哪里去,去渤海还是去徐州?田楷整个人几乎忘记了思考,失去了自主,只是被部下们左右搬弄着。他们怕死,也不知陈诺将如何处理他们,只能是扯着田楷,望营帐外面就拥去。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田楷整个人似乎醒了过来。他仰头,看向北面,又看向东面,两面的天空,都像是被火给点着了,看起来很是吓人。便是暗藏在营内的各处伏兵,他们在听说外人已经从北门攻进来时,一个个顾命都不及,也就没有人再去关心他们的主将了,纷纷四走逃窜。营内一片大乱。有些士兵,甚至是趁机放火,迎风乱叫,鬼哭狼嚎,好不惶乱。

    看到这里,田楷是大叫一声,连连跺脚:“皆我之错,皆我之错!”叱的一声,就要拔剑自刎。那左右心腹看见,皆是痛哭流涕,抓住他剑,纷纷劝着他。这边弄出闹剧,正是无法收场,大乱之时,突然迎面闯过来数人。这数人一身的黑衣,手拿刀刃,扇形包围过来,将他们围住。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典韦捉着一支铁戟,跳出来,二话不说,连连砍翻挡在田楷面前的两个。同时,他伸出一只巴掌大手,夺过田楷手中的佩剑,顺势将他手臂抓在手里,拉了过来,嘿然叫道:“我家主公没让你死,你小子就给我老实的活着!”

    擦擦,挥起大戟,再杀两人,将田楷彻底抓在了手里。可怜田楷就像是一只猴儿,任人捉弄着,身不由己。

第三九章:接到命令要撤兵

    东平陵与历城之间,无名山上。www.uu234.cc

    “徐帅,我们还是出击吧,要再不杀下山去,只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是啊,我们能吃的都已经吃尽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再让我们吃了,长此下去,我们支撑不了多少时候的呀。我们再不下山,不说好多人会因此饿死,且还连累到士气,到时拿什么与贼人决战?不若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士气尚存,现在就杀下山去,跟他娘的拼了!”

    “拼了!拼了!”

    看到一个个急赤白脸,身为这支黄巾的渠帅徐和,此时也已经犯头痛了。贼人就在山下,将他们团团围住,也不攻打上来,摆明的是要活活困死他们,这一计不可谓不毒。可是……明明知道贼人的目的在此,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曾几次试图组织小规模的突围,但皆都以失败而告终,每次都是有去无回,牺牲了不少的同伴,已经将这支黄巾的士气彻底打到了低谷。长此以往,的确不是事儿。

    但是,要是这么冲下去,拼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死?数万饥民,装备本不精良,要是跟山下的正规军发生冲突,与驱羊入狼群又有什么区别,无异于自投罗网。

    是选择被人活活困死山中,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还是选择轰轰烈烈一回,临死了跟贼人拼死一战再死呢?这是个很艰难的抉择。选择拼死一战,不是没有突围的可能,但死伤肯定惨重;可若选择坚守,不可避免他们要面对饥饿的威胁,但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机会。毕竟,战场之道瞬息万变,说不定今儿贼人还在山下围着,明儿因为什么变故,不得不撤离。当然,这种可能十分的渺茫,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个概率。

    “徐帅,下决定吧!”

    两边的黄巾蛾贼全都涌了上来,生死关头,没有一个人马虎对待。他们一声声的劝诫,一声声的声嘶呐喊,已经不再是商量的口吻了,仿佛只要徐和胆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他们就要冲上来,伸手将他活活掐死。这种局面,已经出现了好几次了,但幸而每次都能被徐和给镇压下来。可这次……这次似乎不一样了,饥饿已经迫使得他们铤而走险。他们已经不再顾虑他是不是他们的渠帅了,他们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就要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明知其结果是一个死……

    挡他们的活路,无异于自己找死!

    “你们在干什么,不得对渠帅无礼,还不散开!”

    就在徐和颇为无奈时,从外围冲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手中拎着一把厚背刀,指挥着十几条壮汉子,将围上来的众人一股脑儿的轰开。有那么几个闹事的,趁机动起手来,跟少年一边直接比划上了。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呵斥之声不断,噼噼啪啪不绝入耳。徐和身在其中,幸好被几个得力心腹保护着,这才没有身受其殃。

    眼看局面一下子变成眼前这样,只怕还没有分出个好歹来,自己人就要闹的血流成河了。徐和也知大势不可逆转,若再一味的守在山上,只怕人心惶惶,内讧难免,看来也只能顺应大势做出他的决定了。他一把推开两边心腹,从乱战中一人手里夺过来一把刀,一刀劈砍在一棵大树上。啪啪啪连砍了两三刀。轰隆一声,大树支杆被砍断,枯枝如盖塌了下来,直接砸到人群里,人群四散,让出了一个空间。

    徐和一下子跳到中间一块大石上,手着着刀,眼睛扫视了惊讶中的众人一眼,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这声洪亮如钟,嗡嗡的传了出去,远近仍在混乱中的人群,皆都错愕的将眼睛看了过来。

    徐和,瞪着一对大大的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脸上血色翻涌,一时也不说话。那下面闹事的众人,面对徐和的愤怒,也终于是害怕了了,一时不敢轻易滋嚷,场面一下子冷静了下来。静得可怕,但也得有人出来说话。说话的,自然是徐和。徐和鼻子重重一哼,扬声叫道:“你们很是能打是吧?在自己窝里逞什么英雄,有种的给本帅滚下山去与山下贼人厮杀!能杀他娘的,那才不是孬种!”

    他此话一出,众人先还是没有明白过来,都是大眼瞪小眼。等到仔细一想,方才知道他是同意他们下山冲杀了。既然徐和都放话了,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纷纷上前来向徐和请命,就等着徐和安排。徐和此时既然决心拼死一战,那便是豁了出去,将刀往大石旁一插,扫视了众人一眼,就要开口吩咐。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声‘徐帅’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还有激扬中的众人。

    “徐帅徐帅!”一人从着山下一路飞奔而来,一路叫唤,显得极是仓促。只他跑得也实在太急了,脚下绊了一块石头,跌了个狗吃屎。其他人的眼睛可是都在看着呢,有看到这一幕的,那是忍俊不禁,哈哈哈的笑了出来。徐和身边站着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此时将鼻子一哼,扫视了旁边人一眼,冷声呵斥:“有什么好笑的?”他飞步上前,伸手搀扶起那人,板着脸同时轻声呵斥他一声,“再大再急的事情也得好好走路,怎能如此慌慌张张,走个路还摔了?”

    虽然是责备了他一句,但看他抬起脸来鼻子里鲜血哗啦的流淌着,就像是两条蚯蚓钻出了山洞,全都往他嘴巴里爬去,看起来十分的滑稽,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外表虽然装的很是冷酷,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的年龄,心性难稳,这一笑,也是没有管住,跟他刚才冷峻的面孔迥若两人。那人却是不敢笑他,赶紧顺势爬了起来,伸手随便将鼻血揩了,看到徐和正看着他,他连忙丢下少年,望前走去。

    徐和这时问他:“你如此慌慌张张跑上来,可是山下发生了变动?”

    那人连连点头,说道:“徐帅!徐帅!大喜啊大喜啊,贼人已经撤兵了!”

    “撤兵了?”

    “撤兵了?”

    这个消息也实在太过意外了,甚至徐和还有其他黄巾,一个也不敢相信。

    “贼人怎么会突然撤兵呢?这,这不可能啊,是不是有诈啊?”

    “是啊,确实可疑!”

    不论周围其他人怎么七嘴八舌,报信的那人只是一个劲的跟他们说:“是撤了,是撤了,不信你们自己下山去看。”徐和还没有说话,众人来不及表示,在旁的少年鼻子一哼,说道:“哼,我才不相信他们会突然撤兵呢,这其中一定是有诈!”他二话不说,召集了十几条汉子,望山下就跑。临走前,少年向徐和丢下一句话:“徐帅,恐贼人有诈,到追上去看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他丢下话就走了,根本就不顾及徐和喝止他的语言,一路径直下了山。

    山下,原本各处关口都是有贼人人马驻守的,然而,此时统统不见,只留下空空的营帐。看来,他们撤得倒是挺干脆的。少年跨上马,带着这十几人一路扫荡,在山下走了一圈,仍是一个贼人的踪影也没有发现,全是空帐。

    “看来贼人是真的撤走了!”

    到现在了,由不得那个少年不承认,贼人的确走了。他手拍着厚背刀,眼睛扫视着周围的空帐,心下合计:“贼人不会无故撤走,一定是他们后方出了什么变故!”当下喝令左右,“给我好好看看,看能否找出些蛛丝马迹!”

    少年自己立身马背之上,手操着厚背刀,眼睛在营内逡巡着,一声也不做。这时,远处一骑马冲来,到了少年跟前,停了下来。他向着少年高声说道:“贼人向那边去了!”给他指了一条路。少年听来,眼睛一转,心里想着,“贼人就算是走了,此时也应该没有跑远,若是追上去,说不定从中查探些消息,以好带回来让徐帅决断。”

    少年想到这里,也不二话,长喝了一声:“走!”带着头,立即是扯起马缰,望前冲去。

    那十几条汉子眼看着少年突然扯马远去,不敢耽误,也立即各自找了马匹,追着少年的马屁股跟了上去。他们此时也不知少年意欲何为,皆都是不解的向他追问着,又怕出事,劝他回去。少年马不停蹄,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劝诫之词,只是被他们说得不耐烦了,方才勒住马,回身与他们说上两句:“贼人此去实在蹊跷,一定是他们后方出了问题,我们若是追上去,说不定能够得到些消息,等带回来也好让徐帅判断。更何况,当初我等被贼人围打,好不凄惶,接着又被他们逼上山头,差点就让他们给玩死了。这口恶气,如何不出?他想走?哼,还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呢!我不用意,他休想逃了!”

    “驾!”

    扯动马缰,少年再次向前奔驰。话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能理解的就该跟来,不能理解的他也没有办法。那十几人一听,他的话也确实有道理,犹豫了一下,皆都跟着少年一路追了下去。这一追,追了半天,口干舌燥。也幸好此时秋天,跑在两边有灌木的山道上,还能有荫凉可寻。少年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缓缓扯住了马缰。

    “我们好像是追上他们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追上了贼人的后军,贼人的后军此时好像是在前方宽敞的山谷里休息。少年扫视了一眼,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地形,立即回头叫道:“快,都给我下马!”他带头从马背上下来,牵着马,望旁边山道上走去。那十几条壮汉也不敢犹豫,纷纷跟着下马上山。就在他们闪入旁边山道之后,不过片刻的功夫,一骑马飞奔而来,向前闪去。马上人跑了一阵,突然扣马停下,观察了一下后方的情况,见没有异

    常,方才又兜转马头,重新往回路跑去,很快消失不见。

    “好险!是贼人的探马!”

    少年可不管他探不探马,叫众人继续上路。不过,他这次不能像先前那样堂而皇之的走大道了,马也不能骑,只能是小心的将它们牵着,在密林里穿行。马蹄上裹了布片,嘴上也衔了树枝,不想因为马匹发出的声响惊动到休息中的贼人。穿过一片密林,再向前行了一时,跨过了一道沟沟,立即让他们接触到了休息中的贼人。

    地方很是宽敞,他们也是保持原地休息,前面的望不到头,后面的则在数里之外,人数的确是不少。也只有最后面的一些人,因为地带宽敞,这才散在各处,躲在荫凉地方,显得稍稍有点凌乱。少年已将马匹交给他身后人看着,他自己则小心的爬过一道山沟,向前又靠近了些。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发现也只有此去向左数丈处有一士兵所站的位置较为隐蔽,也不是他人轻易主意到的,倒是可以作为下手的目标。只要抓去了他,也就不难从他口里套出些消息,少年是这么想的。

    少年既然将目标定了下来,便再也没有犹豫,悄悄的从士兵身后绕了过去。士兵身子斜拄着长枪,完全没有主意到他身后的危险,还在傻乎乎的拿着一个铁硬的面饼在啃着。少年已经悄悄站了起来,一只手伸出压住了士兵的嘴巴,另一只手则将他身子抱起,往后拖去。他力气是大,只可惜他并没有考虑周全。他将那人拖了下去,却忘了那人身边还有一根长枪。就在士兵受制的那一瞬间,士兵本能的伸脚乱踢,一脚就踢到了那根长枪。长枪被士兵脚下一踢,直接飞了出去,一枪砸在了人堆里。

    “妈的,是谁找死!”

    人群轰炸开了,纷纷看向长枪飞来的方向。同时,有人惊异:“咦!嘎二呢?”山沟后面发出了急促的叫声,他们这些人听来,脸色一变,知道发生大事了,纷纷叫嚷起来,望前冲了去。

    山沟下,少年抱着士兵望下直滚。他本以为,凭他的力气当可轻易将其制服住,只他哪里想到,被他抓到的这个士兵还真是难缠,本来将其制服了,他仍是不停的挣扎,还发出了叫声。这下,不但是少年心急了,就是站在远处观望的那十几条汉子也是吓得不轻。听到前面的声响,他们赶紧是扯了马匹,催促少年赶快走人。

    少年看看已经惊动了他人了,知道再要想掩藏是不可能了,挥起拳头,一拳头将那士兵砸昏过去。爬起来就要走,不想身后有人疾呼,同时一道劲风射到。心知是暗箭,少年不敢犹豫,立即望着旁边逃开。好在对方这一箭扯得很是急,没有什么力道,失去了准头,否则这一箭又岂是轻易躲得过去的?然而,也就在这么一个拖延之间,从他身后已经有三五士兵大声呵斥着,举枪挺刀向他杀来。

    局面已经到了这一步,与少年同来的那些壮汉,此时也不再矫情,纷纷拿出家伙,冲杀了上来。

    少年,见无法走脱,心下一狠,手拔刀刃,反过身来,立在当地。那些冲到的士兵一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也就更加不将他放在眼里了。本以为,他三五个一个夹击,少年也非缴械不可。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少年在此之时,不但不退,反是举着厚背刀,大喝一声,向着他们直接冲杀了上来。

    轰!刀对刀,一士兵首先就被少年手中一刀所带的力道给磕得麻木不仁,差点就要夺手掉下。就在他惊愕时,少年已经丢下他,一刀再起,迎着一人手中长枪砸去。轰鸣之声不绝,杀喊不断,不过片刻的功夫少年就已经突出了重围。然而,这不过是三五人给他的重围,还有更多的人从山沟那边冲了过来。

    他的突然出现,也的确像是捅坏了马蜂窝,弄得一窝的马蜂到处乱闯乱飞。迎着不断从上冲杀过来的士兵,少年全身浴血,也已经感到了吃力。上面冲上来不费事,他身处斜坡,需要仰攻,要吃亏不少。而从前面冲来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再这么杀下去,哪里是个头?少年此时难免心生退意,想要往后退去。

    只是,回身看看,又傻住了。他身后冲上来的十几条壮汉,本来是要接应他的,此时却被从他们后方绕来的士兵给反包围了,自顾都不暇,更别说是救他了。后路,显然是已经堵死了。既然没有了后路,那就往前冲杀吧。少年一咬牙,顶着头皮,不断往前冲上。也终于,他狂暴不怕死的举动换来了一条血路,被他冲杀上了山沟顶上。此时的他也是占尽了上风的便利,手中刀,只那么轻轻一挥,下面的人就不敢轻易上前了。

    可同样,他站在上面,成了众矢之的,被那些暗箭瞄着,弄得他也是心惊胆战。少年回身看看与他同来身陷战局的伙伴,此时已经剩不下两三个了,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了,后路也不能回了。倒是前方,虽然密密麻麻的人向着他这边扑来,可只要他能一鼓作气,杀出一条血路,大路就在眼前,到时想要夺马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难就难在,他真的能冲得开眼前这些如蚂蚁一样的人群,果然如他所愿抢到战马逃出重围吗?

    身陷死地,已经没有其他可以考虑的了。有的,只有一股血性,一股不断拼杀,勇往无前的血性!

    “杀!”少年咬着牙,牙里渗出血,挥刀望下直砍。蓬蓬蓬,一刀下去,立即荡开了一条路子。那些仰攻的士兵,此时见到像是发了狂一般的少年,也是心慌了。他们一心慌,一退却,立即给了少年以希望。一条路让给了少年,少年也就有了立足之地。落在地上,少年并没有停止攻击,边吼边战,往前不断冲击。

    冲击,冲击,再冲击,冲开了一道口子。不管是被他丢在身后的士兵,还是拦在他身前的卒子,看到此时疯狂的少年,此时也确实被震撼住了。一个不过十二三的少年人,没想到他乱战起来,居然是如此的疯狂。他的疯狂,也确实起都了一定的效果,那些被他砍杀死的人就在地上,给了其他人以震慑。而他,在不断疯狂的进攻中,口子越撕越大,眼看离目标也是越来越近了。

    只要冲开了这堆人墙,大道就在眼前。

    “死!”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归路,没有!谁也不行!

    少年一把血刀砍下去,猛然抬起头来,恍然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正有三五骑的人马,他们正目视着他。在他们的眼里,或许此时疯狂砍杀的他是个疯子,然而,在少年眼里,他们只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他们的马匹才是他的目标。

    杀人,抢马!如此而已!

    少年吼着,狂吼着……都被他杀出了这么长一条血路了,眼前这一点的路,又能算得了什么?然而,他不知道,路虽短,要想杀过去,实在是难。他此时越是往前,遇到的阻力越是强了。

    “挡住他,挡住他!”

    “不能让这疯子杀上来!”

    有这一道道的命令下来,那些就算再不卖力的士兵们,此时不论如何也得装模作样,望前不断的冲出,试图逼迫少年,不让少年靠近。少年此时心里也急了,为何这么点的距离就是杀不过去呢?他抬起头,眼前一亮。他终于发现蹊跷了,那三五骑人马好像并非是普普通通的士卒,否则两边的人也绝不会拼命拦他。而且,他的眼睛先前只顾找马去了,完全忽视了这三五骑身后,其实还竖有一面大纛。

    纛上中书一个大大的‘赵’字。

    这是将军纛,也是就说,他现在所看到的这三五骑人中,很可能就有一人是他们的指挥官。甚至,是这支军队的总指挥。如果,如果能够抓住那人,以此相要挟,还怕不能出重围?少年心里一动,也是他天不怕地不怕,有了这个想法后,立即付诸行动,不管一切,朝着目标,坚定不移的杀去。身处马背之上,大纛之下的赵雪,此时手按着腰间佩剑,一动不动。她眼睛看着场中拼杀的少年,亦是不发一言。

    “赵将军,这小子如此狂妄,再不让部下下死手,只怕就要让他冲到眼皮子底下来了。”

    将军朱灵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以他这支军队的作战能力,却被这小子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实在是丢面子的事情。如果再不制止,被他冲到中军大纛下,只怕他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他此时出言,本以为能劝动赵雪,不想赵雪却是一笑,说道:“他只一人,我有千军万马,何惧他?朱将军,你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倒是我看这小子身手不错,且还是个不怕死的家伙,我不忍杀他,这才命令士兵不伤他,任他冲到了眼前。既然都到了这里了,不如好事做到底,放他进来,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能从我们手上取得马匹?”

    朱灵一愣,两眼一起,说道:“这个……这个岂能是开玩笑的,可万万使不得!”

    “你怕他,我来对付他好了!”朱灵的话刚落,不想从赵雪旁边冲出一员健将。那员健将一身红火的披风,软甲裹出她那细小的蛮腰,脸蛋白皙如玉,神采奕奕。她人一出来,如猛狮出笼,抖擞着身段。她手捉了一根皮鞭,丢下一句话,对着赵雪眨了一眼,也不管朱灵等人的表情,驾着马望前就去,还一路呵斥着:“闪开些!闪开些!”

    赵雪也没有想到糜贞此时会冲出去,但阻挡她已经是来不及了,也只好是默不作声,要看糜贞的手段。

    糜贞这么一连窜的呵斥着,那两边拦路的将士先还是傻愣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呆头鹅在地。只是他们也

    没有来得及反应,看到眼前鞭影卷动,噼啪就要当头砸下来,他们是吓得再也不管其他,纷纷抱着脑袋就走。这样一路,路顿时散开,放糜贞的马出去了。

    糜贞迎着少年走来,少年此时也是听到了马呼噜声。他抬起头来,看看一人骑马迎头过来,离他突然近了,他是眼前一亮,暗呼老天保佑。他这里,下手更加的快了,迫使众人往后连退。说起来,若非上面有命令,不许伤害到少年,就凭少年孤身一人,就算是他再厉害,也断然不可能让他逍遥到现在的,少年是占了他们的便宜了。

    而少年,血战之中,只知望前,不知后退,只知杀敌,不知敌人是在故意避他。他此时,眼睛里只有那匹马,再也没有其他人。他虎吼着一路直冲而去,血刀开路,也终于让他夺路到了糜贞这里。马,就在眼前,只需将马上人拿下,就是他的了。有了此马,何人可敌?何围不出?少年甚至是连眼睛都笑了。他把手伸出,抓向糜贞脚踝。

    马背上的糜贞,她可是乐于表现的,不管你是谁,既然冲到了,那就一定要给你颜色看的。只是她冲得急,也没有想到两边人闪得快,少年突然闪出,她也是小小一愣。一愣之后,尚来不及反应,忽然看到一只带着献血的手突然伸到,就要抓向她脚踝,她是又气又急。呵斥声中,一边对着少年当头卷去。

    轰!空气都似被他这一鞭之力给破开,发出霍霍声响。

    风声当头,鞭影开阖,少年顿时脸色作变。

    “太大意了!”少年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不得不承认,若非是他眼睛里只有马匹,而没有马匹上的人,也绝不会迎头吃这一亏。这要是被对方一鞭子当头砸中,不死,也得打残啊。而且,这一鞭是是如此的沉,如此的近,有如泰山压顶,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到了此时,他也只能的尽量展开身段,努力去避开。

    然而,他脑门是闪开了,可他身子却没能躲过。这一鞭,轰然如沸,啪的砸下来,落在了少年肩上。少年的肩膀就像是塌陷了一块,顿时砸得他身子一个不稳,脚往下沉。少年轻呼一声,脑袋跟着一懵,整个人甚至忘记了接下来该要怎么做,眼睛里只是晕眩的敌人。敌人似在嘲笑他,而他,却不知此时身处何地。

    呼,糜贞又是一鞭。这一鞭落下,直接将少年腰板卷起,轻轻一带,一收,丢在了地上。等到少年反应过来时,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受制于贼手,无数的兵刃加在了他的脖项上。

    糜贞收起鞭子,跳下来,满意的拍了拍手,对地上那少年咯咯一笑,说道:“喂!小弟弟你叫什么啊,看你应该没满十二三岁吧,身手倒是不错。要不你向姐姐讨声饶,姐姐这便放过你,怎么样?”

    少年满口含血,肩膀所受皮鞭之处发出阵阵的疼,但他仍是咬着牙,不啃一声。面对糜贞挑衅的话,他是鼻子一哼,直接别过了头去,不去理会她。糜贞也是被他举动给惹毛了,啧啧的叫了两声,捋捋袖子,举起皮鞭,就要冲上来教训他。但她还没有走两步,早被跳下马来的赵雪一把给制止住。

    “行了!”赵雪看了两边一眼,命令道:“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我们还要赶路,赶紧将两边收拾了。”吩咐他人将少年抓了起来,带到了一边,赵雪亲自问话。只是问他姓名,少年怎么也不说,始终拿着眼睛瞪着赵雪。赵雪看看问不出来,也只好暂时作罢。倒是糜贞玩心大起,在少年耳边一口一个小弟弟的叫着,把少年叫得也是颇为不耐烦。

    少年向她辨别道:“哼,我不是你的小弟弟,你也不是我姐姐,你不用这么热乎的叫着,妄想来套我的话!”糜贞嘻嘻笑着:“我非要这么叫你,看你怎么着?你小我,我不叫你小弟弟叫你什么?我不是你姐姐,又是什么?就要叫就要叫……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

    “……”少年差点撞墙了,可惜别说此时身边没有墙壁,就算是有,他身不自由,还被人绑缚着呢。

    “小弟弟小弟弟……”

    “……”少年一翻白眼,带着讨饶的口吻,跟糜贞说道:“你要我怎样做,才能让你不叫我小弟弟?”“哦,这个嘛……”糜贞一摇头,想了想,说道:“这个好像没有办法啊,你小我是事实,我不叫你小弟弟能叫什么?本来嘛,是人都有名字的,可惜你没有,让我怎么叫?”

    “我有……”

    “那你叫什么?”

    看着糜贞投过来的灼灼眼光,真担心自己说出名字是不是明智之举,可若不说,被她一直小弟弟小弟弟的叫着,实在不爽。两害相权,取其轻者。在此时少年看来,如其被她在耳边不断嗡嗡嗡叫着小弟弟,还不是将自己名字说出去。

    “陈到!我叫陈到!”

    少年将自己名字道出,看着糜贞古怪的笑,便是感觉有点后悔,有点上当的味道了。但话已说出,反悔不及,只能是硬着头皮,跟她强调:“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今后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可别再小弟弟小弟弟的叫着了……”

    “知道了……小弟弟!”

    “……”

    糜贞丢下这个叫陈到的少年,笑嘻嘻,转身就走了。一转身,就将问到的这个名字告诉了赵雪:“怎么样,我留在军中还是有点用处的吧?这要是别人,能这么顺利问得出来吗?”赵雪呵呵一笑:“是是,还是贞妹妹聪明。可是贞妹妹,你听我一句好不好,不要在他人面前动不动说你是别人的姐姐妹妹的,你可千万记住,此是军中,你又穿的一身军铠,你说自己是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叫他人听去又该怎么想?”

    被赵雪一说,糜贞方才是回归了一点小女儿的心性,不再大大咧咧。双手抓着赵雪手臂,低下头来,向赵雪轻轻吐了一口舌头,说道:“贞儿知道啦!”赵雪看她脑袋就要靠过来,连忙伸手推开,又将她抓着自己手臂的一双嫩手给拿走,向她轻轻瞪视了一眼,怪道:“刚刚说你,你又犯了,此是军中,你这举动让别人看了如何说你?”

    这次糜贞是鼻子一哼,说道:“你是我雪姐姐,让别人看了又怎样?他们敢乱说,先挖了他的舌头!”

    古怪着,作势又要将脑袋靠过去,看看赵雪伸手挠她,她赶紧是跳开,连连讨饶。赵雪没好气的说道:“好了好了,不闹了。”糜贞嗯了一声,想到一事,问道:“对了,这次我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急,雪姐姐你还没有告诉呢?还有,明明我们这次出兵是如此的顺利,眼看着再要几天就能将贼人给拿了,可又为什么突然撤兵了?雪姐姐你难道甘心?”

    赵雪说道:“不甘心,能怎样?如今昌国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不撤兵,还能做什么?”

    “昌国城?昌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我们这边又有什么关系?”

    赵雪紧了紧衣袖,里面有一封书函是从昌国城那边发来的,是陈诺亲笔所书。陈诺在信中的命令很简单,叫她接到书信之后,不管其他,立即撤兵泰山,将人马隐藏,静待他的下一步命令。而且告诉她,不管她听到任何的消息,只要她知道这些消息都是假的,那就行了。同时让她领了人马进入泰山后,静观战局,不许她随便走出泰山一步,除非有他的严令。这道命令下得太过突然了了,以至于让她准备的时间也没有。

    但她知道,陈诺既然下了这道命令,她就得毫不犹豫的去执行。就算这个命令十分蹊跷,十分的让她不解。她在接到这个命令后,也立马按照陈诺的意思,将人马从无名山撤出,一路扑向泰山。

    糜贞蹲下身来,瞪着一对大大的眼睛瞧着赵雪。看看赵雪在那里发愣,她嘴巴一翘,嘟囔道:“雪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话呢,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赵雪回过神来,向其一笑,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昌国城那边出了些事情,好像有些严重,故而我大哥哥……陈将军他不得不临时将围攻蛾贼的兵马收缩回来,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也不需担心。”

    叫她不担心,她的心却是始终揪着的。陈诺突然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实在是突然,而他信中又没有解释,实在让她猜不透。糜贞鬼精着呢,两眼闪着,仔细的瞅着赵雪看,问她:“可就算是收缩人马,我们只需直接回昌国城去就是了,为什么反而去泰山?”赵雪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她继续纠缠,眼睛一转,赶紧岔开话题,看了糜贞一眼,说道:“好啦,这些事情都不是你我要去追问的,我们只需执行就是了。倒是我问你,你来我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你若是想要回徐州去,我求陈将军他一声,看他能不能放了你。”

    糜贞鼻子轻轻一皱,说道:“跟着雪姐姐你这么好玩,我才不愿回什么徐州呢,到家里不是被大哥管着,就是被二哥束缚着,叫我东也不行西也不行,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怪我这怪我那,都烦死人了。哼,跟着他们多没有意思,还不如就一直跟着雪姐姐你呢!”

    赵雪一笑,说道:“你呀!有两位哥哥管着疼着还不知足,反倒是以为累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有两位哥哥,可怜我就那么一位,如今却也……”想到哥哥赵云,赵雪神色一暗,不免要伤下心,泪两滴泪。

    看到赵雪这个样子,糜贞也是慌了:“啊,雪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贞儿说错话了,都是贞儿不好,都是贞儿不好,雪姐姐千万不要生气啊!”

第四十章:开阳防御战

    高顺站在开阳城城头,紧了紧手中的佩剑。UU小说

    城下,攻城人马如水一般的狂涌上来,杀喊声冲天席卷。此时的开阳城,就像是狂涛中的一叶扁舟,任由风浪颠沛。云梯上爬满了人,数也数不清,杀退了一个下面还有一双,推倒这边,还有另外一边。撞城车砸得城门嗡嗡的响,地动山摇,像是连整座开阳城也要被其一并撞翻。对面推上来的井阑,一排排,里面的弓箭手不停的对着开阳城城头放箭,试图压制开阳城的火力,掩护攻城部队作业。

    杀喊声,在耳边;死人,在脚下。

    高顺紧紧握着佩剑,兀自不动。他身后,吴敦冲上前来,向高顺咆哮:“高将军,这次贼人出动了这么多的兵马,看来是想要一口气将我开阳拿了呀。丫的,他不会是真的从后方调了援兵过来吧?”

    “三弟你看不出来吗,你看他这架势,这人马,能不是从后方增调过来的吗?他沉浸了这么长时间,就准备今日一战呢!”高顺还没有开口,倒是孙观从后闪了出来,拉了一弓,放了一箭,接下了吴敦这句。吴敦听来,鼻子一哼:“他想拿我开阳,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刷起一刀,剁杀一人。

    高顺哪里看不出来,自他来开阳,贼人就很少主动出击了,如今,在‘停战’了数十天后,突然发动了这么大规模的进攻,显然是有了准备,是调派了人马过来助战的。看来,臧霸猜的是没有错,贼人这些天不打,就是等着援兵过来,准备一鼓作气将开阳城拿下呢。不过,既然他已经跟臧霸分工了,由臧霸去下邳劝动阙宣举义,开阳的防务则由他来负责,那么就决不能失信于他。就算是死,他也要跟开阳城同存亡!

    “贼人上城啦!贼人杀上城啦!”

    终于,防守城墙的弓兵在被对方火力压制后,那些在云梯上试图爬上城墙的贼兵,有了喘气的机会,使得他们疯狂的从着云梯上爬上城垛,跳下城墙,杀入了人群之中。一旦有一道缺口打开,那后面的人马更是跟蝼蚁一般,不断的从缺口爬上来,展开凶恶的攻击。不过转瞬之间,就立即有十数个贼人爬上城来,杀入了人堆里。

    这就像是星星之火,如果不能及时扑灭,随时都有燎原之势。

    高顺,眉头一捺,鼻子一哼,夺来一杆长枪,二话不说,立即是望着那边杀了过去。吴敦、孙观两个先还没有反应过来,及至看清,心下也是跟着骇然。他两个大骂出声,操着家伙,不做二话,跟着高顺,向着缺口之处扑了上去。别看贼人只冲上来十几个人,但在他们落下墙脚后,立即是摆出了一个弧形的防御阵势,由他们几个在外围苦撑,坚持下数个回合,不管人群如何扑杀他们,他们就是不退。而也就在这么数个回合之间,也足以给云梯上的士兵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使得他们从容爬上墙来,有了更多的生力军。这样一来,人一多,阵型不断得到巩固,也就愈发的站稳了脚跟,守城一方想要扑杀他们也就更加的不易了。

    “啊,我方人马杀了上去,杀了上去!”

    两边的欢呼之声,在陶谦和刘备听来,那绝对是一剂兴奋剂。陶谦激动的嚼着胡子,向刘备说道:“玄德,你快看,我方人马已经登上敌人城楼了,我方人马已经登上敌人城楼了!哈哈,此一战,必然能够马到功成,一举踏平开阳城!”向着两边激动的喊着,“儿郎们,给我杀进城去,活捉臧霸或者枭其首者,必有重赏!”

    他身后的儿郎们听来皆都是振奋着,轰然应诺,举起兵器往开阳城头不断冲击而去。

    就连此时的刘备也是晕乎乎的,在他看来,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只要爬上城的士兵能够坚持一两刻,胜利就在眼前。他拔出腰间双股剑,向陶谦说道:“陶使君,我刘备愿上前督战,为使君你攻破贼城,亲手拿了贼人!”陶谦哈哈一笑,连连点头:“若能得玄德之力,开阳城不难破矣!”刘备不再二话,立即是喝叫身边两位弟弟,一起与他杀上前去。

    然而,在离城尚远之处,刘备驻下马来,没有继续向前。

    “大哥如何不走了?”张飞瞪起两只铜铃大的眼睛,不解的看向刘备。刘备捋须说道:“君子不立危堂,到这里已经够了,何须再前?若能破城,我等冲在前,若不能破,我等再退不迟,难道还要上前去把小命送到贼手?”张飞一愣,看了关羽一眼,见关羽也没有二话,他是不耐烦的说道:“大哥二哥捺得下这个性子,到此时了还能坐得住,只俺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俺要上前去了!”也不管刘备两个了,望前扯马就走。

    “三弟!”关羽叫了一声没有叫回张飞,看向刘备。刘备捋着胡须,说道:“算了,三弟什么人还不了解吗,他哪里是甘居人后的人,让他去吧,不需理会。”听刘备一说,关羽也就不再二话,帮助刘备在前督战。

    张飞的目标,直接定在了开阳城下其中的一个云梯。这个云梯上已经爬满了不少的人,他们其中有许多人正是通过这个云梯爬上了敌楼,杀了上去。同样,在他看来,只要他也能通过这个云梯爬上去,那么与敌人直接厮杀的机会也就有了。他杀上去后,可立即杀散贼人,跑下城去开了城门,放了城外人马入城,那么他也就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他这么想着,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杀了过去。

    “让开!让开!给俺让开!”

    张飞才不管头顶飞矢滚木呢,立即是冲开人群,直接到了云梯之下。云梯之下已经聚拢了不少的人马,他们都是等着通过这个云梯杀上城去。然而,人太多,云梯口子也就那么一个,这么多人同时去抢推推拽拽,反而效率降低了,上去的人倒是少了。张飞轰开众人,直接抓着云梯踏足就上。那头顶不断有人掉下来,他是全然不顾,一口气爬了一半路。

    然而,他正要继续上前时,突然觉得身子一动,像是被人给推离墙面,有种后倾的感觉。当然不是他在动,动的是云梯。他仰起脑袋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这才发生是怎么一回事情。原来是城上有数人用着挠钩,一齐用力,就要将他和云梯上的士卒连同云梯一起推翻推倒呢。已经有人被这股推力给掀了下来,跟落纸片一样的望着城下掉去。

    “娘的!”张飞本以为杀上城的先头部队能够多支撑一下,等待他从这边杀上城去,如今看来,就因为耽误了一会,反倒被人弄的上不上下不下了,如果被人从数丈高的云梯上摔下去,下面密密麻麻的刀戟,不死也得重伤。张飞呀妈妈一声大叫,不等云梯离开彻底墙面,立即是大叫一声,同时手中长矛一送,直接灌了股大力气进去,将矛望墙面插去。

    “啪!”一声脆响,墙面砸出一星火花,长矛刃尖直接插入墙缝数寸,牢牢钉住。张飞就是凭借这支长矛,以此为依托,猛的将自身力道望墙体砸去。轰然一声,他的这股力道也立即起到了作用,将上面的那股望外推的力道不但瞬间抵消,甚至压过了对方之力,直接将自身的力道打向墙体。瞬间,云梯跟着往里靠去,眼看就要重回墙面。

    这一个眨眼之间,有如生死之一瞬,那些在下面观看的众人,吓得脸色煞白。本来眼看着云梯即将被人从上推倒,他们也休想从这里爬上去,只是没有想到,一个眨眼之间情况发生了变化,云梯会再次贴着墙面靠去。他们看到这一幕,也是小小的松下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下好了,就要轰然叫好。

    然而,眼看云梯往回走,即将贴上墙面,却在这时发生了变化。

    云梯如飘絮一般,在这一刻,再次被一股大力送出,向外荡去。这次的送力,比起刚才还要强烈,迅猛,甚至连张飞都来不及反应,身子就跟着向后仰去。而他,在这一瞬间,本能的想要借插在墙面的长矛之力将自己身子拉回,不想,他力气没有用好,反是将长矛给拔了出来。没有力气可借,他身不由己,被这股送力直接荡开,摇摇欲坠。

    仍扒在云梯上,逃过了一次劫难的士卒,本以为死里逃生了。然而,在猛然到来的第二次劫难面前,他们再也没有这个幸运。很快,就有许多人惊呼出声,大叫着从云梯上,从半空中望下跌落。身如飘絮,无根之草,能妄想什么?死,仅此而已!

    “该死!”

    同样身在云梯之上的张飞,被这股大力一送,整个人神经跟着绷紧,额头上虚汗直冒。但他,反应还是有的。在长矛被他拔离墙面,身子无力可借时,他的怒气,他的求生**,将他整个人都送上了巅峰。在那一刻,他吼声如雷,手中长矛再次向墙面送去。如果说第一次他出了五分的力,那么这次……他是十分的力都出了,毫无保留。

    十分的力,全都灌注在长矛之上,在瞬息之间,长矛如奔雷,直接轰上了墙面。

    “轰!”墙面上火花四溅,夯土乱飞,长矛直接入墙三分。当这股大力送出去,长矛入墙时,张飞带着雷吼之声,以不可抗拒之势,直接平推抵消了上面的那股推力,将云梯重又往回送去。这次,云梯端部的铁钩直接钩挂在了城垛之上,牢牢钳住,将张飞等人的身子彻底稳住。而那些试图用挠钩推开云梯的士卒,他们被张飞刚才的那股大力一震,全都被其轰开,跌散在了四周。

    城头上高顺刚刚手杀一人,忽然看到这个变故,也是心下骇然。他这里抢步上前,夺了一口厚刀,直接冲到城垛边,观望了一眼城下的形势。云梯之上,被刚才接连两下拨弄,已经没有几个人在上面了。但其中有一人

    ,看在高顺眼里却是触目惊心。这个人高顺不可能不认得,以前还在青州那边跟他有过数次的交手,不是张飞又是哪个?

    此时的张飞那是气势凌人,一手拔起长矛,一手抓紧云梯,片刻不敢耽误望上直爬。还没爬出两步,心里却是悸然一动,似乎是感觉到了城上有人在主意他,他是立即抬起头来,用着一对大眼狠狠的瞪去。“吼!”嘶喊声,同时从张飞口中发出。高顺,在与张飞两眼相对的那一刻,脸色露出了古怪的笑意:“既然你想死,我送你一程!”

    他举起了手里的那把厚刀,啪啪啪的望着云梯上乱砍。可惜云梯前端被铁皮给包裹住,要想砍断哪里有那么容易,高顺也是疏忽了。他立即丢了刀,回身叫道:“石头来!”立即就有士兵搬了十几斤几十斤不等的大石,全都送到了高顺脚下。

    就在高顺探出头来的那一刻,张飞就知道必须马上爬上城去,否则是个死。他二话不说,展开了全身力气,一个劲的望上攀爬,不断接近城垛。然而,还没有等他靠近,他心里剔然而动,抬起头来,猛然看到一块大石当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呼!”带着劲急的风声,那块大石轰然砸来。眼看就要砸到,张飞闷哼一声,将身一摔,身体斜走,直接让了过去。大石虽然打偏落空了,但他刚才紧急之间只有一只手抓住云梯,身子是斜倾着的,重量全都偏移到了一边,云梯也是跟在向旁边滑落。

    也好在云梯首端扒着铁钩,钩子虽然移了数寸,但移到垛壁之处,也就稳住了。张飞虽则心下骇然,但他此时也全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就在这时,又有大石砰然落来。这块大石又快又急,几乎是追着先前那块大石下来的。看大石的轨迹,似乎是早就预谋到张飞可能会往一边偏让,是以大石砸来的方向,也是追着他避让的方向。

    此时的张飞已经将身子斜挂在一边了,要想躲避开这块大石,也唯有先回到云梯上,再向另外一边闪躲。然而,此时的张飞也不可能有这时间去准备,眼看大石砸到,他是片刻也不敢犹豫,立马松开了手。他手上一松,身子跟着急速的坠落。当然,他在坠落时,大石同样也在坠落,要是这样下去,不说他会不会最终摔死,反正迟早是会被大石撵上给砸烂的,并不是躲避大石的办法。而想要躲开这块大石,那就必须移形换位,将身闪开。

    身处下坠之中,要想挪动身体企图躲避那是妄想,张飞他也本没有指望这么做。他松手,并不表达他放弃了,而是……为了更好的抓住抓牢。在大石即将追来的那一刻,他的一只手再次伸出,再次牢牢的抓住了云梯,然后迅速的将身一荡,钩挂在了云梯上。而那块追来的大石,在这一刻,并没有砸中张飞,倒是与他擦肩而过,直接轰了下去。下面传来惨呼,砸中了其他的人。

    张飞重喘了一口气,将矛望墙上插去,身子一转,又回到了云梯的正面。不过,就在这么一伙儿功夫,因为云梯的重新稳定,那下面的士兵再次攀着云梯,向上不断爬了上来,有那么一个已经反超张飞爬了上去。只是这个士兵也是倒霉,本以为凭借着手中的盾牌也完全可以无视对方的落石,没想抵挡了两下,手臂巨震,实在架不住落石的攻击,直接被轰落下去。张飞在这一瞬间,救人已经不及,但还是在最后一刻将那块即将连人跌落的盾牌给抢在了手上。

    在盾牌到手的那一刻,张飞是眼前一亮,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抵挡他了。大石,也不行!

    也就在他得意之时,上面先后又有两块大石打下来,一块被他长矛挑开,一块则被他举盾一挡,直接给轰开了。见大石无法再能轻易伤害到自己,张飞浑身起劲,向着下面的人咆哮:“跟俺杀上去!”说干就干,他带着头,身后众士兵齐心,顺着云梯望着城头不断攀爬而去。此时身在城头的高顺,眼见大石已经无法阻挡对方前进的步伐,也立即改变了防守的策略。

    “请金汁来!”

    说好的金汁,不过就是拿人畜的粪便,经过熬煮而成的汤汁。这种汤汁洒到人身上,烫伤后很容易感染,以当时的医疗水平,这种感染很难治愈的,结果大多是截肢或者死亡。这杀伤性的‘武器’都用了上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贼人太多,他城内守城的器械又是有限,当此之时,能拿来用的就不会放过。更何况,被这种‘金汁’浇到的人,就算不烫伤,那也是一身的臭气,同时是在挫敌之锐气,是杀伤两用的法宝。

    滚沸的‘金汁’浇泼而下,惨呼嚎叫之声那是不绝入耳。云梯之上,但凡没有防住的,被‘金汁’泼到的,那是一个跟着一个望下面栽落,丝毫也没得商量。

    “这是什么鬼东西,哇,好臭!”

    张飞真是无语了,要让他勇往无前的杀敌可以,但要是迎着这种‘金汁’杀入敌城,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呢!也幸好他头顶的盾牌是呈长方形,遮挡他一人也是足够了,否则‘金汁’下来,只怕第一个被滚烫的金汁烫下去的就是他了。但饶是如此,那些稀稀落落的汤汁,还是有不少溅在他衣服上的,弄得他身子上下臭气难闻。这些倒是没有什么,关键的是,那些金汁是四处乱溅,而他又不可能处处防到,稍一疏漏,就被滚烫的‘金汁’沾上衣服,甚至是烫到里面的皮肤,如针刺一般,叫他疼痛难受。

    张飞想上前,又怕被这种‘金汁’给烫着,到时贼人没有杀到,反倒是死得如此的窝囊,那就不划算了。可要是退,怎么退?他首当其冲,身后有不计的人马,他们仍是在不断的冲来,除非他杀上去,或者战死,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眼睛一闭,手上一松,直接从半空中跳下去。

    这样做或许是能够逃过头顶滚烫的‘金汁’,同时也非得将他摔成肉饼不可。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张飞一咬牙,他奶奶的,杀上去算了!可是,被粪便浇淋过的云梯上,哪里还有一处不‘金汁’的?全他妈金黄黄一片,手抓上去都是恶心的想吐,还怎么打?张飞此刻是有苦说不出,弄到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步,倒是希望先前时他大哥能够拦住他,不让他杀来好了。可是,说一切都晚了呀,还能怎么办!

    “奶奶的熊!”张飞哇哇一声大叫,像是将一切都豁了出去,闭上眼,不管他头顶粪便滔天,依然冲杀在前:“死!死!死!”

    “棒棒棒!”

    “啊,是撤兵的命令,我们可以撤了!”

    在听到金声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再攻下去,不被滚烫的金汁给烫死烫伤,也得给熏臭了不可……好在天可怜见啊,也就在他们叫苦时,也终于是听到了退兵的命令,简直是及时雨啊。他们此时,那是再也没有一个犹豫,立马是哗哗的退了下去。就是张飞,那也是退得理直气壮:“他奶奶的,俺张飞本要将你开阳城一举踏平,看来如今只能是留下你一口气,稍后再来收拾你!”

    暗呼一声侥幸,连忙撤了下去。

    “大哥,二哥,三弟正欲踏平开阳城,如何突然要撤兵啊,让俺白白忙活一场。”

    张飞走上来,带了一身的臭气,差点没将刘备和关羽两个熏翻。刘备扯着马连连倒走两步,捏着鼻子说道:“还说呢,贼人都将冲上去的士兵给杀了,只有三弟你还跟愣头青似的不断的往上冲去,你是不想活,我还想要你这三弟呢!再这么打下去,三弟以为还能捡到什么便宜?我若不及时让人鸣金,只怕三弟你此时早被贼人给轰杀了!”

    张飞摸着脑袋,嘿嘿的笑着:“这个……大哥说的倒是不假,俺张飞死不怕,可就是……”皱了皱眉头,都嫌自己身上臭了。关羽在旁提醒他:“咳咳,三弟,那边拐过去有条小溪,你若不介意……”

    “二哥早说啊,俺老张……”不管其他,扯着马就走。刘备这边看了关羽一眼,说道:“二弟,说起来这次眼看就要攻破贼城,我若不是为了三弟,才不让人鸣金收兵呢。只是我这么一做,怕是陶恭祖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在那里糊涂着呢,我们还是赶过去跟他解释清楚。”

    “嗯,大哥说得是!”关羽一点头,与刘备两个也立马扯着马,往陶谦那边赶去。

    开阳城城头上……

    “贼人撤了,贼人撤了!”

    “贼人撤了,贼人撤了!”

    刘备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想来守城方的高顺就连‘金汁’这样的核武都用上了,可见战争到了何种程度。说起来,也是对方这次的攻击太过凶猛迅烈,非是他们能够轻易应付的。他们当时就算是全力去守,最后也是被对方从云梯上找到了突破口,差点还因此杀出了一条血路。想来若不是高顺果断出手,将这些人给及时扑杀在城头,要是让更多的贼人,比喻说张飞等顺利摸上了城头,凭借张飞的战力,到时想要将之击退也是难上加难了。虽然说张飞当时被阻击在云梯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一时也难以杀上,不必放在心上。然而,张飞这边的攻击只是一个侧面,还有更多的战斗同时在进行着,高顺一时可以阻挡得住张飞的进攻,可别的地方呢?要知道,对方攻城不是一架云梯,是一排排,不下十几部的云梯,这些云梯一起发动攻击,而城上守兵有限,能全力防得住吗?更何况,配合云梯的还有城门下的撞城车,一旦撞城车持续到一定的攻击,难保开阳城不会被攻破。

    所以说,刘备鸣金收兵,倒是在无形中帮了开阳城一回,给了开阳城守军

    缓口气力的时间。哪怕,这口气只是一时,那也是好的。城上收兵在看到城下攻城人马如水退了后,也终于是长长嘘了一口气。本来,死里逃生应该是值得高兴,值得欢呼的事情才是,然而,此时面对城上无数的尸体,他们想要高兴,想要欢呼也没有了那个劲头。在贼兵退了后,他们默默的搬运着同伴的尸体,默默的为他们流着泪,默默的为他们祈祷。

    这一战下来,死了不少的人,几乎有个三五千,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当然,要说起来,攻城一方的陶谦,也是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血水横流,开阳为之变色。

    高顺,他带着孙观和吴敦在城头巡视了一番后,方才下了城去。

    “下邳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没有,你大哥可有劝动阙宣举义?”

    高顺这么一问,孙观和吴敦两个皆是摇头叹气,显然是没有。高顺也不再多问,一句话不说自回了大帐,丢下孙观和吴敦两个傻乎乎的站着。吴敦看向孙观,说道:“我说二哥,大哥去下邳想要劝动阙宣举义只怕是很难啊,我们怕是指望不上了。再者如今我开阳形势岌岌可危,本来以为就凭贼人那点兵马咱们怎么着也得跟他们耗下去,可如今看来……这贼人狡猾着呢,把后方的驻军全部调来,就是想要一战定胜负呢。要是以前的形势还好说,怎么着咱们也能死守到大哥那边的消息,可如今看来,我开阳随时可下,我们战死了不要紧,是在守护我们兄弟的一点基业,可高将军……高将军他毕竟是陈将军那边的人,我们可不能连累他也跟着我们一起送死啊……”

    “还有那件事情……我们是不是该告诉他了?”

