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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部大司马     争霸三国txt下载     争霸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章:局势顺转

    北海国,都昌城。

    “哈哈,大喜大喜!”

    将军宗宝长身而入,向孔融一拜,说道:“大人,可喜啊!”孔融这些天因为青州的局势不明,眉头都未曾落下,此时听宗宝这么一说,没有好气的抬头了他一眼,说道:“喜从何来,你且说说。”宗宝哈哈一笑,说道:“西当然从陈诺将军那边来……”“陈诺!”孔融身子一正,问道:“陈然之那边如今形势如何了,且不要与我打马虎眼,慢慢道来。”

    宗宝一点头,说道:“大人,前次陈诺将军不是因为淳于仲简那家伙一搅合,不得已败回平原去了么?这之后,那淳于仲简对陈诺将军百般刁难,不停逼迫陈诺将军发兵,而陈诺将军因为大军士气不足,时机未到,方才一直按兵不动。谁知那淳于仲简一心想要立功,趁陈将军身困病榻之际……”

    “陈然之病了?”孔融一叹,“也难怪啊,陈然之与我思谋这对策,本来是准备一举拿下田楷这等贼子,谁知会被淳于仲简这家伙一搅合,弄得他最终功亏一篑,且还损兵折将,如何不病?”

    宗宝笑道:“大人放心,如今陈将军的病都好了,不碍事的。话说陈将军这一病,被淳于仲简抓住机会,便来逼宫,要陈将军将手中兵马交出来。陈将军何人?漯阴一败没有找他麻烦已经是不错啊,焉能受制于他?自然是不肯将兵符交出来。而恰这时,贼人田楷在漯阴设了一个圈套,故意将漯阴兵马调走,对外宣称支援临济战事,其实将兵马半路隐藏,专等平原人等钻他圈套。淳于仲简知道此事,便道此功难得,怎么着也得独抢了此功。但他手上兵马不多,如何成事?可他又不想让陈将军知道,害怕陈将军因此抢了他的功劳,实小人之心!于是他左右一计较,便向袁显思借了兵马……”

    孔融听来,捋须说道:“这次青州战事,虽然对外是袁显思以刺史身份入主青州,实则靠的其实是陈然之的这支人马。听说袁显思对陈然之也是事事恭听,将军事全都交由陈然之这个‘督军’来处理,足见袁显思对陈然之是取信任态度。如今淳于仲简要来向他要兵马,只怕袁显思是不可能同意的吧?或者就算是同意,那也得事先跟陈然之知会一声。但若是知会,又岂是淳于仲简愿意看到的?”

    宗宝一笑,说道:“如此说来,大人是觉得袁显思他是不会借兵给淳于仲简的了?可惜此事恰恰相反,袁显思不但借了,且只是在此事之后跟陈将军打了一声招呼罢了。”孔融听来,皱眉捋须:“看来,袁显思将青州军权全都交给陈诺,只怕也未必如外表那么信任陈然之啊。或者是,是陈然之风头太甚,已经引起了袁显思的忌讳了?不过不管怎样,这天下之事,从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哎……”

    孔融轻轻一叹,眉头一挑,说道,“如此郁闷之事,不以酒佐之,何以舒我之胸怀?来人,取酒来!”门外家兵听来,立即应了一声,取了一坛酒,一只酒盏,并为孔融酒盏里斟满了酒。孔融抓起盏,长吁一声,对空虚敬:“吾平生之愿,乃‘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是也!噫吁戏,何以前有黄巾,后有田楷,乱我之清静?不可得,不可得!”

    仰头一盏,咕咕下肚。

    一盏酒完,那旁边家兵还要拿起酒盏为孔融斟酒,孔融早已抓在手,挥挥手,让那人下去。哗哗,酒水入盏,酒香四溢。他抬起头来,说道:“对了,你且继续说。”宗宝一点头,说道:“淳于仲简欲要独得此功,从袁显思那里借得兵马,连夜发兵漯阴。贼人本来就是要引淳于仲简入彀,自然没有多做抵挡,便是将人马撤了下去,将一座偌大的漯阴城丢给了淳于仲简。淳于仲简一战夺了此城,便道贼人不足为虑,大功唾手可得,于是取漯阴府库内所存酒食,连夜设宴,遍邀帐下诸将一醉。只是他哪里想到,半夜败出去的那帮贼子会合了候在城外的一帮贼子,两下里重又发兵往漯阴而来。当此之时,淳于仲简他自己醉得一塌糊涂不说,便是帐下将士也是一半皆酒醉不能战,如何能够抵挡贼人大兵?加上贼人走时故意留了许多奸细在百姓之中,他又不让人马仔细盘查,被贼人攻城时,从后杀了淳于仲简一方的守兵,里外联起手来,也就将漯阴给夺了……”

    孔融听来,哈哈一笑:“夺得好,夺得妙,当以酒佐之!”一口酒,又即下肚。

    宗宝知道孔融的脾性,也没有多说,接着说道:“只是淳于仲简这一败,败得一塌糊涂,不但他自身被割了耳鼻口舌,在他后背刺了‘乌巢酒徒’四字以辱他,且还将他所带来那些战剩的人马,全都割去了耳鼻,并将他们打发了回去。想来若是让这些人马

    回去,只怕平原士气也立马崩溃,幸得陈将军从病榻中起来,为淳于仲简这家伙擦屁股,将他们打发到了袁本初那里,不然此事必然影响深远。这之后,贼兵因为漯阴一胜,士气大涨,便以为平原不足虑,于是三军大起,直杀到平原城下……”

    孔融一愣,手上一颤,酒水溅出了数滴:“那……那陈然之在面对此事时是当如何处理的,莫非到此时仍是被贼人给堵在了平原城下?”宗宝一笑,说道:“若任由贼人来攻,那就不是陈将军的个性了。不错,对外,他仍是在平原城头打起他的旗号,将城留给部将坚守,可他自己却只带了两千多的人马,径直杀到了历城之下。占了历城之后,又即反兵漯阴,并将漯阴给夺了……”

    孔融一愣,笑道:“贼人大兵围剿平原之时,尚以为陈然之仍在平原城中,故没有他虑。后来当他们听说了历城、漯阴两地被陈然之夺了,他们自然也就猜到此乃陈然之分兵之计,也知道了陈然之不在平原城中了。只是,他们既然已经对平原围攻了许久,就算知道此事,却一时又舍不得弃平原而走,还妄想着只需再努力一把平原也就下了,下了平原之后再来对付陈然之,是以他们并没有急着发兵,以至两地接连丢失,对吗?”

    宗宝点头说道:“想来他们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心存侥幸之心罢了。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不甘,他们的侥幸,以至于主动之权被陈将军牵在了手里,如此一来,他们纵然还在平原城下,其实他们的心也早已在外了。如此,他们想要取胜,也实在难得了。而也就在这时,陈将军他打下了漯阴之后,又即发兵东平陵。这个消息一旦传到田楷他们耳里,他们自然也就不能安稳的在平原继续呆着了,为了阻扰陈将军,就算是在明知道将会受制于对方的情况下,仍不得不撤兵平原,发兵追击。”

    孔融眼前一亮,笑道:“陈然之一路发兵,如果占领历城是为接下来的战事铺平道路,那么接下来攻打漯阴,那就是此战的唯一目的,断敌之粮道,迫使敌人不得不撤兵回来。如果贼人也是这么以为,那么陈然之的目的自然达到。只是陈然之他似乎也早已经猜到,如果单单占领了漯阴,或许贼人还存在一些侥幸心理,以为以他们所积的粮草,势必还可以再吃撑一阵子,也就不会明眼看着将受制于他而立马回兵了。而陈然之,自然不愿意看到平原久被围困,于是在这时,他突然再次弃走漯阴,转而发兵东平陵。”

    “如陈然之此举,实乃神来之笔,妙不可言。何则?若贼兵还继续呆在平原不走,那么他们也必担心,如陈然之这种飘忽不定的打法,他可以拿下漯阴不要转而攻打东平陵,同时,他打下东平陵之后,也有可能挥兵直击他们本屯齐国临。若临被打下,他们的退路也就彻底没有了,是他们万万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如此,他们也就不得不撤出平原,转而直追陈然之了。这样一来,他们到底还是被陈然之牵着鼻子走,焉有不败之理?”

    宗宝听来,眼前一亮,笑道:“大人果然神机妙算!事实确实如此。当陈将军撤走东平陵的消息传到田楷等人耳里,他们便再也顾不得其他了,立马弃了平原,派兵来追。只可惜他们匆匆而来,在半路密林那里也正好着了陈将军他的伏兵,大败了一阵,眼下也已经回了东平陵,闭门自守了。”

    孔融听了,轻哦一声,点头说道:“从漯阴回东平陵一段路有一片密林,这是没错,按理说田楷他们走了不下十数回了,他们当知道此地险峻,若是对方设伏他们也就逃不掉了,如何还走那里?如果老夫记得没错的话,好像那边一带虽然密林环绕,但亦有第二条路可走,只需绕道即可,大不了浪费一些时间罢了,他们难道就没有想到?”

    宗宝笑道:“这就是陈将军的妙处了。当时贼兵为了稳妥起见,特意派出了一支先锋部队在前开道。陈将军他们看到他们也立马知道了其中蹊跷,并没有将伏兵杀出来,直接放他们过去了。这样一来,先锋部队都没事了,贼人也就放心进去了。可他们那里知道,恰在这时,陈将军他们方才杀了出来,将他们杀得一顿大败。不过这其中也有凶险之处,说来,当时那个率领先锋人马的将军到底细心,出了密林后并没有快速离开,而是缓慢前进,这样一来,当后方发生了伏击之事,也立马通知到了他,他也就迅速往回杀去,差点就将陈将军一部人马反包围了。不过好在陈将军事先早已经有了安排,他将一部人马交给了高顺将军,让高将军刻意候在外面,就等着贼人这支先锋部队杀回。如此一来,贼人回杀陈将军没有得逞,反而是被高将军突然杀出,将他本部人马杀散,贼人之势自然也就溃散了。

    孔融一盏而罢,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那贼人大败之后都回了东平陵了?可以陈将军这么一点人马,他只怕对东平陵起不到威胁作用吧?”

    宗宝点头道:“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到,说起来,陈诺所部带出的人马本来不对,贼人虽然在密林吃了一场败仗,折损了不少人马,但他们一旦回到东平陵,依靠东平陵城池的坚固,足可抵挡陈将军的人马。但是大人你也不要忘了,虽然他当时手上人马不多,可贼人一旦撤出平原,原本坚守平原的人马自然不需要那么多,也就从后杀来,与陈将军一部人马会合。”

    “虽然陈将军如今仍是在东平陵城下一时不得攻入,但这次比起上次已然是大大不同了,这次陈将军因为有了密林一胜,士气空前高涨,彻底掌握了主动之权。而相比于陈将军,贼人则是唯唯诺诺,就连城外都不敢摆放人马了,只是坚守孤城以做垂死挣扎。哈哈,以目前形势来看,胜的虽然是他陈将军,可同时对我北海来说也是万分的有利。若我等此时发兵临,当是最好之时机,不知大人你意下如何?”

    孔融听来,连连两盏水酒下肚,突然一罢盏,深深的看了宗宝一眼。

    宗宝与孔融眼睛相对,身子一颤,不觉倒走两步。

    孔融收回眼睛,沉默片刻,似做最后之决定。

    “机不可失啊,大人!”

    宗宝的话让孔融眼睛再次一抬,他将身一正,拳头轻轻一握,方才吞声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由宗将军你一力负责,务必拿下临!”宗宝听来,眉头一挑,拱手道:“定不负大人厚望!末将这就下去准备。”

    “好!”

    待宗宝下去了,孔融看了一眼酒盏,盏中酒,酒水里有他鬓边的白发。看到那一绺白发,他不觉长叹一口气,将这口水酒送到嘴里。咕咚,下肚,孔融将盏放下,一叹道:“樽中酒不空?不过是欲填老夫的烦恼罢了。座中客常满?此乱世,祸从天降,又有几人能平安坐在家中?好在,我北海黄巾既去,眼前烦恼暂时没有了,倒是可以慰劳一醉!”

    酒,击水。

    刀,出鞘。

    出鞘三寸的刀,露出一丝微芒,但立即被推送了回去。陈诺,抬眼注视了东平陵城头一眼,方才一挥手,下令:“撤!”金声响起,前方附蚁在墙的人马,缓缓退了下去。这一场攻城战,已经持续了大半天了,不但没有攻破东平陵的迹象,且还牺牲了不少将士,陈诺不愿意看到部下继续牺牲,只好暂时将人马都从城头撤了回去。

    将军赵雪、高顺等皆都随着陈诺回了大帐,商议攻打东平陵事宜。

    东平陵城头,田楷等人皆都是抹了一把汗:“贼人终于撤了!”贼人攻城的一幕,让他们想起了之前他们三路人马合攻平原一事。然而,时过境迁,他们如今反过来被贼人逼迫至厮,这让他们皆是唏嘘不已。事到如今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是互相看了一眼,下城回府休息去了。

    疲惫,颓废,袭扰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打击着他们的士气。

    徐州牧陶谦,想到密林一战的失利,至今一闭上眼睛,仍是如经历噩梦一般,顿时被吓醒过来。当天,他被贼兵杀出,身边的人马为了保护他,一个跟着一个被战死。他所带来的丹阳精兵,经过此一战,损失过半,他当然心疼。仔细想来,他之所以卷入青州一战,也是因为在此之前与公孙瓒结成了盟军,这才在陈诺大军入主青州的情况下,不得不履行当初的誓言,亲自发兵来青州助战。

    本以为,经过青州一战,他不但威望得到提升,且还能因此巩固北土,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放心的坐镇徐州,甚至想到将来将稳定的徐州丢给儿孙接手。可如今,青州的将来一时难以断言,而他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丹阳精兵,在此一战后,损失如此之严重,也必影响将来徐州的大局,这让他来说很是懊悔。懊悔当初不该随意插手青州战事,甚至懊悔跟公孙瓒结盟,跟陈诺作对。不过,当所有的懊悔已经不顶事的时候,他当然要急于谋划自己的后路。

    “贼人陈诺如此厉害,目下又结兵围攻我东平陵城下,若外面再无援兵,则我等久困城内,必然钝兵挫锐,于我不利,我可不能跟着陪葬。但若是此时提出撤兵,只怕会遭人非议,也必惹得公孙伯圭愤怒,是自绝于己……”

    陶谦想到这里,很是痛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若是有个让我回徐州的理由那该多好啊!”然而,也许是上天被他所感动,果然,立即就有一个机会到了眼前。

    徐州,送来了紧急书函,让陶谦赶紧回去。

第二三章:吕布来了

    陶谦拿着手中的紧急书函,找到了田楷。www.uu234.cc

    “将军你看……”

    田楷还未见到陶谦有过如今日这般的愁容,心里也是咯噔一跳,本能的结果了陶谦递过来的书函。他眼睛快速一扫,随即愣住了:“这……臧霸这厮不是被使君你带回郯县,让人给扣押起来了吗?如何让他轻易出了樊笼?”陶谦也是长叹一声:“这件事情岂是一时两时能够说得清楚的?陈.元龙给我的书函只是这么简单几句,其中的详情我还得回去向陈.元龙证实。只是,本来臧霸这厮就一直跟我明里暗里闹着矛盾,后又被我以一杯水酒带回郯县关押,如今他从郯县樊笼出来,势必要报复于我。若我徐州有失,是覆巢之危,倘我不能及时回去处理此事,只怕大事不妙了。哎,我与公孙将军结盟,今日发兵青州,助将军一战,本来是该有始有终的,如今看来……”

    田楷也是轻叹一口气,想到目下的局势,忧心如焚。但若是在此种情况下还要继续挽留陶谦,实在于大义不合。田楷一想,也只好作罢,说道:“陶使君所言极是,若徐州后方出了问题,使君没有了归路,于你我都是不利。这样吧,陶使君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里收拾收拾了,今夜就开……开南门而去吧。”

    陶谦无可奈何的看了田楷一眼,点了点头:“也罢,只能是这样了。”

    陶谦一句话说完,那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备,此时心里一动。他走上前来,皱了皱眉,跟陶谦说道:“陶使君这次回去,如果是来时人马我自不必担心,只是陶使君你现下手中人马皆是残存,此时再回徐州,若是被臧霸那厮寻机攻击,那可就不妙了……”陶谦听来,眉头一皱,捋须道:“臧霸那厮毕竟以前在某手上谋生,就算他怒我,当不会胆敢直接攻击于我吧?”

    刘备听来,哈哈一笑:“如果陶使君还存着这个心思,我劝陶使君还是趁早不要回去的好,免得为贼人所辱。”陶谦听来,也不敢大意,说道:“可就算是这样,我徐州毕竟不能不回呀,拼着受辱,我也必要回去。”刘备一点头,说道:“刚才田大人说的对,在目前局势之下,徐州不能有事,若徐州一旦有事,也是关乎青州之利益。既然徐州之行在所难免,而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只怕会为贼人所趁,是必要想到应付之策,不然冒然回去对大家都是不利。”

    田楷上前来,问道:“如玄德你所谓的应付之策,不知可已经有了?”陶谦同时看向刘备。刘备一点头,说道:“我刘备虽然不才,也断然不能眼看陶使君犯难而不顾,是以我决定,将率部一路保护陶使君回徐州。我虽然不能保证贼人不会在半路攻击我等,但若有我刘备在,就算是死也一定要维护陶使君周全!”

    刘备如此慷慨的一说,顿时将陶谦感到得稀里糊涂,连连大赞:“人言玄德乃仁义之辈,果然如此!”

    “可是……”田楷总觉得刘备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他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刘备身子一凛,义正言辞的对田楷说道:“田大人,我知道你因我此去,担心我的安危,备在此谢过。不过,若是非要牺牲一人而不可,我愿意这人是我刘备,所以请田大人万勿再来劝我,我刘备绝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还请田大人能够成全,陶使君能够应允!”

    陶谦长叹一声,手扶着刘备,说道:“刘玄德,天下重义之人也,我岂能忍心拂逆之?既然刘玄德执意如此,我陶某却之不恭。”同时,田楷被刘备一句话说得荡气回肠,向刘备点了点头,与刘备说道:“既如此,这件事情就有劳玄德你代劳了。”刘备客气道:“不敢!田大人客气了。”此话说出,心里也同时一松。

    是夜,陶谦与刘备整备人马,悄悄开了南门,往徐州而去。陈诺那边虽然听到了动静,但也来不及去追了。更何况,陈诺也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了,想必是陶谦因为臧霸一事不得不回去。既然他都回了,他也没必要继续追杀,反而因为少了陶谦一部精锐,陈诺肩头的负担顿时轻松了不少。当然,若是让他知道,跟随陶谦而去的其实还有刘备的数千人马,那陈诺当更要高呼了。

    “大……大人,你当真就这么放刘大人走了?”

    “你是这什么意思?”

    田楷看了说话人一眼,说话将士一摇头,说道:“大人,如今贼人围我城下,正是需要大军之援,没有也就罢了,如何还放城中生力人马出去呢?陶使君走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如今再加上一个刘大人,如此一来,大人你又有几成把握击退贼兵?”

    此话一出,顿时把田楷说得一怔。

    “是啊!我应该想到的呀!怪不得我白日听刘玄德那么一说总是觉得那里不对劲

    ,当时就是想不起来,如今倒是一下子明白了。玄德跟陶恭祖这么一走,东平陵城内岂不是只有我田楷一部人马了?这……”

    田楷瞠目结舌,想要叫回刘备是不可能了,只能怪自己太过大意了。他左右一想,轻轻一叹:“罢了,玄德乃信义之人,他维护陶恭祖回徐州,也许正是正义之举,我何要将他想得如此龌龊?想来只要陶恭祖一旦回到徐州,他想必也会立马折转回来了。”田楷这么一安慰自己,心下也就一松,向左右说道:“这件事情你等不需理会,都且下去吧!”

    回首,再次望了一眼陶谦他们远去的方向,同时心里默默期盼着:“刘玄德,你可千万要回来!”

    刘备有没有回来不知道,只知道刘备去后不久,他这边首先接到了临城的急报……

    “什么,孔融老儿也凑起了热闹,居然派兵欲要攻打我临城?哈哈,此老儿也是不自量力,我临城虽然驻军被抽调无几,然则城内也有千数人马,加上有高大的城墙,厚积的粮草,何用惧他?”

    田楷虽然这么想,可一旦想到如今城下不利的局势,便是颓然有了退意。

    “我虽然依托东平陵与贼人斡旋至今,然则久困城内不但士气低落,再者需要从临城调运粮草接济,也实在太过费事。更何况,如今孔融已经兵临临城下,今后粮草只怕运输困难,我若不及早回去,只怕大事不妙。”

    田楷这一通计议,立即有了放弃东平陵的念头。接下来两天,他为撤兵做了周详的准备,等到一天晚上,他打开四门,将百姓驱赶出去,然后将兵马随百姓而出,趁着混乱之际,一路从东平陵逃了出去,往临城赶回。

    陈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了东平陵。不过,只要贼首田楷没有死,那么青州之事也就没有结束。他在东平陵整顿没有两天,立即发兵直扑临城。不过,早在这一日前,被孔融偷袭得了临,田楷不得不走保昌国,他也就将大军困住昌国城不走。同时,他与孔融接洽,商谈临事宜。

    说起来,孔融之所以最终决意出兵临,不过是不想田楷得了青州从对他不利,从私心出发,则是因为田楷曾数次刁难于他,他也早想报这个仇。既然临都被他趁机拿下了,心里的一口恶气也已经出了,他这里也没有要继续呆在临不走的意思。与陈诺接洽的结果,不外乎让让陈诺对北海做出承诺,不得在此事后对北海用兵,他则将之前所占田楷之城池,包括临在内,全都送给了陈诺。两家达成协议,孔融从临城撤兵,陈诺也就顺利接手了此城。

    临为齐国首府,如今被打下,青州其他各部公孙瓒势力自然再也翻不起浪花来,便是田楷听见,也是一脸的死气。

    如今,整个青州,就只剩下田楷据守的昌国未下了。一旦拿下了昌国,青州的战事也就算是暂时收尾了。不过,田楷这人信念未死,守城之心坚决,要想攻破此城,一时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秋风起,田楷站在昌国城头,遥望南面,嘴上嘀咕道:“玄德是信义之人,他一定会回青州的,他不会丢下我田楷不管的。会的,一定会的!”

    田楷在城头期盼刘备率部增援时,城下,陈诺军大帐之中。

    “哈哈,典君回来了?快快有请!”

    典韦一进大帐,陈诺立即从蒲席上走下来,伸手将他双臂托住,扫视了典韦一眼,叹道:“典君徐州之行,为我解决两个大敌,遂使我青州局势得以大定,典君功劳甚矣,回头当为典君你向袁公请赏。只是以典君你的路程来计,当早日就到的,怎么此时才回来,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陈诺一问,典韦脸上一红,点头道:“不瞒主公,韦半路却是出了一些小事情,这才耽误了行程,请主公责罚!”陈诺立马伸手将他双臂托住,说道:“你不需请罪,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是不是半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或者是……难道是你们回来的半路上正好碰到了陶谦等人的人马了?”典韦一摇头,说道:“这倒不是……这件事情……哎,怎么说好呢?”

    典韦当下将徐州之行跟陈诺说了,陈诺听他说在郯县时,他逃命途中为了让追兵有所忌讳,于是顺手掳走了一个绿衫女子,听来咂舌不已:“哈哈,原来还有这件事情。那……那个绿衫女子呢?没有被典君你在事后顺手杀了吧?”典韦听来,说道:“若是以韦以前的脾性,这种女子在韦手中自活不过两个时辰。不过,韦将她捉到手后仔细一想,这女子既然能够带着许多人马冲杀上来,身份自然不会那么简单。韦虽杀起来容易,但若是留下她有用之身,说不定将来还能帮到主公……”

    陈诺眼睛

    一起,仔细看了典韦一眼,将手扶在他臂膀上,叹道:“不枉我这些日子以来的谆谆教导,典君你也终于肯动脑子了。呵呵,不错不错,实在不错!那最后呢?”“最后?”典韦眉头轻轻一压,说道:“我因想到此,就留了个心眼,将她掳在身边,想要带回来让主公发落。不想,就在半路上,这绿衫女子跟韦玩起了心眼,差点还被她给跑了。韦接连追了她几天几夜,这才将她追了回来。再加上她这一路又死赖着不想走,整日磨蹭,害得韦一天路程走了两日,这才耽搁些许日子没能赶回来。韦当时被她一气之下……韦就……韦就……”

    听到这里,陈诺心头咯噔一跳,说道:“你不会告诉我你一气之下将她杀了吧?”

    典韦一愣,连忙说道:“这哪里能呢?韦当时虽然气愤,想想都快带到了,此时再杀了她实在不划算。韦不过……不过将她五花大绑,捆绑了回来罢了。”陈诺听他一说,方才松了一口气。他这时被典韦的话给引动,倒是对那个绿衫女子感起了兴趣。典韦说的对呀,要说那个绿衫女子没有一点来头,那么也断然不可能带得动那么多的人马来追典韦。不过,陈诺听典韦言辞里说到此绿衫女子因为一皮鞭打出去被他闪躲到了她的马背上,这才打晕挟制了绿衫女子从郯县逃出去的,可见这个女子应该是颇有些身手的,不过是因为遇到了典韦这样的猛将她才没有了发挥的余地罢了。

    “又有身手,又有身份,她到底是谁呢?”

    陈诺眼睛一转,看向典韦,嘿嘿一笑。典韦看到陈诺这么一阵笑,也立即明白了过来,当即一拱手,对陈诺说道:“主公,可否现在就要拷问那绿衫女子?韦这就带路。”陈诺正要点头,不想帐外一声‘将军’,也立即打断了陈诺的思绪。陈诺将扶在典韦肩膀上的手收回,转而喝叫:“进来!”“诺!”帐外亲兵进来,向陈诺一拱手,说道:“将军!营外来了一支百数人的骑兵队伍,其中有一人自称温侯吕布的,请求见将军。”

    “温侯……吕布?”

    陈诺眼睛一转,随即手一挥,说道:“请进营来!”亲兵应诺一声下去了。这边,陈诺看了典韦一眼,说道:“典君你一路赶回这里,想必也已经疲乏不堪了,就先下去休息吧。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处理了眼下的事情……再说。”典韦将手一拱,也即应了一声是,下去了。陈诺这里,想到吕布之来,心里虽然是猜疑不定,但大概也不难猜出吕布此来何意了。

    与吕布同来的部将成廉等人暂时安排下去休息了,来见陈诺的只有吕布一人。

    吕布一进帐,陈诺也立即迎了上前,打着哈哈:“久闻温侯骁勇,今日一见温侯龙虎之姿,果然气度不凡。不过,听闻温侯在张绣等贼兵攻破长安后,立即带兵去了关中。听说在关中温侯一口气打下了数十座营寨,只差最后一座关中大寨天王寨没有被攻打下,差点就一统关中诸寨了。哈哈,温侯此举,莫非是欲弃将军不要,欲为关中绿林总瓢把子耶?哈哈,想不到温侯有如此大雅之志,实在让陈某小看了。不过,温侯既然在关中发展得风生水起,如何今日却又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来了,不知温侯是何意也?”

    吕布听陈诺调侃一通,脸上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了。好不容易听陈诺说完,方才是不动声色的扬起脖子,啊哈哈一笑,说道:“某昔日在长安未见到陈将军时,常听人称道将军你的计谋和胆识,今日听将军刚才一番侃侃而谈,没想到将军你也是如此能说会道,倒是让某小看了。不过,能听陈将军你这么一说,某也庆幸某这次算是找对了人,看来这一趟没有白跑。哈哈,关中之事不过是小打小闹,实不足挂齿。某此来,开门见山与将军你说吧,实乃有求于将军,还望将军你能够帮我一帮。”

    “帮你?”

    陈诺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我没有听错吧?温侯,你此话何意啊,我怎么就听不懂?”

    吕布仰头一笑,随即将眼看向陈诺,不徐不疾的说道:“将军你没有听错,我确实是需要将军你的帮助。想必我不说,将军你也应该明白某目前微妙的处境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我自长安出来,一路颠簸,始终如飘零之客,虽然无拘无束,然则没有栖身之地,如无根浮萍无异。我思谋着,当今天下也唯有袁本初乃称得英雄,且他正跟公孙伯圭大战于渤海,也正是用人之际,某欲为托身之根本。只是,陈将军你也知道,我与他之前并非亲故,要是冒然过去,只怕难以接纳。是以,某先来找将军,希望将军能够为某说上两句,最好能够将某引见给袁本初,那某便是感激不尽了!”

    “啊哈哈哈!”陈诺听来,放声一笑。

第二四章:此女……交给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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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布眉头一凝,看向陈诺,问道:“将军何故发笑,难道将军觉得某的话有错吗?”

    陈诺笑罢,一摇头,再次看向吕布,说道:“温侯的话自然没有错,然……然温侯说道你不直接去找袁冀州,就是因为你与袁冀州并非亲故,是也不是?”“正是如此。”吕布左右想想,这话应该没有错,也就点头应答。

    “然则……”

    陈诺将目光聚在吕布身上,说道:“然则,温侯与袁冀州没有亲故,所以不去直接找他,倒也说得通。不过,某前后想想,某与温侯好像亦非亲故,不知温侯又何故来找某?是以某不觉好笑,还望温侯见谅。”吕布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将军所言不错,你我虽非亲故,然……将军莫非忘了前时令尊令堂之事耶?想来将军也应该从赵雪将军口中知道,将军父母当时若非得某眷顾,焉能平安从坞辗转至此?将军欠某一个情面,故某斗胆要将军帮某这个忙,还望将军能够成全。”

    陈诺听来,一点头:“既然提到家父家母,此事确实是要感激温侯一声。想来若非当时温侯你高抬贵手,家父家母断难离开长安。可惜,若家父家母尚在,当要他们向温侯你当面谢上一声……”

    吕布听来微微一愣,问道:“然则令尊令堂?”

    陈诺摇了摇头,叹道:“哎,在归来途中不幸死于匈奴之手……”吕布看陈诺表情哀怨,知道此事非假,亦是跟着一声叹息。陈诺瞥了吕布一眼,说道:“当然,温侯此情我是记得,不敢或忘。然则……然则温侯你在关中所做所为,实在有失欠妥,在谈此事之前,温侯你是否应该跟我有个交代?”

    吕布听陈诺一说,眼睛一转,似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陈将军要某交代的,可是某出兵攻击天王寨一事?”陈诺嘿然一声冷笑:“原来温侯你没有忘记,如此说来,温侯你也应该知道我与张白骑之间的关系了?温侯你攻打关中诸寨不要紧,然则温侯你明明知道张白骑是我兄弟,你打他,不是在打我吗?此事……你需给我一个交代!”

    吕布看了陈诺一眼,点头道:“这事是我吕布所为,而且我也知道张白骑与陈将军你之间的关系。我既然已做,也不敢否认。可惜的是,我吕布最终没能拿下天王寨,以至进退失据,被李蒙这厮从关中击走,这才迫不得已往河北而来。如今将军要我一个交代,也罢,我这里便给将军你一个交代!”

    吕布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方锦盒,托在了手心,与陈诺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当初李肃代表天子从长安来见陈将军时,曾下诏封将军你为河南尹,爵陈国亭候,只是李肃虽然拿了天子旨意,却并没有将印信交与将军,可有此事?”陈诺眼睛瞟到吕布手中两方锦盒,心里也已经有了底子,大概也猜了出来。他点头,一声苦笑:“确有这事,没有印信,天子所封,我也不敢当真。不过,不知温侯你为何要突然问起此事,难道温侯知道那两件印信的消息?可是……可是温侯你此刻手中所掌之物?”

    吕布一点头,说道:“正是!我手中的确实是证明将军身份的那两件印信。只是,不知我这个诚意拿出来,将军可否满意?”陈诺啊哈哈一笑,说道:“若温侯能将某丢失之物交换某,某自然满意。”吕布呵呵一笑:“如此说来,我这个交代将军你算是接受了?那么说,将军你是愿意替我为袁本初说项了?”

    陈诺一愣,随即摇头:“这两件印信本来已经丢失,我也没有奢望能够再找回来,既然温侯找到,若愿意再物归原主,某自然高兴。然则……若以这两件印信,温侯便以为能抵温侯昔日在天王寨所犯之过,恐怕要令温侯失望了。我陈诺虽然稀罕这两件物事,但若是以此二物便让我出卖兄弟,叫天下人如何说我,叫我以后当如何面对张白骑张兄?”

    吕布眉头一纳,身子一动,便有些着急了:“陈将军,以此二物也不能赎我昔日之过?罢了,东西归还你,将军若执意顾念兄弟之情而不愿意帮我,我也无话可说。看来今日之事,也只能如此,某这便与将军告辞!”

    “慢着!”陈诺走上前来,哈哈一笑:“温侯何须着急?温侯是不是见我不答应,是在故意刁难温侯?实话说来,温侯你不顾我薄面,攻我兄弟大寨,我对温侯你确实不待见。然则,我这人恩怨分明,天王寨的事情既然温侯已经承认了,我也不好再做小儿之态,继续纠缠此事不放。这件事情咱就撇下不谈,现在说说温侯昔日放我家父家母之事吧。这件事情,温侯到底有恩于我,我不可不报。所以,照这样说来,温

    侯所托之事我还是愿意考虑考虑的。”

    吕布本以为陈诺不答应了,此时又听他一说,愣了愣,说道:“这……这有什么不同吗?”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这当然不同,若我因为两方印信抵消温侯对天王寨所犯之过,帮了温侯这次,那我便是对不起张兄;可我如今帮温侯,却是因为温侯你曾救过我家父家母,乃是还温侯昔日情面,所以此事又自不同。温侯请坐,下面人已经安排了宴席,等会就上来,现在我们来谈谈温侯所求之事。”吕布见陈诺态度前倨后恭,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听他如此一解释,也即释然,说道:“一直听说陈将军乃信义之人,言出必行,恩怨分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先前是某莽撞了,不该用此二物来侮辱将军,是某之错。”

    陈诺哈哈一笑,袖子一拂,请吕布坐了首席。

    不时,酒席也就上来了,并请了吕布身边所带之成廉、魏续、郝萌诸将赴宴,陈诺这边,也安排朱灵、高顺、潘璋诸将陪饮。宴席上,陈诺只谈京都旧故,也不提吕布所求之事。等到宴席方散,吕布还是不放心,求陈诺务必要早日成全此事。陈诺一点头,与吕布说道:“也罢,我这就做书一封与袁冀州,想来袁冀州看在某薄面之上,当不会为难温侯。”吕布听来,方才放下心来。

    吕布这边下去,陈诺抓起案前两方印绶,仔细瞧了几眼,轻叹一口气。帐外,赵雪走了进来,看到陈诺手中印信,便说道:“这两方印信本是李肃带来,被他在半路上丢了,没有想到倒是被吕布部下给捡了,如今送还了大哥哥,却也是善始善终。”陈诺一笑,看了赵雪一眼:“雪儿,你以为我帮吕布,是为了这两方印信吗?”

    赵雪一愣,反问:“不是吗?”

    陈诺一笑,摇头道:“当然不是!雪儿,你以为这两方印信是什么好东西吗,我愿意拿吗?不瞒雪儿,我在关中所行的那些事,袁本初之所以到现在还不追究,不过是因为没有我的把柄罢了,便是听说我被朝廷封为河南尹,甚至爵陈国亭候,他之所以一直绝口不提,那是因为我身无印信,这才没有将此事当做一回事情。可如今,若是被袁本初知道印信回到了我手上,你想他会怎么想?”

    赵雪被陈诺一说,仔细一想,点头道:“确实如此,以袁本初多疑的性格,势必会因为大哥哥你拿了此印,从而怀疑大哥哥你仍是在觊觎着河南。哎呀……大哥哥,原来吕布送还印绶打的也不是好主意。他既然这样,大哥哥你又何必还要帮他?”陈诺呵呵一笑,说道:“我帮他?首先,却是是在还吕布昔日待为家父家母之恩情;其次,以吕布的个性,在我这里碰了墙壁,你以为他会回头吗?就算是不求我,也势必求他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绝于吕布,无故交恶于他?最后……我成全他,也是在成全我自己啊。”

    “成全你自己?”赵雪有点不懂了。

    陈诺一笑,说道:“你以为吕奉先是一盏省油的灯吗?我若将他打发到袁本初那里,以他争勇好胜的个性会沉寂得下来,不做表现的吗?而只要他这么一做,以袁本初多疑的个性能不怀疑上他吗?他两能相处得融洽吗?哈哈,袁本初若是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吕奉先身上,我这里自然也就要轻松许多,我帮他,不也正是在成全我自己吗?”

