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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盗全文阅读

作者:雪山飞狐     大宋第一盗txt下载     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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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杨门虎将

    引子

    “无惊无险,又到五点!”

    谢慕华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收拾好,急忙冲出了办公室。

    眼下已经快到夏天了,天气有些闷热,人们大多都穿着短衣裤。可谢慕华今天还特意衬衣领带的打扮了一下,他本就是那种淹没在人海中就再也找不到的普通人。但今天是他女朋友的生日,谢慕华咬了咬牙,花了半个月的薪水给自己买的名牌衬衣西裤。今儿是他第一次去女朋友的家里,要见未来岳母岳父的,可得给自己长长脸。

    谢慕华按了按背包里的小盒子,这里边放着一块卡迪亚女士手表,小小一块表价值就是两万多块,这一下不但把谢慕华的积蓄刮得干干净净,还把他的信用卡给刷爆了。黑心的钟表店只送了一个望远镜当赠品。不过这也没辙,女朋友早在一年前就念叨这块表了,现在才买已经是晚了。

    经理正好从隔壁办公室走出来,看见匆匆忙忙的谢慕华,不由得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谢慕华急忙朝经理做了个笑脸,现在工作不好找,他大学毕业之后足足待业了三个多月才找到这份薪水并不富足的工作。

    电梯刚好停在十二楼。

    谢慕华急忙窜进了电梯,心里琢磨着今儿运气可真不错,女朋友生日,公司就不加班。刚好下班,电梯就到了。老天爷可真给面子。

    “要是老天这么给面子,就把我给送到读书人最受尊重的时代吧。”谢慕华喃喃自语,他很憋屈,现在大学生说起来真不值钱,街上随便掉块砖头都能砸到好几个大学生。当年说大学生那叫天之骄子,现在说大学生……哎,谁还不是大学生?

    电梯在三楼停了下来,谢慕华记得这里,这儿有一间专门做旅行社生意的珠宝行,里边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偶尔坐电梯遇到的时候,大家也会互相点头微笑一下。

    这次进来的是哪个美女啊?谢慕华喜滋滋的朝电梯外看去。

    “别动!”一柄冰冷的手枪顶在谢慕华的额头上:“动就一枪打死你!”

    三个头上蒙着丝袜的男子挤进了电梯,他们个个身高马大,每人身上背着一个黑色旅行包,手里还拿着左轮手枪,随手按动了电梯。

    谢慕华张大了嘴却始终不敢叫出声来,大楼的警铃凄厉的尖叫起来。透过缓缓合拢的电梯门和珠宝行的玻璃门。谢慕华还能看见抱着头蹲在地上的保安。

    电梯忽然摇晃了两下,跟着灯光就灭了。黑漆漆的电梯猛然做了个自由落体,谢慕华吓得大喊起来……

    电梯直落落的向地下堕去,谢慕华只觉得轻飘飘的毫不受力,难受的几乎想要吐出来,他已经完全处在失重状态了。

    几名匪徒也无法站稳,拼命在电梯墙壁上抓来抓去,想抓住一块可以借力的地方。谢慕华惊慌失措,乱摸乱碰,入手一片冰凉,竟然是抓住了一个劫匪的手枪。

    “想死啊?”劫匪大吼一声,用力想要抽回手枪。

    电梯摇摆的越来越厉害,那感觉就像在坐过山车。

    谢慕华死死的抓住手枪,他只觉得要是一放手,自己就要飘起来似的。

    砰的就是一声枪响。

    黑暗笼罩着整个空间,偶尔有一道道明亮的光芒撕破空间,时光仿佛开始倒流,本来眼前黑漆漆一片的谢慕华居然看到……那朵在广岛腾空而起的蘑菇云……虎门熊熊燃烧的烈火……吊死在树上的皇帝……披坚执锐的蒙古铁骑……

    谢慕华眼前的图像越来越快,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从他眼前掠过,这电梯却怎么也掉不到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恢复了正常,静悄悄的停落在一楼。如临大敌的警察们小心翼翼的端着枪对准了电梯门。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昏迷的劫匪重重跌倒在地上,还有两人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看样子也昏了过去。但是这电梯里却根本看不见谢慕华的踪影。

    而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却隐约听到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孩子,你的愿望,我来满足你!”