    孙观同时看了吴敦一眼,点头道:“三弟你的意思我了解,本来这件事情我们应该早点告诉高将军的,只是我们还道开阳可守,又怕这件事情说出来会影响到高将军,我们不免存了些私心,怕他马上弃城而走,丢下我们,这才一直没说。可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开阳已是不可守,若贼人再要发动一次攻击,我开阳可能随时坚守不住了。在此之时,我们若还存着私心,不将此事告诉高将军,连累高将军陪我们送死,那我们也就跟猪狗无异了。三弟,这件事情也该是告诉他的时候了,他知道后是去是留,就由他来做决断吧。”

    孙观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吴敦则是重重的一点头,说道:“就按二哥的意思办!”两人计较妥当,再不犹豫,立即是寻着高顺的大帐钻了进去。高顺正在案上展开一卷书简在看,看他们两进来也是一愣。这两人的脸色不对啊!高顺也没有多想,连忙道:“二位匆忙进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么?”

    吴敦看了孙观一眼,孙观咳嗽了一声,走上前两步,向高顺道:“是!只是不知这件事情该不该跟高将军你说,是以犹豫再三。”臧霸走后高顺就接手了开阳的防务,而孙观两兄弟被留下来辅佐于他,他跟他们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对他两个的脾性还是了解的。这两个平时在刀口上舔血的家伙,杀人都不带皱眉头的,如何今日看起来反而是婆婆妈妈,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

    高顺看他还‘犹豫再三’,便是立即大手一挥,笑道:“有什么好犹豫的,有话孙兄弟你就直说吧,我这里听着。”孙观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一点头,看了吴敦一眼,方才回过身来,向高顺拱手道:“这件事情,高将军听后希望千万要镇定……其实,这件事情还是前两日有人从北面青州带来的消息……”

    一提到青州,高顺身子一直:“青州?可是有关陈将军的?”

    “是!”孙观一点头,看着高顺脸色,一字字道,“消息说,昌国城发生变故,陈将军不知去向。”

    “轰隆!”高顺的脑袋像是受到炸弹袭击,连带着将他整个人差点也给炸懵了。他眼睛一直,看向孙观,颤抖着嘴唇,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陈诺突然失踪,这让高顺怎么也不敢相信,但话出自孙观之口,他不能不信。孙观皱着眉头,叹了声气,说道:“其实这消息准不准确也很难说,反正是别人带回来的,具体的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只听那人说了个梗概。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好像是说,这袁绍因嫉妒陈将军之功,欲要坏他的名声,就故意迫使陈将军带兵攻打北海……我不说,相信高将军你也知道,这北海由孔文举镇守着,当初孔文举拿了临淄后立即退兵,将齐国交了出来,那还不是因为他跟陈将军有个君子协议?可如今,他袁绍故意迫使陈将军出兵北海,那岂不是在逼他违背协议,让他亲口毁诺?他这么做,就是想要坏陈将军的名声啊,谁看不出来?可陈将军毕竟是袁绍所部,袁绍的命令又不能不听,陈将军是左右为难,迁延了些时日,一直等到将昌国城拿下……”

    “陈将军在将昌国城拿下,一并活捉了田楷后,一时倒是没有什么动作。然而,这个消息最终是走漏了出去,传到孔文举耳里,孔文举就不干了,他先下手为强,直接派人秘密救出了田楷,然后与田楷勾结在一起,同时起事。陈将军当时听说孔文举起兵,这才迫不得已纠集兵马杀上北海。可哪里想到,就在起兵后不久,陈将军与孔文举一战,战后陈将军就突然失去了消息,至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有说陈将军被孔文举活捉了,有说陈将军受伤后躲入了山中,甚至说陈将军当时就死在了乱军之中的也有。反正传言纷纷,也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陈将军他的确是失去了消息。”

    高顺听完了孙观的述说,整个人懵懵的,到现在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陈诺有恩于他,若非是陈诺,他也绝出不了绿林寨的牢笼,更不可能从一个山贼变成一名将军。若非是陈诺对他的信任,也绝不会派他这个从军不久的部曲督来接手整个开阳的防务。陈诺对于他,可说是有再造之恩,而他,在心里一直是发誓要誓死追随于他的。可如今,在这个世上最信任他的人,此时却突然失去了消息,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许久了,高顺才将呆滞的眼睛看向孙观,问他:“那么,现在的青州……”

    孙观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自陈将军出事后,整个青州都乱了,甚至连以前派出去的赵雪一部人马都突然失去了消息,如今田楷收拾旧部人马,重夺齐国等地,与孔文举发兵征讨济南、乐安等国,兵锋直逼平原城。甚至……甚至传言就连当初被围的那些黄巾余孽也是死灰复燃,他们也是赶着过去凑这热闹,把个青州搅得乌烟瘴气,不复从前。”

    高顺捺眉道:“那……那袁显思不是青州刺史吗,他又在哪里?”

    孙观笑道:“这件事情别人不清楚,难道你高将军还不清楚吗?想来青州兵马基本都掌握在陈将军手上,陈将军这一失踪,手底下的人马也就同时没有了消息,他袁显思虽是刺史,身边也没有几个能用的兵马,在此之时又能有什么作为,还不是龟缩平原,一直不出,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高顺听来,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啊,青州离了陈将军,那就不是青州了!”

    孙观一点头,说道:“说起来,这罪魁祸首还不是他袁绍,若不是他在此时横插一脚,青州焉能变成如今之局面?他这是自食恶果,活该!不过话说回来,如今青州的情况就这样了,陈将军也失去了消息,不知……不知高将军你将来有何打算?”

    高顺说道:“陈将军对我高某有厚恩,高某不可不报,在此事后我一定是要设法寻找到陈将军的,不管他是生是死,也必须将此事彻底弄个明白。只是,当初我在临走之前既然答应陈将军要来此替臧将军守护开阳城,在臧将军没有回来之前,我是绝不可离开此地的!”

    孙观一愣,随即说道:“实话说了吧,高将军你有如此高义,我孙某十分感激,佩服!然而,现下形势高将军你也应该看到了,贼人猖狂,我等只怕难以再做最后之坚守,若他再来今日这么一场攻势,只怕我开阳城顷刻可下。此城既然已是不可守,高将军何不就此离去,何必受此无故之累?”

    高顺心里一动,说道:“听你这话,二位某不是想要就此放弃此城了?”

    孙观还没开口,吴敦立即说道:“将军这是哪里话,开阳城是我与大哥还有二哥三人当初所共同创下的基业,我们只有与城共存亡的道理,焉有放弃的可能?若是如此,将来就算出去了,又怎面对我那大哥?”孙观在旁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高顺轻轻一笑:“你二位尚且不忍舍弃基业,割舍不下兄弟之情,那么你们以为我高顺,便是那种说走就走,做事不清不楚,虎头蛇尾的人吗?我若出去,开阳若丢,将来又怎面对臧将军,还有陈将军他们,岂不是置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地?”

    孙观、吴敦两个听高顺这么一说,也是重重的一点头,知道劝不动,只好是安慰了他两句,转身告辞了。高顺在帐中想到陈诺一事,心里不免又犯起了嘀咕,仍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会真的发生。

    也是他困惑之时,那帐外有人递进来一封书,是陈诺给他的。

    书中并不多言,只让他小心守护开阳,并告诉他,让他不论听到任何风声,只用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行了。

    “假的?”高顺捧着书函,陷入了沉思。

第四二章:兄弟,手足

    对于美人儿袁谭没有少见,然而这身柔媚到骨子里的少女,实在极具诱惑,看得他两眼直瞪。www.uu234.cc

    门一关,里面就只剩下黄裳少女和他了。

    奇怪,黄裳少女从未露出一丝笑意,甚至有点几乎冷酷,然而,她的柔媚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就像是一盘红烧肉,就算是暂时被锅盖给盖住了它的品相,却盖不住它透体散发出的香气。黄裳少女就是这样,不论如何遮掩,也遮掩不了她的风流身段。

    “过来!”袁谭两眼直勾勾看着她,将手向着黄裳少女轻轻招去。

    黄裳少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的确是过来了。但过来得却是如此的快,快到袁谭甚至来不及反应。

    一把短小的刀刃,透着寒气,闪着光芒,刺入袁谭咽喉。

    袁谭本能的想要闪避,向后仰躲。但躲不过闪来的光,钳制的刀,刀已经离他喉尖不过寸许,要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刀要想再进一寸,也是极其容易的事情。但刀刃并没有进,嘎然顿住。

    袁谭整个人神经都绷了起来,他用两眼瞪视着少女,勉强着问道:“你……你不是普通民家女,那你为什么轻易就落入了六子他们的手里?”黄裳少女面部的表情仍是没有什么变化,像是一切都不关她,甚至在她做了这种事后,仍是显得漠不关心的样子。听他问,她是鼻子一哼,说道:“你说的是刚才带我来的那人?呵,就凭他那点人马想要制住我,只怕不够。但我听说他是袁将军你的人,就已经足够了,我正愁无法接近将军你呢,现在倒好了。”

    袁谭身子一动不动,逼人的香气实在太好闻了,要不是脖子前有把刀子在,他差点就要忘乎所以的放手去抱她入怀了。其实他两之间的距离也是十分的微妙,脸对着脸,少女的膝盖甚至抵着他的肚腹,弄得他肚腹下一片热烘烘,压抑难受。但再难受再压抑也得忍住,谁知道这外表柔媚,实际冰冷的少女会不会因为他的一个冒失将刀刃推前一步,插入他的喉咙。

    想到这里,袁谭全身拘谨,连最后一丝邪念也顿时扫荡一空。

    听少女这么说,袁谭有点发毛了:“你……你要接近我?这是为什么,我们……我们以前认识吗?还是……”想起荆轲刺秦的故事,她不会是来行刺他来的吧?袁谭想到这里,全身一个机灵,打了一个寒颤。

    黄裳少女似乎比他急于知道答案,也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

    她冰着一张脸,对他一摇头,说道:“不认识,但我们有个共同认识的人。或者说,你认识那人,而我……则对他慕名久矣,仅此而已!”

    “谁?”

    “陈诺。”

    “陈然之?”袁谭浑身一震,多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说你对他慕名久矣?”黄裳少女不置可否的看着他,问道:“我要知道他的消息。”袁谭实在不知道她找陈诺的目的是好是坏,反正绝对不能跟她随便说,他对着她,一摇头,说道:“我跟陈然之是相识不错,可是我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

    刀立即抵到了他的喉咙上,入肉了,划出了一道小口子,溢出血来。

    袁谭脸色惨白,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相信?”

    “我不想听废话!如果连你这样跟陈诺走得近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天下只怕无人知道!”黄裳少女像是吃定了他,根本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讲,估计只要袁谭继续说个不字,可能就要被她一刀给挑破喉咙了。袁谭眼睛一闭,吞声说道:“我确实是不知道,如果你真的要找他,我劝你去北海,或者孔文举军中,他当时就是在那里消失的,你去,或许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簌!”“噗!”

    声响连起,火光扑朔,当袁谭再次睁开眼时,屋内人已经消失,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刚才的一幕就像是做梦一般,眨眼即来,转眼就去,毫无痕迹可循。若不是屋内仍留有的那一丝淡淡的香气在鼻端缭绕,恐怕袁谭都不敢相信,先前有那么一个手执匕首的少女,会拿着它来威胁他,向他打听陈诺的消息……

    袁谭手缓缓伸出,揩拭了喉咙上珠串一样的血,将之送入嘴里。

    “有点甜。”

    闭目回味着,同时若有所失的怅然一叹:“为什么又是陈诺,为什么就连这么美的女人也在找他!陈诺,你现在是死是活?”

    ……

    ……

    陈诺不知死活,反正此刻的开阳城已经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陈诺消失的消息通过孙观和吴敦两个传到高顺耳里,使得高顺在那么一刻感觉到像是天塌了下来,日月也跟着无光了。在听到陈诺失去踪迹的时候,高顺甚至在想,等坚守住了开阳城,等将开阳城亲手交到了臧霸的手里,到时他再带兵北上,去寻找陈诺的消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当他做完这个决定,还没有行动的时候,突然陈诺的消息就送到了他的案头。虽然陈诺没有告诉他当初昌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告诉他他此刻身在何地,但只要有这一封信,也足以慰劳他了。

    信中,陈诺告诉他,不管他听到任何消息,不需理会,只要知道这都是假的就行了。高顺在那一刻,也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按照陈诺信中的意思,不难明白,他此刻应该是安全的。既然陈诺将消息秘密送给他,自然是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那么,这个消息他最好是继续保持,只要他一人知道就行了。

    拿了密函读完理解之后,高顺也立马将密函送到灯火边,将之烧成灰,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陈诺那边他暂时不用去担心了,他现在要担心的,自然是目下的开阳城。

    经过先前的一场恶战,贼人差点突破开阳的防线攻入城内,几乎将开阳摧毁。虽然是贼人暂时的退了下去,但经过先前的那场防御战,高顺这方不知为此付出了多少的弟兄,损失惨重。而剩下来的这些,大部分都是负伤之身,拿什么来斗?更何况,那些用来防御的檑木大石之类几乎被一战用罄,要想填补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说难找难运,要想准备这些,起码要足够的时间。

    而时间,也是他们所缺乏的。谁知道贼人什么时候会展开攻击。

    但是,他高顺既然决意要守护开阳城,那么就算是与城共存亡,那也一定要将之办到。既然缺少时间,那就与时间来场赛跑。他不再犹豫,匆匆拿面饼填饱肚皮,立即是找来孙观、吴敦两个,商议应对办法。兵力不足,可以在城内临时征召;同样,劳动力不足,亦可临时抓壮力,甚至妇女儿童,不管如何,这城一定要守住。

    孙观、吴敦两个其实是被先前一战的架势打怕了,甚至是觉得此时不管怎么准备,贼人都是要攻入城内的,既然这样,还不如省点力气,等到贼人杀到的时候多杀他两个。但听高顺一说,似乎还有希望,他们本来死灰的心,一下子复燃了。

    “贼人虽然厉害,虽然多,但他们先前一战也是损失了不少。说不定,只要我们做足准备,尚能坚守一阵!”

    有了信心,大家再也不是先前看起来的那样气息奄奄了,纷纷摩拳擦掌。由高顺安排,众人分头行事。

    说起来,开阳城作为臧霸三兄弟的根据地,他三人虽然难免一身的匪气,但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对他们治下的百姓也算得是宽仁,并没有与治下百姓闹得太过紧张,还算是得人心。再加上紧邻的青州因为闹蛾贼,许多难民都流窜到南边来避难,开阳城也是收了一些,此时的开阳城民众不下两万户。在汉时,万户以上为令,万下为长,能有两万户的百姓算得是一个大县了。所以,有两万户的开阳城,要想征兵抓丁也算是容易的事情。当然,在此之时,高顺心知逼不得,若逼百姓只怕适得其反,也只是做动员的工作,与百姓好好商量。并向百姓宣布,一旦参与城防,不但管饭还有工钱可拿,百姓自没有不踊跃的道理。

    更何况,自古百姓皆有恋土情节,只需将外面的贼人渲染得如何如何的凶残,他们一旦攻进城来会将男的脑袋都砍了当夜壶,将女人抓去供自己淫乐等等,说得百姓是咬牙切齿,不等强制,他们一个个是自发加入。这样一来,那些精壮的都挑选出来帮助守卫城池,其余次一等的当做劳力,修补城墙,搬运檑木大石,制造金汁等等。开阳城内,立时回复了一片生气,甚至为了赶时间,那是晚上也劳动,搞得热火朝天。看到这个场面,不但是高顺,就连孙观、吴敦两个看的都是起劲,仿佛希望又来了。

    与之同时,在城下的陶谦部,鸣金收兵,一点人马,损失了几乎万余人马,肉痛死了陶谦。

    陶谦苦皱着眉,心里不无埋怨的对刘备说道:“玄德啊,当时情形下,我军若是再接再厉,继续攻打开阳,其之结果将会如何?”刘备也心知陶谦有埋怨之意,但陶谦的话他不好不回答,也不好瞎回答,只是拱手说道:“若是按照当前形势,只需继续添派兵马,耗他个数个时辰,开阳城不难破矣。”

    “这……”陶谦心里一动,眉头微微一蹙:“玄德你既然知道如此,那你为何又要突然号令退兵?”刘备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见陶谦急色,连忙说道:“然陶使君你也看到了,先前一战,我军虽然离破城不远,然而,备以为不可再战。”“何则?”这下陶谦糊涂了,凝着眉,看向刘备。

    刘备不

    徐不疾的说道:“是这样的,陶使君你也知道,就刚才一战,我等不过数个时辰就损失了万余人马,如果再打下去,再来数个时辰,岂不是损失更加的惨重?更何况,贼人明知不济,必然要做最后之困斗,不知会使出何等之手段,是我等无法预料,损失更加难以预测。再者,上天有所谓好生之德,备实不忍再看见更多的人死去,故而贸然做了这个决定,仓促鸣金守兵。只是在此之前未能及时跟陶使君你商量,自作主张,备知有错,还请陶使君见谅。”

    “好生之德?”陶谦哈哈一笑,两眼看着刘备,点头叹道:“世人言刘玄德乃仁义之辈,今日是以行动来证明,果然不虚,谦知道了,知道了。备你不忍心见更多的人死去,这才鸣金收兵,其用意良苦,用意良苦啊!”

    陶谦没有多说,倒是陶谦身后曹豹鼻子重重一哼,瞪视了刘备一眼。

    刘备心里有愧,不敢看曹豹,也心知单单凭借这个解释只怕难以服众,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之突然鸣金收兵还有一点。”陶谦一笑,伸手捋须,呵呵笑道:“哦?还有一点?”刘备一点头,说道:“陶使君,试想我等继续攻城,其最后之结果又能如何?不过是以更多的伤亡换取贼人的城破,到最后就算拿下,那也是损失惨重。若我们能够在狂攻之后突然停止,恰好做到惑敌之心,贼人疲战之后,也必怠慢,士气更加不行,到时我们若再突然攻击,必然叫敌胆战,是事半功倍,打起来也必然能够尽量做到最小损失。”

    陶谦细细品味了一番,哈哈一笑:“玄德之言不是没有道理,各位也不需着恼,大家现在正在齐心以力,还望多多理解玄德今日之所为!”说完,将眼睛直勾勾的看了曹豹一眼,就怕曹豹出言不逊。曹豹本来在心里大骂刘备的话屁的有道理,就要抬头地刁难,但见陶谦投过来的眼色,知道不许他惹事,也只好捺下性子,不好开口指责。收眼时,顺带恶狠狠的看了刘备一眼。

    只他一眼瞪过去也不知刘备看没有看到,反正他仍是保持着一副常态,看不出其内心的喜怒,倒是收回来时,被刘备身后一条黑厮给吓了一跳。站在刘备身后的除了一个关羽,还有一个张飞,张飞早就主意到曹豹不善了,眼看这贼厮三两次的故意将眼扫向他大哥,分明是在找茬,心里狂怒,也拿眼睛瞪他。

    张飞这一眼瞪起来跟铜铃一般的大,加上满脸的胡须拉碴,也实在吓人,竟看得曹豹心里咯噔一跳,头上冒了层虚汗,再也不敢瞧他一眼。低下头来,曹豹心里又是狂怒,暗道:“一个随从也敢如此猖狂,着实无礼,我竟然对他会生出胆怯之意,好没道理!”仰起头来,还想要哪里跌倒哪里找回场子,然而,那张飞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呢,还一直恶狠狠的瞪视着他。曹豹不干了,心下发虚,连忙将眼睛收回,为了掩饰心虚,连忙走出来,向陶谦拱手告辞。

    陶谦也心知放曹豹和刘备两个在帐下也实在不妥,他能自己走开那更是求之不得,听他开口,他是没有二话,立马同意了。曹豹虽然受张飞惊吓,不敢与他直接对视,但心里一关总是过不去,总觉得场子还是要找回来,不然心里憋着难受。他回身时故意靠着张飞走,一擦身,想要用身子去撞开张飞。

    张飞何人,早就防备着他了,没等他拿身子来撞他了,他就抬起一只手,将他手臂抓住。“嘿!”一声极其微不可闻的声响在曹豹耳边响起,曹豹甚至来不及反应,手臂就被他牢牢抓住,想要闪避已经是不可能了。他吃惊的抬头瞪视了张飞一眼,手上想要甩开,却是如被铁钳给夹住了,丝毫挣脱不得。

    曹豹心下大惊,暗道:“这黑厮好大的力道,他拦我,难道还想要在大帐下动手不成?”如果真要动手,心知不是他的对手,但好在此时在大帐,身后还有陶谦,只要他开一声口,不怕陶谦不为他主持公道。曹豹想到这里,也立即放弃了挣扎,就要开口说话。张飞何等细心,感觉手掌中反抗的力气小了,他也是嘿然一声,手上一松,借力一摔。

    噗,曹豹整个人本能的望前一送,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张飞立即是伸手将他手臂抓住,连忙道:“曹将军,在给谁拜年呢,此时尚早啊!”他一句话引得帐下人都是轰然而笑,可怜曹豹被刚才一惊,血色大衰,此时再被张飞一个嘲笑,更是气往上涌。想要开口责难张飞向陶谦诉苦吧,又被张飞给说了拜年的话,想要伸手大战张飞吧,好像自己这身身板在张飞手上过不了十个回合。曹豹一声不做,恶狠狠的瞪视了张飞一眼,转身就出帐了。

    张飞跟曹豹之间的小动作刘备都有了微妙的察觉,更别说站在对面的陶谦了,刘备也不想跟陶谦帐下大将闹矛盾,连忙当着陶谦的面责备起张飞来。陶谦见曹豹走了,也不想把责任都怪在张飞一个人头上,弄的张飞不愉快,连忙打笑场,敷衍了事。他们这边商议着接下来的动作,不想帐外有士卒进来在陶谦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陶谦先是眉头凝着,后来是满脸喜色,先让传话的士卒下去了。

    刘备早察觉他神色有异,便即开口问道:“不知陶使君遇到何喜事,以至让使君你瞬息喜上眉梢?”

    陶谦哈哈一笑,看了刘备一眼,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扶案道:“这不但是我一人之喜事,还是玄德,以及我徐州乃至青州的喜事。”

    “哦?”不但刘备笑开了,帐下其余人都笑开了。

    连日都是大战,一直拿不下开阳城,众人已经是苦恼不堪了,没想到还有喜事能摊上,纷纷是向着陶谦问道:“不知是何喜事?”陶谦捋须一笑,盯着众人看了一眼,方才徐徐说道:“袁本初心急,逼着陈然之攻打北海。然而北海孔文举当初是跟陈然之他是有君子协定的,互不再犯,如今被袁本初一逼,不但陈然之犯难了,且孔文举他也怒了。孔文举这一怒之下,联合田楷田刺史,一同起事。陈然之被迫起兵北海,不想与孔文举一战,陈然之大败,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众人轰然议论开了,这可是一个大事啊,而且发生得如此仓促,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就连刘备,他也是一头雾水,连忙说道:“孔文举虽然是学富五车,声望在外,让他坐而论道,教授一些学问还是可以的,可要是让他领兵打仗,只怕非其所长。不然,何以有都昌之围?想来他就连一些蛾贼都对付不了,何以一出师就败陈然之?陈然之他的能耐想必我不说,在场众位都是知道一二的,以他的能力,如何会轻易败给孔文举?实是大出我之预料,只怕其中必然有诈。”

    众人听来也是,纷纷皱着眉头,表示不解。

    陶谦一看,哈哈一笑,说道:“这大家就不理解了吧?想来当初他孔文举本来是可以得到临淄之地的,可他为何突然又交出来,那还不是希望得一安生,妄想偏安于北海罢了。可袁本初这么一做,不正是在扇他的耳光,断他生路吗,他焉能不怒?有所谓庶人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天下缟素;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正是谓此也!”

    “更何况,孔文举虽然不善兵,然他审时度势,在起兵之后立即联络田刺史,与他携手。想来以他二人之力,对付一个陈然之虽然说起来尚且勉强,但亦不能完全否决。想来马尚且都有失前蹄的时候,他一个陈然之,就算再怎么能干,也终是有算计不到的地方,被孔文举二人联手击溃,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原来如此!”众人听陶谦这么一解释,皆都是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刘备也是被陈诺在东平陵的一场伏击给打怕了,所以听到陶谦说陈诺会被孔融给击败,自不免怀疑,更加的不服。不过如今听陶谦一说,也是稍稍释然,加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否认不得,也只好表示理解。他想了想,问道:“那如今青州的形势……”

    陶谦笑道:“袁本初能够经营下一个偌大青州,那还不是全靠了陈然之之力?可惜他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还妄想着先弄臭了陈然之的名声,让他在青州站不住脚跟了,再将他叫回去,好为他长子袁谭接手青州铺平道路。只可惜他是太过心急了,在没有任何准备下,突然下了这道命令,最后造成如今不堪之局面,那还不是他自己搬石头砸他自己脚,自毁名声?想来青州有个陈然之在,那才是青州,才是他袁家的地盘;如今陈然之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个饭桶的儿子,如何能独撑局面,崩塌那不是早晚的事情?”

    刘备眼前一亮,说道:“青州如果能够再次落入公孙将军之手,对我徐州而言,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本来,我还担心着陈诺站稳了青州,如今又插手我开阳之事,我等难以应付。可如今看来,这青州一乱,陈诺一失踪,他是自身难保,我等亦不必担心他对我徐州构成威胁。倒是,如今青州一乱,机会难得,我等若能迅速平定了开阳,再发兵青州,协助田大人等撵走袁绍所部,则青州安定,徐州自可无忧矣!”

    刘备话里左一句我徐州,右一句我徐州,说来好像他就是徐州人似的,听得陶谦也是怪舒服的。他人倒是没有主意这些,反是被他的话给勾勒得美滋滋的。想来,他们也不难明白,如今徐州之不稳,人心之惶惶,除了臧霸在开阳闹事,更多的因素自然是来自于北面的青州。想来,如果青州都不保了,等陈诺坐稳了后,联手臧霸发兵徐州,则徐州之地只怕也是难保,是以不免衷心惶惶。不过如今听刘备一说

    ,若能迅速平定了开阳,再发兵青州,趁袁绍腾出手来之前将青州拿了,则徐州自可高枕无忧,众人也是被他的构想给引燃热血,纷纷点头称好。

    陶谦自然是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无故响应公孙瓒,亲自带兵去青州帮助田楷对付袁绍的。如今来自陈诺的威胁突然瓦解,他当然希望借这个机会,迅速的平定开阳,迅速的发兵青州援助田楷,以此奠定徐州的基业。他这里与众人商议得那是热火朝天,无非是组织最后一次之攻击,务必一举拿下开阳。

    众人是信心满满,皆都是抢着要任务,有的甚至为了是先锋还是替补做着争执。陶谦这里正商量得热火朝天时,不想帐外又有东海来人,送来紧急书函。陶谦拆开看了,脸色立即暗了下来,以他善忍的脾气此时也是不禁大骂一声,差点就要发作了。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何以会能弄得陶谦如此神色,但都一时不敢言语,只看陶谦动静。

    刘备观察了片刻,问道:“看使君如此动怒,莫非是东海后方出了问题?”陶谦哆嗦着手,看了刘备一眼,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向他点了点头,同时说道:“我早知东海那支驻军动不得,谁想我这里刚动,下邳那边就有了动静……阙宣那厮,居然趁我东海人马空虚之际,突然挥兵北上,占我下邳城,又攻我东海。如今,如今东海形势如危卵,只怕这里我们是不能再呆了,需迅速回兵北海!”

    他此话一出,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顿时轰得众人都是反应不过来。

    刚才因为青州那边的消息而大喜,现在因为东海后方的消息……而大惧。

    青州那边毕竟还好说,一时没有到火烧眉毛,所以他们尚能在陈诺攻打青州时坐得稳当;然而,北海就不一样了,那里不但是他们的大后方,且还……他们的家小都留在郯县城中,若是被贼人攻破了城池,则老小不保,他们焉能不急?

    急如火烧屁股啊!

    众人那是不再二话,把刚才攻打开阳的激情全都抛在了脑后,此刻只是一个劲的劝说陶谦务必要迅速,马上回军,他们是一刻也呆不住了。陶谦何尝不是,他还担心家里那两个孽子呢。如果说此时的局面,其他人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概也只有刘备不急。他能急啥?以前娶的两个小妾都在乱军中死了,小儿也没有留下一个,他急个啥?

    虽然说刘备不急这些,但他还是有急的地方。他急如今开阳都被打成这副鸟样了,如果再轰一次保不定就能拿下,如果此时就撤兵,他能甘心?更不甘心的是,青州难得有了如此好的局面,也正是插手的大好时机,可如今看来,因为一个阙宣捣乱,什么都别去想了。这对刘备来说,焉能不急,焉能甘心?

    他不甘心!

    刘备拱手说道:“这阙宣备虽然不知他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不过,想来他只不过是群乱民,跟蛾贼无异,他仓促起事,也必是受他人唆使,未必有所准备。就算他一时趁着我东海兵力空虚之际拿下了数城,直逼我东海,我想也不足为虑。虽然说,因为开阳之战,使君你将东海驻军都调了来,不过我想使君在郯县附近也必留了一些人马,就算不多,也必能阻挡贼人一阵。再者,这郯县不是由陈.元龙亲自镇守吗?想来以他的机智,收兵郯县,暂时抵抗贼兵一阵也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只要他能抵抗一时,我等在走之前先拿了开阳,倒是再回去,岂不是更好?”

    陶谦听来,连忙摇了头,说道:“如今的形势我焉能不了解?这开阳城已是瓮中之鳖,随时可捉;那陈.元龙亦深有谋略,有他镇守郯县城,替我的阻挡贼人一阵还是不难的。然而,奈何陈.元龙早在此之前身抱恙疾,如今卧病在榻,不能走动,如何再敢劳烦于他?”

    “陈.元龙生病了?”如果是陈登生病了,那还真是指望不上他。不过,刘备一想到如今开阳城就在那里吊着,上不上下不下的,要是不能在临走之前解决了,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想了想,刘备又道:“可是……如果陶使君你就此放弃了开阳,只怕不妥!陶使君你想想,若是我等就此挥师东海了,就算能够在旬月之间迅速将这帮贼人给平定,可之后呢?无外乎再回过头来对付开阳这帮贼子。可到那时,还有那么容易对付吗?给贼人以喘息之机,让他们死灰复燃,到时对付起来又岂是那般容易的?!更何况,若是开阳贼人趁我军对付阙宣之际,暗中与阙宣联手,攻我之后,则我腹背受敌,将是如何结果?”

    这个不能不考虑,众人被刘备一说,也是头大了。

    “刘大人此言差矣!想来事情都有缓急轻重,若我等只一味贪图着一口气吃下贼人,以解后顾之忧,而置后方于不顾,到时就算是拿下了开阳又如何,将置我等妻儿于何地?”

    听这声反驳,刘备是怒气填胸,差点没有发作。好在他忍耐的功夫做得够好,也不怒他,吞声说道:“如各位只顾自己妻儿死活,而不顾大局,备羞与言!”他此话一出,立即就有人反驳道:“我等顾妻儿,那是因为我等妻儿在后方,不能不顾。如刘大人你,虽然曾经讨过两房妻妾,奈何皆都死在乱军之中。现在想来,大概都是刘大人你为了大局,保全自己小命,将她们直接送给贼人了吧?”

    轰然发笑,左右也是跟着起哄。

    刘备脸上立即是出现了一条黑线,也不看说话何人,闭口不语。倒是他身后关张两个已经是动了怒了。关羽还好,大哥没有发话叫砍谁,他也不好砍谁。倒是张飞首先忍不住,哇呀呀一声大叫,就要抓矛劈刺说话那人。

    刘备来陶谦军中除了得到陶谦待见,其实说来很是可怜,根本就得不到他人重视。一个曹豹整个跟他怒目就不说了,其他人也只是因为陶谦的原因,跟他逢场作戏,也根本看他不起。再有,张飞先时随大哥跟着陶谦回郯县时,曾喝醉酒,酒后说了些不该说的,将他大哥曾为了逃命丢了两个妻妾的事情漏嘴说了出去,以至帐下哄传无人不知了,他们对于刘备的为人也就更加的鄙视了,也难怪一旦有人说出此事,其他人都是这个反应。

    刘备心里自然是最明白他此时微妙的处境,也心知要想立足徐州,周围的这些大爷们不但一个也不能得罪,反而得哄着他们,让他们开心。若是让张飞这一矛杵得结实了,杀了任何一人,也必引起他人忌惮,那他要想立足徐州,只能是做梦了。所以,他此时不但是要咽得下这口气,还得阻止张飞行凶。

    “三弟不可!”

    张飞何等大力气,又是盛怒之下,这一矛杀出去也是带了十二分的力道。刘备突然伸手去夺,只差点将他也给带倒。张飞骇然一惊,连忙收回了长矛,高声叫道:“大哥,你这是!”

    刘备抓住张飞手中矛不放,咬牙道:“你这混货,不得我命令便要行凶杀人,是谁教你的?你难道就忘了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这做人,首先讲究的是兄弟之义,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我刘备再浑,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了手足之情,就算是死,那也是值得!更何况,是为了保全兄弟之义,牺牲一两个无用之妻妾……又能算得了什么?倒是你这混货,如今日杀了这里一人,坏我义气,我为公不得不杀你以谢众人;可同时,杀了你,坏我兄弟之义,我又不得不以死以追随兄弟于底下。兄弟你这一怒,害杀数人,你之心何忍?可知错了?”

    “这……是三弟错了!”张飞低头,实在无言以对,就是旁边关羽听来,亦是重重点头,几乎就要被刘备这句话感动得眼泪哗啦直流了,看来他没有跟错人啊。那旁边人等,听刘备话里的意思,好像他当初之所以杀妻妾,那全是因为保全手足之义,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如此一来,不但刘备当初的举动无可厚非,反而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了。要知道,汉时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是男人的附庸品,而兄弟间的义气,则往往渲染到一定的高度,得人敬重。也是难怪,刘备的这番话一说,立即打破被动局面,不但得到众人原谅,且还对他其人有了一定的肯定,这场翻身仗,可谓打得是漂亮至极。

    陶谦一直没有说话,不代表他不闻不问,反而是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场外不断的审度着刘备。

    众人以妻妾事来刁难他,如果是他人,大概也早已怒了,就算是修养好的,笑着解释几句罢了。可刘备,他不但将自身的怒气强压了下去,且还将这个本来不利于他的传言,用责备张飞的口吻,间接的说了出来。他这一席话,不但是一句解释清楚了,得到了他人理解,同时还宣扬了他的义气,得到了兄弟的支持,可谓是一箭双雕。

    不,应该是三雕。起码,他这一席话,同时说到了其他人的心里,让他刘备仁义的名声同时远播了出去。看来,这刘备的隐忍功夫不但可以,天下无人可敌,且他这副厚脸皮,只怕也是我辈之中的翘楚。

    在这一刻,陶谦心里一动,暗道:“刘备此人实在不简单,难道是老天爷送给我的?我若能善用他,则我徐州之福。”陶谦想到这里,哈哈一笑,连忙打断众人的哄嚷,说道:“我看玄德此前提议不是没有道理,我若就此回东海,实在心有不甘,不如在回去之前,再对开阳城进行最后一次攻击。若攻下则罢,若不能,立即退兵。想来,这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诸君且努力!”

第四三章:开阳、泰山、平原

    本来利于陶谦一方的局面,因为阙宣突然在下邳举义,将兵锋直逼郯县,陶谦不得不撤军。

    但在撤军之前,陶谦因不甘心就此离开,又怕开阳城内的贼人得到喘息之机,将来会掉过头来与阙宣前后夹击于他,方才在临撤军之前,对开阳城展开了最后之攻击。在此时的他们看来,开阳城经过了先前一场大战,估计士气都被打没了,要想战胜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他们甚至妄想着,只要他们大军再起,摆出攻城的架势,估计城内就要受不了,立即开城出降了。

    当然,这都只是陶谦军在临发动攻击前的设想。

    而实际的情况呢,实在是不能如他们的意,甚至背道而驰。他们摆开的攻击,根本就没有吓住敌人,等到他们正式展开攻势时,没想到城内的守军像是疯了一样,展开了坚决的抵抗。这种抵抗,简直能用不要命来形容。甚至,因为打到后来兵源补充不足,居然还有贫民自发登上城头,甩大石砸他们。这种疯狂的抵抗,顿时让陶谦一方气势受到挫折。

    当然,更多的是气愤。

    “这群疯子!”左右将士本不坚定的心,在这一刻纷纷动摇了,纷纷劝起陶谦快快撤兵,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只怕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徒增伤亡而已。陶谦他虽然愤怒于没能一鼓拿下开阳,心里不爽,也想要继续战斗。然而,他身为三军主帅,同时肩负着更大的责任。他不好违背众人的意愿,只得点头表示同意:“若再不能拿下此城,那就……”

    还没有说出‘撤吧’,刘备立即从旁边闪了出来。

    “不可!”

    刘备连忙向陶谦拱手道:“万万不可!陶使君,你别看贼人现在顽强,可你也看见了,如今他们都已经到了放任百姓共同守城的地步了,可见贼人可战的人马已经不多了,若我们能够一鼓作气,不难将其歼灭!”刘备的话也立即引起了陶谦的重视,陶谦登上旁边小丘,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城上的形势,虽然贼人守城的气势仍在,但不可否认,他们之中多是百姓,可见已经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他们此时的拼命,不过是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看来,消灭他们,攻占开阳就在目下。

    陶谦立即是力排众人的意见,同意刘备的话,准备继续向开阳城增添兵马。

    这一战,从早晨,打到正午,攻城一方为了讲求气势,甚至都没有停歇,一直打到下午。

    攻城方不停手,守城方便要毫不怠慢的守护者,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热血,遍洒城上下,浇灌成涓涓细流。

    “我,已经尽力了!”

    高顺也不知他自己身上还有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只知道,敌人的血和着他的血,染遍了他的身,战袍成了血幕。他,犹自挥舞着手中的剑,劈砍不断。剑砍断了,就用枪,枪杆打折了,就用刀。反正,只要能拿到手的,使着顺的,能伤敌的,抓着就用。虽然说,身为主帅战斗在众人之前,的确是鼓舞了士气,提高了不少战力,甚至说,因为他昨天的动员和对开阳城的及时修补,也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使得他们在贼人疯狂的打击下,顽强的挺到了现在。然而,血会有流尽的时候,正如夕阳始终会下山。

    城上,能用来防守的器具差不多都已消耗殆尽,能战的士兵几乎躺下,除了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还在不断从城下搬运石块上来,望着城下偶尔砸上两块大石而外,还能起到什么作用?该尽的已经尽了,至于其结果如何,非是高顺能够左右的了。

    手杀一人,瞥眼看到夕阳的余辉,高顺拎着血淋淋的刀子,身子摇晃着,勉强的站稳,眼睛扫视着四周。城下,疯狂的敌人刚刚被压下去,但并没有彻底死心,好像又在添兵,准备做最后的攻击。而他城上,能战之士还有几个?再来一次冲击,开阳城必然是不保了。

    看来,他对陈诺的诺言,也唯有以一死来完成了。

    “噗!”就在他呆愣时,从着墙垛上,突然跳下来一人,举起刀来,望着他胸口上就是一刀。刀砍的痛刺醒了高顺,高顺这才发现贼人已经从他面前的云梯冲上城来,这还只是一人,要是被接连不计的人冲上来,那就休想再要拦住他们了。只要贼人没有一下让他毙命,还有一口气让他喘着,那么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痛,可以忍着,但贼人,不能不除!

    “死!”

    没等贼人拔刀再来,高顺手中一刀猛的剁砍了过去,直接将他劈成对半。紧跟在那人身后的士兵,此时也已经站在了城垛上,正欲跳下墙来,不想被高顺顺手一刀也给剁杀了,尸身直接从着数丈高的城墙上往着下方跌落。高顺没有犹豫,带着血刃,扑到城垛口以血肉之躯将之堵住。刚好就有一人想要爬上来,不想抬头一看,突然看到高顺一张血脸,已是被吓傻了。及至听到高顺喉咙里发出一声‘滚’,大腿柱发颤,一个没有站稳,直接从云梯上端,跌落下去,摔成肉饼。

    高顺此时的脸上糊满了血,鼻子嘴巴眉毛,连成一片。大概,也只有睁开的眼睛和张口的嘴巴稍微好点。他眼睛张开时,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也难怪那人徒然看见被吓傻了。再加上他喉咙里那声滚,如雷滚动,砸在他耳膜里,承受不了,这才一声吼吓杀了那人。而紧随那人上来的另外一名士兵,眼看前面那人跌落下去,他也早有准备,不等靠近,举起大刀就劈向高顺。

    高顺当然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刀几乎同时向下挥砍而去。他这一刀因为用力过猛,直接将那士兵手中刀给震飞。他手中刀正欲趁势将他砍劈下,不想从城对面井阑中冷不丁飞过来一个冷箭。这支冷箭来得仓促,而高顺此时又是俯身与贼战,想要抽刀劈砍已经是不及。噗的一声,这一箭直接射中他捏刀的手臂,他手中刀本来就被磕碰不稳,此时又猛的一个吃痛,直接也跟着掉落下去。刀一脱手,高顺本也没有想着去抓,就要回身去拿其他兵器。不想,因为刚才一箭入肉实在太深,疼痛如最后的压命稻草,遂使得他短暂的晕厥了过去。

    下面的士兵手中刀突然脱手而飞,吓得半死,知道再冲上去就是找死,本能的想要退却。只转眼间看看对方的刀也没有了,且他肩膀上还吃了一箭,突然晕了过去,他也是一愣。并没有多想,他举起手中的盾牌,望着高顺手臂上就砸去。噗的一声,疼痛再次使高顺醒了过来。还没等他睁开眼,那士兵就伸出一只手来,忽然抓住他的那只受伤的臂膀,想要将他一口气扯下城垛。

    嘶!高顺站在城垛上的脚板顿时离地,俯在城墙上的身子跟着向城下猛倾的了一大截。士兵大喜,看来这身穿将军袍服的人今儿就要死在他手上了,不再多想,手上加一把力,继续往下扯去。然而,这次他不但没有扯动,反而撼得他身子一个不稳,脚掌迅速离开了云梯。正是他吃惊不知发生了何事时,身子突然一个腾空,被人给反抓,如上钩的鱼儿,被对方给扯了上去。

    轰!他整个人懵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上了城。不过,是被人扯着,摔在了城墙地上的板砖上的,背脊骨落地的那一刻,甚至听到咔嚓之声,像是已经断了。那人惨叫不及,就见一刀当胸落下,嚓的将他砍了……

    高顺,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将那人剁杀在地,在这之后,身体似乎是支撑不了脑袋的重量,一个摇晃,差点就要倒下了。幸好,在他身后的孙观及时冲了过来,将他搀扶住了。高顺脑袋一个晕眩,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之时,已经是三五天后了。

    本以为,他这次一定是没得救了,甚至开阳城也已经落入了贼手。然而,当他看到臧霸出现在他榻前时,他终于知道,开阳是保下了。就在他晕眩过去不久,贼人将要趁着云梯冲到城头之际,不想他们的后方响起了紧急的鸣金之声,迫使得他们再次如退潮的水直接退了下去。原来,正在关键时刻,是臧霸从下邳赶了回来,还收了千数的兵马,他一回来,直接杀入贼人后方,迫使贼人退兵。而这之后,陶谦在损失重大的情况下仍是没能拿下开阳城,自然也就没有继续攻打开阳的必要,直接退兵了。

    这次是真的退了。

    只是,陶谦也是十分狡猾,怕臧霸会因此事报复,或者说趁机勾结阙宣,于是在走之前为了安抚住他,他还做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上表臧霸为琅邪相,将琅邪国正式割让给臧霸治理。要说起来,臧霸在此之前虽然被陶谦扔在开阳抵挡来自青州方面的黄巾,也几乎算是把琅邪国丢给了臧霸。只是他当时的身份不过以骑都尉治理开阳,虽然实际掌控着琅邪国,其实说出去还是多少有些问题的。如今倒好,臧霸一旦有了骑都尉、琅邪相的身份,治理起琅邪起来也就名正言顺了。

    陶谦走时送他这个大礼,当然不是陶谦他老糊涂了,实际上是他深知琅邪国早已为臧霸所控制,给不给他琅邪相已经是无所谓了。送他一个琅邪相,若能让他暂时安稳住,他何乐而不为?是顺水推舟的事情。臧霸当然明白陶谦这么做的目的,不过,以他目前来看,这个礼不收白不收。更何况,他就算想要趁机作乱,与阙宣军联合,实际上已是有心无力了。

    开阳前后的数次战斗,几乎损失了他大半的精锐,正是需要休整的时候,也是难得的喘息之机,臧霸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急于报仇。在此之时,他们之间一个给对方上表官职,一个拱手承情,不过

    都是做表面文章,让对方安心罢了。其实,他们各自都有着各自的打算,就等着一方收拾了叛军,一方喘息休整了过来,再来刺刀血拼。当然,这也有个先后,就要看哪边先腾出这个手来来打破这个平静了。

    而开阳这边,也因为陶谦回兵去对付阙宣,臧霸进入休整状态,暂时安静了下来。只是高顺,他原本是准备将开阳交到了臧霸手上之后立即北上寻找陈诺的,却又因为他最后一场战斗受伤太多,虽然侥幸活了回来,但也需继续将养着,一时不能离开卧榻,自然也就不能起身北上了。

    开阳这边暂时平静了下来,就连进入泰山的赵雪一部,此时也似乎变得无事可做了。

    “哗啦!”帐门被掀开,糜贞长身走了进来。

    “雪姐姐,我看你整日都是皱着眉头,没有一天开心的样子,是否在担心陈将军他?你既然担心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呢?”糜贞坐到赵雪身边,开口就是这声问,虽然显得十分突兀,但赵雪……并没有这么觉得。只是她神情稍稍呆滞,显然刚才是神游天外,大概也是想着记着挂着他大哥哥陈诺的安危。

    恍然看到糜贞坐在身边,她是一把拉住糜贞手臂,看了她一眼,说道:“贞妹妹,你哪里又知道,我虽然是想要过去找他,奈何我身为这支人马的主帅,不能轻易离开,否则军心就乱了。更何况,陈将军他在信中已经有吩咐,让我谨守人马,不可乱动,静待消息,我又怎么随意离开?”糜贞眉头一皱,将着脑袋缓缓向着她肩膀上靠去,闭上眼,说道:“这倒是,可整日只见姐姐你脸上爬满忧虑之色,贞儿看在心里也是担心着呢。还有,你再这样下去,看把你瘦的,怎不让贞儿心疼?”

    赵雪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反倒是安慰了她两句,让她不需担心。说起来,糜贞还是典韦顺手从郯县抓来的,陈诺因为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她,方才将她暂时丢给了赵雪,希望她代为照看。本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是尴尬才是,毕竟糜贞可是敌人一方的,怎么说她们也走不到姐姐妹妹的地步。只是,这两个,一个没有‘被人质’的觉悟,整日嘻嘻哈哈疯疯癫癫,反倒是将她自身的微妙处境当成了乐土,不愿回去;而另外一个,因为长久没有姐妹作伴,也是急需一个‘妹妹’的时候,对于天真的糜贞,自然是愿意接纳。如此一来,她两个相处时间一长,稍微一了解,也就姐姐妹妹了起来,倒像是本该如此。以至于,她们之间就连该有的戒备都没有了,赵雪不但忘记了要履行她的职责替陈诺看牢她,甚至任由她出入,放任她自由。当然,糜贞也很是乖巧,这些日子赶也赶不走她。她两个,倒是变得形影不离了。

    糜贞这时想起一事来,抬头说道:“对了,雪姐姐,你准备对我那小弟弟怎么处置?说起来你关他也关这么久了,杀也不杀,放也不放,到底是准备要将他蒸了还是煮了啊?”

    “你那小弟弟?”赵雪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糜贞也是说顺口了,看赵雪神色疑惑,便即开口笑道:“就是陈到那小子啦!说起来这小子比我还小个两三岁呢,自然是叫他一声小弟弟了。”赵雪听来,眼睛一翻,笑道:“原来是他呀!我也没有准备要对他怎么样啊,至于蒸了还是煮了,那就要看陈将军的意思了。”糜贞眉头一皱,说道:“你要将我小弟弟交给陈将军?可是……陈将军不会因为他是黄巾余孽就要杀了他吧?”

    赵雪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说道:“你呀,就知道胡思乱想,陈将军能是这样暴戾的人么?再说,陈将军可是个爱才惜才之人,我就是因为这小子身手有两下,且还有些胆色,这才没有急着杀了他,留了他一命。相信此事后,等我将他交到陈将军手上,陈将军只怕爱惜还来不及呢,如何要杀他?”

    糜贞听来,方才用手轻拍胸口,说道:“吓死贞儿了!不过既然雪姐姐暂时不想杀他,也不想放他,不如且交给贞儿可好?”看着糜贞一对渴望的眼神,赵雪心里一动,笑道:“你要他?看你神色不善,可是有什么坏的打算?”糜贞眼里透出狡黠的光芒,嘻嘻的笑道:“哪里能呢,贞儿打小只有两个哥哥在头上管着,如今脱了自由身,难得送上门来一个小弟弟,也想尝尝约束小弟弟的滋味。嘻嘻……”

    “不行!”赵雪一摇头,坚决的说道:“照你话的意思,敢情是要将你两个哥哥从小施压在你头上的不快,准备全都撒到陈到小子一人头上。这不行,看你出手就不知轻重的样子,整日皮鞭不离手,要是你一个不高兴将陈到小子给打死了,叫我怎么跟陈将军交代?”

