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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部大司马     争霸三国txt下载     争霸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二将谢罪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营内篝火燃起,处处通明。www.uu234.cc陈诺也是跟典韦等耍的一身臭汗,方才回了大营,洗了个热水澡,用过晚饭,就在营内灯下静静坐下来翻翻奏牍,读读书简。

    先前在与典韦等说话时,不小心将诸葛亮也带了出来,实在是口误。谁知典韦等倒是听的仔细,还问‘诸葛亮’是谁。诸葛亮能是谁,此时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有可能还在老家琅琊,也有可能早随叔父避难江东去了,在三顾茅庐前,又有多少人听过此人?陈诺当然是打了个马虎,随口将此事糊弄了过去。

    随后,他开始向典韦讨教武艺。

    他从赵雪手上习练了‘赵家枪法’,打败了赵雪后,也曾向典韦讨教过。他自认为此套枪法在他手上使得还算可以,但在典韦手上也只能走过十个回合。此时他突然使出从名师手上习得的‘百鸟朝凤枪’,先前几招因为招式还不够娴熟,故而堪堪遇险。等到十数个回合后,陈诺迭遇险境,也不得不使出百鸟朝凤枪的终极杀手锏‘枪花出海’。

    典韦可是个浑人,若换做别人跟陈诺较量,只怕还要让着点陈诺。但这样一来,陈诺面子是保住了,可武艺没有精进,也必是害了陈诺。故而,陈诺是情愿向这个‘浑人’讨教,也绝不浪费时间在其他将领身上。典韦一击使得老辣,也断断没有作假,只是风头太过劲疾,迫使陈诺把压箱宝贝也拿了出来。

    只陈诺这一枪出,枪头如碧海潮生,浪花穿眼,杀向典韦,典韦也是吃了一惊。由于陈诺向典韦讨教过几次,典韦也基本上熟悉了陈诺的套路,所以对陈诺很是了解,闭着眼睛也能应付。只是今日,先前那几招枪法已是改进了不少,且往往有杀伐之处,若非陈诺使得还不够老辣,不然典韦此时在陈诺手上也必讨不了多少的便宜。这且不说了,然而眼前这招枪法,实在是太过诡异,且陈诺从未用过,此时突然用出来,倒是让典韦有点仓促了。

    不过对于陈诺所使的这招枪法,典韦虽不熟悉,但他还是有点印象的。当日他与陈诺等遭遇西凉将军张济时,陈诺就曾与一个年轻将军张绣有过接触。当时张绣所使的枪法,跟陈诺今日所使的却是如出一辙。而唯一不同的,则是对方张绣使的娴熟,而陈诺手上这路枪,虽然有模有样,对付一般人也颇有其震慑之处,但对于典韦来说,还是嫩了些。

    陈诺也没有想过他的这路枪法如今在典韦手上也已走过二十多回合,可见其可用之处,若能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到达张绣那个水平,也必能纵横一时了。只是,他虽在界桥时见过典韦与赵云酣斗的场面,但当时赵云手中所使的并非‘百鸟朝凤’,而是一路对陈诺来说很陌生的枪法。想来赵云武艺精湛过人,百鸟朝凤已娴熟,他又自创了其他几套枪法也未可知。

    当然,世上如赵云

    、典韦之辈能有几人,他当然不奢望能胜过他们,但在此乱世,艺多不压身,能娴熟一套枪法,用以自保,对陈诺来说已经很是知足了。陈诺想到先前与典韦酣斗时的场面,想象着这招若能稍稍使老一点,那么典韦是不是不敢欺身了呢?陈诺想到这里,不由放下在读的竹简,就要站起身来,再耍上一回。

    不过,他刚有了这个想法,帐外就有潘璋求见。

    陈诺微微一愣,潘璋此时来,难道还是没有放下与朱灵之间的嫌隙,是要向他告状来了?陈诺也即跪坐回席上,将身正了正,让潘璋进来了。那潘璋一见陈诺,也即下拜。

    陈诺笑着站起,走到潘璋面前,上下打量了潘璋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说道:“文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也不等潘璋开口,就将潘璋拉到席边,与他对坐。潘璋觉得此举不合礼仪,但陈诺不管,只说此时你我暂且都忘了上下级关系,只以朋友相待。潘璋一听,身子一震,也就大大方方的与陈诺对坐了。

    陈诺与他说道:“文,你我既然是朋友,那就说些朋友之间的话。说实在的,以界桥之战的劲头,如果我继续追随袁将军北伐公孙瓒,是完全可以再立大功,到时各位不说赏赐丰厚,且能水涨船高,获得更多的利益。可如今我突然舍此而就彼,主动请求镇守宛洛,文你等虽表面上没有反对,可内心深处也必然不解,是也不是?”

    潘璋微微一愣,这点也正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不光是他,就连跟随他而来的那些东郡一系老乡也很是不理解,每日都来他跟前诉苦,说些嘀咕的话。但潘璋自跟随陈诺数仗以来,自认为陈诺是个人物,将来也必能建立一番功勋,是以在内心早已下定了追随陈诺到底的决心。如说到眼前镇守宛洛一事,他虽然在内心无数次说服自己,但这点不理解的念头还是有的。他此时听陈诺突然提了出来,还以为是他的刺奸部探听到了潘璋部下的抱怨之声,故而有此一问。潘璋不由身子一颤,赶紧下榻,就要向陈诺替他那些老乡回护几句。

    对于这点,陈诺其实也已经从典韦的刺奸部得到了消息,不光是潘璋,且连朱灵等部下亦有此怨言。陈诺不是暴戾之人,对于部下们有这些想法,陈诺当然能理解他们,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说与他们知道。当然,他不能说他是因为怕袁绍等人忌惮,所以才出走宛洛,或者说是在来宛洛是有更大更远的布局,他目下能够解释的,当然是打‘亲情牌’。

    这张‘亲情牌’自然是他印象中的‘父母’。不说他与董卓那层关系,更不说‘父母’是被董卓扣押了,只用解释为因战乱与父母分离,最近才得到的消息,故而心急如焚,这才不得已做出了目前的决定。但此决定又不能随便说出,毕竟是为一人而耽误全营士卒富贵,说来不免自私云云。

    那潘璋虽是个粗豪之人,然也懂得‘孝’乃人之大伦,在听了陈诺前后一说,也是不由虎躯一震,赶紧为陈诺辩驳,说此乃孝道,实怪不得陈诺如此行为,若敢再有怨言者,是可杀也!他又立即向陈诺请求,愿意一路跟随陈诺西行。

    陈诺抚慰了他几句,说道:“文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文你不要忘了,此去向西皆都是西凉董卓的势力,你以为带上这三千人马能一路杀过去?就算能到,将置全营将士性命于何地?”

    潘璋沉闷了一声,缓缓落座。他虽是粗人,一言不和可以杀人,但他身为东郡一系的老大,带这些老乡出来是建功立业,当然不是无畏的送死去的。而今被陈诺一说,他也觉得是有点鲁莽了,故而一时沉下了气。

    陈诺于是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道:“我此次西行,当然是不能将一营人马全数带出,也只能是让典将军等数十人跟随我同往,其余人马还是得留守宛洛。只是,我这一走,少则月余,多则年计,所以在留守方面,我很是头疼。本来,在此之前,我也曾有考虑,想有文和文博两位贤将军在,如我之股肱臂膀,我虽走,二位将军若能相扶相帮,我无忧矣。

    然则,今日之事发,实在是让我很是痛心。想二位股肱尚且不能相携助我,必为外贼所趁,是必连累全营将士性命。若如此,我看我也只能是暂时舍小私,成全大义,不去也罢!只是此事若让天下人知,必讥我以不孝。罢罢!此事后,我当亲自向袁将军向天下人谢罪,也无颜面再苟活人世了!”

    陈诺说到这里,看了潘璋一眼。

    潘璋脸色早已大变,听陈诺说完,立即离席而拜,口上谢罪,眼睛里甚至是老泪纵横而下了。陈诺这句也实在有杀伤力,将潘璋比做股肱臂膀,可见陈诺对他的信任了,怎不让他感动?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有此而已。而他,想想白天之事,居然会为了一己之私与朱灵闹翻,差点还坏了陈诺大事,且因此有可能无意间造成陈诺的‘不孝’之名,实在是大罪了,如何不让他且惶恐且惊惧?

    汉时以孝而治天下,虽乱世不能违也,人主不可逆也。

    潘璋叩首流涕,且言道:“璋实不知白天之事会影响至斯,是璋之罪也!若将军不弃,璋愿戴罪立功,以恕前罪。将军且放心西去,今后就算是文博误会于璋,璋为大局计,忍让便是。但将军切不可因为此事而坏了将军仁孝之名,若如此,将军谢罪之日,璋虽活,亦如偷生,不能再欢也!将军恕罪!”

    哗啦一声,帐门掀开,只见一将长身而入,到了陈诺跟前,亦是跟着倒头谢罪。

    陈诺看见,却是将军朱灵也来了,想必他是在帐外呆了一时,将他跟潘璋之间的话听了过去,此时也是一脸羞愧,故而闯将进来。

第十九章:陈诺辩解

    早在河阳西门听到朱灵与潘璋因一事不和干架的事情,陈诺虽表面平静,内心里实在忧心如焚。www.uu234.cc

    要知道,若此去长安而留守诸将不和,那将会发生何等严重的后果!这是陈诺所不敢想象的。赵雪不在,不能让她留营,而他又不能不去长安,所能考虑的潘、朱二将又不和,陈诺别无他法,只好兵行险招,让典韦出马。

    在陈诺的思维中,典韦能打,而潘、朱二人又是粗猛之人,打不过当然也只能服输。所谓文人相轻,武人相重,古人豪杰之气不外乎如此。以陈诺的意思,为了后方的安稳,他也只能是舍典韦在营为留营司马,节制潘、朱二将,方能保住后方无事。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如今,既然潘璋、朱灵二将都自知错误,这个安排可不必要了。

    陈诺眼见潘璋、朱灵二将皆拜伏在地,且都有悔过之意,陈诺乃心大慰。他走上前两步,一手拉起一人,左右看了一眼,哈哈而笑,说道:“古人有云,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衣去。我辈出身军伍,一言不和、拔刀相向乃是家常便饭,何足道哉?可若在此一仗后,能从对方身上学到一些真本事,且见识到自己的不足,亦可谓‘好学也矣’!二位白天一仗,可从对方身上学到哪些优点?又且见识到自身哪些不足呢?”

    陈诺这话可谓是避重就轻,也不过问他们打架的目的,更不论他们之间以前的嫌隙,只将此事当做军官之间正常的较量,可说是有意替他二人说项开罪了。潘璋、朱灵二人身子皆是一震,面上羞愧之色更甚,对陈诺的敬佩之心更是大增。

    潘璋此来本有悔过之意,听陈诺一说,更不忍隐瞒此事真相,乃将身一震,退后两步,拱手道:“将军!说来惭愧,这件事情实不是将军所想象的那样。其实,璋与朱将军斗仗并非为了什么切磋之类,也并不是为了一口铁锅那么简单。此事说来……璋实有愧!”

    潘璋说到这里,脸上一红,看了朱灵一眼,方才继续说道,“说来,璋先时因朱将军身无寸功,且有广川城外被困之辱,却能一入军营便在璋之上,璋心实是不服,故而有意要找茬,才借此事发作,现在想来,璋实不该!”

    陈诺听潘璋一说,也即明白了。

    他口里所谓的铁锅事件,陈诺也已经从典韦那里了解到。

    原来自陈诺进入河阳城后,潘璋、朱灵二将也已指挥将士在城外继续安营扎寨,且因天色不早了,便即埋锅造饭。只是,朱灵所部缺了一口铁锅,故而遣人去找潘璋借。只是,潘璋营内虽然是有多余的一口,奈何此时被用来烧水,潘璋自然没得借。

    而朱灵,因为想到潘璋平时里对自己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误以为此事是潘璋故意刁难,且在下属的怂恿下,乃亲自上潘璋营内,找潘璋要。

    潘璋呢,有一种被人信不过的感觉,内心愤恨,加上平日积怨,故而有意说他营内实多出一口铁锅,但就是不借。

    朱灵这人与潘璋一样,都是火暴脾气,但他在对待下属方面却很是迁就,以至于他有时说话,下属都不当做一回事,如今日这般,若就此闷气吞声的走了,只怕他的那帮下属就更加瞧不起他了。或许正是为了争这口恶气,朱灵于是不分好歹的就跟潘璋干了起来。

    这些都是表面的冲突,而此仗的真实诱因,正如潘璋所说的那样,这两人都是平日积怨太深,只不过今日是借了机会一股脑儿全发作了出来。

    陈诺一时不说话,再看朱灵,却是老脸紫涨。想来朱灵也是很无辜,躺着也能中枪。只怕朱灵会在心里嘀咕着,想不到他潘璋之所以平日对他倨傲不理,原来是因为小看了他,又且一上来就在他上面了,是以对他不服。

    朱灵正要开口,被陈诺抢先。陈诺哈哈一笑,拍了拍朱灵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却对着潘璋说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平生所愿唯建功立业尔,文你有这个不服的想法实在怪不得你。老实说吧,当初我在任命文你为马弓手时,你以为谁都服了你?你自己想必最是清楚,我任命一下,典君就表示反对,何则?因无人识尔!因此,这才不得已让你跟典君比试一番,以让典君以及其他诸人心服口服。而这场比试后,试问还有谁人认为你不适合担任这马弓手一职?”

    潘璋听来默然,心知陈诺说的在理。仔细回想,他虽然在武艺上不及典韦,但好歹在马术上胜过了他,也是可喜了。他想至此,不由身子一振,不无自豪之感。

    陈诺顿了顿,接着道:“文你先前说道,如文博一上来就在你辈之上,你心不服。其实这也难怪,就如文你说的,文博在入我本部之初,就曾在广川城外被公孙范的人马困住,吃了个大败仗,你之对他不屑也是很正常。

    但文你想过没有,当时文博所部不过千人,且都是步卒,而他所面对的是幽州精骑!更重要的一点,当时清河相姚贡虽然表面上支持我取修县,但暗地里他为了防止我趁机夺取兵权,收拢了他的士卒,故而将些老弱妇孺之辈全数调了过来。

    想当时,文博带了一群毫无战力可言的步卒,面对的是数以千计的公孙范幽州精骑,且又是在归途之中懈怠之心难免,遽然遭此大战,能保住士卒性命,龟缩于广川城外不让公孙范悉数歼灭已经很是不错了,我辈还能指责文博什么?”

    当时修县之战,陈诺是不费一兵一卒取了其城,随后因为修县暂无大敌,而姚贡又怕陈诺吞并了朱灵一部,故而急招朱灵回城。朱灵后在途中遭遇了公孙范的幽州精骑,惨败,龟缩于广川城外的土山之中。而潘璋是在这之后到的,也听说过此事,但传话之

    人只说结果和经过的惨烈,却断然不会深究朱灵之所以惨败的原因。故而潘璋之于朱灵,是已经有了先入为主之感,在朱灵突然驾临于其上时,不忿不服之心实是难免。

    潘璋此时听陈诺稍加分析,也即恍然明白过来,不禁是羞愧难当,这件事情却是鲁莽了!

    而朱灵呢,则是不由泫然而涕。

    朱灵这人虽粗猛,但相较于潘璋来说,实在是逊色了点。或者说他的粗猛,正是表现于行军打仗上,但对于人事上,却未免有点多愁善感的意味。这一点,完全可以从他对待下属上看出。他的下属可以在大仗时跟着他不计生死的冲锋陷阵,但在日常方面,却少有敬重朱灵的味道。

    对于广川城外一战,朱灵其实也很是纠结,也正是因为此一战的败绩,害得他的下属对他更加轻视,且有好多不明就里的下属,更是在此战后离开了朱灵。而朱灵,平时在郡内所积攒的声望,在此一战后,一扫而空。

    也正是这一点,朱灵就算有了后来协助陈诺守城之功,但在袁绍等眼里仍是被贬得一文不值,将其部纳入陈诺营中,很是不看好他。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平级调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朱灵却因袁绍这一安排,已不能再单独建制,从此受制于陈诺之下。就算朱灵对陈诺再加敬重,那心里面的一道坎儿却是怎么也轻易迈不过去的。

    当然,在后来的数战中,朱灵随着陈诺每战必克,士气升腾,对于袁绍所给予的‘羞辱’,也已经不再在意了,甚至有时想想,能跟着陈诺,其实远好过于自己没头没脑的在清河独闯。想纵然当初袁绍论功行赏,将他提拔为清河郡尉什么的,但若是公孙瓒领兵前来,说不定在界桥之战前他就已经身死被俘了,更别说这之后的富贵了,所以他对于陈诺是更多的敬重。

    而此时,对于广川一战的败绩,在潘璋,在天下人都给予不理解的时候,独有陈诺出来为他辩解,且能精辟入微,如其肺腑之言,感触颇深。不为陈诺为他辩解,乃喜世人皆以我为非,独陈诺以我为是,陈诺乃知我之人也!古有钟子期,今有陈然之,何其之幸哉!