    …………

    马蹄声声,一行人马纷踏而来。

    眼下正是春夏交接的时分,绿草茵茵,鸟语花香,一望无际的天空万里无云,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宽阔的官道上,一行车马缓缓的前行,马上的骑士衣甲鲜明,行走的家仆侍女穿戴整齐,这一队人马相当庞大,光是驴拉的大车就有二十多辆。

    队伍的前列是四十多名打着旗号的士兵,这队士兵穿着整齐的号衣,看起来极为精悍,当先飘摇的一面大旗上,书写着一个斗大的“杨”字。

    随后是二十多辆驴车,车队的两旁各有一队骑兵,约有四五十人,个个都穿着轻便的盔甲,看起来非常勇武。他们手中拿着明亮的马刀,身上还挂着弓箭,数十匹马走在路上却没有一匹肆意鸣叫,一看便知道是训练有素的骑兵。

    骑兵队一旁,靠着大路有位少年将军,他骑着一匹枣红马,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却是剑眉星目,气度不凡。那少年将军身着软甲,手中倒提着一杆长枪,尖锐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骑兵后边,是一大群家仆,侍女,步卒,总数加起来也有一百来人。这许多人簇拥着三辆马车,长长的队伍在这道路上摆开了一字长蛇阵。

    “什么人?”那少年将军忽然暴喝一声。

    道路一旁的树丛里,一个人影急忙闪躲,却忽然失足摔了一跤。那少年将军枪尖一指:“给我拿下!”

    几名骑兵跃跃欲试,正要冲出。忽然,从队伍后方奔出一匹白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六哥,我去!”

    少年将军皱了皱眉头,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就是不肯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非要女扮男装,骑马跟着。这儿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一马当先冲进了树林。江湖上不是说过吗?逢林勿入,这丫头却一点也不怕。

    那匹白马上的骑手是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男子装束,淡青色的长袍裹着娇小的身躯,脚上套着一双小马靴,两腿一夹,那马儿便奔了出去。

    她身手极为矫健,扬起马鞭,啪的一响,那白马已经冲到林中的人影处。那女孩侧身落鞍,轻探手臂,便抓起一个人来,横放在马鞍上。

    那人双手舞动,想要反抗,却被那女孩狠狠一鞭梢敲在后颈上,便软绵绵的垂了下去,再不动弹。

    “好身手……”

    “不愧是杨门之后啊……”

    士兵们顿时鼓噪起来,那女孩面有得色,调转马头,一溜小跑来到那少年将军的身边,兴奋的说道:“六哥,手到擒来!”

    “胡闹,战事刚刚结束,你怎知道这人不是流匪?要是树林里有埋伏,你就是有十条命也得送在那里。”

    那少年将军并不夸奖妹妹,反而板起面孔一通训斥。那神色倒好像妹妹闯了多大的祸似的。

    那女孩看样子是被哥哥骂生气了,当下撅起小嘴,马鞭一扔便跳下马来,直奔到一辆马车前,撒娇似的朝车里喊道:“娘,六哥又骂我。您再不管管他,早晚变得跟爹一样,只知道骂人……”

    马车窗帘一卷,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贵妇人朝外望去,她笑眯眯的看着女儿,安抚道:“回头我教训你哥,那是个什么人?”

    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兵已经把那人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却看见那人双目紧闭,已经昏厥了过去,头很短,就像个和尚,可是却没有穿着僧人的服饰。

    他身上穿着古里古怪的衣服,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粗粗的红花绳子,那件白色上衣早已是黑一块黄一块,裤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也挂破了好几个洞,差点连屁股都露了出来,脚上穿的不是寻常的布鞋,却也不像契丹人的皮靴!背上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小背包,沾满了泥土。

    少年将军跳下马,看那人是这模样,命令道:“拿点水来给他喂下,叫醒了问问他是什么人?”

    几口清澈的凉水灌了下去,那人悠悠醒来,看了这群人一眼,又无力的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这是拍三国还是拍水浒呢?难不成是穿越?老子没这么幸运吧?”

    那少女也凑了过来,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男子的脚:“你是什么人啊?是不是逃难的和尚?”

    和尚?笑话,我眼瞅就要结婚的人了,打死我也不当和尚啊!

    少年将军淡淡的说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呢?三国?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水浒?水浒又是什么?”

    少女就像忘了刚刚被这少年将军骂过似的,低声笑道:“六哥,你看他这衣服,上下两截的,好奇怪啊,就像内衣似的。哪有人穿着这样的内衣到处跑?”