    “雪姐姐!”

    糜贞嘴巴连忙嘟了起来,脑袋望着赵雪怀里就钻,不停的磨蹭:“雪姐姐,你就同意嘛,你就同意嘛!再说,贞儿有了一个小弟弟疼惜都来不及,哪里会去折磨他?”故意将脑袋往她腰肋下磨蹭去,弄得赵雪麻痒难受,呵呵笑了出来。实在被她弄得不行,只好将手一推,板着脸道:“好啦,好啦,就让陈到那小子做你一段时间小弟弟。不过话说回来,如何我发现你折磨鞭打他了,或者他不愿意再当你小弟弟了,我可就要随时收回的。”

    糜贞连忙往她身上蹭去,说道:“谢雪姐姐,雪姐姐你真好!”蹭了两下,心下迫不及待,爬起身来,就往帐外跑了去。

    糜贞离开赵雪这里,转身就跑到关押陈到的地方,直接走了进去。

    “叫声好姐姐,姐姐就放了你!”

    陈到被抓了后,赵雪将他单独关押在一座大帐里。虽然赵雪有欲要将他引荐给陈诺的意思,也从没有亏待过他,但在没有将他‘驯服’之前,自然不能任意走动,加上他还有一身功夫,怕他逃跑,故而除了在帐外有重兵把守,他的身子上下也是被绳索绑缚着的,也只有在吃喝拉撒的时候稍稍解开。

    陈到此时就坐着榻边,本来脑子里还在盘算着一些事情的,突然被她闯了进来,也立即回过神来,将头抬了起来。

    说起来,他被抓了后,离开黄巾也日久了,除了反省自己当初撵来实在太过莽撞,更多的则是思念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黄巾渠帅徐和。说起来,他本是豫州汝南人,早几年时因为天下大乱,他的家人不是饿死了就是死在了乱军之中,最后就连他自己也是被乱党给抓了起来,一路到了青州。在这期间他随着乱党几次出生入死,差点就死在了半途。后来因为他在与官军战斗中斩杀了三五颗首级,从而名声崛起,得到渠帅徐和的赏识,将他提拔到了自己身边作为卫队长。虽然只是小小的卫队长,但徐和对陈到很是关照,几乎拿他当儿子看待。这样一转眼就是几年过去,两人的关系那是不是血缘,胜似血缘。如今,陈到突然离开徐和这么长时间,自然是不适应,强烈的想念着他,又担心他的安危,恨不能马上出去。他此时,突然听了糜贞这话,也没有多想,立即说道:“如果你能真的放过我,叫你声姐姐又何妨?”

    糜贞拍着手,插着腰,说道:“那你叫来!”

    “好姐姐!”

    陈到几乎是没有犹豫,夺口叫了出来。糜贞听来,牙齿咬着嘴唇,心里嘀咕道:“这小王八蛋几乎没有犹豫就叫了出来,显然是有假。他想跟姐姐我玩手段,哼,还嫩了点!”不动声色,嘻嘻一笑:“好弟弟,既然你承认了我这姐姐,姐姐这就来放你!”说着,走上前来,伸手给他解绳索。陈到眼睛一转,也不说话,任由着她动作。等到绳索脱落了,突然是嘻嘻一笑,得到至极的挥起手掌来,就要将掌刃切在糜贞脖项上,先把她打晕了再说。

    哪里想到,他有这个心思,人家糜贞比他还古怪。眼看绳索一脱落,他站起身来就要举手,糜贞鼻子轻轻一哼,立马是二话不说,回手一抄,从着腰带处取了皮鞭,反手一弹,将手中皮鞭往陈到脖项上打了个圈,缠住了。陈到本来举起的手,此时不得不连忙收回来,想要去扣扯鞭子,反被她手上一扯,锁得更紧了。

    “你这是干什么,快松开!”

    鞭子如蛇一样,紧紧的缠绕着他。糜贞看看陈到都急出汗了,小小满意,嘻嘻笑道:“小弟弟,你这是要干什么呢,怎么我刚一放你,你就要走吗?”陈到心里火急火燎,听不得她的话,涨红着脸,说道:“哼!可是你自己说的,让我叫你一声好姐姐你就放了我的,怎么你这人说话不算话,刚说过的话就忘了?还不松开?松开……”

    糜贞嘻嘻一笑:“是吗,那么我问你,你家中父母可尚在,你在家中排行第几,可有姐妹兄弟?”

    陈到眉头一皱,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不想跟她过多纠缠,随即道,“父母早年已亡,本来是有两个哥哥的,但两个哥哥他们在战乱中也已经死去,家中别无兄弟,亦无姐妹。”

    “那就对了!”糜贞立即说道:“你既无父母,又无长兄,那么便当以长姐为母,从此听从姐姐的话,可明白?”陈到一个错愕,怪眼看向糜贞:“长姐为母?”糜贞插着腰,挺着胸,说道:“长姐为母!也就是说,你从此以后就得听我的话,姐姐没有让你走,你就不许走,知道了吗?”

    陈到失去母亲已经许久了,甚至都已经模糊了母亲的样子,思念也只是在梦中,几次从梦中哭醒。本来,这个‘母’字因为随着母亲的失去而渐渐跟他疏远了,似乎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了。然而,因为此时糜贞无意间的一席话,却如雷霆一般劈在

    了他的脑门上,让他整个人为之一窒,脑子里不断的回旋着糜贞的那句‘长姐为母’。

    “长姐为母?”

    陈到抬起头来,眼睛与糜贞对视着。在这一刻,从糜贞眼睛里,似乎一下子找到母性的温柔。他本来烦躁不安的心,似乎也在这么一刻得到了安宁。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让他不再感动孤单。

    糜贞本来一张笑嘻嘻的脸,在这一刻不安了。不笑了,脸上微微一红。

    “这小王八蛋,怎么拿眼不停看我?”别看她整天大大咧咧的,什么事情也好像不关心,其实……对于男女的事情她还是略懂的。不知为何,从陈到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陈诺。在她被抓到昌国城的时候,陈诺去看她,他就曾用这种灼热的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回避。当然,在她看来,陈诺的眼睛比起陈到要灼热得多了。如果陈诺的眼睛里带了一丝的邪念,那么陈到此时的眼里……干净而明亮。

    虽然知道陈到看他并无恶意,甚至带了一丝的善柔,然而,糜贞毕竟是个刚长大的小姑娘,被他这么瞧着也着实不安,尴尬了起来。她此时也不想再捉弄他了,将鞭子从他脖项上收了回来,看看陈到还在傻乎乎的看着她,便是假装咳嗽一声,说道:“哼!姐姐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啊?”陈到恍然发生自己刚才太出糗了,赶紧是收回眼睛,脑袋一低,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他此时又偷偷将眼睛打量了糜贞一眼,心里疑惑的问自己:“长姐为母?”

    糜贞看他此时傻乎乎的样子,也懒得理他,心里却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对了!雪姐姐他一直思念着陈将军,想要见到他,只是因为她此时被束缚在了这里,一时又脱不开身,这才没奈何整日的瞎想,以至消瘦了不少。我既然是她好姐妹,看到姐姐受苦,焉能不管?雪姐姐她抽不开身,可我是自由的呀,我为什么不去循着踪迹出外打探一番,看看陈将军他是死是活,以好安她的心?”

    糜贞想到这里,便是拍手叫好,暗道:“妙哉!”

    说行动就行动,望帐外就走。不过,她走了两步,又犹豫起来:“我打小就没有出过东海,这要不是因为被人无意间带了出来,哪里知道外面还有这么些好玩的地方?只是,我跟在雪姐姐后面尚且好玩,要是一个人出去,人生地不熟,分明是个睁眼瞎,到时候路都弄不明白,如何去找陈将军?到时只怕就不好玩了!”

    糜贞想到这里,又即犯难了。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人。回过身来,将眼睛上下的打量了陈到一眼,立即是笑眯眯起来:“小弟弟,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啊?”

    ……

    ……

    平原城,袁谭身临其上。

    平原城下是数不清的黄巾贼人,将城池团团给围了起来。袁谭站在平原城头,眼看着下方的贼人,那是眉头紧蹙,一句话也不说。三天,已经三天过去了,贼人已经围城三天了。贼人叫战,他不敢应战;贼人攻城,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想来,若非是平原城池高大,哪里有这信心坚守下去?只是,三天过去了,贼人没退,渤海那边的援军也没有到来,他袁谭如何不心急?

    “懦夫!他袁谭就是个懦夫!想来当初的青州若不是他依仗着陈诺之力,焉能打下如此大好局面?可笑陈诺一失踪,他袁谭就只敢独守平原一城,变成了鼠辈,就连开城应战的胆子都没有了!”

    “可不是!青州有陈诺那才叫青州,没有陈诺,那他妈还叫青州吗?就凭袁谭这小子,哼,没有把尿吓在裤裆里就很是不错了,他哪里有这个胆子出来主持局面?你看他如今这副鸟样,连他妈城都不敢开,战都不敢应,就知道整天的躲在女人堆里,还能干些什么?若是我,羞也羞死了,早拿刀抹脖子,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城下的骂声那是一句比一句刺耳,一句比一句难听,就连两边的士卒听来,都是咬牙切齿,恨不能开城杀出去。然而,主将袁谭都没有发话,哪里又轮得着他们了?袁谭呢,先前听这些侮辱之言,确实是很震怒,甚至差点就要开城出战了。然而,现实不让他如此放肆,他城内可怜的一点兵马不让他乱来,那么他也只能是暂忍之。

    “忍住,一定要忍住!”

    握着的拳头拍拍作响,牙齿差点就要咬碎了,好不容易将愤怒暂时压制了下去。然而,更加难听的还在后面,他的怒火又再次腾的上来了。不过,这次他学乖了,转身就走,欲要来个耳不听为净。然而,当他正要转身时,城下人骂着骂着突然又将他跟陈诺相提并论起来,将把他骂得狗屁不是,这叫他心里腾的火了起来,甚至有种杀人的冲动。

    “陈诺!”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块大石一样,轰然的落在他胸口,将他一瞬间压得喘不过气来:“陈诺,又是陈诺!”以前他躲在平原城享受着陈诺给他的战果,他并不觉得陈诺这个名字有多么的响亮,多么的刺耳。然而,因为陈诺的突然失踪,将他同时推在了风口浪尖上。而残酷的考验,将他的无能瞬间暴露在了大众面前,使得他跟陈诺比起来顿时失色,相形见绌。而他,此时也终于明白,他所依赖的陈诺,不但没有最终帮到他,且还使得他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

    “陈诺!”袁谭眼睛里的光芒闪烁着,一抹杀气腾腾升起。但最终,狂风暴雨的怒气,还是被他的理智给压了下去:“我这是怎么了,若没有陈然之,我早就死在了黑山,我的命都是他救的,我还有什么不能给他的?我……我最近这是怎么了?我不应该这样的,我不应该这样的!我应该去想,他们的话并没有错,我青州,如果没有他陈然之,本来就不是青州,就不会出现青州的大好局面……”

    “可……去他妈的青州!我袁谭才是青州刺史,青州才是我的!”

    袁谭牙齿一咬,霍然转过身来,两只血红的眼睛紧盯着城下那帮叫战的蛾贼,心里恶念顿生。夺过一张弓,扯起一支箭,对着城下一人猛的扯放过去。“簌!”一箭奔出,到了半途打偏,软绵绵的落了下去。落在一只扯脖子喊话人的跟前,那人被这一箭飘来先是一愣,继而看了城上一眼,突然发出哈哈一声大笑。

    “就这也是箭,哈哈!你来射,你来射,老子让你射来!”

    其实,袁谭刚才一箭还算是力道充足的,只是因为两边相距太远了,为射程所限,不免到半途打起了漂,自然是难以射中了。袁谭本以为一箭能将这扁毛给射穿,没想到如今没有射到他不说,且还被他讥笑一通,心里更加不爽了。看着他拍胸大叫的鸟样,袁谭是差点气疯了,胸口里猛的一阵起伏,喉咙里一甜,再也控制不住,哇的就喷出一口血来。

    “大公子!”

    身后的孔顺一直注视着袁谭,也知道他今日若不出了胸中的这口恶气是绝不罢休的,是以并没有阻拦他取箭射敌。只是,如今看他被弄得喷血的地步,他也是吓得脸色一白,赶紧上前来,一把搀扶住袁谭,将袁谭手中的弓丢了,连连扶着他的胸口,说道:“大公子,你千金之躯,何必跟这帮刁民计较,实在不应该啊!”

    他这么一说,袁谭反而是起劲上来了,虎躯一震,大声叫道:“就连这帮刁民也敢欺负到本公子头上来了,本公子要他们死,要他们死!”反正孔顺在他身后死死的抱住他,不让他虎躯乱动,一面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是,这帮刁民我们马上……”话说到一半,他眼睛一起,眉毛也跟着笑了出来,颤抖着声音,指着远方:“大公子你快看,这下贼人可真的要玩完了!”

    抬起眼,只见本来安静的贼人营盘,此时像是炸了锅,无数人马乱哄哄的向着四处乱走。火光冲天而起,杀喊如沸。从敌人的后方,正有一支人马左冲右突,打着袁家旗号,杀了出来。袁谭看到这里,眉头一挑,向着身后孔顺问道:“六子你快看看,这是哪位将军过来增援我平原了?”孔顺听他一说,也是乖巧在城头一望,观察了片刻,随即嬉笑着,回身向袁谭说道:“恭喜大公子,是文丑将军领了一支人马过来了!”

    文丑素有武勇,擅长冲锋陷阵,是袁绍的得力大将,袁谭听来,也终于是松下了一口气:“如果是文丑将军,则此贼不难破矣!”他这里,站在城头观战,也没有开城的意思。倒是城下本来骂战中的蛾贼们,先前一刻还是摩拳擦掌,口干舌燥的逞者口舌,后一刻因为后方突然的变故,也是吓得脸上作变,顷刻间就连爹妈都不认识了,更别说去理会城上袁谭了,收拾了,那是转身就跑,丢下了一地的狼藉。

    袁谭看到这里,见有几个靠着墙跑,离得较近,他是牙齿一咬,取了弓箭,搭箭扯弦,一连轰轰扯出,立即就是紧跟着几声惨呼,数人毙命。孔顺在旁边跟着叫好,连连说道:“大公子果然是神射手,这些贼人不在话下!”听孔顺这么一说,袁谭才算是捡回了点面子,将弓箭一丢,不再摆弄了。

    倒是,他举眼看向城下,只见黄巾贼人里有人举着纛,拥着一人往斜刺里就跑。这人袁谭虽然不认识,但也不难认出,他必是这群贼人的头目徐和,决不能让他跑了。也就在他心急时,只见后方数骑绝尘,文丑扯马即到,冲到那人跟前,也不打话,举起手中兵器,将对方一刀劈于马下。

    “贼人渠帅死了!贼人渠帅死了!”

    这声传出,剩下的贼人那是轰然而乱,奔散四走。

第四四章:故人来

    “吱嘎~”平原城门终于是缓缓的打开,从城内的人马蜂拥而出,与城外的文丑所部一起追杀着漫地的黄巾。www.uu234.cc

    其实黄巾渠帅徐和被文丑杀了后,其余人也就失去了主心骨,不知所以,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心思,只是没命的乱跑。这样一来,黄巾完全处于被动局面,被砍杀者难以数计,也只有少数的侥幸逃命,但已是四处溃走,这支黄巾也算是完蛋了。

    乱战中,文丑提刀连砍数人,刀页都砍卷了方才将大刀扔开,埋怨道:“这家伙虽然使着不错,砍起人头来也是颇爽,但就是容易卷口,还是长枪好使!”又即让人取了他趁手兵器长枪,长枪在手,接连连刺数人。遽然勒马,看看黄巾都跑得差不多,方才一举枪,向左右喝令:“不必再追了!”他这里听说城内也有人马出来,便即收拾了回身,立即望平原城赶去。

    还没有到平原城,只见城门洞开,袁谭亲自立于城口,带着众将士在等着。文丑二话不说,驱马上前,看看将到,立马弃了马匹,孤身下马。当然,手中倒是没有空下,提了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过来。远远的,将脑袋一抛,长声对着袁谭拱手说道:“大公子!贼人徐和首级在此,请验视!”

    咕噜噜的脑袋一滚,洒了一地的红色,袁谭看也没有看,闻到浓重的血腥,眉头微微一皱。倒也没有怪他鲁莽,只是上前来两步,哈哈一笑,说道:“文将军未入我平原城门,就已经马不停蹄斩杀了贼首,驱散了贼众,实乃不世悍将也,当记大功一件!城内已为文将军以及诸位略备了薄酒,望将军等不要嫌弃,请随某入城。”

    文丑倒也不客气,一点头,扯着步子就随了袁谭入了平原城。说实在的,袁谭看着文丑彪悍的身影,心里也是极其的愉悦:“有文丑在,我平原可保!”入了城,酒席也已经摆上,席间袁谭不免要劝文丑多饮几盏酒。文丑心里畅快,倒是来者不拒。袁谭则趁机问了渤海形势,说渤海目下他父帅占了上风,否则也不能这么快抽出人马让他来青州助战。又说这边事情不能久拖,当速战速决,是以他在平原也不会逗留,立马会发兵东向,以寻求早日跟田楷等决战。

    虽然说速战速决袁谭他很是乐意看到,毕竟早一日杀了田楷,得了青州,他袁谭才能早一日心定。然而,只是想到以文丑这么风风火火的速度,又似乎太快了些,心里不免有了些许的担忧。毕竟,文丑解决的也只是一伙小小的黄巾,而田楷他们又岂是黄巾可比的?理性告诉他,把敌人看得太过简单,似乎不是好事,只怕要吃亏。他虽然少有插足战事,但与陈诺在一起共事久了,也多少难免受到陈诺的影响,对于此事有了敏锐的判断。不过,此时要想劝他,只怕又因此坏了他的积极性,使得他怯首怯尾,无法帮到他。而他,此时又急需他的帮助,是以不好明说,只是间接的提醒了他几句,让他切不可大意。

    文丑才不理会呢,在他看来,贼人再多,那也只是他枪下的亡魂。除此无二。

    第二天,文丑早早的拜别袁谭,又即起兵杀向东面的漯阴。漯阴传来消息,说是田楷的先锋部队,已经拿下了漯阴城。等到文丑部队开到漯阴城下,漯阴城内田楷的先锋部队倒是紧闭城门,不与战。不过,他不开城,文丑就不停的使人骂战。这一骂,守城的贼人就坐不住了,妈的巴子,直接开城杀了出来。

    文丑要的就是他这么做,眼看他带人出城,他是二话不说,拎起长枪,孤身就冲向了敌方阵中。阵前田楷一方的先锋将军,尚未摆好架势,突然看到对面就有一人一骑直接冲了过来,实在不合乎规矩,两眼一直,立马拍刀喝问:“来将何人,可先通名!”然而,文丑哪里理他,仍是打马不停,望前直冲来。

    马背上的先锋将军看他这个架势,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慌乱了,居然忘记要迎战。眼看他就要冲了来,他又是扯起嗓子,举刀向文丑喝问:“来将……啊!”还没有问出,文丑手臂一抖,长枪突刺,直接将他要说的话塞进了喉咙,一枪将其搠下马背。“吼!”两边将士甚至来不及反应,看看主将已死了,皆是面色惨白,想要迎战已经没有了胆量。再加上此时的文丑在将他们的将军杀了后,还吼声连连,一路马不停蹄又即连杀数人,血溅五步,看起来就像是杀人恶魔,将他们最后那一丝胆量也给抽了去。也不知谁大叫了一声,众人皆轰然四散。

    “杀!”文丑的命令传来,他的那些部下也跟着动了起来,他们向着四周散开,像是抓鱼似的,手起刀落,对着余下的敌人进行残酷的屠杀。当然,逼急了,守城一方还是有不少反抗的人,但他们主将都死了,他们就算支撑下去也是没有意义了。如此一来,这里的贼人不过半天功夫就被文丑的人马给平定了,简直如风卷残云的干脆。随便打扫了战场,文丑的部队也就开进了漯阴城。

    可怜小小的漯阴,经过数场战斗,已是满目疮痍。

    文丑当然不会在漯阴多做停留,在他的设想中,这些善后的事情自然是通知袁谭,让袁谭派人来处理。而他,他要做的就是攻略下一个城池……东平陵!

    身处漯阴的前锋一部人马被文丑一口气给吞下,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消息传到了田楷他们的耳里,让田楷和孔融两个也是着实吃了一惊。田楷手上一颤,骇然道:“贼人来得何其之快!我军探马前几日探到的消息尚且是平原城被黄巾那帮余孽给围困着,不敢出战。我等因为这个消息,这才缓缓收拾人马,将东平陵数县先行摆平了,方才派出一部人马到的漯阴,以为探路。只是哪里想到,不过眨眼之间,平原城下的黄巾一部余孽被灭不说,且贼人还趁势杀到了我漯阴城下,将我先锋守将杀害,实在出乎我之预料。如今看来,袁绍那边虽然跟公孙瓒在纠缠着,却也并没有放弃青州,仍是派出了人马赶过来增援。只是可惜了,我等原准备是先行与黄巾贼人合作,拿了平原,这样贼人就算是援军到了也是无济于事。可是如今看来,我们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被贼人先下了手不说,还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想要顺利拿下青州也非易事!”

    孔融点了点头,说道:“确非易事!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看我们也不能坐守东平陵了,准备准备,与贼人开战吧!”田楷听来点了点头,拳头轰然落到了木案上。本来,以他们的情报,贼人在拿了漯阴后,怎么说也得消化消化,所以最迟贼人也得数天后再行起兵。只是他们哪里想到,贼人拿了漯阴,只在漯阴稍稍的休整了一天,便立即再次出兵了。出兵就出兵吧,其他城池皆不管,直奔了东平陵而来。当然,文丑他可以忽视其他城池,但拦在半路的台县他不能不管。所以在攻击东平陵之前,他必须拿下了台县。

    田楷他们本欲是起兵杀奔漯阴,直接杀到漯阴城下的,如今又被敌人先走了一步,他们也只能变主动为被动,半路将人马留在了台县,以备文丑的犯敌。一天后,文丑的人马就已经杀到了台县城下。田楷两个想要杀敌锐气,敌人一到自然也就带兵摆开阵势,与敌对峙于城下。文丑要的就是这种干净利落,正好省了他叫战了,也立即摆好了人马,亲自在前压阵。

    阵前,田楷抬起头来,看清了对方所打的旗号,方才捋须说道:“原来是袁绍手下大将文丑,怪不得如此蛮狠,一路这么快就杀奔到了我台县城下!”孔融鼻子一哼,说道:“不过是一莽夫尔,何足道哉!”他这边,已经有一将扯马上前与文丑杀开了。只是可惜了,还没有三五回合,那将一声惨呼,被文丑一枪直接挑下马背,死得窝囊。

    全军震动。田楷这边,立即又有一将出去迎战。然而,这将在文丑手上没有走过七八个回合,再次被文丑挑杀于马下。这样一来,田楷这边全军再次剔然,而文丑一边则是轰然叫好,士气大震。田楷鼻子一哼,又即接连派了两员战将出去,但无外乎,皆被文丑顺手杀了,还不带喘气的。文丑此时也是杀得不耐烦了,向田楷军中叫道:“若然都是这样不堪一击的饭桶,不如且一起杀上来吧,也省得本将军一个一个送你们上西天!”

    他此话放出,立马恼了孔融身边一员战将。

    “呔!此人好生狂妄!”那人大叫一声,扯马走出,向孔融一拱手,说道:“大人,请让末将与贼人一战!”孔融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爱将宗宝,心下便是犹豫起来。想来他身边难得有几员战将,而宗宝跟他日子也不少,对他颇为忠诚,他对他也很是看重的。如眼前的局面他哪里看不出来,这贼人文丑好生厉害,便是宗宝只怕也不是其敌手,是以不想让他冲出去送死。本想不让,但一想田楷一方接连损失了数员战将,他这边要是不派出几个意思意思,又实在说不过去。只是,要放宗宝,实非他心里之所愿,这却如何是好?

    也就在他犹豫之时,宗宝却已经出战了。

    宗宝身为孔融爱将,被孔融宠惯了,脾气是有的,哪里听得下文丑嚣张的话?虽然他是看见文丑的厉害了,也心知此一出战必将是九死一生,难逃性命,不过他同时对他自己的武功也很是自负,并不以为他就能输给文丑。是以,他等不得孔融的是否答应,放下一句话,立即是扯马挺枪,直接杀奔了过去:“贼将休要猖狂,欺我北海无人耶?你宗宝爷爷在此,这就要让你看看你爷爷的本事!”

    刷!两枪相交,两马相错,各出了一枪。

    这一枪,文丑并没有觉得什么,顶多觉得眼前这厮比起先前几个窝囊要好得多,力气不小,反应也算灵敏,除此无二。倒是宗宝,虽只一枪相交,却足以让他震撼。敌人刚才那一枪举来,虽然他早已经有了准备,然而当他一枪应付下去,却分明显得十分的仓促,一个不好差点就被敌枪给扫落下马。而两枪相交过后,他的虎口仿佛被对方打在他枪上的力道给震碎皮肉,而手臂也是受了对方力道的冲撞,震麻难受,差点一个不稳,长枪就要脱手而飞。

    头额上,汗珠滚下,捏枪的手臂,微微颤抖。

    但宗宝并没有认输,也并没有气馁,立即是扯着马,喊着杀,望着文丑这边直冲而来。文丑鼻子一哼,亦是一句也不说,挥起长枪,望着宗宝身上就是好一抡的狂杀。刷刷刷,咚咚咚!长枪在上面走着,马匹在胯下攒动,两人这一杀,血光四起,尘埃腾空,只看得他人眼里都是一片迷乱,瞬息之间紧张得呼吸都为之片刻窒息。

    “啪!”一枪起,血飞舞,厮杀中的两人,在走过了十几个回合后也终于分出了胜负。

    宗宝,口里狂喷出一口血,手抚着肩膀上的伤口,拖着长枪,拽马倒走,直接逃回了本阵。文丑收了枪,看看贼人的士气已经差不多崩溃了,他是二话不说,再次手举长枪,枪尖望前方一指,喉咙里咆哮出一字:“杀!”

    杀字震天动地,立即引得他身后无数人马攒动。

    “不好!”在看到宗宝吐血而出的那一刻,孔融的心一紧,本能的扯马上前两步,对于宗宝的伤势极是关心。然而,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宗宝这一败,他们一方的士气再跌,哪里还有功夫理会个人死活。田楷脸色一变,眼看贼人在杀败宗宝后就要挥军攻击,他也立即喝令左右接战。虽然是有许多人马杀了上去,然后,在接触文丑军的那一刻纷纷溃败,显然是士气低落,无法抵抗。田楷心知再要鏖战下去,只怕自己这边要吃亏,立即是劝住孔融,与孔融说道:“贼人气势嚣张,我等可暂回城,避开贼人兵锋!”

    孔融看看宗宝逃回阵来,心下稍安,此时听田楷一说,也是动容。抬头一看前方溃败的速度,也是骇然,知道抵挡不住,连忙点头,表示同意。他这边匆匆回了城,不及收纳城外的溃兵,只好将城门紧闭,活活的将其他来不及进城的全都拒之于门外。那些在门外的,可怜入城不得,回头又无法抵挡文丑的兵锋,只能是四散而走。有幸运的逃了生,运气背的,直接死于贼人马蹄刀刃之下。

    田楷进城,来不及回县寺,立即又跟孔融两个登上城楼。看看贼人杀到了城边了,立即是喝叫左右放箭,以压制贼人的势头。不过,失败已经是注定的事,他们不承认也不能了。看着自己的人马被贼人四处追逐杀戮,却无力去救护他们,田楷是怒目吞声,咬牙砸拳,蓬蓬有声。孔融站在旁边,连连摇头,闭目不敢再看。

    等到城外人马被彻底杀散了,文丑一方也就收拢士兵离城十里下寨,城内外暂时得到安静。

    田楷等都回了县寺,带的都是愤怒和挫败。孔融因为宗宝受了创伤,不免要让军医为他包扎伤口,好好休息。他这边,在安排了宗宝后,也就来见田楷。他两个互相一见面,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高傲和自信了,皆是一脸的衰色。

    孔融摇头道:“本以为袁绍手上就一个陈然之,如今看来,是我等小看他袁绍了。袁绍如今才派出一个文丑,领了七八千的人马就将我们一战大败至此,我等要想对付他,谈何容易?”田楷勉强一笑,说道:“或许贼人并不可怕,而是我们太过大意了,这才着了贼人的道儿。看来,文丑此人不可小觑,我们要小心应付。”孔融点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

    等到休整了几天后,田楷和孔融开城与文丑再战。这一战,虽然没有上次败得窝囊,然而,也差不多,反正是败了,而且是大败。贼将文丑就像是一头杀人的机器,根本就不怕死,每每冲在最前面。将军不怕死,士兵自然也就没有孬种,一个个跟着杀出,士气大振。这样一来,田楷这边根本就无法抵抗,节节败退,要不是身后还有城能入,只怕有去无回了。

    田楷彻底气馁了,再打下去,只怕没有好结果了。

    孔融在旁亦是苦皱着眉头,说道:“贼人势头太甚,只怕难以应付,看来……我等如今唯有暂时避其锋芒,不与贼战。”田楷轻叹一口气,点头说道:“再战下去,只怕士气彻底打没了。只是,我等不战,贼人难道会等下去?依他的架势,只怕是一天也等不得,到时必然伐木造械,与我等来场硬战。守城我倒是不怕,只可惜我等所处台县城城池低矮,于我守城一方助益无多,只怕难以应付。”孔融连忙说道:“台县不足以守,我等何不弃台县,回守东平陵?东平陵城池几经修葺,我看足以自守。”

    田楷听来,想了想,轻叹了口气:“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这边商量定了,也立马分头行动。一日后,他们半夜悄悄从台县城撤了出去,直接奔赴东平陵了。倒是文丑没有料到这点,事先也没有让人多加提防,等到他第二天领兵出来,要与贼人一战,却是扑了一空。不想城门先开了,城内老者携幼,开城投降,并说了田楷等弃城而走的事情。文丑虽然是空得了一座城,心里却着实不爽,大叫道:“我要他空城作甚!”怒从心起,挥起一枪,直接挑杀一人。

    被他杀的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且还是一个年老长者,在百姓之中算得深浮人望。他这一死,他身后的百姓皆都是吓做一团,轰然乱走。文丑看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命令人马扑杀百姓,鲜血流之四地。那城内尚有些百姓处在城头观望,眼看着文丑一方行凶,他们也是吓得要死。有四散逃逸的,有本能想要去关闭城门,拒敌城外的。

    本来,文丑在杀了城外许多百姓后心里的火气稍稍消了,就要带着人马赶紧追击。只是他恍然看到台县城城门关闭了,他是怒从心头起,立即是喝叫士兵撞城。这样一来,城内百姓慌了,也不敢抵挡,吩咐从其他门户出去,等到文丑让人砸开了台县城,城内几乎为之一空。文丑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放任士兵劫掠,等劫掠一空后,又即让人放火,将台县城付之一炬,方才带着人马上来,望东平陵追去。

    可怜那些躲避出去的台县百姓,本以为官兵进城没有他们的踪迹,也就撤了,只没想到居然走后还放火,弄得他们连家都没了。可怜哭,也找不到哭的人了。

    文丑这边一路撵来,直接杀奔东平陵城下。此时的东平陵城头,布满了守兵,快文丑一步,田楷和孔融两个进了东平陵城,又紧急加固了城防,收拢了左近的人马,得兵两三万,准备跟文丑在东平陵继续耗下去。

    文丑在城下,连日叫战,皆都得不到贼人应承,那是气的肺都炸了。他骑着马,仰头看着东平陵高大的城墙,那是眉头紧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要是跟贼人硬拼硬的野战,他文丑是当仁不让,也绝不退缩。可要是攻城战,实在非他所长,也没有那么多的兵力耗费在这上面。但贼人始终不接仗,他也不能继续耗下去。等不得,只好是硬着头皮,叫人伐木,准备攻城器械。

    于数日后,文丑亲自在前指挥,井阑和云梯全都推上,开始了强攻。本以为,凭借东平陵高大的城墙,他这边一定是没有便宜好讨的,要想攻破城池,难之又难。而就算是田楷一边,对于贼人此举,亦是嗤之以鼻,怠慢应对,以为以东平陵之坚,完全可以阻挡住敌人。只是,其结果,不但出乎文丑的预料,亦是让田楷和孔融两个大跌眼镜。

    当文丑一方展开进攻,田楷一方守城的人马就已经有了胆怯之色,他们之中多数人都是见识过文丑在台县城下连杀数人的威风,就算是回到了东平陵,亦是一直对文丑心有余悸。如今,文丑再次撵到东平陵城下,而且准备强攻,他们的心在那一刻再次遽然一缩,胆气随之散去,稍稍抵挡就有人开了小差,外后就退。

    这微妙的变化,也立即被文丑给扑捉到,文丑心下大喜,赶紧是催促后面人马,增援前方。不过半天功夫,就有一面被文丑人马突破杀上了城墙,士气大振。田楷看到,不敢犹豫,亲自带着人马杀了上去,方才将这星星之火给扑灭,将贼人云梯给推倒。田楷这方士气稍稍恢复了些,文丑看看再也没有任何便宜可占,而攻城人马损失惨重,只好是鸣金收兵,退了下去。

    站在城楼上的田楷,想到先前一幕,心里便是一寒。

    他回到县寺,与孔融商议道:“本以为,我凭借东平陵高大的城墙,还有数倍于敌的兵马完全可以坚守此城,以待敌变。可如今日形势看来,我之兵马因台县一战士气损失殆尽,至今没有恢复,如何能战?今日若非我亲自带队,稍稍提了些士气,只怕贼人就要一举攻破我之城池了。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是让外人笑话死了?哎,如此形势,又该如何是好?是守,只怕难以抵挡;是退,我们又该退到哪里?”

    东平陵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了,如果这里也守不住,济南国他们也就丢了。丢了济南国,他们后方齐国和北海同时暴露在了贼人的眼皮子底下,这是他们

    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们这次起事,一心吞下青州的,如何能跌这么一个大跟头,说什么也过不去。孔融何尝不是,他当然不愿意就此撤出去,可今天的形势他也看到了,自己这边的人马根本就不能用啊,如何退敌?

    两人苦皱着眉,也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方才各归各处,散了。

    田楷想想今日的情形,不放心,自回了军营休息,想要亲自坐镇,明儿给他们打打气。只他也是睡不着觉,晚上捧着竹简在读,昏昏然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突然头一歪,枕着竹简就打起了瞌睡。睡梦中各种梦境纷至沓来,也正是他梦得深时,忽然耳边传来嘶喊声,像是有人在说走水了,他还道如何就走水了,还在问自己呢。正不知所以然,忽然被人推醒来,抬头一看,只见帐外火光冲天,好不骇人。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士兵连忙向田楷说道:“大人,是走水了!”

    哦,原来刚才不是在做梦,是真的走水了。田楷连忙起身来,掀开帐篷,只见远处火光腾空,像是烧着了几处营帐。只是,烧了几处帐篷也就罢了,自然有人来救护,可是那一声声的嘶喊,刺耳得很,又是怎么回事?张耳仔细一听,只听嘶喊声来,甚至还夹杂着兵戈相击之声,听到人耳里好不舒服。

    到此,田楷脸色作变,心下骇然:“哦,原来不是简简单单的走水,是炸营了!”士兵突然炸营,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一星之火,燃遍全营,后果不堪设想。其实他不用问也能知道,这些士兵突然炸营,相信也是跟今日一战有关。他们之中多数人应该是对目前战局保持忧患态度,怕文丑杀入城来,他们就要没命了,惶恐难安。在此之时,只要有一两个心生异心之人在旁煽风点火,也不难将他们的惶遽不安引发出来,乃至铤而走险,放火烧营。而他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又故意磕碰兵刃,大呼大叫,目的就是要弄乱他人的心,以为都反了,好让他们在混乱之中逃跑。

    田楷一念至此,不敢耽误,立即是带着心腹人马赶到起火地点,将之扑灭,并将那些大呼大叫,故意闹事的全都就地斩杀了。这样一来,方才稍稍镇压住了其他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平息了这场动乱。虽然说,事情是过去,田楷却是越想越害怕,等到第二天将此事跟孔融一说,孔融也是坐不住了。

    “士气无存,人心难安,如何是好?”孔融长叹一口气,看向田楷:“想来昨晚上突然炸营虽然是被田大人你给及时镇压了下去,然而,若不能及时补救,让众人心安,有这第一次,只怕还会有第二次……”

    “补救?如何补救?”田楷一问,也立即将孔融问哑了。要让他做学问还行,振奋士气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非其所长,所以只好是将眼光再次回投给了田楷。田楷一摇头,说道:“要想振奋士气,只怕不是说说的事情,是需要一场翻身硬仗打出来的。只是,眼下情况……哎,实在不利于我等啊。想来,我等为了避开自己的短处,已是收敛人马入城不再与贼人战了,可是其结果如何呢?最后被贼人数千人差点还攻破了我东平陵防线。哎,看来我之士气已然不可用,若是再继续勉强,一旦兵变,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孔融听来亦是皱眉,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们两个虽然是计划着想要退兵,但也只是说说,毕竟一旦真的退了,只怕又难以善后,是以犹豫再三,耽搁了下来。这一耽搁,眨眼去了十几天。这十几天里,城下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虽然说,文丑先时一阵强攻差点就杀到了贼人城头,可最后到底被杀了下来,且还损失了数千的人马。这数千人马对于文丑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也是心疼的要死。他左右一合计,强攻东平陵不是不可以,但就是他的人马太少了,如果能再有外援,倒是不怕拿不下东平陵。

    文丑这么一想,也立即联系到了身后的袁谭。袁谭城内可还是有数千的人马呢,如何不调了来支援这边,放在后面也是白白浪费了。文丑于是不客气作书一封,派人回去,向袁谭借兵。袁谭说起来,留在自己手头的人马有个三千左右,又因为杀散了黄巾,趁机扩充了些,目下手上也有个五六千的样子。他自己手上的人马自己带着当然舒服,要是给了别人,那就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了。当然,文丑向他要兵,他不好不给,到底是将新近收编的两三千人马交了出去,让他们赶赴东平陵协助文丑。

    文丑等了这么些天,没想到等到的全是些新兵,毫无战力,且还只有这么一点,不够他塞牙缝的,实在不爽。不过,他也知道袁谭身边人马本来不多,他能够腾出这些已经很是不错了,他也该知足了。在准备了这些天后,文丑也是卯足了劲,准备对东平陵进行一次全力的攻击,务必要一举将之拿下。

    文丑这些天来没有动作,并不代表城内的田楷和孔融就放下心了。反而,他的沉静,让他两人更加的不安。

    “暴风雨前夕……总是这么安静。”

    站在城楼上,孔融如是跟田楷说道。田楷忧心的看了城下一眼,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啊,他都沉静了这么些天了,外表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怕暗地里是在调运兵马,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我东平陵呢!”孔融蹙着眉,正欲开口,忽然看到城下有了动静,便是吃惊的看向田楷,问他:“那是何人?”

    城外,有一骑马跑来,似乎是试图靠近东平陵城门。然而,那在外围的文丑人马,他们的巡逻兵在发现了这一动静后,也立即从着好几个方向杀出了不少的人马,连连呵斥,准备要将他拦住。然而,对于呵斥之声马上人是充耳不闻,仍是忘我的望着城这边奔来。他的举动立即引来那些人马的不忿,纷纷的扯动弓箭,刷刷的向着马上人攒射而去。

    马上人马不停蹄,仍是往前奔去,对于那些射来的箭,他是在着马背上左右闪躲,甚至吊在马腹边,将之一一躲过。

    “来而不往,非礼也!”马上人伸出手,一连拽了敌人射来的两三支箭羽,扯了马鞍旁边的一支弓,将这两三箭一齐搭上。人在马背,马不停蹄,忽然回过身来,将手中弓弦扯弯了,对着后方的追兵,就是一顿啪啪啪的射。

    三支箭,如连珠似的,立即望着追来人的当胸射去。这三箭虽然在一个弓上,说来也奇怪,三支箭,突突突,连环而出,分杀三人。这三人一味的迎上来,根本就来不及躲避,着了箭,惨呼一声,立即滚落下马。他这一出手,也的确是吓煞了其他追上来的,本能的将马稍稍落下。而就在这一瞬间,前面在跑的人,也立即抓住机会快马乱奔,又跟他们拉下了一段距离。

    城头上孔融眼神不好,又距离得远,一时没有看清来人,便开口问田楷。田楷呆呆的看了片刻,也是没有认出来人,只是摇了摇脑袋。倒是孔融此时看得真切,激动着身子,连连催促:“快快,快放下吊桥,开了城门,接应来人入城!”

    对于孔融的举动,田楷虽然不解,但听他这么一说,想必他是认得此人的,也就不再二话,立即喝令叫左右放下吊桥,开了城门。现在的形势也的确容不得他们稍稍犹豫的,要是耽搁下去,其人都跑到城门边了,而城门未开,后方追兵又来,则就麻烦了。城下那人本欲是要边跑边叫城的,好在他举眼一看吊桥已动,心放了下来,不顾一切的望前扯马而去。

    他的马,看看已经快到城门前了,可吊桥还在放到一半,也实在是急煞个人。等了瞬息功夫,其人看看身后的追兵就要杀上来,相距已经不远了,要等吊桥完全扯下他再进城只怕已经是等不及了。他一扯马,往后退了退,突然一声呵斥,重重一拍马屁股,手提缰绳,驾着马望前直冲。马在他胯下长嘶一声,撩起四蹄,望前突奔而去。如行云流水一般,直接跨过还没扯到底的吊桥,一纵身就闪了过去。而恰时,贼人的追兵已到,看看就要追上,突然被他纵过了吊桥,无不气馁大叫。

    有那么一个不识趣的,也学着其人,扯马往后而去,拍马想要冲桥。然而,也不知是马没用,还是他操控马的水平不到家,到底差了半寸,马没带着他跨过吊桥,倒是将他连带着撞在吊桥厚重的木板上,直接给碰弹到一旁,嚓的连人带马落入了护城河。那城上,孔融看看其人已经过了吊桥,追兵又到,赶紧是喝叫左右连忙扯起吊桥,又让人在城头放箭,逼退那些追兵。这些追兵人数不过几十,要想硬闯当然不行,眼看着过不了护城河,头上又有飞矢,他们不敢耽搁,赶紧是将身退后,打了声呼啸,迅速撤了去。

    城下的一幕田楷看在眼里,眼看着众人都退了下去,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同时对于刚才那人的表现表示惊讶,讶然去问孔融:“孔大人,刚才那人是谁,如何有这般本事,你是认识他吗?”

    孔融哈哈一笑,甚是得意,说道:“说起来,这人还是我一故人呢。其人在我被困都昌城时,就曾帮我孤身出围,去平原搬去救兵。只是可耐我孔融一时看走眼,误以为刘玄德乃信义之人,故而求救于他,没想到他最后不但没来,还要害其人。好在其人误打误撞,最后不想请来了陈然之,这才解了我都昌之围……”

    说到这里,便又笑道,“不说了,田大人与我下去,我这就将他引见给田大人你。”

第四五章:不鸣则已

    东平陵城下突然到来的这人,自然是太史慈。

    孔融将太史慈介绍给了田楷,请他进了县寺,安排下酒席款待他。

    席间,孔融自不免要问起太史慈为何到此。太史慈尽了一盏酒,方才从着怀里摸出了一封书函,让人转呈给孔融,说道:“孔大人看完上面的,相信也就不难明白了。”孔融微微颔首,将书函拆了,展开读了。旁边田楷也不知他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既然太史慈一时不开口,他也只好将眼睛看向孔融,希望能从他脸上读到某些信息。

    孔融将信看完,长吐了一口气,见田楷拿着询问的眼睛看他,他一笑,随即将书函也让田楷看了。田楷通篇一看,恍然大悟,方才看了太史慈一眼,拱手说道:“这次就要劳烦太史子义你了。”太史慈摇了摇头,说道:“信上说了,要想拿下文丑,解东平陵今日之围,需照上面的办,还要劳烦两位大人帮忙了。”

    孔融捋须点头。田楷则连忙说道:“子义这是哪里的话,你大老远赶来是为帮我们来的,我们感激都还来不及,焉有不配合的道理?放心!”当下也不二话,叫来一人,交代了几句,那人听了田楷的话,拱手也就下去了。这时,太史慈看了田楷手中书函一眼,笑道:“可否再请田大人看看书函背面的字?”

    这封书函是写在一方棉帛上的,田楷拿在手里只注意正面的字,倒是没有留意背面还有内容。他听到太史慈提醒,也立即将棉帛背过来,只见上面还有几字,写到:“阅毕,可焚之!”田楷也立马会意,当即又让人取过来一盏铜油灯,当着太史慈的面,将棉帛烧成飞灰。太史慈方才一点头,继续享用案前的美食美酒。

    第二天,城外的文丑也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等强攻东平陵了。他先将袁谭派过来的新兵放在前面,做趟路的炮灰,而他的精锐,则全部都留在了后面。他相信,在准备了这么多天,此一次,一定要一举拿下东平陵。

    仰望着东平陵高大的城池,他长长城吐了一口气。手上一挥,鼓声响动,数千的人马缓缓向着东平陵城下推进。在距离东平陵不远时,按照习惯,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在城外静待了片刻,让人上前骂战,如果对方不出城迎战,他就要命令人马正式强攻东平陵。等了许时,城内仍是不见动静,马背上的文丑也已经不耐烦了,他紧了紧手中长枪:“不敢开城出战的懦夫!”

    敌人既然不敢应战,那么,他也只能按照事先安排,准备强攻了。

    鼓声隆隆的响起,令旗在传令兵的手上,即将挥下。士兵皆都高昂着脑袋,举起了盾牌,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至于搬运云梯、井阑、撞城车等物的士兵,也都有了准备,只等令旗挥下的那一刻展开最终之攻击。秋风熏吹着,头顶的太阳格外的强烈,是秋老虎,让人燥热难受。汗珠沿着脸颊流淌下来,但他们没有空闲的手去擦,只能是任由一丝丝的风扑来,将汗珠熏干。

    “攻!”

    文丑拎起长枪,扯开喉咙,即将吼叫出声。然而,他的号令还未发出,令旗即将随之挥下之际,东平陵突然有了动静。先是城上的守城部队动了,加派了弓箭手,后是城门前的吊桥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响,像是公鸭扯开粗糙的嗓子在唱歌。

    “贼人要出战了!”

    果然,在吊桥扯动的那一刻,城门也随之缓缓的打开。

    看到这里,文丑鼻子一哼,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如果硬攻,就算拿下了城池,那也必将是损失惨重。而如今,敌人既然识趣的开城接战了,倒是正好随了他的意。文丑,扯马上前,让准备攻城的部队稍稍后退,让出路来。

    轰隆一声,厚重的吊桥落在了护城河的对面,将对面干燥的土地砸起了一团灰尘。灰尘还没有完全散去,早已静候在城门口的太史慈扯起马缰,跃马而过。其身后,田楷、孔融皆带着重兵尾随而出,将兵马摆开,组成阵势,做出防御的架势。

    太史慈一出来,也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将军,就是这厮!昨儿就是这厮三支连珠箭射杀我方三人,又在我方数十人的追击下,顺利逃入了贼城!”

    对于这件事情文丑昨天其实就已经接到了部下的报说,只是他当时也没有在意。毕竟,他都准备后一日攻城了,就算贼人来了援兵也不足为虑,更何况贼人还只一个,能起到什么威胁?文丑当时没放在心上,便是今日看见,也不过嗤之以鼻而已。他此时也已经扯马上前,上下打量扫视了太史慈一眼。只见太史慈手捉一支铁枪,背负一对混铁钢鞭,马鞍旁边挂着一张弓,腰旁箭壶,箭壶里插放着一把羽箭,胯下是高头大马。其人身材颇为傲案,干净磊落,倒像是身手不错的样子。当然,他看起来就算再怎么雄壮,在文丑眼里不过是一死人罢了。

    只要他手中枪到,来再多,只是一死,又有何用?他嘿然一笑:“这厮身边的兵器到是不少,不知用得怎么样?”不无讥笑之意。他旁边诸人听见,也是识趣的跟着笑了起来。

    太史慈此时也已经一马当先,立在了军前,将马缰一扯,控马驻足。他眼睛在文丑军中扫视了一回,方才提声说道:“素闻河北文丑,勇冠三军,平生欲谋求一见而不得,听闻将军今日就在此城之下,何不出来一见,缘何躲躲藏藏不出来说话?”文丑鼻子重重一哼,立即胯下夹马,离了大纛,长声叫道:“黄口小儿,你知什么,你文丑爷爷就在此,你没长眼睛不能看见,又来怪谁?”

    太史慈其实早已经主意到了大纛下的文丑,只是看他仍在阵后,故意打话激他出来。此时见他打马而出,也不二话,对着他就是一顿啧啧啧,摇头说道:“还道文丑三头六臂,原来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多了满肚子肥肠罢了。我远来本欲是要讨教一番,今日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太史慈说着,立马扯了马缰,转身就要走的样子。

    “慢来!”