    朱灵啼泣不止,拜服于地,有言无以表。

    旁边潘璋既然听陈诺解释清楚了,也深悔自己对于朱灵的误会实在是不察之失,不无羞愧。再一想,朱灵入陈诺营为司马,乃是平级调动,且他原来就有战绩,能不在他之上么?可是,当时我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想法呢?我怎么不好好细想想!原来那些所谓的嫉妒,不过是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觉,以至于其他一切,却已是不论是非了,实在是鲁莽愚蠢!

    潘璋痛责至此,头下垂,昂藏男儿撩起袍服,七尺身躯望着朱灵跟前纳头就拜,一面说道:“璋知错了,还请朱将军原谅!”

第二十章:孟津渡河

    陈诺在看到潘璋在自己的一番口舌之下,能够立即明白大义,且与朱灵修好,心里大慰。UU小说

    虽然先前潘璋曾向他保证为了大局,可不与朱灵计较,且朱灵也有差不多的表态。但在陈诺看来,这二人虽然在口头上这么说,时日久了等自己远离之后,他们二人未必记得住今天的承诺。所谓治标不治本。于是,陈诺决定再废一番口舌,为朱灵辩解。也算是潘璋深明大义,立即有了悔过之心,且能主动向朱灵赔不是。在这点上来说,陈诺很是满意,知道他二人是真正的和好了。

    想只要潘璋、朱灵二人能同心协力,还怕有什么难关渡不过去?

    看着他二人互相埋怨了自己两句,且言语难得的谦卑,陈诺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方才拉了他二人起来,笑拍着他二人肩膀,说道:“看到二位贤将军能够互释嫌隙,修归于好,我心大慰!待我西行之后,留营之事就要劳烦二位将军了!”

    潘璋、朱灵二人赶紧应声称是。

    陈诺点了点头,三人各自坐了下来,又大概聊了些关于走后留营安排的事情。只是朱灵二人眼看时候有点晚了,且明儿得继续赶路,便即起身向陈诺告辞。陈诺此时也有些疲乏了,也就不做挽留。只那潘璋与朱灵相携走出两步后,潘璋突然一拍脑袋,转过身来,笑道:“你看我这脑子!”

    潘璋走上前两步,向陈诺一拱手,说道:“将军,璋还有一事忘了说了,就是关于铁锅之事……”

    又是铁锅?白天就是因为一口铁锅搞得自己手上两员大将闹翻的!陈诺不由看了朱灵一眼,朱灵也甚是尴尬,便向陈诺一拱手,就要先行告辞,不想被潘璋挽留处。潘璋脸上一红,说道:“将军误会了,且听我说。”

    陈诺看潘璋如此举动,也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便即一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潘璋劝住了朱灵后,便即向陈诺说道:“是这样的!璋因白天之事,突然想起一事来。想我大军所出,粮草器械皆由袁将军供应,本该无有他虑。但要说起来,像将士们平时的日常用度,损耗量大,经常是难以为继,确实是个头痛问题。就像今日……今日铁锅之事,说起来忏愧,想我堂堂一支西征军,居然为了一口铁锅差点闹得将士不和,外人听来岂肯相信?璋回去后前后考虑过,为了不使今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将军是否考虑在军中设市?”

    潘璋说到这里,抬头看了陈诺一眼。

    陈诺听到这里,眉头一挑,想起了赵雪。

    在赵雪未离营前,她曾数次跟陈诺提起过类似的问题。

    她说,营中将士日常用品耗损太快,但申领过程太过麻烦,处处遭到军需官的刁难,迟迟不肯供应接济,以至于营中经常出现短缺想象。为此,这些所欠缺的物品,又不得不临时向外购买。遇到有市集的地方还好说,但若是在荒郊野外呢?虽然短缺之物不是很

    贵重,但有时候却能关乎一营将士的士气,是不能不考虑的。

    而陈诺,虽然明知这种状况,但他对于这种耗损量太大的物品,也知道没有一个衡量标准,是以会遭到军需官的刁难也并不奇怪,至于对策上,实在不敢妄谈。何以?此事说到底,还是纠结于供求关系。谁叫他这种军队到目前为止得事事仰赖于袁绍呢?这却是不争的事情啊。你若是在军中特立独行,就怕沮授这位监军大人首先不同意。

    如潘璋今日所提在军中设市,陈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这样一来,到底还是弊大于利。先且撇开沮授那边的压力不说,单说设市方面的弊处。这其中的弊处,其实不难想到。想来自古有言,无商不奸,若一支军队所考虑的不是行军打仗,却是在蝇头小利上斤斤计较,那将会出现什么后果呢?这里且不说别的,单单说潘璋当年的事迹。

    当年潘璋身为孙权部下,也是一方统兵将军。三国志有言,说潘璋为将时,其征伐止顿,便立军市,他军所无,皆仰取足。单单这几个字,的确能从中读出在军中设市的好处。就若目前,若军中有市,缺锅造饭,完全可以到军市上去购买,也不至于出现像今天这样的状况。但这种做的后果呢?只怕无异于饮鸩止渴,确实是能够满足一时所缺,然则后患无穷。何也?接下来,三国志有言:然(潘璋)性奢泰,末年弥甚,服物僭拟。吏兵富者,或杀取其财物,数不奉法。

    既然潘璋此时已经随了他陈诺,也就没有孙权什么事了,更不可能在明知有这种后患无穷的结果下而依然做那推波助澜的事情。对于潘璋此时所提出的想法,陈诺也只能是以袁绍,以监军沮授作为推脱,一口否决了潘璋的建议。潘璋听陈诺没有同意,且搬出了袁绍和沮授二人,也立即想到此二人只怕不会同意,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与朱灵告退出帐。

    出得帐来,朱灵见潘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他对陈诺否决他的建议心里有点不舒服,便拐弯的安慰了他两句,又替陈诺说了几句好话。潘璋也听了出来,方才笑道:“陈将军说得有道理,我何能不知?只是我想,在军中立市方便的是全营将士,为什么不能为之?此事说起来,若将军能自立,不再仰赖于袁绍,那我这个建议是不是就可行了呢?”

    朱灵一听,脸色骇然,赶紧是低声劝他此事不可再说。

    潘璋也一下子意识到是自己鲁莽了,此虽在陈诺大营,但也不能保证没有被袁绍所收买的奸细。若今天这话传到袁绍耳里,不但是他,也必连累于陈诺,是以赶紧不说了,反而一笑,以他言掩盖过去。

    第二天一黑早,军队按照行程,从河阳拔营,一路往西,沿着河水往孟津赶去。孟津为津渡,陈诺准备从此处渡河,以达宛洛地界。等到大军赶到孟津时,天色尚早。只是白天渡河的话,只怕会惊动宛洛的西凉驻军,若西凉早为之备,只怕对于诸

    军渡河就有了阻碍,是以陈诺让军队暂时在离孟津不远处的隐蔽地带扎营,一面让士卒去沿河临时征集船只,以为晚间渡河之用。

    宛洛之地经过战火,其古都洛阳已为战火所摧毁,几乎达到千里无人烟的地步。正是因此,西凉军觉得在此已无油水可捞,驻军方面当然较之陈留、颍川几个富裕之处要少得多,这也正是陈诺选择在此处渡河的原因。

    当然,虽然大概的情况是这样,但西凉军多为铁骑,若此地一旦发现有异军存在,也必惊动陈留、颍川的军队,而这些军队骑行甚速,也必在很短时间内赶来增援,所以陈诺才不让军队白天渡河。而只要军队渡过了河水,等到了阳城与周昂会合,也就不怕其他人马的骚扰了。毕竟周昂且能以孤军立于袁术和董卓之间,他也就更加不怕两军互为犄角,到时还敢有其他人马轻易进犯。

    当然,在刚入宛洛之初,也必惊动西凉方面的注意,是以将有一场大战,这却是不能避免的。想周昂在阳城时为袁术军的孙坚部所围,最后还不是经过一战而让袁术败走的?此战后,不管是袁术还是董卓方面都不敢再轻易小觑周昂的存在。而他要做的,也正是入宛洛后急需一场大战来立威。等到将西凉诸军都打怕了,自然也就没人敢轻易进犯他的驻地了,这样他才能放心将大军丢下,西行去长安。

    对于陈留和颍川方面的西凉军陈诺当然还是事先做了一番侦查。这些西凉军中,除了有上次在京县城外所遭遇的将军张济和他侄儿张绣一部外,还有将军李、郭汜等辈。至于牛辅、徐荣等人,他们好像并不在这边,应该是在陕县一带。

    虽然在此之前,陈诺已经杀了西凉军的辕关守将胡轸,以及将军杨定等,但西凉铁骑闻名天下,陈诺是真实的见识的,自然不可小觑。因此,他也明白,以他孤军进犯此地,未免有点托大,但他同时知道,西凉军之间也未必能够齐心,只要他杀退了其中一路人马,其他人马也未必敢冒进。

    这点其实不难理解,张济等辈之所以舍宛洛而掠陈留、颍川之地,不过为利益耳。所谓以利交者,利尽则散,他们既然能够无视于周昂的存在,自然是有自己利益方面的考虑。所以对于宛洛之行,陈诺还是很有信心的。

    夜幕降临时,陈诺的三千人马,莅临于孟津津渡。

    浩瀚的河水在夜色下,滚滚的往东而去,穿沙度石,所向无前。他,和他的手中的这支军队,正如眼前的河水一样,即将以此为踏板,所向无前。随着一声令下,三千士卒分为数个批次,缓缓渡河而去。由于船只的不足,只能让步卒先行,骑兵压阵。

    等到船只往返了数次后,两千多的步兵也已基本渡过了河,就知剩下陈诺、典韦,以及身后的三百骑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夜幕下,孟津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似有大事发生了。

第二一章:贼兵大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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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得得的马蹄声划破静谧的夜幕,如战鼓一般,每逼近一丈扣人心弦三分。www.uu234.cc

    三千士卒其中的两千多步卒也已经渡河而去了,如今留在孟津渡口的不过是三百骑骑兵,外加不到百数的弓箭兵了。陈诺等尚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且听马蹄声杂沓,仓促之间将至,不敢大意,乃命令左右一齐动手,将尚未搬运过河的辎重车全都堆上前去,形成一道防护网,让百数的弓箭手藏身于其后,三百步骑则在陈诺的带领下,巍峨立于马背之上,横枪持戟以待!

    “来者是敌是友,速速报上名来!”

    典韦的声音洪亮,话喊得中气十足,如一面破鼓一般,嗡嗡嗡的传扬出去。

    然而,将到近处,陈诺也已经注意到,这伙骑兵在前,不过几十人,后面更有一连串的步兵紧跟着。但看骑兵不成方阵,步兵没有队形,陈诺大概也已清楚,这伙人只怕正在逃难之中,非是针对他而来。只是,要是任由对方骑兵这么一阵乱冲,只怕自己这方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甚至队形被冲毁。陈诺无奈,看着这些疯跑的骑兵根本就没有听到喊话,更别说他们能够识趣的停下脚步来。一声令下,百数弓箭手分为三波,一轮接着一轮,望着对方骑兵队立射落。

    刷刷刷,很快就有三五人中箭落马。而后面赶上来的骑兵,在看到前有伏击的情况下,也是吓得调转马头,不敢再往前冲。可这样稍稍阻滞之间,后面赶上的步兵将路给断住了,人马顿时局促起来,比起先前显得更加的混乱了。

    三波箭矢射完,陈诺没有让人再射,毕竟已经给了对方震慑,而对方也无硬闯之意,再射也没有必要了。

    而那边,在一阵慌乱后,似有人向这边喊话,问陈诺等是何人,为何阻住他们的去路。此地毕竟不是陈诺的地盘,且陈诺也不想跟这些人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故而让典韦回了他们一句。那边听说是冀州袁绍部下人马,方才有人问可是陈诺陈将军?陈诺听他喊出自己名字,也是微微一惊,此人是谁,如何知道我的?但叫典韦称是。

    那边立即有人喊误会,自报姓名,原来是河阳县令段煨到了。

    此地虽然离河阳不远,但陈诺怎么也不会想到段煨会到此,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边段煨怕陈诺误会有假,乃亲自出来,在马背上喊话,口称下官,并让旁边士兵打亮火把,照着自己的面目,还怕陈诺认不出来。

    段煨的声音是一下子听出来了,只是段煨的那张老脸在火把下一照,披头散发,如鬼厉一般,很是渗人。陈诺微微一愣,也即命令让人将辎重车搬开,亲自打马向前。那边段煨也是屁颠屁颠的带着众衙役赶上来相见,到了跟

    前,赶紧丢身下马,向陈诺行大礼。

    段煨毕竟是一县之令,且陈诺有意要接纳他,虽他在落难时,他也不好怠慢半点。陈诺也立即下马,伸手扶住段煨,问段煨发生了何事?那段煨听陈诺一问,脸有愧色,方才说道:“此事一言难尽啊!将军不知,将军你刚走,就有一伙千数的匪人打到了我河阳城下。我河阳城,目下已是被匪人占了去,下官是不得已才逃难至此,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将军你。”

    陈诺眉头一皱,看了看他身后众衙役,此时也已陆续赶到,连骑兵在一起怕有个两三百之数。有这么多的人马,居然连区区千数的匪人都拦不住,还让人鸠占鹊巢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想河阳也非普通城池,就算匪人再多,也只需要紧闭城门,再派出一支骑兵突围去向野王城张杨处求救,怕也可以支撑到野王那边的援军到来。

    而且,看这些人的架势,应该是尚未接战就弃城而走,这要说起来,也未必说不过去啊。更何况,贼人就算势大,架不住了,当跑去野王向张杨求救才是,何以会往孟津赶来?他们是想渡河乎?就算渡河,河对面也是董卓的西凉势力,他们连匪人都不敢接战,难道还胆敢跟西凉势力较量较量?

    陈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故意问道:“哦,原来如此,可我有点不明白,县尊大人不北上找张将军,何以到此啊?”

    段煨一听,脸色变了变,正要开口,却见后面一阵慌乱,听出来是匪人即将追到了。县令一听,奇了怪了,河阳城都丢给这伙贼人了,这伙贼人追上一阵意思意思也就罢了,何以还要追着我们不放,都到河水边了,难道你非要逼我跳河不成?但他也无瑕他想,赶紧是一脸无辜的看向陈诺,向陈诺求救。

    陈诺轻叹一声,说道:“说来不巧,孟津这边虽有船只,但都被我临时征调了。我数千人马目下有一大半都到了大河对岸,至于其他的大概都还在河中心,要等他们赶来只怕已经来不及了。目下看来,县尊大人还是断了渡河的念头吧,事已至此,也只能是全力一搏了。如果县尊大人你信得过我,就请将尊下的这些人马暂时交由我来指挥,县尊大人你看如何?”

    段煨原本还指望着赶到孟津渡河,现在听陈诺一说,知道已经是不可能了,看来也只能是将最后一点的希望全押在陈诺身上了。

    段煨赶紧一点头,回身命令一声,他身后的衙役也即答应着。

    远处火把遥遥的连着,看这队形,怕有个千人左右。如此看来,贼人是倾巢出动了。这就有点奇怪了,若非段煨跟这伙贼人有深仇大恨,如何放着县城不要,还仍是紧追至此,有种不死不罢休的意味,实在是没有必要啊!陈诺也没功夫多想,赶紧带着段煨的人马再入阵中,将辎重车重新摆上,弓箭手如前放在辎重车后。

    只是,县令这次毕竟带了两三百人,除了骑兵安排在后,其余步

    卒大多手中有些长枪大戟之类的,便将这些人安排在弓箭手之前,躲在辎重车下,将枪戟架在辎重车缝隙里,严阵以待。

    贼人的骑兵差不多也有个十数个,只是他们也不敢跟后面的卒子拉得过远,是以在等待了一阵后,贼人步骑大至,火把晃得人眼睛都花了。那段煨虽然仍是端坐在马背上,少了陈诺半个肩膀,但对于贼人汹涌而来的气势,仍是止不住内心的惊悸。

    段煨看了一会,禁不住开口叹道:“陈将军你看,虽在黑夜看不清贼人的样子,但单单从这些火把和脚步声来判断,这伙贼人纪律严明,且懂得阵法布置,哪里像是什么普通贼子,分明比正规军队差不了多少啊!”

    段煨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虽然因黑夜看不清对方贼人的面目,但单单从这些人所打的火把以及调动的步伐来看,也的确是在黑夜下布着阵势,一般的贼人哪里懂得这些?虽然尚未能明白这些贼人是属于黑山还是白波一伙,但陈诺单单从布阵来看,难免要犯嘀咕,对于这伙贼人的头目,心里面也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杀!”