    赵雪眼睛一亮,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不是雪儿说,大哥哥,这件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呢?”陈诺眉头一挑,看了她一眼,笑道:“雪儿是在担心我保吕布,袁本初他未必肯听,是吗?”“岂止是不肯听?”赵雪神色凝重的看着陈诺:“大哥哥,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袁本初本来就对大哥哥你疑神疑鬼,想来大哥哥你推荐的人,他可能会接受吗?更何况,吕布还是……还是外人说的‘三姓家奴’,袁本初势必更加忌讳。如此一来,袁本初更加没有理由会听大哥哥你的了,只怕此事难成。”

    陈诺哈哈一笑,袖子一拂,招手道:“雪儿你过来。”

    看到陈诺灼热的目光,赵雪一愣,犹豫了片刻,迟疑不敢靠近:“大哥哥,这是白天,还是军营……”说着,脖项处一片赤红。陈诺眉头一挑,唬她道:“雪儿在想什么呢,我肩膀酸了,你给我揉两下。”赵雪一愣,乖乖的上前来,站在陈诺身后,伸出一对柔荑,仔细的替陈诺揉捏起了肩膀。

    陈诺舒服的闭上眼睛,仰头说道:“雪儿呀,这件事情你就交给大哥哥我吧,大哥哥一定会让袁本初舒舒服服的接纳吕奉先,你……”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帐外呼啦一声,一人长身而入。那人看了里面的情形一眼,觉得不对,转身就要走。

    “回来!”陈诺对帐外闯进的那人呵斥一声,那人不敢动了,便低着脑袋从

    又走了进来,向陈诺说道:“那个……主公,韦什么也没有看见。”被典韦一说,赵雪尴尬的往下面一站,陈诺也是莫名其妙的睁开眼睛,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也没有看见?你看见什么了?奇了怪了!”典韦仍是低着头:“没……没有看见。”

    陈诺眼睛一白,对赵雪道:“赵将军先下去吧。”赵雪对着陈诺嗯了一声,又扫视了典韦一眼。恰恰典韦眼睛也看了过来,顿时被赵雪狠狠一瞪,吓得浑身莫名的一个哆嗦,连忙低头。赵雪下去了,陈诺将身一正,责问典韦:“典君,入我大帐,难道一声招呼也不打吗?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莽莽撞撞了?”

    “啊,是韦错了!”

    “哼!看你承认错误的态度还不错,这样吧,你上前来。”

    “是!”典韦二话不说,立即走上前几步。陈诺瞪视了他一眼:“再上前,到我跟前来。”“是!”典韦走到陈诺蒲席这边,陈诺立即吩咐道:“给我揉肩。”“啊!”这种细腻的活儿,典韦还真没有干过。

    “啊什么啊呀,你都把雪儿……呵呵,都把赵雪将军吓走了,难道让你顶替还要跟我废话吗?”被陈诺这一番指责,典韦脑袋一拉,乖乖的绕到陈诺身后,伸出了……巴掌大手。陈诺拿起一卷竹简,展开,眼睛快速的在上面移动着,看着竹简上面呈报的内容,突然又道:“嗯?怎么回事,还不动手?”

    典韦在看着手掌,比划着陈诺宽阔的肩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听陈诺一说,立即哦了一声,一掌……篷的拍了下去。陈诺,身子往前一扑,脸直接砸在了书案上,传来一声惨呼。

    “啊,主公,你没事吧?”

    “噗……噗……我没事,没事!”陈诺咬着牙齿,转过脸来,嘿嘿的对着典韦一笑。典韦头皮发麻,怪道:“主公,你笑得好可怕,你是不是准备……”一句未完,陈诺白了他一眼,叫道:“是!你再不滚下去,看我不收拾你。娘的,有你这样给人揉肩的吗,我是叫你揉,不是叫你砍,你小子当劈柴呢!”

    典韦被陈诺骂得不敢嗦一句,趁陈诺没有发作之前,赶紧往外就走。

    “回来,你这么匆忙进来找我做何事来了?”

    “哦,韦差点忘了……”典韦一拍脑门,走上前来,向陈诺说道:“主公,那个被韦抓回来的绿衫女子,想必主公你还没有忘记吧?”“嗯?她?”陈诺眼睛一转,问道:“怎么了,她在闹事?”看到典韦点头,陈诺放下书简,说道:“嗯!该是见见她的时候了,典君带路!”

    转过了一座又一座营帐……

    “主公,她就在里面了。”看到典韦一指,便立马唯唯诺诺退到离大帐更远的地方不敢进去了,陈诺眉头一竖,怪道:“典君你为何不过来,难道要我一人进去?”典韦嘿嘿一笑,说道:“那个,旁边的人韦都支走了,主公要怎么审问尽管来,没人敢过问的。至于韦……韦在那边给主公你放风就是了。”

    典韦说着,往着更远的地方就退。

    陈诺听他话里意思,便觉得很是不对劲:“不对!被这小子这么一说,好像是我要对帐篷里的姑娘怎么似的!”想到这里,就要叫典韦回来,那帐篷里,突然传出一声娇叱:“帐外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居然敢对本姑娘无礼至厮。哼,看本姑娘不打烂你,将你拿去喂狗!”听到这声骂,远处的典韦浑身一抖,同情的看了陈诺一眼:“主公啊,非是韦要为难你,实在那姑娘太难缠了,韦是无法摆平啊。事已至此,韦杀又杀不得,放又不能放,只能是委屈主公你了。主公,你可千万不要怪韦不讲义气啊。”典韦这么想着,又退走了三步。

    陈诺,听到这声骂,不及追究典韦,一口气上来,扯着步子,举步闯入帐中。哗啦,帐门掀开,陈诺长身而入,向着里面就是一声呵斥:“何人敢在本将军帐下喧哗……呃?”

    帐内除了一堵屏风,好像没有看见一个人,难道人在屏风后面?

    陈诺犹豫了半响,方才从着屏风前面,望着屏风后面一转。这一转,收入陈诺眼底的,正是一个绿衫女子。女子束腰,乱发,正盘腿坐在榻上,上身被绳索捆绑着,勾勒出张弛有致的身体曲线,妙曼而不可言。

    不可言的是她身体,可言的是她的眼神。

    她的那对眼神,无言而传言。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将陈诺整个人吞噬了一般,在看到陈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的战斗意志徒然升腾了起来。陈诺,在看到绿衫女子此眼神那一刻,也似明白典韦为什么不敢进来了。敢情,典韦不是给他找了一个女人,而是一只……母老虎,或者说‘河东狮’更加确切些。

    不战,已寒,身莫名一颤。

第二五章:糜家小妹

    “哥……哥哥……”

    这声喊从着眼前这位绿衫女子口里出来,陈诺几乎是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www.uu234.cc刚才看起来明明还凶残无比的‘母老虎’,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突然变得乖顺了下去。这声发嗲的‘哥哥’,让陈诺实在受不了,不由得手扶刀,往后连走两步,重重吐了一口气:“姑……姑娘,这声哥哥……当不起,当不起。”

    绿衫女子嫣然一笑,翻了他一眼,说道:“哥哥,你看奴家这身……是不是帮帮奴家,奴家好难受啊。”

    绿衫女子上身连同臂膀都被绑缚着绳索,绳索将她一身衣服隆起又塌陷,笔走龙蛇,将她身体本来凹凸的曲线全都勾勒而出,沟壑纵横,说不出的诱人。特别是她此时挪动身躯时,那胸前一对傲然颤动……颤动得陈诺心下都是不由跟着一抖。特别是她……她此时张开着双腿,虽然大腿基本被绿衫所掩盖住,然而不能掩盖的是她脚踝处惕然而上,侧漏而出的白皙之美。且,只要联想到她此刻身下多半只有蔽膝护体而无一物遮羞,上衣撩开门户可直对他时……陈诺开始觉得喉咙干了,想喝水。同时,邪恶的念想,几乎完全占据了他的理智,使得他脑子顿时活泛起来。

    “哥哥,你就眼看着奴家受罪,不理、不疼惜奴家么?”

    绿衫女子软糯得发嗲的声音再次在陈诺耳边响起。

    “奴家?”陈诺本能的一动,想道:“这声‘奴家’的确是妙啊!”他走上前来,义正言辞的说道,“哪里能呢?典韦这家伙不知道疼惜你,把你绑了,哥哥我可不能见死不救!”说着,跪坐在榻上,问道:“绳索的结在哪里呢?”绿衫女子将大腿一缩,腿膝下一弯,屁股往前挪了两挪,肩膀再次扭动,与陈诺说道:“在奴家身后呢。”

    绿衫女子的身后背对着屏风之壁,她自己一时无法转身,只能的等待着陈诺凑上前来替她解开。

    陈诺轻哦了一声,倒是没有犹豫,立即俯身上前,不想顿时被绿衫女子一身的香气所袭,差点就要晕眩过去。他到底不是急色之人,眼看着这么一莽撞,与她脸蛋相对,只差一寸距离就要被她唇瓣碰到颊下,不由尴尬的一红。此时,两人鼻息咻咻以对,相互热气可触,气氛颇为暖昧。陈诺脑子一轰,本能的眼睛往下看去。

    一对傲然坚挺,随着气息起伏不定,有如浪涛,让人更增遐想。

    “哼!”

    绿衫女子鼻子一哼,看向陈诺。陈诺,尴尬的咳嗽两声,连忙收回眼睛,身子外后撤去,不敢太过靠近。同时,他手往她身后摸索,却是别过头去,不去看她。他两的距离倒是拉开了,可这样瞎摸也无法确定绳索的结到底在哪里,只能是捏一处,问一处:“是这儿吗?”“嘻嘻!哥哥,你抓哪里呢?”陈诺也不知道抓了哪里,用手一捏,随赋其形,再捏,手感不错。他这么肆无忌惮的一通拨弄,倒是有点忘乎所以的味道,等到他突然反应过来,眼睛一起,看到手上所抓,顿时尴尬不已。

    “咳、咳!”

    陈诺一只手恋恋不舍的从着人家香.臀处缩了回来,一眼也不敢再去瞧那绿衫女子,心虚的说道:“这……姑娘不要着急,我已经找到绳索的结了,这就为姑娘解开。”,绳索结被打开,陈诺轻吐一口气,就要说一句场面话,往后退开。不过,在绳索松开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此女子如此乖巧任我施为,实在是有点奇怪啊!”事态反常……必有妖。当他心下一紧,预感到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的时候,他的一只肩膀……

    “啊!”

    陈诺差点就要痛喊出声,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咬着牙,忍住了。

    “你……你要干什么,你这是恩将仇报可知……啊……”虽然已经进入秋季,然白天仍是热的很,陈诺只穿了内外两件薄衫,被她一口牙齿咬下去,又狠又毒,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种钻心的痛感,甚至让陈诺片刻有点晕眩的感觉。然而,绿衫女子听到陈诺的叫,仍是不松口,甚至将双臂往陈诺肩膀一囚,企图将陈诺双手也给控制住。陈诺,痛得牙齿打颤,片刻能深深的感受到被她咬陷下住的肉,大概就要脱离本体了。他鼻子一哼,叫着:“你是女孩子我不跟你动手,快些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然而,回答他的是更加带劲的啃咬。

    “糟糕!”

    陈诺气劲上来,还想要翻身,却发现双臂被她给囚住了,不能活动自由。他鼻子一哼,手臂往外撑去。然而,顿时受到绿衫女子外力的压制,使得他手臂动弹不得分毫。陈诺心下轻咦一声,也没有想到此女子劲力却是不错。虽然不错,但他是大男人,总不能输给一个小女人啊。试图挣扎了两下,见仍是无法挣脱开,他

    怒气升腾,大喝一声:“起开!”

    轰,一股大力往绿衫女子胁下直撞,绿衫女子终于阻挡不住,一声轻啊,牙齿从他肩膀上松开,身子往旁边一滚。陈诺趁机从榻上下来,往后连连退走两步,恶狠狠的瞪视着她:“你……你属狗的呀,怎么就咬人?”

    绿衫女子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扫视着陈诺,见陈诺脸上神情丰富,分明是吃了大亏,她看到这里是吃吃一笑,拍手笑道:“你这坏人,占了本姑娘的便宜就可以装作没事的么?哼,本姑娘咬你,已经算是轻的了,要是惹怒了本姑娘,哼哼……本姑娘叫你好看!”

    陈诺忍者痛没有去查看肩膀上的伤,只是鼻子一哼,拍着衣服,说道:“算了算了,你这小姑娘不识好人心,我给你松绑,你还要恩将仇报,我也不与你计较。我问你,你这小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绿衫女子鼻子一哼:“哼,你这是在打听本姑娘芳名么?我为什么要告诉呢?还有,我哪里来,你不比本姑娘更加的清楚么?对了,那个恶汉在哪里,他居然敢虐对本姑娘,本姑娘要让他……”陈诺眉头一皱,说道:“算了,你这种没名没姓的,我问你作甚?你不是要见你口中的恶汉吗,好吧,我现在就找他来,让他来拷问拷问你。”

    陈诺说着,作势要走。绿衫女子见来,赶紧爬起身来,说道:“谁说本姑娘没名没姓了,本姑娘告诉你,本姑娘的姓可大了,徐州糜家之主糜竺乃是我哥,本姑娘乃……”

    “糜贞?”

    陈诺几乎是脱口说出这句。其实,早在典韦跟他述说此女子之时,他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而此时,当她将糜竺抬出来,他本能的一口就确认下了。绿衫女子听陈诺叫出自己名字,脸上一红,随即愕然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要知道,女子闺名在当世一般是家中人称呼,外面鲜有知道的,而且,他与陈诺也是第一次见面,他知道,更加让她不解了。

    听到绿衫女子这么一问,陈诺也就立即确定下,这个女子正是糜贞。那个历史上,曾为刘备夫人的女人。没想到,这个女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且因为典韦闯入糜府救人,被他‘顺手牵羊’牵了回来。陈诺一想到这件事情,有点哭笑不得了。误抓了糜竺的小妹,不知道他这个徐州首富是什么个想法?而糜贞在他手上,是福焉是祸焉?是福?一点也瞧不出,她这么蛮横。是祸?好像也不见得。还别说,像她这么有身份的人,将来或许还能真有用得着的地儿。

    只是,现下该如何处理?

    “咳咳!”

    陈诺听到糜贞的质疑之声,方才一笑,心里的火气也顿时没有了。倒是让他看到糜贞突然紧张的神色,遂使他有了揶揄之意,眼睛一转,说道:“我知道又有什么好稀奇的,还不是因为我此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贞儿你……”

    “贞儿?”糜贞浑身一震,随即一咬牙,嘿然笑道:“好个‘贞儿’,岂是你这纨绔子随便乱叫的?看招!”抓起一只方枕,对着陈诺抛掷过去。陈诺嘿嘿一笑,伸手将枕头接过,正要再开两句玩笑,那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娇叱:“典将军,还不让开,某就要不客气了!”

    “是雪儿!”陈诺身子一动,看了糜贞一眼,心下暗道糟糕:“这要是让雪儿看见我跟糜贞独处一帐,还不知她怎的误会呢。”想到这里,立即喝令糜贞:“你给我老实呆着,这帐外都是本将军的人,可千万别想跑!”匆匆交代一句,在赵雪没有冲进来之前,立即长身而出。嚯啦,帐门一掀,往外一站,叫道:“典君,放雪儿进来!”

    典韦听到陈诺有此吩咐,也立即应诺了一声,放了赵雪过去。

    赵雪,对着典韦鼻子一哼,方才跑到陈诺这边,向陈诺叫道:“大哥……将军!”陈诺一点头,问道:“雪儿这么急着要见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赵雪一点头,说道:“是啊!将军,刚刚接到消息,齐国东平陵昨日遭到一部黄巾余孽袭击,如今这伙贼人已将东平陵整个城池都包围了起来。”

    “黄巾余孽?”陈诺一愣,眉头一锁:“青州黄巾自管亥死后,不都是散了吗,如何又哪里冒出了这么一股黄巾?”赵雪说道:“将军不知,这股黄巾之前一直隐藏在泰山一带,且人马也有数万人之多。眼下突然出来,可能是因为将军移师昌国,距离东平陵较远,便以为有机可乘,是以突然发兵攻击我东平陵。”

    陈诺眼睛一转,点头道:“我知道了,自我拿下东平陵之后,便将附近的粮草运往此地,以做统一调配。贼人应该是眼看着快要过冬了,粮草不济,这才冒险行此事,欲在本将军手中夺粮。嘿嘿,数万黄巾……”陈诺眉头皱起,如今昌国未下,田楷未灭,他这里不可能抽身去对付他们的。虽然他并没有将这股

    黄巾放在眼里,但若是因他出兵,将东平陵围住不放,则他粮道也就受到阻滞,这却是他不愿看到的局面。所以黄巾之祸,不能不尽快除之。

    赵雪虽然心急着黄巾之事,但她更关心的是陈诺。此时,她见陈诺背过身去思考着这件事情,也没敢打扰。然而,细心如她,当看到陈诺鬓边的乱发时,心里也起了疑惑。她知道,她的大哥哥陈诺,不管在什么时候也是注重仪容的,不可能像此时这般看起来邋遢。再仔细瞧瞧左右大帐,沉寂一片,好像都是空的,她的疑虑更甚了。片时,她将眼睛扫向典韦。典韦仍是戒备的站在远处,并没有过来,这就更加让她心里起疑了。她眉头紧蹙:“大哥哥一个人在帐中干什么,且他还支走了其他人,更让典韦在数丈远处阻挡着一切来人,就连我有要事,这厮仍是不肯轻易放行。难道,难道大哥哥在帐中见什么重要的人?”

    赵雪想到这里,眉头一挑,不由的往着帐内望去。

    陈诺,忽然看到赵雪疑惑的神色,心下一沉。此事不好解释,也不想引起她误会,便即一笑,拉着赵雪道:“雪儿,这件事情我想了一下,我想我此时不能抽开身,但黄巾之事不可不管。这样,不如雪儿你代我去走这一趟,将此事处理了,雪儿你看可好?”赵雪思绪被他打断,刚刚点头,随即又反应了过来,轻啊一声:“将军,你说什么?让雪儿去?”

    陈诺哈哈一笑:“是啊,难道雪儿不同意吗?不管你同不同意,雪儿你先跟我回帐下,咱们再详细商议此事可好?”眼看着就要将赵雪诓骗走,赵雪也是想着黄巾之事,也就一点着头,就要跟陈诺走开了。然而,也就在这时,陈诺身后大帐一掀,走出一个人儿来。

    绿衫,束腰,鬓乱……一女子。

    赵雪一愣,看向陈诺:“将军,这是……”虽然鬓乱,却是乱得很是有美感,且其女子绿衫束腰,蛮腰可爱之极,很是讨人喜,就连赵雪也被她的美感顿时一窒。陈诺,尴尬的看了赵雪一眼,眼睛对着糜贞狠狠的一瞪。

    糜贞可不管,哈哈一笑,说道:“啊,你们刚才是说打仗吗,可以带上我一个吗?”

    赵雪终于从惊愕的状态回过神来,且将眼睛看向陈诺,表示出疑问。陈诺,尴尬一笑,搓手道:“这个……雪儿……”他这边还没有解释呢,糜贞就将一对灼灼的目光盯着赵雪上下身打量着,直看得赵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糜贞看了一时,突然对着赵雪嘻嘻一笑,拉住了赵雪的手,说道:“你叫雪儿对吗,你刚才说是要去东平陵攻打黄巾?可不可以带上我呢?”

    “啊?”赵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陈诺立即对着赵雪咳嗽一声,用眼睛示意了她一下。赵雪,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将糜贞抓住她的手缩回,刻意做粗声大嗓的跟糜贞说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这么不懂事,不知道本将军是男的么?岂可乱抓乱挠?还有,我叫赵雪,不是雪儿。”

    糜贞听来,眼睛一起,看了陈诺一眼,随后哈哈一笑,又复抓起赵雪的手,说道:“你不是男的我还不抓呢,我女孩子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赵雪是吗?我叫你雪儿也没有什么不对啊?”赵雪被她抓得不放,此时被陈诺看在眼里,不由羞燥得无藏身之地。但在心里,隐隐有一股自豪之感。陈诺在旁看来,呵呵一笑,说道:“赵雪将军也是啊,人家女孩子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要说吃亏,那可是人家呢。”

    赵雪没好气的翻了陈诺一眼。

    糜贞拉着赵雪,与陈诺说道:“怎么,将军你是在妒忌吗?你想让我拉,我都不拉呢,就气死你!”陈诺鼻子一歪,呵呵说道:“你这小女子,被你差点反客为主了。怎么,你现在抓住赵将军不放,便以为赵将军能保护你吗?哼,你想也别想,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呆着。”糜贞鼻子一哼,抓住赵雪的手不放,跟赵雪道:“雪儿,小女子我可是羡慕你得紧呢,你要是出去打仗可千万一定要带上我,好不好,好不好呀?”糜贞抓着赵雪的手,眼睛里似欲炫泣,看得赵雪心里一动。

    赵雪,这时将眼看向陈诺,问道:“将军,这……她到底是谁呀,如果可以,我看能不能就将她一起带过去?反正雪儿……”

    陈诺也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大概军中除了她还有祝融青衣外就是男人了,不免有点孤单的意思。她也一定是因为糜贞哀怨的神情,从而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将她带在身边为伴。陈诺想到这里,看了糜贞一眼,刚才还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呢,将她交给赵雪倒也不错。若是让她跟了赵雪,反正以赵雪的机警应该不会误事。再说,就算糜贞想要趁机从赵雪手上溜走,有他暗中派人盯着也不会让她轻易如愿的。

    陈诺想到这里,向赵雪一点头:“好吧!”

第二六章:见南山

    留糜贞在帐下,陈诺自与赵雪回了中军大帐。www.uu234.cc

    “雪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陈诺嬉笑着,看向赵雪。赵雪还之以嘿嘿一笑,目注着他,说道:“怎么,大哥哥你不应该有什么话要跟雪儿说的吗?”

    “话?”

    陈诺眼睛一转,笑道:“哦,对了,我当然有话要跟雪儿你说。雪儿,这次发兵东平陵,是雪儿第一次单独领兵,而且面对的是数万的黄巾逆贼,所以有些事情我应该向你仔细交待。诺,你也坐下……”赵雪仍是一副笑脸,点了点头,却不坐下,只是笑嘻嘻的看向陈诺:“大哥哥,你真不老实,到现在了你还不告诉雪儿吗?难道非要雪儿说出来?”

    “咳咳咳!”

    陈诺本以为装傻充愣能够跟赵雪揭过先前所发生的事情,此时见赵雪不依不饶,只能是重咳几声。眼睛一转,随即抬起头来,看了赵雪一眼,说道:“雪儿,这件事情不是你所看见的那样,其实……”赵雪揶揄道:“什么不是我看见的那样?我看见什么啦?哦,对了,雪儿是看见了。雪儿看见大哥哥你支开所有人,还让典韦将军故意在帐外挡住一切外来人,自己却只与那个叫糜贞的姑娘独处一帐。不过这样有什么不可以吗,只要是光明磊落,还怕别人说什么?不过,看大哥哥你刻意避开此事不说,分明是心虚啦,莫非是……咯咯……”

    越说越不像话了,陈诺赶紧一声重咳,起身拉起赵雪小手,将赵雪往自己怀里拽,与她说道:“是什么呀,雪儿可千万别乱想。”

    赵雪原本是要刁难陈诺两下的,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反被他拉进了怀里,贴上了一堵胸壁,顿时羞红一片,伸手推开他,一面说道:“大哥哥,这是白天,帐外还有人呢。”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陈诺将身一正,喝道:“典君,进来!”帐外典韦听唤,立即应了一声,将身进帐来:“不知主公有何吩咐?”陈诺抬着头,拍着胸脯说道:“我现在与赵雪在帐中有重要事情商议,与我阻住所有来人,可曾明白?”典韦拱手应了一声:“是!”二话不说,将身下去了。

    陈诺哈哈一笑,双手一放赵雪肩膀,说道:“雪儿,现在只有我两人了……”“嗯。”赵雪一点头,随即轻啊一声,脸上一片羞红,说道:“那便怎样?”陈诺嘿嘿一笑:“不怎样啊,我能对雪儿你怎么样?”看到陈诺故意靠近的身子,闻着陈诺身上所散发而来的气息,赵雪胸口连连跳动着,一颗心脏像是要随时跳出来。

    “大……大哥哥,你要欺负雪儿吗?”赵雪睁大眼睛,一对眼睛里注满了水,灵动惹人。陈诺嘿嘿一笑,装腔作势就要将她脸蛋抓起嘴对嘴儿。不过,将要得逞的那一刻,陈诺身子往后一闪,看着赵雪闭上的眼睛,陶醉的样子,不禁哈哈一笑。赵雪睁开眼来,见到陈诺戏弄于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泫然欲泣的样子。她一咬牙,指着陈诺:“大哥哥……你你……”陈诺一伸手将她手指拉住,笑道:“你看,我与雪儿你独处一帐,这么近的距离,你大哥哥我都仍是保持君子之风,没有欺负雪儿你半分,雪儿难道会以为你大哥哥我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娘就动歪心思吗?”

    赵雪被他一说,心里不怒反喜,嘴巴一别,说道:“谁知道呢……”“好哇,雪儿你还是不肯相信吗?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呢?”陈诺抓住她手指不放,得寸进尺的直逼赵雪。赵雪被陈诺灼热的眼神所逼,本能的倒走两步,低下头来,连忙道:“好啦,雪儿哪里又不相信大哥哥你的意思?雪儿这么问,不过是关心大哥哥你嘛……”

    陈诺嘿嘿一笑:“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雪儿你是在吃醋呢?”

    “吃醋?”赵雪鼻子一哼:“要我雪儿那么容易吃醋,早被醋吃翻啦!大哥哥你自己用手指头扳着数数,一个,两个,三个……可不少呢。嘻嘻,这第一个就是蔡姐姐啦,她可是跟大哥哥你已经是无名有实了,只差将她找到娶进门了,这没错吧?还有,在偃师呆着的那个红衣姑娘,雪儿虽然见她面少,可她看大哥哥你那眼神,啧啧……就跟她妹妹青衣一样一样;这青衣妹妹就不用我说了吧?她对大哥哥那可是喜欢着呢,虽然大哥哥你刻意回避着她,可这小丫头没事就跟我提起大哥哥你,大哥哥……”

    说到祝融青衣,陈诺也只能是无奈一声轻叹,眉头一皱,说道:“雪儿,红衣两姐妹,我跟她们不可能是有关系的。红衣她将来要做南蛮王,青衣……我只将她当做小妹妹,将来我是要看着她嫁给典君的。至于文姬她……我既然与她有了事实,便不能没有担当,找到她以后一定是要将她娶进门的。只是这样一来,却是要委屈雪儿你了……”

    赵雪脸上一红,低头道:“

    说着说着,大哥哥你怎么就说到雪儿我头上来啦?还有,红衣她做不做南蛮王不关我事,只青衣妹妹……她数次与我提起,其实她当初待典将军好,那是因为将典将军当做了大哥哥看待,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实在是她心思单纯。至于她对大哥哥你的心思,雪儿倒是能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跟大哥哥你好呢,大哥哥……”

    “好了!”

    陈诺身子一转,有点气色了:“青衣的事且不提。”

    赵雪眼看陈诺生气了,也赶紧闭口,伸手拽了拽陈诺胳膊,说道:“好啦,我不提青衣妹妹就是了。对了,还有一人我倒是忘了数了。嘻嘻,大哥哥你可知道,那马家姐姐……呵呵,就是之前化名刘莹的小姑娘啦,大哥哥你一定还记得她的吧?唔,当时我在长安与云禄姐姐见面,还曾提到过大哥哥你呢,我看她三句话里两句离不开大哥哥,八成啊……她也是对大哥哥你有意思呢。”

    陈诺瞪了赵雪一眼,说道:“是吗?雪儿尽在这里八卦,你是不是接着又要将今日这个糜贞妹妹也要扯进去呀?”赵雪左看右看看了陈诺两眼,说道:“还说大哥哥你对她没有意思,雪儿不提,大哥哥你这不是自招啦?”陈诺一摇头,手掌轻拍赵雪肩膀,一只手刮她鼻梁,说道:“你呀,看来我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雪儿你只怕是要睡不着觉了。”顿了顿,随即将典韦奉命去徐州救人,顺手将糜贞劫回来的事情跟赵雪一五一十的说了。

    赵雪听来,扑哧一笑,说道:“看不出来呀,典将军多老实的一个人,跟大哥哥久了,居然也学坏了,连人家小姑娘都敢掳走,也不怕人家爹娘打上门。”陈诺重重一哼,警告的语气颇重:“雪儿,你说什么呢,大哥哥我有这么坏吗?”赵雪看到陈诺庄重而诙谐的表情,又是扑哧一笑,连连摇头:“是雪儿说错了,不是大哥哥你坏,是跟着大哥哥的人容易变坏。”

    “嗯?我怎么觉得这句话还不是一个意思?”

    赵雪嘻嘻一笑,趁陈诺没有发作之前,赶紧一跳开,说道:“有吗?可雪儿不觉得是一个意思啊?是不是大哥哥你的理解出了问题?”陈诺点无奈一摇头:“我看不是我理解出了问题,是我的智商在雪儿你面前根本就不够用。”赵雪上前一拉陈诺的手,说道:“好啦,大哥哥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跟雪儿计较了。对了,大哥哥你把糜家妹子劫过来,打算是怎么处理啊?”

    陈诺眉头苦苦一皱,手掌一拍脑门:“说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是让人头痛啊,那典韦就知道尽给我找些麻烦回来。这不,她既然愿意跟你去东平陵看看,就暂时让她跟着你去好了,反正有雪儿照顾我也放心。我看这女子虽然有时看起来蛮横了些,不过也是个没有心机的女子,简单好对付,倒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只是……只是这些日子要连累雪儿你了。”

    赵雪一摇头,说道:“这倒是没事,只是她要是在军中玩腻了呢,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将她一直扣押在帐下吧?对了,这糜家不是徐州大富之家吗,我们要不遣她回去,换点粮食回来?”拿人换粮?陈诺眉头一皱,难道掳来一个糜贞,用处只有这么一点?赵雪看陈诺皱眉,便即一笑,说道:“嘻嘻,雪儿跟大哥哥你开玩笑的啦。说起来,刚才雪儿虽然只跟贞儿妹妹说不过两句话,可是心里对她却有点说不出的喜欢呢。大哥哥你要拿她换粮,雪儿还不愿呢。这样好啦,先将她留在雪儿身边,她以后要是真想回去了,雪儿再跟大哥哥你商议处理办法,大哥哥你看怎样?”

    陈诺一点头,说道:“看来也只能是这样了。”赵雪一笑,抱住陈诺手臂:“大哥哥,现在你跟雪儿说说东平陵的事情吧。”“东平陵?”刚才跟赵雪一打岔,早将东平陵被数万黄巾围困一事给忘了。此时听赵雪说来,方才一皱眉,说道:“这东平陵的数万黄巾虽然只是一些乱民,并没有什么战力,然而若真是让雪儿你独自面对,大哥哥我又有点不放心。要不雪儿你就替我围住昌国城池,不放走田楷,我自领兵过去对付这帮黄巾,雪儿你看……”

    赵雪嘴巴一嘟,说道:“雪儿不干!大哥哥你一直都在雪儿前面替雪儿挡着风顶着雨,不让雪儿受到一点点的伤害,虽然是对雪儿好,可这样一来,雪儿就一直依赖着大哥哥,再也离不开大哥哥……”“这不好吗?”陈诺低下头来,将她颔下托住。赵雪,眼睛不敢对着他,闪了两闪,想要躲避开,却终是避无可避,被陈诺一对眼睛捉住。

    她胸口猛跳着,终于是鼓起勇气与陈诺眼睛对视上,嘴上说道:“这当然不好,雪儿不想只是大哥哥关心雪儿,雪儿也要为大哥哥你做些事情……唔……”嘴巴猛然被堵,呼吸急促欲断。赵雪一对大眼睁开,脑袋晕眩,眼睛里涩涩的,像是要不争

    气流泪了。她的大哥哥陈诺,将她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让她再也无法说了。

    吸.允,不断的吸.允。

    空洞,持续的空洞。

    赵雪,仰视着陈诺,不但手臂推不开陈诺的囚禁,就连嘴巴……丁香被缠着,被卷动着,被吸.允着……像是这一刻,她的一切都要被她的大哥哥无情的掠夺去。只剩下,一副没有思想的躯壳。陈诺,直到一口气接不上来,方才缓缓的松开了缠绕的唇舌,将眼睛目视着赵雪:“温室里养大的花儿的确容易被风雨吹折,雪儿既然要领兵出征,大哥哥我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你要明白,雪儿依赖大哥哥,离不开大哥哥,那不是什么坏事,大哥哥同样也离不开雪儿……”

    赵雪,低下头来,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任由着陈诺将她拉到一只蒲席上,坐下。赵雪耳鼓嗡嗡的响动着,自到陈诺在她耳边交代起应在东平陵的注意事项,她方才醒悟过来。这一醒悟,恍然发觉原来她整个人小巧的身躯,被陈诺抱在大腿上坐着。上身依偎在他的怀里,感觉着她的心跳,下身……柔软的臀部,明显的感受到与陈诺大腿挤压时所接触的那种灼热之感。这种感觉……砰然的让她的心跳更加的加剧了,就连呼吸也紧蹙难安。

    “雪儿,可曾明白?”

    “唔?明白……不,大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看到赵雪那对灵动而又怯生的眼睛,陈诺轻轻一摇头,手一刮她鼻子,说道:“我刚才交代的那些你都没有听吗?罢了,我再跟你交代交代,免得你在贼人手上吃了亏。”赵雪嗯了一声,乖巧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将脑袋再次靠在陈诺怀里,心里道:“原来这种感觉,真好……”美美的想着,把陈诺第二次重复交代的话,几乎只听进去了几个字。

    “噗噗、噗噗噗!”……

    赵雪眼睛一动,调皮的将耳朵侧过去,紧紧的贴着陈诺的胸口,仔细的听着陈诺的心跳,甚至调皮的数着那一声声的跳动:“一二……二十,二十一……”陈诺被她紧紧贴着胸膛,感觉气都喘不过来,想要往后缩缩,立马被调皮的赵雪双手一抱,将他熊腰紧紧抱住,这样陈诺就算想动也动弹不了了。陈诺无奈的重喘一口气,拍着赵雪的脑袋:“雪儿,你抱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快些松开。”

    赵雪嘻嘻一笑:“大哥哥你不要动哦,你刚才那一动,心脏好像跳得更加厉害了,害得雪儿都数不过来了……三百零二,啊,三百零三……”

    “……”

    陈诺无语的摇摇头,轻叹一声:“看来我说什么雪儿你根本就没有听啊,罢了,我只好再说一遍了。可是我这一遍说完你若再是没有听进去,哼哼,可别怪我……”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巴就被赵雪一只小手按住。陈诺眼睛一起,低头去瞧,却见赵雪仍是在她怀里贴着他胸口,数着他的心跳呢:“三百八十二,三百八十四,哦不对,是三百八十三,现在三百八十四……”

    看着赵雪恬静的依偎在怀里,就那么傻乎乎的数着心跳,在那么一刻,陈诺感到了一种怯意的幸福:“如果没有战争,我应该更喜好田园。”这么一想,心思顿时飘忽到了山野之间,不觉轻轻的吟咏起陶渊明那首千古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见南山……”

    南山,可见吗?乱世,可以没有吗?如果一闭上眼,再一睁开眼,乱世就已经过去了,那该有多好?

    争霸,说起来霸气,可又有谁能真正明白这其中的况味?为此,要牺牲多少,付出多少?比喻现在,如果不争霸,赵雪也不用委屈的整日易钗而弁跟着他,他可以携她远离乱世,隐居山林。然而,这种隐居,不也正是一种无奈的逃避吗?生在乱世,逃避就行了吗?逃避,绝无可能!那么,就战吧……

    陈诺,拳头不觉一紧,眉头凝重的看向帐顶。轻叹一口气,将眼睛低下来,去看怀中的赵雪。然而,此时的赵雪不知何时已经在他怀里熟睡了过去,脸上恬静而安详。不过,她的嘴巴仍是嘟哝着,仔细一听,却是还在数着数:“一千零三十,一千零二十九,不对,一千零三十一……”

    “哈哈……”陈诺心里一笑,伸手就要抱她起来。那帐外,传来典韦的声音:“陈将军,主公暂时不见任何人,请走吧。”

    “这……典将军请让我见见将军吧,我有急事……”

    听到这声音,陈诺也一下子辨别出来,来的正是徐荣。听他的声音里似有焦急的意味,眼睛一转,想到吕布,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这边小心的将赵雪抱到屏风后面的一方榻上,小心的为赵雪盖好被褥,见徐荣仍是没有走,方才回到帅案前,在蒲席上坐下,叫道:“典君,让陈将军进帐!”

第二七章:陈诺作书

    徐荣长身入帐,径直拜见陈诺。UU小说

    陈诺举眼看他气色,便是有点不对劲了,他将手一挥,说道:“长秋免礼。长秋此来,看来是临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徐荣一点头,一拱手:“将军自挥兵昌国后,将善后的事宜交于末将等,末将幸不辱命,已与孔文举完成交接,他先下已退兵回了都昌。临那边的事情既已交接完成,末将便也回来了,特向将军复命。”

    “善!”

    陈诺一颔首,一举目,道:“长秋,我看你来回奔波也一定辛苦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不如你且先退下去休息吧。”“这……”徐荣微一迟疑,脸上更显焦躁之色。陈诺呵呵一笑,问道:“怎么,长秋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

    徐荣想了想,一咬牙,拱手道:“将军!听说吕布那厮来了将军帐下,不知可有此事?”陈诺一笑,点头道:“是有这事,怎么,长秋你不会还想着要与李肃李都尉报仇吧?”徐荣脸上肌肉一扯,没有直接回答陈诺,只是说道:“将军,我与李都尉以前关系虽浅,然则毕竟与他一道同赴关中,如今李都尉被吕布那厮所杀,末将……”

    “长秋!”陈诺一声断喝,立即打断了徐荣的话。

    徐荣身子一凛,不敢说下去了。

    陈诺将眼扫向他,说道:“长秋,你莫不是忘了你姓什么了?”“不……不敢!”徐荣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不敢或忘!末将姓……陈,名荣,乃将军昔日所赐新名。”陈诺愠怒道:“既然如此,那李肃与你何干,昔日关中之事又与你何干?你急着这些干什么?”徐荣微微一愣,随即道:“是,将军教训得是,然则……”

    “然则!”