    那人忽然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伸手想去抓少年将军手中的长枪,嘴里还叫着:“枪给我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将军脸色一沉,沉腰坐马,枪尖一挑,顶在那人的喉头。他枪法娴熟,这一下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用的力道又恰到好处,明晃晃的枪尖刚好顶住那人,却没有伤他一分一毫。

    那人就像看到了这世上最古怪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今儿……是哪一年?”

    就连周围看热闹的士兵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八成是个失心疯吧,穿的古怪不说,哪有人一开口就问今年是哪年的?

    那少女看这人奇装异服,说话的口音、语气又很是奇怪。她关切的问道:“你是不是烧了?连日子都不记得了?”

    那人却狂叫了起来:“老子没疯,哪一年,快告诉我!”

    少年将军收起银枪,冷冷的看着他:“今年是太平兴国四年,六月初二!”

    那人脸上的神色更是慌张,张口结舌的问道:“现在是哪一朝?今上是哪一位?”

    少女插口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啊,当今乃是大宋天下,今上是哪位,你居然不知道?太祖皇帝四年前驾崩,晋王爷即位啊。”

    老天,你真是太给我面子,那人悲呼一声,仰天倒在地上,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真把我给送到“读书人最有地位的时代”来了啊?

    这个疯疯癫癫的人自然就是急着去给女朋友过生日的谢慕华。

    他随着电梯一起堕下,电梯还没落地,就昏厥了过去。等他悠悠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躺在一片树林里,背着他的小包,手中还拿着那柄握着紧紧的左轮手枪。谢慕华扯开嗓子大声呼喊,却没有人应答他。

    无奈之下,谢慕华把手枪塞进包里,他只能凭着以前学过的知识,认着太阳和月亮的方位,一路照北走,可是这片树林真的很大,他足足走了一天一夜,要不是从树上摘了几个野果吃了的话,只怕现在已经饿昏了过去。

    好不容易走到树林边,就遇到一队人马,只不过看了一眼而已。那凶神恶煞的少年将军就叫人要把他拿下。谢慕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个飞马而来的少女抓了起来,跟着一鞭梢将他打的昏迷过去。

    老天爷,你要玩我也不是这么玩的吧?我的女朋友可是追了整整三年才追到手啊,我刚刚上班不到一年,还等着升职加薪呢!

    谢慕华气极攻心,一翻白眼,竟然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慕华身下一阵颠簸,悠悠醒了过来,现自己躺在一辆驴车上。谢慕华哭丧着脸,他多么希望,身边的那些兵将家仆脱下外衣,拿下假,笑眯眯的告诉他,我们是在拍戏呢。你可以回家了!

    但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谢慕华叹了口气,拼命回想起当年看过的历史书。

    现在是太平兴国四年,就是宋朝初年,宋太宗赵光义即位之后的第四年。

    这一年,赵光义御驾亲征,灭了最后顽抗的北汉政权,跟着略作休整就率兵北上攻打幽州。揭开了大宋对辽国第一次北伐的序幕。也就是这一次,赵光义被契丹铁骑打的落花流水,一路坐着驴车逃命到涿州,腿上都中了两箭。

    宋太祖赵匡胤给他留下的数十万精兵强将,就在这一次战役中消耗殆尽,从此宋朝失去了战胜契丹最好的机会。以后的历次北伐几乎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大宋的积弱就此开始,无论是辽,是西夏,是金,还是后来的蒙古,都能打得大宋丢盔弃甲。

    在宋代之前,从没有外族能在中原建立起大一统的政权,但是宋代之后的六百年里,汉人政权只有明朝那二百多年的时间。蒙古人入侵中原之后,杀得江南尸骨遍野;满人有样学样,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如果大宋没有那么积弱,那中国是不是早就已经成为一个富强的大国,而不是后来那么些黑暗屈辱的岁月?……

    谢慕华摇了摇头,当年自己天天守着电脑看小说,从来没想到自个真的穿越了。

    在这个年代,能做些什么?考科举?拜托,繁体字都认不全,诗词格律一窍不通。种地?起码也要有地啊,再说就算有地又怎么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哪会种地啊?

    再不然做生意吧?谢慕华眼前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一没本钱,二没人脉,天南地北都分不清……

    谢慕华越想越是沮丧,上了这么多年学,在这时代一点用处也派不上。想活下去都不容易!

    驴车在道路上颠簸着,谢慕华被震的腰酸背痛,他艰难的翻了个身,却看见那个打晕他的少女骑着马就在这驴车附近。谢慕华叹了口气,明明是女孩子却要打扮成男人。但是那股女儿家的秀丽又掩饰不住,女扮男装,何苦来由?