    步卒在前,骑兵游走于两边,贼人发起了第一轮冲锋。轰轰轰的步子迈下去,大地发出胆怯的震颤。百丈,五十丈,二十丈,十丈,八丈……嚯!箭矢如雨飞射出去。在一轮又一轮的射击下,贼人并没有倒下,仍是保持着阵型,一个接着一个填补着冲了上来。几个回合后,等到箭矢的打击已经不足以威慑到对方,藏身于辎重车下面的长枪大戟起到了作用,那些试图想要闯将进来的贼人,突然被对面辎重车内捅出的枪矛给刺中膝盖,划破肚皮,不得不哀嚎着倒了下去。

    又一轮攻击下来,地上留下了成堆的尸体。而辎重车阵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被贼人从后射来的箭矢给扫了一圈,同样留下了一堆死尸。但说到底,这伙贼人的损失远远多过于陈诺这方,但他们却并没有退下去,而是接着组织下一轮的进攻。段煨看在眼里,方才松了一口气,笑道:“贼人也不过如此嘛,这一轮下来都差不多死了两三百了,可他们还仍是不知好歹组织进攻,他就不怕把唯一的一点家底也打光了?”

    陈诺并没有表示乐观,是啊,如果按照现在的架势,贼人在损失了这么多人后,士气也已经低落了,当就此撤退才是,可他们为什么还仍是急于进攻呢?要知道,再打下去,只怕他们也不会讨到任何的好处的。再说,他身后还有三百多的骑兵未动,他们不是瞎子,当然看得见,他们就不怕这支骑兵的力量?可为什么仍是执意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就在这时,轰隆隆的马蹄声起于河阳方向,如雷霆之势鲸灭一切,向着这边扫射而来。陈诺明白了,贼人原来远远不止于眼前这些人,原来他们还有更多的伙伴还在后方。他们在前不计死亡拼命的冲杀,不过是做拖延罢了,而真正的杀手锏还未亮出呢!

第二二章:非战之罪

    这边有千数的贼人在纠缠着陈诺一伙,而远处又将有一批贼人骑兵赶到,形势已经处在万分危急的关头。UU小说

    阻挡在最前面的步弓手面对贼人的先头人马已经很是吃力了,若等贼人骑兵大至,只怕大事去矣。

    躲在陈诺身后的段煨再也笑不出来,脸上一僵,心里打着鼓,直勾勾的眼睛瞧着陈诺。再看身后,江面上黑漆漆一片,一星火光也看不到,目下是前无出路,后有险恶的河水阻拦,只怕今儿不是死在贼人的铁骑之下,就要跳进河里去喂鱼喂鳖了。

    森然一身冷汗直下,段煨轻叹一口气,只怪自己一时糊涂,因一念之差,富贵尚未看到,现下却要将命搭在这里了,实在不值!

    段煨抹着头额上的汗珠,悔恨之色溢于言表。

    陈诺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更没有心情去了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使自己内心镇定下来。

    若说现在唯一的希望,当然是那些或已送到河对岸或尚在河中心的那两千多的士卒,若能将他们再遣送回来,那么也就不需惧怕这些贼人了。可是,好像起风了,刚才还不觉得,但过不一时,风渐渐的大了起来。风不停的刮,撩拨着耳鬓,若非长发束起,裹在兜鏊里,也必迷乱人的眼睛。

    陈诺心里咯噔一跳,岸上的风尚且如此的大,河中心只怕是十倍有之了。而且,他临时征集的这些船只虽然数量多,但多为渔船之类,大点的也只能载个十几人,面对如此的风浪怕有掀船的危险,要奢求他们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了,只希望那些尚在河中心的士卒能平安到达对岸津渡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前方的士卒苦力支撑着,已渐渐显出颓败之势了。

    本来,贼人步兵冲杀的就很是没头没脑,此刻因为他们后方的援兵都到了,士气也相应的随之高涨。喊杀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完全掩盖住了他们内心因战友的死亡而恐惧的心灵,黑夜里,他们如幽灵一般嗜血狂冲。

    相对于贼人,前方守卫的那些士卒就显得很是无力了。

    抵挡在最前的,起到作用的,不过是陈诺手上那区区的百数弓箭手。至于那些后来加入的衙役们,也实在不能指望他们。这些人若平时让他们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可以,但面对贼人的狂轰滥炸,之前还积攒些的勇气也已完全用完,已经和他们的县令大人一样,从表面以至于内心,完完全全暴露出对敌人的畏惧之色。

    有不少衙役因惧怕而退缩,连兵器也不要了,希图从死尸堆里爬出来。但无一例外,只要他们一离开辎重车的保护,立即就为从后飞射的敌矢射中,或被贼人的刀矛给劈杀了。

    在此生死关头,拼的不但是势力,且更多的是双方的士气。本来,若单单用陈诺这百名弓箭手抵抗,虽说不能完全挡住敌人,但好歹比起现在能够更多的拖延住时间。可现在呢,还在拼死作战中

    的弓箭手,就因为受到身旁衙役的影响,以至于产生了对敌人莫名的恐惧。因此一来,士气跌落,很快出现颓废之势,且已经有两处明显将要被贼人冲破的迹象。

    在前督战的典韦将情况报给陈诺,陈诺尚未打话,倒是他身后的段煨躁动不安,问陈诺奈何奈何!

    陈诺抬头去看,贼骑距离这边已经不过一里之地了,转眼可至。若等贼骑冲到,而前方障碍物尽去,只怕情况会更加的糟糕,更加的不利于他们,所以前方决不能有失。以陈诺的意思,是准备让典韦再往前加派人手,务必要阻拦贼人一阵,而只要将贼骑遏制住一时,自然出现疲惫之态,而他身后一直养精蓄锐的这三百余骑也就可以趁机出击,一鼓夺气,起到奇兵的作用。

    所以,为了保证身后这三百余骑起到最大化的作用,挽大厦于将倾,也只能是牺牲一部分人了。

    陈诺正欲开口,风向突然一转,往他后背吹来。他身后的大纛在风中呼啦啦的扯着嗓子嘶喊,显然风很是强劲。就连迎面站在陈诺下方的典韦,此时被狂风鼓囊起的细沙打在他身上,他那铁塔的身躯也不禁挪了挪,身子往旁边侧开。也幸好,三百骑以及陈诺等都是背对着风,才没有被风沙给迷住眼睛。虽然这样,仍是惊得胯下马躁动不安,嘶鸣不已。

    在陈诺身后的段煨等人,先前还一直指望着或许到达河对岸的陈诺士卒还要再回来,到时可再随船过河尚未可知。只是,看着眼下风力越来越猛,心里已是徒然一凉,手压着头顶的进贤冠不让风吹跑,嘴上却是一个劲的叫着糟糕糟糕!可见心情已坏到何等的地步了。

    大风卷着砂砾在头顶弥漫起来,虽黑夜不能见,但那些打亮的火把已多数被狂风所吹灭,而那些躁动的马匹若非人力努力控制,也已经随风乱走了。徒然被这大风一吹,陈诺是顷刻转忧为喜,狂呼:“真乃天助我也!”苍狼拔出佩刀,突然发布了攻击的命令。此时也不需再向前补充人马了,全都杀上去吧!

    在陈诺对面的典韦,似乎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也立即是挺着一对铁戟,紧跟着陈诺的马匹往前冲杀而去。而对面那些本来还在冲杀中的贼兵,士气再如何旺盛,在狂暴的风沙面前,连眼睛都睁不开,士气跌落,何谈接战?

    那在后督战的贼首,在眼看到陈诺这边已出现缺口,再攻打一时也必能够冲入对方阵中,已是心喜莫名。然而,突然面对逆面而来的风向,心里顿时是大挫。在即将到来的胜利面前,他当然是心有不甘,风虽大,但他相信只是一时,故而强令士卒不可退后,并喝令其余人马全都冲上。可是,风势的确是有利于对方而非他,他的那帮部下起先还是抵挡了一阵,可是面对狂风和对方顺风冲杀而来的铁骑,一下子崩溃了。

    陈诺收回佩刀,挺起长枪,在黑夜里,顺风冲杀,果然是事半功倍。那些迎面的贼兵

    ,虽然一时不退,但在狂风下占不住脚,被铁骑一冲,早已是如水泄一般,往后退去。

    “有敢退者,杀!杀!杀!”

    贼首举起手中板斧,如切瓜一般,已是极其利落的剁杀了两名部下的首级。然而,纵然他平时如何训练士卒卖命,如何整顿军纪,在此关头也已经失去了作用。剁杀败逃的部下已经无法起到震慑的作用,因为就算向前,在逆风面前,他们根本就站不住脚跟,同样也是被杀。既然往前是死,退后也是死,如其逆天而行,他们宁愿选择向后。

    嚯!

    贼兵再也支撑不住,如水一般向后退去。就连贼首身后的那帮忠心于他的亲卫,也已明白大势已去,是以不断劝说他们的将军撤兵。贼首虽然心知败局已定,但在他看来,实在心有不甘。

    野王城下他败了,那是因为他太大意了,先输给了那个闷头闷脑的汉子,后又被陈诺出了奇兵,那一战败了他也认了;可现在呢,在对方兵力明显不足,且形势明显不利于他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是能够反败为胜,这是何等道理啊!

    贼首是仰天一叹,心里也是纳闷至极,出发前他可是向杨将军领过军令状的,如今眼看又要败了,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啊!

    “将军!快走吧!”

    贼首闭目,一时也不开口,不说走,也不说不走。他身边的那些亲卫,忠心于他的尚且留下没走,至于其他人,则已是偷偷溜走了。其实这也难怪,此时的形势已经不容他们再做犹豫了。

    且不说这边,单单说那些从河阳方向奔驰而来的千数铁骑,他们逆风之下尤且难行,已经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冲上。也正在他们左右为难时,突然看到对方也有一伙人马顺风冲来,且手上枪挥戟闪,很是渗人,已经有了怯意。然而,这些冲上来的人马也并不是摆摆样子,枪戟在他们手里有如神助一般,见人就劈杀,气势奔腾如虎,很是高昂。

    这些本来就已失去决战之心的贼骑,在突然面临对方如此的疯狂进攻之下,也一下子失去了奋战到底的决心。而他们士气一旦低落,自然是各人自顾,也没有几个敢于应战的,纷纷调转马头,往回就跑。而那些还来不及逃跑的,大多也都被随后追上来的骑兵,以枪戟加诸于项脖,死于非命了。

    那贼首,在听到援兵同样大溃的那一刻,心里是极其愤怒,突然睁开了双眼,扫视着左右。

    “将军,走吧!”

    面对众人迫切的眼神,贼首知道他若不走,其他人也必跟着战死。他拎起了手中的巨斧,愤怒的大吼了一声:“陈诺!你给我记住,今日之战,非战之罪也,乃天意若此,我徐晃亦无能为也!但这笔账,我一定要再向你讨回来!”

    随着一声‘驾’,在众贼子的护卫下,徐晃恨恨不平的调转马头,往着另外一条小道上跑去。

第二三章:有所请益

    从孟津渡河,陈诺的落脚点就在对岸的平阴县。www.uu234.cc

    回望滔滔的河水,河面上归于平静,只一丝丝风偶尔吹弄着衣甲,似传来昨晚那汹涌的马蹄铁敲击大地的震颤之声。

    陈诺借助着风势,一鼓作气,先是击溃了徐晃的前部步兵,接着又败了杨奉的千数铁骑。他一路追击下来,直到将这伙贼人送出了河阳县城,等到天色微微亮起时,他这才缓过气来,知道不需再追了。而在后的潘璋等部,与段煨等也相继赶了上来,与陈诺等会师于河阳城下。

    早在先时,潘璋、朱灵等人先行渡过河,朱灵在河岸负责压阵,潘璋则护送士兵过河。只是船到半途时江面上就刮起了大风,卷起了大浪,因为船只吃水量太浅,根本经不起大风大浪的颠簸,很快许多船只被卷走了。潘璋也是在更大的风浪来临之前抢着渡河,这才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但到底还是弄丢了十几艘船只,失踪了百十号的人马。

    站在对岸,望向津渡方向,只见火光有如星星一般沸腾着,潘璋与朱灵二人皆是大急,知道将军肯定是遇到麻烦了。但面对狂风大浪,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只好一面扎好了大营,一面期盼着风浪息却。等到风力稍微小些的时候,潘璋与朱灵商量,让朱灵继续监督人马在河岸驻扎,他则带着所有船只,并三百多的人马再次涉河而去。

    这也没有办法,想要带更多的人,奈何船只有限,这已经是最大量了。只是,潘璋哪里知道,这风浪实在是作弄人,刚刚小了些,突然到了河心又慢慢变大了起来,顷刻间浊浪滔天,拍打船舷,又有不少船只被风浪卷走。潘璋也无瑕救助,喊着号子,与众人一心,一步步艰辛的与风浪对抗着。也亏得是黑夜,不需担心河水汪洋无边,浊浪腾空之骇人场面。好在这一路都是顺风,他们的船只不论如何被风浪捉弄,到底还是顺利到了河对岸。只是,等到上岸时这才发现,能拢集的人马不足一半,其余多半被河水卷走了。

    潘璋也无瑕顾及此,将船只抛锚,系住了缆绳,赶紧带着余下的人马往河岸上跑去。只是,远远的,又有一伙人马迎面而来,也不顾潘璋等人,望着津渡就要冲去。潘璋也觉得奇怪,这伙人看来是要夺他带来的船只啊!潘璋如何肯,赶紧是喝住了那些人的举动。眼看两下里就要动起刀兵了,好在黑夜里尚有火把亮起,潘璋也很快看清对面站在着的是河阳县令段煨。

    对于段煨,潘璋本没机会认识他,但在陈诺入河阳前,段煨曾亲自出城来迎,是以潘璋跟他有过一面。那段煨一门心思要逃离河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来者何人,他在战乱时也没有追随陈诺去冲杀,只聚拢了些衙役在身边,一面焦急的等待着河面上随时会出现的船只。也可说是望眼欲穿吧,本以为无望时,这时潘璋带着人马过了河,且留下了不少船只,便即不客气的带着部下就要来夺。只他也没有功夫跟潘璋等照面,匆匆而来,不想被认了出来,当即知是陈诺

    的部将,也就不敢妄动了。

    潘璋问了将军陈诺的去向,段煨也就老实跟他说了。潘璋一听将军陈诺只领着三百骑就去追击贼兵了,不敢耽搁,二话不说,裹挟着段煨以及他身边的人马全都追了上去。要说段煨,他本意是想坚持当初的想法,一心想要渡河赴任,只被潘璋说到将军陈诺是为他的河阳城才拼命追杀贼人,也就不好意思再坚持了,只得随了潘璋的人马往河阳而去。

    等到潘璋与段煨赶到河阳城下与陈诺等会师时,天色也已经微微亮了。

    一夜的苦战,陈诺也不记得自己手中这杆枪挑杀了多少贼兵,直到看清贼骑的影子时,他这才确定这伙贼人非是别人,正是杨奉的白波贼一伙。他当时也想到,怪不得跟他对战的步兵战阵如此整齐,有如见过一般,却原来黑夜里与他对战的正是徐晃所部。只是,这件事情前后想来其实也不难理解了,想这伙贼人为什么会如此拼了命似的追击段煨,攻打河阳城,想来他们是听说了他兵到河阳的消息,因为野王时的大败,故而有意要偷袭河阳,以血前耻。只是他们哪里想到,他在河阳城没有多加耽搁就出发了,而他们所追击的段煨,当然也并非是他。只是最后徐晃能够杀上来,完全不过是个天大的巧合罢了。

    当然,若这巧合能够再顺利一点,或者说陈诺那边没有天时之助,想必陈诺所部的三四百号人,再加上段煨的那点毫无战力的人马,只怕就要就此断送在津渡渡口了。也算得是天幸,有了风向之助,加上陈诺敢于拼死,敢于一鼓作气的勇气,这才击溃了白波贼,保住了河阳城。

    而河阳城的百姓,由于到了晚上家家闭门,街市无人,这才在白波贼攻入的那一刻没有受到太过的惊吓,加上这伙白波贼目标并不是抢劫,故而城内的损失也降到了最低。甚至等到第二天天亮开了城门,他们这才听说了昨晚所发生的大事。这些百姓一个个听来无不是脸上大变,想到若真的被贼人占了城池,只怕接下来将是一场大抢劫甚至是大屠杀了,这在他们看来,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不过拍拍胸脯,幸好,事情并没有朝着坏的方向发展。不过听说贼人是被县令联合陈诺给击退了,方才是一个个感恩戴德,沿途以鲜花香果相迎陈诺等入城。

    陈诺之光复河阳,连带着段煨也面上有光。说实在的,他段煨自接任河阳县令以来,整日的为着张杨的军费催逼民户交捐,城中居民自然也不会以好脸色待见他,他今日入城能得百姓如此之爱戴,虽然沾的是陈诺的光,但心里面的舒畅却是从未有过。看着百姓欢欣鼓舞的笑脸,段煨一厢情愿的以为百姓是为他而发,不无感叹的对着陈诺叹道:“鄙人为官数年来,今日方知为官之乐也!”