    陈诺又即打断他的话:“然则……如今以你的本事,你记恨于吕布,又能如何?你能打败他?便是打败了他,那便怎样?是不是让天下人,让袁本初知道本将军帐下还有一个董贼的附逆?天下人姑且不论,怎奈袁本初何?袁本初叔父袁隗昔日为董贼所杀,他对于董贼余孽那是痛恨有余,到时让他知道了此事,对我如何看待是另外一回事情,他岂能轻饶过你?如此,将陷本将军于两难境地,你……何忍?!”

    “这……”

    徐荣眼睛一转,也立即明白了过来,赶紧是一拜伏,战战兢兢的说道:“是末将陈荣之错!将军请放心,从此世上再无徐荣此人,对于吕布,对于昔日关中所发生的事情,也与末将无关。陈荣罪过,望将军责罚!”陈诺已经将身起来,伸手托住徐荣双臂,摇头说道:“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对于李都尉之死我也甚觉可惜。然则,在此微妙之时,实不应该再提此事,唯有努力将此事忘了,将自身融入新的角色之中,方才再立一番功绩。至于长秋所恨,我相信总有一日长秋终能得偿所愿,出今日这口恶气。”

    徐荣……哦不,陈荣听来,将身一正,拱手再拜:“将军所言极是,是末将糊涂了。将军请放心,末将今后就算见着吕布,也必远避之,不给将军你惹事。”陈诺安抚了他两句,陈荣也就将身告辞了。看着陈荣出帐,陈诺方才长吁一口气,想到吕布久留帐下终是不妥,最好能将他早日打发到袁绍那里去。思及此,陈诺豁然一转身,回到帅案前,股枕脚踝,跪坐在蒲席上,铺开了一方白色锦帛。手研墨,划墨为汁,举起笔,填好墨水,思索片刻,即下笔如飞,将心里打好的腹稿,一字字写在了眼前的这方锦帛上。

    从第一字起,到最后一笔落,也没有花多少时间,便将毛笔搁置下来。仔细读了一遍,不无潦误之处,方才满意的一点头,正要举帛将上面的墨汁吹干,耳边忽然一动,扫眼向身后,立即看到一人。

    “雪儿,你什么时候醒的?”

    赵雪眼睛刚才一直盯着陈诺案上所书的锦帛在看,等到陈诺反应过来时,她其实也已将上面的内容都看在了眼里。听陈诺问话,她眼睛一转,没有直接回答他,方才凝眉看了陈诺,不解的问道:“大哥哥,你这是准备写给袁本初的举荐书?”陈诺一点头,哈哈一笑,说道:“对呀,刚刚完成。雪儿你醒来正好,你可以帮我看看,看是否有待完善的地方?”

    赵雪一摇首,说道:“雪儿刚才已经看过了……大哥哥,不是雪儿说,以你这样的写法,若让吕奉先交到袁本初手上,袁本初看后不怒也罢了,又岂能理会吕奉先?记得大哥哥你先前说过,你帮助吕奉先,将他推荐给袁本初,那是因为帮他的同时也是在帮助你自己。可如今……如今照这样写法,袁本初会接纳吕奉先才怪呢。难道说,大哥哥你原也没有要举荐他过去的意思?”

    陈诺一笑,说道:“雪儿你这就

    不懂了吧?雪儿你且想想,我本为袁本初所忌,若还不识趣保荐他人,袁本初就算一时接纳,那将来呢?将来要是此人犯事,袁本初若拿此事刁难于我,雪儿你说该怎么办?再者,以吕奉先的个性,他可不是甘于寂寞的人,又岂能久屈于袁本初帐下,迟早是要分道扬镳。”赵雪听来,立即说道:“大哥哥既然知道会是这样一个局面,那大哥哥你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此人?”

    陈诺一笑,指着锦帛上所书:“雪儿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让吕奉先带上这一封书去见袁本初,就是要袁本初不要接纳吕奉先啊。雪儿,没有了吗?”不说明白,赵雪是更加糊涂了。陈诺呵呵一笑,说道:“雪儿呀,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想想,袁本初他是什么个性,我若直接写些好话将吕奉先举荐给他,他会甘心接受吗?”

    赵雪听陈诺一说,眼睛立即一亮,看了陈诺一眼,恍然明白了过来:“啊,雪儿知道啦,袁本初好猜疑,若是大哥哥你直接写好话举荐吕奉先到他那里,不但难以成事,只怕还要对大哥哥你更加的忌惮。如今大哥哥在书信里道尽吕奉先污秽之词,只怕袁本初看到反要逆大哥哥你的意思,故意接纳吕奉先。如此一来,就算将来吕奉先犯事了,也自然跟大哥哥你无关了。就算袁本初要责难大哥哥你,大哥哥你自可指着那封书信说,‘袁公再看信上言,我早已说过吕奉先不堪重用,而袁公你执意如此,能怪我何’?哈哈,到时他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嘎嘎,大哥哥你好聪明!”

    陈诺别了他一眼,对于她学袁绍口气说出的那句话,也是忍俊不禁,笑着拉她坐下,道:“雪儿真聪明,孺子可教也!”

    赵雪在陈诺怀里蹭了两下,起身道:“大哥哥,我离本帐太久啦,该回去啦,再要不回只怕青衣妹妹就要找过来了。”听到‘青衣’,陈诺将手一放,点头说道:“那雪儿你且告退吧!”

    第二天,中午宴席过后,陈诺便将昨日写好的一封书交给了吕布:“可持此书去见袁本初,袁本初看在我薄面之上,当会接纳温侯。”

    之前因此有天王寨一事,吕布便道陈诺就算气量再大,在此事上也必要刁难他两下,只是没有想到,不到两天功夫,陈诺就将举荐书交到了他的手里,这对于吕布来说还有点不敢相信。不过,眼看着陈诺使人递交过来的书信,他扫视一眼后,也立即知道非假,当下心中大定。他这里也不想多呆,宴后便即向陈诺辞行。陈诺挽留了他两句,眼看他执意要走,也就不好多做挽留,亲自送出帐。

    “将军请回,不必再送了!”

    听吕布如此一说,陈诺一点头,也就与吕布作别,吕布自带着百数骑人马缓缓走向辕门。

    “本以为陈将军在宴席上特意提起天王寨一事,是必要故意刁难于温侯一番,就算他最后答应了温侯,也必牵延时日,不到最后绝不轻易松口。可如今……没想到陈将军倒是磊落之人,公私分明,这么快就有了下文,是我等误会于他了。”

    将军成廉一席话说出,吕布旁边诸将皆是点头,便是吕布其人,亦是长叹一声:“说来,本侯将那两方印信拿出来,听他提起天王寨,提起张白骑来,本侯心里就凉了一大截。本侯还道这下糟糕了,若是他果真与我计较起来,便是昔日的那点恩情,只怕他也未必看在眼里。想来他若是执意不肯代本侯一言,本侯亦是无可奈何于他。当时本侯将印信交于他,就是想要赌上一赌,看他陈然之最后是肯接还是不肯接。说来当时悬得很,好在他还算是顾念昔日一点恩情,并没有将天王寨一事牵扯进去,不然认真计较起来,我是说他不过的。好在,现在举荐函在手,拿它去见了袁本初,想来袁本初当不会如他家兄弟袁公路那般糊涂,在此事上刁难于本侯。”

    诸将皆是一点头。

    这时,侯成惊咦一声,指着远处一人,与吕布说道:“温侯,你快看那人……”不但是吕布,就连其他将士,皆到将眼睛别过过去。远处,有一将带着两三个士兵,正向一处帐篷走去。吕布看到,心中一动,这人的身影……他看向侯成,侯成一咬牙,说道:“温侯,那人不是徐荣么?”便是旁人还没有猜出的,此时也是一口咬定:“不错!温侯,那是徐荣!”

    部将郝萌皱眉道:“徐荣在陕县西凉人马大乱之时,便失去了踪迹,传言道他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如何,如何他如今会在陈将军帐下?这……难道是我等看错了吗?”想到徐荣乃董贼旧党,虽然已经得到朝廷的赦免,然他所附之董卓毕竟是杀害袁绍叔父袁隗的凶手,袁绍对这些人当是切齿之恨,陈诺不可能不知道,而陈诺将之收入帐下……这,这问

    题大了呀。

    各人心中在这一刻如明灯似的,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便是吕布,他此时眼睛一转,摸了摸怀里的书信,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徐荣,一个点子冒了出来:“以前虽然也听说了袁绍与陈诺不和的事实,可毕竟耳听为虚,又在此事上不能不依赖于他,这才迫不得已有求于他。可如今看来,他陈诺胆敢收留董贼余孽,足见袁绍与他早已离心,看来陈诺这封书信也未必能打动袁绍。若是袁绍不能接纳,我也只好另谋出路了。而这条出路,当非‘徐荣’莫属!”

    想到在陈诺书信不管用的情况下,若将徐荣在陈诺帐下的秘密告诉了袁绍,袁绍必当感念于他,也必能将他收容。吕布仔细想来,便道此是双保之计,实乃大妙,不觉傲然而笑。这时,他眼睛扫向远去的徐荣,听到徐荣进帐时那一刻亲卫对他的称呼,便是眉头不觉一皱。

    “尔等……可听清楚了刚才那些人对此人的称呼?”

    “是……他们好像称他是,是陈……陈将军!”

    听到部下也这么说,吕布眉头一皱是,说道:“莫非……是我等眼花了?”此事实在不好说,毕竟,在陈诺帐下诸将铠甲都是统一的,看到的背影除了高矮胖瘦,大致也是一样,轻易无法辨别。更何况,他们看到的也只是背影,且还离了些距离,刚才若不是那些将士称呼那人时声音高亢,只怕他们也未必听得清楚。诸将此时也是不敢肯定的摇了摇头:“怕是……怕是我等眼花了吧?想来陈然之他就算再胆大,也断然不敢留董卓余孽在帐……”

    听部下们如此坚定的一说,吕布倒是颇觉失望:“罢了!且不去理会此事,尔等随本侯速速赶往渤海去见袁本初!”

    诸将也只好将此事抛诸于脑后,拱手道:“愿随温侯同往!”

    早在吕布辗转到齐国来找陈诺时,其实此间的消息也已经报到了袁绍的耳朵里。

    “竟有此事?”袁绍听说,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看了逢纪一眼。

    逢纪一捋须,一点头。

    袁绍眼睛一转,鼻子一哼,哼然道:“吕布小儿,前时投我弟袁术那厮,他没得到我弟接纳,这才想到要来投靠本将军,是其可恶之一也;如今既折道而来,不直接来找本将军,却绕道先去了陈然之那里,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以为本将军会因为他在陈然之手上求得只言片语,本将军便要接纳于他?是其可恶二也;三者,此獠虽然诛杀董贼,然其昔日助纣为虐,朝廷可饶,本将军不可恕也!吾必不纳于他,让他白白奔波一场,好叫他知道本将军绝不是善予之辈!”

    逢纪听来,只是默然的点着头:“袁公所言极是。然则,吕奉先其人虽则可恶,可也不是一无是处。记得当初在虎牢关之下,吕奉先一人足可抵百人千人,其之勇猛袁公当不会不知。眼下袁公与公孙瓒僵持于渤海半年之久,双方互有胜负,一时谁也压制不倒对方,也正是急需借用外力之助时。袁公既然不放心陈然之,不愿意将他调回渤海,何不借用吕奉先之力,与贼人一战呢?”

    袁绍听来,眼睛一亮。然而,思之再三,他一摇头,说道:“吕布其人反复无常,已是我之所忌,若他一人来,我可能还要思谋一番,最终或许是准其加入。然而,我若一想起此子是陈然之所荐,我便是浑身不舒服。哼,吕布不为我纳,怪也只能怪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谁叫他要转道找什么陈然之!”

    “……”

    逢纪默然的看了袁绍一眼,心里道:“陈然之自淳于仲简被杀之后,便是一路风生水起,不月余功夫就将青州扫荡一空,眼下陶恭祖与刘玄德回了徐州,而偌大的青州,除了孔北海之外,就只剩了田楷据守昌国。其之势,有如疾风扫落叶,迅猛无匹。而相对于眼下渤海僵持的局势,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也难怪袁公愈发的忌惮起陈然之来。想来陈然之举荐来的人,他焉能不忌?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逢纪这么一想,立即顺着袁绍的心思,随便说了两句,无非是大拍袁绍马屁,说得袁绍本来尚有点不安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然而,也就在这时,帐外一士兵进帐,向袁绍拱手说道:“袁将军,帐外有吕布吕温侯领着一路人马求见,不知将军见与不见,作何安排?”

    “吕布?”

    袁绍与逢纪对了一眼,随即一声轻笑:“说吕布,吕布到。哼,怎么安排?先给我晾他两天,再做处理。”逢纪听他一说,说道:“不可!若袁公不想用他,可直接打发他走,免得无故树一大敌;若欲用他,请安排帐下一见。”袁绍捋须,点头:“元图所言在理,可着吕布来见!”

第二八章:袁绍读函

    袁绍将眼看向帐下吕布,鼻子一哼,缓缓说道:“听说吕温侯自诛杀了董贼之后,在京师之内,除了一个王司徒,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www.uu234.cc怎么,京师不是很好么,如何今日会跑到本将军这僻野之地来了?”

    吕布见袁绍神色之中分明有鄙视之意,且还将往日旧日故意重提,心里老大不爽。

    但如今……如今有求于人家,总不能张嘴就跟人家顶上。

    吕布忍着气,吞声说道:“让袁公你见笑了!袁公虽在渤海之地,但消息想必也断然不会如此闭塞,亦当听说了昔日京师之变故。说到此事,某是十分惭愧,在叛军攻城之时,某未能抵挡住贼人兵锋,这才不得已被迫从京师撤出来。某出京师之后,便思谋着这天下之大,诸侯之多,能如袁公之英雄者少之又少,更何况,以袁公你四世三公的身份,天下几人能比?再者,素闻袁公你常能折节下士,虚心接纳英雄,我吕布正是急需明公之时,故不揣冒昧,欲投效袁公帐下,还望袁公能够接纳!”

    吕布这一席话可是一路思谋的,此时拿出来,在袁绍马屁上一顿猛拍,也的确起到了一些效果。

    袁绍听来,大觉畅怀,眉头一挑,看向逢纪。逢纪对着袁绍一点头,表示吕布马屁拍得实在有理,袁公当得此虚荣。袁绍心下大喜,对吕布的态度稍稍和缓了些。但并非因为吕布的一席话就能对其改观,他一想到他先去投的他那不争气的弟弟袁术,因为他不纳才来投效他的,他脸上立即一僵:“慢来!吕温侯你话虽然说得不错,若是往日,我也就纳你便是了。然则,然则吕温侯在投我之前,眼里未必只有本将军一人吧?我可是听说,温侯你先去的武关,欲投袁公路。他不纳你,你方才想到了本将军来,是也不是?哼,袁公路既然将你拒之于门外,何以温侯便见得我会收留于你?”

    对于这个问题,吕布其实也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此时袁绍的话虽然说得刺耳,他也强忍着没有发作。听袁绍说完,吕布方才淡淡一笑,说道:“袁公路是袁公路,袁公是袁公,何以混为一谈?他不肯接纳,何以袁公你也不肯接纳?再者,某常闻,袁家二位兄弟,兄乃当世英雄,弟不过冢中枯骨,如英雄才能所见略同,何以英雄与狗熊见识也一般耶?”

    “放肆!”

    袁绍拍案而起,说道:“你给我闭嘴!袁公路怎么说也是某家弟弟,乃同父异母所生,你骂他狗熊,岂不是连带骂了某之生父?哼!某这次放过你,下次休要再言!”看到袁绍拍案而起,不说是逢纪,就连吕布也是不解,脸上一黑。

    吕布心里咯噔一跳,暗道:“听外人说,自诸侯伐董之后,袁绍占据河北,表部将周昂为豫州刺史,使其占领阳城。而阳城乃颍川之地,离南阳极近,袁术占据南阳日久,自不肯让袁绍插足颍川之时,也表了一个豫州刺史,并让孙坚统兵讨伐,这才有了阳城一战。经此一战,他两人也就算是彻底闹翻了了。而袁术北连公孙瓒,袁绍则南连刘表,两家交恶之极,我还想着褒袁绍而贬袁术,袁绍必然高兴,然则此时袁绍何故维护袁术于此?难道是我说得太过了?”

    吕布的确是说过了点,想来他若是没有将袁术骂做狗熊,引起他的忌惮,也断然不会让袁绍勃然而怒的。当然,虽然只是个比喻,在袁绍看来,袁术这个‘狗熊’小弟,的确非是自己这个‘英雄’的兄长可比,心里隐隐然又有了一丝高兴。如此一来,就算是吕布马屁没有拍对,但终不至于让袁绍迁怒到他。

    下首的逢纪,在看到袁绍坐下去,神情坦然的那一刻,其实也一下子恍然明白了过来,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若袁本初因此事杀了吕布,或者立马将他逐走,那我这次可真是看走眼了。还好,还好……袁本初的心思一切尽在某的掌控之中,尚没有脱线。”

    吕布一愣之后,方才识趣的向袁绍告罪:“这个……袁公请恕罪,都怪某失察,一时勿言。本来,我听外人说,这袁公路因觊觎颍川之地,发兵攻打阳城周昂一部,袁公与他也必闹僵,是深恨于他,某便顺口替袁公你口诛他两句。不过,某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袁公你却是如此大度之人,对于袁公路此举居然能够容忍于他,仍是顾念兄弟之情。想来,袁公此举,比起那袁公路小家气不知要高出多少倍,足见外间传袁公不容于袁公路,纯属于谣言,反之才是。”

    这句话不但说了袁术的不是,表面了吕布的立场,且顺带又拍了袁绍一记马屁,袁绍的余火全都消了。不过,想要他就此甘愿接纳吕布,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一笑后,点了点头:“不提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了,提起来就烦人。”顿了顿,又道,“然

    则,我听说温侯自被我那弟弟拒之于武关之外后,温侯便从关中出来,直奔青州去了,不知何故?莫非是温侯以为,陈然之更值得温侯效命?”

    吕布听来,连忙说道:“袁公此话差矣!幸好此间也没有外人,否则为外人听去,当笑袁公。袁公,这天下人都知道,陈然之乃袁公麾下之将,听命于河北,我如何投他?我若投他,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他陈然之不过一个小小督军罢了,职不在我之上,爵亦低于我,我去投他,前途何在?岂不是自绝之举?”

    袁绍一笑:“哦,不是投他?那温侯何以绕道先去他那里,莫非你二人昔日有旧不成?”吕布抬头看袁绍,也听出此话的分量了。想来,袁绍对陈诺深怀忌惮之心,若是推举一个旧人在他麾下为将,只怕他不喜。吕布想到这里,立即否认,说道:“这倒是没有,只是某途径关中时,有部下恰在半路之上拾得两方印信。一方为陈国亭候印,一方为河南尹之印,某拿在手里,自觉分量沉重,不敢轻易丢弃。后来听说就在此前时,天子表陈然之为河南尹,爵陈国亭候,某联想到手中这两方印绶,便想着莫非这两方印绶难道是陈然之他遗漏在途中的?某恰好来冀州,便顺道将此两方印绶带了过去……”

    陈诺得天子封,这件事情袁绍早前也是知道的,只是听说陈诺虽然受了封,手上并无印信,便道是有名无实,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此时听说他带着两方印信去了青州,便是心里一紧,连忙问道:“温侯你将两方印绶交于他,他收了?”

    吕布恍然看到袁绍毒辣的眼神,分明有不喜之意,但他可不管,连忙点头道:“如何不收?陈然之当时见我拿出此印,当即大喜,说是为了感激某,立即作书一封于某,说是我此来冀州不易,若我冒昧去投袁公,袁公未必肯接纳,故而让我手持此书来见袁公。说道,只要将此书交给了袁公,袁公当看在他的薄面之上,怎么说也得卖他这个面子,必然收留某在帐下。”

    吕布说此话其实也是临时起意,他既然在先前一刻察觉到袁绍对陈诺隐隐有忌惮之意,故而改变策略,将自己跟陈诺及早的撇清关系。袁绍没有看出来,其实旁边逢纪早已经看在了眼里。他两眼一眯,恶狠狠的盯视了吕布一眼,心里冷笑:“这家伙反应倒是挺快的,他见袁公有恶陈然之之意,故而马上将求陈诺作书,说成是陈诺为报答他拿回印绶之恩,故意要为他作书,好像巴不得似的。不过,陈然之若果真将此两枚印绶匿藏在自己手中,其之心虽然未必可恶,然袁绍必不会有此想法。‘陈国亭候’也就罢了,他此时还手攥河南尹印绶又是将欲何为?陈然之啊陈然之,此险能不能化解,就要看你自己了,我是无法帮你了。”

    逢纪既有此想法,自然对于吕布的言行也不加以诘难。

    袁绍被吕布此话一说,也立即怒了,他一拍木案,哼哼冷笑两声,说道:“好个陈然之,他的面子果然挺大的,竟有如此之自信?哼哼!我倒要瞧瞧他的自信何在?”

    一顿,立即说道:“温侯,陈然之手书是否在你身上,可将其呈上来!”

    吕布听袁绍一说,立即点头称是,从着袖子里取出一封蜡封密函,交到旁将手上:“烦将军了!”走下来的那将满脸胡茬,个头虽然不是高大,然则体格粗猛,实是一员虎将。

    此人昔日在河阳赵浮手上不过一个小卒子,后来为保护陈诺,差点牺牲了自己。这之后,陈诺组织司马营,留在陈诺身边为将。因在阳城时斩杀了公孙越,引起袁绍主意。袁绍为分化陈诺,故而将其调入辕门营,担任司马一职,上头更有外甥高干压着。袁绍因为此人实是一员猛将,数次保护他出贼围,忠心可用,故而将外甥高干调出去单独领兵,辕门营则交给了他一人,目下为辕门校尉。

    辕门营,形同与陈诺之虎卫营,负亲卫之责。而辕门校尉,则等同典韦的亲卫长,不过比起典韦要高级多了,掌辕门营兵马。

    韩猛自入了辕门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诺的面了,但这并不表示韩猛对于陈诺的消息是闭塞的。相反,因为经常出入袁绍身边,对陈诺的消息很是灵通。不过,袁绍虽然信得过他,但终因为他原来是陈诺的人,故而在商议某些机密的时候,是要支开他的。对于这点,韩猛心知肚明,也没有刻意去接近。不过,对于陈诺的消息,他很是愿意知道,也时常关心着。便是今日,听到吕布话里分明对陈诺有不敬之意,且怀了歹念,他霎时对吕布其人也是起了愤恨之心。不过,在袁绍面前,当然没有他说话的分,不好刻意斥责于吕布。在接到吕布递过来的书函那一刻,他眼睛直视了吕布一眼,狠狠的瞪视着

    他。

    吕布,被韩猛这凶恶的一眼瞧视,顿时心下一寒,怪道:“这厮的眼神里明白无误的告诉我,他恨不能杀了我,然我自思与他今日才见面,何以会如此?”他想不通,但在韩猛眼睛扫回时,他本能的回视了他一眼。这一眼,也是用尽恶毒之意,似要将其剜杀。韩猛不动声色的将书函拿在手里,回转到袁绍面前,当着袁绍的面将书函拆开,将内里的帛书交到了袁绍手上。一眼也不瞧,将身退到了袁绍旁边。

    吕布,虽然回瞪了一眼,但他也很是郁闷,郁闷他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袁绍身边的这位恶汉。但将眼睛再次扫视韩猛时,韩猛整个人就像是木塑泥捏的一般,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根本一眼也不瞧视他。吕布更加纳闷了:“难道说……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吕布心里惊疑不定,那袁绍早将帛书拿在了手里,快速扫视了一眼。看一段,就瞧视吕布片刻,就像是拿了吕布的自画像,此时正对着吕布各项比划。吕布本来被韩猛瞪了一眼心里就已经有了纳闷之感,此时又被袁绍拿着帛书对他瞧一眼比划一眼,心里更加的纳闷了。在此一刻,吕布被对方撩拨得差点失控了,心里面的怒火猛烈的堆积着:“怎么回事,那恶汉也就罢了,如何此时袁绍也拿这般眼色看我?莫非……”

    他看了一眼袁绍手中帛书……

    “莫非问题出在这封帛书上?”想到这里,再对照着袁绍一张古井无波的脸,心下便是猛烈一跳,“陈诺这厮,不会是在给袁绍的书信中诋毁于某吧?该死!在路上我怎么就没有看一眼?我怎么就这么相信陈诺那厮?若陈诺随便在信中做些手脚,叫袁绍恼怒于我,这不是将我往死地里送么?”

    思及此,吕布左右手,两只拳头不可控的急剧收拢,像是要捏碎一切,毁灭所有。

    怒火,隐隐升腾。

    “嗯?”逢纪看着袁绍打量吕布的神色,也觉得不对劲了,心里嘀咕道:“不会……不会是陈然之他算计了吕布一回吧?”心里这么一想,也觉好笑。不过仔细一琢磨,眼前顿时一亮,连连暗呼,“妙啊妙,陈然之若是在信中夸吕布,以袁公的个性,势必要反其道而行之,断然不会痛快答应收留吕布在帐下。而若是陈然之在信中诋毁吕布两句,把吕布骂得体无完肤,反之说不定能说动袁公。以袁公的个性,以吾度之,最有可能中陈然之此计。看袁公此时见吕布的神色,不难看出,陈然之行的就是这一计。哈哈,妙哉陈然之!”

    逢纪一想到这里,连连摇头暗叹着,同时心里说道,“以陈然之此计度之,足可见陈然之也已经将袁公的脾性给揣摩透了。此人……善于统兵作战,又善于揣摩他人心思,确实是一个劲敌,也难怪袁公虽然数度受恩于他,却始终不敢对他深信。想来,有此大作为之人在他帐中,岂可久屈其下?一旦蓄势而满,也必是腾飞之时!”

    逢纪想到这里,心下又是一寒,“如此一来,陈然之最终将与袁公分道扬镳,已成隐然之势,不可逆转。而以袁公的个性,也必抢先出手,到时两家闹翻,河北沸腾,则我……我将做何选择?”本来,他一直在袁绍帐下,断不该有何去何从的艰难抉择。陈诺若当真与袁绍不可避免有一战,他自然是要帮助袁绍来对付陈诺的。然而,别人不知,他却是很清楚,他现在的富贵,现在的荣耀,却是建立在不断实现自己价值的基础上,而若哪一天智竭力穷了,袁绍用不到他计谋之时,也就是他失去价值之日。以他对袁绍的了解,也势必毫不留情的将他弃之如敝屐。

    到那时……

    “那时尚早,我何必杞人忧天?”

    逢纪想到这里,暗叹一口气,不再做他想。

    然而,也就在这时,拿着帛书,就着帛书上内容,比划着吕布其人的袁绍,愠怒的脸上气极而笑。对着帛书,袁绍心里笑道:“好个‘此儿昔在丁建阳帐下杀丁建阳而求富贵于董贼,及至董贼帐下,口呼义父,手弑其身。其三姓家奴耳,不足为信,望袁公勿纳之’,哼哼,我原本因吕布是你陈然之所荐之人,不想将其收留。可如今看来……”

    “看你陈然之如此痛恨此儿,那我袁绍就不能如你之愿了。哼哼,你在信中说这些,可是猜到吕布将你得印绶一事说与我知,故想在他得我用之前,先借我手杀了吕布,好灭吕布之口?哈哈,陈然之啊陈然之,可惜不能如你之愿了,谁叫我在看信之前已经知道了你收纳印绶一事?如此,你借我之手杀他,那是不可能了。你既然恨他,那好,我就偏偏要用他,用他气气你!哈哈!”

    袁绍想到这里,不无得意的一笑,看向吕布。

第二九章:让还印信

    在袁绍眼睛扫来的那一刻,吕布整个人一怔,手心里捏了一把汗。www.uu234.cc

    可以说,袁绍此时的一句话,必然决定他今后的命运。如果袁绍将其留下,那么他吕布从此有了根本,暂时不用东游西荡,将士们的离心离德亦可得到缓解。然而,若袁绍不同意他留下,后果是可以想象的。他自关中赶到河北,一路上不知走散了多少将士,杀也杀不住,士气也到了低谷,如果再找不到栖身的根本,别说将士们了,只怕他自己也得崩溃。

    前途的迷茫,使得吕布不能不紧张袁绍此时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

    袁绍,他会有什么决定?

    紧张着……

    “报!”

    这时,帐外一士卒在外喊了一声,将帐中紧张的吕布的心遽然一拉,像是被刀切了一般。袁绍将定向吕布的眼睛收了回来,看了身边韩猛一眼。韩猛跨前一步,按刀喝道:“进帐!”哗啦,士卒掀帐而入,径直走向袁绍,拱手道:“报!袁将军,高将军一部人马深陷贼人重围,请求增援!”“高览?”袁绍微微一愣,随即手上一挥,表示知道了。让士卒下去了,他这里将眼睛看向逢纪,问道:“公孙小儿困吾大将,不知元图当以何策图之?”

    逢纪将身一正,拱手道:“目下文丑、颜良、麴义、蒋义渠诸将皆在外分掠诸县,一时无法向此地增援,高览将军又是不可不救,目下帐下可用之将有限,派其他人不足以应付公孙伯圭,也唯有袁公亲自领兵,从外围图之,以接应高将军,方可成其事。”袁绍听来,一点头,轻叹一声,说道:“看来也唯有本将军亲自出马了!”

    他这边,将身一正,故意看了吕布一眼,作势就要起身。

    吕布,心里暗道:“此是大好时机!”当即向袁绍拱手道,“袁公!此事不劳烦袁公亲自动手,可看某家手段!”袁绍看了吕布一眼,又看向逢纪,逢纪向其一点头,袁绍便即说道:“这……这,吕奉先愿为本将军解忧,本将军当然不甚荣幸。然则,奉先非吾麾下将,只怕让奉先出马,似有不妥吧?”吕布闻言,将身下拜,连忙说道:“布愿拜将军为主公!”

    袁绍连忙起身来,伸出双手将其托住,与吕布说道:“奉先愿拜某为主公,某自是欢喜不已。然则奉先昔为奋武将军,爵温侯,且假节、仪同三司,富贵无比,此时遽然在他人之下,可是奉先所甘愿?”吕布连忙说道:“昔日所受皆不足道哉,在某看来,袁公能够活某,恩同再造父母,某甘为袁公驱使!”

    本来袁绍因恶陈诺信中之言,有意接纳吕布。此时也是故意要激将他,让他甘愿拜到自己帐下。然而,当吕布说出‘恩同再造父母’,一下子让袁绍联想起了陈诺信中所劝他的话三姓家奴,不足信也!不知为何,在此一刻,袁绍心中打恶,顿时有了翻悔之意,怪道自己决定得太过草莽了。不过,此时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他若再要反悔肯定是不行了。

    袁绍打了声哈哈,将吕布手托住,不发一言,将眼扫向逢纪。逢纪不愧是袁绍心腹之人,早在袁绍脸上突然掠过的一丝厌恶之色里看出了袁绍的想法,见袁绍眼睛扫来,他立忙站起身来,与袁绍说道:“袁公,此时高将军被困贼军之中,急需增援,有什么话不妨留着以后再说,我看咱们先是不是……”

    袁绍接着逢纪的话,哈哈一笑:“是极,是极,都怪我糊涂了!”

    吕布,本来顺着袁绍的意思,向他表示了诚服之心。本以为,袁绍这下肯定是要接受他了。可是等了半天没有得到袁绍的正式承认,心里也是微微一愣,稍稍失望。此时见逢纪出来说来,他也立即反应了过来:“真是糊涂!袁公就算是要留人,也绝不会留些吃白饭的,我若不显露一手,如何让袁公信服?”

    吕布想到这里,连忙将身一正,拱手与袁绍说道,“袁公!救人如救火,此事拖不得。再者,自古有言,君子不立危墙,以袁公千金之躯,如何能轻赴重围?望袁公万勿迟疑,将这任务交于某,某定不负袁公!”

    袁绍被吕布一说,心里稍稍舒服,看了逢纪一眼,问道:“元图,你看……”逢纪一笑,拱手道:“温侯所言极是!将军毕竟是三军主帅,若非不得已万勿轻赴贼围。既然温侯愿意替将军解围,将军不妨放手搏之,亦可一试温侯手段!”袁绍听来,一点头:“既如此,此事就有劳温侯了。”

    “不敢!”吕布一拱手,正要退下。袁绍又道:“对了!听说温侯这次来,身边不过百数骑兵,实在太少了。温侯可先取本将军令箭到帐下领兵千人,随温侯一道出战。”吕布听袁绍这么一说,心里也顿时一动。不过,他电念一转,随即说道:“百数骑正可证明某家手段,多者无益!”袁绍听他说得颇为霸气,心里也是

    一喜:“既如此,本将军在帐下置酒,侯温侯消息!”

    “告辞!”吕布手上一拱,立即将身出帐。

    看看吕布下去了,袁绍回到案前,将身坐下,抓起了案上那封陈诺来信。再次扫视了一眼,眉头同时一起。看向逢纪,问道:“元图,你说某收留吕奉先是对,是错?”逢纪伸手捋须,正要回答,那帐外又是一声报,将他的思绪打断。袁绍不耐烦的让韩猛传来人进帐,来人呈上一个包裹,说道:“是陈诺将军差人送来的。”

    袁绍微微一愣,笑向逢纪:“陈然之先是让吕布送来荐函,如今又呈包裹,他这是要干什么?”包裹放在案上,四四方方,用布裹着,打开是一个小匣子。匣子开启,里面并列排着两方锦盒。锦盒旁边,还有一封书。袁绍先开启了其中一个盒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方印绶。

    “陈国亭候?”

    又打开了另一方锦盒……

    “河南尹之印?”

    袁绍这下呆愣住了,将眼看向逢纪。逢纪在这一刻,心里嘿然一笑:“妙哉!陈然之!”心下大赞,口上说道,“哦?袁公没有看错,果然是这两方印绶?”袁绍笑骂道:“元图,你当我袁绍老眼昏花了吗?自然是这两方。”逢纪一点头,说道:“如此说来,看来陈然之送上来的正是吕奉先交于他的那两方印了,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将之匿藏,袁公倒是可以放心了。”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本来应该得的印绶都交了上来,他袁绍还能说什么?

    袁绍无语的看了逢纪一眼,再将旁边书信拆开看了。也是陈诺所写,无外乎是说前时受到朝廷封赏,责其为河南尹,爵陈国亭候。如今朝廷既然为西凉贼寇把持,他陈诺自然不做贼人治下官,今愿让还印绶,交于袁公处置云云。袁绍前后一看,陈诺语言中肯,毫无刁滑之意,心下顿时生了惭愧之感,再想到以前陈诺曾数度救他性命,心里更增羞赫:“难道……难道是我太过敏感,对陈然之其人不够信任?”

    他左右一想,与逢纪说道:“对于此事,元图你跟我老实说,你怎么看?”

    逢纪其实在袁绍变脸的那一刻也已经看出袁绍的心思了,知道他虽然猜忌于陈诺,然在此事上,陈诺的举动实在出乎袁绍的预料,以至于将袁绍仅存的那一点的羞赫之心也给挖掘了出来,使其充满了对陈诺的羞愧之感。此时,他一定是想要弥补陈诺一番,以表示他的歉意。逢纪顺水推舟,说道:“如果袁公问纪,纪当然知无不言。要说起来,陈然之在青州一战所立战功,当属第一,然尚未得到应有的奖赏,已是让他人侧目。如今,他即献印信于袁公,足可见其心之赤。若袁公坦然受之,当然无碍。然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袁公是抢夺部下之物,是寒诸将之心。可若是原封送还此两方印绶,又是不可。依纪度之,袁公可留下其一,送还其一。送还的,算是赏陈然之青州所立战功,堵悠悠之口;留下的,自然是向外人表示,袁公你在此事上独一无二的决断之权。”

    袁绍听来,眼前一亮:“以陈然之让还之印绶再还之于他,不但向外人证明吾之明断,且赏了陈然之应有之赏。元图此言,善!不过……留下的是哪方,赏下的又该是哪方?”逢纪听来,呵呵一笑:“如今陈然之身兼渤海太守、青州督军之职,再给他‘河南尹之印’又有何用?是其分身乏力,不如且赏之以陈国亭候印绶。”

    袁绍之所以有不决之意,实在是一时的糊涂,此时听逢纪一说,也立即明白过来。他倒不是心疼陈诺分身乏力,却是一下子想起,陈诺原本就经营着河南之地,他是因怕他在此一带影响太甚,将来不好控制才将他调离的。如今,他若是稀里糊涂的将河南尹之印还了他,不正好成全了他吗?袁绍心下汗颜,呵然一笑:“元图之言甚是,那么……就依元图你的意思,将‘陈国亭候’赏于陈然之,算是酬其青州一战的功绩。”

    逢纪听来,拱手道:“善!”

    袁绍帐内计议着陈诺送还印绶的事情,远在距离此地十数里之处,正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公孙瓒,亲自督率人马,左右并进,将将军高览一部围困在垓心。高览一时无法突围,自然遣了人马出去通知袁绍。虽然求援的人马出去了,可毕竟远水难救近火,高览这边陷入困境,局势十分危险。加上,公孙瓒心知此地距离袁绍大本营过近,若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高览一部人马,一旦袁绍援军过来,吃到嘴边的鲜肉就要泡汤了。

    “杀!给我杀!”

    公孙瓒在后,不断的指挥士兵冲杀,一步步的压制着高览一部。高览,眼看着身边的将士愈战愈少,心里也是胆寒。但他遇此险境也决不能有丝毫的妥协。若此时妥协了,无异于等死。高览挥舞大刀,砍翻一人,高声喝叫:“大

    家都不要慌,本将军已经派人出去求援了,袁公的人马当不久就到,请诸位与我坚持住!”