    太史慈的话实在是刺耳,把个文丑气得哇哇大叫,扯马就追了上来。轰隆的马蹄声砸起,尘土飞溅,似有地动山摇之势。他们本来离得就不远,马速又快,眨眼即到。马未到,文丑手中的长枪就已经举了过去,砸向太史慈。太史慈扯马是假走,手中本来拖在地的铁枪,在文丑长枪递过来的一刻,突然一动,枪扫而出,直接挡住了对方一枪。同时,他人催着胯下马向旁边一闪,躲过了文丑的冲撞之势。

    他两人,仓促间交了一枪,谁也没有伤到谁,但各自心里都有了小小的震骇。

    太史慈眼睛扫向握枪的手,发现手臂有了微微的颤抖,心里暗道:“这厮力气果然是不小,一枪砸过来居然有万钧之力,若我稍稍迟疑,只怕此刻早被他连人给砸下马去了!”同时,文丑心里暗惊:“这厮力气虽然是差我一点,可他反应的速度,却是极快,值得让我动手!”这么想着,兜转马头,再次持着长枪,挥枪来击。

    太史慈亦是不敢稍有片刻的怠慢,扯着马,调转马头,持着铁枪,同样的直冲他而去。挥动铁枪,两个人也就再次迎面拼杀上了。一时间只见马匹相冲,长枪相交,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声若洪钟,震得两旁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片时间,两马所卷起的尘埃,那是冲天而起,团团炫舞,经久不散。打到后来,只见枪影纵横,呼哧有声,让人看的气都不敢喘一个。

    转瞬,已是拆了二十个回合过去了。

    记得,在台县城下时,文丑斩杀田楷部下诸将,那是从没有超过十个回合的,就算是最后由孔融部将宗宝杀出来,那也不过十几回合而已,还落得大败。所以说,如今太史慈能跟对方拼过二十回合,早已经胜过田楷和孔融部下诸将了,也是让田楷等人惊异不已,喜出望外。倒是文丑那方,他们的士兵本以为他们的将军文丑当分出个水落石出,阵上斩杀了贼将,他们也好趁着余威直接扑杀到对阵,一鼓作气拿了东平陵的。只是,他们眼看着二十回合都过去了,仍是不见对方落败的架势,他们的心也是揪了起来。当然,他们向来是信服文丑的武勇,认为文丑是勇冠三军,无人能敌,要斩杀对方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也并不是太过担心。

    对方什么想法田楷不知道,但田楷看看太史慈二十回合过去了,又与对方打过了十个回合,仍是没有落败的迹象,心里也是吃惊。他将脸侧过来,看向孔融,说道:“此人果然了得,看来我东平陵之围能否解了,就要看他的了。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既然当初他曾相助于孔大人,为何孔大人你不趁机将他招揽了,收为己用呢?”

    孔融捋须说道:“太史子义之所以救我,那是因为我昔日曾关顾过他的母亲,他母亲听说我被困都昌,为了报昔日之恩情,是以让他来救我一救。他既救了我都昌,我两便再无相欠,我若贸然留下他,叫他人怎么说?”其实他还有一点没有说,在此之前,他以为只要用心治理好北海,诸事不问,也就万事大吉了。他既没有称霸的野心,自然对于招揽良将什么的没有强烈的想法。更何况,他虽然心知太史慈武勇,奈何人家是来报恩的,恩情即报,总不能还舔着脸让他留下吧,他可开不了这个口。

    田楷听他一说,也只能是摇了摇头,说道:“如此可惜了。”

    “蓬!”

    也就在他两个

    聊得投入时,不想场上突然发生了变化。场上,文丑先是被太史慈言语给激怒,后又因为眼看着四十回合过去了仍是没能击退对方,心下便是急了。他这一急,便是什么也不顾了,使出了全身力道,把枪舞的跟车轮似的,狂涛一般砸上。自知自己在力道上面胜过对方,干脆就耍赖,跟对方硬拼硬。太史慈也没有想到他突然发难,虽然面对他的狂攻小心的应对了片刻,奈何对方力道实在太沉,一不小心手中铁枪被他一枪囫囵上,直接脱手飞去,丢到了场外,手中顿时空了。

    “哦!”不论是那一边看到,皆都是惊呼出声。

    文丑一方,因为文丑的发威,惊呼变成欢呼。至于田楷一方,惊呼过后,立马替太史慈抹汗了。在此时刻,他手中的兵器突然脱手飞了,总不能赤手跟对方打吧?这可如何是好?好在,太史慈反应急速,就在枪飞走的那一刻,面对对方接下来的一枪,没有去挡,也无从抵挡,干脆拽着马,望旁边连走,堪堪躲过了对方的一击。

    文丑一击不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连忙又是挥起一枪。本以为,这一枪下去太史慈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了。然而,太史慈没有躲,也没有避,而是直接反身迎上了他手中这一枪。当然,迎上这一枪的,是一对混铁钢鞭。就在他成功逃出文丑一击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从背上拔出了这对钢鞭,将之轰然砸了出去。

    轰!鞭走如龙蛇,两只手同时交叉使力,望着文丑手中枪杆敲击,立即砸出了一团火花。

    这猛然的一击,双鞭磕在文丑手中一杆枪上,立即就有股大力气轰到了文丑握枪的虎口。饶是文丑自诩力气沉雄,在被这口巨力击到的那一刻,如有触电,差点就要将自己手中长枪丢了。虽然最后枪在他手里,然而因为对方力气太多猛烈,连带着他握枪的手臂跟着一阵巨震。

    嗡嗡嗡,枪杆似也受不了这样交叉的轰击之力,发出了颤抖。

    “轰!”场外文丑一方,诸将士皆是张大了嘴巴,不相信他们的将军文丑居然有此窘迫之时。

    这还是文丑首次吃亏,脸上立即一黑,心里哇怒不已,连连挥枪砸上,不给太史慈还击之机。太史慈倒也沉得住气,被对方一轮狂轰下,知道没有机会出手,只得步步为营,居然又撑过了二十个回合。只是,他虽然双手同时使用兵器,奈何兵器不够长,在长枪面对,已显其短;再加上,他此刻又在马背之上,实在发挥不了双鞭的优势,知道再打下去没有意思了,方才寻思着该是示敌以弱的时候了。

    他这样一想,故意卖了一个破绽,鞭子撤走,放文丑长枪进来。

    文丑寻找这样破绽的机会已经很久了,看看敌人门户洞开,他也不管是不是敌人故意为之,干脆一枪杀上去。噗!一枪直接命中太史慈前胸,鲜血跟着箭一样射出。太史慈这一伤,田楷等在身后看见皆是捏了一把汗,差点就要冲出去了。孔融看见,立即拦住田楷,对其摇了摇头,说道:“太史子义向来身手矫捷,刚才一枪明明可以躲过,可他却不躲,想来是准备有所动作了,我等切不可鲁莽。”

    田楷咬了咬牙,叹道:“为了我东平陵,让子义无故受此一击,就算是此计成了,我心亦难安!”

    太史慈所受的这一枪虽然是在前胸,好在文丑一枪击得偏了些,所以并没有击中要害,顶多也就是多淌了一点鲜血罢了。文丑一枪击中,撤枪而回,心里狂喜,又要挥枪再击。然而,太史慈立即是扯马望旁边一窜,口里叫道:“文丑匹夫,果然是有股子蛮力气,不过想要我命,只怕还得等下辈子!老子不陪你玩耍啦,这就去也,匹夫不得来追!”

    回头连打了两鞭子,将文丑稍稍逼退,扯着马也不回阵,望着城右边窜去。文丑被他骂成匹夫,心里已是哇呀呀大怒,加上这样厉害的角色如今受伤了,如不趁他病要他命,将来伤愈后也必是一大敌,是以也不多加考虑,立即扯马追在了太史慈身后:“贼人哪里去,吃我文丑一枪!”轰隆,两个一前一后,望前不断跑去,很快也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消失在了战场之上。

    战场之上,文丑一方傻愣了,主将都没了,还打个瓜娃子?田楷一方,田楷望了孔融一眼,孔融是眼前一亮,捋须不语,显然甚是满意。贼人上勾,不怕不落网。

    文丑脑子本来就简单,一心只想要太史慈的命,追上了杀他,哪里会多想。倒是跑在前面的太史慈忍着胸口的创伤,仍是不停的将着文丑望目的地引去,还怕文丑半路会悔悟什么的,是以边跑还边破口大骂,显得急躁不安。这样一来,文丑更加怒了,追他娘的,毫无怀疑之意。文丑这一怒,胯下马一突奔跑,瞬间也一下子拉近了他跟太史慈的距离。太史慈头皮发麻,他能过来是好事,可此地距离目的地尚远呢,要是还没引他到目的地,自己先被文丑给撵上来,那可不好。

    太史慈想到这里,立马是将手中双鞭插入后背,从马鞍边取了弓,腰边箭壶里拿了箭。三支箭,一齐搭上。看看准备差不多了,忽然将身一回,对着文丑拉扯起弓箭,同时叫道:“文丑匹夫,你不是想要知道我能否每件兵器都会用吗,我这就叫你见识见识!”话未说完,三支箭离开弓弦,夺夺夺,如催命一般,全都望文丑当胸射去。

    太史慈也没有要他命的意思,是以故意在射箭之前跟他废话一堆,提醒他主意,算不得暗箭。马背上文丑看见,也已经有了准备,看看羽箭离弦而来,他是鼻子一哼,大叫道:“来得好!”长枪挥去,噼噼啪啪,一囫囵扫荡,也立即将射来三箭给击落马下。但也就在他接对方羽箭的短暂功夫,他们两本来拉近的距离,在这一刻,豁然又拉开了。

    看着太史慈远去的身影,文丑是着急大怒,咆哮道:“好个狡猾徒子,以为这样就能甩了你文丑爷爷,没有这么简单!”立即是吼声如雷,催促着战马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望着一片茅草丛中钻了去。文丑在后,心里大骂:“这家伙,大路不走,偏偏走这些鬼地方。”骂归骂,他也不敢耽误,仍是一口气追了下去,毫无迟疑。

    太史慈在前,看看前方就是目的地了,嘴角也立即出现了一抹笑。扯起马缰,马四蹄离地,望前猛然一窜,顷刻纵出了丈许之地。而文丑在后,片刻也已经赶到。但他并不知道在他前面还有一个隐蔽的陷阱,是昨天太史慈来时拜托田楷让人在这边挖下的。等到他身子猛然一顿,感到马踏虚空,胯下马带着他往下急速坠落,他也立即是惊醒过来。在这片刻,本能使得他有了快速的反应。

    在感触到马沉的那一刻,他虎吼一声,身子立即往上直窜,脚踏着马背,还想要借助这一点之力,将身送出去,送出这个未知的险境。然而,他的身子是弹了出去,这一弹之力同时也立即加速了马匹的下落速度。可是,他再怎么借力,已经是晚了,他的速度支撑不了身子下落的速度,更何况,就在他想要上窜时,陷阱两边早就埋伏好的士兵,早铺开一张铁网,直接将其从半空捞起,丢了上来。

    马已经跌落在坑中,传来了一声惨呼。而文丑,也几乎跟马一个速度,被人捞上来,丢在了草丛中。

    文丑片刻懵了,片刻后知道是上当了,还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奈何动弹不得,越是想要挣扎,铁网的绑缚越是紧了。

    太史慈已经回转马来,盯看了文丑一眼,方才哈哈一笑,拱手对文丑道:“文丑将军,对不住了!”手上一挥,立即让人抓了文丑,绑缚起来,带着他返回了东平陵。等他回到东平陵城下,田楷等看见,皆都狂喜不已,大赞太史慈之功。当然,文丑去追太史慈后,东平陵城下对峙的双方并没有急着动手,皆都是等着各自的消息。

    现在文丑被绑缚回来,推到了文丑军前,文丑三军是轰然鼎沸。

    太史慈指着文丑,喝问文丑三军:“你们连自己家的将军都不认识了吗,怎么,你们的将军都愿意投诚我东平陵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还不给老子放下兵器,是要老子一个个削了你们脑袋不成?”

    “这……这……”

    文丑三军一直以文丑为战神,如今就连他们的战神都轰然倒塌了,落入了贼手,他们还有什么可依靠的?不投降?为什么不投降?反正到谁手上都是混饭吃,总比被贼人屠杀了好。一人怂了,他人都怂了。轰然,一个个纷纷丢下兵器,放弃了抵抗,直接投降了。当然,还有些不甘的,想要反抗,皆都被扑杀当地。面对如今局面,就算是文丑想要喝止,奈何他嘴巴都被塞了,有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被缴了械,乖乖的投降敌人。

    将文丑收押了,人马都驱赶到了城内,田楷等那是乐不可支,赶紧招呼准备庆功宴,要犒劳太史慈一番。但太史慈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找到田楷、孔融两个,向他两个拱手说道:“既然东平陵之围已解,我此次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就不再逗留了。老母在堂,实不放心,这里就向二位告辞了!”

    孔融故知太史慈乃大孝之人,本想要挽留,但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是闭口了。倒是田楷有许多感激的话要跟他说,此时听他就要走,心里也是不愿意,劝说两句,见他仍是执意如此,只得作罢,叹道:“本欲是要借

    席上一杯水酒敬子义你的,既然子义你要急着回去,我这里也不好强留。这样吧,此去毕竟路途遥远,你不妨稍等等,我这就让人取些干粮,让你带着路上吃。”这点太史慈倒是没有推辞。他怕一顿酒席吃下去今天就无法动身了,所以要走。不过干粮,他还真是需要,谁路上不吃饭?

    他这里跟田楷和孔融二人又闲谈了几句,不时就有人送来厚厚的一个包裹,将他交给了太史慈。太史慈拿到手里谢了一声,将其挎在肩上,一拱手就要告辞。想了想,又即回头问了一声:“对了,如今文丑将军就在二位大人的手里,不知二位大人当如何处置此人?”

    孔融倒是没有说什么,田楷听来,牙齿一咬,说道:“那还用说!文丑这厮在台县阵前连斩我手下数员大将,还害了孔大人手下干将宗宝差点丢了性命,至今卧病在榻养伤。我得此人,当泄前愤,将其大卸八块,亦无不可!”

    太史慈听来,眉头一皱,说道:“文丑其人乃袁绍爱将,若杀此人,徒惹袁绍震怒。更何况,今日你杀文丑,是自绝退路,又是何必?陈侯的意思是……不杀。”

    “不杀?”田楷整个人一愣,随即轻叹一口气:“既然是陈侯的意思,我照办便是。”太史慈见他答应了,方才放下心来,向他和孔融一拱手,转过要走。又是被田楷拉住。田楷低声向他问道:“我搞不懂,以陈侯的势力,要扳倒袁绍不难,何故非要大费这番周章,最后还要将吃进去的吐出来?”

    太史慈眉头一凝,看了田楷一眼,说道:“我也不知!”一句话也不再多留,转身就走了。

    孔融捋着胡须,笑着看了田楷一眼:“今日统兵而来的文丑不过一莽夫尔,可就这么一个莽夫,尚且将我等逼到如此境地,足见袁绍他手上是有人的。陈然之他不这么做,足见他的高明。更何况,若就这么做了,反倒让他处境不利,徒惹天下人笑话。古有所谓三年不鸣之鸟,非是他不鸣,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田大人且拭目以待。”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田楷从他的眼神里,从他的话里,此刻似乎是明白了一些。陈诺的世界他不懂,他终究是个局外人。但他知道,他可以保持沉默。向着孔融,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啦,文丑我们可以留他一命。”

    数天之后,太史慈出现在临城。

    到临城时,其时也已经是下午,天色眼看就要黑了下来,太史慈不得不找了一间客栈,暂时歇了下来。在客栈里用过了饭菜,回到房间,倒在榻上阖眼就要睡了。连日不停的奔波也确实辛苦好不容易到了榻上,哪又不赖榻的道理?只他这人反应较为灵敏,虽然是阖眼睡下来,但对门外一丝的动静也是能够感觉得出。此时,他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正朝着他这边过来。

    以他判断,这脚步声稳而深沉,还刻意藏声,显然是怕惊扰到外人,更怕惊扰到他。看来,来者不善。他此时紧了紧包袱里的一对钢鞭,不好动身,就等贼人摸进来。果不然,过不一时门户吱嘎一响,有人向里探进脑袋。那人显然在外等了一时,眼看里面没有动静,他方才放心进来,一步步向着他逼近。

    太史慈故意闭上眼睛,等到贼人摸近了,不等对方发难,忽然腾的一声,他先动手了。他望榻边一滚,拔了一对钢鞭在手,呼的向来人扫去。来人显然是吃了一惊,面对这一击,没有还手,立即蹭蹭蹭向后跳开,堪堪的避过了他这一击。黑夜里太史慈也看不清来人面目,见他居然在他遽然发难下亦能避让,伤不得他分毫,也是吃惊。他不知是来了哪路豪杰,不敢大意,连忙又是紧跟着一鞭打了过去。

    这次,来人显然是看清了他手中所用的家伙,也立即是沉声说道:“子义,是我!”这一鞭他又没有去接,直接跳开。太史慈听这声十分熟悉,恍然想了起来,赶紧是将手一撒,鞭子丢开,问道:“是恶来?你怎么来了?”

    典韦重喘了一口气,显然刚才一幕十分凶险,要不是他,只怕别人是难以躲过太史慈那两鞭的。他一时也没有说话,等太史慈将屋内油灯点着了,方才说道:“我怎么来了,当然是带你去见主公。”

    太史慈一愣,说道:“陈侯?陈侯不是在北海吗,如何会来了这里?还有,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到的临的?”典韦长话短说:“不瞒你说,我与主公已到临三五天了,也带来了武卫营,如今临城内外遍布我武卫营的眼线,要想知道子义你什么时候进的城那还不简单?哎,不要说了,主公他听说子义你到了临城,怕子义你不知情况直接去了北海,到时找不到主公也就白跑,是以让韦半夜来接子义你过去。这里不方便说,你块跟我去见主公。”

    太史慈听他如此一说,方才一点头,扑灭了灯火,随着典韦一路出了客栈。

    也之不知转了多少街巷,典韦带着太史慈来到一座府邸外。太史慈抬头一看,却是田府,问道:“陈侯怎么住进了田楷大人府上来了?”典韦解释道:“哪里都是住,反正这里也只是田大人他在临城中的几处府邸之一,空着也是空着,当初田大人要送与主公,主公也就收下了。”敲击了三声门板,门吱嘎开了,典韦带着太史慈径直闯入。经过了前院,中院,直接到了后院。

    有一处房间灯火仍是亮着的,典韦直接带着他过去了。

    等到了屋外,典韦通报了一声,门打开,只见屋内一人坐在蒲席上,眼睛盯着案前的一卷竹简在看着,不是陈诺又是谁?典韦带着太史慈径直进来,向陈诺拱手:“主公,太史子义带来了!”陈诺恍然听到这声,立即是抬起头来,与太史慈一眼对上,哈哈一笑:“子义回来了?”连忙起身走下榻来,抓住太史慈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眼,问道:“子义,此去东平陵可还顺利?辛苦你了!”同时让典韦下去温热些酒菜送上来,典韦也立即下去安排了。

    太史慈这边见过陈诺,向陈诺一点头,说道:“慈此去东平陵,将陈侯你的书信交给了孔、田二位大人,让他二位全力配合慈捉拿文丑。如今文丑顺利落网,其部人马也已经向他二位投诚,东平陵之围已解,慈幸不辱命!那边既无他事,慈方才一路赶着回来向陈侯报信。”陈诺听他一说,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问道:“文丑骁勇,要想捉他只怕不易,子义你没有受伤吧?”

    太史慈本要摇头说没有,但陈诺手指恰好抚到了他胸前伤口,也立即传来一阵阵痛,使得他眉头微微一皱。说起来,他胸前被文丑所刺的创口本也不深,在离开东平陵时虽然做了简单的包扎,可他这一路匹马赶来,连日奔波,不免使创口几次复裂,一直没有好,不痛才怪。虽然太史慈没有说话,陈诺也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了出来,立马吩咐人准备了一些伤药送上来,并告诉他:“不行!你这样是不能再骑马了,正好我还要在临待上一阵子,你就在这里养伤,顺便陪我说说话吧。”

    太史慈连忙说道:“陈侯好意,慈焉能不知?然则,慈离开老母身边日久,放老母亲一人在家实在不放心,慈急需回去照顾老母,故而……”他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典韦走了进来,说道:“这个子义你不用担心,子义你不知道,你走后,主公他立马从武卫营抽调了数名好手,雇了两个婢女,让他们特意照顾在伯母身边,如今安全和生活都照顾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话之间,典韦带着人,将热好的酒菜全都端了上来,摆了两个桌案,告退自去了。

    太史慈听典韦刚才一说,也是微微一愣,看向陈诺,说道:“这……这如何是好,上次陈侯你去看我,带了不少吃食不说,还帮忙添置了许多家具,已是感激不尽了……”他话还没有说完,陈诺早已经将太史慈拉下坐了,笑道:“你我初次分别时,还记得我就曾说过,等我闲下来后,便要去拜见伯母的。如今难得一身闲了,当然是要去的,这一去空手总不像话吧,反正也只是办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实在不足道哉,子义你也不用放在心里,只要伯母高兴就好。”

    说起陈诺登堂拜见太史慈老母一事,那还是在太史慈来之前的事情了。当然,陈诺趁着拜见之机,在他老母亲面前重提孔融。他老母亲以前得到孔融照顾,对孔融甚是感激,孔融的消息她自然是乐意听到。陈诺于是将他从前线传来的消息,跟他老母亲说了。他老母亲一听孔融又有了危难,被困东平陵,二话不说,那是立马让儿子去东平陵解围。虽然说起来,太史慈因为帮孔融解了都昌之围,要报的也该报了,但他老母亲却并不这么想,只想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这次孔融有难也不能置之不理。为此,太史慈方才再次离开了他老母亲身边,一路马不停蹄赶到东平陵,抓了文丑,解了东平陵之围。

    说起来,当初他与陈诺在都昌城分别时,虽然听陈诺说要去他家登堂拜母,也并没有当真,以为陈诺只是说说。但,在他看来,陈诺有这个心意也就行了,还真没有指望。只没有想到,陈诺还真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说起来,他当时很是感动,对于陈诺的感激之情,那是无以言表。此时说谢意,知道太过浅薄,不如举盏,将谢意全都放在此盏酒水之中。

    热酒举起,两个人各自送到口里,在此深秋夜里,暖了心。

第四六章:又见黄裳

    “陈侯,恕慈多嘴,有件事情不知当不当问?”

    酒酣耳热之际,太史慈突然住杯罢盏。www.uu234.cc

    陈诺看他神色,应该是憋了好久,不让他问出来,只怕难受。他一点头,说道:“子义有话请说!”太史慈确实有话,也一直憋在心里,此时借着酒劲,也就大着胆子问了出来:“想来陈侯当时出兵围攻昌国城,数月不下,最后以声东击西之计,一举拿了田楷田大人。照理说来,田大人已落入陈侯手上,他要想逃跑,只怕难如登天,可他最后却轻易的被孔融孔大人派人给救了出去,这是不解一也;其二,孔大人起兵之初,陈侯你便挥兵直上,与他相拒于北海,当时陈侯你刚刚拿了昌国城,兵锋应该是最盛之时,最后为何一战败给了孔大人?”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也不瞒他,说道:“第一,正如你说,我拿下田楷不易,如何能轻而易举就被孔文举派人将他给救了出去?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故意为之。第二,我兵力就算再怎么不济,北上迎击孔文举,还不至于一战就兵溃至此。何则?还是我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

    虽然当初太史慈在东莱老家时,听闻陈诺兵败失去踪迹,心里也有很大的疑惑,但也绝不会想到陈诺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这样做一点道理也没有。他陈诺好不容易打下的青州局面,怎么会再次拱手送人呢?自到陈诺登堂拜母,出现在他老家,他方才觉得这其中就有点不简单。陈诺当时先是故意向他透露孔融被困东平陵的消息,后又当着他的面,写了一封书给田楷和孔融,并向他交代只要田楷和孔融照他意思办,文丑可捉,东平陵之围可解。当然,顺便让转告,如果捉了文丑,叫可留一条性命。他那时心里甚是不解,何以他传话给田楷和孔融,他们就会听,他们之间不是仇敌吗?然而,他当时一心担忧着孔融的安危,也没功夫去问陈诺,是已直接去了东平陵。等到了东平陵,他果然看到田楷二人对于陈诺的话奉命不违,心里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他也无法确实,一直憋在肚子里,此时趁着酒酣耳热之际,也就当着他的面问了出来。及至得到陈诺的肯定,他反而是愣住了。

    陈诺的回答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了,他愣了片刻,问道:“这是为何?”

    陈诺一笑,说道:“为何?想来我不说,子义你也应该听说了,孔文举当初之所以退回北海,放弃临,那是因为我与他之间已经有了君子约定。我保他富贵,他治理北海,互不侵犯。这个协定,也是得到袁本初同意的。可其结果如何,袁本初说要让我拿下北海,我身为他的部下,焉有不听他的道理?可我若真的拿了北海,与孔文举为敌,与自毁诺言又有何异?如此一来,我陈诺岂不是王八蛋,让天下人耻笑?袁本初这么做,他就是要故意逼我弄臭自己的名声,好让他的长子顺利接手青州。我若不做,他能放过我吗?子义你告诉我,当此之时,你该怎么做?”

    太史慈被他一问,也立即愣住了。想了想,只能轻叹道:“忠义两难全,实在不好办。”

    顿了顿,问道:“所以陈侯你就选择以退为进,直接撂下担子,故意在北海输了一仗,不愿再受他鸟气,反过来与田楷、孔融二位大人联起手来对付袁本初?但你又不好直接出面,是以故意躲在他们身后,遥遥指挥他们?”陈诺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可以为了不让袁本初计谋得逞,选择撂下担子,躲在幕后。甚至说,我可以故意放了田楷,给孔融以承诺,让他们听我指挥,将青州局面搅乱。但要对付袁本初,我始终没有想过。”

    太史慈摇了摇头,说道:“可陈侯你指挥他们搅乱青州,已经是选择跟袁本初作对了,又为何说……”他话还没有说完,陈诺一笑:“你是说,我的话前后矛盾是吗?确实有点矛盾。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并不矛盾。我搅乱青州,就是要让他自食苦果,让他知道青州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我陈诺拿下,也不是一天一日之功。等到他明白了这点,那样他才能正确的正视我陈诺昔日的功劳!”

    太史慈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我看陈侯也绝非是一个计较功劳的人,如果是这样,陈侯你完全不必这么做。以陈侯当时的能力,要想一举趁机拿下北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可陈侯你为了守诺,宁愿自己放弃这么大的功劳不要,而选择不与孔大人为敌,也足以见得陈侯你的光明磊落了。可见,陈侯你不是糊涂人,始终明白,有时候计较功劳,不比一个守诺之人来得更加可贵,更加值得让人尊重。所以陈侯你宁愿委屈自己,也要选择守诺以全信于天下。陈侯之高贵,正是高贵于此!”

    太史慈一席话一下子说到了陈诺的心里,陈诺当初决意这么做,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他为了不让袁绍计谋得逞,选择以退为进,不取北海,就是要向天下人证明他陈诺宁愿不要功利也要守住当初的诺言,是守诺以全信天下。此时被太史慈一语说中,陈诺激动得差点就要大叫一声:“知我者,子义是也!”但人家的话毕竟是夸他的,而他这个人又经不得夸,实在不好意思,也就没有接下他的话。

    “可……”

    太史慈眉头一皱,又即说道:“可陈侯你有没有想过,以陈侯你的兵锋,既然自信能够搅乱青州,如何不就此立足此地,脱离袁本初,自为一方之诸侯?想来,此时不也正是一个大好时机吗?”他突然问出这句,其实也是替田楷问的。田楷临别时说他搞不懂,以陈侯的势力,要扳倒袁绍不难,何故非要大费这番周章,最后还要将吃进去的吐出来。他这话再明白不过,就是不明白既然陈诺能拿了文丑,为什么不趁机举义,自成一霸,还要留什么后路,这不是自我矛盾吗?

    陈诺听太史慈这么一问,也即呵呵一笑,举起一盏酒,慢吞吞的喝了,方才放下酒盏,看向太史慈,反问他:“若我这么做了,天下人又该如何看我?”太史慈被他一问,微微一愣,随即耷拉下脑袋:“是慈冒昧了。”他心里突然明白过来,如果陈诺当真这么做了,那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同样付之一炬了,反而让陈诺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

    陈诺当然不会怪他如此冒昧,便是他自己也曾这样问过郭嘉。郭嘉不为他分析这些,只是告诉他,他声望不足,就算趁机举义,那也没有多少附从之人,是自绝,更别说争霸了。陈诺当初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偶然的想法,当然也知不可,是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太史慈今晚突然问出,想来也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没有将这话经过脑子就说了出来,所以陈诺也不怪他。

    太史慈在临逗留了三五天,伤势稍稍恢复,也就向陈诺告辞了。陈诺心知他虽然身在此地,只怕心还在他老母亲那边,也怕他太过担忧,自然没有多留他的道理,让他先回了东莱。

    他这边,身处田楷府邸,虽然闲下来看看书,钓钓鱼,像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其实一直关心着前方的战事。当然,前方的消息也都是通过典韦所部刺奸营收集而来,传到他的案头。

    此时典韦就在陈诺跟前站着,正向陈诺汇报一些最近的消息:“文丑大败的消息传到袁绍那边,袁绍极为震怒,本欲不再理会,但最后还是迫不得已再次派出了一位将军领兵赶赴青州……”“哦。”陈诺身子一动,问道:“又派了哪位将军?”典韦说道:“是……是义将军。”

    “我那贤弟?”

    说起他的这位结拜兄弟义,他们之间虽然因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少有机会见面,但之间通信还是保持着的。只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还真是有点怪想念的。此时被典韦突然提出来,陈诺不由微微一愣,转而笑道:“不会吧?袁本初他会派出我那贤弟领兵?他倒是能想得开,就不再忌惮他是我结拜兄弟这件事了?”

    说起来,就是因为义跟他结拜的事实,被袁绍知道,那是防备义跟防狼似的,处处提防他,压制他,为此受了不少连累。如今青州情形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袁绍居然还想到要启用义,也着实让陈诺想不通,不过他一想,也即明白:“这大概因为我失去踪迹,不知死活,或者干脆将我当成了死人,故而不用再有顾忌,方才启用我那贤弟的吧?又或者,他这是存心不良,知道以文丑那样的大将都尚且大败,让他来又能起什么作用,就等着看他的笑话呢。想来只要他这一败,让他找到治他的借口,以好趁机收了他的兵马。”

    把袁绍的脾气摸透了,此时也就不用过多担心了。倒是陈诺转念一想,义此来,岂不是老天送给他的大礼?他自己虽然暂时隐退,但终是有重新出山的一天,也一直暗中关注着袁绍的举动,就是要看袁绍到底会派出那些将军来镇压青州,只要他不满意的,他就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既然义出马,倒是一个难得适合的人选,可以放心复出了。

    陈诺想到这里,不再多想,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这件事情不说了。”顿了顿,问道,“泰山那边的情形又如何了?军队没有什么异动吧?”典韦说道:“泰山军中虽然有些闲言碎语在流传,但有赵雪和朱灵等几位将军镇守着,并无问题。”

    陈诺这一突然‘消失’,让人马退居二线,不免有些流言蜚语传到军中,导致军心不稳,故而有此一问。听典韦这么一说,陈诺自然也就放心了。不过

    ,说到泰山,说到赵雪……他的心便是一紧,同时想着,不知赵雪可还好?典韦看看陈诺许久不说话,从他的表情里也大概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连忙补充道:“当然,赵雪将军也还好……”

    陈诺一笑,瞪了典韦一眼:“我问这个了吗?”虽然,在此事上他没有瞒赵雪的必要,但是因为此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书信中不好跟她解释,是以并没有告诉她这场突变的原因和经过。只让她别担心,叫她对外间关于他消息的流言保持不相信的态度也就行了。虽然是告诉了她这些,但就怕她胡思乱想,是以不放心。今听典韦这么一说,也就小小的松下一口气。

    然而,他刚刚松下这口气,就听典韦接着说道:“……就是瘦了些。”

    听到赵雪瘦了,陈诺心下一怔,便是坐立难安。想要马上写信向她解释以安其心,但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好解释的,看来还是再写封信向她报声平安吧。陈诺这么想着,在案上竹简上,起笔记下。落下笔,又即问道:“对了,徐州那边这么样了?”

    典韦说道:“自陶恭祖从开阳城撤走后,立马就挥师回了东海。在东海,陶恭祖与阙宣大战一场,阙宣败北,直接回了下邳。但陶恭祖并没有因此急着挥兵追击,而是将人马驻屯在东海不动。”

    陈诺听来微微皱眉,似乎是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他当初交给高顺锦囊,锦囊中让臧霸去下邳找阙宣举义,当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他神机妙算。他那时只是想到徐州多盗寇,如泰山臧霸之流,也有下邳阙宣之流。而阙宣,曾聚众数千,自称天子,这件事情他是隐约记得的。是以,在关键时刻,他想到了他,想要利用他的势力来拖拖陶谦的后退。当然,在写锦囊之前,他也已经让人查探过了,下邳却有阙宣其人,且他身边还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正好符合他的要求。同时,他也听说臧霸曾跟阙宣有旧,若是让他求他,当然更有把握。只是,阙宣其人虽然一时是被臧霸给说动了,在关键时刻帮助他在陶谦背后捅了一刀子,解了臧霸的燃眉之急。可如今形势已经不一样了,祸水已经引到阙宣那边去了,阙宣若是支撑不住,又会怎么想?而陶谦这个老狐狸,本来可以一鼓作气将阙宣拿下的,可他偏偏不动,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陈诺想到这里,心下更加不安起来。开阳他绝对要保,臧霸不能有失,而如今陶谦的举动实在让人不安,不能掉以轻心。他一转念,想到史上阙宣举义后,陶谦老狐狸不但不加以制止,反而与他联起手来攻略城池,等到取得他信任后,再将其杀害,可见其心机之深沉。而如今,陶谦不动,他会不会是在打阙宣主意,准备先暗通阙宣,再联手反攻臧霸呢?

    想到这里,陈诺身子一动,连忙作书一封,用火蜡密封好,交给典韦:“让人速速送到开阳,交予臧宣高。”典韦不敢耽误,接过密函,立即下去了。陈诺这边又写了一封书给赵雪,无非安慰她两句,让她不需担心,也让人送了出去。他这边刚刚放下笔,不想案前的灯火被风一吹,向着旁边一倒,室内跟着短暂的一暗。

    陈诺抬起头来,向着窗户边一看,记得他跟典韦说话时,典韦为了防备隔墙有耳,故意将窗户关闭的,如何此时被风一吹轻易就吹开了?陈诺心下一愣,也没有多想,就要站起身来去关闭窗户。

    “什么人?”

    然而,屋外适时传来典韦的喝叫声。这声刚刚一起,窗户吱嘎一声,像是有人踩到什么东西了,跟着只见一道黄色的影子闪了过去。然后,紧跟着门户被推开,典韦走了进来,另外一些人去追那道影子去了。看到陈诺平安无事,典韦方才轻吐了一口气,将窗户关闭了,向陈诺问道:“主公,你没事吧?”

    陈诺一摇头,心里却想着,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但那道黄影好生熟悉,好像是哪里曾见过。只是哪里见过呢,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头痛得紧,也就不再多想了。陈诺回身坐回蒲席,问道:“事情办成了吗?”典韦一点头,说道:“密函已交给驿使,驿使将连夜开城加急送往开阳城交到臧宣高手上。”陈诺一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不时,追赶那道黄影的人马都跑了回来,说对方身手太过矫捷,根本难以追上,消失在了黑夜里。陈诺能感觉出那人对他并没有恶意,也就让他们不必再做理会。他这边,留下了典韦,温了酒菜送上来,陪他喝了几盏水酒。典韦喝到耳热之际,话匣子也渐渐打开。他这时,还跟陈诺说到了当日昌国城的事情。

    说起来,当时陈诺最终决定以声东击西之计突然从贼人的北门突破,其实也是无意为之。当时陈诺故意以添兵之计,就是要迷惑田楷,拖延时间,引田楷主意,以方便典韦从内点火。可是田楷自作聪明,最后反而成全了陈诺。陈诺当时见田楷并不当做一回事,看看兵马都被他牵制在了东门,心里也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你不当做一回事,人马都调来了东门,那么其他各门只怕兵力空虚,不若攻之。是以,陈诺立即将兵马偷偷抽了出去,同时在大军后方遍插火把,迷惑敌人,让敌人误以为他还在不断增兵。而实际上,他却带着主力人马偷偷奔了贼人的北门,猛然对北门发起了进攻。

    打北门,其实陈诺也不完全指望能打下,不过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只是没有想到,他不试则罢,一试居然就成功了。所以说,能从贼人北门突破杀入城中,也实在是无意为之,侥幸侥幸。现在说来,陈诺仍是不免得意,两个人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陈诺又道:“当然啦,若**君你沉得住气,跟田楷一直耗了下去,否则焉能趁着贼人混乱之际,将他一把给拿了?”

    典韦摇头道:“说起来,这事也是玄得紧啊,虽然他们因为主公你人马杀进来,军心不稳,人马四走,但田楷身边到底还是有些心腹之人的,当时我冲出去,如果不能出其不意,速战速决,焉能将其一举制服?”陈诺也是点头:“所以说典君你的胆子大着呢!”说到这里,典韦放下酒盏,说道:“可是主公,我们有如此战功,却被袁本初他逼到如今境地,韦实在不甘,替主公你不平!”

    陈诺一笑,也放下了酒盏,说道:“不平?这人间不平的事情还少吗?典君,你给我记住,没有什么逼不逼,我们如今的退却,只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进攻。别人的逼,只能让你发现更好的自己,努力去做更好的自己,如此而已!”

    “呃。”典韦抓了抓脑袋,说道:“主公你的话好深奥,韦一时不懂,但韦相信主公你这么做,一定是有主公你的道理。”陈诺一笑,说道:“也不须你明白,我们做了就好。”典韦想了想,又道:“对了,我们这次来临不知主公准备呆到什么时候,我们的兵马可还在北海呢。”

    陈诺听来,一下子被他提醒了,立即道:“我差点忘了。本来我来临只为了距离田楷、孔文举他们近点,以便在他们出现紧急情况下好伸手拉他们一把,稍稍指点一下。可如今看来,既然袁本初派了我贤弟过来,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双方就这么一直打下去,找到时机,我也要准备出山了。如此一来,兵马还留在北海着实不合适,你明儿就让人通知陈荣、张晟他们几个把兵马都拉到这边来吧,不过千万要注意,不能太过招摇,以免为他人起疑。”

    典韦一点头,说道:“主公放心!”

    这之后几天,陈诺安排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开阳那边,臧霸接到陈诺的紧急密函,也是立马警醒过来,暗道:“是啊,我道陶谦这家伙怎么回事呢,如何打着打着突然又不打了,完全不像是他的个性啊。若不是陈侯及时提醒,我还迷糊着呢。”他想到这里,也立马派出人去跟阙宣接触,表示只要陶谦若再起兵打他,他立马攻他后方,绝不饶他。阙宣那边的回音好像并不是那么积极,倒是让臧霸更加的提心吊胆了。为了不让贼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加紧修葺开阳城的同时,日夜训练人马,并征补士兵。

    另外,高顺卧病在榻,本一直担心着陈诺的安危,想着伤好后去寻找陈诺。此时因为陈诺又到了一封书信,心知陈诺应该是安定了下来,不必担心,也就按照陈诺当初的意思,安心的养伤,暂时呆在开阳城中。

    开阳这边就这样,另外,当初跟随陈诺去北海的那支人马,在接到陈诺调兵往临的命令后,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拔寨,往着临赶来。至于泰山一部人马,因为跟外间隔开,虽然多日按兵不动,人心不免有猜忌,但好在有赵雪他们镇压着,所以一时也不会有事。倒是陈诺因为典韦说赵雪瘦了,他心里担心,写了一封书信给她。书信到了赵雪手里,赵雪一观,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大哥哥原来没有忘记雪儿,他既然特意写信告诉雪儿平安,雪儿是不是也要写封信回他呢?”当然要,她心里在告诉自己的同时,也已经提笔了。但写没两字,心里又道:“糜贞那丫头因怕我太过担心大哥哥,留下书信一封,说是带着她那小弟弟出去找他去了,我在信中要不要告诉大哥哥呢?”

    想要告诉,又突然顿笔了:“还是不要告诉吧,若是大哥哥知道交代我看好糜贞那丫头,如今被她跑了,还不要百般数落我?倒是让她自己找到,自己跟他解释。”赵雪这

    么一想,也就将糜贞携带陈到出走一事故意在信中没有提到。她这边做好书,让人送到了临城,呈于陈诺处。

    陈诺其时正在淄河边,举着一根竹竿,学姜太公钓鱼呢。当然,人家姜太公的钩子是直的,是专门钓人的,他的钩子是弯的,老老实实钓鱼的。钓了半天,鱼没有钓上来两条,人就犯困了,打起了呵欠。长长的一声呵欠打完,眼睛里已是眯着泪水,擦拭干净,看看鱼钩半天不动,心里就开始不耐烦了。

    整天的忙于处理各种大事小事,好不容易调整出半天时间来放松放松,没想到,放松的目的没有达到,恍然间又被他想到那些繁琐的事情,便已经没有了钓鱼的兴致了。干脆放下竹竿,无奈笑道:“看来我这人真是劳碌命啊,工作工作劳碌,休息休息不好,当真要命!”突然耳朵一动,已经察觉出身后像是来了一人。

    这人不会是典韦,典韦不会这么冒失,也不会刻意将脚步声放低。不知为何,听着这轻盈的脚步声,让陈诺不觉想起了这些天来,曾出现在他窗外两三次的黄影人。这黄影人每次都在深夜时试图接近他,只是每次无外乎都被典韦的武卫营暗哨及时给发现,将其惊走。为此,陈诺就开始好奇了,是什么人要找他,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的登门求见?但好像,这人对他似乎也并没有恶意,要是有恶意,有几次下手的机会,也足够他用的了。既然这人没有恶意,又三番五次的来找他,陈诺倒是想要见识见识,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以,他在这之后故意吩咐典韦等人,如果这人再次靠近,可先不用惊动他,放其进来。

    如今,这人都走到他身后不过丈许的距离了,而典韦以及武卫营暗哨都没有出来阻止,看来是黄影人到了。

    陈诺头也不会,重新拎起钓竿,轻轻一叹,说道:“阁下三番五次试图接近鄙人,不知是否有教于鄙人?今儿既然来了,有什么事情不如现在就说了吧,我在这里洗耳恭听。”脚步声在半丈的距离停了下来,那人用着警惕的眼神看着陈诺。眼看陈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却能猜到来者何人,那人也是微微一愣,手按着佩剑,说道:“有教不敢,就是请你跟我走一趟!”

    “是女人的声音!”

    陈诺心里剔然一惊。虽然他见过两三次她的影子,但都是迷糊在黑暗之中,实在没有辨别清楚。没想到,找他的居然是个女子。只是这女子的声音好是熟悉,好像是哪里听过。他头还没有回,说话女子已是身子一动,带着霍拉的风声往前逼来。

    “来者止步!”

    就在女子说完话,备抢步上前,伸手来抓他时,却被一道刀芒从上而下,轰击过来。女子反应也是极其的迅速,在刀芒未到的那一刻,立即是将身往后长退,退在丈许之外,腰中剑拔了出来。就在她长身而退时,其实耳边已经发觉了身后的动静。等到她脚下一停,她身后的密林里也已经出现了十几条好手,拿着森寒的兵刃,将她退路封住。而在她的前方,刀光带下一个铁塔般粗壮的汉子,将她与陈诺隔开。

    凌空封住她前进道路的,自然是典韦。典韦若不是得到陈诺的命令,不许伤人,否则在她靠近的那一刻,早已经暴起一刀挥到来人身上了。女子看了看左右情形,知道此时想退已经是不可能了,反而大着胆子,将眼睛扫向陈诺,说道:“我只不过是想请你跟我走一趟,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有必要吗?”

    典韦铁塔般的身躯被陈诺轻轻推开,陈诺抬起头来,就要看看来人的面目。然而,不看罢了,一看,整个人愣住了。黄裳衣,妙龄少女……他的思维跟着回到当初的黑山脚下。

    黑山脚下有那么一座孤零零的驿站,一如当时孤零零的他。而就是这么一座小小的驿站,却让他躲避了一场风雨,让他感受到了这一世的第一缕阳光。在那个黑屋里,有一个小老头,他会喋喋不休的追忆着当年驿站的忙碌,述说着大汉的繁荣;还有一个身着黄裳的少女,她会叫那小老头是爷爷,然后热情的将他请进去,烧火给他取暖。

    可是,因为他当时的迷茫,没有在那里逗留下去,更没有跟他们过多的交流,在天亮时,他就起身走了。他来时,来得匆忙,黑夜里并没有注意到黄裳少女的脸,不知她的容颜。他走时,也是走得匆忙,更是无心观察。只是他好像记得,黄裳少女曾在梦中,梦笑了,似乎还……还傻乎乎的问了一句,“你真好看,你会娶我吗?”

    他只当这是一个怀春少女的梦,并没有去想到他来时,少女看他时一颗心都是蓬蓬欲动,显然是对他有了好感。可惜,他并不知道,他就这么匆匆的离开了黑山脚下的这座驿站。只是他最后还是赶了回来,发现这里并不太平,路上都是死尸,想要通知他爷孙两。然而,无巧不成书,偏偏这时候一帮人马杀到,一把火将驿站烧了,老头被人杀了,连她,也不知是死是活。

    风消云散,时过境迁,有多少日,陈诺怀疑她或许是死了,此生应该是不会再见到她了。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仇家,替她报仇。可惜,转移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仇人的踪影并没有。反而,因为此去长安,半途中,被他遇到一个身着黄裳的姑娘,立即让他追了上去。可惜,虽然是追了上去,但因为当初他并没有看清驿站下的那位少女的样貌,所以也无法确定当时眼前的黄裳少女,就是他要找的那个,而她又不承认,是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如今,离开多月不见的她又再次回来了,就站在他的面前。

    黄裳衣动。在这一刻,陈诺完全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黄裳少女,正是他要找的那个裳儿,一定不会错。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寻找多日的黄裳女,没想到他会送到自己面前,也实在是大出陈诺预料了。看到她,仿佛怕被她给跑了,心口也是剧烈的跳动着。一时间,陈诺居然忘记了说话。

    黄裳女,看看陈诺盯着她不停的看,心里也是怒了。她的柳眉,跟着竖了起来。心里虽然怒,但不知为何,怒气就是聚敛不起来,刚刚有了那么一丝,突然又跑了。她在问自己:“这人……虽然不停的盯着我看,着实可恶,可我为什么就是恨他不起来?我好像对他,仿佛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

    感觉怪怪的,怎么也想不起来,更加无法形容。

    陈诺仍是没有开口,不停的盯着她看,仿佛不从她脸上找到那种熟悉的感觉,确认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人,便是不罢休了。陈诺这个表情,倒是让站在旁边的典韦尴尬脸红。典韦故意咳嗽两声,说道:“主……主公,这小姑娘该是如何处理,请主公示下!”陈诺身子一震,似是被他的一句话给拉回了现实中。陈诺恍然发现刚才自己的表情实在太过了,都盯得人家姑娘柳眉倒竖了,怕是吓着了人家。

    他顿时猛的一阵干咳,连连摇手,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典韦没有明白过来,以为他摇手的意思是不需留下她了。他虽然不解,也立马照办,喝令:“主公吩咐了,不留活口!”他此令一出,站在黄裳少女身后的十几名好手也立即动了起来。其实,要说起来,黄裳少女反应还真不赖,典韦一开口,她就知道要说什么了,不等对方动手,她已经是抢先发难,举着剑抢攻陈诺,想要先拿了陈诺以挟制众人。

    然而,陈诺身前有典韦站着,她身子一动,典韦就已经拎着刀子冲上去,大喝一声:“贼徒放肆!”轰然一刀,往着黄裳少女当胸劈去。黄裳少女眼看偷袭不成,再要上去,只怕就要被对方一刀给劈了。赶紧是叱喝一声,将剑往典韦刀上迎去。刀剑相交,瞬息间交了数个回合,只听叮咚之声不绝入耳。倒是那些从身后逼过来的十几条好手,他们心知有典韦出手他们也没有插手的机会,只好是在后小心的掠阵,封住黄裳少女的退路,不让黄裳少女有逃走的机会。

    这一突然的变故,倒是让陈诺瞬间错乱了。这典韦在搞什么,在没有明白他意思的情况下就动了手,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伤了黄裳少女怎么办?好在这黄裳少女似乎身手不错,以轻盈飘逸的身法,居然跟典韦对了数个回合,且并不见下风。陈诺这时脑子里不禁想了:“看不出裳儿她功夫还不错,可是当日我并没有发现她会武功啊。”

    他这时又在告诉自己,他跟裳儿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或许她有什么天大的机遇也不一定。既然典韦一时也要不了她的命,他倒是想要借着典韦的手,看看她到底学得怎么样。但同时,他也知道典韦这家伙一认真起来就不得了,他刚才既然会错了意,以为他的命令是要杀了他,怕他若是当真了,真的下了死手那就不好了,连忙又在外围提醒了典韦一句:“典君不可伤她!”

    典韦听陈诺这么一吩咐,也只好是长声答应了。倒是黄裳少女听来,不但不领情,反是鼻子一哼,叫道:“你这个鼠辈,我来是找你的,你躲在他后面算什么意思?”

    被她这么一说,陈诺倒是气劲上来,叫道:“典君你闪开,让我来收拾她!”他手也痒了,倒要亲手向她讨教讨教。只是他还没有准备好,人家典韦也是个老实人,叫他闪开,他立马收到闪了。等到陈诺反应过来,却发现,人家一剑往他脖子上一放,瞪视着他:“看我干什么,还不老实跟我走!”

第四七章:刀、剑、鞭

    陈诺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说道:“喂,我说小姑娘,我要怎么说,你才能记起你以前的事情。www.uu234.cc你难道真的忘了,忘了黑山脚下的那座驿站,还有你那爷爷?”