    对于段煨曾欲夺潘璋船只的事情陈诺也已经从潘璋口里听说了,但他此时也不好当面责备他,也只是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说道:“哦,是吗?不过经此一战,相信杨奉的白波贼是不敢再轻易进犯河阳

    县城了,县尊大人当可放心与民同乐。”

    陈诺的话虽只三言两语,却无意间触及了段煨内心深处,一路羞愧无语。

    等到了县寺,段煨立即屏退了众人,只独独留下陈诺一人。

    陈诺缓缓落座,看段煨脸色,知道他是准备将某些事情告诉他了。果然,段煨眼睛转动了数圈后,也似下定了决心,方才向着陈诺一拱手,说道:“当日河阳城头,下官曾道想要向将军请教一个问题,不知将军可还记得?”

    陈诺就喜欢段煨这种开门见山的态度,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哦,当时县尊的问题不是已经说了吗?好像是……”

    “将军恕罪!当时的问题,下官因一念之差,故而没有说出来,只打了个马虎随便说出,只怕下官自己都忘了。但下官此时已经想通,这件事情还得向将军你请教,不知将军此时可否愿意再教我?”

    段煨此时看起来谦卑极了,也羞愧急了。

    如果先前是因为突然听说陈诺这个老乡日子比他混得好,从而临时改变主意,不想将此事拿出来让他参详,有意藏私的话,那么现在,或许是感激于陈诺替他不遗余力的收复了河阳城,且换得了城中百姓的爱戴,故而让他感激羞愧之余,发自内心的将陈诺当成了自己的人,甚至是朋友,方才决定要将这件事情跟他说出,让他替自己拿个主意。

    同时,他为了表示诚意,还特意将一封任命的诏书交到了陈诺的手上,让陈诺自己看过。他相信,只要陈诺看过,他要问的问题陈诺也当自然明白的。

    诏书中的内容很简单,陈诺一眼就饱览而过。

    这件事情果然是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啊,陈诺在思虑了片刻后,也即将诏书还到了段煨的手里。不说一句话,好像只是看了两页闲书,跟他无关。陈诺无动于衷的表情在段煨眼里看来,那就是大麻烦,他身子一动,向陈诺一拱手,说道:“将军,诏书也给你看了,不知将军你可有什么教下官的?”

    说了两遍,陈诺方才不动声色的笑道:“县尊大人想要我拿主意,可到现在我是一点也看不出县尊大人半点的诚意。在县尊大人问我之前,县尊大人可否先告诉我你以前的故事呢?或者说,县尊大人你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是如何成为河阳县令的?”

    问段煨的话言犹在耳,陈诺站在河边,思绪突然被典韦打断了。

    “主公!”

    只见典韦五大三粗的往陈诺面前一站,陈诺方才一愣,回过神来,问他:“怎么?”

    典韦向陈诺拱手道:“主公,刚才侦骑消息,说是平阴县令闻我大军过河,已然弃城而走。主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诺一笑,看了滔滔河水一眼,想到当初兵临修县时的情况,不由笑道:“哦,是吗?看来又是一个识时务者!走吧,既然县令都走跑了,那我们就去他那里补给补给点再上路吧。”

第二四章:最终决定

    平阴县城位于河水下游,距离津渡不远,与河阳相望。UU小说

    陈诺带着所部人马从津渡这边向县城一路赶来,不过半日功夫也就赶到了。正如先前探马所带回的消息那样,这里的县令在突然听到陈诺人马天降之际,已是吓得不轻,赶紧是卷起铺盖,带着家眷并金银细软,半夜就撤出了县城。

    要说起来,陈诺之入平阴,如当初之入修县何其之相似。只是他入据修县,不过是为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今次之临平阴,则是意外之收获。以陈诺原本的打算,半路渡河,正是为了遮掩人耳目,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渡河而来,是准备半夜袭击平阴,部队稍稍得到补给,然后天明之后撤出。只是,现在看来,因为一场突然的遭遇战,这件事情好像一下子变得看似顺利了许多。

    当陈诺带着所部人马到达平阴城下时,城内的三老如修县故事,面临陈诺的大军的到来,不得不大开城门,恭迎陈诺等入城。

    陈诺所部经过昨晚一场血战,损失了三百的部下不说,且人人在体力上都已是透支状态,没有睡一个好觉,也的确急需一场休整。

    虽然,在这之前,陈诺所部也已得到了河阳县令段煨的一些补偿,但毕竟那只是物质上的,现在精神上的休养更加的重要。

    河阳时,当段煨决意将他的想法透露给陈诺,让陈诺替他拿主意,也就不得不将事情的本末跟陈诺说清。

    原来,在段煨来河阳之前,他曾跟李、郭汜等人一样,也是西凉将领之一,曾跟随着董卓一起入京的。只是因为他职位卑微,并没有得到董卓的重用,不像李他们都封了校尉之类的。而他,以部曲督身份,隶属于杨定所部。而这杨定呢,在此之前甚至比他职位还要低,此时却一下子凌驾于其上,段煨哪里受得了?因此不问可知,他与杨定的关系也好不了哪里去。

    后张杨任河内太守,在袁绍的授意下,要他趁机离间西凉所部。张杨乃故意与段煨暗中通了款项,数次以高官厚禄劝他叛出董卓大营。段煨先前还顾念他与董卓同属西凉,不忍有此心,一直支支吾吾不做答复。但随着他对杨定的看法越来越失偏颇,又有了张杨说项,他更加不将杨定放在眼里了。有一次,可能他话说得太过绝了,被杨定拔刀以胁。段煨当时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做声。在此事后,他左右一想,去他娘的,立即是连夜带着所部人马悄悄偷出大营,一路投靠张杨。

    张杨其人倒是面对段煨初来时的‘哭诉’很是替他打抱不平,故而有意要兑现他当初的诺言。只是,张杨这一关好过,袁绍那边却并不好说。既然已经将段煨骗来了,袁绍没有授意杀了其人也就不错了,何时想过要用他?袁绍没有发话,张杨当时也是奉袁绍为盟主,且河内一地都是受盟主节制,更不会为了段煨而得罪袁绍。

    但随着关东盟军的瓦解,袁绍的东去,张杨有了自治之权,也就不用太过顾虑袁绍的感受了。更何况,在袁绍以盟主身份节制各路人马驻扎

    于河内时,他河内可是出钱出力最多的地方,这战没打赢,河内倒是损失不少。袁绍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可有治下百姓要养。且随着关东盟军的瓦解,各地盗贼四起,不说远的青州黄巾,冀州黑山,就他眼皮子底下一下子冒出了两股贼寇。一伙黑山,一伙白波。这两伙贼人,黑山倒还好说,由于其主力不在这边,故而压力相对要下,不过是不时的打打秋风。而白波就不一样了。这伙白波贼因为北面山丘纵横,利于隐匿,故而最喜活动于此一带。

    在张杨之河内,本来形势就不怎么样,再经过袁绍任盟主时在此一地的一味征敛无度,财力拮据,因此闹得民声鼎沸。袁绍走后,张杨所要面临的困难也就可想而知了。在此情况下,他若想要在河内站稳脚跟,也必须立即着手治理河内。本来,他手上可用之人就很有限,如今一面要治民,一面要镇压寇暴,人才上面也立即是捉襟见肘了。

    在此情况下,张杨无奈,不得不偷偷的将段煨请出来,瞒过袁绍,胡乱委以一职。后来,袁绍之去东面争夺冀州,虽然在此时也听说了张杨此举,但亦无可奈何。且此时袁绍有意要与张杨巩固关系,故而对于此事也只是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这样一来,张杨也就放心任用起段煨。段煨感念于张杨的厚爱,亦肯为张杨卖力,且段煨也的确有治民的能力,故而慢慢也就得到了张杨的信任。这之后,赵浮之弃河阳,对于张杨那些部下来说,可谓机会来了,也是人人摩拳擦掌,想要得到这个位置。河阳的重要性大家当然都明白,张杨更不会不清楚。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个位置,张杨却留给了叛将段煨。当初时,许多人出于不理解,故而屡次谏于张杨,但张杨力排众议,最终确定以段煨为河阳县令。因此一事,外间就有了张杨视段煨为心腹一说。

    当然,段煨之守河阳,却是有理民之权,而无统兵之实。对于这一点,段煨其实也很是清楚。这河阳虽然地理位置重要,在此乱世,按理说此地的县令当兼治军与理民之权的。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毕竟曾是叛将,张杨虽表面信任他,也未必做到以兵权实授。要说起来,张杨最终能够力排众议,以县令相委,段煨已经很是感激不尽了。

    陈诺前后听段煨一说,对于之前的那些尚有疑惑的地方也顿时释然了,一下子明白了他为什么在此地的原因了。只是他话里说到他与杨定之间因嫌隙而生叛心,想来这杨定已早在数月前死于他的手上,他肯定是听说过的,此时听他口气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恨意了。

    那段煨将前后话一说完,方才指着旁边案上放着的诏书,拱手向陈诺说道:“将军要下官说的,下官也已经前后据实说来,将军现在可否替下官拿个主意?”

    诏书上的内容陈诺也已经看过,无非是董卓以献帝的名义发来的,有意提拔段煨为校尉,让他去陕县到任。

    不问可知,陈诺也不难明白,董卓这时突然来了这么一道旨意,也断不会是董卓突然在某一日想起了他还

    有这么一个老乡,想要对他关照关照。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利益耳。段煨在此之前或许对于董卓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但此一时彼一时,段煨如今担任了河阳县令,已是张杨的左膀右臂,张杨去北面扫贼,而有段煨为其守卫西门,这在董卓看来很是不爽。既然段煨原来就是西凉的人,而他也得到当初他出走的原因,此时杨定既死,也就完全可以以这个理由再来招揽段煨。而只要去了段煨,那么张杨失去了段煨的帮助,自然也就容易对付。当然,董卓最终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对付张杨,对付张杨,不过是为了扰乱河内,而只要河内一乱,就会牵扯到袁绍的利益,所以董卓的最终目标是袁绍。

    在理清楚了这些之后,陈诺只是轻轻一笑。不说他此时与袁绍的利益是共同体,一荣俱荣,且在他的规划中,河内可是个举足轻重的棋子,而这颗旗子又以河阳最为关键,所以决不能失去。也幸好有了白波军的再次杀来,这才让段煨最终决定将此事跟他说了出来。若非如此,想到昨晚的情形,只怕他前脚刚刚离开河阳,他后脚就要跟着去陕县赴任了。

    当然,在去与留之间,陈诺虽然不明白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却不难猜到,若段煨能去陕县赴任,则是必从此掌握了军权,对他来说或许比起当一个县令要实在得多。但或许因为这样一做,因此也就有愧于张杨对他的信任,故而又有所不敢断定,是以让他去留难定。

    其实,段煨所能考虑的也正是这些。他因为听说了杨定死于其手而对他产生好感,加上河阳城头时陈诺的表现,让他心有悸动,故而有意要请教于他。只是,后来又因为陈诺说出是他老乡,联系其自身的窘迫之境,故而对陈诺有了偏见。想老乡未必见得老乡之好,是肯定不会替他往好的方面考虑,故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入城时看到百姓面对自己的目光,这才感觉到当一个县令也未必差过领兵将军,是以一下子动摇了。再加上陈诺卖力为他收复了河阳城,心里感动,对陈诺的偏见因此也去了,故而在此问题上再次请教于陈诺,也知道陈诺必将公允以待。

    陈诺能给他的意见,当然不会逃出让他留在河阳。只是,这话不能明说,但说以董卓之暴戾反复,可当真能与其久共?段煨在听了陈诺的话后,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是啊,若走河阳是背恩,若从董卓,则未必能长久。段煨当即拱手,向陈诺称谢,说他心里已有了决定,让陈诺放心。

    临走时,为了弥补陈诺此战的损失,段煨还特意学野王故事,赠送了陈诺三千人马所需的一月之用粮,并亲自挽送陈诺出城十里。当然,对于河阳之光复,城内的百姓对于陈诺的感激更是无以言表,亦是纷纷相送,只是他们想要送物以表,皆为陈诺所拒。

    当然,河阳城的事情暂时有了个了结,而目下,陈诺已带着所部人马,正兵临平阴城下。他所面对的,正是如修县故事,百姓以三老为代表出城相迎,延请陈诺等入城接手其城防务。

第二五章:军临平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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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阴县城城墙低矮破旧,有些地方且有坍塌的痕迹,像是被雨水冲刷过,只怕都未曾修葺。www.uu234.cc低矮的城墙下,从城中出来的这些平头百姓,一个个战战栗栗,头低垂着,在掌握他们命运之神陈诺面前,显得那么的卑微渺小。

    这个年轻人,身子端坐在马背上,一身盔甲,肩披大红披风,腰背笔挺,手扶着刀柄,虽自始至终不无一语,却能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在如今乱世,手上有兵,掌中有枪,则可凌驾于一切,甚至操控他人的命运。在年轻人身后三千的士卒皆是威武雄壮,气势腾腾,加上昨晚刚刚经过一场杀伐,衣甲上所沾有的鲜血未能洗尽,此刻更在他们铁峻的面庞上无形中增添了一股杀气。

    年前时,董卓这只豺狼,突然带了一支虎狼之师兵临洛阳,掌控了天子。这之后,董卓西凉所部四出抄掠,将在关东.军那边受到的损失全都算在了附近百姓身上,百姓也就因此遭殃。像平阴等地,由于在地理位置上去京师洛阳不远,且都是富庶县城,故而经常遭到董卓所部的洗劫,百姓对西凉人等是畏之如虎。

    这之后,董卓胁迫天子迁都长安,在走之前,又是一番洗劫。在此劫中,像平阴这样的县城难免遭难,为西凉人一番劫杀,所剩无几。而有的县城甚至是十室九空,人烟全无,皆罹于此难。及董卓迁都到长安后,这边民户大减,西凉贼人在此一带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故而相对光顾要少些。若非此地毗邻河水,为门户所在,西凉贼人也断不会在此设立办公机构。这样一来,附近百姓稍稍归拢,城内也就渐渐有了生气。不过,现在城内的百姓大概也不过三五千人,不足千户。

    若是依照汉制,县满万则称令,下则称长,此地官长当然也就无所谓县令之称。只不过,如今天下大乱,像宛洛地区能有个三五千人居住的地区已经算得是大县了,可见董卓之患,所荼毒之深若此。

    城中百姓大多也是从各个地方逃难而来的,也算得是见过世面的,在如今气势汹汹的人马面前,他们对于陈诺这样的军阀,其实跟董卓也没有什么区别,同等对待。在他们眼里,反正他们都是杀人,踩在他人尸体上上来的,所以见之两股颤栗也很好理解。如今他们的县令都弃他们生死于不管了,他们自然明白,面对凶神恶煞的官军,他们是没有抵抗的余地,自然也只好选择妥协,委曲求全而已。

    被迫领头的三老尚且镇定,而他们身后的百姓,则一个个脸色很是难看了。甚至,有的于半路上,突然抬头看到陈诺身后气势汹汹的人马,面对着密密麻麻的刀枪剑林,已经是两股打颤,胆子小些的,口角流涎,当场软趴下了。这也难怪,谁叫陈诺的人马刚刚经过一场血战呢,这可比不得修县时啊。想当初兵临修县时,陈诺所部尚未有过接战百姓见之都颤栗了,更别说现在了。

    当然,让百姓‘害怕’也非陈诺有意为之,乃

    是一种战术耳。未入城,先慑人以威,是很有必要的,不然那些宵小不法之徒未必将他当做一回事情。更何况,在进入一座陌生的城市之前,谁又会知道会不会还有一些不怕死的留在其中,以伺机作乱呢?