    他的声音虽然淹没在了厮杀声中,然则他本身永不停歇的战意,无疑是最好的兴奋剂,让他身边的每一个将士都深受感动,从而与高览同在,战斗不止。战斗……仍在继续,然而,高览毕竟是在重围之中,而公孙瓒又非要他死不可,局面,已经是越来越危险了。纵然是高览喉咙喊破,力气用尽,身边的贼人仍是层出不穷,而相应的,他身边的将士则越来越少,这样下去,迟早是要支撑不了的。

    “袁公!”

    高览在心里叫喊着袁绍的同时,增援过来的吕布一部人马也已经赶到了。

    “温侯,我们要救的人在哪里?”听到侯成问话,吕布也是愣住了。还哪里有什么他要救的人,到处都是贼兵啊。部下成廉登上旁边一座土丘,指与吕布等说道:“温侯!我们要救的高将军此刻身在重围之中,身边不过数百人马而已。”如此一说,众将也是心下骇然。

    部将郝萌眼睛在远处的战场溜达了一圈,方才吞了口唾沫,小心的走上前来,跟吕布说道:“温侯,据末将目测,这伙贼人当不下三五千之数,而温侯……温侯身边不过百人,如何能救?”便是宋宪也道:“是啊,贼人这么多,且还有许多的骑兵,只怕不好对付啊。末将斗胆问一句,温侯出来的时候为何不让袁本初增加点兵马给我们?这样一来,我们救人的胜算也增加了不少。可如今看来,这……”看着身后可怜巴巴的一些人马,宋宪无语了,其余众将也是议论纷纷。

    当吕布看到遍野的贼兵时,心下若说不胆颤,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然而,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绝没有回去的道理。他一句话不说,扯马也登上了旁边的高丘,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战场。不时,他的眼睛盯到了贼军的中军大纛,也就是公孙瓒的位置。在那个位置上,吕布停留片刻,眼珠子一转,嘴上立即起了一道弧线。

    回身下马,眼看诸将仍是愁眉苦脸,争论不休,方才与诸将说道:“你们吵个什么,不让添兵是本侯的意思,若是添兵了,就算胜了,如何瞧得出本侯的手段?尔等……若是贪生怕死的就给本侯留下,若还有一丝血性,就随本侯杀上去!”

    这些人都是一路从长安追随吕布到河北的,若要走早走了,说起怕死……心里纵然胆怯,嘴上也不能说啊。

    “愿随温侯一战!”

    “愿随温侯一战!”……

    吕布眼睛所到,皆是‘愿战’之声,无有退者。他眼看着士气可用,方才一点头,一举戟,向前一挥,高声喝道:“随本侯……杀!”他一骑当先,随后其他将士皆都奋勇跟上。顿时,马踏处,轰隆隆作响,百数骑人马,望着贼人阵里就杀到。

    杀喊声,从着斜谷里直冲云霄。

    “怎么回事?”公孙瓒督军在后,所处的自然是高丘之上,对整个战场的局势是一览无余。眼看着从斜刺里杀出来的这彪人马,也立即愣住了:“是袁绍的援兵?”

    可来人,只有百数骑的样子,连个旗号也没有,实在无法判断。不管是不是袁绍的援兵,在此之时他当然不愿意有人横插一杆,立即回身呵斥一员小将,说道:“李将军,与我立即率部将其拦住!”那李姓小将得令,应诺一声,立即调转马头,高声喝道:“与我来!”就有两三百号人马抽调出来,随着他直接迎着吕布这支人马奔去。

    “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叵耐吕布匹马最前冲到,根本就不理会这位李姓将军的呵斥,挥起手中方天画戟。一击,轰然作响,带着赫赫风声杀到,顿时将其脑袋从脖子上给搬了家。李姓将军身后众士卒看到,先是傻了眼,不敢做声。及至被他们将军流出的热血溅到身上,胆子一颤,唬得轰然溃散。吕布,趁势挥动画戟,追着这些士卒就是一顿猛砍,下手如剁瓜,片刻就有数人脑袋不见了。如此一来,那些本还想抵挡的士卒,一声不吭,连连倒马而走。吕布身后诸将,也是不逊于吕布,跟着杀上,气势顿时上来。

    “这……”

    看到刚才冲出去的人马遇到贼人后立即溃散了下去,公孙瓒脸上一沉,惕然挑眉。贼人如此厉害,部将如此窝囊,实在没有天理啊!他旁边,冀州刺史严纲,眉头一皱,指着下方吕布一伙,说道:“将军,依贼兵冲上来的方向来看,似乎颇为不妙啊。他……他不会是想以他身后区区百数骑人马就想冲杀到将军这边来吧?”

    公孙瓒脸上一黑,嘿然冷笑:“不自量力!”立即喝令:“邹丹将军何在?”

    “末将在!”

    从旁边,一员小将,拎着一支长枪,扯马上前答话:“请将军吩咐!”

第三十章:赵云来救人

    “与本将军挡住来人!”

    “诺!”

    将军邹丹听到公孙瓒吩咐,立即扯马回身,率先迎着下方的吕布等人冲杀了上去。www.uu234.cc他身后,同时有四五百号的人马,跟着蜂拥而出。吕布这边刚刚斩杀了公孙瓒部下一将,横扫了有敢阻拦的败兵,眼看着这边人马溃不成军,正欲一鼓作气杀将上去。不想,前面这时又有一支人马杀到,吕布二话不说,带着魏续、成廉等将直接迎上。

    邹丹,混战中与吕布部将侯成战做一团,双方一时杀得僵持不下。也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吕布部将宋宪杀到,两两对战邹丹一个。邹丹顿时处了下风,被宋宪伤了一击,不敢托大,赶紧调转马头就走。他这一走,其余将士皆受其影响,往后就退。这边不利的形势,看在公孙瓒眼里,自然极其震怒,当即又传令其余各部会击吕布,勿要将吕布等人的来势给阻拦住。

    这样一来,当大多数人马都撤出去围攻吕布他们了,在重围中的高览等人所受的压力顿时减轻。

    “怎么回事?”

    本来,眼看着贼兵越杀越厉害,深陷重围之中的高览等人也感到到了一种疲软之感。在没有看到救兵来前,他们甚至有了牺牲的准备。而一旦……一旦重围被解,他们所受的压力顿轻,也立即意识到了怎么回事了:“一定是袁公派人来解救我们了!”有了这个信念,高览,以及高览周遭的将士们顿时如获新生,便是决战的信心也强烈了起来。

    “杀!”

    既然外面有了救兵,他们身处重围之中的,此时要做的,当然是从内努力突破,与外围的援兵内外夹击,将贼人击退。气势一旦上来,眼前的围兵在他们的刀刃之下有似纸扎泥捏一般,没有了先前那种嚣张之气,冲击起来要容易得多。身处高丘之上大纛之下的公孙瓒,此时眉头拧着,伸出手来,狠狠的抓住了腰间刀刀柄。

    几乎同时,他身边,长史关靖瞥眼看到他这一举动,知道他是准备要亲自冲杀了,当即向其摇头:“将军,不可!”“嗯?”公孙瓒鼻子一哼,问道:“为何不可?”关靖说道:“如今形势不妙,一味战下去只怕影响士气,且贼人……不如暂且撤退。”公孙瓒哈哈一笑:“且贼人什么?关长史是不是准备说贼人快要杀到这边来了,为免我出丑,让我早点撤下去是吗?”

    关靖拱手道:“请将军早做决定!”

    公孙瓒鼻子一哼,看向下方。将军邹丹等人被吕布人马冲破后,几次试图从旁袭扰,然而,皆都被吕布部将击退,根本无法阻挡吕布的兵锋。而吕布等人,目标再准确不过,一路直线杀来,根本就不理会身后的人马陷入围中,只顾向前。而若是看眼前的形势,如果再任由其冲杀过来,只怕公孙瓒这边未必有人能够抵挡得住,这也是长史关靖劝他退的理由。然而,以公孙瓒的个性,被百数骑人马冲到四散而走的地步,已经很是大跌面子了,如今还要为此避其锋芒,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此举影响士气不说,且就算逃过了此劫,将来又有何脸面见帐下诸将?

    “将军,快撤吧,否则来不及了!”

    是来不及了,贼人眼看就要冲到……

    公孙瓒一咬牙,拔刀而出,叫道:“长史休言!”当即叫其弟公孙范保护关靖等先走,他则喝令严纲与他一起杀敌。虽然,严纲也很想一战,然而,被吕布等人血战的气势所慑,心里也已经有了些许的胆怯之意。不过,在他听到公孙瓒喝令的那一刻,眼看着公孙瓒已经拔刀出战,他为保护公孙瓒周全,自然不敢大意,赶紧挺刃,冲在公孙瓒前面,来挡吕布等人。

    “将军,我来挡住贼将!”

    有了严纲这句话,公孙瓒当然放心。而一旦公孙瓒亲自来战,他身边将士的士气也立即升腾了上去,为了不让吕布等人的兵锋触及到他们的将军,诸军皆是血战不拔,死死的堵住了吕布等人的去路。这样一来,吕布等人的气势顿挫。吕布尤自奋战不停,而他身后,曹性等将先后受了刀伤箭创,还损失了一定的人马,气势萎靡。

    “将军,贼势太甚,只怕硬冲不是事儿,不如且退!”

    侯成等将劝退的声音在吕布耳边响起,吕布根本就不理会,反而不顾眼前诸刀架来,举起画戟,猛的拍砍了过去。哗啦啦,三五骑所使兵刃,被吕布一戟砍飞,脱手而去。这些人中,就有一人是将军严纲。严纲本是准备趁着左右合围之势,将吕布擒拿住的。不想,此时手中兵刃被吕布画戟砸开,突然脱手,也是吓了一跳。他脸色瞬间作变,根本不及细想,惊呼一声,往后调转马头,就要逃开。

    然而,吕布一戟拍坏了众人兵刃,根本就未曾停歇。趁此机会

    ,又是一声沉喝,将马一扯,往前径直闯去。轰,左右的骑兵被吕布荡开,吕布直接杀了进去。只是,将军严纲身处半途,来不及扯马,却被吕布猿臂轻轻一伸,给抓了过去。严纲身处吕布腋下,被吕布裹挟着往前直走,只觉耳边风声不停,杀喊不断,他也是吓得不轻。

    “啊,严将军!”

    围堵吕布的士兵,眼看着他们的将军严纲都被贼将如抓婴儿一般裹在腋下就走,他们也是吓得不知所措。有那些伸出兵刃来的,欲要往吕布身上斩杀,然而,但他们看看严纲的脑袋伸了出来,到底有些忌讳,便不敢乱动了。吕布顺手抓来严纲,没有注意到他将军的身份,准备是顺手抓来丢了的。不过,此时见有一个严纲在手,而贼军皆避,不敢加刃在他身上,他顿时也明白了关键。

    吕布哈哈一笑,挥戟如风,连连喝道:“来呀!你们来与本侯来斗啊!”身后侯成诸将,眼看着吕布信手所抓一人这么管用,居然令贼人如此忌讳,可见严纲身份非同一般,也是惊讶不已。他们本来有了退缩的心志,然而,在这一刻重又抹去。跟在吕布身后,他们往前不断的冲杀。

    “不好了,严纲将军被贼人挟持了!”

    严纲非同于一般的将军,身兼冀州刺史之职,很得公孙瓒器重,也怪不得他这一被抓,其他人都失去了主见。便是公孙瓒听来,也是稍稍吃惊:“严纲这厮如此不小心,如何被贼人给拿了?”他心里怪着,眼睛扫视着,眼看着严纲这一败抓,士气顿时受挫,而重围里的高览所部人马也在趁机反击着,那些围攻的部下只怕很快就要久持不下去了。公孙瓒看到这里,心下也是吃惊非小。

    “将军,快走吧!”

    “是啊,将军快走吧!”……

    贼人实在太过厉害了,就算公孙瓒部下因为他们的将军亲自出马而士气大胜,然而,在此时……被吕布接连冲破几路阻兵,一路破竹而来,眼看着就要杀到跟前了,他们再怎么自信,此时也不得不考虑退路。公孙瓒,他手上连杀两人,目睹着吕布一人一骑的气势,心下也是稍稍有了怯意。以他自忖,就算他杀上去,在吕布手上只怕也讨不得便宜。更何况,此时的士气实在是不堪用啊。

    “将军,快走吧!”

    “……”

    听到部下相继来劝,公孙瓒手上刀一收,将手扯缰,准备默认了众将士的意见,就要扯马而走。然而……吕布一人一骑,已然冲到。他的目标一直就确定在大纛之下的公孙瓒,如今,在一路血战之后,眼看着就要杀大纛之下了,他焉能就此轻易的放过?“贼将哪里去!”吕布挑起手中画戟,一戟望着公孙瓒背后直挑而去。

    吕布这一戟起,目标径直砸向公孙瓒。然而,要是被他轻易杀到,公孙瓒身边的人岂不是吃干饭的?也就在吕布画戟起时,公孙瓒左右众亲卫皆都呵斥连连,怒而挺刃,相继格上。

    “尔敢!”

    “死!”

    “破!”吕布一戟,轰然挥出,如擎天一柱,怒而砸下。轰然之声跟着‘破’声,势如破竹,顿时将左右十几把兵刃全都砸飞。这一道光芒砸起,余势不竭,直接轰到了公孙瓒的后背。公孙瓒,肩上的披风顿时被这道光芒轰碎,而他自身,后腰如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脚,身子轰然向前弹去。好在这股力道打到的同时,他已然扯马往后就走,而这一走,也正好顺势将这一道猛力给卸了出去,使得他没有受到太多的波及。然而,这一弹之力断然是不可小觑的,他肩上披风碎了,后腰处若非有重铠保护,只怕也要受到重击。

    公孙瓒这一被冲弹,也知道吕布的狂猛,不敢大意,顺着一弹之力片刻不停的驾马就走。身后吕布,在一戟扫退诸人之后,趁诸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重新围堵之际,立即双腿驾马,往前直冲:“贼将哪里去,快与某留下首级!”

    公孙瓒心下骇然,被吕布追着,此时只知赶紧逃跑,也根本不去搭理他。只是他这一跑,扛大纛的士兵未及追上,被吕布顺手一戟给斩杀,大纛也立即飘落下来。指挥三军的大纛一旦被吕布砍落,那左右的公孙瓒部下顿时乱做一团,四散而走,此时自然也就没有几个人有心思去紧追公孙瓒,保护在公孙瓒身后了。公孙瓒这边落荒逃着,吕布看在眼里,以为机不可失,赤兔马几个起落,又即追杀了上去。

    吕布赤兔马本快,加上前面的阻兵不多,不过片刻功夫,也即追杀到了公孙瓒身后不远处。

    眼看着,吕布再两个起落,也必追上公孙瓒。

    “死!”

    吕布手中一支画戟,带着呼啦的风声,刺破了空气,径直劈向公孙瓒后背。如果没有意外,公孙

    瓒此时就算是要回身战吕布,只怕也已经晚了。所以公孙瓒……必死!

    然而,到底还是小小的出了一些差错……

    “嗵!”一匹白马,一身银甲,一杆雪枪……雪枪,轰然而出,直击吕布手中画戟。长枪与画戟相撞的那一刻,砸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身在这声轰鸣之下,拼命逃窜的公孙瓒,要不是自负武力,只怕被这声轰击,两耳震出血来都有可能。但饶是如此,他胸腹一阵激荡,脑袋一阵晕眩,身如飘叶,连带胯下马不由自主的向前一荡,顿觉狼狈不堪。好在,吕布那致命的一戟被斜刺里杀出的一枪给稳稳接住,他侥幸从画戟下逃生。

    “将军快走,末将断后!”

    公孙瓒回头一看,见是将军赵云,二话不说,赶紧带着人马往前面就走。吕布本以为一戟可将公孙瓒撂下马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赵云,且与赵云对了一戟后,居然被他硬扛了过去,也是心下稍有吃疑。赵云,一直在公孙瓒帐下担当侦骑工作,先前因为公孙瓒围住了高览一部,形势颇顺,他也就被公孙瓒派出去在外围游弋。公孙瓒这边不利的形势很快报到了他的耳里,他也就立马带着侦骑,回防来救公孙瓒。也是他回转得迅速,及时出现在了公孙瓒这边,不然,以刚才一戟之力,公孙瓒焉能逃脱?不过,向以巧力著称的赵云,为使公孙瓒免受吕布一戟,这才硬扛着接下了吕布的一戟。虽然是接下了,但对赵云来说很是不划算。

    这一戟,几乎将他半条手臂都震麻,胸口里也是猛的受到一阵冲击。

    好在,赵云能及时调整状态,在吃了亏后,立马压制住了胸腹间的震荡,连连挥动手中雪枪,以快打狠。片刻之间,他枪出如花,撩人双目,倒是将吕布的去势暂时给遏制住了。赵云这边抵挡了一阵,遂使得公孙瓒有了逃脱的机会和时间。吕布看看再追也无益,而他自己也已经完成了救高览出重围的使命,算是功成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纠缠。更何况,缠住他的赵云,也不是一般的对手,他自忖一时也未必能够将他压制下去,只能是将戟一收,与赵云打声哈哈,拍马就走。

    赵云任务已经达到,自然也没有逗留的必要,眼看吕布撤戟转身,他也跟着立即收枪,就要扯马撤走。然而,身后乱军之中一人高声叫着:“赵云,赵将军,救我!”虽在乱军之中,也是听的清楚,辨别出此乃将军严纲的声音。严纲平时高高在上,向来都是直呼赵云之名,没想到他今儿会称他一声将军。赵云一愣,循着声音去找,也立即发现严纲所处的位置。

    此时的严纲,被吕布抓到后交到了部将侯成的手中。而侯成,就是凭借着手上有了严纲这个‘人.肉盾牌’,出入如无人之境,杀入重围之中,冲到了赵云这边。也是侯成太过大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赵云的存在,仍是带着严纲往他这边冲来。赵云不是计较之人,眼看严纲向他求救,他是二话不说,拔马重又杀了回去,径直来找侯成。

    侯成因为有个严纲在,倒是让他捡了不少的便宜,杀了许多公孙瓒士兵,腰边马鞍上挂了不少颗首级。此时,见一员银甲小将冲来,他是二话不说,起刃处,就要将其斩杀。然而,赵云鼻子只轻轻一哼,一枪挑到,大喝一声:“去!”轰然一声,枪起处,直击侯成当胸。侯成吓了一跳,往后一闪,抓着严纲的手不觉跟着一松。

    “王八蛋!”严纲整个人往下一坠,眼看就要跌落在地。他是紧急中大骂,吓得要死。眼看着他就要落下马来,好在赵云一枪起后,胯下马不停,已经急转了过来,与侯成坐骑擦肩而过。侯成只觉眼前一闪,被赵云闪过,手上的严纲同时被赵云一抓,抓了过去。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等到侯成反应过来,方才觉出不对劲。

    他一举目,看看一骑白马,一身银甲,一杆雪枪,手抓一人绝尘而去,他连连惊呼:“快拦住他,快拦住他!”

    然而,赵云手中枪几个起落,将左右人等皆刺杀,还有几个能拦得住他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侯成是破口大骂,骂得急了,张口喷出一口血来。这才发现刚才他被赵云抓起严纲时的撞击之力,虽然没有将他带落下马,却足以给他以重击。他身后,宋宪上来,惊咦的问道:“咦,温侯叫你看的人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侯成脸色煞白,没有去理会了。

    公孙瓒一走,高览这边也自然从重围中杀了出来。本来,高览还以为救他的是袁绍的人马,及至看清是吕布一部,也是稍稍错愕。等到知道吕布救他是受了袁绍的意思,他们方才醒悟过来。他这边解释清楚,也即收拢人马,往袁绍大营回转,来见袁绍。

第三二章:算计

    当袁绍与公孙瓒相拒于渤海,陈诺围田楷于昌国,赵雪发兵东平陵,徐州陶谦联合刘备进逼臧霸于开阳之际,远在河水南岸的陈留国……

    一身黄裳的少女走进了黑山大帅于毒的大帐。UU小说

    “怎么,黎阳守将张仍是不肯买我的账吗?”

    “是……”

    “哼!”于毒两眼一起,想要破口大骂,但看看黄裳少女在,又即强忍下了心头的怒火。他脸上不温不火,向着黄裳少女一挥手,吩咐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先回你师父那里去吧。”黄裳少女没有二话,鼻子轻轻一哼,向于毒一拱手,随即转身出帐。眼看黄裳少女下去了,于毒是两眼一起,抓起案上竹简,对着帐外大骂一声,差点就要跳叫起来。

    里面的动静黄裳少女如若未闻,从于毒这里转身出来,片刻不做逗留,随即向着他处走去。那两边,看到黄裳少女相貌的士兵不在少数,无不是见之眼前一亮,带着欣赏的目光没有少在黄裳少女身上打量扫视的。当然,就算不少人扫来的眼睛里不单单带着欣赏,甚至带着强烈的猥琐之意,但仍是没有一个人胆敢贸然冲出来拦阻于她,更何遑调戏了。

    “嘿,小子,怎么样,那姑娘不错吧?要不你将她抱了,晚上回去好替你暖暖被子?”

    “嘿嘿,小哥我倒是有这个心思,可没有这个胆啊。要不想脑袋立马搬家,我倒是建议你小子不妨试试。”

    “嘿!你这小子不是坑人吗?你自己不干,还找我。”

    “哈哈哈哈,都是一群有豹子心没豹子胆的家伙,只能是想想了……”

    “谁不只是想想?”……

    其实他们互相之间调侃的声音,仿佛怕被当事人听到,都是故意放小了,甚至在黄裳少女即将要到的那一刻,本能的闭嘴了。不闭嘴不行啊,人家腰间可是挎着家伙的,那一把黑鞘的长剑,似是随时拔鞘而出。黄裳少女的厉害,那可是在黑山之中人人有所耳闻的,以他们小胳膊小腿子的,实在不敢轻易找死。

    她自从于毒大帐这边出来,穿梭来往营帐之间,如入无人之境,自始至终都是冷着一张面孔,置周围男儿如未见。她的冰冷,一如她腰间的剑,隐隐之中透着一股森寒之气。然而,这冰冷之中,如梅花之绽放,方显其之冷峻之美。

    “嗯?”

    迎面走来的匈奴右贤王于夫罗,偶尔投过来一瞥目光,却是傻乎乎的不能收回来。

    美,太美了!

    她的美,足以让人见之呼吸窒息。起码在此刻的于夫罗眼里,她的美就是这样。一种让人不能自拔的冲动。可这种冲动,就这么傻乎乎的在他一个留恋、一个擦身之间不小心的溜走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正欲转身喝住黄裳少女时,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于毒帐前,不过数丈距离。他步子不停,钻入了于毒大帐。

    他一入于毒的大帐,不及跟于毒见礼,开口就连连呼道:“太美了,实在太美了!”

    于毒此刻的心里装着的都是黎阳张那边的事情,正愁眉苦锁着,心里极其不爽快。突然看到于夫罗进帐,不觉眼前一亮,要想找他商议此事。不想,他话还没有出口,突然听到于夫罗忘情的呼叫着,也是愣住了。

    “右贤王?”

    “啊?哈哈哈哈,于大帅,我问你,刚才那姑娘是谁,我平时怎么不见?”

    没有想到于夫罗会问这些,于毒本没有心思回答,但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只能是强自镇定,跟他打起了哈哈。先还没有想到他口中的姑娘是谁,及其仔细一想,方才一拍脑门,笑道:“哦,敢情右贤王你口中的姑娘,是刚才从我帐中出去的那位吧?哈哈,要说起来,这位姑娘我也不知她姓氏,只是当时本帅偶然经过黑山下一座驿站时,见她姿色不错,顺手掳了来。后来问起,她因惊吓过度,根本不知,我看她喜欢穿身黄色衣裳,便干脆叫她黄裳了。至于为何不见,这个我不说,右贤王你想必也该知道。想来我等逗留陈留日久,一时无法北上,全因黎阳守将不能放行,故而让她去北边办事,这时才回,是以难见……”

    一句话未完,于夫罗眼睛一起,问他:“你见她姿色不错,故而将她掳了来?”

    “这个……是这样啊。”无故被于夫罗着重提起,于毒一时也是懵了。

    得到于毒肯定,于夫罗两眼一个兜转,将身一返,就要掀帐而出。在帐门被掀开,一丝强烈的光线投进大帐的那一刻,于夫罗放下帐门,将身回来,顿足连连叹息起来:“哎,哎!”摇头摆尾,将个于毒弄的彻底懵了。于毒此时可坐不住了,连忙从蒲席上走下来,问道:“右贤王,右贤王!你这时怎么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可好?”

    于夫罗眼睛一闭,又一睁开,跺足道:“说起来,也是我于夫罗命该如此。想来我回转北方一趟,被部下献上来一个美人儿……”说到这来,眼睛一亮,好不得意的抓住于毒手臂,与他说道,“说起这个美人儿,大帅你可知,她可是你们汉人大官的女儿,听说是董匹夫身前最为看重的蔡左中郎将蔡邕的女子……”

    于毒听到这里,微微一愣,哑然道:“不是吧,听说这蔡左中郎将的女子不但是个聪慧之人,且她姿色颇为不赖,难得的美人儿,京师被陷之后她就失去了消息。啧啧,想不到如今会落到右贤王你的手里,当真可喜可贺!”心里说道,“这关老子屁事?”

    于夫罗见他这个表情,那是更加得意了,只是想到另一事,气往上来,将袖子一甩,鼻子一哼:“可喜个屁!说来不怕你老兄笑话,这到嘴的肥肉,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甚至连见见玉颜的机会都没有,就不得不巴巴的丢下她独处空帐,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咦!这是为何?”于毒好奇的一问,同时很是后悔自己嘴快。

    “为何?!”

    果然,于夫罗鼻子一哼,目光瞪向他,嘿然道:“你问为何?这还不是因为你老兄连夜一道紧急文书将我传唤了过来,我又将此事看得极重,否则我何能留下她干净身子,让她独守空房?”

    “……”

    现场沉默了。这件事,于毒还真不好抵赖,那封紧急的文书的确是他发出去的,这才将他紧急召唤了过来。所以罪魁祸首,是他。

    于夫罗瞥视了于毒一眼,见他神色不快,连忙哈哈一笑,说道:“我之所以跟你提起这件事情,那还不是借以说说眼前这事,你也不必自责。说来,家里那个到嘴的肥肉没有吃下去也就罢了,在老兄帐下,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能让本王心动的女子,没有想到却是于大帅你的人,看来本王只能是再次……再次,如你汉人的话,再次望洋兴叹了。”

    “我的人?”于毒两眼一转,进而哈哈一笑,摇头道:“看来右贤王你是误会了。这个女子如此美貌,本帅倒是想要将她纳入帐下,可惜本帅还没来得及这么做,早被他人捷足先登了。所以……”

    “他人?”

    于夫罗两眼一起,怪道:“既然这个女子是于大帅你亲手抓来的,便理当任由大帅你随便处置,纳入帐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怎么,难道在这帐下,还有人比大帅你说话更管用的?”于毒脸色一暗,摇头一声苦笑:“这倒不是,但这人我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他要的人,我不能不给。”

    “哦?”

    于夫罗眼睛一转,琢磨了两下,又即说道:“说来大帅你与我匈奴一直处于合作的关系,咱们两家也是如一家人一般,如你们汉人所言,咱们就应该是……推诚布公。然而,这个人的存在如何我一丁点也不知?若非大帅你今日偶尔不小心透露一点,只怕我是难以知道了。看来,大帅你一直对我匈奴是有所保留啊。”

    心有所不忿,于夫罗鼻子一哼,接着说道,“当然!谁没有留个底,暗藏杀手锏什么的,以备将来的紧急之需?这件事情大帅你也不必自责,我也没有责备大帅你的意思。只是话既然说到了这里,这个叫什么黄裳的即非是大帅你的女人,那么我倒是想要争一争……”

    “这……”

    于毒神色怪异,想要说什么,不得不有所顾虑。

    于夫罗眼睛扫向他,问道:“怎么,你觉得我争不过他?”

    于毒一摇头,轻叹一口气,说道:“不是争不争的问题,问题是……黄裳她压根就不是谁的女人,自然没有争的必要。”

    于夫罗鼻子一哼,怪道:“那你刚才不是说这黄裳已经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在你们汉人口里,这‘捷足先登’难道不是被别人先得手的意思?”于毒苦笑,点头道:“确有这层意思,然而……然而得到她的人,并没有将她当做女人来看待,甚至连人也不是……”

    “哦?”

    于夫罗这下不懂了:“什么叫连人也不是?”

    话说到这里,于毒只能是皱着眉头,与他说道:“这么说吧,在那人眼里,她根本就是一具傀儡,是一个替他办事的木偶罢了。如此一个玩偶,你想他会将她当做女人,当做人来看待吗?”

    于夫罗听得云里雾里,甩手道:“我不管这些,他没有碰她那是最好,既然你不要,他也不碰,那干脆就送给本王得了。”说到这里,于夫罗眼前一亮,一把抓住于毒手臂,说道:“这件事情,还请老兄务必成全,麻烦老兄你去跟那人谈谈。就说……让他将此女子转送给本王,只要他肯松手,将她送到本王榻前,本王当欠他一个恩情。当然,本王也同时承了于大帅你的恩情,将来

    一并归还。”

    于毒耐着心听他说完,方才一声苦笑,摇头不已。

    于夫罗以为他不同意,心里便急了,当即说道:“怎么,为了一个女人,于大帅你就连这么一点点小忙也不愿意帮吗?”于毒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了,连忙说道:“误会了,误会了!右贤王,你不是要那女子吗,我也没有拦你啊,你自去掳来享用就是了。想来就算是那人知道了,他也自不会阻止于右贤王你的。”

    本以为难以得到的东西,没有想到如此轻易可得……人就是这么贱,难得的努力着、渴望着想要争取,容易得到的反是不舒服,疑神疑鬼,以为是有陷阱,止步于前。于夫罗一喜过后,此时的心境无外乎如此。他眼睛一眯,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当真?”

    于毒又是一声苦笑:“右贤王,你看我此时的表情是在作假吗?你以为我于毒的话一点也不严肃,一点也不能引起右贤王你的重视?否则何以让右贤王你如此的不放心?”听到这里,于夫罗心里疑虑稍释,但仍是不完全放心:“这样当然最好,只是我不明白,你不跟我争也就罢了,那人……那人既然是她的主子,难道也愿意放手不管?他难道就不怕我一旦得了她,他手上就因此少了一具可以供他驱使的傀儡么?”

    于毒苦笑道:“他嘛……他才不怕呢。想来只要右贤王你要了黄裳,不但没有少她一个,且还因此多了你一个,他何乐而不为?”

    “没有少,反而多了?”

    于夫罗彻底不明白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于毒目视着于夫罗,低声跟他说道:“右贤王,你别不相信,在这个世上有一种蛊毒,可以下在人身体里,其人则完全失去知觉,为他人操控,成为他人的傀儡,供他人任意驱使,形同走肉。而一旦被下这种蛊毒之人不小心跟他人结合,与他结合之人,蛊毒同时扩散到对方身体里,如此一来,对方那人跟直接中了蛊毒没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说,那人操控黄裳为他办事,用的就是这个办法,而一旦任何妄图想要接近她,享用她身体的人,则必中下蛊毒,从此跟黄裳一样,成为行尸走肉,任由那人驱使。右贤王你说,若你与她结合,你……还是你吗?到时不但那人手上不会少一具可以供他驱使的傀儡,只怕还要因此多你一个呢。想来如此局面,那人岂会阻止,焉能不会乐见其成?”

    于夫罗身子一颤,严重的注视着于毒。

    “天下间,竟然会有如此歹毒的蛊毒?”

    于毒嘿然一笑,没有说话,反身回到了蒲席上,膝席而坐,两手加于案上。

    没有回答,就是承认了,再说他也没有必须吓唬自己的道理。于夫罗眼睛连转,看了身后大帐一眼,想到于毒的话,不由伸手摸了摸额上的虚汗,假意咳嗽两声,走到于毒面前,说道:“今日是我鲁莽了,想来要不是于大帅你及时提醒,只怕我这就要稀里糊涂着这个大当了。”顿了顿,想到一事,立即说道,“对了!你刚才说到黎阳一事,怎么,你让她过去疏通,他们难道还是不肯放行吗?”

    提到这事,于毒眉头一个打结,先请于夫罗坐下,方才说道:“我等于陈留合兵一处,答应要挥军北上策应壶刺史得到冀州。可是,如今你我两路兵马是集合了,奈何壶刺史尚在北面山中运动,而我等一时又不能挥军渡河,着实急人。想来这件事情机密,又不能声张,在此之前我等虽然暗中与黎阳守将淳于琼取得联系,给了他足够的好处,他才稍稍松口。本以为,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解决了,奈何事到头来,不想临了了出了问题,谁想淳于琼那厮会被袁绍突然叫走去了青州,如今守将换成了张这厮……”

    轻叹一声,于毒接着说道,“张便也罢了,奈何这厮是个顽固,软硬不吃,与他暗中接触两三次了,他愣是不肯松口。既然钱财无法打动他,我一想,索性以女色诱他。我想着这黄裳一身具有魅惑之术,说不定将她派过去,能够诱动张,使他答应,这才借用过来。只是没有想到,这厮仍是不为女色所动,迫使我此计再次落空。哼!可杀的张!”

    于夫罗神色一动,嘿然道:“魅惑之术?怪不得,我一看到她就想要了她。不过,张这厮也当真是个君子啊,居然连送上门的货色也不敢采摘,只怕他事后要反悔死呢。不过,事到如今了,看来再劝也无益,不过在白白浪费时间罢了。既然,于大帅刚才说‘可杀’,那为何我们不直接杀了他?想来只要他一死,黎阳动乱,我们也就可以趁机挥军渡河了,岂不两全其美?”

    “不可!”

    于毒连忙摇头:“这件事情我也想过,不过最后还是被我给否定了。右贤王你先别着急,请听我一言。想来右贤王你仔细一想不难明白此事的不可行。说来,我等派人暗中刺杀张,那是容易的事情,黄裳就可顺手办成的事情。只是杀张容易,可杀了张之后呢?诚然,张一死,黎阳无人主持也必大乱。可右贤王你想过没有,黎阳乃冀州的南面门户,其之重要不言而喻。若是在此之时其守将张被他刺死,你想他袁绍能不起疑心吗?他若因为起了疑心,紧急从渤海战场抽调重兵把守黎阳和邺城两地,倒是就凭我们手中的一些兵马,焉能轻易攻下冀州?杀张易,可杀张是打草惊蛇,也就不智了,是以此计不成,右贤王可该明白。”

    于夫罗听于毒前后一加分析,也即恍然大悟。

    是啊,当此之时,他们暗中与壶寿勾结,密谋串联颠覆冀州,所为是阴谋之举,又焉能堂而皇之?若然因为图一时的便捷,便要行刺杀张之举,也实在是鲁莽。本来冀州风声就已经紧张了,等张一死,袁绍焉能坐得住?就算他不能及时从渤海战场赶回来,也必抽点重兵守卫黎阳、邺城两地。邺城本来就坚固,他们敢有颠覆的想法,那是欲要趁其在渤海战场,后方兵力空虚之际,来个出其不意的。现在倒好,一旦这里风声紧了,邺城有了防备,他们的密谋岂能轻易得逞?

    于夫罗点头说道:“于大帅所虑甚是,是我出言莽撞了!只是,若我等不能从黎阳渡河,就近赶回去与北面的壶刺史会合,只怕事情拖得越久,迟早生变。黎阳既然是我们富贵的拦路虎,我等便不能置之不理,是早晚要有一个计较。可是刺杀不行,收买又不可以,该当如何?再说,我等与他暗地碰面虽然隐藏了身份,也将此事故意引导到了其他地方,使他一时不会联系到我等。可事之再三,他焉能不疑?若因为被他报到袁绍案前,只怕袁绍同样起疑。”

    于毒笑道:“袁绍此人生性多疑,这一点不假。然而他此时毕竟困身在渤海,与公孙瓒纠缠着,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风声?只要不做出轰动之举,想来他就算起疑,但因事情没有发生,又一时分不开兵,也就不会理会这些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及时劝动张,让他放我等渡河,这才是要紧。不过,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于夫罗皱眉苦想,眼前一亮:“对了!我们要北上,又不止黎阳一处可走。黎阳这里既然不方便,我们何不绕道走其他津渡呢?比喻,咱们可以举军西向,走平阴,从孟津出河阳,不也照样过去么?”

    于毒听来,摇头道:“这一点我也是有考虑过的,只是……刚才右贤王你也说了,我等要想走孟津,必先举军西向,再从平阴渡河。我等兵马虽然不多,但数万还是有的,想来如此大规模的举动,焉能不引起他人猜疑?一路西向,虽然可以做些装扮,稍稍分散而行,不让他人轻易认出,路近些也就罢了,可毕竟此去路途遥远,只怕难以约束,最后必然暴露目标,岂不是坏事?再说,等我们过河了,河对面的河内太守张扬虽然跟袁绍有些过节,两两不和,不用担心他会将此事报给袁绍知道,但他同样跟我黑山也是不温不火,甚至数度击杨奉于白波,又岂会任由我等这帮黑山贼子借道?”

    于夫罗听来甚是气馁,一拳头握紧又落下,重重砸在木案上。噗,砸起一团灰尘。

    他鼻子一哼,说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干脆我们哪里也别去了,就窝在山里算了,这买卖咱不做了!”他出气的话说完,于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不做声,两两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片刻,于毒眼前一亮,拍着木案,豁然说道:“我怎么就忘了他了!”

    “他,是谁?”