    陈诺睁大眼睛,真希望从她眼神里读到她恍然大悟的表情。然而,不管陈诺一路说干口舌,面前的姑娘,姑且称之为黄裳儿的,她仍是睁大着双眼,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要是被陈诺说得不耐烦了,干脆不理他。陈诺也很是无奈,想到临时被对方长剑架在脖项上,现在脑袋下面还是一片冰凉。如果不是她,他也断不会这么快离了临,望着西面赶来。这一路,黄裳儿几乎都是保持着沉默,抓了他,跟他也少有说话,就算说话,那也是嗯啊,也就这样,到了东平陵。

    陈诺也不知道她要将自己到底带到哪里去,眼看跟她提起旧事她仍是没有反应,只好闭了嘴巴。顿了顿,方才说道:“那好吧,你记不起来这些也没有关系,但我被你这一路带来,甚是稀里糊涂,不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你的目的何在,你可以告诉我吧?”

    黄裳儿看了陈诺一眼,方才一点头,说道:“说来简单,就是要你为我们办一件事情。”

    “你们?”陈诺突然想到黄裳儿出现时曾与冀州刺史壶寿打过交道,看来她身后应该是有人。他一点头,问道:“什么事情?”

    黄裳儿站起身来,说道:“河北将军张,目下驻军黎阳,这件事情想必陈侯你是知道的吧?”这件事情又跟张有什么关系,既然听她提起,也就一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可这……”没等陈诺说完,黄裳儿就已经一点头,看向陈诺,又即问道:“那他可与陈侯交厚?”陈诺眉头微微一蹙,没有隐瞒,一点头:“昔日张义曾为韩故使君所部,袁本初既得冀州,欲降其人,数次不得,这才因我跟他有旧,让我劝他。他倒是颇卖给我薄面,一出面就将他劝降,所以我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算得是交厚吧。”

    黄裳儿一点头,说道:“那就对了!我这次就是要你开口跟张将军打声招呼,让他卖个人情,放我等过黎阳。”陈诺一愣,说道:“如此简单?”黄裳儿说道:“只要办成了,本姑娘也不为难,自放了你回来。”陈诺转念一想,笑道:“要是少量人马想要穿过黎阳,自然不用这么大动干戈。裳儿,你能告诉我,你身后的是些什么,为何要渡河北上?”

    黄裳儿眉头轻轻一蹙,说道:“我们是些什么人你不需要了解,你只需要按我的意思办事就成了。还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但你还是没有弄清楚,我叫黄裳,并不叫裳儿,麻烦你不要乱叫。”陈诺一愣,整个人一个激动,差点就要扑到她身上去了,语无伦次的说道:“黄裳?黄裳?哈哈,你还说你不是我要找的,你不就是我要找的那个裳儿吗?原来你叫黄裳,哈哈。”

    黄裳儿连连退了数步,嚓然一声,将剑拔出横在了胸前,瞪着一对眼睛,虎视着陈诺,叫道:“我都告诉你我叫黄裳了,还要裳儿裳儿的叫?还不给我闭口?”陈诺这么叫自然是学他爷爷当初唤她的口气,一时也没有改过来。他此时听她这么一说,也即说道:“是是!裳儿你若不喜欢,我唤你黄裳就是。只是裳儿你不知道,你叫黄裳,我唤你裳儿,或者黄裳儿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带上儿只不过表示亲切一点,别无他意,裳儿你不要误会。”

    黄裳儿鼻子哼哼,咬着牙,说道:“再要乱叫,看我不下你了舌头?”

    “裳儿,唔……”习惯了改不了口,陈诺刚刚喊出,突然看到黄裳儿手中剑光暴长,知道她这一剑只怕不是开玩笑的,赶紧是连忙倒退一步,将手按住嘴巴。看她没有撵上来,随即又松开,与她说道:“你不是要我替你办事吗,你现在杀了我是几个意思,是准备带着我的尸体去见张义不成?”看看黄裳儿一愣,没有暴来的意思,方才放下心来。摸着胸口,心脏还在碰碰的乱跳着。

    “看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怪漂亮的,当初见她也是小家碧玉般的女子,如何在外面兜了一圈回来就变成野蛮女友型了?”

    “你在嘀咕什么?”

    看着黄裳儿瞪过来的眼睛,陈诺连忙闭起嘴巴,摇了摇头,说道:“我说啊,你来找我是准备让我去见张义,让张义为你们放行的,对不对?可我又不知道你们是些什么人,你又不告诉我,我岂能随便说办就办了?要是这么做让张义无故受到牵连,我该如何向他交代?所以说,你若不把话说清楚,这个忙我是不准备帮了,爱怎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诺说着,望旁边榻上一倒,不再理会黄裳儿了。

    黄裳儿一见,两眼一起,举剑就望陈诺脖子上放去,说道:“你不怕死,就给我继续躺下去。”

    陈诺既然知道她的目的了,自身有了利用价值,想来她要杀他只怕没那么容易。是以,故作镇定,身子不动,嬉笑道:“我是知道了,你大概是想拿着我的首级去见张义了。也好,你就动手吧,我等着。”说完,眼睛一闭,跟她耗上了。黄裳儿气劲上来,把剑一挪,直接往陈诺胸口插下。噗的一声,血往上溅,溅了黄裳儿衣服上都是。

    “啊,你还真敢动手!”

    陈诺痛得直跳起来,哇哇的叫着,查看伤口,幸好她剑插的不深,又没有命中要害,不然可就惨了。只是那血,哗哗的往下淌出,看着就心疼,这可要吃多少碗粟米饭才能换来的啊,说放就放了,真她妈可惜了。他倒是没有什么,反观黄裳儿,此时比他似乎还要着急。

    黄裳儿能不着急?她在刺伤陈诺的那一刻,突然醒悟,她来前于毒就向她仿佛交代,只可以求,不可动粗。只是她本是傀儡人,冷下的脸热不来,不免想到直接动粗来的干脆。只她此时看到一剑伤了陈诺,生怕刺中了要害,毙了他的命,是以慌乱起来。她这一慌乱,手中的剑首先脱手,抓起旁边被褥,望他胸口上就按,是准备给他伤口堵血。陈诺愣住了,看她神色,似乎关心的神色不假啊。

    陈诺眼睛一转,一把抓住她手臂,扯着她衣袖,翻着怪眼,说道:“你……你,你来不是要看我死的吧,实话告诉我,你受他人差遣过来办事,让你办事的人可有让你要杀了我,你这么做,你老妈知道吗?”

    “我……我没有老妈,我只有一个师父。”慌乱中的黄裳儿,居然看起来是那么的天真,老老实实的向着陈诺交代起来:“我师父没有要我杀你,他……他让我是来求你,求你答应帮助我们向张将军说一句话,让张将军放我黑山还有南匈奴联军过黎阳,北上与壶寿刺史回合。可我……我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啊,你……你不会死吧,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黄裳儿此时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装,给了陈诺短暂的错愕。没有搞错吧,她此时这个甚至带有点可怜兮兮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先前那个冷冰冰的美人儿呀,简直判若两人。既然她把话都说到这一步,将黑山和南匈奴都搬了出来,看来是不假。被她一说,陈诺也似乎稍稍理清了一些思路。当初他在去长安的途中就曾无意间遇到黄裳儿,黄裳儿当时去见了壶寿,是准备向壶寿商量合作的事情的。现在看来,这黄裳儿是在替黑山于毒或者替南匈奴在办事啊。

    “你师父既然是要你来求我的,你求我就是了,干嘛不求?你也知道我这人心肠软,听不得软话,你一求,我或许就答应了。可你试也不试,直接上来又抓又杀的,搞得风风火火,装出一副凶样子给谁看啊?”

    陈诺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严父责败儿,弄得黄裳儿像是要哭了。黄裳儿可怜兮兮的看了陈诺一眼,说道:“我不是故意要装啊,是我……是我从没有求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求人。”

    陈诺一愣,问道:“你拉不下你这张冷面,所以就干脆将我从临抓来,然后准备将我强行送到黎阳去,让我直接跟张义说去?嘿,这倒是省事了,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完全是在阳奉阴违呀,就不怕将此事弄巧成拙了?要你求个人会死吗,有这么难吗?你若早说你是为黑山于大帅和南匈奴于夫罗而来,我早就替你把这事给办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差点还弄出人命来。”

    黄裳儿嘴巴嘟哝着,虽然说求人不会死,可为了求人需要她付出她的……她呼吸一重,便不敢再想了,赶紧摇了摇脑袋。只是听到陈诺后面那句,先还没有明白过来,等仔细一想,随即醒悟。她眼前一亮,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说,你愿意帮我?”

    本来她一直拿着被褥握成粉拳替陈诺堵着胸口前的伤口,此时一个激动,小拳头往陈诺伤口上一捅,痛得陈诺汗水淋淋,浑身颤栗。黄裳儿恍然看到陈诺满脸扭曲的表情,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赶紧是手上一缩,问道:“你……你没事吧?”

    陈诺咬着牙,看着她:“我……还好,死不了。”黄裳儿按照陈诺的吩咐,让店家帮忙在外面卖了些伤药,回来替陈诺包扎了伤口。陈诺看她此时细心恬淡的表情,实在不明白,这女人变起来怎么这么快,要是她一直这样该多好。黄裳儿帮助陈诺处理完伤口,恍然抬眼与陈诺一对,心里也不知为何慌乱了一下。

    那一刻,她的眼前似乎看到了一个即将漆黑的夜,在下着雨,有一个衣裳单薄的青年,被雨水淋湿了一身。他

    那俊朗的外表,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怜惜,疼爱。这个人,像是眼前的陈诺。

    “不!”黄裳儿一摇头,立马将眼光收了回去,随之刚才那一幕,也被她丢在了脑后,消失不见,想要找也找不到了。陈诺看她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的样子,也是愣住了。他一想,这大概是与她后来的遭遇有关吧。他想到这里,便借机问了些事情:“裳儿,你果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难道你真的不记得在一个风雨交加、乌云盖顶的午后,有一年轻人冒然闯入了你的生活?还有,你看那年轻人全身被雨水淋湿透了,于是你就拉着他进了屋,为他添火,本来是要找件干衣服给那年轻人换的,可因为找不到,这才放弃了。年轻人他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在临走时,他还看到那个叫裳儿的姑娘,也就是你,做了个美梦。那个梦虽然他看不到,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美梦,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

    黄裳儿抓了抓脑袋,什么年轻人,还被雨水淋湿透了?我好像是哪里见过,可怎么就记不起来呢?不,这一定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她迷糊的摇着脑袋,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的话我听不懂。”

    陈诺气馁了,随即说道:“好吧,或许你因为遇到当时的变故,让你不敢轻易接受你爷爷死去的现实,遂让你暂时失去了记忆。不过这不要紧,你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你那师父又是何人,你又是怎么替起黑山于毒,或者南匈奴于夫罗办起事来的?”黄裳儿眉头一皱,说道:“师父就是师父,什么什么人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还有黑山、南匈奴的,我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些。我只知道,我是奉师父之命暂时替黑山他们办事,你只需要说句话,到底答不答应就是了。”

    陈诺眼睛一翻,这姑娘脾气又来了:“好吧好吧,天底下如你这般求人的,只怕你是第一个了。哎,谁叫我心软,罢了,就帮你这一回。给我磨墨。”

    “啊?”

    看到陈诺坐到席案前,铺开锦帛就要提笔,黄裳儿一愣,还没有明白他话的意思。陈诺看了她一眼,问道:“磨墨你不会吗?”看她仍是傻愣愣站着,大概她除了拿剑,这种事情她是不会做了。陈诺一摇头,看来什么事情都得他自己亲自动手啊。将墨汁磨匀了,手中的笔醮足了墨,方才动笔在锦帛上一口气写了下去。一行一行罢了,一封书也就完成了。笔一撂,将锦帛上的字吹干了,取了个圆筒,将锦帛卷好放入其中,用蜡封了。看了一眼,没有缺口,方才将它交给旁边的黄裳儿:“拿好了,只需将这交给张义张将军,他自会放你黑山人马过河。”

    “就……就这么简单?”拿在手里,黄裳儿前后看了看蜡封的圆筒,这得来也太容易了,让她甚至都不敢相信了。陈诺看她这个表情,摇了摇头:“你以为天下的事情都需要用强啊,非要逼到动刀动剑的地步?”

    陈诺说着,袖子一摔,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于毒早就嚷嚷着要攻入邺城了,怎么到现在了还在河水南岸,连河都没有过,他这样磨磨唧唧的,就不怕中间发生什么其他变故么?或许,人家壶刺史等不及了,去找别人帮忙呢?”

    黄裳儿看了陈诺一眼,也不说话,当着陈诺的面将圆筒收拾好,方才转身就要走。陈诺一愣,连忙问道:“裳儿,你这就要走了吗?”黄裳儿一愣,说道:“放心,我伤了陈侯,怎么着先要看到陈侯你无事了才能离开。”说着,闭门自回房间了。其实说来,陈诺的伤也根本不重,没有什么大碍的,倒也不必她照顾。只是,他还想趁着这两天努力唤醒黄裳儿的记忆,希望她能够想起来一些事情。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黄裳儿回到房间,把自己关在昏暗的室内,一颗心却始终没有定下来。

    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瓷瓶,看着它,呆愣了许久。

    三天后,黄裳儿亲自从外面买了些酒菜送到陈诺房中,陪陈诺喝起了酒。捧起酒盏,黄裳儿说道:“陈侯,喝完这盏酒,你我就此别过吧。”陈诺本欲是想要留下她的,只是她记忆没有恢复,说了也不听,也只好是随了她的意。此时听她这么一说,倒是颇有豪爽的做派,他自己也不能矮了她,也立马举起盏,与她将盏中的酒干了。

    两个人前后喝了数盏,陈诺也是颇具兴致,盏到酒干。毕竟不管怎么说,黄裳儿是找到了,心里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下了一半,焉有不高兴的道理?只是他喝着喝着,只觉身体上下渐渐燥热起来,很是不爽。先是腹部,缓缓向外扩张。别的地方除了燥热倒也没有什么,可就是腹部以下,一股暖烘烘的气流,往着要害处钻着。害得要害处居然是时有抬头的冲动,还压制不住。这种现象,就像是晨勃,不由自主,实在让人尴尬。

    “没搞错吧,陈诺你出息点好不好,人家虽然是个大美人,你有这个冲动怪不得你,可你也得分时候吧,怎么说来就来啊?”陈诺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身了,连看黄裳儿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要稍稍一个眼神,他只怕自己就要控制不住了。他在骂自己的同时,心下忽然咯噔一下,两眼直跳:“当初我被米莱那小姑娘算计下药在酒里,吃了那阴阳散就是这个反应。这……我不会……”

    两眼直愣愣的看着黄裳儿,心下惨然,“不会这小姑娘也来算计我吧?她……”想到酒菜都是她备的,要想对他下手完全有这个机会。同时,在心里责备起自己,“陈诺啊陈诺,你只把她当做亲人般对待,可你没有弄明白人家根本就没有恢复记忆,她又怎会拿真心待你?可怜我陈诺今儿这是要阴沟里翻船的节奏啊!”

    燥热难当,而且陈诺也明显感觉得出,这就是阴阳散之类的东西在身体里作怪,且比起阴阳散还要厉害。头脑开始出现了强烈的幻觉,全是**裸的美人,甚至看着面前的黄裳儿,他会情不自禁的想:“你对我下药,看来是准备把自己送给我了。来吧,咱们谁怕谁啊?”

    “啪!”陈诺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告诉自己,“陈诺,你不能胡来,蔡文姬就因为你而丢了干净身子,你怎么还要想着去祸害其他小姑娘?再说,你这样做可对得起雪儿?”就算是打自己嘴巴拷问自己的心灵,然而,强烈的药物刺激,根本让他无法自主,奈何**往脑子里直窜,如火焚身,岂是轻易控制得住的。

    食色,性也!

    妈的,既然食色是人之本性,那么我今日就算顺了她的意思,睡了她,又有何错?这么一想,陈诺再也控制不住,狂吼一声站了起来。陈诺的这些举动,黄裳儿是看在眼里的,先是没有明白过来,后来看他灼灼的眼色如欲将她整个身子燃烧,她也是害怕了。

    临别前,于毒找到他,交给了她一个小瓷瓶,并告诉她,这是他向他师父求来的,叫情.蛊,让她带在身上,并让她跟陈诺接近时,放在他喝的酒里。当时黄裳儿就问,什么叫情.蛊。于毒告诉他,这种情.蛊,是从北地捉来的一种虫子,配合一种草药,调制提炼而成的一种液体。至于药性,于毒只是笑而不答,没有说,只要她照办就是。他不说,黄裳儿哪里能明白,但想着师父临走前交代过,不管于毒让她做什么事,她只需照做就是了。她不敢违抗师命,在临走前将情.蛊放入了陈诺的酒水里,让陈诺喝了。

    先前她不明白情.蛊的药性,此时见陈诺饥渴的样子,甚至三两次欲要上前将她扑倒,她终于是害怕了:“原来这情.蛊……就是催情.药。”想到这里,看到陈诺饥渴的目光,她浑身一抖,“于毒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让我给他吃这种药?”其实她哪里又能明白,于毒这么做可谓是用心良苦。

    虽然,于毒明白只要陈诺碰黄裳儿的身子,也必种下蛊虫,进而控制他。想来黄裳儿这样的美色,陈诺当不会拒绝的。不过,事情从来都没有绝对,于毒就怕陈诺是这个绝对之外的人,怕黄裳儿不足以诱动他,到时计划就落空了。为了保险起见,是以他向黄裳儿的师父讨来了情.蛊,交给了她。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到最后陈诺仍是没有动她的身子,那么只有用药,将陈诺的精神麻痹住,这样不怕他不犯错误。可怜黄裳儿亲自下药,却不知这药的药性,被于毒利用了都不知道。她此时看着痛苦挣扎中的陈诺,心里也是害怕了。若是她不离开,只怕今晚就要被陈诺给生吞活剥了。想到这里,她一把推开陈诺,抓起剑,往外就走。

    然而,她还没推开门户,门户外就冲进来一条绿影。绿影手抓一条皮鞭,刷的抖动,望着黄裳儿当头就劈去,一面还骂道:“你这恶女,想不动如此不知耻,竟然敢药害陈将军!”

    来人雷厉风行,猛的一鞭卷到黄裳儿衣服上,扯下了一道口子。黄裳儿何等角色,片刻反应过来,也不知屋外闯进的是什么人,被她一顿臭骂,心里煞是不爽,鼻子一哼,也不打话,嚓然拔剑而出。她两个,顷刻间鞭走剑去,满屋子都是噼噼啪啪的声响。那冲进来的绿衣女子跟黄裳儿对了片刻,本以为数合之内能将她拿下的,只是她也大意了,居然一时杀她不下。她此时颇觉吃力,头额上汗珠滚下,没奈何,撤下鞭来,向门外喝道:“小弟弟,你还愣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帮姐姐对付这恶女?”

    黄裳儿心里一惊,

    被她一语提醒,这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帮手。想来一个绿衣女就不好对付了,要是再来一个只怕难缠。她此时也不想跟他们莫名其妙的纠缠下去,看看绿衣女跳出后,空门大露,趁着她说话的功夫,猛然一个欺身,往她手上一抓。绿衣女听到风声在耳边乍起,心里也是一惊,知道自己大意了,就要举鞭打她,不想手腕被对方一掐,力道顿失,手中的皮鞭也顿时落在了地上。这样一来,她手中没有了兵器,顿时色变,只能是举起粉拳,砸向对方的胸口,准备以此拳将她稍稍逼退。

    可黄裳儿哪里怕她这只粉拳,一手将其捞住,掐得铁紧,使她动弹不得。本以为这下她该老实了吧,谁想拳头被钳制了,她还又另一只手,更何况还有脚呢,全都没脑的轰了过来。黄裳儿也是被她举动给彻底惹怒了。一不做二不休,拎起一只手掌,往她后脑勺一砸,直接将其给砸晕了。也就在她两缠斗在一起时,那身后陈诺也已经走上前来,一只手搭在了黄裳儿的肩膀上。

    此时的陈诺,对于屋内遽然间发生的变故也是浑浑噩噩,虽然是迷糊大于清醒,到底还能从鞭影中分辨得出,那个绿衣姑娘,就是糜贞。糜贞这丫头什么时候来了?他心里奇怪,看看她两个一时缠在了一起,便是赶紧上来,一个巴掌拍在黄裳儿肩膀上,就要叫黄裳儿莫要伤了她。然而,刚才糜贞昏迷前向外面的一声喊,已经惊动了外面那人。黑暗里,只见一把刀挺来,就要杀向黄裳儿。黄裳儿不敢怠慢,拽起昏迷中的糜贞往旁边榻上丢去,也不管陈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了,往着屋外即将杀进来的刀芒就迎了上去。

    外面那人自然是陈到,他本来是跟糜贞同来的,只是在糜贞冲进去的那一刻,他没有跟着冲进去。毕竟,他可是知道他这姐姐的个性,打架从来都是单打独斗,要是没有她的允许随便帮忙,不但讨不到好,只怕还要被她骂,是以一直躲在外面,没有进来。等他听到糜贞的喊话,他想要去救她,却已经来不及了。等到他冲到门口,反被对方一道剑气所逼,只得先往旁边让了。要是在房内斗,空间实在狭小,只怕难以施展开他大开大阖的刀法,是以,在一接触后,他又连忙将身退到外面,他两个人也就往外面打去。

    这两个在外面噼噼啪啪,自然是惊动住店的客官们,本有几个人想要出来喝止的,但看这架势,怕自己没冲出去只怕就要被对方大卸八块了,是以一个个战战兢兢,赶紧关闭了门户,一个屁也不敢放。便是店家,也只当没有听见,躲着没出来。这两个在黑夜里那是越打越远,也越打动静闹的越大,声振屋瓦。/p>

    房内的陈诺,被黄裳儿攘臂一掀,身子一震,往后倒走,直接被摔在榻上,砸在了糜贞软绵绵的身体上。本来,他脑子已经不受控制了,此时被鼻端香气所袭,更加的迷迷糊糊。虽然有那么一刻,强烈的念头,驱使着他要爬起来,将糜贞推醒,赶她出去。然而,等到他试图搬动糜贞身子,想要将她搬走,却发现,手上软绵绵的,根本使不得力,或者说力气根本使不到该使得的地方。这样折腾了两下,身子一个不稳,直接往糜贞怀里扑去。

    高耸的丰满贴在脸上,香气猛烈钻入他的鼻端,比起情.蛊更加来得厉害,更加深具诱惑。这罪恶的源泉如今就在眼前,甚至只隔了一两件衣物,如何让陈诺把持得住?眼前的糜贞,虽然衣服凌乱,但好歹还有东西遮体。然而,在陈诺的眼睛里,此时的糜贞,除了是一具雪嫩的**,等待他享用的大餐,什么也不是。

    这个大餐,且来享受吧!

    吼!陈诺颤抖着身子,几次想要起身,可终究抗拒不了情.蛊的药性,使得他全身如业火焚烧一般,难以自拔,无法自控。如果迟上那么一刻,身上的星火无处发泄,或许他就要被这座火堆给燃烧,直至灰烬。

    两个身体的接触,不也是在燃烧各自的生命,直燃至终点的灰烬吗?

    屋外声振屋瓦,屋内狂风暴雨,这个夜,注定无法平静。

    屋外面,陈到手中的刀如泼墨,挥洒自如,跟黄裳儿手中的剑斗在一起,便是没止没休。两个人从客栈斗到大街,弄得犬吠之声此起彼伏。也不知斗了多时,黄裳儿一剑起处,将陈到逼退。逼退陈到后,她恍然想起一事来,心下大骇:“可千万不能!”

    她突然想到,她出来的时候顺手将那绿衣女子丢在了榻上,却忘记陈诺身中情.蛊的事实。如她这么做,不正是给老虎喂食,平白让人家姑娘受辱吗?可转念一想,如果不让陈诺得到发泄,同样是要陈诺**而死,只是害了他。而她,这件事情是她无意为之,她也不想看到陈诺这个结局,看来也只能是顺应天意。

    黄裳儿想到这里,也知道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反正她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手里,不须再回去麻烦陈诺。只是她要是就这样丢下眼前这人走了,只怕他一回去就要撞上这事,到时免不得要惹麻烦。黄裳儿想到这里,趁对方被他逼退之际,连连下了狠招。

    陈到年纪毕竟还小,力气不足,他能够勉强应付这么长时间也已经很是不错了,此时也已经完全被对方给打糊涂了。眼看对方突然加快进攻速度,他一个招架不住,胸口被划了一剑,鲜血淋漓,胸中大恶,就要冲上前去跟她拼命。不想,对方后劲十足,跟着又是一剑,将他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脑袋一晃,还没有看清楚,被对方一只拳头重重砸下,砸晕了过去。

    “啪啪!”撂倒了陈到,黄裳儿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将剑一收,一脚踏在旁边一座高墙之上,回望着客栈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再也没有犹豫,一个起身,望着黑暗的街巷钻去,很快消失不见。

    天亮来,陈诺口中干燥,脑袋晕眩,渴望着喝水。睁开眼,本能的要找水喝,只他还没有爬起榻,忽然耳边听到轻轻的哭泣声。他扭头一看,却是糜贞凌乱着头发,双手抱着被褥,在榻边饮泣着。陈诺爬了过去,抬起眼看着她:“糜贞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问出这话的同时,突然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很是可笑。好像,他之前仿佛就问过她了,怎么现在还要问?只是问她这话,又是什么时候呢?

    “啪!”的一声响,响得人心都慌乱了。

    陈诺本能的伸手抚住脸蛋,眼睛喷火似的瞪起来,看着她:“你干嘛打我?”一时间居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有点傻愣愣。但是片刻之间,他眼睛看到糜贞身上露出的一片片雪嫩的白,喉咙里一个唾液下去,昨晚的一幕幕在脑中活了过来。虽然记忆很是模糊,虽然只知道当时是在干着蠢事,甚至现在都回想不起昨晚到底是在跟谁干着这样的蠢事,但陈诺能确定,蠢事他是干下了。而且……

    “等等!”

    陈诺眼睛四处扫视着,房间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他开始迷糊了:“不是裳儿?可是糜贞……她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抓着脑袋去想,一时就是记不起到底为什么不是黄裳儿而换成了糜贞。糜贞呜呜呜的哭着,手上还不停的打着抓着陈诺,可陈诺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任由她摆弄。错在他,他能怎么样?

    只是陈诺恍然想到,在史上,刘备因被吕布袭击了下邳,将老婆掳走了,糜竺于是趁机将自己妹妹糜贞进献给刘备,为刘备夫人。现在想来,他是这位夫人被他欺负成这样,看来是不能完好的还给他了。罢了,事已至此,只能是将她也一并收了吧。哎,这马种的,两次都莫名其妙啊。一个蔡文姬被他睡,此时也没有消息,不知是死是活,如今又稀里糊涂的把这位小妹妹又睡了。哎,不能再想了,想多了都是血泪啊。可怜我坚贞的心,一次次就这样无故的被伤害,以后还如何面对赵雪?

    陈诺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不管怎样,错误既然已经犯下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事情,只能是认了。这么一想,他倒是想开了,拍拍肚皮,发现在叽里呱啦的叫,看来是一夜运动,还真饿了。这么一想,直接从榻上爬起来找衣服穿。只是他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没有想到糜贞仍是追打不休,这时还不放过,见他起来,直接举起粉拳,捶打着他的屁股。

    被她一对小拳头在屁股后面挠痒的打着,虽然不轻不重,可要是这样没完没了下去,陈诺也是吃不消,保不定又要出事啊。他可不想白日宣.淫,再说也饿了。他穿了衣服,回身来,一只手忽然抓住糜贞的一只粉拳,猛的一拉,将她从榻上直接拉了下来。糜贞吓了一跳,脸色花容失色,哭得更凶了,哇哇叫道:“呜呜,你这坏人要干嘛?”陈诺从地上捡起了她的衣服,说道:“穿上它!”

    听他这口气好像没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且看他一脸严肃,糜贞也是愣住了,居然一句话也不说,乖乖的拿起衣服,一件件的穿了起来。陈诺丢了衣服给她,转身就出去了,敲响了黄裳儿的房间。可是里面始终也没人应答,推开一看,原来里面半个人影也没有。陈诺愣住:“她不在?难道已经离开了?”

    找不见,也只好先下楼吩咐小二准备些饭菜等会送上来,他这里刚刚要转身,却见一个十二三岁屁大的孩子满身负伤,仗着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看也不看一眼,望着楼道就走了去。陈诺看他所去的方向分明是自己的房间啊,想着糜贞还在里面不知有没有穿戴好,怕被撞见,立马赶上前去,将他叫住。

第四八章:白毦兵统领陈到

    眼看着一个十二三岁屁大的孩子将要望自己房间那边走去,陈诺叫了一声,却并没有将他叫住。但看他满身的血,又不言语,似乎来者不善,陈诺也不敢耽搁,立马上前来,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那个少年的肩膀上,叫了声:“喂,我在叫你呢,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少年是停了下来,但他在等陈诺一句话说完之后,并没有搭理他,抬起脚,往前跨出了一步。

    “嗯?”

    陈诺眉头一凝,这家伙也实在放肆,居然将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简直无礼至极,心里也怒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并没有马上松开,在他仍是不理往前跨步的那一刻,手上稍稍施力,想要将他肩膀望后掰,让他正视自己。少年被他这一掰肩膀倒是往侧面一甩,但同时,他臂弯一动,手中的血刃呼啦往后一斩,斩向陈诺。

    这突然间的变故,虽然事起仓促,但也没有吓住陈诺。陈诺反应还算是急速的,眼看他顺着肩膀,一刀就要反身斩来,立即是望后一跳,躲过了他这一刀。这一跳,双方也立即拉开了一段距离。此时陈诺胸口也急喘了一口气,本能的想要做拔刀动作。不想,反手一摸,摸了个空,心里顿时一紧,原来刚才离开时并没有将随时佩刀带在身上。看看少年拎着血刃已经转过身来,作势欲扑的样子,他立马开口叫道:“哎,我说你这小屁孩到底怎么回事,一上来就打人啊?我不就是让你停下来不要走吗,何止动刀动枪?”

    看着少年全身的血,还有胸前的伤口,陈诺也是纳闷了,这个小孩他不认识,怎么小孩对他好像很是痛恨的样子,就像是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实在不解,实在莫名其妙。

    少年举起刀来,鼻子重重一哼,问道:“你就是陈诺?”

    陈诺一愣,没想到这小孩还认得自己,本能的一点头:“我是陈诺,陈然之。”

    “那么就对了!”一句话也不再多说,呼啦举起刀来,望着陈诺脑门就砍去。别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可这小屁孩分明不简单,先前起的那一刀力道雄浑,若非是他避让得快,早被他劈成对半了。如今又来一刀,陈诺手上没有寸铁,如何应付,只能是打着主意,尽量避让,先跟他拉开距离,再把话跟这小孩掰清楚。

    少年这一刀起处如风雷,直接劈来,的确是够沉够猛的。眼看一刀就要下来,陈诺将要找地儿避让。然而,就在这时,屋顶上瓦当一响,跟着从上翻滚下一个粗大的身影。这个身影猛然的出现,不但让少年一惊,就连陈诺也是本能的忘记了躲避,呆在当地。粗大的身影眼看着就要从屋顶上直接滚下,但在脱离瓦当的那一刻,身子如旋风一样,在半空中滚了一滚,随即一个展开,身躯豁然拉长,跟着一道刀光暴涨,如电击一般,直接射向举刀的少年。

    举刀少年本来就在屋顶有异动的那一刻本能的停止了进攻,严防戒备头上的来物。此时,眼看着屋顶滚下的粗壮身形已经展开,且霎间刀光激射,他立马抽刀抵挡,身子跟着往后连连倒走。两刀相格,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只是从上猛然撒下的这道力实在太过雄浑,少年虽然是勉强接下,却是承受不了对方一刀所带来的巨力,不敢硬接,只好将刀往下推,将对方力道卸到地上。

    轰隆一声,客栈走道上的木板,被这股大力一击,也立即被震得木屑乱飞,轰出了一个大洞。少年脸上似有脱色,哇的喷出一口血来,显然是未卸完的力道,仍是轰到了他的脏腑。从屋顶而降的粗大身影此时也已经落在了地上,挡在了陈诺面前。陈诺被突然间的变故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看看落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典韦,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典韦来不及向陈诺打招呼,眼看对方被他一击给击伤,怕他抽身跑了,赶紧是腾身扑上,举刀斩去。

    “小弟弟!不要伤他!”

    少年身后有一门户被推来,糜贞慌忙走了出来。看到糜贞的那一刻,陈诺眉头微微一动,也立即喊道:“典君住手!”

    典韦一刀扑来,少年眉头一紧,知道这下算是完蛋了。他昨晚与黄裳儿一战,身上多处受伤,刚才又被典韦一击给杀了个措手不及,已经是吃了大亏了。如今面对典韦扑面而来的一刀,他的身子甚至在这一刻莫名的颤抖起来。呼,眼看一刀即将斩来……却在半途,斩开的刀顿住了。

    典韦闻声抽刀而退,回到陈诺身前,拱手说道:“主公,韦来迟,让主公受惊了!”

    陈诺被黄裳儿要挟着从临一路带到东平陵,典韦等人虽然一时失去了线索,但凭借武卫营强大的情报能力,也很快查到消息,追了上来。典韦刚到,也是陈诺出门找黄裳儿的时候,只是他眼看着陈诺安全了,也就稍稍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急着现身。他将人马散落在客栈四周,自己则带着数人趴在屋顶暗中保护。也是事出仓促,少年举刀来击陈诺,典韦不得不从屋顶现身,挡住少年的一击。典韦见过了陈诺,左近武卫营士兵也有一半出来,拜见陈诺。

    陈诺不想自己的身份引起他人注意,也立即让其他人退下,只留典韦一人在他身边。

    糜贞从门后出来,跑到少年跟前,看看少年全身是血,也是吓得血色全无,问他:“小弟弟,你这是怎么了?”想到昨晚那个黄裳女子,立即问道,“对了,那个恶女去哪里了,是她伤了你?”少年陈到摇了摇头,说道:“让姐姐失望了。”简短将昨晚追击黄裳儿的经过跟糜贞说了。糜贞听来,摇头道:“小弟弟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陈诺在旁边注意听了一会,原来黄裳儿的走是这么回事,想来黄裳儿打晕他后,或许是直接出城了吧?他这边动静闹得够大的了,不想再出风头,也立即往自己房间走去,走到糜贞身边,低声跟她说道:“进来说话,把你这小弟弟也叫上吧。”

    陈到本不欲进去的,但糜贞叫他进去,他也只好进去了。

    房门一关,陈诺坐在蒲席上,看了少年一眼,对糜贞说道:“现在安静了。糜贞,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从赵雪哪里逃出来的吧。还有,你又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小弟弟的?”

    糜贞旁边陈到躁动不安,就要上前说话,被糜贞扯住。糜贞看了陈诺一眼,说道:“这事不怪雪姐姐,是我自作主张,要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却碰到你这大坏蛋……”她这话当然不属实,不是碰到,是她刻意过来找陈诺的,不然也不会在陈诺被药后立马现身。只是此时说这些也没有必要了,要说出来不知要让陈诺怎么想呢,她可不想将这件事情说得太过麻烦。

    陈诺一笑:“呵呵,雪姐姐都叫上了,看来你们关系处得不错嘛。想来你应该是出来一段时间了,可赵雪她跟我最近的一次通信之中并没有提到这件事情,看来她是刻意替你隐瞒了,足见你们这关系处得还行。不错不错,这我就放心了。”

    陈诺这句话本是平常,但糜贞听来,却很是不平常。她此时听到陈诺这句话,也立即联想到昨晚所发生的一幕,不免将他这话理解歪了。把这‘放心’,听成是她跟赵雪关系好,将来共同服侍他,也就不会闹矛盾,所以他才‘放心’。糜贞这么一想,脸色一红,胸口就猛烈的撞击着,不敢回陈诺的话,低下头来,像是做错了事,一声不吭。

    糜贞这个反应也着实让陈到不解,想来他这个‘姐姐’是何等的火辣,怎么在陈诺面前变得这么乖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了。他扯了扯糜贞衣袖,糜贞方才醒悟过来,啊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陈诺一眼,居然仍是不知道说什么。陈到看到这里,跟当初那个逼自己做她小弟的姐姐完全对不上,心想她是不是傻了,或者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想到昨晚他去追黄裳儿去了,被黄裳儿打晕一晚未归,留下糜贞一个人在这里,这一晚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一时无法知道,但看糜贞看陈诺的眼神,心里也隐隐猜到了些。

    陈诺看糜贞没有反驳,顿了顿,又即说道:“既然赵雪对你都那么放心,宁愿瞒我也不跟我提前打声招呼,看来是我多虑了,那么这件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又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小弟弟的?”将眼睛扫向陈到。

    陈到毫不躲避陈诺的目光,将眼直挺向陈诺,鼻子一哼,笑道:“这就要多谢赵雪将军了。”“哦,这跟赵雪又有什么关系?”陈诺这么一问,将眼睛扫向糜贞。糜贞怕陈到说话犯冲,立即扯了扯陈到,挡在陈到面前,跟陈诺说了陈到被捕的经过。陈诺听来,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原来是黄巾余孽!可既然被抓了,如何赵雪还放他出来?难道……难道又是你自作主张,将他带了出来?”

    糜贞低下头来,将逼迫陈到做自己小弟弟的经过说了,随即又补充道:“我带他出来虽然没有经过雪姐姐同意,可我在此之前就已经亲口向雪姐姐将他讨要了来,我既然出来自然是要带他在身边,所以说……这一切要怪就怪我,你不能对他怎么样。”

    陈诺听来,蹙眉一笑,说道:“我相信赵雪,赵雪既然敢放心让你带他在身边,那么问题应该是没有了,自然怪不到他。只是,我不明白,他一个黄巾余孽,我与他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他为何见着我面就动起刀子,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么?”

    “哼!”陈诺身旁典韦两眼一起,瞪视着陈到,手按着刀子,就等着陈诺一声令下,将

    眼前这小子大卸八块。

    陈到没有退缩,推开糜贞,将身一正,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陈诺,缓缓说道:“这也并不怪我姐姐,你问她是没有用的,因为她并不知道,我还有一个身份。”陈诺身子一动,瞥眼去看糜贞,只见糜贞也是迷茫的向陈到投过去一道目光。看来这件事情她应该是不知道,甚至赵雪也不知道,不然赵雪也绝不会轻易将他交到糜贞手上。

    陈诺呵呵一笑,说道:“哦,你说说看,我倒也洗耳恭听。”

    陈到不动声色的走上前两边,缓缓说道:“如果我说,黄巾渠帅徐和待我如同自己儿子一般养育了我数年,我与他之间不是亲情胜似亲情,接下来,想必我不说,陈将军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了吧?”

    陈诺身子一动,点头道:“原来你跟徐和有这层关系,怪不得怪不得!”

    糜贞听来迷迷糊糊,扯住陈到,问道:“可这跟陈将军又有什么关系?”陈到两眼里的血丝爬了出来,看起来很是骇然,但面对糜贞,仍是刻意压住着自己,不然自己的样子吓着糜贞。他注视了陈诺一眼,方才转过头来,看向糜贞,反问道:“这跟陈将军没有关系吗?姐姐,徐帅死于贼手文丑,这件事情你不是没有听说吧?想来文丑乃袁绍大将,而陈诺他……他亦身为河北将军,袁绍麾下将领,都是一个碗里吃饭,同穿一条开裆裤子,他们能有什么分别?如今文丑杀徐帅等于是袁绍杀,而袁绍杀,不正是等于陈诺所杀?我向他报仇,向他索命,又有什么不对?”

    “哈哈!”陈诺差点笑了出来,他其实也想到陈到找他报仇,可能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心里也已经有了准备。但亲口听陈到说出来,突然觉得这事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牵强,真正是天大笑话,不觉笑了出来。

    陈诺旁边典韦那是肺都气炸了,这小娃子也太他妈能扯了,若不是陈诺没有发话,他早冲上前跟他用刀斧理论了。

    陈到突然听到陈诺发笑,也立即点着了他内心的火。他是鼻子一哼,大叫一声:“岂有此理!”说着,提刀对着陈诺劈下。他两距离本来就不远,一刀起得又快,轰然一刀就将陈诺身前一道木案给斩成了对半。陈诺身边典韦两眼一起,就要拔刀来击陈到,也立即被陈诺喝止。而陈到身后,糜贞连忙上前,扯住了陈到的身子,将他往后拽。

    陈诺盯着木案看了一眼,用手摸了摸断,笑问:“小孩,你解气了吗?”

    陈到被糜贞扯住,身子一时不能动弹,也是着急。本以为,陈诺就要让旁边那恶汉趁势杀来了,不想反被他叫回了,心里便是一愣。接着,看陈诺笑向他,还问了这句,反是一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到陈诺这个反应,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心里的火气也顿时消了些。

    糜贞连连说道:“小弟弟,你呀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去找仇人文丑,却来找陈将军做什么?更何况,就算是因为陈将军是袁本初麾下将领,硬将他扯进来,但你也要认清楚目前的形势吧?陈将军是袁本初麾下将领不错,可你难道不知,陈将军他目下可是已与袁本初他们脱离开了,并没有领兵在外啊,他现在只不过赋闲之身,你找他报仇岂不是天大笑话?”

    陈到被糜贞这么一顿噼里啪啦的斥责,混乱的脑子霎时间短路了。呆了半响,恍然看了糜贞一眼,吃吃道:“冤有头,债有主?”忽然觉得糜贞的话极为正确,他要报仇就应该去找文丑,是文丑杀的,这不应该怪到陈诺头上。他想到这里,手中刀跟着脱手,哐当一声落地了,像是失了魂。陈诺此时联想到先前糜贞所说的话,想来赵雪能留下这个小孩,应该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且观察他虽然年轻小,做事冲动,但胆色和力气还是有几分的,若能善加开导,说不定将来能有一番作为。

    陈诺想到这里,将身一正,正欲开口,却听那门板上传来蓬蓬的声响。他看了典韦一眼,典韦长身去开门,原来是先前陈诺吩咐下去的酒菜备好了,端了上来。典韦接过饭菜,想到屋里的木案被打坏了,又让店家马上再送一张木案上来。陈诺见是送饭菜上来了,想到先前只让店家准备了他跟糜贞两个人的分量,此时又加了一个少年,不能让他饿着肚子,便立马让店家再准备一副碗筷。当然,典韦不管有没有吃饭,在外人面前是不能落坐的。此刻看看少年心境平复了下来,不需典韦在旁压阵,再说留典韦在只怕吓了少年,是以等碗筷和木案送上来后,让典韦先下去,让他在楼下用饭去了。

    陈诺这边,关上门来,三人落座,安静的坐下来吃饭了。

    陈到也是饿了,闻着饭菜香,也不管坐在他对面的陈诺,放开腮帮子就吃了起来。旁边本来大大咧咧的糜贞,此时却是乖巧得紧,见陈诺抓起筷子,她才动箸。陈诺吃了一口菜,倒了一盏酒,自喝了起来,还不时的拿眼睛打量着陈到,观察着他。这陈到别看只有十二三岁,饭量倒是不小,抓起就吃,毫不迟疑,显得极是坦荡,陈诺也是佩服得紧。要知道,他两个刚刚还是刀剑以对,此时虽然是因为事情说开,思路通了,之间再也没了芥蒂,但要说立马坐下来与先前的‘仇人’面对面吃饭,却一点戒心也没有,实在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这份豪爽,这份气势,实在难道。他越是这样,陈诺对他越发的好奇了。

    陈诺抿下了两口酒,正要动筷子夹菜,瞥眼看到陈到投过来的眼神,心里一动,笑道:“怎么,你也能喝吗?要不来点?”陈到摇了摇头:“闻着这香气就知道是酒,只是这种东西要浪费粮食才能酿造出来,十分难得。我平时在黄巾之中虽然也看到他们偶尔喝些,但我年纪太小,他们都不让我碰……”说到这里,唾液的喉咙里滚了滚,眼睛直勾勾的不舍得放开,显然是馋酒了。

    陈诺哈哈一笑,就要给他酒,又没有多余酒盏,便将自己面前的酒盏带酒送了过去,他自己准备捧着酒壶喝。陈到眼前一亮,就要伸手接过去,不想半路被糜贞手中筷子扫来,瞪视了他一眼。这一眼瞪得惟妙惟肖,也是极具力道,陈到手上一个哆嗦,居然没敢去接,赶紧缩了回去,低头吃饭了。陈诺将眼扫向糜贞,也没有过多理会,想想糜贞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人家才十二三岁,小屁孩一个,这么早给他酒喝,让他喝上瘾了确实不好。

    陈诺自拿回了酒盏,将里面的酒水喝了个干净,把酒盏一放,也不喝了。他这边,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向糜贞打趣道:“你这小弟弟有意思,没想到他居然被你一个眼神就吓退了回去,可见你这眼神也确实有杀伤力。呵呵,不逗你了,你脸红个什么?对了,忘了问了,你这小弟弟叫什么,你可还没有跟我介绍呢。”

    糜贞还没有开口,旁边陈到说道:“我叫陈到,我先前不该错把陈将军你当做坏人,是到错了,陈将军你不要见怪,也不要难为我姐姐。我姐姐她……”陈到话说到一半,却见陈诺此时的眼神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甚是不理解。他声音一颤,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陈诺,咕咚吞下一口菜,问道:“你说你叫陈……到?”

    陈到微微一愣,不知陈诺听到他这名字为何是这个表情,看了糜贞一眼,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陈诺又问道:“那么你是哪里人?”

    “豫州……汝南。”

    “对头。”陈诺嘀咕一句,陈到一愣,问道:“什么对头?”糜贞也觉陈诺此时眼神有问题,怕他伤害到陈到,连忙在旁边说道:“这个,到他还是个孩子,他先前对将军有偏见,那是……”

    “没你什么事!”陈诺一句话将糜贞打发到一边,又即将眼睛扫向陈到,呵呵笑道:“那么我来问你,你在家可是排行老三,上面还有兄妹对不对?”陈到傻愣了,半天道:“是……是啊,有两个哥哥,将军你是怎么知道的?”

    “又对头!”陈诺心下一喜,接着问道:“那你的表字可是……叔至?”

    “叔至?”这下轮到陈到抓脑袋了,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糜贞。糜贞连忙说道:“将军你糊涂了吧,自古男儿二十行弱冠之礼后方才由长辈取下表字,如我这小弟弟只不过还是个少年,哪里又来的表字?”

    陈诺一拍脑袋,还真是糊涂了。其实,他问了这么多,就是要确定陈到是不是史上那个‘名位常亚于赵云,以忠勇著称,曾任刘备亲兵统领护卫’的陈到。如今看来,不论是出身地,还是家中排行都能对得上,只差一个表字了,显然,天底下没有这么碰巧的事,此人也必是刘备‘白兵’的统领将军陈到没错。

    当然,他之所以猜到陈到在家中排行老三,也并非是事先知道,更不是神机妙算,实际上是从陈到的表字里推测出来的。要知道,古人取字都不是任意取的,都跟实际有关。比如司马懿,表字仲达,按伯、仲、叔、季排行,就知道他是家中老二了。若是不信,可查,在司马懿头上,还有一个哥哥司马朗,字伯达。

    陈诺既然把这些都对上了,确定此陈到即彼陈到,心里不免乐不可支,暗道:“赵雪啊赵雪,你留下他一命,果然是对了啊,这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只怕这小子就不能站在我面前了。”同时,心里盘算着,既然陈到都在自己跟前了,该如何对他进行培养呢?嗯,可惜他此时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然立马就能带在身边了。不过,别看他年纪小

    ,毕竟已经在黄巾堆里混了这么多年了,也杀过人见过血了,倒是不必担心太过脆弱,相信只要对他不断磨练假以时日不难成其才。

    史上,陈到所领的‘白兵’,那可是刘备麾下精锐中的精锐,他能操练出这支人马,并成为其统领,足可见陈到的能力了。更何况,就连三国志也评价陈到是名位亚于赵云。赵云何人不说都知道,他能得到这样的评价,也足以见得他未来之不可限量了。陈诺想到这里,像捡到了宝贝似的打量了陈到两眼,随即又想到他这个神色实在影响不好,怕吓着了陈到,又立马将喜怒内敛,转而说道:“这个……既然徐帅已经不幸亡故,你原来所在的那支黄巾人马相信也已经走散了,陈……叔至,你现在也没有了归处,不如就此投入我军中,为我效力,从此跟随我建功立业,混出了大好功名,如何?”

    陈到眼前一亮,说实在的,陈到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好了。要知道,虽然天大地大,然而徐和一死,黄巾一散,他也立即失去了立身之所在,也正是需要一个地方让他留下来。更何况,他年纪虽小,但功名之心却重,听到陈诺口中的‘建功立业’立即是热血沸腾,不觉为之动容。只是他还没有答应,倒是糜贞先开口说话了。

    “不行!”

    “为什么?”