    陈诺在前,典韦在马下,身后马背上则立者潘璋、朱灵二将,其余三千人马按着方阵摆开,如临大敌一般。风呼啦啦的吹扯着大纛,纛旗上中书‘渤海太守领武功中郎将陈’数个大字触目惊心的舞弄着,虽声不如百姓牵扯走动之响,但在每一个百姓耳里,却如惊雷一般的震颤着众人。

    陈诺这边不动,等着城内的百姓相携着走出城来。过不一时,三老颤巍巍的身躯离了陈诺已不足两丈远了,典韦当即上前喝止,示意不可再进。三老也已懂得,勉强干笑了两声,方才止住步子,带头向着陈诺等叩拜,口称死罪。

    百姓说得卑微若此,不过是为了讨上一条性命罢了。乱世如此,人命如此,陈诺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悲怆。

    他想着,若这其中一员有一个是自己,或者说他们之中有人是他的父母双亲,在面对如狼似虎的军阀面前,他会作何感想?他是人,众百姓也是人,这人生来本无贵贱之别,只有际遇之分。际遇对了,成就各自的对;际遇错了,成就各自的错罢了。

    陈诺身子一动,连忙翻身下马,挽住三老的臂膀,让他们不需行此大礼。那三老身后的百姓,如蚁一般,不敢做声,只跟着叩拜。陈诺将三老挽起,同时劝慰众百姓一番。这次,县令走得倒是挺干净,连带着大印也没留下,只不过还剩下些衙门的掾属,被典韦揪了出来,纷纷向着陈诺请罪。

    陈诺斥责了那些掾属一番,说他此来不过是路过,非为扰民。又道,此地的父母官,也着实无礼,不来迎接他大军也就罢了,还胆敢弃民于不顾,自己逃走了。像这种狗官,也必是贪污无能之辈,捉住他定要将其枭首以谢百姓云云。陈诺这么慷慨陈词倒是颇出乎百姓的预料。别的他们不懂,但听陈诺话里的‘路过’二字一出,如一道曙光,将众百姓眼睛照亮。那三老尚未反应过来,就有那些机灵之辈,故意打着腔调,劝说陈诺既然领兵到此,城内虽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款待,但务必请将军入城,以待众家百姓凑些粮草以助军资云云。

    他们说得客气,陈诺哪里听不出话外音,不过是想试探他是不是只单单的‘路过’,还是想进城去打打秋风。说实在的,陈诺在临渡河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作战方案,是准备半夜渡河再袭击平阴县城,到县衙门去捞上一笔,以好为养军之用。但由于行动晚了,惊动县令自己跑了,这计划也只能落空。再说,在一个无主的城池里,在面对突然到来的大军面前,本来百姓的内心就已经很是不安了,若再轻举妄动,就算能讨些便宜,只怕也将会对他今后的名声带来影响,实在是不智之举。

    陈诺抬头看了看眼前低矮的城池,罢了,想来县令临逃难尚且不放过手中的那方印信,想必他所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怕

    也没有留下多少,若跟修县时那样,冒然入城却一无所得,是不是太过得不偿失了?

    这城,不入也罢!

    陈诺想至此,立即是展颜一笑,向众百姓拱手道:“这位兄弟说得对,我大军不过是路过此地,也绝没有入城骚扰居民之意。既然此地县令都不在,那我就更没有再入城的必要。也感谢各位乡亲能出城探望我等,我代众将士感谢各位的乡亲的厚爱!”

    陈诺说着,再一拱手,就要转身带人离开。不想这时跟前那两三县内掾属却眉头一皱,赶紧上前,务肯陈诺率军入城。陈诺有点奇怪了。要说大兵入城,县令又不在,这些县内的掾属可能就要遭殃了。他不过是因为不想滋扰百姓,故而有意要放过他们一马,倒是没有想到这些不知趣的家伙居然非要请自己入城,内心嘿然一笑,斜看了一眼身后朱灵、潘璋二人。

    潘、朱二人也很是不理解,皆是对望了一眼。

    其中一个稍微胖点的掾属大着胆子走上前两步,似欲对陈诺套近乎说两句话,倒是很快被五大三粗的典韦走上前来,很不客气的伸出手来,往他衣服上一抓,呼啦一声将其整个身子给拔地而起,横举了起来。那胖子是吓得半死,若非他两个同伴赶紧叩首赔罪,陈诺开口让他放人,只怕就要被典韦丢出丈外去。

    以典韦的个性,三老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且只能靠近陈诺两丈以外,他竟敢无视他直接跟陈诺走得那般的近,没有立即给上一拳头已经很是客气了。那胖子气喘吁吁,抹了一把头额上的汗珠,却不敢支吾半句,反而要向典韦告谢饶则之恩。典韦可不理他,自顾自站在陈诺身边去了。陈诺看典韦那副块头,亦是嘿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无事!他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陈诺向那胖子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那胖子犹豫着看了典韦两眼,看他没有冲上来的意思,方才壮着胆子向陈诺靠拢了两步,但实在不敢逼得太过靠近。陈诺眼睛瞅着他,问道:“你有话要说?”

    胖子嘿然一笑,手抹了一把汗,方才看了看左右,尽量压低声音,对陈诺说道:“将军不知,这县令大人虽走,但府库内仍是有不少钱粮,足可支应大军一月所需。将军你看……”

    陈诺眉头一挑,看了胖子一眼,也不说话。那胖子被陈诺凌厉的目光一扫,身子一颤,赶紧是连退了两步,拱手道:“此是实话,将军不信,这二位可以作证!”旁边两位县里掾属也是赶紧点头,证明他所言非虚。

    那远处的百姓虽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但他们眼看陈诺将要走开,倒是有点不适应了。如陈诺这种过城而不入的,只怕是很少有了,这样反而让他们不好意思。百姓毕竟是百姓,在他们眼里只要你对他好一分,他就可以对你好上三分,故而,当陈诺决意不入城,他们反而真心相邀起来,且满脸诚恳。

    陈诺一时没有开口,只是嘴角微妙的翘起,有意思了。

第二六章:不胜酒力

    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www.uu234.cc

    正因兵法有此一说,且考虑到军行在外,不能完全指望袁绍能够为他大军及时补给上粮草,故而陈诺一路所谋者,‘布局’而外,当然无过于考虑粮草之问题。要说起来,他一路是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抓住一切可能,能筹集则筹集。野王如此,河阳如此。当然,这两个地方好歹还算是友善之地,因为一两场战斗不但解决了粮草,且能赢得对方的尊重,善莫大焉。而一旦过河,则大部分地区都是被西凉所控制,他自然也不再指望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不同的人。既然明知感化不行,那么也只有换一种办法,以强强取。

    只是,他三千军马过河,因为白波贼的到来,拖延了大军过河的时间,已是失去了先机。而又由于县令的逃走,面对满城的平头百姓,陈诺自然下不去手,且考虑因此得不偿失,方才决意收兵。只是他哪里会想到,先是县下掾属,后是三老百姓,突然又伸出橄榄枝来,邀请他们入城。这突然的转变,未免有些生硬,但陈诺还是愿意考虑。

    他召集了朱灵、潘璋等人,稍稍的计较了一番,方才答应了此事。只是,为了不骚扰民众,让百姓彻底放心,依然如野王故事,他只单独带了典韦等三五十人入城,其余朱灵、潘璋等去城外数里安营扎寨,不得随行。

    那两三掾属听说陈诺答应了,且将大队人马留在了城外,亦是松了一口气,方才屁颠屁颠的在前带路的在前带路,前行安排的前行安排,倒是将他们忙得不亦乐乎。

    陈诺一时也不急于进城,一路上与三老百姓说些闲话。虽然这本地的父母官是逃走了,但慑于旁边还有县内掾属在,故而这些百姓在说话之前还得掂量掂量,不敢说实,生怕父母官哪天回来,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些应付当官的话陈诺其实第一句也就听了出来,却也没有纠正,更没有让掾属就此走开。

    陈诺听了两句,嘿嘿一笑,对旁边那个胖子说道:“如此说来,本地父母官姓邹,倒还是个好官了?只是他胆子嘛……”

    陈诺说到这里,一顿,看向他那张大饼脸。

    那胖子掾属猝然一愣,似是被陈诺窥破了心思,心下大急,头额上冒汗,双手发颤。

    陈诺摇了摇头,并没有下定论,手按着佩刀,又转过头去,继续跟那些百姓三三两两说些闲话。这些百姓倒还算是实诚,先还因为惧于陈诺的官威,就算说话,亦是吞吞吐吐,言语不清。不过,到底因为陈诺平实的语言,畏惧之心渐渐少了,更多了一层的敬意。这样一路走来,不觉间也就到了县寺这边了。

    远远的,县寺外刚去的掾属领着众衙役上前来,摆开阵势,隔离百姓,恭请陈诺入内。

    陈诺正与其中一个父老说得高兴,偶尔抬起头来哈哈一笑,突然看到头顶的匾额,‘平阴县衙’四个大字在目,方才恍然大悟,与众人说道:“唔!是县寺到了!”他走前两步,只见两边所立的衙役不下二十

    人,方才一笑,又道,“嗯!不错,邹县令虽畏罪潜逃,但是各位依然能坚守本位,实在难得!”

    得到陈诺一句夸奖,两边掾属以及众衙役皆是称谢一声,又即请陈诺等入了县寺内。陈诺本想带着众百姓一起进去的,但这样一来,掾属众人皆犯难了,且百姓也都是畏而不能前,只好选了三老等代表,与陈诺等一同进去。

    寺内的大厅空旷华丽,若不是因为县令大人逃走,只怕三老以及这些百姓毕生也未必能够得入,更不要说是以半个主人的身份与寺内掾属一同招待陈诺了。本来,县令逃走,陈诺入主平阴,算得是本地的主人了。只是陈诺偏偏客气,说他不敢当,且只准备在平阴借宿一晚,所以这个主人的席位是万万不敢坐的。陈诺不坐,其他人更没有敢妄自僭越者,只好空了出来,请陈诺坐了首席。但陈诺又以尊老为由,让三老且依次坐下,他倒是执了晚辈之礼入席。其余掾属等一看,如此一来更没有他们的位置了,也只能是手执酒壶,不停为陈诺等斟酒夹菜的份儿了。

    三老等人与陈诺对席,掾属衙役打杂,这倒是闻所未闻之事。陈诺倒是可以暂时忘记将军之尊,三老则不能忽略平民之实,这餐饭吃下来,三老是战战兢兢,在他们眼里,这场宴席比起‘鸿门宴’来是不遑多让了。

    “别尽往本将军盏里倒酒,三老那边可不能空着!”

    陈诺可是注意到了,那胖子掾属倒是勤快,在他这边倒上三盏,三老那边也未必能倾上半樽。他此话一出,胖子也似被他戳破了把戏,赶紧是屁颠屁颠的给三老斟酒,但很快又转回来,为陈诺眼前空盏满上,又亲自敬他酒。

    旁边还有两个掾属,则为陈诺不停的夹菜,却也没有忘记轮流捧起酒盏,敬陈诺的酒。

    陈诺在席宴饮,典韦始终如一根柱子立在他身后。

    在多盏去后,典韦眉头一皱,夺过胖子举向陈诺的酒盏,对陈诺道:“主公,你不能再喝了!”

    典韦的量不浅,几乎能跟陈诺打个平手,但他自贴身保卫陈诺以来,除了在平时喝上两盏,或者陪陈诺喝上半壶,当值时却是滴酒不沾,且连刚才这帮掾属轮番轰炸的劝酒,他是一概不理。本来,以典韦对于陈诺的了解,他喝下这点酒当不在话下,尚不到平时量的一半,但他出于安全考虑,又看不过这些人轮番劝酒,方才将酒盏一把夺过,不想让陈诺再喝了。

    那胖子刚才在城外时在他手上吃过亏,也知道他的厉害,一时倒是愣住,不敢说一句话。其他两个掾属亦是微微一愣,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陈诺还没发话,那三老等人倒是先害怕起来,赶紧就要起身告辞。

    陈诺别过眼去,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想要去借典韦的肩膀,却是重心失衡,往他身上一栽。好在典韦伸手得快,赶紧将他扶住。陈诺嘿然一笑,去夺他酒盏,说道:“典君,你不还我酒盏来,是何道理,莫非你也是馋酒了?哈哈,既然你不还给我,我就赏了

    你这口酒罢!”

    陈诺说着,身子一歪,往下一瘫,居然倒在了席上。众人一愣,相互屏息以望,一时不敢说话,想要试探的去拉起陈诺,陈诺却是借势起身,哈哈傻笑着,最后干脆是身子一腻,抱着典韦粗壮的大腿,哼哼唧唧的闭上了眼睛,嘴巴里咕哝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在说什么?”

    众人相视,不清楚。

    典韦是个憨性子,他只想到主公不是这点量的人,除了与麴义那次,就从未有醉过,且醉后的酒品仍是上好,绝不会如今次这般胡言乱语的。典韦顾不得去看陈诺,冷眼扫视着那三个掾属一眼,只见他们缩头缩脑的相互看着,神情古怪。典韦闷哼一声,突然手摸背后双戟,大声喝问:“主公如何会这样,尔等在酒水里下了药不成!”

    典韦这个架势不但将掾属等人唬住了,且连三老等人亦是吓得不轻。三老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偷偷放下酒盏,就要起身开溜。不想这时陈诺突然起身,抓住三老,不放他们走,又猛的睁开眼来,歪斜的打量了胖子一眼,说道:“对了,你可说了县内府库里尚有许多的粮草,是也不是?”

    胖子被陈诺满嘴的酒气一喷差点是醉晕过去,但见他目光锋利,且有典韦在旁,不敢否认,赶紧点头承认了:“是是!”

    “好!”

    陈诺伸出手来,重拍胖子胸口。胖子是脸色一窒,差点被拍过气去。但面对陈诺,他是不敢动弹一下,被陈诺拽了两步,方才稳下身来,耳边只听陈诺继续道:“听说去年本地庄稼多数为战火所毁,今年粮食尚未上来,许多百姓已是无以为继。既然县令不要这里了,你也说要将库内粮草送与我。这样吧,粮草一半,一半……”

    “一半?”

    胖子愣住了。

    陈诺瞪视了他一眼,大叫道:“就是我与百姓各分一半,可明白!”

    胖子身子一哆嗦,半天挤出个无奈的笑脸,说道:“此话好说,这些粮草既然已奉送将军,自然是任由将军处置。这样吧,等明儿将军出城,再开粮仓,分与众百姓与将军如何?”

    陈诺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但好像又因为不胜酒力,手拍了拍脑门,指着典韦说道:“此事立即执行,由典君代为负责,尔等奉命行事即可!”

    “主公!”

    典韦一直跟着陈诺身后,怕陈诺真的有事,此时看他话已说完又要歪腻了,赶紧是伸过手来,一把将陈诺挽住。他满脸的焦急之色,还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陈诺却是哼哼唧唧的喊着头晕,突然又对着他一眨眼睛。

    典韦这个浑人,一时没明白过来,抓了抓脑袋,方才恍然大悟,赶紧是配合着应了一声。他一面是扶着陈诺下去休息,一面则命令其他掾属不可离开,并让三老通知百姓来县寺领粮。

第二七章:布局杀龙

    “主公!”

    平阴县寺后院厢房,典韦步履匆匆,从外赶来,顺手掩上了房门。www.uu234.cc房间内一片昏暗,陈诺正躺在榻上,双手枕着头,好像在想着一些事情。典韦进来,突然看到陈诺这副神情,也不敢立即打扰,只是往后稍稍退了退。

    自从在县寺大厅上‘醉’后,陈诺就被典韦搀扶着送到了这里安歇。这地方原是县令一家子的住院,只是县令这匆匆一走,除了带走了些贵重物品,其余妆奁被褥等物倒是丝毫未动,房间里也收拾得一尘不染,倒不像是主人已出逃的样子。主卧室陈诺是不想进去,也就将就着在这客房暂时歇下。

    他这一歇,除了留下一些亲兵护卫,其余都让典韦带去替他处理‘分赃’的事情。这些事情他不好自己出面,只好让典韦代劳。当然,这分赃二字并不好听,毕竟府库内的这批粮草大概都是此地县令平时贪墨所得,本不是干净东西。只是因为县令这一走不及席卷,如今他入主了此城,这些粮草理所当然也就归了他。所谓见者有份吧,既然这些粮草都是县令平时搜刮所得,现在用它来顺手做个人情,取之于民还之于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再说,在他与百姓谈话中,得知此地今年很可能将会出现饥馑,他这也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当然,他让典韦办理此事,除了让他替自己打掩护外,也是在锻炼他的办事能力。

    而他,则正好可以借助这个难得的时间段,好好的规划规划。在未入河内前,他将目标直指张杨的野王。如今不但接连了张杨,且意外的收获了河阳的段煨,在他这局棋中河内算是完成了初步的布局。

    而接下来,既然到了宛洛首站平阴,那么也该开始详细规划此地的布局了。要说起来,河内之行之所以能顺利完成布局,那是因为张杨尚未跟袁绍翻脸,而他又有意要借助陈诺的兵力来对付白波贼,也正因为有所求,故而难免反过来为其利用。可是,宛洛之地却不一样了。此地虽经战火频繁摧残,已至西凉贼等不愿在此地驻军,外表看起来也失去了相应的利用价值。但其实不然,这个不能引起西凉人感兴趣的地方,却正好是他陈诺三千人马难得的立足之地。

    陈诺此去长安,最关心的莫过于这支人马的生存问题了。既然有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存在,却也正好利用。只是,宛洛之地虽然守备相对薄弱,西凉人对此地的控制较为松懈,却也丝毫马虎不得。不说他前有斩杀西凉将军杨定、胡轸之事,后有得罪将军张济、张绣之举,单单他这支外军突然插足西凉事,西凉众将也绝不会置之不理。

    而他,要想自己去后三千人马能够得到‘平安’,却是并不比河内之行轻松。如果说河内之行是为将来布的‘活局’,宛洛之行,则是为当下三千人马的生存而不得不布下的一个杀‘龙’之局。这条龙,当然是陈留、颍川等地的李、郭汜等辈。他现在不怕打战,怕就怕他们不来。若他们不来,他自然不能等,

    而若等他走后他们再来,则非是朱灵、潘璋等能够轻易相抗的。

    所以说,对于此次宛洛之行的杀龙之局该如何巧妙安排,却是需要一番精心的筹谋。

    在此事上,别人不知道,以他先知先觉的能力,陈诺却是丝毫不能大意。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到长安,或许就会发生吕布杀董卓一事。这件事情看似是除了一只老虎,而后患则是带来了一群狼,一群西凉狼。董卓之乱长安尚且保存,而李、郭汜之乱,则长安为之十室九空!既然他很清楚的知道董卓之后即将发生这些,不论是对天下苍生,还是对自己将来的大局,他都不愿意袖手旁观。虽然他此去也未必能改变什么,但不论如何,这个努力还是得去付诸的。

    当然,这长安之所以出现十室九空的局面,源头却不得归咎于王允老儿。想当初,若非此老儿不识大体,放言不赦西凉人,以至西凉群贼惶恐不安,这才有了贾诩自保之谋,以至出现李、郭汜扰乱长安之举。然而,在这些事情尚未发生之前,陈诺或许还能做些什么。别的不说,如今贾诩在陕,而李、郭汜等则在陈留、颍川一带,且他此去长安之前是必料理一些西凉贼子,所以在此事上,他虽不奢望改变一些什么,但决不能置之不理。

    “李、郭汜!”