    “嘿嘿,陈诺!”

    “陈诺?”于夫罗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许是他说错了,干脆一笑,摇头道:“你没有搞错吧,你此时怎么会想起他来?你难道想要他来帮我们?”于毒仔细一思索,嘿然一笑:“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疯了疯了!”于夫罗爬起身来,就要走。于毒赶紧叫住他,笑道:“我说是他,自然不是张口乱来,右贤王你且纳下心来听我一言。”顿了顿,眼看于夫罗捺心重又坐回了席上,方才说道:“或许此时,也唯有此人能帮我们了。”

    于夫罗鼻子轻轻一哼,说道:“怕也未必吧,于大帅你难不成忘了,这陈诺可是袁绍的人,你让他帮忙,那不是自投虎口吗?他会帮你?”于毒嘿嘿一笑:“那可未必啊……他是袁绍的人不假,可他真的跟袁绍齐心吗?若他齐心,如何在得了你弟弟之后,知道了我等密谋一事,仍是答应我们要为我们保住秘密,到如今一直是密谋不宣?若他将我等之事告诉了袁绍,你想袁绍还能在渤海呆得住吗?从此一点,足可见他陈诺根本和袁绍不是一路之人。”

    夫罗不可否认此事,但他同时说道:“这件事情不假,他答应我们的事情,起码到目前为止,也的确是做到了。就算此事足可证明他与袁绍心不齐,或者有不和的嫌疑。然则,这又能说明什么,他跟袁绍不是一路之人,与我们何干?与此事又何干?”

    于毒哈哈一笑,反问道:“没有关系吗?不要紧,但我们可以从此事上看出一点,如果他知道我们借道黎阳一事,想必也是不会反对的吧?”于夫罗越听越糊涂,干脆问道:“他不反对又怎样?他此时可是身在青州呢,占道的又不是他,他就算反对又能如何?”

    于毒摇头道:“他若反对,我们麻烦就大了。可他若不反对,愿意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则对我们来说可谓是……受益匪浅。”

    “这话又怎么说的?”

    看到于夫罗一头雾水的样子,于毒很是受用的哈哈一笑,甩手道:“这点右贤王你就不懂了吧?其实说来,也是很好理解,如果我告诉你张当初之所以降了袁绍,那完全是因为陈诺的一席话,或许右贤王你就不会有此疑惑了。”于夫罗眉头一皱,看向于毒:“这件事情我也有听过,可这跟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

    于毒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既然右贤王你也听说过此事,难道右贤王你就没有仔细想想,袁绍他数次派人过去,张皆不愿降,而陈诺一去,他就立马开城降了,何以会这样?”被于毒一说,于夫罗也是皱起了眉头,眼睛转了转,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明白了。陈诺之与张,他们之间应该有非同一般的关系。起码,张对于陈诺的信任,比起袁绍来要坚固得多,我们若然绕过张,先去向陈诺求情,只要陈诺那边松口了,再随便传一句话给张,想来张没有不放行的道理。”

    于毒嘿然一笑:“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于夫罗点了点头,随即又一皱眉,不无忧虑的说道:“可是……在前时见面,我们与他已经有个一个口头协定了,他能答应替我们保住那个秘密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若如今再然有求于他,他能像上次那般爽快的同意吗”听于夫罗焦虑的口气,于毒也是轻轻一点头,说道:“此事要办成却也不易,但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想来壶刺史一事他都甘愿替我们保守住这个秘密,再让他帮个小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对于此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于夫**脆说道:“还有什么好计议的,古来无利不合,咱们就许他些好处就是了。”于夫罗笑道:“好处?有什么好处能让他独掌青州一州军事更好的?难道等壶刺史事成,咱们也将冀州一并许给他?呵呵,只怕不成吧?再说,陈诺其人连袁绍都不放在眼里,敢明里暗里与他计较,要是扳倒了袁绍,又岂能与我们和好善处?到时候,只怕是斗倒了狐狸,引了狼来。”

    于夫罗眼睛遽然一缩,想到第一次在黑山间与陈诺见面的情形,身子不由一寒。想来那时陈诺身陷重围之中,尚且敢以一十三骑跟他们相抗,实在不是易于之辈。他一想,点头道:“陈诺其人的确是不好对付,只怕将来会是你我的劲敌。然而正如于大帅你说的,在此事上我们又不能不指望于他,明知如此,又能怎样?”

    “怎样?”

    于毒哈哈一笑:“当然是要防患于未然!既然知道他将是你我将来的劲敌,那么从此时开始,我们要么用尽一切办法将他收拢来,以为我们所用,要么……势必想尽办法将他杀了,彻底根除这个后患!”

    “杀他?”于夫罗紧了紧手中的拳头,说道:“杀他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要是他那么容易被刺,早该死千回万回了,所以刺杀一图非不得已,千万不可轻易使用……可若是想要将他收拢来,只怕又非易事。想他尚且都不甘受袁绍驱使,又岂会听命于你我?”

    于毒点头说道:“杀他不易,收拢也是妄想,可我们决不能就此放之任之!”

    于夫罗眼睛盯着于毒神色,仔细观察片刻,恍然道:“于大帅,对于此事……想来你已是成竹在胸了?不妨说出来听听。”于毒将眼迎向他,嘿然说道:“我们的谈话好像是越扯越远了,还是说回来。你先前说,要想说动陈诺,势必以利,确实不错。可这样一来,就算可以让我们一时得手,也必是养虎遗患。莫若……在我们说动陈诺,让他甘愿为我们所用之时,再趁机将其控制住,如此也就算得是善之大善了。”

    “控制他?谈何容易?”话题好像又绕了回去,连于夫罗听来都不觉嗤之以鼻,以为此事绝不可行,所以就连讨论的兴趣也一下子没有了。于毒当然能够看得出他的心思,当即一笑,说道:“对于陈诺,我们可以利以驱动,色以诱之。右贤王,你看这个主意如何?”

    于夫罗微微一愣,哑然道:“看来于大帅你是要学你们汉人范蠡故事,将美人送于君前,用以迷惑君主?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可这样一来,果然能起到效果吗?不说陈诺会不会是如此急色之人,就算是美色诱惑了他,使得他失去了与我等争霸的雄心,然则,他毕竟是他,要想将他彻底控制住,岂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于毒嘿嘿一笑,将身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于夫罗席前。于夫罗没有动,任由于毒与他联席而坐。

    见他不说话,只管取了酒壶倒酒,他是眉头一皱,问道:“于大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如此时之傲慢,实在少有。于毒侧目看了他一眼,兀自斟满了一盏酒,又一盏酒。一盏推到于夫罗跟前,一盏自己举了起来。闻闻酒香,似有陶醉之意。

    “右贤王,你不需如此急色,难道你忘了黄裳这件事了?”

    “黄裳?”于夫罗微微一愣,捧着酒盏,一时忘记将其喝下:“黄裳跟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于毒一口酒罢,将空盏往木案上一放,笑问于夫罗:“没关系?果然没有关系?”

    于夫罗云里雾里,想要再问,不过他立即怔住了。看着于毒狡黠的神色,他愣住了。他终于想到,想到先前于毒跟他说过的话了。他身子缓缓一动,目注着他,问道:“你说的女色……莫非是指黄裳?你想……以她来诱惑他?”

    “没错!”于毒嘿嘿一笑,反问道:“有比使用她更好的吗?想来只要陈诺他还是个男人,又岂能轻易逃得过她的美色诱惑?就算陈诺他心坚,又能坚到哪里去,在黄裳的魅惑之术下,他不丢盔卸甲才怪呢。嘿嘿,不用我说,只要他两成其好事,蛊毒自然进入对方体内,到时陈诺就算是要反抗,也必无益。用此办法控制他,别说是让他传话给张了,就算是进而控制他的本部人马又有何难?如此一来,岂不比直接杀了他效果还要好?”

    “哼!便宜了陈诺这个混蛋!”

    于夫罗一挥袖,将桌上酒盏推掉,酒水撒了一地。跟着,长身而起,愤愤不平。于毒看他这个样子,连忙放下酒盏,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右贤王你倒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可是有些人,能怜惜则怜惜,不能怜惜……则罢!要女人,天下一抓一大把,改明儿我给你去弄,至于这件事情,为了大事计,还需右贤王你且做忍耐。”

    于夫罗鼻子一哼,看向于毒,突然仰头而笑:“哈哈哈,怜香惜玉?本王是那样的人吗,也只有你汉人之中某些腐人才干的事情,与我何干?不过,本王想想黄裳那身骨肉,自己没有吃到,今儿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将她送丢给别人,实在可惜罢了。至于女人,哼,本王还不差,不劳于大帅你出手。”

    于毒安抚住他,与他笑道:“这件事情虽然你我是私下里商量好了,但多少在此之前也要跟她的师父打声招呼的,否则一声不吭就将她派了出去,将来查问起来也是不好交代。”于夫罗将袖一挥,说道:“要怎么办你去办吧,我可插不上手了,这里没事,我就先走了!”

    于毒知道于夫罗虽然明白黄裳不可轻易触碰,但他自己不能碰,不代表乐意看到别人去碰,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更何况他还要当面将黄裳送给他人。他也怕于夫罗就这么出去心里一口闷气出不了,要是任他撒泼,坏了大事那就不好了。于毒想到这里,见他转身就要走,赶紧是一把拉住他的臂膀,笑道:“这事不急,随便什么时候打声招呼就行。右贤王你也不必急着走了,午饭时间到了,你就留在我帐下吃口饭,喝两口小酒再走吧。更何况,此事毕竟是大,虽然定计了,到底还没有一个具体细节。这细节……还需你我共同谋划,以确保将来不误事。”

    说到这里,又刻意着重跟他提醒一声:“如今你我为了壶寿一事,再次联手上了同一条船,船没有靠岸,咱们性命也就关联着,任何一方也不能出事不是,为了确保万一,还是要仔细斟酌再三……再三斟酌……”

    本来于夫罗是无心留下来的,但听于毒一说,所言在理,心中一动,便再也没有说什么,将身坐回席来,说道:“不但是此事我们需要同舟共济,将来,我们两家仍需联手,以谋取更大的富贵,所以任何一方也不能有事。此事,却是需要斟酌再三。”

    “是极,是极!”

    于毒眉开眼笑,连忙传令下去,让下面准备酒菜端上来。他这边,一面仍是不停的跟于夫罗商议着送黄裳去陈诺身边的细节。

    什么也不说了,首先一声抱歉!抱歉停更了两周。

    为了弥补歉意,接下来一个月将以每天万字一章的速度,保持更新,谢谢!

第三三章:增援开阳

    就在于毒与于夫罗商议将黄裳当做西施送给陈诺之时,黄裳一路出了营帐,信步到了一座山的山脚。UU小说

    “我怎么会来了这里?”

    黄裳猛然一抬头,看见左近山色不错,不觉沉醉其中,呆呆的看了两眼:“这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到底这种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会有,她一时又说不出来。只知道,确实很熟悉。熟悉得仿佛前世在这里留恋过,只不过这一世却迷茫在红尘之中。如果是往日的她,断没有如今看起来这么的多愁善感,更何遑去考虑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了。倒是因为信步到了这里,被此处的山色所吸引住,茫茫然,忘记了回去的路,一路信步上了山。

    山路旁,出现了一座破茅草屋。山体高峻,茅草屋在其下,却是如此的矮小,显得孤零零,在风中瑟缩。

    “这里……”

    “这里是哪里?我以前来过吗?”一个念头,钻进黄裳脑袋里,挥之不去。她记不清大概,只记得好像梦中曾来过,多的,实在记不得了。在迷茫无神之中,她腰挎着一把剑,走到了破茅草屋前。

    抬头,看见了一方匾额。黑漆斑驳的一块木板上,上书一个大大的隶体字……

    驿!

    这是一个陈旧的驿站。

    “驿?”当黄裳举眼再望时,看着匾额上那个破落的‘驿’,不知为何,如有一股熟悉而悲怆的感觉猛的袭来,往她胸口不可遏制的钻去,遂使得她在秋风之中,不禁的打了个深深的寒噤。眼角,立即有了湿润之感。伸手去摸,一颗滚烫的泪水顺着她食指指间滑落了下来。她一张冷峻的面孔,在这一刻稍稍动容,变得,有了悲戚之色。

    秋风,吹散她鬓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在这一刻,她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空洞的是木门。木门已经破落,此时好像就连最后一口气也支撑不住,被一口风吹到,哗啦一声轰然推开。黄裳没有犹豫,举起步子,望着屋里就走。

    此时虽是正午,然阳光早被山壁所遮盖,屋内的视线并不亮堂。好在,黄裳进入屋内的那一刻,在原地呆了片刻,很快也就熟悉了里面的光线。屋里,除了一榻一案一席,什么也没有。榻上除了一堆草,找不到一丝棉絮;木案已断,上面放着一个破瓮,瓮内还有一些残剩的水渍;席……从中破了个大洞,人坐上去应该跟直接坐着地上没有区别。屋角,好像还有一个木柜,可惜早已经塌成了残朽的木板,再也找不出往日的痕迹。

    屋内的霉味,冲刺着鼻翼。

    黄裳,当她的眼睛缓缓的移到这些再普通不过的物件上时,心里却如煮沸了的水,翻转滚烫。滚烫的还有她的眼泪。莫名的眼泪,不知为何而流。她伸手去擦拭,就是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呆愣愣的在原地,脑子如旋转的木马,某些断裂的画面,不断汹涌袭来。这些画面,她甚至可以确定,她以前从未经历过,但却又是如此刻骨铭心,让她不敢完全否定。

    “在这个世上,我的亲人除了师父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可刚才看到的那个老头……老头,他真的只是一个老头么?他……他是谁?”

    屋旁边还有一扇小门,门户推开,这才发现屋后还有一方小天地。有荒废的土地,还有一座较小的茅草屋。这个茅草屋,好像是关押牲口的。看到眼前的马槽,一股窒息之感,强烈的冲击着她,使得她脑子再次出现了晕眩之感。太过熟悉,不敢忘记,哪怕是前世,也要寻找到那种熟悉之感。

    “前世?”黄裳怔怔不动,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将这种熟悉的感觉嫁接到前世去。是今生无法理解的,所以只能统统归于前世么?或许,应该只能是这种解释吧。她呆看了马槽片刻,摸着柱上那根断裂的马缰,许久才将之恋恋不舍的放下。放下后,她转过身,就要离去。然而,她的敏锐,让她刚刚有了这个想法,耳朵突然一动,立即调转身来,喝问:“什么人?”

    风声,卷起茅屋上的草。

    难道是错觉?她眼睛一个逡巡,本能使得她提高了警惕。也就在这时,一声霍拉声响,从屋内传到了她的耳里。黄裳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箭步,推开木门,长身而入。眼见一条黑影眼看着就要窜出门户,但被她身形一动,伸手将之擒来。

    “你是什么人?”

    擒拿到那人的片刻,使得她的神色再次回到了冷峻之中。然而,这声冷峻的喝问下去,被她擒到的那人,却是转过脸来,对着她傻乎乎的一笑,跟着她学道:“你是什么人?”一张脸,一如他一身的黑衣,黑如锅铁,大概也只有他说话时,稍稍露出了一口白牙。他整个人囚在黑袍之中,头发蓬松散乱,显得褴褛至极。

    “找死!”黄裳当然不乐意他人鹦鹉学舌,端起一只脚,猛的将他踹趴在地。那人好像没有气性,被她踹到地上,也不起来,反是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哭声……就像极了三岁的小孩儿,需要大人的呵护。黄裳本要拔剑的手,在这一刻突然停顿住。她将眼睛仔细的观察了他片刻,见他也不还手,也不起来,只顾一个劲的哭着,有点傻愣了。

    先是作壁上观,也不说话,等到他一个劲只顾不停的哭,好像再也没有了下文,她也是傻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妹妹,妹妹……”

    “嗯?”黄裳以为自己听错了,张耳仔细听了两声,这才听出他叫唤的确实是妹妹不假。且到最后,他的那声妹妹,变成了无限的歉意:“都是哥哥小苏苏不好,是哥哥小苏苏丢了妹妹……”

    “哥哥就哥哥,什么哥哥小苏苏的,乱七八糟的。”黄裳眉头紧蹙着,听他乱嚷嚷,差点没笑出来。本来气他胡言乱语,不予理会,但看他在地上那副落拓的神情,母性的温柔使得她心有不忍。她退后一步,向他说道:“好了,你也不用这样,我不杀你就是了,你起来!”然而,地上那人除了哭嚷,对于她的话根本不予理睬,仍是做着他的事情。不过,在看到黄裳闪退一步后,他嗓子里喊着的妹妹嘎然而至,同时手抓着喉咙,不停叫嚷着:“渴……渴……”这么叫了两声后,眼睛恍然间看到了屋里的一方断案,不做片刻的犹豫,立即是将身一滚,滚爬到了断案边。伸出手来,直接将案上的一个破瓮抓在手里,身子跟着抱瓮坐起。

    黄裳默然的看着他的举动,一句话也没有说,也并没有出来阻止。本以为他是渴了,要喝水了,不想他抱着破瓮,傻乎乎的对着她一笑,又即看了一眼门外。毫不逗留,回头朝着破瓮内看了两眼,并没有立即做出喝水的动作。他此时右手轻轻举起,五指攥握在手心,中指骨节耸起,对着破瓮瓮壁,轻轻一击。

    “咚!”很普通的一声响,听在那人耳里却有如天籁之音。他一击后,又即傻乎乎的抬头看向黄裳,好像是要从她眼睛里寻找到赞同之色。然而,黄裳身子不动,眼睛里波澜不起。那人也并没有气馁,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对着门外空间傻呵呵一笑。同时,他的中指蜷曲的骨节收回,变做无名指上抬,大拇指翘边,向着瓮壁上轻轻一击。

    “咚~咚!”看起来只是一击,然而听来的分明是有两声响。但不仔细听,跟一声没有什么区别。听着这平平淡淡的击节之声,黄裳也已经失去了耐心:“我该回去了!”想到此去黎阳多日未见师父,在向于毒禀告了事情后也早该回去直接向师父回禀的,只是不知自己如何鬼使神差的就来了这里。黄裳想到这里,再也不犹豫,就要举步向外。

    然而,她刚刚要走,门外却走进来一个一身笼罩在灰色袍服之下的老年人。

    对于这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师……”看到他一张冷峻的面庞,黄裳整个人浑身一震,将身连连倒退。她话出一半,却见那老者立马对着她一摇头,示意她不需做声,只需静听屋内的击瓮之声即可。

    “咚,咚咚,咚……”一声声,如仙乐一般,使得这个老者听来受用无穷,闭目摇头。站在一旁的黄裳可听不出个中的玄妙,但又不好打搅老者,退到一旁,以眼观鼻,以鼻观心,一声不做。屋内,就只剩下一声声的击瓮之声了。而那个击瓮之人,并没有因为眼前突然多了一人而显得任何的惶恐,仍是敲击不歇。

    一声‘咚’罢,老者睁开眼来,轻轻走到那人身边,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可有去处?若无,可否从此跟随于我?”

    “嘻嘻,哈哈。”那人放开破瓮,抓着老者腰边一方鼙鼓,就要夺来玩耍。

    “放肆!”黄裳看见,柳眉竖起,就要上前扯开他,却被老者将她叫开:“不妨!”转过头来,将腰间鼙鼓解开,拿在手里,问他:“你喜欢吗?”见他点头,他呵呵一笑:“喜欢我就送给你!”看鼙鼓在他手里敲击有声,老者嘿然一笑:“此物最是适合你,不是吗?”仿佛是在问他,又仿佛是在自问,反正那人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解释。

    “师父,这是……”黄裳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

    老者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要说话,你再听。”一方鼙鼓在那人手里,击打出颇有节奏的音节,老者听来,享用不尽。就是此时的黄裳听到,也是不觉眼前一亮。一通鼓罢,黄裳憋不住,立即说道:“师父,他刚才那鼓声……”

    “不错!”

    老者立即点头,说道:“你是要说,这鼓声你很熟悉是吗

    ?是了,这正是为师曾使过的蛊母音攻之术,只可惜你,未能得其要领,始终无法领会其之精华,故而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为师真传。可你看他,分明与我有缘,看来我是不得不将他收入门中了。”

    黄裳听来,颇有惭愧之色,不过听他要收他入门,不觉一愣,立即说道:“可是他……”

    话没有说出,被老者截断:“你是说他这人很不正常,是吗?这没有关系,我要的是他这方面的造诣,至于他的人……不记得一些事情,糊里糊涂些反而更好。”他没有多说,将身低下,与那人说道,“你不告诉我姓名,那我叫你……黑袍就是了。正好,你这师姐叫黄裳,与你名字也是挺押韵的。黑袍,我再问你,你可有去处?你不回答,就表示没有了?那好,你既然没有去处,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可好?还是不回答吗,那我就当你是默认好了。既如此,那你从此以后就跟着我走吧。”

    伸出手来,紧紧的抓住了黑袍的手掌。

    黑袍,抬起头傻乎乎的看着老者,见老者笑,他也笑了。老者拉他,他并没有拒绝,本能的站了起来,跟着他走。老者看见,啊哈哈一笑,对着黄裳说道:“看来裳儿你从今以后要多一个师弟了。”不等黄裳回答,抓起黑袍抢身就出了门户。黄裳微微一愣,也没有说其他,赶紧跟了出去。可老者这次走得颇急,一个瞬息已走出了数丈之远。

    黄裳不敢逗留,赶紧扯步急追,几个箭步才能勉强追上老者。老者身子猛然一顿,一个回头,问她:“你跟着我干什么?”黄裳一愣,心里怪道,我不跟你还能跟谁?话未出,老者随即吩咐道:“对了,先前于大帅已经差人过来找过为师了,为师这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你不用歉疚,我想告诉你,于大帅有事要找你商议,你这便去吧,就算他支使你出外远干,你也不必再来回禀为师了。就这样……”

    老者说着,抓起黑袍,望前就走。看着老者远去的背影,黄裳微微一愣,一股落没的神情席卷她的整张脸。

    “师父是不是有了这个师弟,他就不再要裳儿了?”

    黄裳怔怔风中,心里的酸楚无法倾吐。但这些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念头,在想到师父的交代之语后,不敢耽误,身子一动,循着于毒营帐的方向,疾步赶去。

    ……

    ……

    徐州,开阳城。

    城内是被困的臧霸一部人马,城外则是陶谦和刘备的联军。联军有数万之众,将开阳城团团围住。围打了半月之久了,开阳城仍是未破。刚才的一轮攻击,同样是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死亡,日渐惨重。

    “刘……刘府君,我看今日要不就这样吧?”

    陶谦实在是太心疼了,死的花花的人,多数可是他手中的精锐丹阳兵啊。这支兵马精壮,可说是他的王牌之师,人数本来不多,招募训练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眼看一战下来又是死了那么一大截,焉会不肉痛?然而,负责督战的刘备,他在听到陶谦的话后,反是神情激昂,与他争辩起来。

    只听刘备慷慨陈词:“陶使君,非是我刘备不仁,不懂爱惜这些人马,不知伤亡之惨重。实在是开阳一日不拔,如鲠在喉,我等便无一日之安宁。再者,在临走前我刘备可是答应田刺史他一旦回到徐州,等一切安定后便要立马向他增援,协助他共同对付陈诺的。可如今,就算是我们想要增援青州,奈何开阳一日不拔,我等一日也就要被他牵制在东海一线,再也不能轻易踏出琅琊半步。何则?我等一动,则身后有臧霸在开阳为我等之后患,是以不能轻举妄动。但从青州那边传来的消息陶使君你也是知道的,我等走后不久,陈诺一部联合北海孔融,顷刻颠覆青州,将田刺史围困在昌国一城,情势已是危如累卵。就算是我这里等得,他那里岂能再等?若在我等援助青州之前,而昌国被陈诺攻破,田刺史败亡,则我刘备岂不是失信于人,失信于天下,叫我刘备将来如何面对天下人,面对陶使君?”

    陶谦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引来他如此一番长篇陈词,不觉汗颜。

    他赶紧伸袖揩拭额上的虚汗,一面跟刘备说道:“使君果然是信义之人,我不如也。”退居他身后,不敢再多插嘴一句。刘备也没空理他,眼看前方失利,立即上前督战。

    刘备一动,陶谦身后,部将曹豹一声冷笑,钻出来向陶谦说道:“刘府君他只不过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手上不出一兵一卒,用的都是我徐州的兵马,死伤不关他事,他当然不知道心疼。至于青州一事,谁人不在背后说他,道他昔日在田刺史最需要帮助之时,他却将自己身边精锐兵马全都带走来了徐州,却又假惺惺的将些残兵败卒留下来给了田刺史,实在是虚仁假义之辈……”

    “说完了吗?”陶谦扫视了周围一眼,还好没有刘备的耳目在,眼看曹豹说得急色了,赶紧打断他。曹豹却是鼻子一哼,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嘿然一笑,继续道:“还有,青州之所以这么快失利,那还不是因为刘府君这厮突然跑路?想来当时青州的情况本来就十分艰危,他这一跑路,致使田刺史独木难支,这才一夜倾覆。哼哼,说起这些使君你也不是不知,想必也深刻明白刘备不过一小人尔!可我不懂,使君你却仍是放纵于他,还要跟他当面客套……”

    “闭口!”

    青州退兵一事,说起来陶谦完全可以用臧霸作乱他为了稳住徐州不得不退兵来搪塞,世人当不会责难于他。可说到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在臧霸消息传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退却之意,这才抓住机会退兵的。这件事情说来,他始终都是有一丝歉疚的,今听曹豹提起,内心难安,不免要将之牵扯其中。他让曹豹闭口,知道他内心不服,又即缓了缓口气,说道:“是人都会有些私心,更何况当时情况确实有些不容乐观,继续呆在青州只怕身受其累,他能见机而退,明哲保身,我等确实无可厚非,今后不必再说他。”

    曹豹鼻子一哼,反问道:“如他这般精明之人,不知陶使君将他放在身边,准备将来如何待他?说句不好听的话,陶使君你在时,他或许有碍于使君,不敢妄动,可若陶使君你百年之后呢,这徐州的基业是否是交于二位公子之手?可以陶使君你自己度之,以二位公子的能力,是否能镇压得住刘备这般狡诈之徒?若能,则罢;若不能,则徐州易主,为他人所笑!”

    陶谦眉头一竖,沉默片刻,脸色瞬息变了数变。

    他看了曹豹一眼,随即说道:“此事不可妄论!”虽然陶谦没有更多的话,在曹豹看来,他刚才的一番话确实是说到了陶谦的心坎里去了。徐州的基业,他陶谦再怎么大义,接班的也必选择自己的儿子,若然有个外人威胁于他,自然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曹豹嘿然一笑,也不再多说一句,默然不做声,向后退去。

    陶谦,他想着曹豹刚才的话,掂量着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两个儿子确实不如刘备。若他百年之后,徐州军政不论交予二子中的任何一人,都将不是刘备的对手。到时徐州江山易主,实是天下人之笑柄!可……防患于未然,就此将他撵走吗?似乎不妥,此时的徐州虽然黄.祸已除,但四境仍不平静。不说眼前的开阳有臧霸作乱,且身后的下邳一带也是极其不安宁,沿江更是有匪乱,实在让他不放心。而刘备,人品姑且不论,好在他能带兵,麾下又有两员猛将,可以在他手上借上一把力,不好就此得罪。看来,起码到目前,他跟刘备只能是和平相处,将之留在身边,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陶谦这么一通乱想,只见这时一骑马转来,却是刘备到了。

    不知为何,被曹豹说破刘备,他此时见到刘备也不那么自然了,甚至心里隐隐有了火气。刘备全然没有看出,打马到了陶谦身边,立即叹道:“陶使君的部下虽然精悍,然则他们也实在是太过精悍了,根本不听调遣,指挥不动容易错失战机啊。看来要想提高他们的战力,唯有不断加强军纪才行。只要令出如山,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不听的道理,到时可为王者之师。”

    刘备的话确实不错,他手上有彪悍的丹阳兵,但他们军纪实在不行,这也是陶谦头痛的一点。听刘备最后一句‘王者之师’,心里也确实受用,立即对刘备有了改观。他此时,倒是有考校刘备的意思,听他话一说完,随即一点头,说道:“刘府君你所言在理,这一点……确实不可否认。若能让丹阳兵悍勇与军纪并重,将来不难有一番作为。我看府君你身边人马稀少,不如这样……我这里且拨出一支三千人的丹阳兵归府君你来调遣。至于这支人马将来能锻炼成什么样子,这就要看府君你自己了。”

    刘备听来,眼前一亮,赶紧拱手道:“这……这如何使得?这可是三千丹阳兵!”

    陶谦哈哈一笑,说道:“如何使不得,除非府君你没有这个信心……”

    “为了证明我刘备到底有没有这个信心,看来我刘备是不能不接受陶使君你今日这个恩典了。如此,我刘备……却之不恭了!”听刘备一说,陶谦扬起头来,捋须不已。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道:“刘备这人虽然于我徐州是个隐患,但若能用好他,也是一大助力。在我有生之年,且好好观察观察他,若能终为我所用,我留他;若不能……”

    陶谦拨三千丹阳兵的消息立即传到了身后曹豹耳里,曹豹听来,那是两眼一起,心里狠狠骂道:“这个老匹夫,昏昧不智,跟他说了半天也是白白忙活了。没想说动他,反而让他更加亲近刘备这厮了!”曹豹恨意难消,但也不好出来反对,只是鼻子哼哼,冷眼看向刘备。刘备心里乐不可支,与陶谦说了不少好话,几乎都忘记此时是战场之上了。

    一骑马,飞奔而来,向陶谦报道:“报~~开阳城北面十数里处出现一支人马,正朝着这边赶来!”

    “北面出现人马?”

    陶谦与刘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不安。陶谦还没有说话,刘备已经开口问他:“这支人马是些什么人,他们打的是什么旗号,又一共来了多少?”侦骑连忙回道:“对方人数在五六百人之间,打的是陈字旗号。”

    陶谦听来,眉头轻轻一皱:“看来陈诺他在青州终于是坐不住,又要插手我徐州之事了。好在他这次只是派出不顶用的五六百号人,不过意思意思,证明他的存在罢了,我等不需理会!”

    侦骑下去了,刘备捋须说道:“这五六百人的确是不管用,可他既然派了出来,就代表他陈诺正式插手我徐州之事了,不可马虎对待。这样,目下我等在开阳城下与臧霸一直胶着着,也不是办法,既然他来,我等可暂时休战,退城十里下寨,看他举动再说。”陶谦听从了刘备的意见,也立即鸣金收兵,并退兵十里重新扎下营寨。

    他这边刚刚安下营寨,陶谦与刘备二人坐下在帐中议事,帐外就有士兵呈上来一封书信,交给了陶谦。

    陶谦拆开前后一看,不觉嘿然发笑。刘备在他旁边,关心的问道:“是什么事情让陶使君你竟不禁莞尔?”“你自己看……”陶谦一笑,将书信让人传给了刘备去看。刘备展信前后一看,不过片刻囫囵的扫视了一圈,也就看出了大概。他将信一放,哈哈一笑:“陈诺他带五六百号兵马装模作样也就罢了,今儿一到居然还恬不知耻使人送上一封书信,妄图以片言只语就能吓退陶使君,让陶使君你退却兵马,免去干戈,这小子也是够狂妄的,实在好笑。”

    陶谦展眉笑道:“他陈诺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也难怪会出如此狂言,对于这样的后生小辈,就全当他酒后失言罢了,我等不必理会。”刘备听来却是一摇头,说道:“陈诺这封书信倒是提醒了我,我们这边围攻开阳日久,久攻不下,若再不努力一把,只怕等他破了昌国拿了田刺史,或许他就要以今日之事为借口,怪我们不给面子,到时他则趁着兵势,举兵南下,打着增援臧霸的幌子,堂而皇之的侵吞我徐州疆土了,确实不可不备。为今之计,当对开阳展开最后之进攻,务必一举拿下此城,否则徐州危矣!”

    陶谦听来,眉头乱颤,点头说道:“若想尽快拿下开阳,如今也只有增兵一计了。说起来,我徐州兵马多半都被我调到了开阳城下,还有一半则是为防备下邳乱匪,驻屯在东海一带。如今看来,为了早日拿下开阳,不得不动用这支兵马,倾我全力,与贼人一搏了!”刘备听来,点头说道:“若陶使君能全力施为,则开阳不难打下。”

    陶谦不再二话,立即作书一封,叫人送到东海郯县,呈于陈登案前。陈登接到书信,没有立即发兵,写了封书信,星夜叫人送到陶谦这边。陶谦拆开一看,眉头皱得打不开,似是无法决绝。旁边刘备看见,问了一声,陶谦就将书信交呈于他。刘备展开通篇一读,笑道:“陈.元龙实在是杞人忧天,下邳那边的乱匪前时不发作,这时不发作,怎会偏偏在我等调走东海驻军后就立马发作了?当然,这层隐患也是不能不做考虑,陶使君不如且传令下去,可着东海驻军接到命令后秘密来增开阳,不可声张。想来他们一到,开阳城不久当破,一但开阳破了,我等再遣他们回去,算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还怕其他隐患?”

    陶谦仔细听来,点头道:“刘府君所言在理,就按照府君你的意思办吧!”他这边,再次一封书送呈陈登案前,务必要陈登拿着印信,放东海驻军秘密增援开阳。陈登对着书信读之再三,见陶谦言辞恳切,他也就没有再做提醒的必要,按照陶谦信中的话办了,秘密将东海驻军增调往开阳。

    就在陶谦在城外有了大的举动时,身为此次被派遣来的陈诺援军首领高顺,已经于数天前带兵进了开阳城。

    虽然他为了安稳住城内臧霸一部的军心,特意在进了开阳城后立马将陈诺交给他的书信,使人送出去,交给了陶谦。但陶谦,虽然不同意,但为了安稳住高顺等人,并没有及时回书。这数天来,不但急坏了高顺,更是将臧霸等人焦虑得坐立不安,就等着城外的音信。然而,数天一缓,仍是没有得到陶谦的回应,对方撤又不撤,战又不战,实在急煞人。

    “大哥,要是这么继续等下去,实在能憋死个人。如其这样,不如现在就开城出战吧!反正老子迟早是要抓了陶谦那厮,替大哥你出这口恶气!”

    “是啊,大哥出战吧!”……

    眼看孙观、吴敦两个坐不住了,在旁嚷嚷起来,臧霸也是有些心动了。他不是孬种,陶谦都堵在他家门口了,要战,自然要战,不然何以洗郯县之耻?然而,现在已经不是战不战的问题了,关键是他不能死。人家陈诺都让高顺带话过来了,叫他务必能忍则忍,坚守开阳,不可乱动。陈诺有恩于他,既然恩人有此要求,他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坏了大义?臧霸静静的听他两个叫嚷,等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是一拍木案,叫道:“老二,老三,你们给我闭口!再烦老子,老子先宰了你两个!”

    他坐立不住,从席上爬起来,出了门,直接去找高顺去了。

    见到高顺,他立即抱怨起来:“啊哟,这个,我都快被下面请战的声音嚷嚷得快撑不住了。高将军,你实话跟我说吧,陈将军他的话在陶谦那里到底管不管用?如果管用,如何这么些天过去了仍是没有一丝动静,也没见他们撤兵?”

    高顺被他一问,不动声色的缓缓说道:“请你一定要相信陈将军,想来陶谦他见到书信后能够听劝,最终退兵,那是最好。如果他仍是顽固不化,还要执意攻打开阳,那么道义失在他那一边,到时我们再战,那也是大义凛然。不过说起来,此信去后虽然数日没有回书,不知他到底作何打算,但他这些日子同样再也没有发兵攻打,也是一个好的兆头,只要臧将军你一直耐心等待,相信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臧霸听来,哑然一笑:“本想是要在高将军口中讨个准确的消息,如今看来高将军你也是不知。”虽然这么说,但高顺毕竟是陈诺派出的援军首领,怠慢他不得。回信的事情他这里不好再提了,只是故作轻松,转而跟他讨教了一些青州的事情,谈论了陈诺两句,言语之中自是恭敬之语。他两个在屋里阔谈时,不想城下一支箭射到,被城上士兵捡在手里,见上面绑了一封书,立马将之取下,送呈到了臧霸这边。

    “上面怎么说?”

    书信在高顺手上,高顺拆开看过了,脸色随之一变。听臧霸这么一问,他随即回道:“是陶谦使人射进城来的回书。”交给了臧霸看。臧霸前后看了片刻,脸色同样作变,将书一丢,破口大骂:“陶谦这个混蛋,既然不同意撤军,早干嘛去了,非要磨磨唧唧这么些天才憋出一个屁来!哼,正好,他不愿撤兵,让他放马过来就是了,看我臧霸如何收拾他?”

    虽然这么说,毕竟高顺在,又想到陈诺托高顺交代的话,不觉歉然:“这个,我是答应陈将军要好好守护住开阳城,只是这次……陶谦他许久没有动静,此时又突然有了回书,大概是他从别处增调了兵马过来,看来是要对我开阳城展开最后之攻击了。在对方大军未能悉数抵达前,我看高将军你还是趁早出城去吧,也好将我这边的情况说与陈将军知道,并转告我臧霸对他的谢意。”

    臧霸久在徐州,多少能知道些陶谦的家底,也心知陶谦这次派来开阳的兵马实在不是全数,应该还有保留。其实早在陈诺的书信送出去多日没有回信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这种警觉。此时看来,他既然不同意撤兵,而又迁延时日,多半是去调兵去了。在大兵未到前,他可不想将高顺也给牵扯进去,是以有这番劝诫。

    高顺却是如若未闻,一时也没有说话。那屋外,孙观、吴敦几个也听到了消息,立即围拢了过来。

    “大哥,听说贼人有了回书,可有此事,他们是否同意撤兵?”