    几乎陈诺和陈到两个同时问了出来。

    糜贞将眼看向陈诺:“首先,我小弟弟叫陈到,你平白给他取个表字‘叔至’,还没有问过他答不答应就叫了,这十分不礼貌。”接着将眼睛转过来看向陈到,“其次,我不让你留下来,是你太小,不想你受到伤害。我既是你姐姐,便要事事替你考虑,你得听我的。饭后,你跟姐姐回去。”

    陈到一愣:“回去?回哪去?”糜贞说道:“我们哪里来自然是回哪里去,既然知道将军此刻安全了,我们是该回去告诉雪姐姐一声了,免得雪姐姐担心。”陈到听来,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说其他。想了想,又偷偷跟糜贞说道:“不过……将军给我取的这叔至表字确实不错,我将来长大了就用这个了。”糜贞对他翻了个大白眼,没有再说什么。

    陈诺听糜贞他们要回赵雪那里去,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只要陈到不跑了,到哪里都好说。他这里呵呵一笑,对陈到说道:“喜欢就用,叔至小弟。”等到这顿饭吃完,糜贞说上路就上路,拜别了陈诺,带着陈到就离开了东平陵。陈诺也知道此时要留下糜贞在身边,只是徒增尴尬,她回赵雪那里也好,倒是典韦看看他两说走就走了,有点不放心,怕他们不是回去见赵雪而是开溜了,还想请求陈诺派兵暗中监视。陈诺摇了摇头,拍了拍典韦的肩膀,说道:“我看不必了。糜贞如果想跑,也不会来东平陵找我了。”

    典韦被他怎么一说,也就只好放弃派人的打算。

    陈诺想了想,说道:“既然身在东平陵了,离我那贤弟也近,正好过去跟他打声招呼,唠上两句。”手一挥,说道,“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天明就动身。”典韦应了一声诺,也就下去准备了。

    ……

    ……

    “义那边怎么样了?”远在渤海的袁绍,回了大帐后,立马向逢纪问出了这句。逢纪连忙说道:“义将军自接了袁公命令,立即率领了所部三千人马赶往平原。好在他来得及时,贼人尚未到平原城下,他就已经到了。只是当时听说贼人的兵马也已经从东平陵起身赶往漯阴来,义将军听说后,立马辞了大公子,带领所部人马日夜兼程,比贼人先到一步,据守了漯阴。目下贼人围在漯阴城下,与义将军成相拒之势,贼人一时僵持不前。”

    袁绍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元图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明显了点,外人会不会说三道四?”逢纪呵呵一笑:“义将军身边不过三千人马,并无其他增派,让他带着这些人马解救平原,面对贼人的数万大军,说起来,的确是少了点。可若不这样,又如何让袁公你放心?想来,如今我等与公孙瓒相拒于渤海,本来还是有些多余的兵马,不过因为文丑一败,人马散尽,如今也只能勉强抽调出义一部。虽然说起来是少了点,但不若此,又岂能显得义将军的才干?如果他胜,则胜得光彩;当然,如果他败了,则亦利于袁公,袁公可趁机收拢其人马,将其踢出去。这些,都是他理应所得,别人还有什么好说三道四的?”

    逢纪当初推荐义领兵,那是因为有兵可领的情况下,所以他的推荐并没有要害义的意思。如今,被文丑大败了一阵,将仅剩的那点能够抽调出去的人马也败尽了,没有人马可调了,逢纪自然也就没有再举荐义。倒是袁绍因为文丑一败,极为震怒,想到他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文丑身上,文丑却给他打了个大败仗回来,且其人也不知死活,简直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让袁绍的脸面无存。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到青州不能有失,虽然人马紧缺,但无论如何也得调出来。也就在这时,袁绍想起逢纪之前举荐的义,也立马用了他。

    当然,也正如逢纪话里的意思,袁绍用义,其实也是不怀好意,此时被逢纪一一道破,脸色也不是好看。他将手一扫,说道:“罢了!我让义去青州,只是希望他能抵挡一阵,也并没有寄予他更大希望。当然,最好是他能够等到我这边把公孙瓒一并收拾了,那时他就算是败了,我也不怪他。”

    他这边话刚落,那帐外有士兵进来,向袁绍拱手说道:“袁公,高览高将军求见!”

    “高览?”袁绍一愣,将眼看向逢纪:“高览他不是镇守东平舒一带吗,没有我的命令,他如何自己过来了?”心道不好,连忙让士兵请高览进来。高览一进来,肩上披风带风,同时带了一口血腥气进来。袁绍闻见,眉头微微一皱,再举眼看高览其人,只见高览全身上下,全是血裹着,就连脸上,也是糊满了血,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高览一进来,抬头看了袁绍一眼,立即是抢步向前,拱手拜伏道:“袁公,末将死罪,末将死罪!”声音带泣,其声悲怆。

    袁绍看他这个样子,整个人愣住了,脑袋有点呆滞。旁边逢纪见袁绍不说话,怕他失态,连忙咳嗽一声,袁绍醒悟过来,将身一直,说道:“高将军为何如此?有话好好说!”

    高览只连道死罪,向袁绍请死,说是他镇守的东平舒被贼人袭击,已经丢了。袁绍脑袋一轰,东平舒位在公孙瓒大军所处的西面,他将高览等调过去镇守,就是想要据守此处,封锁公孙瓒往西发展的道路,以步步紧逼之势,将公孙瓒逼回幽州,如今东平舒一旦丢失,不说向西的道路留给了贼人,且严重影响了他整体布局,怎不关切。

    袁绍脑子转了转,重叹一口气:“公孙瓒此贼子当真是狡猾,见我先后在西面抽调走了文丑和义两路兵马,知道我西路空虚,故而趁机发兵袭取。说起来,这东平舒的丢失也不全怪高将军你,高将军你可不必负全责。”高览听来,连忙摇头道:“袁公!这次出兵袭取我东平舒的不是公孙瓒所部。”

    “不是公孙瓒?”袁绍猛吸了一口气,将眼扫向逢纪,同时问道:“不是公孙瓒,那又是哪里来的人马?”高览说道:“是……是黑山!”“黑山?”袁绍一愣,立即是火冒三丈:“好个黑山,本将军不去找他麻烦,他倒是找起本将军麻烦来了!哼!吾在此起誓,等吾渤海一战,撵走公孙瓒此獠后,必将大起兵马,将黑山一举踏平,以泄吾心头之恨!”

    转而将眼看向逢纪,问道:“元图,如今黑山也搅进了我与公孙瓒这趟浑水,只怕不好对付呀!”逢纪也是皱着眉头,说道:“黑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与公孙瓒联起手来,在我青州后方出事的情况下突然杀来,如今看来,只怕这渤海一战又要平地起风波了。”

    逢纪此时再提青州,袁绍哪里听不出来,是说他当初一个失误的决策,才导致陈诺的兵败,以至现在的局面。他所做,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简直是活该。黑山他没有放在眼里,那是不可能的,想来黑山传说有兵马数十万,虽然只是一股匪徒,战力不佳,但亦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更何况,他若此时跟公孙瓒联起手来,若是攻他后方,则他两面受敌,是十分不利之局面。再说,现在还不止一个渤海让他担忧,身后还有一个青州呢。袁绍此时将无助的眼神望向逢纪,其实心里不无在说:“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到此,袁绍也不得不对陈诺表示出深深的怀念。有陈诺在,陈诺可以在青州替他顶起一片天。可如今陈诺不在,青州的半边天也塌了。青州塌了,他这边,也因为有公孙瓒与黑山的联军两边攻击,显然,局势已经开始不明。有利的局面,只怕从此失去。

    他袁绍想想,当初公孙瓒起兵时,公孙瓒是何等的厉害,可最后,因为界桥一战,被陈诺击溃,也一下子彻底扭转了他在冀州的不利局面,使得他占了上风;可如今,因为他荒唐的一个决定,将陈诺逼走,使得青州的不利局面严重影响到了他渤海战场,让他本来的上风,眼看就要变成下风了。这个……似乎有点像是成也萧何败萧何,是上天对他的捉弄。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袁绍也不得不承认这点:“啊,是我错了,是我错了!陈然之,你可还活着,你要是活着那该多好啊,快快出来帮帮我袁绍一把吧!”

第四九章:青州大计

    徐州,郯县。www.uu234.cc

    陶谦一脸苦色的看着榻上的陈登,轻叹一口气,摇头说道:“元龙啊,想我听从你的意见,与阙宣此獠一战,将其从我郯县撵回下邳后,便一兵一马再也没有动,任他在我下邳城逍遥,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这之后,他说想要称帝做天子,我听了元龙你的意见,忍下了这口气,并没有与他计较,暗中甚至支持他。”

    “照说来,我该做的都做了,他阙宣也该明白我的诚意,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答应与我暂时罢兵了吧?可这小子,今天派人去交涉,不是说不便见,就是说此事重大,需全面考虑;明天过去呢,又说开阳臧霸与他有旧,当初既然答应要起兵,岂能说罢就罢了,还跟我论起了他与臧霸之间的那些往日交情,说得头头是道。我说,这些跟我陶谦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跟我说这些?甚至前天过去,阙宣此獠却与我派去使者说道,开阳派人到他那里去,跟他相谈甚欢。他故意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元龙你说说,此獠到底能不能信他,我们跟他耗下去到底有没有作用?如果不行,我明儿就发兵,把他赶出我下邳城去,叫他猖狂!”

    看着震怒中的陶谦,陈登呵呵一笑,但因在病中,脸色并不佳,笑声听来也是十分沙哑。他摇了摇头,说道:“使君若欲发兵下邳,也不是不可能,可使君想过没有,一旦发兵,其结果如何?阙宣他手上虽然只有数千人马,但他在下邳经营多年,与他打过交道的江湖豪杰多不甚数,也颇能买他面子,一旦激怒,他若是广招豪杰,就算不能与使君你正面交锋,一旦躲到山林草莽之中,行破坏之举,问使君当如何对面?到时若想平定此患,不废数年之久恐怕难成,此其一;其二,下邳城池本来高大,一旦被阙宣偷袭,他欲据为己有,岂有不修葺再造之理,到时就算是兵临城下,欲破其城,非损耗大量士卒,用数月之功不可破;其三,若我等攻打下邳消耗数月之功,则开阳贼子趁机休养士气,到时再攻我之后,我腹背受敌,又当如何自处?”

    陶谦被陈登说得瞠目结舌,许久才道:“打他不是,顺他不听,如何是好?”

    陈登笑道:“打他,是下下之举,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之。顺他,他不听,只能说明一点。”陶谦一愣,问道:“哪一点?”陈登一笑:“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等欲要与他休战,做的都不过是表面功夫,真正诚意并没有让对方看到,这也正是他们不放心的一点。你以为对方会那么傻,就任凭我们一句话轻易罢兵,与我休战?”

    被陈登这么一说,陶谦想了想,除了每次让使者去送了些不痛不痒的钱财与阙宣,还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虽然这么说,但他还仍是有点不服,又即说道:“阙宣这贼子据了下邳城,就开始痴心妄想想要称帝,自己做天子,他传话与我使者,我听了元龙你的意见,也并没有表示反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非要我亲口承认,向天下人表明我的态度,他才甘心?”

    话说到这里,他猛然吸了一口气,将眼睛看向陈登。陈登以不置可否的态度对他一笑,意思是说到点上了,怎么做就要看你自己的了。他本来是带病之身,跟陶谦废话了半天,脸上气色渐渐不佳,此时连连咳嗽了数声,咳出一腥浓痰。陶谦连忙招呼人捧了痰盂过来,将其接住,等陈登吐清用清水漱了口舌,痰盂也就端了下去。陶谦离得近,闻他浓痰里尽带着鱼腥之气,冲不可闻,也连忙退后了几步。但在陈登面前还是刻意给陈登留面子,并没有以手掩鼻,心里只怪道:“元龙平时就爱吃些生鱼之类的,他这病大概也是由此而发。”

    说来,陈登这病有时半年一次,有时一年也没有,这次正好赶上了。对于他这状况,陶谦也是很清楚,此时闻到陈登痰里带着鱼腥气,便道是吃生鱼所致,欲借机劝他两句,让他不可再食,只是话到口边,外面突有士卒上来,说是阙宣派人过来,呈上一封书函。陶谦便将提醒的话丢在了脑后,当着陈登的面将书函拆了。拆开看罢,他的脸色一青,鼻子重重一哼,胸腹间气荡不定,显是很受气的样子。

    陈登身子虽然虚弱,欲要躺下休息,但见陶谦此时的神色,便是有点不解了,将眼睛投向他。陶谦也是感觉到了陈登的目光,立即转过身来,气急败坏的跟陈登说道:“元龙,你来说,阙宣此獠是不是疯了,我道他称帝做天子只是说说,全没有当真。可……可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他居然还真的做了,说是本月旺日将在下邳即位称帝,自称天子,还要让我去下邳观礼,为他称贺……”

    气到最后,只见他胸腹如波浪起伏不定,有如藏了一面鼓,嗡嗡作响,像是要气炸了。看到陶谦气急败坏的样子,陈登并没有表示同情,更没有安慰他的话。他眼睛一闭,仿佛是入定了。陶谦向陈登说这些,本来是想要向他讨要一句公道的话,替他出出气,没想到陈登不帮他说两句也就罢了,反是这个表情,他心里一怒,甩开袖子就要走,但走没有两句,恍然大悟。

    “我如何把先前跟元龙说的话都给忘了?元龙不是说我无法劝动阙宣,是因为我功夫没有做足吗?我自己都说,就欠当着天下人的面表个态,让阙宣放心了。如今机会来了,我却反而糊涂,只顾受气,却将先前的话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也难怪元龙他会如此看我。”

    陶谦想到这里,连忙回头,一脸歉疚的看了陈登一眼,见陈登已经卧在榻上,像是沉睡了过去,他也就不好打扰。这里向陈登一拱手,表示谢意,一句话不说,让左右人都跟他悄悄的退下了。出了陈登的卧室,被外面的凉风一吹,陶谦佝偻起身子,背对着风的方向,挡住了风口。这人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进入尾秋,天气渐冷,都有点畏寒了。

    陶谦走了两步,将手中的书函拆开了再次看了一眼,心里同时问自己:“我陶谦难道别无选择,一定要去下邳城一趟不成?若我真的去了,难免史书上有此污笔。”若是不去,不去行吗?如果不去,显然是不给阙宣面子,这家伙要是翻脸不认人,不说与他休战了,只怕拼了老命也要跟他耗上了。别看徐州表面平静得很,可其中的水深着呢。

    这么一想,不免想到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这徐州只怕也掌了不几年了,迟早是要交代下去的。虽然说他有两个儿子,可是这两个儿子……陶谦眉头一皱,实在不是放心,要是交给他们,到底是对还是错?但若不交给他们,还能给谁?子不争,奈其父何!陶谦不敢再多想,看着手中的书函,麻烦在眼前,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这么一想,陶谦径直离开陈登府上,直接回去了。

    ……

    ……

    陈诺被黄裳儿稀里糊涂的抓到东平陵,他也就赖得回临了,听说义此刻就在漯阴城中,他也就让典韦安排行程,一路去见这位他以前结拜的贤弟了。两兄弟好久不见,不免一见面,以酒作话,联榻夜谈。对于陈诺突然的到来,义当然是表示惊讶。但同时,他是哈哈大笑,不问其他,想着,就知道外间传言他兄弟陈诺已死完全是狗屁,就是他自己也不相信,如今亲眼见到陈诺大活人,那更是乐得不行。

    当然,有所谓无风不起浪,有些事情可以不相信,但陈诺突然来了,他是怎么来的,义不免好奇。义话里也不隐瞒,还猜测着陈诺突然来了,是不是兵败后躲了起来,此时才出来?或者是被孔融捉了,今日才逃难过来的?

    对于这些猜测陈诺自然全都给予否定。

    “不是?”义穷尽自己的脑细胞,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对于他这位结拜兄弟义,他陈诺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要隐瞒他的意思,是以很快告诉了他,他所做这些只不过是故意为之。义听的傻愣了,不解问道:“为何这样?想当时大哥你就连昌国城这样难啃的骨头也啃了,剩下一个孔融,他就算是穷尽北海之兵,也断然不是大哥你的对手。只要平定了孔融,青州也就算是完整的落到大哥你的手上,到时大哥之功劳无人能敌,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在袁本初之下第一人,前途实乃无可限量。可如此大好的机会大哥你不把握,反而自己放弃,这又是为何?”

    他此时大概是抓破头皮也不理解陈诺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做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陈诺淡淡一笑:“就算那样,又如何?难道你不理解袁本初的个性,他能容忍有这样的人存在吗?袁本初之下第一人?如日中天?哈哈,这些都只不过是取死之道,自古功高盖主之辈,如不知谦虚、谨慎,又有几个有好的下场?这个道理我不说,贤弟想必你也明白吧?”

    被陈诺一个反问,义也立即愣住了。没错,袁绍并没有这么大的气量。如果能有这么大的气量,他就不会连他跟陈诺结拜的事情都要插手去管,甚至刻意打压于他,这点苦义可是吃透了。甚至,陈诺当初为了不连累到义,还刻意做戏跟他翻脸,搞得他两兄弟常常不能得见,就连见面还都不敢公开,以怕被袁绍奸细知道引起袁绍忌惮。

    陈诺一语罢了,又即说道:“再者说,贤弟你又不是不了解你大哥我,既然在北海事上我都答应孔融保他富贵在先,岂有因为赚取自己富贵,而轻易毁诺,自打自己嘴脸的道理?我若如此,只怕贤弟你也要羞与我为伍了吧?”

    这话倒是真话,当初

    义跟陈诺结义时,义在袁绍手上就已经是一方领兵将军了,而陈诺不过一牧马卒子,他之所以放下身段跟陈诺结义,除了听说了陈诺以前干的那些能事,更重要的是因为陈诺‘守诺’。而守诺者大多是君子之辈,是可交之人,故而义才没有嫌弃他身份卑微,义无反顾的跟他结义。如今,陈诺的话再次触动到了他,使得他对于陈诺更加有了肯定,认定自己当初做出跟陈诺结义之举,实在是没有认错人。

    义欣慰的同时,重重的向陈诺一点头,说道:“大哥能如此想如此做,实在是令小弟我折服。小弟无以为敬,先干为敬!”说着,捧起酒盏,一大盏的水酒呱呱一口气喝干了。陈诺也没有多话,举起案前的酒盏,同样是喝干了。义放下空盏来,见陈诺空盏落下,也立即给他盏里倒满了酒,同时将自己面前的酒盏也加满了酒。

    他这时想了想,又道:“大哥你不愿意亲口毁诺,故而有意输给孔融一场大败仗,这样也就不算是不遵袁本初之命,同时也守住了自己的诺言。只是大哥你匿迹这么久,外面传言不一,有道大哥败后被孔融捉了,有说大哥你一仗败后躲了起来,甚至有的干脆说大哥你一战战败而死,反正都是乱七八糟,什么的都有,小弟听说,也不知哪个是真的,好不让人担心。如今眼看着大哥完好无缺的站在小弟面前,小弟算是彻底放心了。只是,大哥你这么长时间不见,也该有个去处,不知可否与小弟言,否则小弟我今晚可睡不着了。”

    陈诺哈哈一笑:“你我兄弟这么长时间没见,今日我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不联榻夜话,难道还想着自己睡了?这不行,我可不放过你。”说着,又捧起酒盏,与他对碰了。义连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小弟求之不得。”陈诺话虽这么说,一酒喝后,也即将他跟孔融暗中联合的事情说了。义听来,嘴巴合不拢,这件事情也太有趣了:“这么说来,田楷在大哥手上,也是大哥故意放走了他?”陈诺点头,又将其中细节一一跟义道清。

    义听陈诺前后话一说,半天反应不过来,但转念一想,连忙说道:“大哥你这么做是对的,小弟我支持你。想来袁本初故意逼你发兵北海,就是要坏大哥你的名声,好让大哥你在青州呆不下,以好让他长子袁显思接手青州。大哥你虽是以退为进,却也不失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知道大哥你的愤怒,让他明白青州离开了大哥,那绝不是青州!哈哈,若是让我早些知道大哥你是如此安排,小弟我何至于替大哥你白白担心?不过此举也着实痛快,让人闻之不觉拍案,当浮一大白!”

    义说着,又即跟陈诺碰上了。

    一口酒罢,胡子上满是酒渍,在灯火下闪烁其光。义伸出手来,一手将酒渍全都摸去,想到一事,嘻嘻笑道:“文丑其人说来勇冠三军,一直是袁本初的左膀右臂,青州这一出事,袁本初立马将他派来,就是想要在此一战积累一些功勋,以好回去提拔他。说起来,这小子除了脑子不好使,一根筋外,打起战来却不含糊。便是此次来青州,他从平原一路出发,先斩黄巾渠帅徐和,解平原之围,后又发兵台县,一战斩杀田楷联军数员大将,使之胆破。这之后,兵临东平陵城下,田楷不敢应战,甚至闹到炸营一步,传说因为士气低落,他们都有了准备撤兵的打算。说起来,文丑之势,势不可挡,若是更进一步,只怕东平陵难保。可最后……不想因为来了一个援兵,使了些小小的伎俩,将文丑不但活捉了,且以文丑收了他的数千兵马,形势逆转,消息出去后,袁本初震怒,不得不另行选派将领过来。说来,这个援兵,不会也是大哥你送来的吧?”

    陈诺看着他,眼睛一笑,说道:“孔文举治理北海时,曾帮助此人照顾过他的母亲。他母亲是个记恩之人,听我说孔文举有难,也就立马派他儿子过来,这才解了东平陵之围。所以说,这个功劳我也不敢随便全揽在自己身上,不过是带了一句话过去罢了,也没有什么。”义听来一笑,说道:“可若不是这句话,他怎能知道孔文举有难?这个人就连文丑的虎须也敢捋,甚至将他活捉,看来不是简单之辈,有机会小弟倒是希望大哥代为引见。”

    “使得!”陈诺一点头,又跟他碰了一盏。

    义一盏罢了,眼前突然一亮,说道:“大哥如今在暗,而袁本初在明,若要办成一些事情,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啊。想来大哥就连文丑那样的家伙都是翻手轻易可灭,如其他人等皆不用放在话下。如今小弟领兵在外,如再故意输给大哥一阵,他袁本初又不得不派兵过来。但这兵,他却是不能多派,最多不过数千而已,剩下的他还要对付公孙瓒。想来大哥你就连数万人马都尚且不放在眼里,这点人马又岂是大哥你的对手,他来多少,大哥你就吞并他多少。如此一来,我们这边慢慢将他兵力消化了,到时袁本初无兵可派时,也正是大哥你成事大好之机。到时只需大哥一句话,不管是青州,还是冀州,那还不是唾手可得?等到灭了他袁本初,再灭公孙瓒,吞并幽州,西攻并州,则河北四州之地全都落入大哥你之手,以此四州之地南向以争霸天下,天下何人能敌?”

    想到美好的前景,义越说越是孜孜不倦,越描越是美好。

    义这个想法不错,如果陈诺真的这么做了,成功把握也在八分。然而,同时也就陷他自己于不义之地了,其中之轻重陈诺还是知道的。义这些话,说起来跟太史慈当初所劝的也差不多了。陈诺一笑,说道:“想法不错,可这并不可取。便是得了天下,世人也必耻之。更何况,我这么做,同时也是在否定自己。我本来声望就不足,出身又非袁本初那样名门大族可比,人才本来就难招揽,如果我此事一做,声名一臭,还有几个愿意跟我的?这争天下,争的就是人才,若无人才可用,手中就算有再多的兵马,那也是如一潭死水,用完了就完了。”

    义虽然心有不甘,但听陈诺这么一说,也知有理,也就不再提这事。他转念一想,又道:“如今大哥的身份仍是在暗,但也总不能一直如此下去,不知大哥将来有何打算?是跟袁本初继续耗下去,那么小弟陪大哥玩玩;如果不是,可已经有了更好的想法?”

    陈诺笑道:“袁本初在渤海要对付公孙瓒,手上兵马并不富庶,如今为了一个青州已经引了他两路兵马过来,只怕已经是捉襟见肘了。本来,他出多少兵马跟我也没有多大干系,准备是他来一路,我吞并他一路,直到他派出的领兵将军让我满意为止。只是袁本初这家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第二路兵马就派了贤弟你过来,倒是颇让我感到意外。”

    “不过,这样也好,贤弟你来,那是最好也没有,我也正盼着你来。说起来,让文丑一路有去无回,我该表示的愤怒也表示得差不多了,让他知道的也该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跟他继续耗下去了。到此为止,戏也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也该是我找机会出山的时候了。”

    义听来,哈哈一笑:“青州如今残局,如能被大哥你收拾得妥妥帖帖,比起当初直接攻破孔文举来得岂不更要让人折服?而且,此时袁本初只怕也是后悔死了,也正盼望着老天开眼,让大哥你及早站出来呢。哈哈,大哥若此时出山,也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尽,是最好也没有了,小弟我全力支持!”

    陈诺摇头笑道:“计划是此时,不过你来青州还没有多久,仗还没有打两下,立马出山,只怕袁本初老狐狸是要怀疑。所以说,也不急在这一时。”义听来,连连点头:“是小弟糊涂了,还是大哥考虑周全。”陈诺没有理会,又道:“还有,当初袁本初之所以出这个臭主意要逼我毁坏自己名声,就是忌我青州所立战功,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如若我这一出山,仍是以救世主的派头,一出手就平复了整个青州,则其之功劳,如你所说,更胜当初。就算那时,袁本初他心里仍怀着歉疚,不加理会,可他内心里对我之忌惮,岂不也因此更胜从前?如果这样做了,我虽然得了青州,又与失去又有什么区别?他袁本初就算一时不跟我算账,也必看我不得,此举,岂非徒自招祸?”

    义听来,身子一缩,脑袋连连点着:“还是大哥你对袁本初了解,弟之不及也!可大哥你若不这么做,又该如何?难道大哥一出来,就连一件事也不干,仍是带着兵败的污名出现在袁本初面前?”陈诺一笑道:“这贤弟你就不知道了吧?有时候,你什么事情也不做,比起你做了,更加值得他人信任。就如现在,我若一出来就替他摆平了青州动乱,他虽然嘴里谢我,心里必然忌惮于我;同样,我若仍是带着兵败污名出来,他虽然嘴上责备我,心里必然喜我,对我更加的放心。”

    义听来,愣了一愣,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是没有听懂。没有听懂的应该是后面一句。陈诺看他这个样子,又即补充道:“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吧,我一出来,虽然仍是带着污名,但他必然喜我。为什么?因为他觉得我这个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就连孔文举也打不过,甚至被孔文举扣押到现在,那么,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他一旦产生了这个错觉,也就连以前他对我的那点忌惮之心,也一下子随之烟消云散。他若不忌惮于我,则我在他手底下日子才好过嘛,不然他三天两头找我麻烦,岂不是烦都烦死了,贤弟你说是吗?”

    义这时被

    他说的眼前一亮,一拍脑袋,说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是大哥脑子好使。”但转念一想,又问,“大哥自污以换取袁本初信任,虽然是暂时让袁本初放下对大哥你的忌惮之心,可同样,你本来假意败给孔文举这事不也就变成真的了吗?如大哥你这样的能人都败给了他孔文举,这叫……叫天下人该怎么评价?如此,岂不是为一人而让天下人误会?”

    陈诺一笑,摇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若不能看清楚这点,也早该葬身沙场了,还有什么作为可言?再者,败给孔文举就是耻辱吗,不见得吧?他孔文举就算再怎么无能,到底也是一方国相。虽然说起来他领兵的能力实在是臭了点,但他孔圣人后裔这个光环还是不错的,我败给他,也是扬了我的名声啊。”

    “只怕是臭名声。”义一笑,摇头道:“不过大哥你能看得开就好,小弟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又替陈诺斟满了一盏酒,回头给自己盏上也斟满,随即举起盏来,正欲跟陈诺碰这一盏,突然想起一事,立即问道:“可这个功劳如果大哥你不要,那么还有什么人能够得到?如连大哥你都不能平定的青州,还有谁能代大哥你呢?”

    陈诺呵呵一笑,说道:“贤弟问得好,这也正是我此来的目的。”说着,拿着杯盏跟义手中水酒碰了一下,一口将自己盏中酒喝了。看看义还是傻愣愣的看着他,也立马提醒了他一句:“贤弟请吧!”义这才将自己盏中酒喝了。喝了后,放下酒盏来,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就听陈诺说道:“青州文丑来,他平定不了,颜良来,也不行,就算是高览等辈,甚至是袁绍他自己来,也平定不了。为什么?因为我不放心啊。偌大的青州,这么大的功劳,我既然不想得,自然是要送给他人的,可就文丑、颜良这些人我能放心,甘愿送给他们吗?当然不愿意!但袁本初他派得好啊,此时送了贤弟你来。哈哈,千盼万盼,就等着贤弟你来呢!贤弟何人啊,我陈诺的结拜兄弟,过命的交情,偌大的功劳我不送给贤弟你,还能有谁?还能有谁?!”

    “噗!”义喝下的半口酒差点吐了出来。听完陈诺这一席话,他是内心起伏,不愧是结拜兄弟啊,就连这样的好事都在想着他。可是,他眉头一皱,连忙说道:“可是……大哥,你也知道,就凭我手上这三千兵马,能够守住一城也就不错了,要攻破田楷的数万联军,谈何容易?就算是我知道只要大哥你一句话放下去,他们也自然让道。但这样一来,岂不是太过顺利,天下人能相信,绍他能相信吗?倒是只怕弄巧不成反成拙了。这……大哥你千万要三思啊。更何况……更何况这么大的功劳若被我独得了,将来袁本初还不是跟忌惮大哥一样忌惮小弟我,我的日子只怕到时就不好过了。”

    陈诺说道:“前面的我来安排,自然让人看得合情合理,不会有破绽。至于后面的,这么说吧,你与我不同,由我得这功劳,袁本初他不会放心,但你就不一样了。为什么?你虽然与我是兄弟,然而,在此之时,他要分心对付北面的公孙瓒还要安稳后方的青州,是分身乏术,他自不愿意再节外生枝,能有我之外的第二人立这件功劳,他一定是高兴都来不及。何则?我一个陈诺下去了,还有一个贤弟上来,他那时就会想,他的手上能人不止一个,不但有我陈诺还有贤弟你。到时,他就会想尽办法故意收买贤弟你的心,甚至离间贤弟你与我的关系,将你拉到他的一边,以此来平衡他手上的各大势力,此乃帝王之术。所以说,贤弟你得此功,不但没事,反而因此得到袁本初重用。”

    “当然,你也可以这么想,他此刻与公孙瓒相争与渤海,一时半会是难分胜负,他也确实需要后方青州的安定。有贤弟你坐守青州,保青州太平,他何乐而不为?再者,就算是公孙瓒平定了,还有黑山等势力他要对付,等到他彻底奠定了冀、幽、并三州,那也必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了。想来,一年之后的事情尚且无人可知,数年之后,又有谁人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呢?数年之后,就算他想要回过头来对付贤弟你,但那时贤弟你也已经彻底在青州站稳了脚跟,他想要动你,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再者,他动你,还不是有大哥我在吗?”

    义眼前一亮,这个蓝图,确实是够美丽的。

    只听陈诺,又即说道:“更何况,当今天下,我除了放心将青州托付给贤弟你,还能有谁人?贤弟你总不能眼看着你大哥好不容易赚下的如今局面,就这样白白拱手送人了吧?贤弟呀,你我虽然是异姓结拜,但大哥我对你,却是胜似血肉兄弟看待,对贤弟你寄予了深厚的希望,贤弟你不可辜负大哥我这片心啊!”

    义其实早就被陈诺给说动了,感动得眼泪差点稀里哗啦的流了出来。他一捧盏,单膝向陈诺跪拜:“大哥!你的话小弟我焉能不听,便是今后上刀山下火海,小弟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今日我替大哥担下青州,来年大哥若有所命,小弟我甘为先锋,替大哥你斩将夺旗,绝无二话!”他的话其实已经说到了正题上,陈诺都指出数年之后当不知发生何等变故,傻子都能听出来了,是要有一番举动了。而他这句话,同样是在向陈诺效忠,让陈诺放心将青州交给他,他替他守护好青州,将来一旦举义,自有他率青州将士效命,冲锋在前。

    有些话模糊点互相明白就好,不需要说的太明白。陈诺一把拉起义,同时捧起酒盏来,语重心长的对着他说道:“如此,青州我就交代在贤弟你的手上了。”

    “嗯!”义对着陈诺重重的一点头,坚决不移:“大哥放心!”

    ……

    ……

    陈诺去了漯阴秘密会见义,同时,与陈诺告别的糜贞也已经带着陈到回到了泰山赵雪军的秘密驻地。

    赵雪看到糜贞平安无事,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故意指责她道:“你这死丫头,也不知哪里去逛了,居然走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以为留下只言片语就行了?”糜贞嘟囔着嘴巴,说道:“贞儿去哪里不是在信上都跟雪姐姐你交代清楚了吗,何故还要来责备贞儿?”赵雪鼻子一哼,说道:“你说是说了,可谁知道你去是真的替我打探消息了,还是去会情郎去了?”

    这声‘情郎’钻入糜贞耳朵里,她那张脸蛋也立即红了。

    没办法啊,被赵雪一说,她突然想到东平陵那一个晚上所发生的事情,能不亏心吗?虽然她是明明知道赵雪不可能知道这些的,她说这个也只是跟她闹着玩的,可一旦做了‘贼’,心也就虚了,随便什么风吹草动,也是草木皆兵,让她心胆皆栗。此时听她一说,立即是扭扭捏捏的退后了两步,头低下来,脸蛋通红,像是个熟透的西红柿,一口就能咬得汁水四溢,香甜可口。

    赵雪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一动,似有所悟。但她没有紧逼她,只是呵呵一笑,手刮了她脸蛋一下,说道:“我只是说着跟你玩的,看把贞儿你吓的,好像真是有这么一回事情似的。好啦好啦,我不跟你开玩笑了。对了,你既然是替我去找陈将军去的,可有找到他啊,他现在可好啊?”心里明明想着,前些天还跟陈诺大哥哥通过信,知道他平安无事,不必她担心,但毕竟信中模糊,也没有告诉她具体的地址,若能从糜贞这里得到些消息自然是更好了。

    糜贞一点头,向赵雪道:“他……他当然好了。”

    欲要将陈诺的近况说了,跟赵雪说得更加详细一点,想必她也盼望听到这些。但一开口,却又紧闭了嘴巴。有些事情,在她脑后里回旋着,虽然一路走来,在路日久,也想了无数遍,但到现在她仍是没有想清楚,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跟赵雪开口。

    “就这些?贞儿你就算是惜字如金,但你起码也要告诉我,你是哪里找到他的,他现在又在干什么,最近可好,如此等等吧,可贞儿你……咦,贞儿你怎么……你怎么哭了?”

    糜贞是急哭的,东平陵的一幕太过突然了,该如何跟赵雪说,如何跟她解释呢?糜贞脑子里凌乱至极,无法理清一个头绪。就这样,话还没有出口,眼泪先流了。赵雪看她这样,连忙伸出手去,将手在她脸蛋上揩拭着眼泪,一只手不够,眼泪仍在哗哗下,两只来。赵雪两只手上去,替她揩拭眼泪,可好像,两只手也不够用了,这糜贞是怎么了,就算眼泪再不值钱,不是井水好吧?这样流下去,岂不是流干了?

    没奈何,赵雪伸出双手来,一把将糜贞整个身子抱在怀里。也是赵雪个子矮,根本就纳她不下,只得垫着脚尖,借出一只肩膀给她,为她擦拭鼻涕眼泪。赵雪的眼前,此时出现了她初见糜贞的一幕,那一幕赵雪不会忘。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独处空帐,说没事,给鬼听,鬼能相信吗?不过赵雪当时是相信了。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又该怎么解释?能说他们还是纯洁的吗?

    她一把将糜贞轻柔的扶直了,替她揩拭着两眼的泪,一面安慰她:“没事的,陈……大哥哥他……他绝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当初他误睡了文姬姐姐,也并没有赖账,答应要娶她的。”赵雪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一疼,但就是流不出泪。

    “呜呜,文姬……姐姐?”

    糜贞脑袋凌乱了,怎么又跑出一个女人来了?但同时,羞怯使她连连摇头,这……她跟陈诺间发生的那些事情雪姐姐又是怎么知道了?

第五十章:转机

    接过黄裳儿手中呈递过来的一只圆筒,于毒眼前就是一亮,不敢相信的看了圆筒外的封蜡一眼,颤抖着声音问道:“这……这就是陈诺与张叫让放行的文书?”不是他不敢相信,实在是黄裳儿去后没有多久,这么快就将事情办利索了,大出他的预料。www.uu234.cc

    同时,于毒一对眼睛灼灼的盯着黄裳儿看了一会儿,暗暗叹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有如此漂亮妖娆的佳人施展美人计,也难怪陈诺小子这么快就丢盔卸甲,乖乖的将事情给办了。哈哈,想来如今这美人儿的身体都被陈诺小子享用了,看来不出时日,这小子也就是黄裳第二,成为一具傀儡之身,从此为我等所用了。”

    想到这里,不无得意之色。

    然而,他是高兴得太早了,这时他发现黄裳儿一脸冰霜的盯着他在看。于毒被她这种眼神看得实在是不舒服,赶紧是咳嗽一声,挥手道:“既然事情办妥,这里也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可是,黄裳儿好像是如若未闻,突然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瓷瓶,拿在手里,向他开口问了一句:“于大帅,这瓶子里面装的东西想必你并不陌生吧?我想知道,所谓的情.蛊,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于毒眼睛一眯,精光闪闪:“是什么你难道比我还不清楚,何必……”

    话未说完,忽然眼前一花,黄裳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于毒吓了一跳,知道此女子轻身功夫了得,不知这一闪闪到哪里去了。只他还在找着,忽然眼前又是一花,喉咙跟着一紧,一只白嫩的手抓了过来。白嫩的手将他喉咙紧紧的钳住,让他呼吸为之一窒。他身子乱动着,眼泪跟着流了出来。呜呜呜呜之声,在他喉咙里发出。同时,他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眼前的黄裳儿看着,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黄裳儿突然变得如此暴戾,这是从未有的,以至于毒以为是错觉。

    那帐外的亲卫忽然听到里面的动静,纷纷跟着冲了进来,一个个剑拔弩张。但因为他们的大帅于毒在黄裳儿手里,他们也不敢太过紧逼,只是远远的围着。

    黄裳儿可全不管身后,仍是以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对着面前的于毒,一字一句的问他:“既然你都知道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旦想到当时陈诺喝下情.蛊后的表现,黄裳儿就是害怕。想来于毒交给她这个,分明是要她将自己身子送给陈诺,心里的气便是如火山爆发,怒不可遏。所以对于面前这个罪魁祸首于毒,她一路上甚至在心里杀了他千万遍,此时一出手,就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疯了!疯了!”

    于毒在心里大骂着,伸手乱抓,想要掰开黄裳儿加在他脖子上的手,可是怎么使力也无法将其弄开,反而是因为对方不断的施力,使得他的呼吸更加困难,窒息之感更重,两耳嗡嗡嗡的叫个不停,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了。

    眼看着就要闹下人命,突然从帐外闪出一道灰衣影子,所到之处,蓬蓬乱响,两边亲卫被风震到,掀翻在地。等到灰影落下,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黄裳儿手臂上。黄裳儿处在愤怒之中,根本不做理会,欲震臂将其击退。不想,她一用力,对方手掌反扣,一个摔碑手,直接将其手从于毒脖子上拉开。就连黄裳儿,被这股大力一带,蹭蹭蹭往后倒走,差点摔倒在地。

    “哼!”

    黄裳儿被这股大力摔开,心里着实不爽,就要再次冲上去。只是,此时突然看到面前站了一个灰衣人,先是一愣,从灰衣人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哼,使之震骇。到此,黄裳儿失控的情绪像是被找了回来,看到灰衣人,不但不敢再上前一步,且急速的往后倒走,拱手拜称:“师父!”

    她师父身子不动,将着眼睛直视着她,显然对于黄裳儿先前的鲁莽表示不满。

    于毒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胸口蓬蓬的乱跳,许久才能平复。眼看着黄裳儿被她师父制住,没有再动,立马是从旁抽出一柄刀来,就要冲到黄裳儿面前,一刀将其结果了。然而,他身子刚动,立即被灰衣人袍袖一卷,打出一声蓬,直接将其震退两步,手中刀差点跟着脱落。于毒一惊未了,此时又受了一惊,心里的愤怒之气堆积淤塞,甚是不爽,立即举刀走上前两步,与灰衣人辩解道:“大师,你怎不论好歹了,是她先要杀我,无礼在先,我现在杀回去,有何不可?”

    “嗯?”灰衣人转过身来,狠狠的瞪视了于毒一眼,眼睛里像是喷火,显然对于于毒此时的口吻很是不爽,比起对黄裳儿的不满更甚。于毒被灰衣人一瞪,心里也是稍稍胆寒,不由倒走两步。长久以来,他对于灰衣人积压的敬畏,在心里已成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以他的一眼,也足以让他感到害怕。

    灰衣见于毒乖了下来,方才将眼扫黄裳儿,吞声说道:“黄裳,我记得临走前就曾警告过你,听于大帅的话,就是听你师父的话,所以于大帅叫你做的,也就是师父让你做的。既然情.蛊是师父交给于大帅的,不论当初是不是他向我讨要的也好,还是我自动赐予他的也罢,既然让你带上,你便带上,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可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照为师的去做?”

    黄裳儿一愣,不敢辩驳,点了点头:“徒儿……”

    话还没有出口,灰衣人手上不见动,袖子里劲风一荡,蓬的一声,直接打到了对面的黄裳儿胸口上。黄裳儿别说是猝不及防,就算是明明预料得到,对于她师父的这一击,她也是万万不敢轻易躲避,更不敢抵挡的。而她的身子,在被这道力打到后,立即是倒飞而出,要不是她身后还有人墙,差点就直接飞出了帐外。

    黄裳儿狂吐一口血,趴在地上看了她师父一眼,不敢有恨,连忙爬起来,一步步走了回去,走到了现在站的地方,仍是垂手而立。

    灰衣人神色不动的扫视了黄裳儿一眼,开口说道:“我养你,教你,便是要你替我办事的,可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不……我真的做了!”黄裳儿一语未了,胸口突然像是坍陷下去了一块,跟着身子拔地而去,又是被灰衣人袖子里所发出的劲风一扫,再次扫了出去。这次没有先前那么幸运,直接被扫出了帐外。

    灰衣人将黄裳儿扫出后,随即淡淡说道:“我这里感应不到还有另外一具傀儡的存在,可见黄裳她并没有将肉身送给陈诺,所以陈诺暂时不在控制之中。我徒儿做错了事情,如今已领了惩罚,你该满意了?”将眼看向于毒。

    也不等于毒回答,直接摔着袖子走了出去。

    黄裳儿这次受了很重的伤,在短暂的晕眩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刚刚起来,就见灰衣人从帐内走了出来。黄裳儿心里委屈,连忙说道:“师父,徒儿真的……”灰衣人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在她肩上一拍,说道:“不要说了,跟我回去。”黄裳儿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低下头来,跟着灰衣人直接走了。

    大帐内,于毒想到刚才灰衣人的眼神,身子上下不由是团团一颤,头额上出了一把细汗。似乎,比起黄裳儿直接给他的威胁,那灰衣人才是真正让他胆颤。直到帐外再无动静了,亲卫报说灰衣人已走,他紧张的身子才松懈下来,伸手揩去头额上的汗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手上还拎着一把刀,也一下子将刀丢在了地上。

    他此时想起灰衣人临走前跟他说过的话,先前没有来得及思索,现在回味过来,不由一愣:“他话里什么意思?是说黄裳她并没有牺牲自己身体,直接就从陈诺手中弄来了这封文书?”这么一想,眉头一锁,怪道:“陈诺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他这么干脆就答应了此事,是嫌弃人家黄裳不够漂亮,不想碰她,还是他自己……”不免龌龊的想陈诺下面是不是出了某些问题。

    不过不管怎样,让放行的文书已经拿到了手里,看来不会有假,接下来就是准备从黎阳渡河,北上与壶寿他们会合了。就在前些日子,他接到壶寿的‘催命书’,告诉他他们已经联系了张燕一部人马,张燕也已亲自带兵过去了,如果他们还不渡河,他们就不等他们,自己行动了。这个到手的买卖于毒当然不会错过,先前还急着不知什么时候能拿到文书,现在既然有了,那么就是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安排了下去。

    ……

    ……

    身处漯阴战场的陈诺,先是秘密会见了他的结义兄弟义,在确定将来让义接手青州之事后,他也就从漯阴城内到了城外。漯阴城外就是田楷军和孔融军的大营,陈诺就在他们大营里呆着,除了跟他们通通消息,就是呆在大营里制定规划着青州将来的布局。

    就在这一日,细作从徐州那边带来了新的消息,这个消息让陈诺坐立不安。

    典韦告诉陈诺:“就在数日前,阙宣突然在下邳称帝,并广邀下邳左近豪杰观礼,场面颇为壮大。同时,身为镇东将军、徐州牧陶谦陶恭祖,他亦在受邀之列。陶恭祖非但没有拒绝,而且还亲自过去拜见……”陈诺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连连说道:“果然该发生的最后还是发生了,如今陶恭祖去了下邳,不但是给了阙宣泼天大的面子,同时以陶恭祖的身份,也是在承认阙宣‘天子’的合法性,让他立时摆脱了逆贼的身份;而阙宣,此时也正是急需陶恭祖这一表态,这么一来,他两家不走在一起,也走在一起了。而一旦他两家联起手来,则开阳就危险了。”

    陈诺想到这里,摇头道:“看来青州这边

    是不能再拖了,必须尽早平定。”陈诺这么一想,一面传书让高顺继续帮助臧霸等坚守开阳,一面找来田楷和孔融两个,将他‘速战速决’的打算说了。陈诺先找的孔融,孔融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强调需要保证他北海的利益。陈诺当然是答应他,接着陈诺又去找田楷。

    田楷听陈诺一说,也是愣住了:“什么?你是让我故意输给义这小子?还要制造败象来,不让外人看出?不不,我田楷能到今天,也是一步步打出来的,如何能说败就败,叫我如何向部下交代?”

    陈诺心里有气,吞声说道:“田大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早在昌国城时你就输了,在被我抓的那一刻,你同时已经失去了和我谈判的资格。我记得,当时你可是答应我的,我保你富贵,你配合演戏,怎么,你想反悔吗?想来如今瘾也该过足了,你不会是看到如今大好形势,一时出现了错觉,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田楷田大人吧?”

    田楷被陈诺一说,如一场美梦,突然被人打碎,打破。当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你的梦该醒了,他整个人浑身一怔,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是啊,当初他被典韦抓住后,送到陈诺那里,他已经抱着一颗必死的决心了。可是陈诺并没有急着杀他,而是找他谈话,谈话的内容无非是陈诺所说的那样,陈诺可以还给他兵力,甚至放了他,但他必须为陈诺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配合陈诺演戏。

    田楷当时也不知是怎么考虑的,只是一个劲的想,他身为堂堂青州刺史,功名未立,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他实在不甘心。而陈诺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说什么也得把握。于是,他就同意了。这之后,他按照陈诺的要求,与孔融联兵,一路攻略城池,最巅峰时除了一个平原,几乎将青州彻底控制了。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战功,甚至让他出现了错觉,这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是他田楷努力的结果。

    然而,当有一天,施舍给他这一切的陈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要收回他手中权利,告诉他戏已经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他可以谢幕了,他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这美好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梦。而梦,始终是要醒的。

    如今,被陈诺这声当头棒喝,田楷也立即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身子呆立了良久,就算他再怎么不甘,他也得承认这一切。他不能不接受。当然,陈诺为了安抚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告诉他:“田大人最后以数城出降,到底比他人觉悟,到时我再向袁本初说一声,相信田大人的功劳不会被抹杀。”

    但愿如此吧,田楷向陈诺一拱手:“一切按陈侯的意思办,楷不敢有辞!”

    ……

    ……

    渤海,袁绍军与公孙瓒军对峙的章武前线,吕布所部驻地。

    温侯吕布刚刚坐回蒲席,就见一士兵匆匆走了进来,向吕布禀告:“温侯!贼人突然出动大股兵马杀奔蒋奇驻地,蒋奇将军派人向我部请求增援!”说起来,在章武前线,吕布驻地跟蒋奇军驻地相隔不过十数里,离的最近,互为犄角,对章武城展开紧逼攻势。如果任何一方受到贼人攻击,出于唇亡齿寒的道理,另一方也得派兵援救。

    吕布听说蒋奇有难,不敢耽误,立马起身来,抓起方天画戟就要冲出帐。然而,这时部将侯成、宋宪等走进来,问吕布将欲何往。吕布连忙将蒋奇有难的事情说了。侯成立即说道:“然则温侯是准备出兵救蒋奇将军了?”

    吕布听他这话说得十分没有道理,回道:“我不去救蒋奇,那还干什么?”侯成说道:“温侯不必着急,且坐下来说话。”看看帐外魏续、成廉等部将都进来了,好像是有预谋似的,吕布也就纳住性子回到了蒲席上。

    这时魏续上前说道:“蒋奇有急,温侯出马,自没有什么话说。只是,不知温侯可有考虑过,贼人为何只单单出一路人马围攻蒋奇,而不另派兵马来拖住我们?若我们出兵,他们再趁虚袭来,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吕布一愣,这点他倒是没有考虑过,往日贼人发兵都是这么干的,怕他两边互为援救,是以总会派出一支人马来拖住另外一边。可今日贼人出兵蒋奇,居然没有向他发兵,确实可疑。如果他派兵去救了,只怕贼人会趁机袭他本屯。吕布想到这里,点头说道:“虽然是这个道理,然而蒋奇与我互为犄角,有唇亡齿寒之称,若他有难我不去救,蒋奇若因为为贼人所破,我又该如何向袁公交代?”

    成廉说道:“这次贼人发兵甚急,若蒋奇不能救,自己这边又本屯不保,试问到时又该如何向袁将军交代?”

    “这……”吕布两眼转着,这点确实不好说。

    旁边宋宪笑道:“温侯,还有一句,不知属下当不当说。”看宋宪欲言又止的样子,吕布便是一愣,再看旁人的表情也是怪异,想来今天他们不是来劝他不发兵,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了。吕布也觉奇怪,点头道:“有什么说来。”宋宪看到吕布点头,也即走上前来几步,放低声音跟吕布说道:“温侯,我等来袁将军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温侯自问袁将军待你怎么样?”

    吕布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自然是没有话说,袁公不但给我们立身之地,且要兵给兵,要马给马,已算得是仁至义尽了。”宋宪摇头笑道:“可他为什么这么做,温侯你想过没有?”吕布笑道:“这还用说,自然是让我们对付公孙瓒,否则养我等干什么?”

    宋宪又是一笑:“温侯说得对啊,他袁本初之所以留下我们,那是因为要利用我们来对付公孙瓒。可是温侯,你当真甘愿就这么被他利用下去么?我可是听说,袁本初数次在他人面前指责我等军纪不行,颇有微词啊。他现在因为要对付公孙瓒,不敢对你怎么样,可是一旦公孙瓒被击退之后呢,他将置温侯于何地?”