    典韦站在一旁一直皱着塌眉,不明白主公陈诺嘴里一直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两个人名是何意思,但他,在陈诺没有想通事情之前,他却是不敢轻易打扰的。其实,陈诺在典韦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只是他故意不去理会他,却是在考验他的耐性。陈诺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双眼内敛的肃立在侧,一副憨然实在惹人忍俊不禁,若非陈诺知道他是个杀起人来都不眨眼的‘恶汉’,只怕也会被他这样子给萌住了。

    陈诺躺不住了,突然一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翻转身来,看了典韦一笑,笑道:“典君何时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对了,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主公陈诺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来的他不知道,但刚才陈诺那偷偷一瞥,以典韦武人的灵敏,早已是内视而知,只是陈诺既然不点破,他也自然不好说出。不过,刚才那一眼却是有点滑稽的味道,这也正是陈诺可爱的一面吧。典韦想笑,但到底还是一抓头巾,咯咯两声,方才再次正了正身,向陈诺拱手回道:“主公交代的事情韦都已经处理好了,全城百姓皆分得粟米若干,其余的也都让潘将军带兵.运出了城外。要说起来,这府库内粮草还真是不少,分了百姓后,所剩者居然可供应大军二十日之需……”

    陈诺听典韦从头道来,说到百姓领到粟米后无不是垂首而泣,视陈诺如再生父母,陈诺却是不敢生受。毕竟,他今日所为者,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要说起来还真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呢。

    典韦回禀完,又想起一事,抓了抓脑袋,说道,“不过,虽说这粮草是那些掾属愿意交与主公你的,可临了

    到发放粮草时却又是磨磨唧唧,若非他们怕了我这只拳头,怕是不会轻易将府库打开的。”

    陈诺其实也不难想到,这件事上只怕典韦可能是以武凌人了,但不管如何,事情做了,府库开了,他也可以放心而为了。陈诺嘿然一笑,说道:“典君你也无需烦恼,要说起这件买卖,他们只怕是要如担心的那样血本无归了。典君,你且静静,消息很快就来了。”

    陈诺突然将此事上升到‘买卖’的规格,典韦是有点不理解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咚咚’两声响,停了一下,又接着一声‘咚’,之后就没有动静了。陈诺与典韦对视一眼,示意典韦让来人进来。不时,一名亲卫在典韦的带领下,低头而入,向陈诺报告:“将军命卑职监督那三名掾属,目下又有了新的动向,特向将军道来。”

    亲卫顿了顿,在得到允许后,方才将从掾属哪里监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众掾属陪同典韦将粮草分发了后,也就不等典韦监督运粮之事,相携着回了内宅。这三个掾属屏退众人,立即是有模有样的开始安排起来,让人先去查探一下陈诺的‘醉’,在得到仍是未醒后,众人乃心大悦。

    其中一名掾属道:“此乃天助我也!我等本欲引此子入城再杀他个措手不及,现在倒好,他这一醉,也就无法连夜回营。这样一来,主将与将士分开,也就更加利于县令大人行事了。”

    “是也!只是可惜我等以粮草为诱饵不过是想哄哄他,哪里想到他执意要马上得到,如今府库搬空,等县令大人回来我等如何交代?”

    “有句话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县令大人领了援兵到来,还怕到时不能将粮草再行夺回?就算被百姓分出的那些,只要等县令大人回来一道命令下去,谁敢不上交?”

    “正是!既然我等已稳住了此子,而县令大人也已经赶了回来,此时不派出人马告诉大人让大人杀回来,更待何时?”

    ……

    亲兵将听到的话全数告诉了陈诺,陈诺是笑而不语,对于这件密谋其实他早在入城前就已经心里有底的,不过是只差借着‘酒醉’证实一番罢了。但这件事情典韦是自始至终迷糊的,此时听来,不由得虎目一撑,就要大骂,劝陈诺赶紧离开。陈诺笑了笑,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典君切勿急着发怒,再者说他们话里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他们在县令回来之前是不会动手的。再说,这府内所在也不过二三十人,有白天典君你露了一手,他们是不敢乱来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典韦支吾一声,看到主公陈诺如此镇定,他内心的紧张也就稍稍宽松了些。

    陈诺就等他这句,嘿然道:“现在他们既然已经派出人马去通知城外那个狗头县令了,如此他们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典君,你现在就去将他们统统抓来,我们要看一场好戏。”

第二八章:将计就计

    “这么大半夜请大家过来,大家不会怪本将军不近人情吧?”

    陈诺笑着,眼睛从胖子脸上逐一而过。www.uu234.cc

    在陈诺面前的这三位掾属,一直是垂首而立,噤若寒蝉。他三个刚刚谋完大计,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不想就被典韦‘请’了过来。

    本来,他们还想找借口不来的,奈何典韦是二话不说,伸出手来,一手拿下一个,另一个被他端起一脚,踹着屁股赶着走,押送着过来。这三个还想反抗,奈何出门一看,这才知道门外的弟兄全都被他带来的人给料理了,知道反抗无益,只得稀里糊涂的被典韦一路‘请’来。

    他们三个自然不相信陈诺已经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听到陈诺反问,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那其中一人赶紧欠着身子,向陈诺连道不会不会,又问他:“将军酒可醒了些?要不卑职让人熬点解酒汤送过来吧?”

    “嗯?!不必了,本将军若再不醒来,只怕明儿一早……哦不,只怕半夜就要被人给‘请’起来了!”

    陈诺这个‘请’字故意说的音重,似乎若不起来,他们这三人就是对照。

    他一伸懒腰,手撑着,扭了扭脖子,方才掀开被褥,脚下趿鞋,从暖被里爬了起来。还别说,这一觉睡得是当真的舒坦,看来今晚是不用睡觉了。

    眼前三人心里本来就有鬼,又被陈诺此话一说,更是心惊胆战,不敢接话。

    有人上前来为陈诺更衣,陈诺乐得双手一张,任由他们摆弄。他此时将眼斜视着三人,饶有兴趣的说道:“要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得幸亏有各位从中帮忙,不然怎会轻易让你们的邹县令大老远的赶过去又赶回来?”

    三位掾属一听,两股颤栗,六目交射。

    胖子掾属手上一哆嗦,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陈将军可真会开玩笑,这县令大人早已逃得不知踪迹,如何……”

    话到一半,立即紧闭上了嘴巴,若再瞎说,只怕典韦第一个就不饶他了。

    典韦双眼撑着,死死的瞪视着他。他这两眼如两道凌厉的刀光射来,由不得他再瞎说下去。

    陈诺目视了胖子一眼,又看向其他二人,抖了抖衣袍,嘿然一笑:“怎么不说了?看来大家是不相信本将军的话了?也好!如此也只能是委屈各位暂时与本将军去一趟北门了,如何?”

    北门乃陈诺所部三千人马屯兵之处,今晚的战事也必发生在那里,此时陈诺言语中突然直指北门,他三个心头一惊,也知道是事情多半败露了。但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们到此仍是存着侥幸的心理,还想着废话几句,想要将此事赖过去。

    如今是三月末的天气,半夜里依然是寒气袭体,虽里面穿了件衣袍,外面仍要罩上一层铠甲,加上肩上的披风,也就不觉得刚才那般冷了。陈诺整了整衣甲,看了三人一眼,也赖得跟他们嗦,带头走了出去

    ,并示意了典韦一眼。那典韦看他三个不走,当即是虎躯一震,走到他们跟前,喝道:“请吧各位!”

    三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犹豫不敢前哪,不过眼看着一只巴掌大手就要伸来,赶紧是一个哆嗦,想起先前一幕,不敢再犹豫,不请自走了。

    陈诺将所带来的人马全都带到了北门城楼上,望着北门外黑漆漆的夜空,沉不做声。陈诺如此镇定,倒是显得胖子三人格外的心虚胆战了。本来就在夜里,又是在这城楼上站着,寒风如小刀子一样剜着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久了渗进人的身体,就算体质强健,也必能感到一股寒意。但他三个此时是心虚得发汗,还不时的伸手擦拭额头的汗。

    北门外,数里之处仍是清晰可见星星之火盘踞在一起,想必那里就是陈诺三千人马所驻扎之地了。或许是因为离得远,营内的火炬却是显得格外的安详,仿佛只是万家灯火其中数盏而已。

    夜,显得如此的静寂,如死。

    砰砰的心跳声在陈诺身后传来,陈诺收回望的目光,方才回身打量了身后三人一眼,问道:“各位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没,没有……”

    按理说,人马已经派出去了,县令大人也应该有动向了。此时的静,反而让他们很是不安。也许是侥幸心理吧,不论如何,他们相信,就算陈诺对他们怀疑,只要县令大人能及时杀回来,这个败局仍是能够扳回来的。

    陈诺沉默着死死盯着他三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声笑刚刚歇下,典韦回转身来,指着陈诺看向远处。再东面,又前后有数星火把,前后相距蜿蜒如长龙一般,正向着这边赶来。哦,不,应该是目标直奔陈诺所部大营而去。

    三人激动起来,是了,这一定是县令大人搬来的救兵!

    他们心里狂跳,眼睛扫向陈诺,他要看看此时仍是镇定的陈诺是如何的暴跳如雷的。但出乎他们的预料,陈诺反而笑了起来,向他们问道:“可是你们邹县令搬来了救兵?”

    三人不敢狂言,不敢做声,陈诺也并没有追究,只是目光随着那条‘游龙’游弋。

    这条‘游龙’相距数里之远,在如此黑夜行军,却只有前后不到五六支的火把,可见他们极为谨慎,不想因为火把太多光亮太甚而提前暴露了目标。从这间距来看,这支人马少说也有个两三千左右,且前面有不下数百人的骑兵在开路。只是这些骑兵不敢太过拉远距离,不得不缓慢行进,但也能够轻易辨别出来。

    在他从邺城出发前,自然对于此一带的西凉兵力部署要先行刺探一二,心里做到知数,所以面对这支人马的出现,陈诺很是坦然。

    如眼前这支人马,能在一天之能就能发兵而来的,想必是距离此地最近的平县。平县距离洛阳比起平阴已是很近了,洛阳虽然荒废,但此地仍是驻有一支人马时刻

    防备着北面的河内诸郡。这支人马数量虽然不多,但正是他此去洛阳的绊脚石,迟早是他清除的目标。既然他能够远来,他当然乐意恭候了。

    兵法有言,故敌佚能劳之,陈诺还怕他们不自来呢。

    要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他身后这个胖子,若不是他急着要挽留他入城,陈诺如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呢?他本来是准备就此带兵离开平阴赶赴平县的,奈何在他一番‘挽留’下,反而让他起了疑心,且很快临时改变了策略。陈诺深刻的明白‘人为财死’这个道理,想他兵临城下,对方不嫌弃他明言让他赶快滚蛋已经很是不错了,还突然反过来请他入城,且以利诱之,如陈诺者,他有那么好骗的吗?如果单单是百姓挽留他让他入城,尚且还能考虑考虑,若是官方代表,不问就知他们所谋者为何了。

    当然,他也明白,他们敢以粮草为诱饵,也并不是真心要送给他的。他们将这些搬出来,不过是让他陈诺有个期盼,好哄骗他在城内呆上一晚,又故意以酒劝之,就是想要将其灌醉。如果这样,那这件事情也就更加好办多了,等陈诺醉了,而城外人马无人指挥,他们县令大人也就正好成事。只是这三个掾属是千算万算,那里想到陈诺是一直装傻,将计就计,将他们反算了进去。

    陈诺是故意邀上三老百姓看戏,先是装醉,以麻痹众人,接着又让典韦假戏真做,将府库搬运一空。而他回房躺在榻上,‘醉’卧不醒,也就更加让他们放心将诡计进行下去,利于他进一步的行动。他所患者就是怕城外安排好的戏,没人配合着演呢。却正好有了他三人‘传话’,比起任何人来想必都管用。

    城头上的陈诺,眼看着城东而来的人马即将陷入自家人马的埋伏圈,嘿然一笑。这一切,都朝着他所谋划的方向一步步的实现,如何不令他满意?很快,那条‘游龙’在距离城北大营近了时,骑兵的速度显然缓窒了下来,好像是怕惊动了营帐里的目标。而那些从后赶上的步兵,在稍稍停顿整理后,分了开来,从各个方向朝着城外大营逼近。

    骑兵发起了冲锋,步兵开始了攻击,城外大营火光冲天,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陈诺身后三人,亦是紧张着不敢开口,呼吸沉重。

    然而,在贼兵进入营帐大肆放火后,显然并没有引起想象中的混乱。而也就在这时,突然从四面八方又闪出来无数的火把,显然是将冒然冲进来的贼人给震住了,两厢厮杀了起来。但不问可知,贼兵是深陷困境,已经被伏兵给彻底压制住了。

    陈诺转过身来,嘴角微微上翘,看着身后三人。

    当初,他入城时,就是这么个表情,三人看后皆是胆颤,也突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一局,各位跟着自己县令只怕是要赌输了!”

    陈诺淡然若无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里,仿佛如同惊雷。

第二九章:中侯老弟

    一旦过了河水,到达平阴地界,要赶往洛阳,只能是往东走平县,再南下向洛。www.uu234.cc因为其他方向皆是山脉地区,不利大军行进。

    本来,此次陈诺宛洛之行,如果按照正常路线,当是如前次一般,下黎阳,走陈留、颍川而入洛阳才算做方便。毕竟这些地方大多都是平原地带,利于行军,而望河内走,则多为山区,是颇不利于军队行进。但也正是陈诺有意要与张杨结好,这才不得不改走此道,一路过来自然要比正常行军耽误些时日。

    不过,现在既然过河,入洛阳这一路还算是好走的。洛阳虽毁坏于战火,但其毕竟曾是东汉京都,官道修得很是宽敞,颇为利于大军行进。这一日,陈诺的大军已由平阴过平县,在平县稍作停留,便即向洛,一路倒是颇为顺畅。

    也亏得他将计就计,故意给平阴县令机会,让他去平县借兵,等到平县大兵到,他则趁机一鼓歼灭,倒是省去了不少的力气。那平阴三掾属哪里会知道,他们以为陈诺入了县城,就算是入了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而其实不然,陈诺呢,在未入县城前就单独给朱灵、潘璋下了命令,让他二人做好备战准备,随时应对平县方向的攻击。而等到陈诺入城,他二人也立即派出侦骑,向平县方向不断探听,等到发现那边当真有了动静,他们也早在之前做好了相应的应对准备。他们将所有辎重全都拉了出来,堆放在了离营数里之外,为了虚张声势,仍是篝火不熄,又扎了许多稻草人放在关键位置。

    想这些从平县赶来的救兵黑夜里哪里分辨得清,等到他们冲入营垒,发现帐中根本就没有一个活口时,埋伏在外围的潘璋、朱灵等人立即是举火壮大声势,大喊大叫着冲入内营。那些惊惶中的平县来兵,还想要夺营而出,早为朱灵、潘璋等合围,杀得前后不能相顾。

    城外一阵大杀,城头上的那三位掾属眼看情况不妙,且陈诺话中有话,方才承认的确是上了陈诺的大当了,悔恨不及,为保命,也只能是拼命叩首请饶。这一战自打到天亮,天亮后,俘虏贼兵不下千数,其余则多为乱兵所杀,能够逃走的也不足两三百号人。且带着这支人马而来的平县都尉,亦为乱兵所杀,至于平阴县令,则被陈诺的部下给活捉了。

    这一夜的城外大战城内百姓也不是没有听见,虽然此地县令都逃走了,但对于夜禁这样的命令他们是很清楚的,也并没有因为城中无人主事而敢轻易触犯,所以半夜虽闻见刀兵之声,但亦没有几个敢出来探视的。等到天亮了,城中百姓也多闻昨晚之事发者,皆是相拥于北门,谈论臆测,说得玄乎其玄。

    战事结束,陈诺也很快让人押上平阴掾属,带同典韦等出城善后。

    平县都尉的首级被献上,赏!