    “大哥为何不说话,难不成是……哼,他不退兵最好,我们这就去杀他娘的。”

    吴敦最是冲动,就要冲将出去,倒是被孙观给及时制止住了。孙权回转身来,看向高顺,与高顺说道:“高将军,你不是陈将军派来的援兵吗,事情到了这一步了,你难道就没有办法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等与贼人拼杀干净了?”

    眼看着一对对灼灼的眼睛望来,高顺也是头皮发麻。是啊,孙观的话没有错,他是来救人来着,不是打酱油的!他一念至此,正是焦虑不堪,没有办法时,忽然眼前一亮,举手拍额,连忙说道:“诸位!你看我这一急,几乎忘了正事了。嘿嘿,诸位勿急,陈将军临走时他还留给我一个锦囊,让我在贼人不愿退兵时方能拆开。现在,正是时候……”

第三四章:退无可退

    锦囊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在高顺的手上拆开。UU小说

    高顺取出内里一方棉帛,棉帛上有字,展开来读。

    “写了些什么?”

    “是啊,陈将军是怎么交代的?”……

    高顺一目朗毕,神色不变,眼睛离开手中棉帛,转而与臧霸说道:“臧将军请留下,余人退去。”这是什么意思?等了半天,上面写了些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就要被人给轰下去了?孙观等人皆是相顾愕然,脸有不忿之色,看向臧霸,无非是希望臧霸替他们主持公道。然而,臧霸眼睛扫视了众人一眼,吞声问道:“老二,老三,还有你们几个是没有听见吗?还不照办?”

    还是臧霸的话管用,孙观几个虽然不情愿,但好歹还是相继退了下去。

    “臧将军,请看!”

    棉帛交于臧霸之手,臧霸不敢懈怠,立马捧住,展开来读。棉帛上不过片言,臧霸一眼就扫完了。但只简简单单的数言,臧霸读后,却是眉头锁着,陷入了沉思,显然棉帛里的内容分量不轻。正是因为如此,高顺才不敢在臧霸未答应前故作声张,将旁人都支开。信里的内容大概是写给臧霸的,高顺说来也只不过是代交而已。

    若要完成锦囊中的计谋,还得靠臧霸他自己。

    臧霸锁着眉头,沉吟不决:“在此之时,霸若是离开开阳,实不放心……”

    他一句未完,高顺就已经接口了:“上面不是说,将军走后,可让某暂替将军总督开阳军务吗?当然,这只是陈将军给臧将军你的建议,取不取在于将军你。”臧霸摇头道:“陈将军所荐举之人,我臧霸焉有信不过的道理?与将军你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将军你的能力,霸是清楚一二的,想必我那两位弟弟也愿意听从将军指挥,留将军守开阳霸也是放心。然则……”

    “然则,此时贼兵就在城下,霸未能击退,已是累我开阳守兵士气,此时交予高将军指挥,实在有亏于将军。再者,陈将军书信出去此时方回,显然对方已在暗中调派兵马,准备对我开阳城展开猛烈之进攻,开阳形势已如累卵之势矣!在此之时,我若将此危城交予高将军你,我心何忍?更何况,在此危急关头我就这么去了,此去成功则罢,可要是失败了……我将有何面目面对我开阳城的这帮兄弟,又有何面目去见陈将军?更对不起高将军你啊。我……不能以一己之私,连累将军你。此计……妙则妙矣,然……恕霸……难以从命!”

    臧霸说着,将棉帛重又交于高顺之手。

    高顺接在手里,微微一愣。看了臧霸两眼,转而哈哈一笑:“没想到臧将军你会拒绝得如此痛快,在于我个人而言,我很是感激臧将军你这么做。然而,对于大局来说,我不得不痛骂将军你一声……懦夫!”

    “懦夫?”

    这两个字如钉子一样狠狠的往臧霸胸口猛的扎去,使得臧霸又痛苦又愤怒又不甘。他长身而起,气极而笑:“高将军,我臧霸十八岁时,为救我父,亲自带着门客手杀官军数人,后亡命东海,整日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未曾怕过一人。及至黄巾起,我带着我的这帮弟兄加入陶恭祖麾下,力战不退,颇建战功,自问不曾有稍怯之心,这才创下如今之基业。试问,如我臧霸尚且不过一懦夫,不知天下又有几个大好男儿?”

    高顺听来,亦是长身而起:“天下有所谓大义,也有所谓小义;有大勇,也有小勇。如将军适才所言,将军昔日之壮举,诚然可谓一声大丈夫,实大勇之人,我辈倾慕。然则,在生死之间,不顾大局,徒逞个人勇武者,此所谓小勇。而因一己之勇,不顾大义,妄自逞能,连累无辜者,此又所谓懦夫。”

    一言罢,稍顿,将眼看向臧霸,又即接着说道,“就如今日来说吧,想来将军你可以不听陈将军建议,将我请走,然后与下面弟兄死守开阳。可最后结局又能如何?城一旦破,上下唯有一死而已!你们或许不在乎,可连累的是谁,还不是百姓,还不是下面的弟兄?此所谓以一己之勇,妄自逞能,以致牵连无辜,非勇者所为,懦夫之径也。若然……将军你能听陈将军一言,设法破局,或可扭转战机。虽失败,亦不愧于心。可若是成功了呢?则救活千千万万人,岂不是大勇之人之所为?”

    高顺一番话说得臧霸两眼直愣直愣的,半天反应过来:“哦,高将军你的意思,敢情我今儿若是不听陈将军的,去全力一博,就成懦夫了?”高顺一笑,不客气的点头:“是这样,要英雄还是懦夫,你自己选择。”

    “……”

    臧霸一咬牙,看向高顺:“高将军你这么说,我也知道全是为了激我,为我好罢了。可是,开阳城眼下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我若是让高将军你留守此城,实在是害了将军。想来,我若能劝动下邳阙宣还好说,一旦他举义,则陶谦不得不退。然而,若是在劝动他之前,开阳就被陶谦给攻破了,则玉石俱焚,将军亦难保全自身,一旦有事,将置我于何地,让我如何向陈将军交代?我……”

    高顺一笑,说道:“说到底,将军你有这么多顾虑,不过是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自己罢了。”

    臧霸一愣,连忙说道:“不相信将军?怎么会呢?”

    高顺笑道:“既然相信我,那就将开阳城交给我,看我为将军你坚守此城!”

    看着高顺坚毅的眼神,在这一刻臧霸也为之动容:“可我……我虽然与阙宣昔日有些交情,但此事事关重大,他能否听我说劝,实在难说啊。”高顺一笑:“开阳这边我包了,至于你能不能说动阙宣,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难道,将军你还要我教你吗?”

    臧霸一愣,陷入沉思之中。这次,他思考了不过片刻,看高顺却有两刻。许久,他呼呼一笑,长声说道:“看将军你有如此坚定之心,我若再不同意,倒真的要成‘懦夫’了。罢了,咱们今儿就赌他一把。不豪赌不人生!你守开阳,我去下邳,咱们就这么分工了!不过,高将军你可千万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有事!”

    高顺哈哈一笑:“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臧霸重重的一点头,拍着高顺的臂膀,说道:“开阳之存亡,全赖于将军你了。霸……霸无以为谢,以此水酒代之!”

    抓起酒盏,自己一盏,高顺一盏。

    “请!”

    “请!”

    两人顾望相视,再不多说一句,尽在酒水之中。

    ……

    ……

    叮咚!酒水入盏,美人在怀,歌舞于前,人生惬意如此,夫复何求?

    平原城中,温柔乡里的袁谭,迷蒙着双眼,左右顾望着,喉咙里发出吉吉的笑。

    “大公子,你快乐吗?”

    猛的听到这声询问,袁谭还以为是听错了。要问快乐,此时能有比他更快乐的吗?虽然没有注意到说话的人是什么口气,但听到此问,袁谭心里就有了抵触,本能的用笑来回答他。

    “哈哈哈哈哈!酒来!”

    一丝酒水,从美人儿口里度进了袁谭口里,皮杯儿一碰,皆大欢喜。袁谭将怀里的美人儿推开,方才将身一仰,头斜靠在身后的肉枕上,闭目享受着刚才经过美人儿香舌里度来的酒水,将之缓缓吸.允,慢慢的吸收进喉咙里。幻想着这个过程,就像是跟美人儿再度嘴对嘴儿碰了几次皮杯,一次次皆都有不同的感觉,回味无穷,妙之妙矣!

    “哈哈哈哈!”

    袁谭的心胸此时可谓是畅快得很,闭着眼睛都能笑得出来。

    “大公子,你快乐吗?”

    还是刚才那声问,袁谭这次好像是靠的近,听得仔细,将这句话总算是听明白了。他心里很是不爽,明明自己身处温柔之乡,酒池肉林,天下间没有比这更加快乐的事情了,快乐已经不能复加了,可为什么还有蠢猪要问这个幼稚的问题呢?他猛的睁开眼来,正欲发作,不想,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脸带笑容的家伙。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此时的袁谭心情不错,立即是转怒为喜。

    虽然有酒水迷蒙着眼睛,障蔽着听觉,但这次,袁谭是看清来人,看清刚才那个问话的人了。

    孔顺,他的心腹之人。

    袁谭仰起头来,指着他笑道:“六子,你刚才问什么?你问我快不快乐?哈哈哈,我不快乐?天下能有我这样不快乐的人吗?在家,我有个好父帅,得了冀州大片大片土地,我身为他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他的基业的……他的就是我的,我为什么不快乐?我有显赫的家世,还有这么好的一个父帅,又有花不完的钱,享之不尽的女人,我……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快乐?就算是在外面,哈哈,那更是如鱼得水了。你看我来青州不过数月功夫,就几乎将整个青州纳入了囊中。有陈然之为我操劳,我只用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喏,你看,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女人,都是我的。她们没日没夜的侍候在我身边,只要我有需要,她们就跟狗一样的爬过来,使出浑身解数,狐媚手段哄我开心,供我玩耍。哈哈,你问我快不快乐,你说我快不快乐?”

    六子是孔顺小名,他最喜袁谭这么称呼他。

    孔顺耐心的听他把话说完,方才谄媚一笑:“六子我听大公子你这么一说,这才知道大公子你是此间乐,乐过天下人,真乃令人钦佩。有所谓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果然

    不假。在家,大公子你有长子身份,富贵无人可比,实在羡煞旁人。虽然嘛……虽然外间有袁公专美小公子的传言,甚至说道袁公对大公子你在某些事上颇有微词,不过这些都只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是不可取信的。这袁家的基业嘛……迟早还是要大公子你来继承的,别人是不可替代的,就算是小公子熙……也是万万不能……”

    “嗯?”

    袁谭此时再怎么混蛋,也已经听出了孔顺话里的弦外之音了。要说起来,他有两个弟弟,二弟袁尚,三弟袁熙。二弟颇为平凡,俗家子一个,他也不放在心上,可就是他这三弟,很是让他忌惮。他这个三弟,就是因为相貌出众,人又活泛,从而得到他父亲袁绍看重的。他父亲袁绍就常常在别人面前自夸,三子之中,就数小儿袁熙长得最像他了,引以为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袁绍对于袁熙的溺爱,在三子之中,无人可出其右。

    虽然,有时袁谭沉下心来,暗暗告诫自己,袁熙不过因为小,当得疼爱最多,父亲给他的那点疼爱也不为过。然而,本能的忧患意识,常常使得他内心难安。虽然身有长子光环的他,理不该如此,也没必要去跟自己的小弟计较,毕竟将来继承袁家基业的,逃不出他这个长子。这一点,他还是有点自信的。可,当他父亲袁绍愈发的疼爱起袁熙,常常将他出入带在身边,甚至连继母刘氏都在为袁熙吹枕边风,诋毁于他时,他就算再有耐性,也已经坐不住了。

    他虽身为长子,却有不可与外人道的苦衷,他能快乐吗?不快乐。他笑,他玩女人,他整日醉生梦死,不过是欲借酒借女人,以求某种玉石俱焚的快感罢了。而孔顺的一席话,的确是一语中的,让他辨无可辨,驳无可驳。在这一刻,甚至因为他的一席话,深深刺中了他脆弱的内心,使得他内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顿时崩溃,感动得稀里哗啦,只差没有站前来抱着他说声兄弟了。然而,他内心的伤疤被他一下子戳穿,使得他没有阴影的地方可以躲避,让他顿时暴露在大众面前,这让他又颇为恼火。

    他此时的内心就处在两极的边缘,只待随时爆发。

    然而,孔顺说这些话,好像就是有意要激怒于他,根本不顾及袁谭的感受。在说完了家里的事,又即接着说道:“当然……在外面嘛,大公子你大军一挥,不出数月的功夫几乎占领了整个青州,战功之赫赫,他人无以比拟,只怕就连袁公都自愧不如,称道于大公子你。虽然……这之间的功劳……呵呵,虽然在青州百姓眼里,只知有陈然之,不知有大公子,陈然之之名甚至在某些时候隐隐盖过了大公子你,但这都是大公子你知人善用的结果,那些愚民又哪里知道?大公子,你说是吧?我说的……”

    “啪!都滚,都给我滚出去!”

    袁谭终于发作了,左右侍女,脸色惶惶然,忙不迭的将身退了出去。袁谭已经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孔顺的前襟衣服,眼睛瞪起,对着他喝道:“你都在说些什么,是在挑拨离间吗?是,青州百姓只知有陈然之,不知有我袁谭,那便怎样?这还不是应该的吗?要不是陈然之出力,青州何以这么快就能拿下?我们又何以痛痛快快的在这里喝着酒,玩着女人?哼,这样的话你给我少说,少说,明白吗?”

    孔顺面不改色,对着袁谭弯腰谄笑:“是,是,大公子你说得是。大公子你可以这么想,将功劳全都推到陈然之头上去,专美于陈然之。可是,不知袁公对于此事,他会怎么想呢?”

    “父帅?”袁谭一愣,脑子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混乱之中。

    是的,这件事情不可避免于袁绍,不能不顾及他的想法。

    孔顺瞧了袁谭一眼,见袁谭并没有立即发作,胆子也跟着上来,不紧不慢的为他分析:“大公子,对于陈然之这样大能耐的人,你可以放心的任用,可是袁公呢,他能放之任之吗?只怕未必吧?而袁公对于陈然之的态度,你应该比其他人更加清楚。袁公对于陈然之,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可是一直忌惮于他啊,恨不能时时找他的麻烦,将他拉下来。”

    “远的不说,淳于仲简一事你还没有忘记吧?袁公之所以在青州战场形式一片大好之下,仍是执意派出淳于仲简过来当这监军,那就是有意要分陈然之的功劳。可是最后呢,淳于仲简不但未能夺得寸功,且还灰溜溜的跑了回去,被袁公给杀了。虽然在这件事上跟大公子你没有直接的关系,可是……大公子你当时就应该明白袁公此举的目的,也当知道如何处理此事……”

    “只是……大公子你在此事上的态度跟陈然之明显如出一辙,明明知道一旦放淳于仲简回去,袁公为了顾及面子,也必斩杀他以示众。大公子你此时可千万别告诉我,放淳于仲简回去那是为了稳固军心,不让他影响平原的士气。可大公子你当了解,淳于仲简乃是袁公少有的几个心腹之一,就算袁公为了以儆效尤,不得不杀他,但杀他之后呢,恐怕就要反悔了吧?而到那时,死人不可复活,袁公他能怪谁?不会怪他自己吧?当然只能是将此恨嫁接到大公子还有他陈然之的头上。而就在无形中,大公子你跟陈然之一起被袁公恨上了,这……很是无辜是吧?”

    “还有呢,在青州一事上……该揽的功劳大公子你不去揽,全都推给了陈然之,甚至还在报功时不忘记在袁公面前替他说上两句好话。大公子你这么做,诚然无可厚非,也是陈然之他应得的。可是,大公子你的大度,未必能换得回袁公对你的另眼相看吧?相反,只怕大公子你已经在这件事上吃了暗亏,而不自知吧?”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虽然孔顺说的这些都或多或少的有点道理,袁谭不得不承认,但他实在没有耐心再继续听下去了,立即开口截断。

    孔顺嘻嘻一笑:“大公子你稍安勿躁,我说这些话,无非是身为大公子门下客的我,对大公子你所表露的一点忠心罢了。如今我既然眼见大公子你身陷险地,便当挺身而出,提醒大公子你两句。就算难听,也请大公子你不要见怪……”

    顿了顿,见袁谭起色稍稍和缓,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也就接着说道,“大公子,你别怪我多嘴,你对陈然之信之任之,这没有做错。可大公子你要明白,陈然之有能耐,是被袁公首先忌惮之人,而你却又跟他走得那么近,实在不妥。大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袁公最近对你态度上的改变,是否正是跟此事有关?否则,何以他数次放话,重提淳于仲简一事?那还不是因他纠结于此?只怕也因为那件事情,再加上在青州事上你一力替他请功,又在书信中多溢美之词,从而对你心生不满呢?”

    这点袁谭多日来也是有考虑的,只是不肯轻易承认罢了。此时听孔顺这么一说,他鼻子一哼,说道:“我的这点成就那还不是等于我父帅的,他有什么不满的?至于他们之间的那点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就是了,又与我何干,干嘛将我也牵扯进来?”

    孔顺听来嘿然一笑,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大公子你可以为了力保一个得力战将,不惜忤逆于袁公,甚至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谁让……谁让他陈然之的确是有些能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凭他,站稳一州之地,不难。可是……大公子你在做这件事情之前或许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有弄明白。大公子你的将来,是止步于做一个偏居一隅的刺史,守护一片疆土呢,还是承继袁家偌大的基业,光耀门楣呢?”

    袁谭鼻子一哼:“你说的岂不是废话,刺史虽好,然则如何能跟继承我袁家偌大的基业可比?想以我袁家的底子,立足于河北四州不难,南下以争霸天下亦非狂妄之语,今我若舍却堂堂河北之雄不当,只争偏居一隅之刺史,岂不笑煞天下人?”

    “可现在,大公子你是在这么做啊!”孔顺长身退了两步,撕扯着嗓门,向袁谭当头棒喝。袁谭听来,有如一个霹雳打在头上,整个人为之一怔。只见孔顺,向他一拱手,说道,“大公子,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舍大义而趋小利吗?你力保陈诺,一力用他,最多,也只不过是获一州之地,享一州之利而已。可同时,你是在忤逆你父帅本意,跟他的理念愈发的背道而驰,将他生生的逼到小公子熙的一边,给熙以争宠机会,难道你还不自知吗?是亲陈然之以全青州之利,还是跟你父帅重修旧好,力争继承袁家霸业,其中之孰轻孰重,大公子你想必也该明白了吧?”

    袁谭,在这一刻,屁股颓然的望席上砸去。

    他纠结这么长时间,难以取舍这么长时间的心头疙瘩,不想被人今天一语给道破了,他浑身轻松,同时又浑身疲惫。他不是不明白,随着青州逐步拿下,他的处境也愈发的微妙了,顿时被陈诺和袁绍夹在了中间。是选择信任陈诺,让他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以为自己效力,还是远离陈诺,以弥补他父帅这些日子对他的渐渐疏离,他很难抉择。他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疏离陈诺,但他同时,又狠不下这个心。若没有陈诺,他青州岂能轻易拿下。更何况,人家在黑山时还曾救过他。若没有他,他此时大概早死在了于毒手里……

    一个是无法回报的恩情,一个是不可回避的亲情,而当有一天要让他做出抉择时,他该怎么做?

    不论怎么做,他都是不愿意的。他不想面对这个问题,甚至在可以回避这个问题,于是他选择酒色以度日,选择麻痹自己。他以为,只要醉了,只要整日的醉生梦死,那些头痛的问题自然也就随着时日变

    迁而淡然。可是,淡然的只是他自己,而现实,你无法逃避,只能面对。

    被孔顺戳穿了心思,如处在美梦中的他,突然被他拉回了现实,这让他茫然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孔顺,眼看着袁谭身子不稳,就要一屁股坐倒,赶紧是上前搀扶。将袁谭扶坐好,从另外的一方木案上,取出一卷竹简,摊开来,放在袁谭面前,小心的跟袁谭说道:“大公子,袁公早在数天前就已经使人传来这个命令,让你务必督促陈然之趁着余威拿下北海。可大公子你将此命令搁置在案头,这数天一直是不闻不顾,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去,袁公已经是着急了。你看,他又让人再次催促,请大公子你务必要尽快督促陈然之办成此事。大公子,袁公的这道命令,你不可能没有态度,终是要做出个决定的。这些天都过去了,想必大公子你也应该思谋得差不多了,这其中之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也该有个度了吧,现在是不是可以下这个决心了?”

    袁谭抬头看了孔顺一眼,神情十分痛苦:“你知道的,当初孔文举之所以从临淄撤兵,那是因为他跟陈然之之间有个约定,他退兵,陈然之保他富贵。而如今,我若督促陈然之发兵北海,那岂不是在逼他自毁誓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更何况,像陈然之这样一个重视然诺的人,你叫人亲手毁誓,跟要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再者,青州也不是完全太平,田楷仍是被困昌国城中,而东平陵蛾贼又起,在此之时你叫他撤兵去打北海,是不是有些不智?”

    孔顺笑道:“田楷一州之地都没有保住,就凭借一城又能掀得起什么大风大浪?还有那些黄巾贼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怕他作甚?至于逼陈然之出手攻打北海,正是要败他名声,否则袁公也不会让你督办此事。同样的,他也正是利用此事来试探大公子你呢,大公子你千万不能糊涂啊。而一旦大公子你按照他的意思办了,不也正好向他表明你的心迹么?只要此事成了,想必你与袁公重拾旧好也不是什么难事,将来袁家这个基业还是要落到大公子你的手上的。”

    袁谭听来,鼻子一哼,拍案道:“照你这么一说,这场富贵岂不是我出卖然之换来的?”

    孔顺一笑,摇头:“然之,然之,你把他叫得这么亲热,他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真心待你吗?若然……为何青州只闻陈然之之名,而不闻大公子你的名声?就算是你利用陈然之最终奠定了青州两郡四国之地,可最后呢?最后百姓之中只知有他不知有你,号令不出门户,只怕那时候大公子你未必甘心吧?”

    “这……”

    袁谭心下一愣,又被他说到心坎上来了。别说等青州彻底奠定之日了,就是这些日子,他走到大街上听到的都是百姓对于陈诺的溢美之词,而他袁谭之名,倒是有人提起,不过他们说他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正是需要陈诺呵护之时,言外之意就他是个饭桶。就算他袁谭再怎么承陈诺的情,在这件事上,他也不能没有想法。而此事,被孔顺今日再三揭破,他没有火气也有火气了。面对孔顺的话,他也很少有抵触之词了,好像是在以沉默来表示自身的不满。

    孔顺眼前一亮,哪里又看不出来,赶紧是趁热打铁,与袁谭说道:“大公子,有所谓功高震主,说的就是此时的陈然之啊,你不可不妨。当然,这‘功高震主’的意思,也一定就是说他心怀叵测,要来反大公子你。可大公子你也该明白,就算他陈然之没有这个心思,可他下面的人呢,他们要想更进一步,除非在陈然之身后再推一把。如此,他就算没有点别的念头也是不可能了。而以陈然之在青州的声望,此时要想办成此事,将大公子你撵走,独霸青州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若然当真到了那时,试问大公子你又该如何应对?”

    自古最忌下面的人反自己了,袁谭同样亦然。虽然,仍是有那么一丝理智在告诉他,陈然之绝不可能做成这样的事情,但更多的不安,让他不敢轻易否认。陈诺救他不假,可他毕竟不是他,他可以不反他,但他若是因为他跟他父亲的矛盾从而来次总爆发,到时他成了城门池鱼,身受其殃,却也不是开玩笑的。

    袁谭顺口问出:“那该怎么办?”

    孔顺眉头一挑,笑道:“所谓防患于未然,陈然之他不是平时最注重然诺么,我们就让他攻打北海,迫他自己毁坏自己的誓言。一个注重然诺的人,一旦自己毁诺,你想他人会怎么想?而在青州百姓之中,威信最重的陈然之,当他们听说他居然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你想百姓又会怎么想,到时他们还会不会继续选择相信他?而一旦将他名声弄臭了,他在青州的立身之地都尚且不保了,又岂是大公子你的对手?”

    袁谭猛的倒吸一口气,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孔顺。

    孔顺得意的神色在这一刻凝固,在他眼神里,第一次感到了寒意:“大……大公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袁谭鼻子轻轻一哼,缓下气来:“我们这样做,未免太过了些,毕竟他陈然之曾是我的恩人……”孔顺一摇头,说道:“自古无毒不丈夫,你念他这点恩情,就怕他到时不会念你呢。更何况,你此刻已经别无退路,唯有这么选择!”

    是的,他此时的确已经没有了退路。袁绍让他督办此时的命令早在今天前就下来了,若不是因为此事带给他的纠结,他也不会以酒色来麻痹自己了。数天过去,不能再一拖再拖了,他可以等,他父帅袁绍绝不可以再等。也是他,做出抉择的时候了。可是,这个抉择,该如何做?

    别无退路,忤逆父帅袁绍,那是自我斩断继承袁家基业之路,在孔顺嘴里,那是舍弃大义而取小义。可……顺从他父帅的意思,逼迫陈诺数手,真的失的只是‘小义’吗?袁谭头痛欲裂,再次陷入痛苦之中。

    “大公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此时不可再犹豫了。你没有别的可以选择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真的没有别的可以选择了吗?”

    “就真的没有了吗?”

    袁谭使劲的摇着头,将眼睛盯视着案上的书简。书简的内容,正是他父帅袁绍让人起笔的,让他督促陈诺攻打北海的命令。这道命令他看了不下数十遍了,可每次,看的都是那么的痛心。此刻,也是同样的痛心,甚至比起之前更加的强烈。

    抉择,人生的抉择,有时出了一个差错,可能是一辈子的遗恨。他不想有这个遗恨。

    “逼陈然之做他不可能做的事情,那么也就等同于我在亲手毁了他,陈然之将来能不恨我吗?而我……我的一条命都是他救下的,我当真为了自己的前途,将他……将这份恩情轻易抹杀吗?”

    “可我若不怎么做,我父帅,还有我下面的这帮人,他们会怎么想?跟着我的人,如六子他们,可能就要对我这个主子彻底失望吧?说不定,他们从此就要背离我门墙,远离我而去。而我父帅,他本可以在百年后选择我这个长子来继承他的基业的,可若是因为我此时的冲动,恼怒了他,将他逼到三弟那边,让他从此对他寄予厚望,那我……岂不是再也没戏了?”

    “不!我还年轻,我还在这个舞台上,就要唱下去,而且,我要我是这台戏的主角!”

    “可……可我,真的要为了这个‘主角’,出卖陈然之,亲手结束了他对我的恩情吗?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袁谭眼睛里几乎满是血丝,两眼瞪起来让人看来很是可怕,就连孔顺此时,也顿时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再得寸进尺了。但他心里,同时在告诉自己:“六子啊六子,大公子身边一日有陈诺在,那么你一天也无法成为他身边的第一红人,也永无出头之日。唯有……今日扳倒了他陈诺,那么你才能有替代他的可能!既然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如果在没有大公子下定决心之前我就退缩了,他将来一旦跟陈诺无意间提起此事,则必追究于我,我六子的死期也就到了。哼,罢了,既然恶人都做到这一步了,咱就没有了回头路,必须趁大公子此刻松动之时,将他彻底说动,非要逼得他今日表态不可!”

    孔顺思及此,干咳两声,还想要大废篇章的把陈诺的威胁扩大十倍跟袁谭说了,好叫他非诛此獠不可。可当他再次看到袁谭那满眼的赤红,心里也怕了。临了了,得得瑟瑟的问出来:“大……大公子,还请……还请早着决断……”

    袁谭没有立马回答他,只是将眼睛抬起来,再次扫视了他一眼。一眼后,淡淡的飞出来两个字:“出去!”

    平淡,可平淡之中却又带着极其的威严。

    孔顺微微一愣,还以为是错觉。

    “我说让你出去,你没有听到吗?是不是要我解释一声?那好,我跟你说,我想自己在房中好好的静静,这样可以吗?怎么,你就连这个时间也不给我吗?你……就怎么这么着急,非要如此逼我?是想逼死我吗?!”看着袁谭两眼的血丝,听着他几乎呐喊的口气,孔顺整个人愣住。此时,他完全被袁谭的气场所震慑住,屁都不敢放,赶紧夹着尾巴往后就退。退到门槛边,躬身出去,小心的将门带上了。出来,看着自己的手心,手心里居然捏着一把汗。

    室内,就只剩了袁谭一人了。

    “这个该死的退无可退!该死的退无可退!”

    人说,退一步可以海阔天空。可有时,当没路可退,退无可退时,海还阔,天……还空吗?

第三五章: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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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说说,徐州开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大帐内,陈诺摆弄着案上的奏牍,头也不抬的问着下首那个探马。www.uu234.cc

    “是,陈侯!”

    探马手一拱,随即向陈诺恭敬答道:“高顺将军带着陈侯你的命令,已于十数日前顺利抵达开阳城,与臧霸等会了面。这之后几日,臧霸将军将开阳军务交予高顺将军,并命令他的两位弟弟好好辅佐高将军,其人则半夜开城而出,只带了十数骑人马一路望下邳方向而去……”

    说到这里,他言语一顿,这时陈诺已经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那么城外陶谦等部的反应如何?”

    “据刺探,陶谦等部在高顺将军入开阳城后,便撤兵十里安下营寨,又一面遣人不断与东海陈登方面联系,活动频繁,似欲调东海驻军往助开阳战场。”陈诺听来,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心里盘计着,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而问道:“那么……东平陵那边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传回来?”

    探马一点头,向陈诺说道:“陈侯!东平陵方面也是颇为顺利,自赵雪将军领兵去后,先是按兵不动,迷惑贼人,后猛然出击,连连击破贼人数座营屯,迫使贼人不得不退兵数十里。这之后,赵雪将军趁着士气高昂之际,再次发动攻击,在东平陵城外历城方向,破贼万人,贼人士气崩溃,逃亡附近无名山中躲藏。目下赵雪将军已然连屯数里,将无名山团团困住,只待贼人粮草一尽,立即发动最后之攻击,务必全歼贼人于其上,陈侯尽可放心!”

    “哈哈哈哈!”

    陈诺心里狂喜,他实在太过高兴了,他没有想到,赵雪此去东平陵不过一月功夫,居然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实在是可喜可贺!也不知是赵雪太过厉害,还是贼人太过窝囊,反正能取得如此胜利也着实不易,毕竟赵雪可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领兵啊!陈诺心里乐不可支,但在外人面前还得努力收敛。

    “咳~咳~”陈诺看了探马一眼,方才挥手说道:“嗯,这些我都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探马没有二话,应诺一声,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陈诺坐着蒲席上,扳着指头数了数:“徐州方面有高顺守卫开阳,臧霸联手阙宣举义,够陶谦和刘备他们喝上一壶了。至于从泰山方向杀到东平陵的数万贼子,没想到他们在转眼之间就被雪儿收拾得妥妥的,也不用担心了。想来如今青州之地,孔文举虽则割据北海,然不过守成之徒,不足为虑,只眼前这昌国城中的田楷……嗯嗯!看来是要找机会再跟他谈谈了,我就不相信说不动他开城降我!”

    陈诺盘算到这里,猛然想起一事,别过头来望向身后屏风,正欲开口让屏风后面的人出来说话。只没想到,这时帐外一声‘主公’,打断了他的思绪。陈诺听来将身一正,吩咐道:“是典君吗,进来!”

    典韦从帐外长身而入,没等陈诺开口问何事,他就已经先自说了:“主公!袁公子来了帐下,说要见主公。”

    “袁公子,哪个袁公子?”陈诺脑子一下子没有回转过来。典韦立即回道:“是……袁大公子。”

    “显思?”陈诺一愣,心里怪道:“袁谭不是一直在平原城中吗,如何来了我这里?更何况,他平时要来,提前会跟我打声招呼的,如何这次来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而且还直接杀到我帐下来了?”陈诺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不过瞬息的功夫。瞬息之后,他立即将身站起,说道:“什么,显思他来了我帐下,如何现在才说?快快,快请显思进来!”

    陈诺连忙离席,不及穿鞋袜就下去了。典韦听到陈诺命令,不敢怠慢,也立即转身出帐,将袁谭迎了进来。袁谭倒是快步而来,掀帐直入。看看陈诺迎下来,赶紧上前两步,一把止住陈诺,笑道:“都怪我来得匆忙未能及早告诉然之你一声,害得然之你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大概也是犯了糊涂。哈哈,都怪我,都怪我!”

    低头看了陈诺脚下一眼,身子一愣,连忙说道,“秋了,赶紧上席,别着了凉。”

    扯着陈诺,二话不说,请陈诺坐了主席。陈诺自然不肯,让席给他。袁谭呵呵一笑:“然之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在这里,你我只是朋友,朋友之间还用客气吗?”陈诺点头道:“显思你说得极是,若显思不嫌弃,不如你我二人联席而坐如何?”

    陈诺说着挪了挪屁股,就要让人再在帅案旁边添上一席。倒是袁谭连退了两步,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望旁边席上坐去。陈诺看见,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心里,不免起了疑惑:“袁谭他平时未有今日这样的拘束,见到我也似乎很不自在,他这次来得又是十分突然,看来一定是有事要跟我说了。”

    陈诺面不改色,看看袁谭坐了下来,不再二话,立即又让人先上了茶水点心,并吩咐操办酒菜。

    自袁谭坐下,典韦等人退了出去,帐内就只剩了陈诺和袁谭两个。袁谭屁股着席后,那种不自然的感觉顿时爬满了他的脸,他眼睛转着,思索了半晌,却好像连一句开头的话也找不到了。至于陈诺,在这时观察着袁谭的举动,也没有立即开口。帐内的两个人,都在第一时间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沉默……尴尬无声。这可是从未有的。

    “咳咳!”陈诺首先开口,向袁谭说道:“这个……显思你一路从平原舟车劳顿的赶来昌国城,一路上也不好走吧?不说别的,就是东平陵最近也是不安宁呐,也不知怎么被一帮从泰山赶来的蛾贼闹腾着……咳咳,显思你在半路上,应该没有遭遇他们吧?”

    袁谭笑道:“哪里能呢?我此来昌国之前就已经得到东平陵闹蛾贼的事情,准备是尽量选择避开,从乐安国绕过去。只是最后看看车程,这么一绕,路程多了一半不止,最后只好是硬着头皮从东平陵北面的梁邹过来,只是最后一不小心还是碰到了小股的蛾贼……”

    “哦?”陈诺眉头一皱,问道:“这么说来,显思你这下岂不是要吃亏了,不知最后又是如何脱身的?”袁谭一笑,说道:“这要说起来呀,当时情况十分紧急,我们所遇到的虽然只是小股蛾贼,可他们也有千余人呢,而我身边不过数百人而已。当此之时,我也没有办法了,与他们硬拼实在无益,只好是带着人往山上窜,想要尽量甩开他们……”

    陈诺听来,连连摇头:“这下显思你可错了,想来这伙贼人常常出没于泰山,惯于山地战,你如果选择在平原上用骑兵冲击,或许还有点胜算,可若是跟他们在山上躲猫猫,嘿嘿……”

    袁谭眼睛一亮,笑道:“然之你可真是神了!可不是,当时我们本想爬上山后,凭借山林间灌木的隐蔽,就能将他们给甩了。可哪里想到,一到山上他们就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我们根本就跑不赢他们啊。可怜我的这帮惯于骑战的部下,哪里又能有他们身手的灵便?这不,被他们撵上,饱饱的吃了他们一揍。好在啊,就这这个时候赵雪将军及时领着一队人马上来,为我们解了围,否则就有麻烦了。”

    陈诺笑道:“有惊无险,最后能脱困比一切都好。”

    “是是!”袁谭干笑连声,又没有话了。

    陈诺瞄视了他一眼,又即笑道:“对了,显思你这次出来,应该是长了不少见识,风闻了不少趣事吧?大概……有些事情你也应该是听说了吧?不知显思你是怎么想的?”

    “有些事情?”

    袁谭一愣,迎着陈诺的目光看去,心头不知为何猛然一动。显然,从陈诺的目光里,他能读出他将要说什么。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袁谭此时反是不自在起来,被陈诺一说,随即哈哈一笑,问道:“这沿途的趣事我却听了不少,不知然之你口中所指的,到底是何事?”

    陈诺看着袁谭,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说的这件事情在青州之地只怕早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大概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了吧?显思就算不出门,身边的耳目自不会少,又岂会不知?你也当知我此刻所指何事,咱们也不需打哑谜……”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袁谭脸上不自在的神色更甚了。好像是他有亏于陈诺似的,此时被陈诺首先提出来,反是不自在的低下头来,没有再说什么。

    陈诺仍是保持一副平常面孔,看向袁谭。

    沉默了片刻,见袁谭不说话,他仰头一笑,说道:“在青州……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若没有我陈诺,青州没有这么快能被打下,你显思就更别想这么舒舒服服的坐守平原,整天的歌舞升平了……”

    看着陈诺的神色,袁谭顷刻难安,心下嘀咕:“狂妄,果然是狂妄之徒!看来我这次是来对了,若不能及早将他的野心扼杀住,只怕将来必是一大患!”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同时一凛,“这样的事情最是忌讳说出来,更何况是当着我的面。而陈诺他今儿居然毫不避讳的跟我说出,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跟我敞开门说话,再也没有顾忌了吗?他凭什么有这个胆量?难道,难道是他已经决意要反了?那么我此时过来岂不是……岂不是自投罗网?”