    “你这人真奇怪,我哥哥看你虚弱,让你坐驴车跟我们一起去代州,你连声谢谢也不说。就说了句什么‘三克油’,这话什么意思啊?喂,你倒是说话啊!要是我们不管你,荒山野岭的,你被狼给叼去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那少女看谢慕华醒了过来,不满的嘟囔着。

    “我说了,那句‘三克油’就是说谢谢,海外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谢慕华解释道。

    “哦,这么说你倒是会说番邦的话啊?那你又怎么搞成这样了?”那少女眨了眨眼睛追问道。

    谢慕华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才看清楚面前的女孩,她看起来很苗条,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尤其是在那简朴的布衣下,玲珑突兀的身材丰满之极。一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真是可爱极了。

    谢慕华小心翼翼的编织着谎言:“我叫谢慕华,先祖因为避乱远赴海外。数百年来未曾回归故土,这次我也是奉了家父遗命,要叶落归根。没想到……我千辛万苦沿着丝路回国,刚进了山西,就遇到匪兵,随从都被杀死,财物也被洗劫一空,他们……还想杀我……要不是我命大,现在只怕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说到伤心处,谢慕华想起自己已经无法见面的双亲,苦追多年的女朋友,辛辛苦苦找到的工作,一时间悲从中来,竟然真的嚎啕大哭起来。

    那少女看样子被谢慕华的悲情感染,眼圈忍不住也红了。她轻声说道:“你别太难过了,既然你遇到我们杨家,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现在山西大战刚罢,那些逃兵流匪的确不少,要不然……”那少女想了想:“我们要去代州,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到了代州再作打算,可好?”

    “杨家?代州?”谢慕华一时没反应过来。

    “恩,我叫杨延瑛,大家都叫我九妹。前边那个板着个脸的,就是我六哥了。杨延昭!要是你没听说过他的话。那我爹爹,杨无敌,杨继业,你总该知道了吧!”那少女说到她的家人,掩饰不住的自豪。

    谢慕华的耳边就像响起平地惊雷!

    天波杨府!杨家将!

    (作者按:杨延昭本名杨延朗,避讳改昭。应是杨家长子。剧情需要,还是将他设定为第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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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袭

    汉家飞将领熊罴,死战燕山护我师。威信仇方名不灭,至今奚虏奉遗祠。

    杨家将的故事早已成为传奇。文官落轿,武将下马的天波杨府;杨继业,杨延昭,杨文广三代镇守边关的丰功伟绩;二十年来契丹不敢轻言挑衅的军威;杨家一门忠烈的美名,更是中国人口口相传的经典!

    杨家将!

    太平兴国四年六月初二,谢慕华急忙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现在北汉刚刚被灭,杨继业在北汉末代皇帝刘继元的劝降下,在太原城外放声大哭,不得已归降赵光义。

    宋太宗赵光义因为杨继业长期在边关和契丹作战,战功显赫,经验丰富。一归降就赐予左领军卫大将军,知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命杨继业和河东三交口都部署潘美一起共同担负抵御契丹辽国的重担。

    其实潘美还是个虚衔,在山西境内,全部防务都由杨继业经略。

    难怪自己会在路上遇到杨家的人,杨继业早就去上任了。他的家眷人数众多,在后方慢慢行走。也正是如此,谢慕华才大难不死。

    谢慕华的眼睛都亮了。

    高干啊!这是真正的高干啊!杨继业在北汉就是位高权重,现在归降了大宋之后,等于是大宋山西军区副总司令。

    谢慕华不由得打量起眼前的杨九妹和杨六郎起来。这两位传说中的**,一点傲气都没有,穿着打扮都像是普通人家的子女。谢慕华不由得一阵失望,他原本还指望能抱着杨继业的粗腿,分点油水。

    一看杨延昭和杨延瑛这模样,想来两袖清风的杨继业也没多少油水可以分。

    谢慕华低叹一声,转念一想又来了精神,杨继业虽然是一身清廉,但要是能抱上他的粗腿,就算当不了什么大官,随便当个县令押司什么的,也算是一步登天。我也不多贪,只不过略略沾点油水而已,应该没问题吧?

    杨九妹却哪里知道谢慕华心里的这些龌龊念头。

    杨六郎这时也纵马过来,与妹妹并肩而行!

    谢慕华看着浑身上下散着王八之气的杨延昭,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纳头拜倒,死活抱紧着未来高干的大腿。

    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骑着一匹小马赶了上来:“六少爷,九……少爷,天色已经不早了,大伙儿也有些疲累,不如就在前边山林休息扎营可好?”