    “再说,公孙瓒可是不好对付的,如今外面风传着公孙瓒联手黑山,准备要对袁本初展开反攻呢。想来我等身处章武前方,是敌人首当其冲之地,若公孙瓒想要突破这道防线,是必要对我等展开猛恶攻击。如今,公孙瓒突然对蒋奇一线展开围攻,正是大战将来的前兆呢,温侯何故不明白?如果我等此时去救蒋奇,只怕人没救到,自己来回奔波,反为贼人所趁,是自损兵力,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吕布一愣,说道:“可……我们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理?他们一旦攻破了蒋奇驻地,接下来还不是要对我等展开攻击?”宋宪摇头说道:“想来贼人攻势猛恶,蒋奇一部尚且都不能对付,我们又有什么本事抗拒?贼人一来,我们走就是了,只要保存了势力,比什么不好?何苦做了别人的灰灰,还傻乎乎的念着他人的好。至于袁本初那边,就算是怪温侯,也奈温侯不得。”

    旁边魏续亦道:“宋将军之言是矣!宋将军的话,也是各位将军的意见,希望温侯务必采纳!”吕布将眼睛扫向众人,众将士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朝他投来坚毅的目光。吕布其人本来耳根子就软,见众人这么一说,回头想想也是,也就点头同意:“好吧,安排下去,派侦骑不断查探蒋奇那边的情况,一旦有动静,立马回报。”

    蒋奇军驻地,将军蒋奇如火烧了屁股,片刻也坐不住,在大帐内来回走着。

    营外,贼人兵马如流水一般的攻击着,要不是仗着鹿角等物以为依托,对贼人展开了反击,不然贼人早就攻了进来。可是贼人势大,困守营屯到底不是事儿,迟早是要被贼人攻打进来的。蒋奇,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吕布这支援军了。

    “吕将军可有发兵来,没有?再派出人马向其请求增援!”

    蒋奇这里等了许时,眼看着前屯就要支撑不住了,而吕布许久不来,他也只好是披挂上阵,亲自上前指挥。他挑选了一些精锐士卒,打开营门,带着他们往着贼人阵前就冲。还别说,蒋奇一方人马虽少,明显的处于劣势,然而,因为蒋奇亲自带兵杀出,也立即影响了士气。他们跟随着将军蒋奇一路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哗啦的杀开了一条口子。

    蒋奇也不敢托大,在贼人阵中冲了这么一个来回,眼看着贼人实在太多,眼前的一点胜利根本影响不了整体战局,只能是带着人马又往大营里退了回去。这一个来回,本来跟随他的千余甲士,此时居然还剩了一半不止,杀敌却有两倍有余,实在是大涨士气。等蒋奇回到营帐,听说吕布仍是没有派人马过来,心下便已经冷了一大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反正眼前的事实,不能不让蒋奇明白,他若不能自己及时突围,今儿是要死在这里了。他一咬牙,再次组织人马,这次目标很是明确,既然外已无援,他这里也已经不可久支,只能是想尽办法杀出重围,先回了袁绍那里再说。营门又一次被打开,蒋奇带着众士兵,望着贼人阵中就是猛烈扎了进去。

    这次,比起先前一次还要拼命,还要激烈。贼人因为被他先前杀了一阵,让他来去自如的又回去了,也已经动怒了,有更多的士兵扑了过来;而蒋奇这边,因为要杀出一条血路,关乎他们生死的血路,不能不拼尽全力。两边都拼上命了,战况自然是愈发的激烈。那蒋奇扯破了喉咙,挥着手中大刀不停的猛砍着,也不知有多少士兵都死在了他的手里。然而,还又更多的士兵挡在了他的面前,遂使

    得这一路,充满的血腥。

    蒋奇拼命的一幕,也已经看在了公孙瓒一方将军的眼里。而他们也已经从蒋奇一方的攻势里看出,对方是准备血战逃路了。

    身为此战指挥将军,公孙范,他鼻子一哼,立即向旁边一位将军指去,喝令:“邹丹将军,可率部将此獠去路拦住!”

    旁边有位小将,听到公孙范喝令,也立即拱手领命,带着一队人马望人马里杀了去。

    经过蒋奇的一阵轰杀,拦在他面前的士兵也终于被他杀开了一条血路,让他可以从中破围。只是,当蒋奇回身一看,他身后的将士为了这条血路,死伤已经过半,如今能紧跟在他身后的也已经不多了,难免悲怆。但此时是战场,悲怆和留恋,最是不顶用,反而会因此连累到他。所以他此时只能是猛吸了一口气,立即调转马头,趁贼人没有再次合围之前,带着人马望前冲杀。

    “杀!挡我者死!”

    然而,不论蒋奇怎么喝叫,他的前面总是有层出不穷的士兵拦住他的路,给他使绊子。他奋战,他咆哮。也许是他的狂怒起到了一定的效果,那些拦路的士兵纷纷溃散,眼看他就要冲破重围,可以杀将出去了。然而,也就在这时,他一刀起处,刚刚砍落一个头颅,不及收刀,忽然发现斜刺里一道风声劲急,有一杆枪向他胸口猛然射来。

    “嗯?”蒋奇沉闷一哼,胸口一痛,被这袭来的一枪给刺中,立即是哗哗的流出了血。不过好在,这胸口中的一枪并没有刺中要害,不然蒋奇这下可能就要挂了。蒋奇不敢大意,连忙扯马向旁边躲闪,举起刀来,这才发现刚才所吃的一枪是一个少年刺来的。这少年自然是邹丹。邹丹袭了蒋奇一枪,二话不说,又即抬枪扫向蒋奇。蒋奇吃了一亏,来不及处理创口,眼看对方一枪又要射来,立即起刀,猛的轰了过去。

    枪与刀相交,两人各自扯马退了一步。互相对了一眼,都没有一句话,再次举起了各自的兵器,在马背交错间,轰然砸刺,转眼之间走过了数个回合。也是蒋奇力战多时,一来就被邹丹冷不丁的偷袭了一枪,此时跟邹丹硬碰硬,一时间虽然勉强应付,但时间一长,蒋奇也开始感觉到了有心无力,渐渐落了下风。

    蒋奇这一受困,他身后的人马不能丢下他,又一时无法出围,被后面追上来的人马围住,也立即纠缠在了一起,血战不止。蒋奇自身一时摆脱不了邹丹,又眼看着自己的部下损失惨重,他是急攻心,手上的刀法渐渐紊乱起来,被邹丹瞧到破绽,一枪挑到他肩膀,带出一彪血。蒋奇惨呼一声,这次的受伤,反而是激起了他的血性,恶狠狠的瞪着双眼,一刀又一刀的狂劈向邹丹。

    蒋奇手上的刀来如风雷,其势凛冽,要是被他一刀劈中,只怕是没得活了。

    可他越是狂怒,破绽越是多,就像是他一个人最后的狂欢,最后终是逃不过毙命的下场。

    邹丹在他狂耍刀时,就已经将身撤退,暂时避开了他的锋芒。然而,邹丹暂时的撤退,反而让蒋奇误以为他是怕了他,不免托大,破绽露得也就更多了。而邹丹,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等到蒋奇以为他被他攻势给吓住,将要退下去时,邹丹却猛的一提马缰,手中枪往前一送。一枪,送到蒋奇咽喉,刺入。

    血光起,蒋奇就这么瞪起一对眼睛,转动眼珠子,然后在不甘,在不敢相信的时候,轰然从马背上坠落下去。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邹丹跳下马背,拔出腰间利刃,直接将蒋奇脑袋给割了下来,拿在了手里,向着左右举起。左右,与蒋奇一起杀出来的将士们,如今眼看着他们的将军都已经毙命了,还有什么好战的,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这一战,以蒋奇的死,就这么匆匆收场了。

    将军蒋奇的死报到袁绍耳里,袁绍是震怒异常。

    袁绍不问别的,先问吕布:“吕奉先与蒋奇同守前方,蒋奇如今战死,吕奉先又何在?”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前方还没有传来任何有关吕布的消息。袁绍在一通震怒后,如今又不得不回过头来考虑眼前的战局了。本来,在西面有文丑、义、高览等将镇守着,而前方,更有吕布和蒋奇联手,这才对公孙瓒形成半合围之势,将公孙瓒的势力控制在章武一线。也正是这样布局,才让他后方与公孙瓒之间有了缓冲地带,进可攻,退可守,始终处于游刃有余的地步。可如今,西线被黑山给破了,高览败回,而前方的蒋奇又战死了,吕布失去消息,两道防线一道都没有保住,如何不叫他担心?

    没有了前方吕布等人的阻拦,那么他袁绍就得直面公孙瓒大军,这对于袁绍来说,很是压抑。如今的局面,因为两边防线的突破,让公孙瓒顿时变成了主动,而他自己这方反而彻底成为了被动,落差如此之大,也难怪袁绍一时接受不了。而一旦公孙瓒收拾了前方,那么接下来也必挥军直来,到时,他们谁胜谁败还很难说呢。

    从未有过的紧迫之感,全面向袁绍袭压而来,让袁绍整个人神经为之紧绷。他到此,能够考虑到的当然更多,如果公孙瓒趁着锐气杀来,他能否抵挡得住?若渤海稍稍失控,也必深刻影响青州。青州局面本来就不好,若再因为渤海局势受到牵连,也必难保。到时,他不得不从渤海撤兵,而青州也不能维持,只能一同撤兵。撤兵之后,必须回邺城,回邺城之后呢,贼人当来。贼人来,他厉兵秣马击贼于广宗,如此,不就是来了第二次界桥之战,再次重回了以前不利的局面?以前,他手上还有一个可用的陈诺,以陈诺来扭转战局。可如今呢,陈诺不在,我能依靠谁?

    “陈诺!”

    想到这人,他是心口跟着一疼。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连连的灰白战局,也的确让他有了更多的思考。他手上有陈诺可用,本来是应该感到幸运的事情才对,可他……因为一时的糊涂,居然犯了这么大的一个错误,以至将自己推到如此窘迫的局面,他追悔莫及。他在这时,更多的是想到陈诺,甚至开始怀念他。有几次,他还当着逢纪的面追问,我当初是否做错了?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追悔何及?

    也就在他烦恼时,外面的部下向他报税,说是温侯吕布领着人马回来了。

    “吕布?”

    提到吕布,想到蒋奇的死,袁绍心里着实不爽,立即叫让人带吕布上来。吕布一上来,拜见了袁绍,不等袁绍问他,他就先对袁绍坦白,说贼兵突然攻打蒋奇营屯,他本是要出兵相救的,奈何怕他出去,贼人调兵杀他,不得不暂做观望。不想贼人兵锋太甚,将蒋奇杀害后,又即向他领兵杀来。他眼看着贼人势大,知道蒋奇且不敌,以他手上的这点兵马只怕不够让贼人塞牙缝的,为了保存势力,不得不暂时舍弃了本屯,带了人马紧急赶回来见袁绍,望袁绍恕罪则个。

    袁绍听来是牙痒痒的,心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不过就是一个怕死!”他此时火气大,加上想到之前数次有人向他述苦,向他告吕布的状,说吕布人马真是无礼,抢掠百姓不算,还要抢其他兄弟军的军械粮草,常常闹事,所以他对吕布积怨甚深,欲要趁机治一治,好让吕布知道他的愤怒。然而,此时的袁绍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得势便得瑟的袁绍了,有了陈诺惨痛的教训,行起事来也不得不考虑后果。

    一个陈诺他没有用好,如今公孙瓒将欲来击,渤海风雨飘摇,他也正是用人之际,如果连吕布也不能留下,将还有谁人替他卖命?吕布不为他所用也就罢了,若是逼他反了,岂不是自惹祸端?想到这里,袁绍一洗先前阴霾的脸,哈哈一笑,手拉吕布,说道:“温侯所言在理,不能因为救一个蒋奇而让全盘失利,温侯你做得对,并没有过错,所用你也不需向我请罪。倒是温侯你一路奔波,想必也已经疲惫了,不如且退下暂做休息。”

    吕布本来还是心里有虚的,怕他这话糊弄不了袁绍,此时听袁绍非但没有怪罪,还在夸他,他也是甚为汗颜,心道:“袁公如此待我,我却这样对他,实在不该。”他这里一句话没说,转身就下去。

    直到看到吕布下去了,袁绍才将眼中的目光从帐中收回,鼻子里轻轻一哼,也没有再说什么,坐回了蒲席上。他这里刚刚坐下,帐外又有士卒跑进来,向袁绍呈上了一封书函。书函是由青州刺史袁谭发来的。袁绍心里一惊,难不成青州那边又出事了?看了下首逢纪一眼,不动声色的将书函拆开,一目扫去,先是微微错愕,接着再看一遍,没错,方才是脸上露出霁色,不觉哈哈的大笑起来。

    坐在下首的逢纪一直观察着袁绍的表情,吕布进来,袁绍本来火大,最后居然压制了下去,他就知道袁绍是采取了隐忍之策了,同时为袁绍的隐忍感到欣喜,本来他是生怕他要做出糊涂之事。等到吕布下去了,袁绍拆书读函,表情数变,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用着疑惑的表情看向他。

    袁绍也立即将手中书函交给了逢纪,逢纪看来,先也是一丝迷惑,继而呵呵一笑,拱手道:“原本以为派义将军过去能稍稍抵挡住田楷等兵锋也就算是谢天谢地了,没想到田楷等在前方打着打着,他们后方陈然之余部出来活动,给他们捣乱,迫使田楷他们不得不紧急收兵。不想他们这一收兵,被将军抓住机会,大败了贼人一阵,收了贼人数千兵马,士气复振,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五一章:青州定

    一身是血的邹丹,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出现在公孙瓒面前。www.uu234.cc

    “末将幸不辱命,斩杀贼将蒋奇,现头颅在此,还请将军查验。”

    公孙瓒身在章武城中,一直等着前方的消息,如今眼看着邹丹拎了贼将蒋奇的脑袋来见,他是哈哈而笑,立马伸手扶起邹丹,安慰了邹丹两句,让邹丹将头颅交代了下去。邹丹这边又即跟公孙瓒说道:“我等全力攻打贼军蒋奇之时,故意留下伏兵,准备等吕布一发兵,再攻他营屯,叫他有来无回。可惜吕布贼子实在狡猾,最终没有出来,待我等将蒋奇剿灭了,再要去攻打吕布,吕布此獠早已带着人马出逃,扑了一空。”说到这里,不无惋惜之意。

    公孙瓒说道:“不管怎样,能解决掉蒋奇,吓退吕布,将我章武城外两颗钉子一举拔掉,已是除我心头之患。如今我等前无绊脚之石,后无忌惮之兵,不日可组织兵马一路杀奔贼军浮阳城下,与袁绍决一死战,好叫袁绍他知道我之愤怒!”

    邹丹称了一声诺,表示愿意与袁绍一战。公孙瓒则背着手,思谋着冀州将来的局面。如今,因为西面战场被黑山打破,使得贼人士气低落,而他又及时组织兵马对前方战场进行了反击,且一击成功,扭转了士气,这对于公孙瓒一方来说,可谓是一场及时雨。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公孙瓒可是被袁绍两路兵马紧逼着,只能退守章武一线,可谓束手束脚,根本施展不开,士气也跟着下降。如今因为抓住袁绍青州危机的大好机会,接连败他兵马,恢复了自身士气的同时,也是在打击对方士气,一旦对方士气受挫,也正是他出手的大好时机。而这个大好时机,在于公孙瓒看来,就在眼下了。只要趁此机会,联合黑山人马对袁绍展开最后之狂攻,不怕不把袁绍打回邺城。

    能不能将袁绍逼走,也就看接下来一战了。对于这一战,公孙瓒是抱着绝对的信心的。

    也就在公孙瓒臆想之时,那外面有士兵报说黑山副帅杜长领着万数的人马.眼看从西面而来,离章武城不足十数里了。公孙瓒向黑山张燕请求援兵,张燕本来是准备亲自领兵过来的,但最后因为壶寿使者找上门来,与他商谈合作之事,张燕权衡后,觉得若能一举倾覆邺城,比起直接在前方面对袁绍的人马要强,是以张燕亲自领兵去会合壶寿,而让副帅王当领着万数人马来救公孙瓒。公孙瓒听说王当来了,不敢耽误,立即让公孙范领了一队人马先行出城远迎王当等一行,而他也没有在城里呆着,亦是带着人马,在西门城外恭候。

    不过许时,西门外远远的就有一队人马如长龙一般朝着公孙瓒这边赶来,等到了近前,公孙瓒才与王当等见了面。一见面,王当自不免要将偷袭了袁军西面驻地,撵走高览一事跟公孙瓒说了,算是邀功吧。公孙瓒对此当然是极尽赞美之词,又立即邀请王当等进城,自备了水酒招待。公孙瓒眼看着得了黑山的万数人马,自身势力大增,对于攻打袁绍自然是更加有了信心。

    他两家也就在章武城中密谋着,如何对袁绍展开反攻。

    ……

    ……

    与渤海的乌云滚滚,天将有变不同,赵雪所在的泰山,倒是显得过于冷清。

    糜贞自将东平陵她跟陈诺之间发生的事情跟赵雪说了后,内心也暂时平静了下来。但过去没有几天,她咬着牙齿,来见赵雪,向赵雪辞行。

    赵雪听糜贞一说,微微一愣,看着糜贞的脸色,问道:“贞妹妹,你真决定要走了?”

    糜贞一点头,脸色显得极是坚定,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赵雪看她这个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两个人,沉默着,帐内的气氛好像有点凝固。过了很久,赵雪放开糜贞,仔细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走,我不拦你,但你要不要告诉大哥哥他一声?”糜贞摇了摇头:“不!”

    赵雪点了点头:“那样也好。”顿了顿,问道,“可是贞妹妹你就这样回去了,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糜贞呆呆的摇了摇头。

    自东平陵那一幕发生后,糜贞为了避免尴尬,这才匆匆离开了陈诺。本以为,她回到赵雪身边,会和当初一样,与赵雪嬉耍,叫他雪姐姐,在军营里毫无忌惮的闯荡。然而,她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有些事情发生了,脑子里萦回不去,就算避得再远,也是根本忘不掉。她想,这或许是因为赵雪本来与陈诺亲密的缘故,所以就算回到赵雪身边,她也同样绕不开那丝尴尬,会因她而想到陈诺。思谋了好多天,她终于决定,既然要离开,那就离得更远的好,所以她想回徐州了。

    赵雪没有阻拦她,将她送出了泰山。

    “贞妹妹,你要保护好自己。”

    “嗯,姐姐你也一样。”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两个人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本来即将要松开的手,糜贞突然又觉手指一紧,原来是赵雪又将她手掌抓住了。她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她不是真想离开,但又非离开不可,也正是矛盾着,如果此时赵雪再要留下她,她或许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她抵挡不了赵雪的再三挽留,而听从于他。

    “雪姐姐……”她难为情的看着赵雪,生怕赵雪说那不该说的。

    赵雪却是扯着她,将她耳朵拉到她嘴边,向她低声说了一句:“贞妹妹,留下来将来与我共同伺候大哥哥他,不好么?”糜贞心砰然一跳,慌忙退后了几步,不置可否的低下头来,两只脸颊红得像是火烧云。她也不敢答赵雪一声,转身就走。走没两步,回过身来一扯陈到,说道:“小弟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走?”

    陈到哦了一声,连忙抱着厚背刀,抢步跟在糜贞屁股后面。但看此时的糜贞,先是步履喘急,后来逐渐轻盈,消失在了赵雪等人的视线里。赵雪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嘴上轻轻一呸,怪道:“瞧我刚才说了些什么呢?要是让大哥哥知道……”胸口碰碰的跳着,看看糜贞走没了,她也就转过身来,往回走去。

    但她也许是想事情想得太过投入了,没主意到身后有士兵疾奔上来,差点跟那士兵撞了个对脸。好在那士兵反应极快,宁愿自己被摔也不敢顶撞赵雪,赶紧是身子一个斜走,往旁边避让,脚下不稳,跌了个狗吃屎。赵雪一惊,方才将自己胡乱的思绪收了回来,转眼看到对面趴下一人,立马将脚步停下。等那人爬了起来,她方才皱眉看他:“如此忙忙慌慌的,是何道理?”

    士兵连连称罪,一面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交给了赵雪,方才连忙退了下去。赵雪展看书函一看,原来是陈诺让她带着泰山兵马到东平陵去,到时自然有人联系她。赵雪领着所部人马在泰山伏藏日久,突然被陈诺叫出来,自然不知陈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陈诺有命令,她也不敢耽误。她这边立马回了大营,通知了朱灵几个,按照陈诺的命令办事,将兵马立即拉出了泰山。

    不数日,赵雪等一行出了泰山,刚刚出来,前部人马就探到田楷和孔融联军恰时从漯阴撤出来,只怕以他们的行程,他两家人马可能是要在半途遭遇了。赵雪心里惊讶,难道是大哥哥让他捡这现成的便宜,半路截击田楷他们的联军?她这些日子虽然是在泰山呆着,但对于外面的消息还是灵通的。

    在未出泰山前,她听说田楷与孔融的联军嚣张得紧,先是在东平陵收了文丑的人马,跟着发兵漯阴,将义等围困城中。照这个势头来看,田楷他们当不会这么快就从漯阴撤兵才是,除非他们后方出了问题。果然,等到她使人左右一探听,原来在田楷等退兵之前,临附近突然出现了一支陈诺的余部人马,他们在田楷等后方闹事。这样一来,田楷等再也坐不住,故而连忙从漯阴这里撤兵了。只是他们的撤兵实在太过仓促,没有周密安排,被义从后袭击,夺了他数千兵马,如今田楷他们正从漯阴那边败往东平陵,看来是准备经过东平陵回临。

    赵雪前后打探到这些消息,心里也着实迷茫了:“大哥哥的余部人马,这又是怎么回事?”她想不到这是哪支人马。也正是她迷茫时,陈诺派过来与她联系的人也已经到了,跟赵雪秘密会见了。

    由于此事事关机密,非亲信不能传,故而陈诺这次是让典韦亲自过来向赵雪解释的。典韦告诉赵雪,外面所传的陈诺余部,不过是张晟和陈荣他们的兵马,只是做做样子,而田楷等人的撤退,以及义的大胜,也都是演戏给外人,主要是给袁绍他们看。接着又将陈诺当初的计划,全都一股脑儿的跟赵雪解释清楚了。

    赵雪听了半天,也终于是明白了过来,说道:“如此说来,陈将军他让各路人马行动,喊着援救他的口号,就是先要放出烟雾.弹,好为他接下来的出山做铺垫,这样才不显得那么突兀?”听赵雪一说,典韦眼前一亮,说道:“主公他就是这个意思,赵将军只需做做样子,拦一拦田楷他们的退兵,不必要堵死他们,放他们直接过东平陵就是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主公他自有安排。”

    典韦在将这些话带到赵雪耳里后,也没有耽误,直接快马回了临。

    此时,陈诺就在临城中。等到典韦回来,典韦也立马将他与赵雪见面的经过跟陈诺说了。陈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随便问了问外面的形势。抬头看看

    窗外天色将黑,月亮将出,又带着典韦,外出到了一座僻静的山中。这个山不大,陈诺一入临时就让典韦找到的。他要这座山,当然是为了每日清晨与黑夜的功课。于吉交给他镇压、淬炼体内残魂的法诀,他可是一直照做,坚持不懈的。

    这些日子下来,还别说,身体经铸剑之术的淬炼,体内的残魂不但被渐渐消融,反而消融后的残魂强化了他自身的魂魄,使得他精神愈发的健朗,精力也更胜从前。以前,体内的残魂一但发作,不但影响他本身的判断力,且使得他痛的死去活来,差点还因此被残魂给反噬去。如今好了,这种发作不但没有了,且增益于自身,可谓是因祸得福。

    陈诺能感觉得到,如今残存在他体内的魂魄,大概也只有最后一缕了,只要消化了这最后一缕,彻底将其吞噬,不但踏出铸剑之术的第一层培元固体,且从此体内再无残魂干扰于他,让他再也不用担忧残魂的反噬作用了。对着月亮呼吸、吐纳,呼吸、吐纳,不断的重复着。陈诺盘膝在大石,典韦则在他身后不远处护法,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陈诺原本一直不动的身子,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响动。典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睁大着一对眼睛,就要上前来查看。只是他走了两步,突然又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从陈诺身体里发出一声轰鸣后,他自己也并没有爬起来,仍是一动不动,好像这声动静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虽然陈诺不动,但他的头顶却已经出现了异样。

    在轰声过后,从着陈诺头顶处突然冒出一股黑烟,或者说黑气更加妥帖。这股黑气幽幽然,随着周围的空气舞动。渐渐,幽幽然的黑气,一点点扩大,遂形成了人形。这个人形薄如纸,轻如烟,透着浓浓的煞气。他有一张血盆的大口,猛的张开嘴来,对着天际的月亮一声咆哮。当然,这声咆哮只不过是嘴型所发,根本一点声音也没有。这如鬼怪的轻烟,对着月亮咆哮三声,忽然慌乱的舞着手,踮着脚,仿佛是他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遂让人不得不快速的逃离。

    可他虚幻的本身来自于陈诺头顶,此时想要脱离陈诺控制,实在是难,他越是挣扎,反如泥牛入海,想要拔其身而不能。也就在这个‘鬼怪’慌慌张张,手足无措时,又有一道道黑气腾起。这些黑气总共有七口,仿佛是从陈诺七窍而出,由下而上,腾腾而起。从陈诺两耳飘出的黑气,望着他脑后转去,然后缠绕、拉开,逐渐形成了一道仿佛实质的手臂。而这两道黑气所形成的手臂,比起那个立于陈诺头顶的黑气看起来要厚重得多,显得更加的阴气旺盛。

    几乎在陈诺两耳钻出的黑气形成手臂的同时,其余五道从着他两眼口鼻钻去的黑气,则徐徐上升,团团缠绕,最终形成了一个硕大的骷髅头,骷髅头形成的同时,光是他张口的嘴巴,已经有他头顶‘鬼怪’的一般的高大,更别说是他的脑袋了,简直是一方穹顶,大得可怕。典韦看到这里,倒吸一口气,没敢贸然上前,一时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那立于陈诺头顶的‘鬼怪’,一阵挣扎不脱,狂躁不安,眼看着一颗硕大的骷髅头形成于其前,挡住了头顶的月亮,他也是慌急着想要往后逃去,可他脚离不开陈诺头顶,向哪里去逃?再说,他这一动,他身后的那只手臂立即是伸了过来,一把就从后抓住了他的整个腰板。而他整个身子,此时就像是从中分开,细得可怕。

    也许是‘鬼怪’从内心里发出了颤栗,被抓的那一刻,先是狂躁的吼叫,虽然其声不可闻,但他痛快的表情分明得见。也许看看吼叫不顶用,‘鬼怪’开始点头如捣蒜,像是向面前的这只硕大的骷髅头,开始告饶起来。然而,浓重的黑气所形成的骷髅头何曾因为他的一声讨饶而放过他,手臂一动,直接将他整个身子扯离陈诺头顶,张开一只血盆大口,露出森然的牙齿,直接一口将其整个吞了下去。不见嚼动,‘鬼怪’整个身子就被骷髅头所吃,吞得连残渣都不剩。

    这时,陈诺身子一动,黑气所形成的手臂与骷髅头同时消失,他缓缓睁开了眼来。他的嘴巴,此时还仍是动着的,仿佛仍在嚼食着刚才的那只‘鬼怪’,同时他的嘴角溢出血来。撑了片刻,胸腹一阵鼓荡,终于是哇的一口,喷出一口黑血。

    “主公!”

    典韦冲上前来,搀扶住陈诺身体。借着月光,他能看见被陈诺喷过的那块大石上,出现了一瘫黑血。血里,竟然还有一个寸许大小,如婴儿一般的东西在蠕动着。典韦摇了摇脑袋,今晚怎么尽见些怪事,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了,连忙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蠕动的婴儿没有了,只剩一滩血水,丝丝流淌,方才轻嘘了一口气,问道:“主公,你没事吧?”

    典韦刚才看到的当然都是真实的,陈诺刚才吐出来的,如婴儿一般的鬼东西,就是那个一直妄图想要反噬他的灵魂体,也就是他身体原来的主人。如今,在他体内最后的一丝残魂也被他彻底消融吞噬了,陈诺总算是可以彻底安心了。他静下来,对着月光默默的感受了一会,再也感触不到他体内还有第二个残魂的存在。

    他轻吐了一口气,暗想着,从此以后,这个身体完全是属于他的了。一旦这个身体属于他,则代表他从此代替以前的‘陈诺’,成为这一世的人,所以他今后的所言所行,也完全合乎这一世的规则,自然不会再如于吉所说,不因出格的举动而遭到上天所忌。也就是说,在将来的史书上,他可以在三国这一世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用担心随时遭到上天排斥。

    此所谓,欲逆天,先瞒天。瞒过了天,才能逆天,从而改写历史。

    陈诺胸臆间澎湃起伏,欲来个仰天长啸,以舒展胸中之气。然而,他刚才静下来的那一刻只顾着感受身体里有无二道残魂,可却没有注意到在他感受的那一刻,一丝意念钻入他的脑子里,让他同时间感受到了另外一人。他此时突然回味过来,也立即将之扑捉住。

    这个人,就是已与他分开数月,被于吉带走的米莱。

    此时的米莱身在扬州刺史部,庐江郡,天柱山中。

    高大的天柱山群峰插翅,山路险峻,云雾缭绕,身在山中,如处仙境。说起来,她为了学一身神功,以为母亲报仇,于是跟随着于吉老道一路不辞辛苦,从关中望着东南赶来。于路数月,也终于到达了此行目的地,扬州庐江。本以为,眼前的天柱山就是于吉道场之所在了,她也终于可以安定下来,跟随老道习练所谓的神功了。然而,于吉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将她一路引到山顶,留她在了一处茅草屋内,他自己却出门去见另外一人了。

    于吉见的这人,正是左慈左元放,这个在三国中颇具神仙色彩的人物。

    左仙人见到于吉,一句话也不说,请于吉坐了下来,很快就有童子奉茶上来。等到诸人退下,于吉首先开口,说道:“此去长安,你我一别将及一年,这一年来,本道为访道友所需之纯阴之体,多有耽搁,虽然其间碰到不是少,但多数纯而不精,只怕难以入道友法眼。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被我查访到一人,且将其带了回来。怎样,其人想必道友你也看过了,可否让道友你满意?”

    左慈听来,捋着颔下雪白的一部胡须,点了点头,眼闪精光,说道:“此正是我之所需纯阴之体,其体纯而极精,世上少有,可谓独一无二。想来若非如此难找,我也不会拜托道友你了。哈哈,如今得到,用以铸鼎,此鼎若成,足可为先天上好之鼎炉。只是这鼎炉看起来也不傻,如何就被于老怪你轻易就骗到了手上,还傻乎乎的跟着你来,实在令我不解啊。”

    “废话少说,你要的纯阴之体我已经给你老家伙带来了,我要的东西呢,还不拿出来?”于吉此时的样子倒是有点猴急了,挤巴着眼睛,哇哇的叫着。左慈见他这个样儿,哈哈一笑,想要捉弄他一下,故意反问他:“呜呜,我可不记得你想要什么东西呀,有这回事吗?你别急呀,你看你急的,可否跟我说说,你要我给你什么?”

    于吉鼻子冒着烟,伸出手来,往左慈鼻孔上一掀。左慈一个没有躲开,被他两指插住鼻孔,鼻子里立马咻咻的喷出一股热气来。左慈挤着眉,向他眨了一眼。也就在眨眼的功夫,于吉只觉两只插出去的手指如撩在了火堆里,痛得他叫了一声,这才发现手指插的地方不是左慈鼻孔,而是刚刚倒下的一杯热茶。滚烫的热茶只将他两根手指烫得通红,如烙铁一般。于吉这才知道被他瞬间移形换位,着了他的道儿。他鼻子一哼,将两指一开,撑住手中杯子不落,手上一送,直接将茶水送到了左慈跟前。

    左慈老道伸出手来,抓在手里,两指一竖,对着滚烫的茶水当中一划,茶杯立即一分为二,从中裂开。茶杯虽然是裂了,但里面的茶水却如壁虎一般仍是贴在杯壁上,而另一半虽然无所依,也并不见撒泼分毫。这茶杯一分为二,一个自己拿了,另一个凌空送到了于吉跟前,同时呵呵笑道:“看你这于老怪,我只不过跟你说着玩玩,你倒是当真了。喝了这杯茶汤,算是我赔罪。”于吉鼻子轻轻一哼,伸手接过,一口将手中茶汤全喝了。

    左慈呵呵一笑,亦是将手中茶汤喝完,放下来,顿见那剩下的茶渍连着烫过的茶叶从破口处流了下来。左慈如若未见

    ,伸手一招,外面童子立即将茶案收拾干净,重新上了茶水。等到童子退下,左慈看了于吉一眼,缓缓说道:“你于老怪为我一路奔波找来这一纯阴之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容易吗?不容易!来来来,既然我当初已与于老怪你达成约定,只要你于老怪为我找到纯阴之体,我就将另一半黄绢密图给你,我既然话说出去,岂有失言之理?断然不会!断然不会!于老怪,请看!”

    从左慈袖子里,摸出了一方黄绢,展开来,送到于吉跟前。于吉眼睛早就贼亮了,呼吸甚至粗重了起来。眼看这一方黄绢密图就要落在他手里,不想,密图送到了一半,左慈突然将密图又拿了回去,说道:“传说这黄绢密图有点来历,配合鼎炉,可起神仙之效,不但让人欲仙欲死,且有不少附加增益做用,为我辈不可多得之物。若我将之留下,等到以后鼎炉成,则按图索骥,不知其增益效果几何?”

    于吉被他一说,生怕他当真给留下了,两眼顿时通红,差点就要扑上去了。

    不过,左慈立即叹了口气,与他说道:“可惜呀可惜,在我手上的只有半块,半块图,见之如春宫,于我辈又有何用?倒不如……卖个人情,送给于老怪你罢了。”将半张密图又即送到于吉跟前,顿了顿,在于吉未伸手前,又即说道,“可是,我这块图就算给你,你也只有此半块罢了,不是完整的,你拿着又有何用,难不成真的当初春宫来看?”

    于吉心里一紧,暗骂这家伙真是多事。不过左慈说归说,倒是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密图既然拿了出来,也没有要不给的打算,跟他又开了两句玩笑,便将密图往于吉手上一送,笑道:“看你把他当做宝贝似的,罢了,半张图我留着也没用,就给你于老怪做成了这笔交易,也省得于老怪你怪我这人说话不算话。”

    直等到这半张密图在手心,于吉方才是重重喘了一口气,立马将之收之入怀。站起身来,说道:“老家伙,本道茶也喝足了,鼎炉我留下,人我可不留了。”左慈眉头一皱,连忙说道:“咦!于老怪何故急着走,不如……”簌的一声,于吉消失于屋内,啪的一声,门一关,人走了。左慈摇了摇头,笑骂道:“这个老怪物,整天毛毛躁躁的,如今天黑着,我想要留你下来歇一晚,你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这里,忽然想到那个鼎炉,眼前顿时一亮,立即叫来童子,吩咐将之带来。

    米莱茫茫然跟着童子到了左慈这里,没看到于吉老道,不免心慌,问于吉何在。左慈在这片刻之间,也已经上下打量了米莱一眼,确认她正是他要找的纯阴之体,没有错,两眼光,暗暗点头。此时突然听她问到于吉,只说于吉已走,特意将她留下,交代给他,就是要让她跟他学习神功。米莱本来听说于吉走了,也想下山去找,但听说是于吉将她留在这里,让她跟着他学艺的,她也就没有话说。毕竟人家一个老爷爷断不会骗她一个小丫头,更何况,只要有神功可学,她留在哪里都一样,所以也并不在意于吉将她撇下。

    左慈教给她的,当然不会是什么神功,顶多不过是以‘神功’做为外衣,传授给她以铸鼎之术。

    传了几句要诀,教给了她几个动作,丢下一本破书给她,左慈也就自己忙自己的去了,至于米莱,则整日留在左慈身边,借助山中的精华之气,日复一日的修炼着‘铸鼎之术’,这都是后话。

    只说于吉老道连夜下了天柱山,到了山下,静静听了一会,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的迹象,方才放缓下了步子。他这时,伸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两方黄绢密图。一张是他原本所得,一张则是刚刚从左慈手中骗得。他拿着这两个半张的图,拼凑成一块,借着月光,只见图中所绘之物形神皆妙,正好拼合完整,不差分毫。他看来,不觉眉头一动,眼放精光,继而哈哈大笑,将密图又收入怀中,嘿然道:“得此图,确实可有助于鼎炉,让人进入欲仙欲死之梦境,使之增益身体,养人寿命。可这些都是小道,不足与道。老家伙啊老家伙,若让你知道这其中之大道,嘿嘿,后悔哭死你。你以为我没有另外半张,却不知我为了这半张图寻访数十年之久,就差你这一面。哈哈,如今两图合,秘术得,我于吉飞升不久矣!”

    说着话,人已快速离开天柱山,赶往东南方,吴郡之地。

    ……

    ……

    青州因为陈诺余部在田楷等后方闹事,遂使得田楷等人不得不退兵而去。因为事发太过仓促,田楷等没有事先做好安排,以至先被义抓住机会,大败一阵,收降了他数千人马,后又因为半路上遭遇到了陈诺所部赵雪人马,再次受到重创。等到他们回到临,又是一场败。而这之后,义等联合赵雪等部,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了东平陵。而东平陵所留的人马虽然有万余之多,但因为没有田楷指挥,不敢出战,被义等团团围住。这之后,身在临的田楷和孔融联军,好不容易将身后的陈诺余部扑灭,想要回头来增援东平陵。然而,还没等田楷联军赶到,义已成功攻入东平陵,再次收降贼兵数千,余者逃遁,田楷联军士气受挫,全军哗然。

    这之后,义趁着士气锐利,马不停蹄,率军跟田楷联军战于野,再次大破之。收拢贼兵过万,势力空前强盛,而田楷和孔融,因士气大跌,不敢再战,退守齐国。青州这边的战局报到袁绍耳里,时袁绍因为公孙瓒联军在城下而忧愁,看到这个消息那是精神振奋,立即以义为青州督军,嘉勉于他。这之后,田楷等眼看无法抵挡义兵锋,立马跟义摊牌,说陈诺就在他们手中,如果不想他死,可进行谈判。义不敢擅专,将消息报给袁绍知道。

    袁绍听说陈诺居然没有死,心里不免激动,青州虽然取得了初步胜利,但渤海战场并不看好,也正是急需陈诺这样俊才的时候,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再说,如果不同意,那才叫外人说呢,此时也正是他弥补以前所犯错误的大好时机,这样一做也正好向外人展示他的大度。这之后,袁绍将谈判之权交给义,让义全权处理此事。

    义为此与田楷经过数番谈判,因为对方要求的太多,一时僵持不住。消息传到袁绍耳里,袁绍当然不乐意僵持下去,能快速谈好更好。毕竟,他此刻可是跟公孙瓒在较量呢,如果陈诺早日过来,他就可以早日将陈诺派人用场,所以发下话来,不论田楷和孔融有任何无理的条件,皆可答应。

    有袁绍这句话,接下来的谈判当然要容易得多了。最后双方达成共识,袁绍承认孔融在北海的权利以及田楷在齐国的统治,仍让孔融为北海相,治理北海;而田楷本为青州刺史,有袁谭这个刺史在,他当然不能再继续担任,最后以田楷为怀义将军,齐国相,领兵镇守临。他二人可自成一国,名义上虽然归于青州袁谭治下,可听宣不听调。

    孔融是满意于仍可治理北海,一句话也不说,拍拍屁股,直接回了都昌。而田楷,本为一个败将,能因配合陈诺演好一场戏得到这些,自然没有其他话说。至于青州,势力错综复杂,南面又有徐州陶谦的威胁,袁绍吸取了陈诺的教训,不想刚刚得到青州因为没有大将镇守而再次失去。最后考虑再三,认为当今青州也唯有义才能镇得住,派其他将来只怕无能为力。何则?义经过青州一战,收降贼人万余,手上人马达到两万,这样的战功也足以震慑住州境乱民,让其他人不敢有非分之想。用义,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理想人选,袁绍也没有不用他的理由,更不好随意将他调回,最后只好让义仍为青州督军,加镇东中郎将,协助袁谭镇守青州。

    青州这边的事情暂时算是告结,而陈诺,则被袁绍一纸令书,直接召回了渤海听用。当然,袁绍为了安抚陈诺,向天下人表示他的大度,不但没有责备他当初败战之罪,且加陈诺为虎翼将军,仍领渤海太守如故。当然,他如今离开青州,青州督军的位置也因为他的失踪丢给了义,自然是不用再记挂了。不过话说回来,原本一直有名无实的渤海太守,如今真正的回了渤海,算得是真正的名副其实了。

    当然,在陈诺离开青州之际,自然先是要与义等碰碰面,将他走后如何保持青州的现状交代清楚。义身负陈诺所托,对于他的谆谆嘱咐,自然是一一听下来。在当天晚上,义还专为陈诺设宴,两人再次联榻,说了一夜的酒话。

    “如今你我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方能相见。”

    被陈诺这么一说,义也是摇头长叹,说道:“相见自有时,大哥何必忧伤?来来来,不如且把酒来喝,咱们今晚务必要喝得一醉方休!”陈诺哈哈一笑,捧起酒盏来,说道:“贤弟你说得对,咱们喝!”两人各自一盏下去,陈诺又想到一事,伸手扯住义衣袖,交代道:“对了,我这一走,与开阳隔得远了,那里还有我的一位朋友,他因我得罪了徐州陶恭祖,可能随时要面对陶恭祖的报复,你在青州近些,可代为我照顾照顾。”

    “大哥放心,大哥交代的话,小弟记着呢。”

    听义如此一说,陈诺放开手来,一笑道:“如此,我可以放心回渤海矣!”

    (青州卷完,将开启卷第四,并州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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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纛

    平原已经在望。www.uu234.cc

    望着平原高大的城池,陈诺轻吁了一口气。曾几何时,他由关中而来,奉命协助袁谭平定青州。从甘陵而至灵县,攻高唐,而至平原;由平原,过漯阴,乃至东平陵;由东平陵,达临,走北海,终昌国,在青州几乎横扫了一圈。来时天热炎炎,如今却是寒风扑面,冷若冰刀。在青州走了一遭,虽然最后不得不从这里撤出来,赶赴渤海,但也不是一无所得。毕竟,他打下的青州并没有白白送人,由他结义兄弟义掌管着,而他自己同时也得到了历练,不但结识了太史慈、陈到,且拉拢了泰山巨寇臧霸,将他绑在了自己同一条船上,这对于他将来的争霸大业必将起到一定的作用。

    当然,他为了消除袁绍对他的忌惮,最后不得不用‘自污’的办法重新出山,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对他以前在青州打下的声望有了些许的影响,但这也并不足以完全否认他的功绩。毕竟,他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做错,虽然在战场上败给了敌人,但在人格上却取得了他人的信任,他守诺以信的名声更加得到他人的尊重。

    失败可以爬起来再斗,然而,要是一个人连最起码的品格也失去了,何谈其他?此所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对于他人不理解他为何一战败给了孔融,陈诺也只是笑着跟他们解释,马有失前蹄的时候,他非圣贤,自然不能保证每战必克。他人听说,也就渐渐将嘴巴闭住了,没有再论。如今,陈诺一纸令书被袁绍召回渤海,陈诺当然要听其命,收拾收拾了,也就动身准备离开青州。不过,在离开青州前,既然要路过平原,怎么说也得见见袁谭。

    他轻吁一口气,眼睛从远处的平原城墙收了回来,作势欲要开口,随即愣住。本来,与他同行在他旁边的还有另外一人,不想这时已经落后了一个马头,正勒住马缰,将眼同样瞻望着平原城池,却是踯躅不前。陈诺看见,眉头一皱,将马勒住,与那人说道:“文将军,你这是怎么了,何故不走了?”

    与陈诺同来的原来是将军文丑。

    说来,将军文丑自东平陵城下被太史慈设计给活捉了后,也就交到了田楷、孔融他们手里。当时田楷因为文丑在台县时斩杀了他部下数员将领,既然活捉了他,准备杀其报仇,最后被太史慈转告陈诺的话,让他们不可杀文丑,这才留了下来。这之后,文丑被押往临看押,后来因为义与田楷、孔融达成了交换协议,田楷不但将陈诺释放了出来,且连带着附送了文丑。

    这个附送品文丑,也就是那时同陈诺一起被田楷释放出来的,也同样的接到了袁绍的命令,与陈诺同回渤海听调。

    经过东平陵一战的挫败,加上吃了那么长时间的牢饭,此时的文丑看起来多少有点心灰意冷,不免给人一种看着提不起劲的感觉,显然是受了打击,不复从前的嚣张了。文丑此时听陈诺开口问他,方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扯了扯马,夹马上前两步,与陈诺说道:“记得当初我领兵来平原,一口气不但杀退城下黄巾余孽,且斩贼人渠帅徐和,是何等的威风?当时大公子还亲自为我设宴,对我多有溢美之词,说道青州之将来,就要全靠我了。我当时刚刚胜了一场大仗,不免对贼人心生小觑,放了些大话,与大公子说道,让大公子放心,将青州交给我,我不出数月定然能还大公子一个平安之青州。不想,东平陵城下一战,我……哎……如今我还有何面目再去见大公子?”

    说到这里,文丑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我还道是怎么了,原来是这件事!哈哈,如果照你说来,那我更加没有颜面去见大公子了。如此,我们倒不如直接从平原城下溜走算了,也省得见面尴尬。”文丑也知道陈诺是在跟他开玩笑,并没有当真,只是反复强调,他真的是没有面目去见大公子了。陈诺看他这个样儿,方才努力安慰了他两句,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需因一仗战败而气馁至此。

    文丑被陈诺稍稍解劝两句,也渐渐看开了些,这才上了路。毕竟,他此时心里也是在想,陈诺在北海一战败给孔融,他尚且都没有寻死觅活,他又有什么资格不重新振作?又因为陈诺跟他同样都是‘败军之将’,不免对陈诺起了同病相怜之意,这样一来,不觉对陈诺起了好感,与他走得更近。陈诺倒是不反对趁此机会跟文丑拉拉关系,也就跟他胡说瞎侃,一路到了平原城下。

    平原城下,袁谭早已经等候在城外多时了。

    本来,他一直引以为臂膀的陈诺如今平安的回来了,他袁谭当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当见到远处陈诺的身影渐渐逼近了平原城,他手心里的虚汗就开始冒了出来,头额上更是如起了雾水,身体紧张得不行。也许他并不是紧张,而更多的是某种愧疚,或者是更深层次的复杂情绪。在陈诺失去踪迹之前,他没有想到他与陈诺之间会有尴尬的一天,甚至以为陈诺打天下,他坐天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这一切在陈诺突然失去踪迹后而一下子改变了。

    陈诺的失去踪迹,青州的塌陷,使得那些隐藏着的问题全都暴露了出来。贼兵临城,他没有兵可战,没有将可用;贼兵席卷,百姓纷纷流传青州没有陈诺,那不是青州,而青州刺史,那只是一个摆设。总总流言漫天飞着,让袁谭也彻底认清楚,百姓的话全都是事实,而他,就是一个别人眼里的饭桶,离开了陈诺,一事无成。

    人都是有脾气的,袁谭不能没有脾气。为此,他暗暗恨起了陈诺,虽然这种恨十分的没有道理,但却折磨着他,使得他没有道理的对陈诺恨意更甚。甚至,在某一刻,他恍然觉得,上天此时将陈诺夺走,同时也是在给他一个证明自我的机会,为此,他为陈诺的失踪而庆幸。这种庆幸的快感,同样也在折磨着他,因为他觉得,他的庆幸,实在是对自己以前赏识陈诺的一记狠狠耳光,是出卖自己的表现。一旦想到,当初他这条命甚至都是陈诺救的,而他却对陈诺有这种不该有的想法,为此又感到羞愧。

    人性本来的就是复杂的,袁谭他的痛苦挣扎,也是理所当然的。在他恨与悔恨之间挣扎徘徊之时,本以为陈诺失踪了那么长的时间,或许他已经死了,那么对他的这些恨也好悔恨也罢,实在是没有道理。为此,他的心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将心思一门对着青州的大局上,不再去想。而当他开始逃避他内心黑暗的影阴面时,陈诺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此时复杂的心境又有几人能知?

    该是以恨来面对他,还是该以悔恨,惭愧来面对他?

    渐渐近了,袁谭重重的吁了口气,面上挂着笑,按着马,上前几步来迎接陈诺的到来。

    陈诺,远远看见,与文丑等人加快了马匹的脚程,扯马迎着袁谭而去。看看相距距离差不多了,陈诺率先下马,与文丑几个相继快步走了上来,见过袁谭。袁谭也下了马来,一一将他们搀扶起:“不必多礼!”