    袁谭想到这里,身自不安,坐也坐不住了,只想速速离开。

    “可是他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顿了顿,陈诺又即说道,“他们只知道青州有我陈诺,才

    能有今日之局面,而不知……若我陈诺背后没有显思你的信任,你的放手支持,又哪里有今天的我?他们只知显思你坐享其成,不知显思你的良苦用心。想来齐桓公之为霸首,那还不是尊管仲‘仲父’之功,将整个国家彻底放任于他,这才有齐国之盛治,开五霸之局面?可怜显思你的良苦用心这些愚民一点不知,却还要妄自指指点点,私下里说三道四,可笑可笑!当然,此良苦用心一般人难以理解,亦不足与道,只希望显思听来就当是他们放了一个屁,也没有必要跟这帮愚民计较,自然也就眼不见心为静。就如我,显思你看我,我身处风口浪尖之上,尚且都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显思你又何必急着替我打抱不平呢?”

    袁谭这下当真是错愕了。他也没有想到,陈诺会将这件事情解释成这样,且无形中将他比作齐桓公了。齐桓公嘛袁谭现下是不敢去想,但从陈诺的话里,不无坦荡之意。想来,对于这种敏感的事情,要是一般人,那可是避之而不及,大概要再三解释了,可他倒好,一语就将此事淡然化解,也足见其心胸之坦荡。同时,他也对于自己刚才的一番揣度感到羞愧:“陈然之磊落君子,我却以小人之心度之,实在不该!”

    袁谭这么一想,心里要说的话,那更加说不出口了,憋的起色难看。等陈诺一席话说完,他是勉强仰起头来,哈哈一笑:“然之你胸怀磊落,我自不如。至于青州……虽然说来我从不干涉,有心一手委任于然之,然若非然之你自己争气,就算是我想放手那也无手可放,所以是然之你的功劳,然之你也不用推托,我相信然之!”

    陈诺长笑三声,三声笑罢,突然板起脸来,端直身板,与袁谭认真说道:“所以说,我青州能有今日之大好局面,实在是不易啊!若离了显思你对我的信任,绝无可行。可如此之大好局面,同时不免为外人所忌惮,多少有些人难免心怀叵测想要从旁离间,所以要想维持下去,更是不易。众口尚且铄金,积毁亦可销骨,诽谤之言,杀人于无间,显思,你我且行……且珍惜!”

    “且行……且珍惜?”

    面对陈诺的一席话,袁谭彻底愣住了。如他这句‘且行且珍惜’,像是警戒之言,同时也是他们友谊的见证。足可见,他陈诺对他的心,从未有二!而他自己呢……“我,我却怀疑他陈诺对我有二心,甚至嫉妒他在青州的声望盖过于我!”袁谭迷茫了,同时,胸口沉重,沉重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挤压,挤压,喘不过气来……

    “不行!说好的勇气呢?自六子那一席话后我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这才下了决心选择向父帅妥协,单骑来见陈诺的。我不是已经下了决心了吗,如何,如何我的决心又有了松动?”

    “我难道,难道是不准备做个乖儿子,将来继承父帅的基业了吗?”

    “更何况……我身为袁家长子,理应得到袁家的一切,我为什么要眼睁睁的将他们让出去,让给我那三弟?我……我不甘!”

    本来坚定的心在这一刻无情的再次挣扎,痛苦使得此时的袁谭看起来更加的不堪。

    陈诺自袁谭一进来就已经察觉了袁谭的异样,他本以为,或许是因为他此时在青州的声望太甚了,一定是传到袁谭耳里,袁谭不舒服了,加上有人从旁离间,所以使得袁谭再也做不去,打上门来亲自向他问罪来了。他当然不想被动,是以,他抢在袁谭之前故意以齐桓公信任管仲的例子来劝说袁谭,目的不过是想要为他释然。

    本来,他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想来袁谭也应该理解了。可袁谭,此时的神色反而更加的难看了,甚至带着厉色,这让陈诺很是不理解了:“他难道还是信不过我,非要逼得我解除兵权不可?不过,他这么做似乎太过绝了一些啊,他难道不懂狗急跳墙的道理?看来,拐弯抹角跟他废话下去他是不会直言了,只能是开门见山、敲山震虎了。”

    陈诺想到这里,不等袁谭开口,又即哈哈一笑,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突然伸手拍案,连连叫道:“恶来恶来!”他一叫,身在帐外的典韦立马应着声音,掀开帐门,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主公,请吩咐!”陈诺又是伸手一拍帅案,拍的噗咚响,叫道:“吩咐个屁!我叫你们准备酒菜,都给老子准备好了没有,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仍是没有动静,你们都他妈睡着啦,把本侯的话到底有没有当话?”

    “这个……韦该死!韦这就去看看!”不敢多说一句,典韦拱手转身就走。

    陈诺的举动倒是颇出袁谭的意外,这个平时表现儒雅的人,今儿是怎么了?同时,拍得噗噗响的帅案,也将他一颗上下不定的心震得更加离乱了。乱七八糟,无处安歇。就在这时,陈诺偷偷看了他一眼,将他的神色看在了眼里。他这里喝退了典韦,立即又是一拍帅案,怪道:“来了这么久了,我只顾着说些不相干的事情,倒是把正事给忘了,实在该死!对了,看显思你此次行色匆匆,想必是有要事要交代,左下没人,不如显思这就说了吧,我这里洗耳恭听。”

    “这……”

    咕咚,咕咚……一旦决定要将这事摊在明面上说,袁谭又在这突然之间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勇气,只剩下满脑子的空洞,和胸口猛烈的撞击。这了两声,方才说道:“这个……我来能有什么事情,那还不是因为田楷一事……”

    “哦?田楷这事吗?”陈诺一笑,说道:“田楷这厮困守昌国孤城,已是我瓮中之鳖,捉他易如反掌,相信再围他一两个月,他外无救兵,内无粮草,也就无法支撑,饿也能将这帮小子给饿死,所以显思你不需着急,且耐心等等。”

    袁谭一点头,说道:“这我放心……”眼睛一转,又即说道,“对了,听然之你这么一说,看来田楷之势已孤,不足为虑。现在能让然之你头痛的,大概也只有东平陵那边的一帮蛾贼了吧?”

    “就那帮蛾贼?”陈诺嘿嘿一笑:“不瞒显思,就在显思你入我营屯之前,从东平陵那边就已经送来了准确消息,道东平陵那边的数万贼兵,已被赵雪将军挥军击杀过半,余下的都已经逃亡无名山中,也是一帮待死之徒,亦不足为虑!”

    “赵雪?怎么又是赵雪?”

    袁谭心下骇然:“以前我对此人没有太多关心,只知道他不过是陈诺帐下一员战将罢了,如今让他独领一军,却也干得如此有声有色,看来不能小看于他,这陈诺帐下确实人才济济。”同时心下剔然,“陈诺此人也难怪受我父帅忌惮,他实在……实在是……”心下更加忙乱而不知所以了。

    在片刻后,袁谭勉强一笑,点头道:“是啊,放眼如今整个青州,东平陵的数万蛾贼不足为虑,而昌国城中被困的田楷等辈,已是瓮中之鳖,再也翻不起浪花来,这青州两郡四国之地,说起来也唯剩了一个北海国了,若能一举破之,则我青州全矣,然之你之功劳亦满矣!真乃……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四字说得实在太过勉强,他在同时间,看到陈诺身体里的一股怒火好像在他说出北海国的时候已经升腾而起,布满了他的一双眼睛。他的眼睛,就好像着了火似的,不但灼热,且……灼人!灼人的是杀气。他很幸运借着陈诺的话头将他自己要说的话拐着弯的说了出来,只是他也没有想到,陈诺他听后会有如此激烈之反应。于无声处……听惊雷。在面对陈诺整个人时,他甚至是感到了一股寒意。不战,已自先怯,眼睛别开,不敢直视他。

    帐内,声悄悄。

    “主公!”

    “滚出去!”

    典韦的声音从帐外传进来,同时半只脚也跨了进帐。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陈诺的一声惊雷给震了出来,打得他错愕半晌,一句话也不敢说,赶紧是退了出来。回到帐外,典韦摸着额头,又悄悄回头看了帐门两眼,皱眉嘀咕:“主公如此生气,看来是袁谭这厮惹了他,不给饭吃了。哼,活该!”

    帐内,陈诺,努力控制着自身的怒气,将之悄悄释放。在压制了片刻后,方才压下声音,缓缓的跟袁谭说道:“显思,你刚才说什么,让我一举也把北海给破了?我没有听错?如果我没有听错,那你告诉我,我们当初之所以能顺利拿下临淄城,那是因为谁?对,你也该知道,那是因为孔文举啊!若非是他,我们怎能顺利拿下此城,又怎能在田楷未下的情况下,继续保持北海的太平?而你也不该忘记,当初孔文举退兵之时,我就曾答应要保他富贵的。怎么,如今青州未定,田楷未下,蛾贼尚在,你就急着要将有功之人一脚踹开了?这也罢了,可是,你该知我陈诺,我陈诺既然已经答应孔文举,要保孔文举富贵,那便是棺材板上钉钉的事情,盖棺定论了!我陈诺若是今日发兵去打北海,那不就是等于自己扇自己耳光,自毁诺言吗?这跟拿把斧头砍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

    袁谭完全被陈诺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半晌忘记了说话。他也知道要陈诺自毁誓言攻打北海是何等难的事情,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陈诺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说翻脸就翻脸。对于陈诺的震怒他顿时感到了惶恐,连忙挤出一个不自在的笑,说道:“这个……然之你也不需急着动怒,你好好听我说。你也知道,如今青州之地除了田楷和一些不足道的蛾贼之外,就只北海这股割据势力了。等到田楷被攻下,蛾贼被撵走之后,偌大的青州,若还有个北海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说出来别人不

    敢相信,自己也是寝食难安不是?”

    “再者,孔文举之所以退兵临淄,那还不是老狐狸行事,狡猾着呢,他心知大势已去,若以孤身来抗我大军,那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在此情况下,他这才想出了这个以退为进之计,故意退兵临淄,献出齐国,以保北海。而他,故知然之你是个守信守诺之人,言出必行,就利用你这个弱点,故以跟你以约定,将你束缚住,就是怕你将来反悔。”

    “可然之,你想过没有,他今日可以跟你盟誓,那是因为走投无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若是……若是将来有一天,说句不好听的话,青州若是再乱了,你能保他不趁机作乱,反攻于我等?而等到那一天,就算然之你想反悔,悔之不及矣!”

    陈诺鼻子一哼,说道:“且不论会不会有这么一天,就算有,他若反我,则是他对不起我,先毁诺,我必十倍加之于他。可将没有的事情现在说出来,是不是杞人忧天了?再者,我若因为防患于未然,先行攻打他,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陈诺毁诺在先,也必耻我,让我陈诺将来如何立足于世人?就算是显思你,只怕也不希望身边多出这么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这……”袁谭一愣,随即一声苦笑:“这件事情怎么能混为一谈呢,这个……”

    没等他说完,就被陈诺立即给截断:“在我看来,天下事无小事,信义为大。我陈诺……绝不能做那种小人!”听陈诺的口气怕是说不动了,袁谭顿时颓然的将屁股压在脚踝上,不知该说什么了。而陈诺,片刻的冷静后,又即将眼睛冷冷的扫视着袁谭。他心中一动,口气稍稍和缓了些:“显思,你向来是相信我的,从不插手青州军务,怎么今日却突然跟我提起这事?这可不像是显思你的作风啊,莫非,这并非是显思你的本意,是有人授意于你?这个人……”

    “这个人可是……你父帅?”

    当陈诺把‘父帅’两字说出,袁谭就像是躲在阴影下的小偷,突然被他给抓了出来。他惶恐,他不安,他闪烁着眼神:“不……不是……”陈诺显然是看出来了,他这是口是心非呀。他颓然的以手扶案,轻轻一声叹:“是你父帅,对吗?”

    袁谭没有否认了,只是很不安的看着陈诺:“然之,你听我说……”

    陈诺摇了摇头,轻轻一笑:“我早该猜到了,我早该猜到了。”

    <>心下茫然起来:“袁绍他要对付我,我准备好了一万种招式来应付他,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这么一手,实在是大出我之预料啊。袁绍他这一招……着实是狠毒呐,简直是直击我的命门啊!若我不答应,那就是抗命,他就有更多的理由来收拾我;同样,我若是答应了,则必须亲手毁了自己的诺言,毁了我立足诸侯,争霸天下的根本。在此重视然诺的大时代,如我之所为,今后还有谁人会相信于我,敢来投靠一个我这样的背信弃义之人?袁绍他这是要弄臭我,将我彻底的弄臭啊,好狠的一招啊!”

    看着袁谭亲手为他铺开的那卷竹简,看着竹简上袁绍的命令,陈诺,此时一句话也不说,眼睛里,却是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

    人间若有不平事……

    纵酒挥刀……砍人头!

    “反了,反了他娘的!你袁绍不给我好日子过,我也叫你袁绍从此不得安生!就算是啸聚山林,老子也要将你袁家彻底打败,彻底踩在脚下,踩烂你……踩烂你!”

    陈诺目光中喷着火,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蜂拥而来,一股气……不断升腾,无法压抑。

    袁谭,在猛然看到陈诺眼神的那一刻,身子一个剧颤,心下一抖。“太可怕了,他这眼神,分明是要杀人啊!”袁谭后怕着,“他,他不会一个不平,就要拿刀杀了我吧?”

    刀。陈诺的刀就在旁边的帐壁上挂着,虽然刃在鞘里,透不出一丝的寒意,可是从内的杀气,彪悍着,就像是随时都要可能喷薄而出,斩杀他于无形,袁谭身子一抖,将眼一缩,赶紧挤出一个笑脸:“这个……我父帅身在渤海战场,不清楚这边的状况,或许他的话也不对。要不,要不我先将这道命令收回去,再向我父帅辩说两句,看他能不能在此事上稍稍缓缓?”

    说着,小心的靠近陈诺,弯下腰来,就要伸手将袁绍的令书给卷起。

    就在他是指尖触碰到那卷竹简之时,突然静谧的帐内,传来轻轻的一声咳。咳声有些急促,声音压得极低,若非仔细去听,难以辨别得清楚。袁谭此时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一时也没有听清个大概,倒是将他吓了一跳,本能的一缩手。只有陈诺,他此时虽然是在急色之中,倒是没有被怒火完全冲昏头脑,这声音很快也就钻入了他的耳朵里,急速转化辨别出来,顿时让他整个人为之一怔。

    咳嗽声发自帐后,他能不知道是谁在做声?

    郭嘉!郭嘉在提醒他。

    “他要提醒我什么?”在这片刻之间,陈诺已经暂时忘记了杀戮,忘记了仇恨,反之冷静了下来。极其的冷静,是片刻的理智。但只要这片刻,也已经足够。他没有猜到郭嘉要提醒他什么,但他在这片刻之间,冷静的脑子里,突然钻进了郭嘉的一句话:“先养望,缓称霸!”这句号,正是他立足天下的根本,而他差点就忘了。

    陈诺,在这一刻如电击了一般,浑身一颤:“该死该死!我怎么能因自己一时的义气,而忘了昔日跟郭嘉之间的约定?”他身子一动,理智也跟着回归。他恍然看到袁谭的手指落了下来,就要收回案上竹简,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将自己的一双手盖在上面,抬起头来,问袁谭:“怎么,显思你这是要抢我的功劳?”

    “抢功?”

    被陈诺这么一打岔,袁谭还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刚才的那声莫名咳嗽,将双眼收了回来。他在先前一刻看到了陈诺的满腔怒火,甚至是他眼睛里的那丝饱满的杀气,他为之害怕。然而,在这一刻,在他眼前的陈诺,什么杀气啊火气啊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狡黠的神情。他这个神情,很是自然,好像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有点开朗了,跟先去那人完全是判若两个。

    陈诺嘿嘿一笑:“你傻愣什么,是不是怪我为什么突然又下了这个决定?哈哈,这就要怪你了,谁叫你一直将这封令书藏着掖着不拿出来,害得我还以为你是在一直跟我开玩笑呢。你想想,你的玩笑之语我哪里又敢当真了?要不是你刚才及时拿出来,我就差点真的要动火了呢。对了,刚才没有吓着你吧?”

    真是奇怪了!袁谭退了两步,眼看着陈诺当着他面恭敬的将令书捧起来读了又读,毫无亵渎之意,方才信他是真的接受命令了。只是……陈诺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实在不是他立马能接受得了的,眼看陈诺读完了一遍,方才小心的笑道:“这个……何以看到我父帅的令书然之你就再没有二话了,而我甚至只是说几句,然之你就要怪我?”

    陈诺盯视了袁谭两眼,又看了手中令书一眼,笑道:“怎么,这点显思你都不懂吗?你是口出无凭,而这才是令出必行!既然是袁公亲自下的命令,我能不听吗?能跟你算一回事吗?”

    “可这……”袁谭微微一愣,眼睛一转,随即说道:“可这不是一回事吗?说到底,我口中所说的跟父帅所下的命令,不都是叫然之你去攻打孔文举吗,如何就不一样了?这不是同样在难为然之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吗?为什么我好言劝你你不干,反倒是我父帅的一纸命令,你就二话不说,应承了下来?”

    陈诺眉头一皱,说道:“你还知道这是在难为我呀?我告诉你,若是凭你一言,自然是没有人相信杀孔文举不是我一时无奈为之,也无法向天下人解释。而如今,既然有袁公的命令在手,则就不一样了,此乃奉命讨贼,将来就算是有人说,也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袁谭听来,微微一愣,仔细一想,眼前一亮,说道:“还真是!然之你说得有理啊,哈哈,这下然之你既杀了孔文举,又不用担心担着恶名,实在太好也没有!”

    看到袁谭转身去,傻傻的发着笑,陈诺只能是暗暗摇头:“天下事如果有我说的那么简单那就好了!”同时,看着袁谭由衷发出的欢悦之情,他同样不免为之动容,“如果他不是袁绍之子,或许我们之间还真的可以成为一对好朋友呢,只是可惜了……”他轻轻一叹,眼睛再次落到袁绍的令书上。

    令书上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把的刀子,往着他心头狠狠的剜,片片血肉淋淋。

    “郭嘉他提醒我,显然是怕我动怒,当面抗命。可是,我按照他的意思暂时应承了下来,这将来,又该如何应付?难道,难道我真的要做着背信弃义之人,亲手去攻打北海,活捉孔融?”

    “不!这样的事情我陈诺绝不可为,绝不可为!”

    “对了,我真是笨死了,郭嘉他之所以提醒我,那他一定是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想到此刻就在屏风后面的郭嘉,陈诺差点就要起身了。不过,他很快想到,袁谭还在帐中,等着他来打发。他收起袁绍的令书,立即向帐外唤来典韦,叫他将准备好的饭菜全都端了上来。袁谭他还是得好好招待的。等陪着袁谭吃好喝好,让人带他下去休息了,他一抹嘴巴,突然想起一人。心下道了声糟糕,赶紧是往着屏风后面转去。

第三六章:应对之策

    感谢“白泽大男神哟”的打赏,谢谢!!

    “奉孝,你适才何以要以一声咳嗽来打断我?难道你也以为我应该忍气吞声,不该在袁显思面前表现一下我的不满吗?”

    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郭嘉,被陈诺请到了前面。UU小说陈诺也没有拽着藏着,开口就是这声问。郭嘉听来,先是一愣,将眼睛注视着陈诺。看到陈诺那副满带狡黠的眼神,郭嘉在这时好像一下子从中明白了什么。

    郭嘉摇了摇头,连道:“怪不得!怪不得!想来平时大气稳重的主公,何以在袁显思面前突然表现得如此之急躁,甚至连一句给袁显思解释的话也没有,就是噼里啪啦的表示出自己的不满。我还怪道主公你这是怎么了,完全不像平日主公你的做派啊,还道是主公你一时气糊涂了。就算是再不满意,想来主公你也当给袁显思留点面子,有什么不满留着事后再发。我就怕主公你当场发作,这才迫不得已连忙出声阻止,想要提醒主公你一声。不过现在看来,此时的主公,似乎并不像是先前那个同袁显思争得面红耳赤的而完全不顾大局的主公,倒像是……”

    “倒像是我先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做戏,做给袁显思在看,是吗?”

    对于陈诺的话,郭嘉没有否认,捋须打量着他。

    陈诺摇头,一声苦笑:“奉孝,我是个正常的人,也是有脾气的,看你把我说的,好像已经被人请上了神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也都能雷打不动,处事不惊。在这件事情上,他袁本初彻底触及了我的底线,我焉有不怒的道理?不过我事后想来,我当时的所做所为,在一个将来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人手上确实不该发生,是我没有控制好我自己的脾气,这一点我要向奉孝你检讨。”

    郭嘉嘿然一笑:“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可是,你犯下错误已是在先,虽然及时悔悟,且在最后之关头在袁显思面前弥补了几句,让他稍稍释然,可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然没有回旋余地,想来袁显思可以相信你当时安抚他的一番话,但是袁本初未必能够。这次袁显思宣布完命令后想必是要被袁本初直接叫到渤海去的,到时他当面问话,袁显思只怕是兜不住的,也必跟袁本初一一交代清楚,到时让袁本初知道主公你今日的表现,只怕也必记恨于心。到时,主公你的处境必然跟着更加的微妙,主公当明白这点。可为何……为何主公你此时的表情反是极其轻松,好像没有一丝的担忧,反而给人以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以至我还误以为你先前的所作所为是早有预谋,故意做给袁显思看的呢。”

    陈诺一摇头,笑道:“这点我真的是没有,虽然我很想说我有。说实在话吧,奉孝你分析得不无道理,想来我今日这般表现,也确实是难如人意,就算是给小鞋穿也是应得的。可是,这要是面对的是一般人,或许我难逃此劫,但奉孝你或许忽略了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想来……以袁本初的个性,他在听到我之表现后,果然会如奉孝你所说的那样记恨于我吗?”

    被陈诺反问一句,郭嘉当即一愣,随即是一拍脑袋,笑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怎么反而糊涂了?想来以袁本初好猜忌的个性,如果听说在此事上主公你仍是做到处事不惊,没有一丝不合理的表现,只怕他会以为事极反常,反是对主公你更加的起疑。而若是听说主公你在此事上表现得如此之急躁,只怕他反而以为主公你不是成大事之人,也就不会放在心上,顶多也就是责备两句罢了。哈哈,原来主公你是明白了这点,这才顿时轻松,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吧?”

    陈诺摇头苦笑:“这也是误打误撞的结果,说起来还真是惭愧。至于轻松嘛……哪里轻松得起来?奉孝你也看到了,袁本初这次突然向我发难,摆明着是看我在青州渐渐站稳了脚跟,声望日隆,他不爽,想要给我出出难题。他这一计果然是毒辣呀,想来我不管是抗命还是从命,都是两头不是人。如果我抗命不从,他就有了治我的理由;而我若是遵命行事,则是亲手毁了自己当初的诺言。他这么做,是变着法的想要弄臭我的名声。奉孝啊,想来你先前及时出声提醒我,自然是有你的理由的,不知奉孝你将有何计教我?”

    郭嘉听来,呵呵一笑:“我能有什么计谋?我只是听你当时口气太过,怕你高估了自己,误以为凭借当下局势就能抗衡袁本初,那就可怕了。若你当时横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反了,这不是坏了你我的大计?没办法啊,当时我着急,不得不赶紧出声提醒你一声。”陈诺摇头苦笑:“这样啊……其实说来,我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自己还是掂量得出来的。我虽然帮助袁显思打下了青州,也颇赚取了一些名声,但以眼下的这点声望,还有手中的这点兵马,要想跟袁本初抗衡,那简直是不自量力。”

    郭嘉点头赞许:“主公你能够明白这点,那是最好,最好!”

    陈诺嘿嘿一笑,斜眼看向郭嘉:“这个……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奉孝你就真的没有想出应对之策?”郭嘉一摇头,拍拍肚皮,说道:“啊呀,刚才记得不知谁人在帐下觥筹交错,有酒有肉的大吃大喝,好不畅快啊……”陈诺听来,立即明白,连忙道:“该死该死!我怎么就忘了奉孝你还没有用过午饭呢?”立马叫典韦让人速办好了送来。

    陈诺虽然吃饱了,但不免又要陪着郭嘉夹上两筷子,以水待酒敬他。

    一盏白开水到肚子里,陈诺摇头笑道:“这白开水实在没有味道,要是奉孝你能喝酒……”

    话还没有说出,郭嘉捧盏说道:“主公你又忘了,郭嘉我不是不能喝,只是怕一喝就停不下来。既然我已经在主公帐下谋事,便要始终保持一颗清醒的脑袋,不然整日晕晕乎乎的,主公你也不愿意乐见吧?再说,酿酒浪费粮食,在军中喝又容易误事,我看主公你今后也得少喝,咱们还是以水代酒吧。”

    郭嘉在遇到陈诺之前整日醉醺醺,认陈诺做主后,也就立即戒酒了,而且是说到做到,从不再犯。对于这一点,陈诺很是敬佩于他。其实他也不是非要他‘破戒’不可,只是看他自邺城诈死到他帐中后,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实在心痛,故而有意要以酒水来转移他的烦恼。只是……如今没有劝动郭嘉,反是被郭嘉劝了,不免有些尴尬,连忙点头说道:“是是!奉孝所言极是!”

    也没多做理会,捧起水酒,仰脖子喝了。

    摸去了嘴唇边的水渍,陈诺放下酒盏,盯着郭嘉看一眼,看看郭嘉眼皮不抬仍是吃着自己的,心里也是着急了。“这个……”陈诺开口笑道,“奉孝你当真就没有计谋教我?”郭嘉抬起眼皮看了陈诺一眼,将筷子一搁,说道:“不瞒主公说,还真是没有。”

    “哎!”

    陈诺一声长叹,再也吃不下了,忧虑着就要爬起来。郭嘉连忙说道:“主公你到哪里去?我还没有说完呢,虽然说当时我在屏风后面出声提醒主公之时,脑子里却是是一点应对的办法也没有。不过……好在这之后奉孝仔细一想,还是有了点,只是仍是迷迷糊糊的,一时没有全部想明白。刚刚吃喝过后,被主公一激,倒是全都想明白了,不知主公你愿不愿意听?”

    “啊,啊哈哈,当然愿意!”陈诺又重坐回席上,还刻意端起了水壶,替郭嘉盏里填水酒。

    看看郭嘉只顾吃喝一时有沉默了下去,陈诺连忙提醒:“奉孝,不知计将安出?”

    “哦?”郭嘉停下杯盏,开门见山说道:“如主公你先前所分析的那样,此事如果主公不理,则有抗命的嫌疑,袁本初就会借此理由来治主公你的罪,找主公你的麻烦。可若是听从了袁本初的命令,却又是自毁誓言,失信于北海。是以两者皆不可取。为今之计,莫若……将计就计。他袁本初不是想让你攻打北海吗,那你就去攻打。不过,在此之前,主公可先与北海方面通通消息,将此命令传给孔文举,看他孔文举如何处理?当然,光是这些还不行,他袁本初眼看青州将定,不是想找主公你的麻烦吗,咱们就先给他制造点麻烦出来。想来只要让他明白青州离不开主公你,也就不敢轻易来挑主公你的刺,此事自然可化解。”

    “制造麻烦?”陈诺左右一想,眼睛一转,拍案笑道:“奉孝你一言倒是提醒了我,你听听我这个主意可好?”陈诺说着,走到奉孝身边,低声在他耳边如此如此密语了数句,郭嘉听来,错愕的看了陈诺一眼,摇头道:“你将整个青州的安危全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些?要是他稍稍起了其他心思,主公你还以为你到时能够轻易走脱得了么,岂不是自陷险地?这万万不妥。”

    陈诺一笑,说道:“试问以其人的身世,以及他刚直的秉性,他能做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吗?他若做了,岂不是让天下人唾骂于他,岂不是得不偿失?”郭嘉听来,想了想,点头道:“听主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陈诺又道:“当然,咱们既然要闹,那就索性闹大些,好叫他袁本初知道青州谁才是老大!奉孝,我欲让此人跟我们合力一把,你看怎样?”

    在郭嘉耳边嘀咕了一声。

    郭嘉脸色一变,看了陈诺一眼:“这……古话说得好,捉虎容易放虎难,你好不容易将他逼到了眼前这一步了,眼看着再加一把劲,完全可以将其降服住。可你今日若是这么做了,

    放他归山,他一旦得势,稍有异心,将来又该如何收场?”陈诺一笑:“我敢怎么做,就一定有十分的把握,请奉孝务必要相信我,支持我。”

    盯着陈诺的脸色看了片刻,郭嘉轻轻一点头,说道:“好吧,此事稍后再详议。喝酒!”

    “喝酒!”

    喝的哪里是酒了,分明是一肚子的水。

    ……

    ……

    袁绍捧起案前的一盏水酒,仔细的品尝了一口,放下来,方才盯着袁谭的脸,仔细的看了两眼,问道:“哦,如此说来,陈然之他是二话不说就乖乖的接下了我的这道命令,答应要攻打北海了?”

    同时,他眼睛里一道不可察觉的寒芒,射向下首的逢纪。逢纪与袁绍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开口,只是伸手不停的捋着自己颔下的一部胡须,将眼睛扫向袁谭。他毒辣的眼睛,似要从袁谭脸上察觉出点滴的异色。

    袁绍也在看袁谭,心里同时惊异不已:“陈诺他用了不足数月的功夫几乎将整个青州拿下,实在是颇有能耐,听刺探从青州传回的消息,陈诺他在青州的威望,几乎盖过了我儿谭,甚至到了百姓只知陈诺而不知刺史的地步。长此以往,我儿的青州岂不是就成了陈诺的天下,替他打了?哼,他陈诺在青州的名声既然那么好,那我就要毁给他看看,要让他知道谁才是青州真正的主人!”

    “为此,我与逢元图等人商议,这才想出了这个绝户之计,让他去打北海。我就是要考验考验他,看他是不是有了异心。一旦他有异心,自然是要么拖延此事,要么抗命于我,到时我也就有了收拾他的理由。而就算是他听命于我,最终攻打北海,那么也就同时弄臭了他自己的名声,他今后想在青州混下去,只怕立足都难,更别说是威胁到我谭儿了,我自然也就不用再有担心。”

    “本以为,以陈诺这样一个注重然诺的人,在这件事情上绝无妥协的道理。就算是妥协,那也一定是很不甘心,极其不情愿的答应。可如今听谭儿说来,他从始至终似乎就没有一点脾气。这样的人,能不可怕吗?他为什么不发怒,他为什么不表示他的不满?他就没有脾气?不,他一定是有脾气,一定是有不满,可他为什么不表露出来?我逼他做的,那可是他绝不情愿做的事情!想来让他亲手毁了他自己的诺言,跟在他胸口上捅上一刀又有什么区别?他能不怒我吗?可他,始终一点脾气也没有。他若有,才算是个正常人,那么这样的人才不需要担心,因为他有了正常人的缺点,我就有对付他的办法和手段。可是,如今他居然一点也不怒,一点脾气也没有,他这样一个人,该有多么的可怕?他心里又隐藏了多少的恨?他能如此之忍,忍人之所不能忍,又岂是一个轻易能够对付的人?若他这样的一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袁绍心里颤抖着,同时对于陈诺的忌惮之心更甚了:“此人不除,必是大患!”

    袁谭心虚,他将话诉述后,就不敢再面对袁绍和逢纪的眼睛了。就算是袁绍反复的问,他也只是点头,哼鼻子而已。

    “哎!”逢纪轻轻一叹,暗暗摇头:“外间传言袁大公子跟陈然之的关系很好,却没有想到好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为了陈然之向他父亲撒谎。只是他哪里想到,他以为只要向他父帅说谎了,将陈然之不满的事情给掩盖了过去,他的父帅就不会对陈然之再起异心了。可他哪里了解他父帅?若陈诺有不满,那才是正常之人,可他若连一点火气也没有,看到命令二话不说就接下了,那才绝不正常呢。以袁本初的那点小心思,又岂会放过他?可惜他哪里想到,原本想要帮陈然之的,如今反而帮了倒忙,只怕陈然之也得身受他的连累。”

    “咳咳!”在袁绍脸色作变,尚未将此事敲定之前,逢纪干咳两声,这时不咸不淡的将眼睛扫向袁谭,缓缓说道:“大公子,你要知道,陈然之他可是个在人前常常自诩重然诺讲义气的人,如今让他突然带兵攻打北海,虽然说起来是奉了袁公的命令,但此事绝非小可,你可知道?陈然之一旦发兵北海,那就是在同时否认他以前说过的话,是自毁诺言,像他怎么做,那是失信于天下,将来是要受他人所诟病。像他当时之处境,就算是奉命了,只怕一时也未必甘心,难免要说上两句怨言,表现一下他自己的不满吧?”

    袁绍将眼睛同时扫向袁谭,要看袁谭怎么说。

    袁谭心下一惊,暗道:“好个狠毒的逢纪,莫非是我的话被他听出破绽来了,不然他何以会如此说来?哼,你用言语来引诱我说出些我不该说的,我才不上你当呢!”袁谭想到这里,将身一直,将眼恶狠狠的瞪向逢纪,鼻子同时一哼,说道:“逢大人,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陈然之他是否有不满我又哪里知道?我只知他在接到我父帅命令后,那是二话不说,立即奉命。怎么,你难道非要我说他不高兴了,你才满意吗?”

    “啊哈哈哈!”逢纪摇头笑道:“不是,不是!在我看来,以陈然之的个性,在突然间接到这个命令时,他应该很是不满,甚至有怒火才是,这样才符合他的个性嘛,才是一个正常之人所当为的。要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沉默的接下了命令,那才叫事反必有妖呢!我就怕他如此处心积虑的隐忍,当有其他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图谋。这样的人,呵呵,不是更加的可怕吗?”

    看了一眼袁谭,又即将眼落到袁绍身上:“袁公……你说是吧?”

    “哼!”袁绍鼻子一哼,心里愈发着恼,只差最后的发作。他此时却将眼睛看向袁谭,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最后之确定。

    袁谭,他在听了逢纪的一番话后,突然心里一紧,暗暗惊呼:“啊呀,该死该死!我原本想着要是将然之他的不满说了让父帅知道,只怕父帅不高兴,却全然忽略了父帅好猜疑的个性了。想来,我若是将话照直了说,父帅就算气陈然之,也必不会将他联系到有所图谋上,事态也就要轻得多。可如今被我这一弄,反而弄巧成拙,害了陈然之了!”

    袁谭想到这里,额头上的虚汗大起。他连忙以干咳来掩饰自己的心虚,瞪了逢纪一眼,说道:“哼,这件事情我本来想着是我跟陈然之之间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说出来了,可现在看来,若是继续不说,保持沉默,只怕某些怀揣不良企图的人又要乱嚼舌根了。罢了,既然逢大人想要知根知底,那我就将这件事情一并说了吧。”

    逢纪心里一笑,也不辩驳,看了袁绍一眼。袁绍两眼一起,直接盯着袁谭:“谭儿,还有什么隐瞒的,你且都说出来!”

    “诺!”

    袁谭身子一直,向袁绍说道:“父帅,要说起来,在谭儿拿出父帅你的命令之前,谭儿跟他之间确实小有摩擦。事情是这样的,父帅你也知道的,你让我办的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要是谭儿直接给他下命,实在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谭儿也一时不好贸然开这个口。谭儿想到这点,一时也看没有急着拿出令书,便用试探的口气跟陈然之说起了此事。只是,谭儿万万没有想到,谭儿我刚刚跟他说到北海,陈然之他就大起怒火,立即跟谭儿翻脸,说了一大堆的话……”

    “都说了些什么?”

    听到袁绍追问,袁谭立马说道:“他所说的其实跟父帅还有逢大人所揣度的差不多,无非是说他以信行走天下,今日他若是对北海动手,那就是自己打他自己嘴巴,倒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我当时见他一口回绝,心里难免不痛快,两个人辩驳几句也是实属正常。我想着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实在没有必要,也就懒得说了,既然逢大人有这个雅兴知道,我这里也只好一并说出。不过,父帅,逢大人,陈然之他之所以不理解这么安排,心生不满,那是因为在此之前他以为我跟他说的只是戏言,空口无凭,故而跟我争上两句。可当我一旦拿出父帅的令书,陈然之他看到后那是立马没有二话,伸手就接了过去,还怪我不早拿出来,否则也不会跟我翻脸了。”

    “如此说来,他争论在前,奉令书在后?”

    袁绍眼睛一转,心里想着:“如果是这样,那还好解释。想他陈然之就算是十万个不愿意,但跟谭儿争论在前,已经出了胸中的这口恶气了,再大的脾气也该发完了。呵呵,我原本还以为他陈诺是泥巴捏的,没有脾气呢,原来跟我辈也是一样的人,他也是有脾气的嘛。哈哈,只要他有脾气,动怒了,那么这样的人在我袁绍看来,也就不足为虑,不必将他看得那么重了。不过,听谭儿说来,陈诺这人跟他发了半天的脾气,可一旦真正接到命令,却又二话不说奉命不违,如他这样的人,若不是隐藏更深,那就是对我袁家其实还算是放在眼里的。不管他怎么,是他隐得更深,还是对我袁家果然没有二心,一旦他接了我的这道命令,那就必须要去面前北海孔融。哈哈,等到那时,好戏才真正上场呢!”