    平阴县令被推上来,骂!

    典韦是一直被蒙蔽在其中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县令如此歹毒,跑了也就

    罢了,却还胆敢去平县搬兵来欲陷主公于死地,着实可恼,实在该杀!典韦看到县令那副猥琐之像,立即是大骂一句‘庸狗!’,冲上前去,伸出手来,将其身子高举,喉咙里哇哇大叫着。他身后那三名掾属未免有点兔死狐悲的味道,赶紧在后想要劝上一句,被典韦听见,倒是以手中县令做为武器,径往三人头顶抛掷而去。那三个哪里想到因为一句话祸从天降,啊哟一声不及,三个立即是被人肉炸弹给砸懵,掀倒在地!

    看地上滚做一堆的县官和掾属,旁边那些兵痞们是哄声叫好,若非是有主将陈诺在此坐镇,怕就要上前趁机痛打他们一顿了。陈诺也只当没有看见,等到县令等人被处置得差不多了,方才示意亲兵将他们拖了过来。

    前两日这里刚小下了一阵雨,又因为接近山区且在河水边上,潮气重,此刻城内外不少地方仍是为泥泞所扰。刚才这一滚,已很是令县令等人狼狈不堪了。县令这一夜东奔西走,此时进贤冠脱却,头发蓬松,深衣上满是泥渍,就连脚下的履鞋亦不知跑丢在哪里了,光着脚丫踩在地上,全身上下,除了腰边悬着一方印囊,哪里还看得出有半个县令的影子?

    陈诺眉头一皱,看了旁边朱灵等人一眼,故意问道:“尔等不是说抓了县令了吗,县令何在?”

    朱灵眉头一挑,未及开口,倒是潘璋指着县令,假意支吾:“莫非此公?”

    朱灵闻言,也知道陈诺是有意要捉弄县令,故而开口说道:“潘将军,你看此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哪里有半点县令的样子,怕不是他!”

    “不是?”

    潘璋假意咳嗽了一声,突然脸上一绑,喝令左右,让将此人拖到后面杀了。那县令本来还不敢轻易承认自己身份的,但听此言,知道不承认那是死得更快,也就惶恐的为自己辩解。见对方主将掸着衣甲始终不理,又是赶紧拉着身后三位掾属出来,让他们给他证明。

    陈诺发笑,看了潘璋一眼,潘璋倒是反应得快,上前道:“县令乃民之父母官,天子所任,你说你是县令就是县令了吗?你以为有他们包庇,我家将军就随便相信了吗?除了他们,可还有别的证据证明?若是没有,就判你一个冒任县令之罪,当众斩杀!”

    县令是额上抹汗,证明,要怎么证明?突然看到对方主将眼睛瞄着他腰边悬挂的那方印囊在看,也立即明白过来了,跟着心里一惊。这印囊里的县令大印乃是天子所给,是他作为此地父母官,治理县内大小事务的印信,如何能轻易捧出?但看目前情势,就算不给,只怕也不行了。县令倒是识时务,赶紧假意醒悟了过来,解绶,捧印。

    潘璋将印囊松开,露出一方‘平阴县令’大印来,交于陈诺看了。陈诺一点头,让潘璋收好,他则嘿然一笑,对着县令道:“不错!有这方县令大印的确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不假。”

    县令听后是狠喘了

    一口气,但他还没来得及换气,又被陈诺接下来一句话给呛住了。

    陈诺扶着披风,走上前两步,问他:“可县令大人,你的县令大印呢?”

    “在……”

    县令转眼去看潘璋,潘璋手上的大印自然藏了起来,再看陈诺表情,知道是被耍弄了,想要争辩,陈诺哪里理他?县令被陈诺左右人的灼热目光瞪视着,两手抓狂,差点就要吐血了。

    陈诺两眼盯着他,突然又道:“你姓邹是吧?我看你虽然弃城而走,倒也算是半条汉子,尚且知道从他处领兵回来自救。只是,本将军昨日入城问过三老,说你这人贪心太重,只怕已不适合再当此地父母官了。这样吧,你偷袭本将军之罪,本将军可暂不做追究,但你也要识时务,该明白进退道理。现在,你是该何去何从,已不用本将军点明了吧?”

    “罢了!”

    姓邹的县令在一番挣扎后,终于是迫于形势,轻叹一口气,向陈诺一拱手,说道:“不烦劳将军责问,鄙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县令说着,脱下深服,向陈诺等一拱手,转身就走。

    “慢着!你难道就这样走了吗?”

    陈诺此话一出,典韦立即是虎步向前,拦住了姓邹的路。

    姓邹的也许是被陈诺的举动给逼得不知所措了,当即是愤然转身,想要发作,但慑于左右士兵的威猛,气又泄了下去,不敢说话了。

    “北军中侯邹靖与你是何关系?”

    陈诺突然想起一事,问他。

    那邹姓县令一愣,也不明白陈诺为何要发出此问,但他最后还是老实向陈诺说道:“他是我大哥。”

    陈诺眉头一挑,似乎是抓到了什么,倒是不徐不疾的继续追问:“听说邹将军先前曾在幽州为刘焉效力,还曾数次挥军击破黄巾贼寇,颇有忠义之名。刘君郎任益州牧后,邹将军没有跟去,如今听说倒是跟了太傅刘虞。你既是邹将军兄弟,你二人为何一个大义为天下,一个却效命于贼子董卓,是何道理?”

    那邹姓县令微微一愣,提起这件事情似乎仍是心中不平。

    他长手一拱,说道:“鄙人若说是为董贼所抓来,迫于贼势不得不从,将军你可相信?”

    陈诺嘿然一笑,眉头一挑:“我如何不信?敢问先生大名?”

    陈诺只听说此地县令姓邹,倒也从没有对他本名感兴趣,不过此时已经不一样了。

    “邹靓!”

    县令说着,再次向陈诺一拱手,就要转身走开。

    陈诺既然抓住了这个邹靖老弟邹靓,自然也不会这么便宜放了他。陈诺当即说道:“本将军虽然夺了你县令之印,但有说过不杀过或者放你走吗?我不让你当县令,是因为你才不在此,但我可以让你留着我身边,为我幕僚,可好?”

    邹靓浑身一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三十章:委任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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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平阴县令,我看你也不要再当了,但你可以举荐一人出来暂时顶替你。也就是说,在朝廷未有新的任命下达之前,这个人将暂时行使你的权利,替你教化吏民。不知对我这个安排,邹先生你还满意吗?”

    陈诺不动声色的将话说完,又不动声色的将眼睛扫向眼前这个年纪明显比他大上一轮的老先生邹靓的脸上。

    邹靓身为一县之令,在长官‘渤海太守’陈诺来的时候没有出城相迎也就罢了,却胆敢设下陷阱,欲陷陈诺于死地,实在是岂有此理!虽二人道不同,但他今已沦为阶下囚,对于陈诺的安排,自然只能是听之任之了。况且,陈诺也已有言在先,可不杀他,将他纳入幕僚,又让他推荐‘县令’人选,对于他,不可谓不仁至义尽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邹靓先是称了一声谢,但随即说道:“将军待我以德报怨,鄙人就算冥顽之辈,对于将军的命令亦该言无不从。但将军好像忘了,鄙人是受董贼胁迫不得已才在此地任官。鄙人今天若是答应了将军的应邀,是陷妻子儿女于不顾,就算苟延,与猪狗何异?!我看将军还不如杀了鄙人干脆一些!”

    邹靓说着,头颅高昂。脾气倒是不小。

    “不识好歹的东西,是欺将军之刃不利乎!”

    陈诺旁边潘璋、朱灵等一个个是脸显怒色,拔刀挺枪就要为陈诺出气。

    陈诺将手一挥,制止了他人的妄举,当即是哈哈一笑,说道:“邹先生言重了!若我没有二手准备,何敢陷先生于不仁?先生放心,先生妻子儿女我可带为营救,绝不少他们一根头发!再说,先生到我身边为官,我自然不会蠢到将此事宣扬出去。邹先生入我幕僚后,我即向天下宣言先生是我所俘虏,想他人自无怀疑道理,别人也一时断然不会轻易害到先生的家人,如何?”

    邹靓身子一动,陈诺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只是鄙人何德何能,有劳将军如此抬爱?!”

    在决定留下邹靓之前,他们之间所能接触的只不过是一场短暂的较量,陈诺除了从这场较量里知道邹靓有一点胆色外,则是贪污的本事了。要说‘抬爱’,自然算不上,只能说他有一位好大哥,他叫邹靖。且这邹靖扫灭黄巾时略有薄名,现在还在太傅刘虞处听差。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但要命的是刘虞所在正是幽州,乃公孙瓒的地盘。如今虽然是袁绍与公孙瓒打得不可开交,但虎视在侧的刘虞也不是好惹的,亦能起到举足轻重的重用。想刘虞身边有一个邹靖,而他手上却有一个邹靖的老弟邹靓,二者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若能有一根线,将这两颗‘珍珠’串连在一起,那么到时又将会起到什么作用呢?

    作用目前尚不可知,但可以预知,留下他,绝对只有好处。所以,不管他是有才无德也好,还是如典

    韦所骂的‘庸狗’之辈也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邹靖老弟,这就足够了!

    当然,像是如今乱世,许多人为了自保,甚至连亲人也是可以出卖的。想大耳贼刘备那可是出了名的为了大业连妻儿也不顾的,而如今日之邹靓,他虽然贪污而薄德,但好在能有一颗顾全家人之心,也算得是‘仁’了。对于这一点,陈诺很是满意。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邹靓其人到底能不能真正为他所用,起到‘幕僚’的作用,他倒是大可不必在乎,只要将他在回河北前紧抓在自己手里也就行了。至于为什么由他来推荐县令人选,看似是陈诺给他的特殊优渥,实则不过是偷换一个概念罢了。

    陈诺手上虽然夺得了平阴县令的大印,以他‘遥领渤海太守’的身份,在此乱世,任命一个县令似乎也无不可,但陈诺到底不敢轻易妄为。毕竟这上面有一个监军沮授,还有一个州牧袁绍,在他羽翼未能丰满前,他可不想轻易触及这二者的眉头,随便一个罪名也有得他受的。但是,既然他入了宛洛,且拿下一县,若不能过过瘾,安排一些心腹为己所用,以为将来大业扫平道路,似乎又说不过去。

    也正是因为有此考虑,他才大方的让邹靓替他推荐可用之人。这样一来,让邹靓感激于他;二来,他推荐的毕竟是他熟悉的,也必可镇得住他走后的局面。有此两点,还怕将来的这位县令大人能不对他感恩戴德?就算不能听命于他,亦不会起到阻挠的作用。由此,陈诺的这个安排,可以说得是‘不是他任命亦是他任命了’,这亲自任命与委托任命,此二者之间不过是概念偷换罢了。

    邹靓受到陈诺如此的优待,且陈诺已向他保证定会在董卓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家人接出来,他感激之余,当然没有二话了。只是,让他推荐县令人选,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陈诺的意思,倒是连称不敢,若不是陈诺再三言之,他还以为陈诺是在跟他开玩笑。但听陈诺说得诚恳,似乎他今日不举荐一人,他陈诺就不放过他了。

    对于陈诺对他的信任,邹靓很是感激涕零,为了不让他失望,也只好认真考虑起来。他最为倚重的三位掾属,此刻都站在他身后,邹靓也只好先从这三人开始,一一为陈诺点评他们的优劣之势。这三个都从邹靓在衙内半年有余,且其中两人还是上任县令过来的,至于那个胖子掾属,却是从小吏开始当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已历县事四五载了,若不是董卓之乱,官吏凋零,像小吏这样的身份是很难爬到掾属这样的位置的。

    邹靓的意思无非是想让陈诺先从他这三人之中挑选,若满意也就不必多费口舌了,且听他言语里的话,倒是颇为看重那个胖子。陈诺对于此人自然是印象深刻。他入城,就是被这个胖子给‘骗’进去的。想当时另外两位掾属脸色很是不好看,就连话也不敢多说,还是这胖子开的口,倒是有些胆识,也怪不得邹靓在走前能与他三个谋划这件大事,应该也不算太差。更重要的是,看着眼前胖

    子那张胖嘟嘟的大饼脸,陈诺此时觉得是说不出的可爱,有种可信的感觉。

    “呃……”

    被陈诺目光点扫而来,那胖子是头皮发麻,想到他坑害他一事,怕是要趁机报复了,赶紧是退后一步,说道:“将军,骗你进城的只是麻狗一人所为,不关其他人的事,还请将军不要责罚他人,麻狗愿意一力承当!”

    “麻狗?”

    陈诺看向邹靓,问他:“他没有本名吗?”

    邹靓听他一问,立即向他解释。原来这麻狗出身贫苦人家,他从小就失去了亲人,是沿街讨饭到此的,差点饿死,后来还是一个好心的衙役保举他入了衙门,从狱吏开始做起,一路上来的。想他一个贫民,且是一个孤儿,能有什么正式的好名字?这些也都是邹靓后来听胖子说的。陈诺眉头一皱,问胖子姓什么,胖子也不知道,麻狗算得是他的绰号,也算得是本名吧。

    陈诺摇了摇头,说道:“以麻狗为县令,这个名字就不雅了。这样吧,本将军现在就替你取一个名字,你看可好?”

    胖子麻狗一愣,被县令扯了一下,赶紧是连连点头。

    陈诺想了想:“你既没有本姓,那就暂时跟了我姓陈吧。至于名字嘛……最近我读老子五千言,有第一句‘道非道,非常道’,你就叫‘道非’吧。”

    “啊?盗匪?”

    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啊,麻狗挠了挠脑袋,想必将军是在作弄我吧。旁边邹靓看麻狗这副表情,赶紧是纠正道:“是‘道非’,陈道非!平时让你多读读书,哎……”

    “盗匪?还真盗匪?”

    麻狗嘀咕了两句,但看邹靓拿眼瞪他,赶紧是不再说话,一面谢过陈诺赐名。

    陈诺是摇了摇头,这种心思既单纯又有点胆色的人,陈诺还是愿意任用的。他低头掸了掸铠甲上的污渍,方才说道:“看来道非你是平时少读书啊,这样吧,这个县令还是你来当,大事由你来处理,至于文案之事,还是多多请教你身后这两位兄弟吧。”

    后面那两个虽然是多读了点书,心中点墨,但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接手着县令一职的,听陈诺提拔麻狗时仍不忘记抬举他们两句,心里自然高兴,隐隐的那点不愉快也立即没有了,赶紧是谦逊说了两句,言道愿意一力辅助麻狗……哦,不,应该是陈道非陈大人。

    陈诺既然认定了平阴县令由胖子陈道非来担任,自然还得客气的问一声原县令邹靓的意见,邹靓自然是没有二话,也即点头同意。

    看着潘璋将‘平阴县令’的大印交到陈道非手上,陈诺那是一个劲的爽啊。

    当初袁绍任命冀州大小官吏时,那可是‘诏书一封,乡侯印’,要多拉风有多拉风,如今呢,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做。而且,他手上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县令大印,又是在原县令面前亲手交接,如此,怎么说比起袁绍来是更加的合法了吧?