    看了陈诺一眼,拍着陈诺的肩膀:“然之消瘦了不少。”

    陈诺当然知道袁谭这是见面话,安慰他罢了。说起来,他以前戎马倥偬,忙起来连饭都没有时间吃,那才叫消瘦。昌国城之事后,他躲在了后方,接连养了几个月的身子,胖了还差不多,何谈消瘦?他口中的这个‘消瘦’,大概是在安慰他,叫他不必因为吃了一场败仗而往心里去?不过,袁谭说话时虽然是在看着他,眼睛却是游离着,显得心不在焉,甚至他的笑,也是带了虚情假意,不是由心而发。他心里也奇怪:“袁谭与我数月不见,倒像是生疏了起来。”

    陈诺也并没有在意,放宽了心跟袁谭瞎扯了两句。

    袁谭这边与陈诺简短交谈两句后,便立马将眼睛朝向旁边一人看去。文丑,他无颜面对袁谭,赶紧低下头来,向袁谭告罪。袁谭自然没有怪他的话,反是拉着他,安慰了他几句,无非把嚼不烂的‘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话,安慰着文丑。文丑告罪不成,眼看袁谭热心若此,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最后在袁谭的劝慰下,一同与陈诺随着袁谭入了平原城。

    城内袁谭的府邸,当然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酒宴,一来就开宴了。这顿饭,袁谭跟文丑说的话多,也很是自然,甚至有点讨好文丑的味道。相对于文丑,陈诺就要轻松得多了,袁谭虽然跟他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但绝口不提北海兵败的事。虽然‘北海兵败’此时提出来未免使人尴尬,但若是真正的朋友,何尝不关心两句?袁谭的闭口不谈,虽然看起来是在尊重他,对他保持‘客气’,但让人不免觉得,他的‘客气’是在刻意的生疏他。

    陈诺非是糊涂之人,也早已经看出了蹊跷来。看来,袁谭对他不是许久没见面才生疏,而是从根子里对他生疏了。不过,对他来说,有话就说,没话闭口吃饭,乐得个清净。宴后,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自然不便继续上路,陈诺等也就留在城内歇息下。至于跟随而来的大部人马,则留在城外,安下营帐。

    晚上,陈诺在房间内读着书简,不想袁谭这时携着酒菜进来,摆着了榻上,要陈诺陪他喝酒。陈诺自然是来者不拒,没有二话,陪着他喝了半夜。两个人起初也并没有什么话说,一直保持着

    室内的尴尬气氛,只听酒水在各自的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响。终于,袁谭喝多了,话也就一发的溜了出来,从黑山陈诺救他说起,说陈诺救他这一命,他对陈诺感激不尽,此生不敢或忘。接着,将陈诺帮助他平复青州的功绩也一一检点出来,对陈诺同样表示谢意。

    然而,说到这里,袁谭话锋一转,两眼布着血丝:“可是……然之你说,离开了你,我为什么立即就变成了一个废人,甚至差点就将整个青州给丢了?这是为什么?本来,我以为,有然之你帮我打下青州,我坐享其成,受益之人也将是我。可为什么,青州上下只知有然之你一人,而不知有我袁谭?这最后得益之人到底是谁?是我?还是你……然之?”

    所谓酒后吐真言,袁谭的话完全暴露了他对他的矛盾心理。陈诺也一下子明白,他与袁谭之间的生疏,原来是因为这个。可,他现在能做什么,向他解释?解释不清。更何况此时他是醉着的,跟他说再多也只是屁话。陈诺只一个劲的喝酒,心里有多大的委屈,喝下去多大。他为袁谭打青州,首先,是为了履行当初他与袁谭的诺言;其次,他来青州,也是迫不得已,被袁绍的一纸令书调过来的好不?还有,事情都有相反的两面,既想他帮他打天下,又不想他夺了他的光环,天下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人心,本也贪婪,何须多做解释?

    第二天,袁谭酒后醒来,头痛若斯。

    他睁了睁眼,手揉着发胀的脑皮,恍然想到昨晚上心里不爽快,找陈诺喝酒去了。好像还喝了不少,酒后是不是说了些难听的话?他仔细回想了片刻,终于是想了过来。一旦想起来,他也后悔了,举起手来,轻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该死!我怎么跟陈诺说了这些?”连忙爬起来,叫来外面的士兵,问现在什么时候了,陈诺他们可有醒来?

    士兵告诉他此时已是正午,陈诺他们早就醒了,天一亮就动身离开了平原城。

    袁谭一愣,怒道:“那为何不叫醒我?”士兵难为情的说道:“叫是叫了,可是……可是将军你当时醉得一塌糊涂,还说着梦话,根本叫不醒。陈侯知道后,就让我们不要再叫了,留下一封书信,直接开了平原城门,出城上路了。”听说陈诺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封信,袁谭立即让叫信拿来,拆开看了。信上所说无非是说他们走得匆忙,未及告辞,还望袁谭原谅等等。还有,信最后提到黑山之事,说事情已经过了,让他不必再记挂在心。另外,他当初答应他帮助他平定青州,虽然最后是以虎头蛇尾收场,他也表示遗憾,但这个诺他是守了,算得是有始有终了,问心无愧。至于其余的事,他也就没有多说了。

    看到这里,袁谭紧紧的咬着嘴唇,嘴唇上都咬出了血,却并不觉得任何的疼痛。

    他此时,想到黑山时陈诺不顾艰险,冒死救他的一幕,整个人身子一怔。同时,他想到,陈诺之所以来青州,那是在履行当初他给他的诺言,陈诺所做的,不过是为了他以为该做的,他并不应该有错。而他,也不该将这个错误加在他的身上。深深的后悔,再次折磨着他。他知道,昨晚他的话,确实是伤害到了他。

    可,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吗?比如划了人一刀,伤口虽然平复,伤疤却已然留下。显然是不能,只能是追悔莫及。

    陈诺昨晚虽然陪着袁谭喝了半夜的酒,但他这人酒量本来就好,把袁谭灌醉了,他自己仍是清醒着。只是,他着实是被袁谭的话给伤到了,等到袁谭醉后,他也就叫人将袁谭抬到他自己的房间,剩下一个他,则是继续喝着冷酒,坐了半夜。这半夜,他思考了很多,但都没有一个头绪。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陈诺打发了困倦之意,也就向袁谭辞行。只是看看袁谭仍是未醒,只好是留书先走了。

    其实,袁谭没有醒更好,如果他醒来想到他晚上酒后之话,只怕更加难以面对他。既然不好面对,那还不如两两避开,互相不见,避免这种尴尬。既然想清楚了这些,陈诺自然也就没有等袁谭醒来再辞别的必要,等到他一行出了平原城,也就一路望北而去。

    说起来,他们到关中时,因为是天热,身上穿的都比较单薄。可如今,因为进入冬季,天气遽然寒冷起来,身上单薄的衣甲自然不够保暖。只是,他们长年行军在外,那里来得及更换,此时几乎**成的人仍是保持着夏天的衣甲,甚至有许多士兵因为鞋子穿烂了,没得换的,只能是赤着足。没有冬天的衣服可穿,甚至没有鞋子趿,在如此寒冷的冬天,别说有多难受了。

    这一路上,因为缺少衣物的关系,差不多冻死冻伤不下数百人了。而且,如果不得到及时补充,伤亡人数只怕会更多。陈诺现在带着他们北上找袁绍,就是希望早一日赶到,早一日得到补充。还别说,今年的冬天比起去年的冬天似乎更冷了,他们过河水前,还在为着没有更多的船只而忧愁,可等到他们到河水边一看,乐坏了。河水结冰,厚达数寸,可承载人马通过而不崩。于是,本来看起来奔腾咆哮的河水,因为天气的关系,变得乖顺,成了溜冰场,数千兵马经过一点事都没有。也由此可见,天气是何等的寒冷了。

    在路不止月余,也终于经过了南皮,望着浮阳城赶去。

    在这之前,公孙瓒因为先后打破了袁绍西、南两道防线,遂使得他摆脱了袁绍强加在他身上的束缚,也立即张开了他血盆大口,开始对袁绍展开了反攻。而袁绍,因为前方蒋奇的战死,吕布的败回,他也只能依仗浮阳城,跟公孙瓒展开激烈的争夺战。这一战,因为公孙瓒一方士气旺盛,加上有黑山人马相助,袁绍吃了大亏,最后只能是将城外的人马撤回了城,与公孙瓒耗了起来。

    当然,这些情报还是十几天前传过来的,如今浮阳城到底怎么样了,陈诺一时还无法知道。但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浮阳城。不管浮阳城是不是被公孙瓒围了起来,他也得赶过去增援。人家袁绍可是为此来了几次‘催命符’了,催他赶快来浮阳与他人马会合。只是,他带着人马还没有接近浮阳,首先就遇到了一伙败兵。

    陈诺看看败兵旗号,分明是袁绍所部人马,也立即叫人将他们给截住,问何故要跑。这些士兵不下数百人,眼看去路被挡,也是着急狂怒。本要发作,但看旗号是‘虎翼将军、渤海太守陈’,知道是陈诺到了,连忙跟陈诺交代,说是贼兵里应外合,破了浮阳城,他们是被贼兵浩大的声势给冲散出来的,不得不往回跑。

    陈诺心下大骇,没想到浮阳城这么快就被贼人给拿下了,也不知袁绍是死是活。他这里也不好耽误,立马与赵雪交代:“情况紧急,我这里领五百骑兵先行,接应诸路人马,你带着步兵在后,可紧随而来。”赵雪皱眉道:“五百骑兵怎够,只怕……”陈诺摇了摇头:“我也知道不够,可是现在情况紧急,要是步骑杂行,骑兵走了,步兵只怕难以跟上,不如且全部带骑兵。再说,如遇情况,我骑兵跑得快,不用担心。”

    赵雪听陈诺如此一说,也只好是点头同意。陈诺这边带了潘璋、张晟等将,并五百骑就要动身,突然想到一事,向赵雪交代:“这些溃败而来的贼兵,路上遇到可全数带上,不许他们乱走,若不听话,可行斩杀!”

    这么一说,那些本来还想逃命的士兵,顿时胆寒,不敢再打别的主意了。赵雪点头同意,也立即将这些士兵驱在前面。陈诺这边就要动身,倒是文丑从斜刺里拐马出来,向陈诺说道:“文丑也愿同陈侯一行,还望陈侯同意。”陈诺其实早就注意到文丑了,只是他看看文丑扯马在后,许久不说话,便道他是因为前面一败而内心生了怯意,一时不能再适应战场了。不过,看文丑此时才出来,看来他是下了颇大的决心的,既然他要同往,他当然同意了他。

    当下,赵雪、朱灵等领步兵在后追来,陈诺、文丑等带着五百骑先行,望着浮阳方向奔去。这一路跑出十里不止,忽然发现前方地势开阔处,有两伙人马在混战着,加起来少说有万余人。一方当然是袁绍,一方则是公孙瓒。公孙瓒人马多数骑兵,且量大于袁绍一方,袁绍一方不过两三千人马。

    文丑望了片时,也立即看到场中有面旗帜迎风乱舞,分明是袁绍的中军大纛,多半袁绍就在里面。文丑看见,不及跟陈诺交代,二话不说,扯动马缰,当先冲了出去。陈诺其实也已经主意到战场中间的那面大纛了,只他带的人马本少,不敢贸然冲进去,还欲查看了周边的地势,再利用地势发动冲击。只他也没有想到文丑这么冒失,想要叫回已经不及了,怕他一人身陷重围,不得不带着身后五百骑,望着战场上冲去。

    一到了战场,文丑仿佛是重新活了过来。一杆枪,抖动枪花,立即就有一人死在他的枪下,带起一彪鲜血。这血溅在他的脸上,把他本来看起来还有点俊朗的相貌完全遮住,两只眼睛亮了起来,如贪狼一般扫视着众人。他手杀一人,望前就没头没脑的冲去。然而,里面围剿的人马被他这阵冲撞,也知道了他的厉害,不放心他进来,立马是组成枪阵,望前阻杀而来。

    面对眼前一根根森寒的长枪,文丑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是愈发的武勇起来。长枪枪尖将到,他手上猛然

    一提马缰,马在长嘶声中两只前蹄上舞,几乎人立而起。众人的长枪被文丑这一提马险险的躲过,让他们都是大吃一惊,本欲趁势再杀来,然而,文丑何曾给他们机会。人立而起不过一瞬间,一瞬间后,文丑压着马落下,手中长枪横扫,立即有两三人着了他长枪的道儿,被他这股大力一卷,直接掀飞而出。那些剩下的人,他们在这一瞬间也倍增压力,还想要继续杀上,不想被接下来文丑长枪回扫之力给一荡,不及握枪,枪跟着脱手。而他们自身,则多在这一瞬间,被文丑手中枪尖给点上。

    轻轻的点上,血滴如水珠洒出。

    一串串的血珠望文丑脸上溅来,啪啪啪都是,一张脸瞬间布满。他伸出舌头来,将一丝血珠卷了进去。血腥味,显然是激发了他的血性,轰然间,他扯着喉咙,不停的狂叫着。也许只有不断的吼叫,不断的接触血腥,才能让他整个人苏醒过来,从而不断激发他自身的战力。他此时,咆哮起来的面孔,面孔上肌肉乱扯,狰狞得让人可怕。同样,他喉咙里所爆发而出的嘶吼,如狮子一般,震慑着群小。那些本来冲过来的士兵,在那么一瞬间,像是闻到了死亡的气息,犹豫而不敢前。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怕死,就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或者说糊涂的,望着文丑就刺。文丑在咆哮之中,到底是分了心,不想对方一枪刺来,直接在他胸前捅破了一个血窟窿。然而,猛然传来的刺痛,不但没有让文丑退缩,反而让他此时看起来更加的可怕,更加的有力。枪在他胸前,他没有立即将其拔掉,反而是抓住对方刺过来的长枪,猛的一抖,直接将刺枪的士卒给举了起来,举到了半空。面对遽然间的变故,那士卒也是吓得要死,本能的想要松开手,可根本来不及他反应,人已送到半天,再想松手,也已经迟了。

    “吼!”

    文丑举起那人后,方才将长枪枪尖从着自己的身体里拔出,怒吼一声,手上一使力,直接将木制枪杆给对折而断。这么一来,那被他举起来的士卒也顿时被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探出猿臂,将那士卒抓在手里,对着士卒大吼一声,抓起他两只腿,直接将他撕扯成了两半,上身落地,两只血淋淋的大腿抓在手里,左右砸了出去。

    “呼!”左右冲上来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吓得倒吸一口气,有不少士卒直接吓破胆,没命逃跑。而文丑,手撕了一人,体内嗜杀的血性被彻底激发而出,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的可怖了。他再次抓起长枪,拎起长枪来,左右扫荡。左右人手中的兵刃,也几乎抵挡不了文丑的狂攻,很快就被他给杀出了一条血口子,望里面扎了进去。

    紧随在后的陈诺,此时也已经在典韦和潘璋等人的保护下,一路杀了过来。因为他的突然加入,那些本来围住袁绍等厮杀的贼兵,此时也不得不抽调人马来,专门来对付陈诺。贼人很多,他们层层扑来,将陈诺与文丑的路隔断,也顿时失去了联系。陈诺所带的本来都是骑兵,活动能力很强,而一旦被贼兵困在其中,则优势尽去,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只怕不利于他。陈诺当然看的出来,立马带着人马望旁边突围,杀出了一条血路。陈诺等一但突出,立即向旁边闪去,不敢恋战。看看贼人有了破绽,他方才带着人马猛的望重围中扎去,豁开了一条血路。

    “不好,文丑将军被贼人困住了!”

    文丑虽然是厉害,然而千军万马之中,就算能手撕百人又如何,到底挡不住层出不穷的贼人,此所谓孤掌难鸣。陈诺听到身后潘璋叫了起来,他也立即主意到了。就在斜刺里,文丑被一伙骑兵给团团围困住,身子上下满是鲜血,显然是伤的不轻。文丑同他一路而来的,在他还没见到袁绍面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有事。然而,他们之间看看离不了多少距离,却是相隔着许多人马,要想杀过去又岂是一时能够办到的?

    但此时陈诺也根本顾及不了这些,二话不说,立即是带着人马望着文丑那边冲杀了过去,只希望文丑能够多抵挡一时。还别说,文丑虽然是身受重伤,但面对着冲杀而来的人马丝毫没有胆怯之意,杀起来是吼叫连连,把左右人还真唬住了。但他的吼叫也只能暂时唬得住众人,等到时间一长,他血流得更多,那左右士兵也开始对文丑展开了密集的攻击,他们就不相信他文丑是铁打的,血流不完。

    文丑当然不是铁打的,他也有精疲力尽的时候,只是,在未到最后一刻,他就算战死,也绝不任人宰割。东平陵时他已经有个一场败绩了,这次他就算是战死,也绝不退缩,一定要见到袁绍。他力战着,声嘶着,其实也已经做了最后的困兽犹斗,大不了,在临死前,多杀两个人,赚他两条命。文丑最后的爆发,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那些原本围着他的骑兵,此时也已经被杀死十几条在地上,而那些尚未冲上来的,因为同伴的死而感到心惊胆战,在攻击的势头上不免稍稍弱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陈诺带着人马也已经迎杀了上来。典韦手中一口刀连连砍翻两个人,当先冲入阵中,那些原本围住文丑的人,在典韦冲上来的那一刻也惊住了。一个文丑已经够他们头痛的了,没想到还有一个从后杀上来,且势头绝不亚于他们面前的文丑。他们不敢耽误,赶紧分出了一半人马迎着典韦杀了上去。典韦可全不在意,手中长刀翻转,也立即砍杀了数人,血花跟着翻飞。

    原本力战中的文丑,本以为今儿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只没想到因为一半兵力吸引到典韦那边,遂使得他这里顿时轻松了不少。文丑精神一个抖擞,举枪连刺,刺退数人。那边,典韦还没有砍杀够,陈诺等人马相继上来,抵挡住了贼人的攻势。典韦这边也不做逗留,立即挥着刀,杀到文丑这里,与文丑联手剁杀数人,将文丑从重围中解救了出来。

    文丑呼哧呼哧的急喘了几口气,刚才一阵激战,几乎让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一口气憋下来,真是难受。此时既然有人接应,倒是可以一时放下心来。当然,此刻是战场,料理了他身边的敌人,还有更多的敌人杀将上来,他急喘了两口气,也立即拎起长枪,继续激战。陈诺领着骑兵杀开一条血路,与文丑会合,看看文丑虽然是遍体鳞伤,但好像并没有触及要害,倒是没有大碍,方才放下心来。此时他们身体所在的位置,地势稍稍显高,回身一看战场,只见袁绍军的大纛离他们这边也已经不远了,他们不敢耽误,立即回头来,向着人堆里扎去。

    这次,因为文丑没有单独行动,陈诺将他和典韦放在前面一左一右做两大杀人机器,在前开路,加上旁边还有潘璋、张晟几个助战,如此一来,冲杀、撕口子要容易得多,很快也就杀开了一条血路。被围困在垓心的袁绍本部人马,看来是因为敌人太多,一时杀不出去,已经力战良久,在损耗了许多人马后,仍是无法脱围,也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虽然他们人数上看起来仍是有个两千的样子,并不少,但似乎已经失去了锐气,被贼人困住,只能做无奈的抵抗。更何况,他们这可怜的两千人马,此时还被贼人分股厮杀,只怕更是难以抵挡了。

    陈诺这一杀进来,想要找到袁绍,当然不能盲目行动。既然袁绍的中军大纛在,那么只需望袁绍大纛下冲去,也不怕救不出人来。目的既然已经明确,陈诺其他不顾,直接杀向大纛。然而,也许是贼人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大纛下必然有贼人主将在,是以阻挡围击的人马也比其他地方更多,还没等陈诺率骑冲杀过来,就有许多贼人展开阵势,对陈诺等猛扑了过来。

    到了这一步,当然是人挡杀人,不管其他。典韦、文丑两个那是拼命往死里杀,潘璋、张晟也是不输他们,带着骑兵就冲,陈诺手舞起长枪,枪出如风,不断的攒杀着左右拦路的人马。也许是陈诺他们的势头太过厉害了,被陈诺等一阵冲后,贼人拦阻的重围溃散,哗哗的向两边避让,陈诺等不敢耽误,立即冲进去,靠近了大纛。

    本以为,杀到这一步了,大纛下当有袁绍在,不想袁绍没有看见,只见大纛下所立的却是将军颜良。颜良手中挥着厚背刀,正是力劈华山,满身染血之时,忽然看到有自己的人马增援过来,立即是精神抖擞,夹马往这边来见。文丑左看右看没有袁绍,心想袁绍不会有事吧,看看颜良上来,连忙问他:“袁公呢,如何不见袁公?”

    颜良不及问文丑近况,见他脸上有急色,知道他这人脾气火爆,怕他多想,连忙说道:“突围时,袁公怕贼兵缠上,故而将中军大纛交于我,他自己则带着辕门营找了一条小路走了,此时只怕也已经回了南皮。”文丑听颜良如此一说,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骂道:“如何不早说,我没看到袁公,还以为袁公……”

    “……”早说,还要怎样早说?你一来我就告诉你了,你还怪道没早说?颜良可懒得理他,看看陈诺也在,连忙上前见过。陈诺听说袁绍不在这里,心里不免好笑:“这家伙比猴子还精,知道要是他带着大纛跑,必然被人家缠上,故而将这祸胎交给颜良,让人家吸引追兵,他自己却跑了。”陈诺心里这么一想,与颜良见过面,看看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趁贼人重围稍稍松开之际,赶紧与颜良合兵一处,领着人马往外冲杀。

第二章:典韦扛旗

    “不行啊,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谁也逃不掉!”

    杀入重围,找到大纛的陈诺所部,本以为纛下是袁绍本部人马,只可惜错了。www.uu234.cc到最后,他们才发现这只是一个玩笑。守在大纛下的不是袁绍本人,却是将军颜良。至于袁绍,早已在辕门营的保护下,从小路逃走了,据颜良估计他们也大概早到了南皮城了。陈诺还有什么好说的,跟颜良所部人马一会合,便欲要杀如重围,赶紧回南皮与袁绍等见面。

    可,颜良所部扛着的大纛本来就是一个祸根,目标太过明显,他们就算想要奋力杀出来,奈何贼人就认定了大纛,死活扑来,将陈诺和颜良所部人马全都堵在了围中,根本就无法突围。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别看陈诺带了五百人马入围容易,可那是因为刚到,士气旺盛。而一旦入了围,再要出去,奋战良久不能得,士气渐渐衰了下来,非刚开始来时可比,想要突围也就愈发的困难了。更何况,贼人数倍于他们,一心要留下他们,想要杀出重围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长此下去,因为这面大纛,只怕所有人都得被贼人围困在阵中,谁也别想出去。是以眼看势头不对,兵马损失惨重,陈诺身边的张晟等将也都瞧出大概来,纷纷嚷嚷着提醒陈诺。陈诺其实何尝不知这些,然而,大纛乃军魂之所在,岂可轻易抛弃?他站在高处度了度左右的形势,脑子里稍稍思谋片刻,觉得不能将人马都杵在一块,必须分开走。

    他与颜良商议,让颜良将大纛交给他,让他带着走。颜良听来,连忙摇头说道:“这不行,别说这面大纛是袁公亲手交予我的,不可有失,便是没有这层嘱托,大纛在良在,大纛亡良亡,岂可随便予人?再者,谁都知道,此时拿着大纛是祸根子,我给你,那不是害你吗?这万万不可!”

    不管陈诺怎么说,他是铁定了不准备将大纛交出来了。

    战场形势紧迫,陈诺可没有功夫跟他瞎掰,连忙说道:“大纛若是在我手里,我凭借所部骑兵的优势,一旦突围,贼人也必难以追上。而颜将军则不同,不说士卒久战疲敝,难以久持,且多数为步兵,扛着大纛能往哪里跑?若颜将军将大纛交出来,贼人自然不会对颜将军太过紧逼,则或许尚存一线生机。若颜将军不想拖累大家都跟着送死,就请将大纛交予我!”

    陈诺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若他不将大纛交出来,陈诺是必将誓死追随在大纛之后,但这样一来,不但他颜良出不了重围,也必连累到陈诺所部人马。都被陈诺说到这一步了,颜良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许陈诺的主意是对的,毕竟,他所带的人马已经久战成疲,难以为继,又多数是步兵,就算扛着大纛也绝甩脱不了贼兵的追击。而陈诺则不同,他所部人马刚到,士气还没有损失太过严重,若将大纛交给他们带走,吸引了贼人的注意力,那么他所部人马要想突围也就相对要容易多了。且,陈诺所带虽然人少,然而都是骑兵,一旦出围,贼人想要追击也是很难。

    战况紧急,也容不得颜良犹豫再三,不得不点头同意了。但他又即补充道:“但是……我希望陈侯你带着我身后的这些兄弟突围,至于陈侯你带来的这些人马,则需交予我,这样一来大纛仍在我手,也就没有违背我的意志,陈侯以为如何?”

    “当然不好!”陈诺立马说道:“在此士兵疲敝、茫然之时,正是需要有将军在,若他们的领兵将军都不在了,士兵茫然,士气无存,则不战自溃。更何况,这些士兵跟随将军日久,已产生依赖心理,将军你突然不在了,他们如何心安?岂不闻,临阵换将,乃兵家所忌。”颜良被陈诺一说,也知道随便换将只怕还真的不妥,要他撇下他这一手带出来的士兵,焉能放心?

    只是颜良这个人是个死心眼,袁绍既然将大纛交给他了,外人要想从他手上夺走,除非先将他砍了,否则万万不松手的。就算如今陈诺跟他好好商量,他也一时转不开,仍是让部下抱着大纛不放。陈诺旁边诸将虽然觉得这么做未免陷自身于险地,无异于引火烧身,然而,他们也了解陈诺的脾气,既然都杀入重围跟颜良合兵一处了,除非自己战死,那是一定不会轻易抛弃颜良而去的。而颜良若不能走脱,他们也只能跟着送死,是以想想陈诺的主意尚有几分胜算,也就没有加以阻止。

    陈诺看看贼人越围越多,而自己一方人马渐渐损失惨重,再要拖下去于谁都不利,只能是将眼示意典韦,让他夺旗。典韦与颜良相距不过丈许距离,看到陈诺的眼神,也立即明白过来,二话不说,扯起马缰,突然窜上前几步,直朝颜良而来。颜良身处马背之上,还要跟陈诺计较两句,突然看到典韦上来,也立即愣住了,看他眼神不善,连忙举起厚背刀来,喝叫:“恶来,可止步!”

    典韦得了陈诺的命令,那就一定要拿到大纛,岂因为他一句话而退却的?既然被颜良看了出来,他也就不再遮掩,抖动手中一把长刀,指着他身后大纛,叫道:“颜将军,典韦我看上那面旗了,你还是乖乖的送上来吧,免得我动手。”颜良鼻子一哼,叫道:“要也可以,先败我手中刀!”说着,立即是手臂一抬,就要挥刀而出。

    然而,也就在这时,突然耳后传来噗的一声,似有人落马。颜良心知不好,连忙回身来看,却见持纛的士兵被人撂下了马,大纛此时也已在了文丑之手。颜良气急败坏,连忙叫道:“文丑,你想干什么?”文丑说道:“借旗一用!”说着,连连喝叫着,让左右闪开,他则往斜刺里欲要冲去。

    陈诺看看情况有变,怕颜良再要追上去场面可能就要乱了,立马说道:“颜将军,既然大纛已在文将军之手,可不需再追,若你尚且心存一丝忠义,当速速离去,留下你身后这些人马回南皮,与袁公会合,不可贸然追击!”他这边给他套了个‘忠义’之名,将他束缚住,不再二话,带着典韦等立即望着文丑那边追了过去。

    突然的变故让颜良彻底愣住了,不知是该骂文丑糊涂,还是该追上陈诺。陈诺的话,若他不照做,那就是不忠不义啊,如何使得?没奈何,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追之不及,只得是领着人马迅速的往前突围。还别说,文丑把大纛一扛,也立即将贼兵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大队人马全都追着文丑团团厮杀,而留下来对付颜良这边的贼兵,则相对没有多少了。颜良奋战良久,也就带着两千多残兵突围了,不敢耽搁,立马望着南皮方向逃走。

    当然,不管是文丑夺他旗,还是陈诺用‘忠义’来束缚他,不让他追过去,他颜良心里都明白,陈诺他们这么做是在救他一命,对他是够朋友的了,心里自不免感激。但一想到大纛在文丑他们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又不免歉然。带着复杂的心情,颜良领着人马朝南皮而去。

    文丑一直在颜良身后,听了陈诺的分析,也觉得有理,此时若不将这个‘祸水’引走,只怕所有人都得受到牵连。是以,他趁着颜良与典韦僵持之际,趁颜良不备夺了大纛,一路驱散士兵,往旁边就跑了。只是他这一跑,还有些不明大概的,跟着文丑的大纛跑,一下子就聚集了数百的人马。只是,文丑这一举动何等的明显,也立即让贼人发现,贼人领兵将军也立即号令左右人马全都往文丑这边撵来。贼人势大,文丑先是冲杀了一阵,但到半途,终是被贼兵给拦住不能上前,只能是就地厮杀。然而,眼看着贼人层出不穷,铺天盖地而来,但以文丑一人之力如何对付?便是文丑身后那些盲目跟来的士兵,他们稍稍替文丑抵挡了一阵,但最终因扛不住贼势浩大,死伤惨重,已是不济。

    此时的文丑,一手肩扛着大纛,一手还得用枪,别扭不说,且手上使不上力,战力自然是大打折扣。被困时间稍长,他身上立即又添了多处新伤,顿时血流如注。文丑毕竟是文丑,哼也不哼一声,反而是因为阻力太大,愈发的激起他的好斗之心。只是他眼看着身边人马已然不多,想要杀出重围只怕是难,抱着一死的决心,将大纛望旁边哐当一插,当打地主意不走了。反正贼杀来,他围着大纛转,也不离开大纛片刻。

    那些围堵文丑的贼兵,也因为文丑身边人马渐渐稀少,从而将重围由大拉小,越来越小。而身处重围中的文丑,以及文丑身边的大纛,则完全成了这个围中小小的一个点,随着贼人将围渐渐缩小,他所处之境也透出了一股压抑之感,仿佛是将身陷入砂砾中的人,就要被黄沙给掩埋。再要下去,当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只怕就算是他再怎么厉害,也得被贼人给淹没掉,终难逃一死。

    一死,他当然不惧,遂万死如何?

    “吼!”奋起千钧力,将长枪呼呼泼出,立时又有三五人被刺倒在他枪下。只是,他这一番困兽犹斗,只顾不断攻击,而完全忽略了本身的防御。也就在他挥洒长枪而出时,立即就有两三件兵刃招呼在他身上。没法躲开,鲜血跟着四溢。这次,也许是砍刺之伤过重,触及要害,便是文丑也已经不能幸免,手上一松,长枪也已经无力再挥出了。

    口里吐着血,手中长枪哐当插在大纛边,勉强撑着身子,不让身子从马背上栽下。贼人奋战良久,在损失了几十条性命的基础上,这才将文丑稍稍制服住。眼看着文丑连马背都坐不稳了,众贼方才是

    长长吁了一口气。但或许是慑于文丑刚才的余威,此时面对不战的文丑,反而是反应不过来,以为对方耍诈,一时也不敢贸然再杀上来,纷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文丑想要再杀,可好像,情况已经不允许了,看来也只能是闭目待死了。

    陈诺当然不会眼看着文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战死了。虽然说,文丑一走,他与颜良交代了几句后,也立马带着人马杀了上来,然而终因为他跟文丑落开了距离,一时难以撵上不说,且被两边的贼兵给拦住了去路,害得他好一阵厮杀。而眼前的贼兵,同样因为要赶赴文丑那边,前赴后继,不免给陈诺的增援加剧了难度。等到陈诺带着典韦等人将贼兵清理,冲入了重围,这才发生文丑那边的情况更加的紧急了,他身边人马几乎被杀得不剩,要让他一人独立支撑,何以为继?

    陈诺当即叫道:“典君!”

    典韦也已经发现文丑那边的情况十万火急了,只听陈诺叫唤了一声,也立即知道陈诺让他干什么了。他看了陈诺一眼,得到陈诺示意,立马奋起手中长刀,扯马冲了上去。他与文丑的距离虽然相隔不远,然而就是这么一点的距离,却充塞着数也数不清的人马。典韦挥起手中刀子,那是眼睛也不眨,缝人就砍杀,一面咆哮连连,声震左右。

    要是在一般情况下,相信典韦手中的刀,加上他连连的吼叫,相信不想死的也早该避让到一边去了。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那些扑上来的人马实在太多,就算有心要避让,却因为无处可避,只能是仍然杵在哪里,如若未闻。典韦急于增援,眼看两边贼兵喝叫不开,他是怒不可遏,挥刀如雨,不断砍杀。不过片刻之间,眼看着杀了不下十数人了,可他的步子还没有移动丈许的距离,而手中的刀由于砍得过猛,过于频繁,刀口也被砍卷了。

    扔了刀,典韦反手拔戟,双戟在手,两手齐动,杀人如剁瓜,顿时有不少人死在了他的戟下。这样一来,那两边就算有再多的人也不够他砍的,而旁边那些看到典韦勇猛一幕的,此时也早已经吓呆。他们此刻就算是被人踩死,大概也不愿意靠近典韦,纷纷避让。借这空隙,典韦扯马上前,看看近了,手上收回一戟,插入背部,空出的手则往大纛杆上一抓,拔起大纛扯着马,望旁边就冲杀了过去。

    此时的文丑被典韦一马晃了过去,突然发现大纛也被他带走了,他是心里一紧,本能的想要扯马去追。然而,他身子刚刚一动,嘴巴里也立即喷出一口血来,刚才勉强支撑的身体,此刻恍然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栽下马背来。不过,他身子一个摇晃,还未落马,就被人在他肩膀上一提,将他凌空抓起,丢在了马背之上。

    文丑本来就不济,此时又被人突然抓起,气血顿亏。只是他也不知是什么人抓他,本能之中稍有抗拒之意。不过等看清陈诺等人已经冲了过来,想来是他的人救了自己,提着的一口气也就松下来。只他未及说上一句话,早已是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抓文丑的,却是潘璋。

    潘璋等典韦冲出去后,也立即引着人马跟随在典韦之后,等到典韦拿了大纛,他也就冲到了文丑这边。只是他恍然看到文丑身上到处都是创伤,精神似有萎靡之意,看看就要落下马背来,心道一个不好,不及跟文丑打招呼,也立即轻舒猿臂,将文丑肩膀抓住,一提,直接将他提起,丢到了他自己身后的马背上,带着他,片刻不停,追随着典韦而去。

    典韦大纛抗在肩上,自然又立即引得贼人的注意,纷纷撵走典韦追上,在前的则拦路。当然,典韦不是孤军奋战,好在有潘璋等及时杀上,陈诺等也就没有与典韦走散,始终紧紧团结在典韦手中大纛周围。这次冲撞,因为前有典韦、潘璋等联手开路,又是出其不意的往旁冲刺,没有等到贼人将围完全合上,仗着骑兵的优势,立即是杀开了一条口子,往旁边突围。

    陈诺早在这之前就已经观察了周围的地势,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一条笔直的官道,还有一条小路可走。官道因为颜良等从那边突围而去,他们当然不便再走,只能是选择走小路。既然打定了主意,一旦突围,他们也就立即往小路那边冲去。贼人领兵将军看见,也很快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当即是组织骑兵准备进行追击。只是混乱中他一时哪里组织得了大股的骑兵,只有几十骑被及时调动,追了上去,而其他步兵,就算是再多,时间一长,很快就被陈诺他们的骑兵拉开了距离,追不上了。至于追上的那些骑兵,因为人少,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反被陈诺的人马给一口吞了下去,骨头渣子都不给剩。

    看看身后人马渐渐被甩没了,陈诺这才稍稍松下了一口气。典韦扯马回头,将手中大纛丢给旁人,他则回头来问陈诺:“主公,我等现在该去哪里?”现在还能去哪里?本准备去浮阳见袁绍的,既然浮阳都丢给了公孙瓒,而袁绍也不在那里,他当然只能是去南皮了。陈诺还没开口,就见潘璋打马过来,向陈诺说道:“后方似有大战。”

    刚才只顾着身后的追兵了,歇下来后也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此时被潘璋一提醒,方才发现身后人马嘈杂,还真是有两股人马在打仗。当然这些人马不可能是被他们跑丢的刚才那一部贼兵,他们也不可能出现在身后小道之上跟另一只人马纠缠上。但不管怎样,在冀州土地上,除了公孙瓒跟袁绍打得热火朝天,其他势力还真是想不到,看来,在后方纠缠的双方很可能就是公孙瓒与袁绍一部了。

    “难不成是溃散的袁公兵马被贼兵给纠缠上了?”

    陈诺想到这里,知道这样的事情既然被他给碰上了,此时若是不理,实在说不过去。他这里看看与潘璋同乘一骑的文丑仍是伏在马背上重伤兀自不醒,自然不好再带上,也就留下三十骑人马,让他们担架抬着文丑先回了南皮,他这里则带着剩下的人马望后扑去。此地距离身后的战场不过里许之地,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大山谷,双方的人马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厮杀。

    ‘袁’字旗迎风招展,看来还真是袁绍的一部败军被公孙瓒人马给追上,两边在这里厮杀上了。

    陈诺人马既然已经到了,要救人自然也不急于一时,在冲击前,先站在高丘上,纵览了一眼下面的形势。激战双方投入兵力不多,加起来大概三千左右,不过袁绍一方才七八百人左右,而贼兵则有两千多,人数上的优势,使得袁绍一方好像处在了下风,且袁绍一方因为是在逃命中,人心惶惶,自然讨不得便宜。

    再仔细打量了一时,陈诺惊讶的发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韩猛!”居然是韩猛?陈诺身子一愣,脑子里急速的转动着,突然想到,韩猛不是辕门营的校尉吗?而辕门营的性质,在袁绍军中的都知道,那是袁绍的亲卫营啊,韩猛身为辕门校尉,等同亲卫长,袁绍在哪里他就得在哪里。如今,韩猛既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袁绍也在?

    可是颜良不是说袁绍不应该早已经回了南皮了吗?

    “袁绍!”陈诺两眼一起,还真是看到了袁绍。他心咯噔一跳,没错,那被围在阵中的正是袁绍。看来,袁绍是走小路不假,可颜良并没有想到,袁绍此刻并没有回南皮,而是被贼兵给追上,此刻也已经陷入重围了。

    看到袁绍身陷重围,陈诺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庆幸。毕竟,在他的谋划中,如果机会没有成熟,他可是不愿意看到袁绍和公孙瓒任何一方灭了另一方的,这对他来说,是不利的局面。只有,让公孙瓒与袁绍相争下去,鹬蚌之下,他才能得到他应有的‘渔人之利’。反之,在这之前,他可不愿意看到袁绍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公孙瓒给灭了。

    陈诺想到这里,他身边典韦诸人也似乎发现了不对劲,跟陈诺说,场中似乎是袁绍。陈诺也不打话,立即是带着人马往敌人重围里冲了下去。这次,敌人较少,而他又是从上俯冲而下,势头凌厉,也立即起到了作用。本来,围住袁绍的这支人马,与袁绍接仗良久,一时没能拿下袁绍,也已经开始疲敝了。在无外援之下,此时又被另外一支人马冲击,也立即让他们感到了有心无力。

    陈诺一旦杀进重围,直接迎着袁绍那边冲了过去。

    混战中的韩猛,他为了保护袁绍周全,那是杀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都已经快认不出来了。他此时虽然还在力战着,却已经显得力不从心了。毕竟,他保护袁绍这一路出来,先是遭遇了一小股人马,虽然被他杀出重围,却是损失了不下数百的士兵,不论是士气还是体力上已经耗损了不少。而他们本以为可以就此跑路了,不想又撵来了眼前这支人马,再次与他们纠缠上。是人都有累的时候,更何况力战良久不能脱困,眼看着部下死的死伤的伤,焉不气馁?就连他自身,为了激励士气,保护袁绍周全,那是身受数处创伤而不下火线,眼看再这么耗下去,只怕血都要流干了。然而,就算是不断的拼命,却仍是无法摆脱贼人的缠缚,今儿看来是要撂在这里了。韩猛当然不甘,不甘心就这样葬身此地。他咆哮,他愤怒,杀砍不断。

    但对于此时的韩猛来说,愤怒和咆哮显然是无济于事了,贼人显然不会因此而退却。面对如此局面,韩猛甚至都想到,今日是要

    葬身此地了,再多的反抗,还有意义吗?然而,陈诺会告诉他,有意义。陈诺领着人马已经杀到。在看到陈诺出现的那一刻,韩猛甚至有种错觉,他不会看错了吧?陈诺怎么会在这里?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保护袁公出围!”听到陈诺这句话,韩猛才算么猛然醒悟过来,真的,是真的,真的是陈诺来了。他根本不及细想,被陈诺一声呵斥,也立即明白过来,此时不是说话之地,保护袁绍逃命要紧,也立马一个点头,回身来见袁绍。

    其实他跟袁绍的距离相距不远,他在奋战的时候,其实袁绍也没有闲下。毕竟,如今已经处在生死攸关的当头,他要想活命,只能丢下平时的臭架子,拔出手中的兵器与敌人搏斗。袁绍显然也是个勇武的家伙,一口剑在他手里鲜血淋漓,就连他的脸上,以及衣甲上,也全都是血,从他突然回转过来的神情里不难看出,他身手还算不赖,应该是杀了不少的人,否则他这一身的戾气也不会让人看起来就是一阵胆寒。

    袁绍被韩猛叫住,持剑回头,突然看到陈诺与贼血战,也恍然明白过来:“啊,是陈诺来了!”他也没有想到,陈诺如及时雨,在他最威胁的时候,再次出现了,不免内心激荡不已。他身边的韩猛,看看袁绍仍是处在呆愣之中,连忙提醒袁绍:“袁公,请随末将杀出重围!”他知道,既然陈诺放下话了,那么就是想他保护袁绍先走,他亲自断后。

    虽然有陈诺断后,但袁绍一想想,要是在此种情况下他就这么狼狈的逃走了,只怕会让他人笑话,便不干了。袁绍将衣甲一震,说道:“胡说!要出围一起出围,我袁绍为了活命,岂能连累他人!”他这一嗓子嚷得很是响亮,就是要让陈诺,要让周围的士兵听见,好让他人知道他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别人听没听见不知道,反正陈诺是听见了。他连忙扯马回头,向韩猛喝叫道:“韩校尉,袁公乃三军主帅,岂可轻易涉险,要是有个闪失如何向三军交代?我让你保护袁公快撤,你为何不听?”

    他这话虽然是说与韩猛,实则是让袁绍听的。韩猛本来还犹豫让陈诺殿后实在不该,但一听陈诺此时出口,甚觉有理,也就连忙劝说袁绍快跟他走。其实袁绍哪里听不出来,见陈诺言语中肯,不免内心激荡:“说起来陈然之他数次救我于危难,今日他为我,更是宁愿舍命自己断后,足见他对我袁绍之忠诚。可我……我袁绍却是三番五次怀疑于他,始终对他怀有偏见,实在不该!”

    袁绍这么一想,插剑于石,高声向陈诺叫道:“本帅先走一步,在南皮温酒以候将军归来!”拔起剑刃,一句话也不说,立即上马,在韩猛的保护下望前冲杀。说来,那些贼兵被陈诺一阵冲击给冲散了阵型,此时又被陈诺人马给拦住,袁绍他们想要出围却也容易,杀不过片时,也就出了围。韩猛临走前看了陈诺一眼,方才保护着袁绍马不停蹄的向南皮城赶去。

    陈诺这边与贼厮杀一时,被典韦杀了他们的指挥将军,贼人顿时溃散,向后疯狂逃去。陈诺这里收拾了人马,稍稍清点,前后两战加起来也已经损失了两百多骑,已是过半,不免心疼。他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正要带着人马回转南皮城,不想刚刚一动,身后就传来轰隆的声响,像是有更多的人马过来了。陈诺心下剔然,此时要想退兵,只怕袁绍的人马还没有去远,也必被贼人追上,说不得,只能是他这里再行阻拦一阵了。只是,他身边所剩不过两百多骑了,听听贼人的阵势少说也有千人的样子,拿什么去挡?

    陈诺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发现此处有如一个葫芦,若说他们此刻处在葫芦肚子里,而后方则是葫芦口。葫芦口处很是尖细,大概也只能并排走过两骑人马。陈诺眼前一亮,若能依仗此地,也必能起到一夫当关的作用,完全可以阻敌一阵。想到这里,他立即带着人马往后撤去,据守了葫芦口,而这时,贼人似乎更近了。

    他这边刚刚将阵势摆下,不及设伏布下疑兵,贼人的兵马就到了。

    由于是小道而来,贼人的兵马看起来就像是长蛇一般,但这条长蛇,突然发生前方有严阵以待的兵马驻留,也立即放缓了行进的步伐。他们在确定了‘葫芦肚子’里面并无异样后,这才将人马小心翼翼的靠近,摆开了。陈诺倒是颇有耐心,只是驻马在上面观看着贼兵布阵,也并没有贸然的冲杀下来。而对方的领兵将军,在观看了陈诺等人的架势后,也是不解,将马扯上前来,向着陈诺等喝叫:“尔等速速闪开,勿要挡路送死!”

    陈诺抬起头来,看看对方旗号是‘邹’,方才一点头,说道:“你想必就是邹丹邹将军吧,幸会幸会!”

    邹丹鼻子一哼,这人如何认得他,但抬头一看,见是袁绍军的大纛,难道此人是袁绍不成?但一想,不可能,袁绍不可能这么年轻。他鼻子一哼,说道:“是我便怎样,你又是何人?”陈诺哈哈一笑:“我嘛,陈诺,陈然之。”邹丹身子一凛,没想到名震青州的陈诺,居然这么年轻,比他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虽然是这么想,嘴上却是哈哈一笑,道:“哦,我道是谁,原来是败军之将。”

    “放肆!”一声断喝,从陈诺身后典韦口里传来,典韦咬着牙,持着铁戟,对邹丹怒目而视。

    陈诺一手拦住了他,不动声色的一笑,对典韦说道:“人家说得没错,你何须动怒?”转而看向邹丹,“邹将军,记得去年广宗之时,我贤弟义遭遇你,差点就被你一口气杀得喘不过来,若非是我及时赶到,只怕此事难了。后,我记得将军你被我身边这位典君杀走,想来那时邹将军你若非逃得快,小命只怕难保,想必事后邹将军你贵人多忘事,将这‘败军之将’忘在了脑后,不记得你自己以前所经历的事情吧?”

    被陈诺这么一说,邹丹恍然记起来这事。当时他随公孙瓒兵逼界桥,公孙瓒又因为听说陈诺正押运一批粮草将要赶往广宗,于是让公孙范和他联手出击,准备半路击杀陈诺。最后不想他半路遭遇了义,与义杀在了一起。这之后陈诺带兵过来,与他一场厮杀,邹丹当时认不得在他面对的就是陈诺,以为只是一个小头目。但当时援兵是陈诺领来的,他也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便准备对陈诺下手。然而,不想这时却被典韦给杀出,将他杀得一阵大败,差点死在了典韦手里。这之后,邹丹虽然数次有与陈诺战斗过,但一直不知此人就是陈诺,此时被陈诺提醒,也立即将往事都记了起来。不过他被陈诺一语羞辱,顿时是怒不可遏,大叫道:“尔当时不过一时侥幸胜了我,有什么可高兴的,有本事再与我一战!”

    邹丹是败在典韦手上,且灰溜溜的逃走,没想到这个家伙不长记性,还要逞能,那么就给他一点教训。陈诺想到这里,对着典韦莞尔一笑,意思是典韦可以放手一搏了。典韦也正手痒痒,看到陈诺这个眼神,身子立即一震,就要扯马杀出来。

    “杀鸡焉用牛刀!”

    旁边张晟见得邹丹不过一少年,断定也没有什么本事,就想冲上去厮杀一阵。说来,他自不做山大王,投陈诺军中日久,也无建树,心里不免觉得不好意思,此时难得有此机会显摆,自然不放过。他一句话放出,也不等陈诺点头,立即是扯着马,举着刀,迎向邹丹。陈诺也知道张晟手痒难耐,怕不让他出出这个风头他是不高兴了,也就随他去了,示意让典韦且耐。

    邹丹年轻气傲,看看被另外一将杀来,他也不打话,立即是举起长枪,放马杀了过去。他两个只在场中斗了数合,陈诺也已经瞧出张晟不是邹丹敌手,他这边看着,准备让典韦随时出马接应张晟。他旁边,将军潘璋也是手痒起来,说道:“只怕张将军不是贼人敌手,未免有失,请陈侯准许末将随时接应。”陈诺一愣,既然他想冲杀,那也由他了,对他微微点头。

    也就在这时,忽然只听砰然一声,张晟手中刀被邹丹长枪一挑,差点脱手飞出。兵器乃保身根本,要是没了兵器,这条命多半也丢了。张晟吓得半死,赶紧是手上一紧,勉强没有让手中兵器脱手。邹丹也已经看出张晟虽然是力气有点,但技巧全无,对于这种货色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眼看他全心去注意手中兵刃去了,反把空门露了出来,心里窃喜不已,连忙是手上一抖,长枪杀出,眼看一枪往他胸口命门刺来。

    想来,这一枪只要刺得憨实了,大概张晟这条小命今儿就撂在这里了。

    潘璋眼尖,立即喊了一声:“小心胸口!”他这一声喊出,确实是救了张晟一命。张晟被潘璋这一提醒,立马回味过来。只可惜他此刻空门大露,手中刀一时无法回防,只能是身子向旁边一挪。也是他这一挪挪得好,虽然最后仍是逃不了吃邹丹这一枪,可对方所刺已非是要害,只过在他胸前留了一个血窟窿。饶是如此,也是痛得张晟哇哇一声大叫,也顾不得面子,赶紧没命往后就跑。

    “哪里去!”邹丹一枪没能杀了他,还被人给提醒了,已经很是恼火了,眼看他就要在他枪下逃生,哪里放得过他,就要扯马冲来。好在,张晟这一跑,身后立即有潘璋舞着大刀迎了上来,堪堪挡住了邹丹这一枪。如此一来,邹丹想要杀张晟,那是不能够了,只能是转而与潘璋酣战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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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三国,以冀州为基石,重收汉末人才。郭嘉贾诩,谋士为用;典韦张辽,不再属曹。赵云焉能从刘备,甄宓不是袁熙妻!战公孙,灭大耳,捣兖州,出关中,踏平江东,剑之所向,谁与争锋?王图霸业,笑谈声中!争霸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