    袁绍一番主意打定,心下也稍稍释然,他看了袁谭一眼,挥手道:“好啦,好啦,听你说话真是头痛,明明可以一句话说完的,非要急急巴巴当做两三句说出来。事情我也基本了解了,这边也没有你什么事情了,青州那边也脱不了你,谭儿你在这边收拾收拾,也就回平原去吧。”

    袁谭听袁绍的语气颇为和缓了些,想来是他的一席话起到了效果,心里也是十分的愉悦,总算是可以稍稍松下一口

    气来了。只是他匆匆从昌国城折转来渤海还没有两天,本以为借此机会在这边多多逗留,也好增进他跟他父帅之间的感情。只是,他请求还没有开口,就听到父帅打发他的话,他整个人也是顿时一愣,心下好不苦恼。

    可又能如何,父帅的话都已经放了出来,他还能拒绝不成?

    “诺!”无奈的唱了一口诺,袁谭起身来,乖乖的从他这里退了出去。

    袁谭一走,袁绍立即将眼睛看向逢纪,问道:“元图你说,这陈然之先是抵触,后又听到是我之意,便二话不说马上奉了命,是真心的,还是……”逢纪摇头笑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纪不知道,纪只知道,陈然之在没有正式命令下达之前,与大公子的随口之言,表示出他内心的不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换做是他人,只怕也是一样。要说起来,大公子这么做,确实是漂亮之举。想来,要是大公子在下达袁公你的命令之前,没有跟陈然之他提起此事,陈然之内心的不满没有得到抒发,那么或许这道命令下达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圆满了。”

    “哦?”袁绍一愣:“元图你为何这么说?”

    “袁公你仔细想想啊,在此事上,如果大公子在此之前就已经把这事跟陈然之他说了,让陈然之心里有了个底,那么接受起来岂不是更加的容易些?而若是直接给了他,他拿到手后还不是要对着这道命令直骂娘,他能那么干脆的奉袁公你的命令吗?”

    被逢纪一说,袁绍心里最后的一点顾虑也是一扫干净,仰起脖子来哈哈而笑。笑了两声,他一挥手,说道:“这件事情就看他发展吧,这里也不说了。对了,最近些天是怎么个情况,如何公孙小儿也少有出战了,以前不是常常派兵四出袭扰我各处驻地吗,如何最近反倒是乖了起来,许久不见大的动静了?”

    逢纪呵呵一笑,说道:“不是他们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实在是袁公你这边动静闹得太大了,他大概是应接不暇,屡吃败仗,这才乖乖的将战线收缩了回去吧?”袁绍眉头一皱,纳闷道:“我这边闹动静?有吗?”

    逢纪仍是保持一副笑脸:“怎么没有?袁公你难道忘啦,自从吕温侯率部投靠袁公,便一直没有歇下来,带领兵马四出,好几次让公孙小儿吃了败仗呢,公孙小儿呀多半也是被他给打怕了,一时不敢出来了。”

    “哦?有此事?想不到吕温侯竟有如此骁勇!”

    袁绍的话好像是在夸吕布,但明显口气不对,显得很是漫不经心。逢纪哪里听不出来,知道袁绍这是在忌惮吕布呢。也难怪啊,本来袁绍跟公瓒在渤海的局面一直是僵持着的,甚至总体上来说袁绍还是处于下风,可自从吕布一来,此局面彻底改变。有这么一个能人出现,袁绍是又高兴,又忌惮,内心极其的复杂。他身为三军主帅,随时了解战场动向,对于吕布的举动他哪里不知,只不过为了表示不屑,才这么说的罢了,逢纪是聪明人,当然立马就听了出来。

    听袁绍这么一说,他也是不动声色的把话接住:“不过,这吕布骁勇虽则骁勇,然则他就是不会约束部下,单单就这几日间,下面就接到了不少有关于吕布所部扰乱居民的检举函。这其中甚至有说吕布部下倨傲无礼,对其他兄弟所部劫掠斗殴,不胜枚举,实在是军纪败坏。”

    听到这些,袁绍鼻子一哼,似乎内心的不平稍稍缓了些。他也许是累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再也没有对此事发表一句看法。逢纪自然是明白袁绍的心理的,他用人,不想部下人人都是完人,所以有些许的瑕疵,他反而放心。他也不做一语,站起身来,向袁绍告辞,直接出了大帐。

    跟袁绍相对与渤海战场的公孙瓒,此时的确是陷入了头痛之中……

    “又是这个三姓家奴,又是这个三姓家奴!”

    蓬的一声,一只拳头重重的砸在一方木案上,同时洪钟大的声音,在帐下响了起来。公孙瓒一副破锣的嗓子不扯起来就很是要人命了,而今一旦向着部下咆哮,那声音嗡嗡嗡钻进帐下每个人的耳朵里,震耳发聩,经久不绝。他们被这声音一震,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脸都跟着憋的通红。虽然不好受,但都得忍着,没有一个人挪动身子,甚至发出一句不满的声音。

    公孙瓒在大发了一通火后,扫视了众人一眼,鼻子一哼,大手一挥,叫道:“尔等还在帐下呆着干什么,还不出去!”帐下人等诺诺应着,不敢耽搁,赶紧是纷纷告退。“公孙范留下!”被留下来的公孙范,上前两步,对着公孙瓒嘿嘿一笑,问道:“大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尽管说来,范这就去替大哥去办。”

    公孙瓒沉着脸,说道:“其余事情不急,我问你,黑山那边可有消息了?”公孙范微微一愣,笑道:“大哥你也忒急了一些,这不人才过去几天呢……”想要开两句玩笑,但看公孙瓒瞪来的眼睛,也立即转变口气,说道,“咳咳,消息虽然是没有传来,不过按照路程计算,这一两日间,他们也应该快到黑山那边了。这个,大哥你也不用着急,这次由长史亲自出马,事情那一定是妥妥的办成……”

    公孙瓒鼻子轻轻一哼,说道:“我能不着急么,连日来我数路军马被吕布那厮三番五次的击溃,搞得老子兵也不敢出了,还得不停的望后收缩战线,长此以往,我军士气崩溃,如何再战?”公孙范说道:“这个……大哥你就暂且忍耐忍耐,大哥不是去联络黑山了么,一旦黑山那边同意发兵,到时让他们夹击其后,我等牵制于其前,还怕不能报今日之辱吗?”

    公孙瓒身子一凛,一拍木案,点头说道:“是啊,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一等黑山发兵,我与他前后攻杀,定要叫他吕布还有袁绍知道我的厉害,哼!”

    就在公孙瓒担心黑山这边的消息时,远在黑山的关靖,也已经带着公孙瓒的使命,跋涉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见到了黑山大帅张燕。

    “你是说,公孙瓒他派人过来,想要求我黑山帮忙,出兵攻打袁绍?没有搞错吧?”

    “怎么会搞错,公孙瓒派来的使者此刻就在聚义厅中呢。”

    “可是……公孙瓒他杀我前任大帅,与我黑山已经结下了不解之仇,他还好意思派人过来请求我等相助,简直是不要脸,厚脸皮!”

    “是啊,这帮狗日的,他这是自来送死来了,杀了他娘的!”

    “可不能乱来,没听说公孙瓒来人,张大帅亲自接见的吗?你动他,张大帅可能饶过你?”

    “可这……这么说来,张大帅他还是给公孙瓒留面子的。你们说说,张大帅最后会不会同意他们的请求,向公孙瓒增兵呢?”

    “别做梦了,他想得美!”

    “这可难说了,或许还真成了不定呢。”……

    笃笃笃,从后转出来一道脚步声响,那帮私下嚼舌的寨众们赶紧闭起了嘴巴,向着两旁闪开,拱手称道:“副帅!”孙轻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起劲,说来我听听?”

    两边人互相望了一眼,由一个机灵点的走上前两步,向孙轻一拱手,说道:“副帅!你外出了这么长时间,刚刚回寨,也难怪不知寨内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今有公孙瓒派出长史关靖为使,特意找张大帅商议,说是欲要向我黑山借兵,帮助他对付袁绍,眼下张大帅正在聚义厅上接见公孙瓒使者呢。”

    孙轻神色一变,问道:“果然有此事?”

    心下骇然:“说起来,陈然之大哥他如今就是袁绍的部下,虽然我也知道他两个之间不和,但是他二人毕竟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如果我黑山借兵给公孙瓒,那就是跟袁绍为敌,也就等同于跟陈大哥为敌,这样一来也必给陈大哥造成困惑。不行,这件事情我不能让他发生!”想到这里,孙轻心里一动,问道:“你是说他们此刻就在聚义厅议事?”

    “是!也有些时候了。”

    得到答复,孙轻不敢耽误,连忙扯起脚步,望聚义厅那边转去了。这边留下来的几人看见,皆都是相顾愕然,纷纷笑道:“孙副帅不会是要阻止此事吧?”大感兴趣,纷纷追在孙轻屁股后面,跟了过去。孙轻火急火燎的往聚义厅这边赶来,兜着头望里面直闯进去,却发现大厅里已经是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了。

    “我来迟了?”他转过身来,问身后一人:“张大帅呢?”那人连忙回道:“孙副帅不知吗?就在前时,张大帅接见了公孙瓒使者,两人相谈了两个时辰,这之后张大帅亲自送公孙瓒使者出了大厅,并让人为公孙瓒使者安排歇宿事宜,张大帅自己则回了住处,此刻只怕已经在房下歇息下来了吧?”

    孙轻微微一愣:“这么快他们就谈好了?”也不知他们谈论的内容,但不难从那人转述的话里听出,他们之间还是相谈甚欢的,否则张燕也不会刻意送他出厅,还让人准备歇宿。孙轻心下难安,摇头道:“不行!我得去找张帅问问!”

    笃笃笃,又是一路出了聚义厅,望着张燕的住处赶来。那些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喽们,皆是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追过去了。孙轻这边,一口气赶到张燕歇宿之处,问两边守卫:“张大帅可回来了?”

    “是孙副帅!是是,张大帅他刚回来了!”得到答复,孙轻脚下不停,将身子一直,径直往里面走了去。

第三七章:黑山异动

    “孙副帅,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哈哈,快进来!”

    张燕站起来,一把拉住孙轻,上下打量了孙轻两眼,问道:“怎么样,这次还算顺利吧,不知杜长那头犟驴可有答应归顺我黑山军,成为我黑山第廿八部小帅?”孙轻一点头,说道:“给了他小子那么多好处,他能不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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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燕看他神色匆匆,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是眉头轻轻一皱,心下纳闷。此时也不多做理会,反是哈哈一笑,说道:“恭喜恭喜!如此说来,孙副帅你为我黑山又立了一大功劳,回头我安排庆功宴为孙副帅你庆贺一番。”孙轻已经再次回过头来,看了张燕一眼,向他说道:“这个不急!大帅,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情,说是公孙瓒那边突然派出长史关靖为使,来我黑山说项,不知可有此事?”

    张燕也不隐瞒,点头说道:“是有这事,我正要准备跟你说呢。来来,你先坐下。”

    张燕将孙轻请到了席上坐了,自己也回到案前,理了理衣袖,笑道:“孙副帅你也应该知道,公孙瓒他自界桥一战大败退守渤海,虽然与袁绍相据数月难分胜负,实则已然渐渐势微,不复从前之势。此次他派出长史关靖为使,来我黑山说项,目的不过是欲劝我黑山助他一臂之力,出兵帮助他对付袁绍……”

    孙轻身子一动,立马问道:“那大帅你的意思?”

    张燕一笑,说道:“自然是答应他的请求!想来此事成后,他将黑山附近数郡县划归于我,又说只要我出兵,粮草器械由他供应,我为什么不答应?”孙轻胸口一跳,眉头一皱,连忙说道:“大帅焉能如此草率行事!大帅莫要忘了,前任大帅若不是因为公孙瓒,又焉能中矢而亡?我黑山与他公孙瓒有难解之仇,是不共戴天!在此之时我等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是仁至义尽了,如何还要相帮于他与袁绍作对?这……我实在不能明白!”

    提起前任大帅张牛角的死,张燕脸色一变,变得很是难看。他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前任大帅的死,我自然不敢或忘,但是……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总不能将这件事情一直挂在嘴边,我们要向前看。你也看到了,如今公孙瓒渐渐势微,如果等他彻底被袁绍覆灭,只怕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他袁绍是什么人,一个出身名门的公子哥儿,平生最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如果等他解决了公孙瓒,你想想他接下来对付的会是谁,那还不是我们?唇亡齿寒的道理,孙副帅你不能不明白;所以我的决定,你也应该理解!”

    后面的话孙轻几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唯有前面几句,他听来格外的刺耳。

    他一对眼睛抬起来,盯着他看,心里很是不爽。他虽然跟张牛角没有什么实际接触,也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然而,他吃的毕竟是黑山这碗饭,对黑山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他一想到,张燕的今天,正是张牛角的死,临终的托付换来的,他心里更加是不爽了。在他看来,如果张燕还记着前任大帅的恩,那么当不会忘记这一点,更不会说出刚才的那番充满无情意味的话来。这样的话,在孙轻听来很是刺耳。古来忠义以立其身,如果一个人连这两个字都忘了,变成了白眼狼,这岂不是很可悲的事情?

    不管张燕此时说得如何的冠冕堂皇,在孙轻的眼里,那都是虚伪妄作,根据听不进去。霍拉一声,他将身站起,问了他一句:“如此说来,大帅这个决定是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张燕也知道他自己的这个决定一定会遭来反对之声,但他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他一点头,说道:“不但决定了,我还准备亲自带着人马去渤海一趟,到时黑山这边就要交给孙副帅你来打点了。”

    孙轻身子一动,眉头一颤,看着张燕神色坚毅,似乎没有解劝的可能,他也不再二话。内心里轻叹一声,从席上下来,向着张燕一拱手,长身就往屋外走去。而张燕,在孙轻转身的那一刻,脸上跟着一黑,刚才的笑脸遽然抹去。对于孙轻的举动他分明十分的着恼,只是隐忍着没有发作。也就在孙轻刚刚要走出屋子时,那屋外面一人走进来,跟孙轻一个擦肩,望屋里走去。

    那人匆忙间也是忘了跟孙轻打招呼,长身也就直接进去了。一进去,就传来那人的说话声:“大帅!外面有人自称是壶寿派来的使者,想要见大帅,与大帅商议要事。”

    “壶寿?”

    孙轻大概也只听到这些,一时也没有想起壶寿其人,直接从张燕这里出来了。他心里记挂着的无非是张燕相助公孙瓒一档子事情,在他看来,张燕既然决心要相助公孙瓒,那他就算是说干了嘴皮子也没有用:“陈大哥,都是我没用,本以为张大帅他能听我两句,谁知道他是一句也不听啊。而他一旦发兵渤海相助公孙瓒,也就正式跟袁绍成为仇敌了,希望那时不要连累到陈大哥你。”

    其实要说起来,孙轻在黑山虽然身为副帅,但主事的人只有张燕一人,张燕一旦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反对的。而且,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完全是因为张燕提拔的结果,他其实对他很是心生感激的。今日他若非是因为陈诺,也根本不会贸然去找张燕的。眼下,事情没有办妥,心里又不免歉然。

    他一路走出来,抬头一看快到他自己的住处了,正要抬脚进去,不想一个念头钻了进来。

    “壶寿?壶寿不是朝廷派来的冀州刺史吗?如何他也派使者过来?”孙轻想到这里,心里咯噔一跳,一个不好的念头杀到。他脚步一停,立即又快步向回路走去。“我要见张大帅,为何拦我?”眼看都到门口了,不想闪出来两个卫兵,将门给拦住了。孙轻发问,那两个也不敢怠慢,其中一个小心的回答:“孙副帅,真是不好意思,此刻张大帅在会客,说是任何人也不能放进来,所以……”

    刚才还拿不定,此事听卫兵的话,他眉头一皱,问道:“在会客?会的什么客人?”

    卫兵笑道:“听说是壶寿派来的使者,就不知这壶寿是什么人了。”孙轻鼻子一哼,心里着实着急。想要进去门又被人拦着,硬闯又实在不该,只好是在门外来回踱步,想要等张燕会见完了再进去。

    而张燕,此时在屋内正跟壶寿派出的使者相见着……

    “你家刺史大人是这个意思?”张燕手捧着壶寿使者呈上来的一封密函,展开读了,出声问道。壶寿使者连忙点头,笑道:“想必就算是我不说,张大帅你也该明白,如今袁绍的这个冀州不过是从前任州牧韩馥的手上窃据而来的,当不得真,朝廷是不予以承认的。而冀州真正主事的,正是我家壶大人,他,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冀州刺史。所以说起来,张大帅所能依靠是我家大人,而不是袁绍!如果张大帅能够跟我家大人合作,才是前途无量!而现在,机会就摆在大帅眼前,大帅你千万不可错过。一旦冀州归于我家大人,你张大帅所获得的利益,则将是无可限量。大帅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如且跟我家大人联手,咱们共取冀州,怎么样?”

    张燕哈哈一笑,将手中密函放在了木案上,看着壶寿使者,嘿然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天下人都知道,如今的冀州实际是被袁绍所控制,而并非是你家大人。就算你家大人是朝廷钦封的,那又如何?在如今乱世,有多少朝廷派出的官吏是被人家轰走,甚至杀害的?如果手上没有一点兵马,只怕连这个门都走不出去吧,更何况是夺他人之州地?你家大人手无寸兵,却敢放出如此大话,胆色虽然可嘉,可惜……不足与谋,恕我难以从命,你们还是另找他人吧。”

    壶寿使者并没有气馁,听他把话说完,方才哈哈一笑,说道:“大帅所言不错,我家大人此时身上除了一个官印之外,别人长处,要是与袁绍争夺州地,说起来确实是有点在放大话。然而,自古以来名不正则言不顺,他袁绍虽然占据冀州又能如何,说出去不过是一个窃匪罢了。而我家大人则不然,他手上虽然只有一纸朝廷任书,一方官印,但他代表的是朝廷,则站着也是正气凛凛,岂是袁绍这个窃匪可比的?”

    “当然,我家大人最让大帅你所诟病的地方,无非是手里没有兵马,不配跟大帅你谈合作。不过,这又如何?相信大帅你该听说过袁绍的事迹吧?他袁绍,在没有正式掌控冀州之前,兵马不说没有多少,就是他的粮草供应还得仰赖于人家韩馥韩大人呢。可是最后结果如何?一旦袁绍窃据冀州,不但粮草有了,兵马也有了,还用愁这些吗?所以,一个人想要成其大事,不光是要看他手中有多少本钱,还要看他有没有遭遇时机的运气和把握时机的能力。袁绍两样都具备了,同时他也把握了,所以他得到了冀州。同样,我家大人现在所欠缺的,就是这个时机。”

    “时机?”张燕嘿嘿一笑,“那你家大人可找到了这个时机了?”

    壶寿使者向他一点头,笑道:“如今袁绍与公孙瓒相据于渤海,后方邺城兵力空虚,这……难道不是一个大好时机吗?”张燕微微一愣,说道:“这的确是一个大好时机,再好也没有。既然时机找到了,便当把握住,祝你家大人好运!”壶寿使者听他这么一说,再也坐不住,连忙说道:“这是我家大人的时机,同样也是大帅你的时机,大帅你就不好好

    考虑一下吗?难道,难道你还不明白眼下局势?想来,渤海的战况大帅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如今公孙瓒虽然仍是跟袁绍在渤海耗着,可他那边已经渐渐处于了下风,而一旦公孙瓒败回幽州,此时机一失,等袁绍彻底击败了他,我等还有机会吗?到时河北之境袁绍再无敌手,剩下的也就是你黑山了。你黑山拥兵十数万,正是袁绍所嫉,等到他腾出手来对付你们,你黑山自问又有几成把握赢他?大帅,此机不可失,还请三思,以免将来徒生悔意!”

    这个道理张燕哪里不明白,也确实想要跟壶寿合作,他此时故意刁难,就是要提高筹码,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哦,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个道理。”张燕摆出一番恍然大悟的样子,将着手指敲了敲木案,思考了片刻,说道:“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壶寿使者脸上都在冒汗了,怎么左说不行右说不行呢?他哆嗦着嘴唇,说道:“那,那……这是为何?”张燕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也不为何,只是我见不得一家人做两家生意。”

    “没有啊,这是怎么说的?”壶寿使者心虚,故意问道。

    张燕一笑:“没有吗?可我怎么听说在此之前,你家大人跟南匈奴还有于毒那帮人走得很近?你别告诉我,你家大人跟他们没有瓜葛?”壶寿使者听来,也知瞒不住了,连忙笑道:“这个……不瞒大帅你,我家大人确实在此之前找过他们,也跟他们商议过此事,他们也表示愿意合作。只是,事到如今了,他们虽然聚集了不少的兵马,奈何一直被堵在河水南岸过不来,我家大人又怕错过了时机,不愿意再等,所以再派小的过来联络张大帅你的这路兵马。”

    张燕嘿嘿一笑:“这么说来,你们联系我,只不过是没有办法的时候才想到的,是无奈之举了?这把我黑山当成什么了?”壶寿使者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怎么会呢,所谓人多好办事,我家大人召集各位,抱着的也是这个意思。至于成事,那还不是指望张大帅你的这路兵马?”张燕当然不会计较壶寿他到底联络了几路人马,他现在所想的,正如壶寿使者所说的那样,人多好办事,不管他是不是南匈奴,还是分支出去的于毒那支黑山人马,只要能够增加胜算,那么一切都好说。

    张燕同时在心里计较起来:“如今公孙瓒向我请求援兵,壶寿他也找我谋事,看来我黑山崛起的时机到了!”他暗暗握着拳头,心里面不免激荡不已。与壶寿使者的谈话在两刻钟之后结束,两家也终于达成了协议。张燕帮助壶寿举义,事成,割数地给黑山,并以张燕为将军。等到把壶寿使者送下去,没想到孙轻又转了回来。

    “刚才大帅接见的……是朝廷任命的冀州刺史壶寿所派来的使者吗?”

    张燕看到孙轻进来,还想要将这个喜事告诉他,只是看他面色不善,且一进来开口就是这句,也是一愣,回答道:“不错!刚才出去的那人正是冀州刺史壶寿所派来的使者。”孙轻立即追问:“他这次来,可是欲寻求与我们黑山合作的事情?大帅你不会答应了他们了吧?”

    张燕点头道:“这样的好事,当然不能放过,怎会不答应?”

    孙轻脸色一变,瞬间说道:“可是……可是我黑山一旦参与此事,将是彻底跟袁绍翻脸。事成则罢,若然不成,袁绍震怒,则令我黑山无故招来杀身之祸!大帅你出兵渤海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插手壶寿与袁绍之间的事情,将置我黑山于何地?一个不测,万劫不复啊!”

    “放肆!”

    张燕脸色赫然作变,瞪视着孙轻,按剑说道:“我这么做,全是为黑山好,你不必管!倒是我每下一个命令,你都要反对阻挠于我,这是何意?哼!你别以为我不知你跟陈诺之间的关系,平时一口一个陈大哥的叫着,你还当你是黑山副帅吗?想来前时的事情你还没有忘记吧,他陈诺不但坏我关中大计,且还拐骗我黑山数百的精锐黑甲军,让雷小帅灰头土脸的回来。这件事情……我还跟他没完呢。我告诉你,一旦开战,我黑山就跟袁绍正式成为死敌,而陈诺身为袁绍的部将,亦将是我黑山之大敌,到时你可千万要摆明立场,不要犯什么错误!”

    “另外,关于这两件事情我也有了决定。渤海一路就由王当王副帅统领数万人马去解围,至于壶寿这边,事关重大,本帅决定亲自起兵与他回合。留下黑山本部……就由孙副帅和雷公雷小帅你们几个坐镇吧!”

    张燕一席话说完,袖子一甩,丢下孙轻,自己回里屋去了,只留下孙轻在那里不尴不尬。

    黑山这边的事情在继续着,昌国城中的田楷,此时是焦头烂额,神神叨叨……

    “刘玄德,你决不能负我。刘玄德,你决不能负我。刘玄德,你决不能负我……”

    “我知道,刘玄德你一定是要带兵过来,一定是要带兵过来的,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可千万要来啊!”

    “啪!”杯盏落地,溅了一席子的酒水。他神情一窒,慌忙的伸手去抓,抓起的酒盏上面,好像有刘备的身影。但是,仔细一看,又没有了。他突然记起,刘备没来,刘备到现在都还没来!他心里的怒气顿时升腾着,将手中的酒盏远远一摔,啪的着落在地。

    “刘备,你骗我,你骗我!”

    就在田楷砸杯,大骂出声,那帐外恰好有个士兵匆匆进帐。先是被落地的酒盏吓着了,再抬头看见田楷恍惚的神情,吓得更是不轻。他不敢轻易抬起头,只是低着脑,小心翼翼的跑上前来,又小心翼翼的拱手向田楷说道:“报~大人~城外贼将陈诺请大人登城说话。”

    “陈诺?他要见我?”田楷刚才恍惚的神色立即退去,换做了一副目光灼灼的表情。

    昌国城下,陈诺立身于一个土丘之上,与田楷遥遥对望。此土丘距离昌国城高大的城楼倒也不远,是陈诺一方为攻城临时堆积起来的土丘。两边人互相对望清晰可见,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用刻意抬高照样字字可闻。

    陈诺在看到田楷的那一刻,望前走了两步,哈哈一笑,拱手说道:“田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田楷在城楼之上,看了陈诺一眼,鼻子一哼,笑道:“你我整日相杀于城池上下,又何来又见面,何来别来无恙?陈侯,你可真会装模作样,有什么事情你就痛痛快快的说了吧,何必遮遮掩掩,好不痛快!”

    陈诺仰头哈哈一笑:“痛快!痛快!田大人果然是个痛快之人……”话音稍稍一顿,又即说道,“既然是痛快人,咱也就痛快说话!田大人,说起来你我都是督战在阵后,少有谋面。不过,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不瞒你,在这些日子我也观察了田大人好一阵子了。我发现田大人你每每于日落之时,独立昌国城头,怅望南面,似有饮恨之意,不知可是有什么难处,或是有什么未办成的事情让你牵挂着?你说出来,不妨让我这老朋友替你解忧解忧。”

    “老朋友?”田楷哼哼一笑,冷声道:“好个老朋友,我田楷可不敢拿你堂堂陈侯当朋友!至于我的难处,我不说,难道你陈侯不知吗?你陈侯一日不除,我心一日不得安宁,故而立于南面,心中默念,让尔早些死去,早些死去!”

    “大胆狂徒!”

    陈诺身边,护卫的典韦脾气上来,再也忍不住,喝叫起来。片刻间,他伸手取过来一张弓,作势就要搭箭射他。同时,对面田楷身后各武将亦是忙着捉刀拿弓,往田楷身前靠拢。陈诺没等典韦扯弓,立马伸手将他手中弓箭按下,呵斥道:“我与田大人说话,尔等不得鲁莽!”典韦狠狠的瞪视了城上田楷一眼,不敢忤逆,立马收了弓箭,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也闪开,挡了我的眼睛!”田楷这么一说,他身边涌上来的各武将便不敢碍眼了,纷纷退后。

    陈诺拍了拍衣袖,呵呵一笑:“好一句挡了我的眼睛,只怕挡住田大人眼睛的不光是他们,还有另外一些人吧?让我来为田大人你分析分析。想来,田大人敢坚守昌国孤城,无非是依仗着外有援兵可助。而这援兵……无外乎两个地方,一个,是渤海那边公孙伯圭的本部兵马,而另一个,则是南面徐州的陶谦所部了。”

    “渤海人马嘛,正跟袁本初纠缠着,只怕他此刻自顾且是不暇,想要出兵老远来救你,实在是不切实际。对于这一点,想必田大人你比我还清楚,而你也必早绝了这个念头。那么,如此说来就只剩下陶谦一部了。可是陶谦的兵马远在徐州尚且不说,且还为开阳臧霸拖着,一时半会只怕是难以赶来相助了。所以说,这两路人马你都没有了指望,你还能指望什么?也怪不得田大人你如此之忧心,心心念着有一日徐州那边会发兵相救,只是可惜了……要让田大人你失望了。”

    “哼!”田楷面色红晕,心里焦急如焚。别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整个心咚咚的跳着,始终放不下来。陈诺的话,如矢中的,分明切中了要害。此时的他,一时也找不出辩驳的言词,哼了一声,算是表示不满。

    “当然啦。或许田大人你心里会说,这陶谦一部人马只是暂时被臧霸给拖住,以后还是会赶上来的,不用着急,还是可以指望的。”

    田楷不说话,陈诺却是接着说道:“诚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陶谦与臧霸两家相争,最终会判出个

    胜负。虽然这胜负不知是猴年马月,田大人你是否有这耐心等下去……这里我也不妨向你透露一些,此刻被陶谦围在开阳城中的臧霸,我是一定不会放弃他的。别说他是我兄弟,就算不是,为了我青州的利益,我也是会拼命帮助他保住开阳,拖住陶谦。所以说,你要想等到陶谦拿下了开阳,再指望他派兵相助于你,实在是要有一些耐心。”

    顿了顿,看看田楷没有说话,陈诺又即说道,“当然,这只是最好的方面,也是最好的结果。而不好的方面,不好的结果,相信田大人你也应该预测过。不错,你应该想到,陶谦他就算是拿下了开阳城,是否立即发兵援助田大人你呢?别的不说,就说说前阵子事吧。想来,田大人你也没有忘记,东平陵之时,尔等不过是中了我伏兵,稍稍损失了一些人马,可其结果呢?人心涣散,各自寻找退路!陶谦有幸,此时恰逢开阳事发,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向你请求告辞,撤兵南去。可是还有一人……刘备,刘玄德呢?他突然撤兵就没有道理了吧?他,他可是公孙伯圭所表的平原相,他不好好在青州呆着,帮助田大人你共同守护东平陵,却在此时带兵跟着陶谦南下,他这算是哪门子事儿,算是做的人事吗?”

    田楷脸色一窒,不想陈诺将他这边的人全说死了,立即为刘备辨别道:“刘玄德,天下信义之人,他哪里有你口中说的那般龌龊?他随陶恭祖南下,那是因为徐州局势动荡,怕半路上为歹人所趁,害了陶恭祖,故而请求同去。他之所作所为实乃大义之举,何来陈侯你说的那样?陈侯你且莫作妄论!”

    陈诺哈哈一笑:“我妄论?只怕你嘴上这么说,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他若是信义之人,便不该做出此等事来!想来,徐州当时虽然因为一个臧霸闹得人心惶惶,可其局面比起青州又如何?在徐州,就算陶谦不回去,那还不是还有一个陈.元龙,和数万的守军镇压着?他徐州动荡,能比得过你青州吗?更何况,随着陶谦回去的可是还有不少的士兵的,他们难道就保护不了他,何须要一个刘玄德?”

    “再者,我可听说,当时刘玄德身边的那些兵马根本就没有多少,其中一大半还是从陶谦那里得来的呢。想来他就连自身本事都不硬,拿什么来保护陶谦?就算是陶谦,只怕他当时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说而已。他两个人默默联起手来,彼此照应着,就是欺你田大人好骗呢。可笑田大人你被他们的一番言语所欺骗,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到现在了你还仍是没有幡然醒悟过来,还要反过来替他们说话呢!”

    田楷是有怀疑过刘备,怀疑他的话是否可信,他是否会带兵来救他。但他自始至终从没有怀疑过陶谦。在他来说,陶谦能够值得他怀疑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他当时虽然不顾东平陵之艰危开城而去,但因为想到他徐州后方出事了,不能不理解。可现在被陈诺一说,似乎刘备的走,也是跟陶谦有关,或者说陶谦明明知道有鬼,却还要配合刘备演戏。他两个,这不是合起伙来骗他吗?

    一朝信念颠覆,让此时的田楷也是傻了眼。

    这不是没有可能啊!若站在陶谦的角度上来思考,想来他一个徐州城出事了,自己回去也就得了,可为什么还要带上刘备那个累赘?他当不难明白刘备所为的目的,不过是欲要借此脱身罢了,只是他自己也不说,顺手做了这个人情。现在想来,陶谦当时称赞刘备的那句信义之人,不过是两个人的戏词罢了,可笑他自己被闷在了鼓里,现在才被陈诺的一席话提醒过来,恍然大悟!

    “轰!”大脑有了晕眩的感觉,差点就要一头栽倒。好在,田楷他一咬牙,拼命将这件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在你陈侯来说,你当然是希望刘玄德还有陶恭祖都是小人,希望他们不会发兵昌国,以绝了我的念想。哼,就算你陈侯料事如神又能如何,就算他们最终不会相助我昌国又如何?我今告诉你,我城中有成堆成堆的粮草,就算是得不到外面的接济,维持一年还是可以的。一年时间,也足以让我在此城中坐观天下之成败。咱们,一年之后再见!”

    “妈的,混蛋!”

    陈诺差点开口骂人了,他哪里想到昌国城中居然还有可支撑一年的粮草,要是继续打下去,田楷耗得起,他可等不得了。昌国城,高大,又有坚兵和充足的粮草,要想拿下哪里有那么容易?而他,本以为这次对田楷‘以诚相待’,绝了他的念想,他田楷也该识趣开城投降了,到时,他们也好相商他定下的大计。现在倒好,他居然以一年之期来相威胁,实在是伤人心了。

    看看田楷转身走了,他是狠狠不能平呐。

    “主公!这厮好不要脸,仗着自己手中有些粮草就敢大摇大摆,不将主公你的话放在眼里,着实可恶!哼,他不是说他粮草多吗,咱们就烧他娘的粮草!看他今后还敢在主公你面前放肆!”典韦无意间的一番话倒是立即引得陈诺心里一动。他看了典韦一眼,仔细问道:“你刚才说烧他娘的粮草?”

    典韦也是信口说来,生怕他追究起他出口脏话,赶紧是退后了一步。但陈诺追问起,他也不好否认,只好是硬着头皮,向着陈诺点了点头。

    陈诺左手摸着下巴,眼睛看着典韦,仔细琢磨起来。不过片刻,他眼睛一转,说道:“若能烧其粮草,绝其根本,他还守个屁,饿都饿死了。哈哈,典君你这主意确实不错,看来这些日子你没有跟我在白混,是长了些脑子,居然敢想他人之不敢想,的确是胆大。既然这么好的主意你都能出,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全权操办吧。”

    “啊?”

    典韦嘴巴半张,看了看昌国城高大的城墙,连忙说道:“可是……主公,这个……这个……”陈诺一拍他肩膀,笑道:“对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后仍是不见城中起火,贼人粮草仍是堆在仓库里,那我就要拿你办事了!”不再二话,转身就走了。

    “可是……”

    爬城墙他不是没有爬过,偃师城他就出入过一次,可是偃师的城墙是中等的好吧,哪里有眼前昌国城加高加固后的高大,要想爬上去谈何容易?更何况,此城守兵充足,日夜都有人,要想找到突破口简直比登天还难。典韦此时只怪自己一时失言,得了这么一个差事,也实在要命。不过,他在哀怨了片刻后,又即告诉自己:“主公难得交代我办一件事情,我千万不能让主公失望。就算这件事情再难,我也一定要想办法办到!”

    典韦没有再犹豫,啪啪啪回了营帐后,立即安排得力心腹暂时替代他保护在陈诺帐内身边,随时听候调遣,他自己则挑选了一些身手较好的士兵,领着他们一路出了大营。一路出来,典韦带着他们骑着马,在昌国城四周大摇大摆的转了起来,仔细研究起了昌国城外围城墙的状况。城墙都是一样高,且都是经过加固过的,也实在没有突破点可寻,更别指望会找到坍塌的城墙。他们所寻找的,自然是那些死角之处,那些守兵稀松,又容易照顾不到的地方。

    典韦眼睛死死的盯着四周看了一回又一回,把城上那些守城的士兵引得轰动起来。

    “看他们转来转去的,不会是在寻找突破口,准备发动总攻了吧?”

    “这可说不定,刚才你不知道,那城下守将找我家大人说话,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反正最后是不欢而散。说不定是田大人的话惹恼了他,他是准备伺机攻城,来个报复呢!”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要注意他们的举动了!对了,贼人有异动,我们还是先派人去告诉田大人知道,以免耽误军情”……

    城上守兵乱七八糟的跑动着,有人下去报信,有人聚拢成堆,扎在一起观看。想来要不是城下的典韦等人马快,看一个地儿转眼又换一个地方,否则他们可能就要跟着满城跑了。

    “将军,你看那里!”

    一处死角被典韦身后一人看中,指给典韦看,同时典韦身后众人也都是将眼睛齐齐投了过去。看到那处死角,典韦的眼睛也是跟着亮了起来,就像是草原的狼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一只小肥羊,眼睛里充满了饥渴。待仔细看了两眼后,又向旁边扫了扫,方才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了:“这里正是下手之处,今晚就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他满意的就要扯马走开,忽然注意到城头的守兵,心里跟着一愣:“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的意图来!”这么想着,又带着其他人望着东门转去。到了东门边,故意在城门外磨磨蹭蹭,兜兜转转了一会儿。看看引了许多士兵过来,方才是从着背后拔出一支铁戟,与身后士兵叫叫嚷嚷,比比划划了。过了一会儿,典韦又即提着人马,一路呼啸回了大营。

    “刚才那黑厮说了些什么,为何拿着一支黑家伙对着我等比比划划的?”

    “谁知道他说些什么呢?不过看他比比划划确实可疑,莫不是有什么企图吧?”

    “我看他们在其他地方逗留的时间都是很短,冷不会就过去了,而在我东门外驻马良久,且还比比划划,突然就这么回了营帐。看来……此事颇为蹊跷,莫不是他们瞧出我东门守兵薄弱,想要从我东门展开攻击?呵,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咱们需立即报给田大人知道!”……

    两骑快马,先后下了城楼,望着田楷的大帐赶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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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三国,以冀州为基石,重收汉末人才。郭嘉贾诩,谋士为用;典韦张辽,不再属曹。赵云焉能从刘备,甄宓不是袁熙妻!战公孙,灭大耳,捣兖州,出关中,踏平江东,剑之所向,谁与争锋?王图霸业,笑谈声中!争霸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