第三一章:旧京洛阳

    眼前这座巍峨壮观却又颓废破败的城门,乃洛阳十二门之一的上东门。UU小说由于受到战火和雨水的洗礼,墙垣倒塌多处,光从外表来看,已经无法让人联系起那个昔日的繁华古都,洛阳。

    从平县至此,陈诺一行人马一路平安到达,颇为顺利。

    在平阴县时,他带走了县令邹靓,又让邹靓推荐胖子掾属陈道非暂时接任县令一职。这边安排好后,也立即挥军东向,直抵平县。也正是因为先时一战顺手解决了平县驻军,是以这一路走来毫无阻拦。要说起来,平阴一战不但射杀了平县都尉,且唬得平县县令不知去向,丢了座空城与陈诺,陈诺倒是省了不少力气来处理其他事。

    平阴之战,他曾俘虏贼兵不下千数,兵器粮草无算,更有战马五十匹。这批战马当然是直接没收,补入三百骑里面,至于千数俘虏,实在养不起那么多人,且这些人良莠不齐,陈诺乃精简其中能战者两三百数,纳入所部,算是填补之前的损耗,让部队数保持在三千左右。至于那些剩下的人马,陈诺直接将其交由新任县令陈道非手上,让他自行处理。

    在平县耽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黑早他也就带领所部从平县一路西南行,过邙山,涉阳渠水,从洛阳东面上首的上东门入城。

    洛阳已是一片废墟,陈诺之前没有来过,但单单从那些废墟堆里,也不难看出这座古城之前的辉煌。

    听说洛阳未毁时,外城有十二座城门,城内则有二十四条主要街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街道两侧种植粟、漆、梓、桐四种行道树,并且修建了排水渠道。内城更有南北二宫,南宫为朝议之地,北宫为后寝之所。

    南宫外有四座城门,分别为南方朱雀门,北方玄武门,东方苍龙门,西方白虎门。有五排殿宇,为却非、为崇德、为中德、为千秋万岁、为平朔。北宫则有温殿、安福殿、和欢殿、德阳殿、宣明殿、平洪殿……旁边更有太仓、武库、濯龙园等等,京观巍巍,可谓盛极一时。洛阳之盛起于光武,洛阳之败,败于董卓。

    史书有言,初平元年春二月,董卓乃徙天子都长安。临走前更是丧心病狂,焚毁洛阳宫室人家,发掘陵墓,盗取财物以自足。这之后,等到孙坚第一个进入洛阳,‘旧京空虚,数百里中无人烟’,可见其之惨烈!

    要算起来,这董卓焚毁洛阳距今也整整两年过去了,可这里,创伤仍是未能愈合。被大火烧毁的城门,熏黑的城墙,颓败的屋脊,零碎的屋瓦,以及斑驳的青石板上苔痕今年又添了的新绿,无不向每一个驻足者述说着它的沧桑过往。

    陈诺没有见过盛世时的洛阳,自然对破败后的洛阳没有那种鲜明对比的感触,但面对眼前满目的疮痍,他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这就是洛阳,东汉的古都,却因为一场大火消匿于无形,多少人埋骨在此,多少

    孤魂不得安宁?

    旁人发现更多的是枯骨,是满目的荆棘拦道,是数里无人烟的修罗场,没有一个人提得起兴趣。好多人都开始埋怨起来,这旧京还不如野外来得干净,在这里面扎营,实在是遭罪。

    陈诺一路带着人马行来,也终于明白董卓为什么要弃洛阳于不顾了。原来,这里已无一处是可利用的。城门的外表虽看起来巍峨壮观,却是华而不实,多为战火所焚,根本起不到隔绝内外的作用。就算城墙,亦是为当初的战火和积年的雨水所冲刷,加上没有及时修葺,坍塌多处,甚至可以骑着墙缝爬进城来。城门无门,城墙无墙,谈何起到防护的作用?这且不说,最起码,一座城池要有人,有人才有烟火,有烟火才能有活力,有活力才能各行其是,兼分士农工商,有士农工商才有交税的人,有了税收,方才可维持一支军队,一套行政机构的运转。而若没有人,一切也免谈!

    “哎……”

    陈诺轻叹一口气,对于眼前的状况,他只能是以爱莫能助来形容。他想,若他有生之年,他能够实现干戈休戚的局面,他当重修洛阳,还洛阳昔日之繁华。

    远处的夕阳如烟,缓缓坠落,莅临于高耸的城墙头,显得如此的沧桑味十足。陈诺发自内心一叹,却不知道该以何种语言来形容此刻内心的悲怆,只能是远离人群,且行且远。那从后赶上来的典韦,在得了朱灵、潘璋等人的嘱托后,走到陈诺身后,向陈诺问道:“主公,天色不早了,我等是在城外安营还是在城内?请主公示下!”

    陈诺回过神来,反问他:“城内城外还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的确是没有区别了。城外是阳渠水,露天而营,城内虽有城墙护着,却等于无,所以要说起来,的确不管是在城内还是在城外安营,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不过,眼看典韦抓耳挠腮的样儿,知道他是明白不过来,也就指明他让将军队直接出中东门,在城外驻扎就行了。

    “那主公你……”

    “我还想到南宫那边转转……”

    典韦明白了。他有保护陈诺的职责,故而像安营扎寨这种事情也只能是交到朱灵、潘璋等人手上,让他们负责。他则另外挑选了百名亲兵带上,随同他保护在陈诺身侧。

    荒郊古迹,陈诺纵然是有心一一踏足,但时间也不能允许。看着典韦牵过马来,陈诺也即踩着单马镫,翻身而上,呼喝一声,电驰而出。在他身后的典韦,平时是有马不骑,喜欢锻炼脚力,今次也不例外。眼看着陈诺策马而出,他也立即是招呼一声,同身后百数儿郎们紧追而去。可别说,典韦脚下有力,随同他而来的这些亲卫也很是耐跑,被陈诺驰马丢开,不一时也能够追上来。

    当然,此时此地虽然是在城内,但因为年久没有人烟,路上野草荆棘弥漫,甚至有多处泥坑,所以跑起

    来也不是那么的顺畅。再说,陈诺也不想走马观花,某些殿宇旧迹,他还是愿意不时下来凭吊凭吊。一路而来,不觉到了南门这边了,夕阳时已没下了城墙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在典韦的提醒下,陈诺知道是该往回赶了。

    然而,一路人烟全无的洛阳城,在夕阳即将西坠之时,城南那边居然有袅袅的炊烟升了起来。

    陈诺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一眼,是,没错!的确有炊烟升起,且不止一家一户!

    陈诺叫上典韦,让他仔细看看。典韦也立即警觉起来,看了两眼,低声道:“这也怪了,满城没有人烟,倒是在南门这边却有了人家。将军,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或许这伙人是贼兵也说不一定,我等还是快快回去吧!”

    看到典韦那副谨慎的样儿,陈诺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那边虽然没有营帐,但满城荒芜如此,此处居然还有人敢在此安家落户!若是普通民户,那这伙人胆子也忒大了点,难道就不怕西凉骑兵袭扰?

    陈诺一点头,正要勒马转身,不想身后村中突然传来‘梆梆梆’的金铁敲击之声,接着有人鬼哭狼嚎,声音凄厉,入耳悚然。鸣金在军中乃是撤退的命令,这金声传到众人耳鼓里,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何意?但突然被这金声惊动,众人不免是内心惴惴不安起来。要知道,他们所立之处几乎是断壁残垣,茅草丛生,跟荒郊野外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加上此地前为董卓一场大火所焚,不知烧毁民房几何,民户几数,又是在此黄昏落日之下,能不让人因之浮想联翩,从而心生胆怯?

    其他人可以害怕,但典韦绝对不能,也绝对不会。他这人胆子从来都是豹子养的,哪里还知道一个怕字?眼看着诸人变色,他是立即对着他们当头一声喝骂,转过身来,向陈诺一拱手,请求陈诺回营。

    陈诺本是想就此回去的,不过听这声音不远不近,也并没有朝这边来的迹象,也就心下大安。此时此地,照理说听从典韦的意见兜马回营是应该的,但陈诺突然起了好奇心,若不能了解清楚,似乎又劝不住自己。

    “驾!”

    陈诺一扯马缰,往前驰去。

    “唔!主公,主公!你要去哪里?”

    茅草丛生,典韦是单手撩起袍子,害怕前路有不测,赶紧是从后紧追上来。他身后的那些亲卫们,此时自然也不能落下,片时蜂拥着跑跟了过去。陈诺马背上回头望了典韦一眼,笑道:“说不定这些是普通人家,我等去他们那边讨口水喝也是不打紧的。”

    “……”

    典韦没有二话,既然陈诺执意要去,他也只能追随,“主公,你慢些!”

    远处的炊烟袅袅,金铁之声敲打了一阵又落下一阵,凄厉的喊叫声过了一阵又来了一阵。

    夕阳西下,天色也逐渐暗了下去。

第三二章:英雄相惜

    村子前方有一大片的空地,方圆广数丈,周围则被蓬松的荆棘所阻隔,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保护墙垣。www.uu234.cc而就在这片空地上,此刻聚集了男女老少不下百数的人。

    这些人或半跪或站立,团团围着一堆尚未引燃的柴薪前,低着脑袋,嘴巴里努努的张着,好像还嘀咕些什么。而内里一层,则有一群壮硕的青年男女手持着刚刚点燃的火炬,蹦着跳着将火堆引燃,围着火堆跑了起来,嘴巴里还喊出一些古怪的号子。这号子声声声凄厉,传在这空旷得如同废墟堆一般的洛阳城里,让人听来是如此的毛骨悚然,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此时,天色也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若非有这些人的火炬照烧着,只怕是很难看得清对面人的模样。洛阳城的风刮了起来,徐徐而起,吹起茅草沙沙作响,远的近的,如低音乐器缓缓奏响,从背后一声声噗噗打来。风虽不大,但却很能撩人。

    陈诺远远望见的炊烟并不是眼睛所能看到的那点距离,但他好在有脚力,不多时也即涉过一堆堆废墟,缓缓向这边靠近了来。前方有一条小溪拦住了去路,不过小溪不远处就是村子所在。陈诺当即做了安排,为了不惊动村中人,他让所带来的百人中留下八成人守在这边,并看护马匹,只让典韦挑了二十几个好手,随同他悄悄过去。

    与小溪所连的尚有一座松松垮垮的木桥,踩上去都是吱嘎作响,好像要随时塌下去似的。不过好在村中金铁之声虽然停息了,那些凄厉的喊声仍是未完,脚下的这点响动断不用担心会惊动到任何的人。这样一路走来,借着夜色的掩护,也并没有多久也就靠近了这片空地。陈诺当即停下,打着手势,让其他人迅速分开,做好哨探工作,他只和典韦二人悄悄上前,借着荆棘丛的掩护,在暗地里打量着场上的动静。

    这块空着的土地上,除了那些又跳又喊的青年男女,以及团在外围的那些老幼而外,最让人瞩目的无过于火堆前用木板搭起来的高台上坐着的那个女子了。那女子头上梳着普通汉人样式的堕马髻,着一身火红短襦,下穿裤,整个人虽不善修饰,却给人一种干练之态。借着灼烧的火光,陈诺在她那张脸庞上仔细逡巡了两眼。

    她那张瓜子脸上五官堆叠精致,特别是她那双流动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透射出一股傲然之气。然而,就在陈诺刻意打量这女子时,身坐高台上的女子突然用她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睛灼灼然的回敬了他一眼。

    这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突然让陈诺胸口如石乱撞,唬得他呼吸顿时一窒。但也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好在那女子将目光游弋到了另一边,似与下首的那个青年男子说些什么。

    陈诺轻吐了一口气,幸好他并没有被她发现。

    不过要说起来,这女子一对英气逼人的双眼倒是与刘莹颇

    为相似,不过刘莹眼睛里的英气少些狂悖,而这个女子,却多了那一丝丝的杀伐果敢之气。陈诺身子一凛,看来今晚上是要看一场好戏了。

    他身后的典韦一直旁观着,此时也是不由皱起了眉头。要说起来,这些村人穿着打扮都与汉人没有多大区别,也没有什么值得典韦担心的地方。只是,怪就怪在,这些身着汉人衣服的男女却做着些古怪的举动,且嘴巴里喊出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懂,这就有点诡异了。以他的阅历,这些人多半为异族,若是羌胡之辈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村男女罢了。但怪就怪在,他们即为异族却还刻意以汉人衣物来做掩饰,似乎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了。虽然只是百数人,但也不得不防。

    典韦想到这里,立即向陈诺请示:“主公!韦看这些人行事诡异,恐非善辈,不如韦立即派人出去通知朱、潘二位将军,让他们速速带兵前来捉拿他们,可好?”

    典韦的想法固然好,但在陈诺看来,若要出动军队,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这些人行事固然诡异,但也并没到要动刀动枪的地步。再说,纵然动手,只要一个典韦上前也必能撂倒一大片,更别说身后尚有百数亲卫。且若是有危险,只怕此刻去请朱灵、潘璋也未必能及时赶到,恐怕还要影响军心。

    陈诺笑笑,让典韦耐心等候。

    典韦见陈诺尚能如此沉稳,他也就放心了,倒是被身后的风刮着,听着沙沙的响动,以及身后亲卫挪着步子的声响,也立即毛了。在这种处境下,要是稍有不慎弄出声响来被场地内的人发现了,那就糟了。典韦当即转身瞪视了这些人一眼,吩咐他们不可乱动。

    这些亲卫虽然隔个十数步才一人,有的甚至要孤身立于道旁,置身黑暗被周围的动静影响了也很是正常。不过,好在他们毕竟都是跟随陈诺一路从邺城而来,且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胆子自然不小,被典韦监督一句,也即站直身子,努力屏息,不去听身后动静,很快也就恢复到了理智状态。

    看到众亲卫炯炯然的眼神,典韦方才放下心来,重又回到了陈诺身后。

    然而,待他眼睛投向场中,却立即被震住了。

    空地前的火堆熊熊燃烧而起,那些跳着叫着举着火把的男女并没有停下来,旁边的老幼仍是低着脑袋,嘴巴里咕哝念着一些什么,那个高台上的女子,仍是端坐在上,眼睛睥睨着众生。然而,火堆外的地上,此时却躺着一人。

    那人头发蓬松,满脸胡茬,身着袄袍,手臂处甚至断了一节,露出棉絮来。光脱脱的一节臂膀,看起来倒是挺壮实的,且以目测,他那身材颇为粗壮,应该是有股子力气。然而,此时这个中年壮汉,被人推在地上,两膝跪立着,他那头额上的青筋暴跳如雷,张动的嘴巴无助的喊叫着,却始终被那

    些叫着跳着的青年男女之声掩盖而过,几如溺水求救。他那双硕实的臂膀想要奋力张开,奈何被两三壮健的青年人刻意压制着,让他那股子愤搏的力气徒然而发,不知泄往何处。

    “哼!”

    典韦身子一动,立即被陈诺反手抓住:“你干什么?”

    “韦…………”

    自古有所谓英雄相惜,典韦不能免之。看到那壮汉身负天大力气却反而受制于人,实在是看的窝囊透顶,典韦焉能置之不理?他一句‘韦’字出,就要奋身挺上,但奈何手臂被陈诺抓住,眼睛又被他森然的目光一扫,也立即气蔫了。

    对于自己不能救出那条汉子,典韦是感到颇无奈,也知道此时决不是莽撞行事的时候,那样只怕会置大伙于险地。典韦不敢冒这个险,只能是轻叹一口气,赶紧低下头来,退后一步。

    对于典韦的举动,陈诺当然能够理解他,但在事情没有到万不得已时,他是断然不能轻易出手。陈诺虎视了典韦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转过头来,再次看向场上。

    场上,那个被反制住的中年壮汉,虽然知道处境不佳,但他仍是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他开始集中意念,奋力挣扎,终于让他抖开两个。他哈哈一笑,正要起身,后面却又有两个青年立即补上,将他再次扑倒。

    青筋崩怒,雷吼如蚁,却仍是挣脱不开众人的束缚。中年壮汉嘿然一笑,疯癫也似的抖动着身子,脸色瞬间大变,由红而紫,由紫而黑,并且迅速升腾。他雷怒崩裂而出的双眼,此刻凶光毕驳,血丝如注,极为骇然,可见其愤怒痛苦至极。

    对于‘英雄相惜’,典韦有之,陈诺当然也不缺乏。为了顾全大局,始终保持头脑的冷静,他可以一忍再忍。但此刻,面对眼前这头倔强的驴子,陈诺亦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但他出手毕竟还要考虑更多,所以一时也不敢妄动。然而,他此时却能明显的感到后项处正被一片灼热的呼吸喷薄着,那是典韦刻意压制的怒气!

    然而,也许是中年壮汉的样子太过可怕了,那些扑上来的青年们,终于被他的那副凶残模样给吓住。他们指着壮汉的脸庞,一个个是吓得浑身哆嗦,勉强支撑了一时,便即轰然而散。失去了制衡的那条汉子,此时是立即暴跳而起,就要扑向就近的一个少女。当众人发出惊讶的呼声时,谁也没有注意到,突然一道红光天降,一条腿影莅临。砰然一声,砸了下去。

    “啊!”

    一声惨呼,中年壮汉的身子尚未蹲起半截,突然往下一趴,膝盖着地,勉强维持了跪姿。再一看,一条修长的长腿如一座大山,压在了汉子的肩膀上,使得汉子动弹不得分毫。

    “呵!更有意思了!”

    陈诺眉毛一挑,禁不住喝了声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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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三国,以冀州为基石,重收汉末人才。郭嘉贾诩,谋士为用;典韦张辽,不再属曹。赵云焉能从刘备,甄宓不是袁熙妻!战公孙,灭大耳,捣兖州,出关中,踏平江东,剑之所向,谁与争锋?王图霸业,笑谈声中!争霸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