    杨延昭不苟言笑,只是点了点头。

    杨九妹想了想,朝谢慕华问道:“你身世这么可怜,看来也没什么家人了。你去了代州有什么打算吗?”

    那老者看了看谢慕华:“九少爷,我看这人倒也清秀。不如到了代州之后,在杨家给他安排个活儿干。起码衣食无忧啊?”

    谢慕华顿时愣住了。

    什么?当家奴?那可不行。

    谢慕华急忙叫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屈居人下,当家丁奴仆?”

    杨延昭低声向那老者说道:“忠叔……”那老者正是杨家管家杨忠,他一会意,呵呵一笑,纵马向后队跑去。

    杨延昭叹了口气,看着谢慕华:“那你去了代州有什么打算?在中原是否还有亲人?”

    “亲人?”谢慕华不禁想起了家里的双亲,悲上心头:“我家远赴海外数百年,想必是没什么亲人了,现在盗匪很多,我想还是先去代州,等过段日子,时局稳定之后,去汴京碰碰运气吧!”

    杨延昭不再言语,微一点头,朝前队驰去。

    谢慕华无奈的往驴车上一躺,也不管这么些了。先去代州,熟悉熟悉这时代的生活,总好过自己没头苍蝇似的在这个纷乱的大时代乱撞的好。

    还好杨九妹这个丫头聪明伶俐,对海外的事情又充满好奇,跟在谢慕华的身边不住的问些海外的奇风异俗。这怎么能难倒谢慕华,他信手拈来便唬得这丫头一愣愣的。

    谢慕华趁机跟杨九妹询问不久前的太原之战,大宋建国后的种种事情。传说中赵光义的第一次北伐,再过不久可就要开始了。

    穿越的感觉对于谢慕华来说并不是那么好。

    他看过很多穿越小说,那些主人公一穿过去,不是捡到宝,就是救下了大富豪,反正是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权势滔天。哪像他啊,现在心里就两个字,绝望。

    要是在过去的那个时代里,好歹他也是有一份工作,有一个看着很顺眼的女朋友,没事了呼朋唤友去吃烧烤,唱唱卡拉。虽然面对高昂的房价时,隐隐会有些郁闷,但是总比现在好啊。

    眼下到了这儿,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公车地铁。网吧,,篮球场……自己熟悉的生活在这里一点痕迹都找不到,虽然还是中国,虽然还是山西,可总觉得就像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

    在这儿,就算是我这样苦读了十六年书的人,都找不到用武之地。唉!

    谢慕华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谁再忽悠人说穿越好玩,我就把他抓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看看,让他从家奴干起。看他还敢不敢再忽悠人?

    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月亮推开云层转了出来。稀稀落落的星星伴随着那半圆的月亮把光芒投向大地。

    车队早已停了下来,一辆辆大车聚在一起。骑兵们牵过心爱的坐骑,给它们洗刷身上的灰尘。士兵和家仆们就地升起了火,过不多久,浓浓的香味便飘了过来,让这两天只吃过水果的谢慕华食指大动。

    虽然已经是六月初二了,晚上还是有点凉意,这些年轻健壮的士兵和忠厚老实的家仆坐在一起,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偶尔还有人偷偷摸出怀里的酒壶,悄悄的来上一口。

    远处的杨延昭脸色一板,却被杨九妹死死拉住了胳膊:“六哥,现在不是行军打仗,他们辛苦一天了,喝一口酒不是什么罪过吧,你别动气啊!”

    谢慕华正端着一个大碗,大口大口的扒着饭。一闻见酒香就有点飘飘然了,好醇的酒啊,难怪当年武松能打死老虎呢,这宋代的酒的确不错。

    正在喝酒的是个老兵油子,看起来都快四十岁了,他斜眼瞥见谢慕华那副馋样,哈哈大笑,把酒壶扔了过来:“嘿,来一口啊!”

    谢慕华接过酒壶,一仰脖子就是一大口,一擦嘴巴,赞道:“好酒!”

    杨延昭甩开妹妹的手:“这成何体统,当兵的没个兵样。要是现在有敌人来袭,那可怎么办?”

    杨延昭身后的马车,帘子一掀,走下来一位中年贵妇人,她看起来还不到五十岁,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眉目顾盼之际,却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一看见这妇人出来,杨延昭和杨延瑛都急忙躬身行礼:“娘!”

    这妇人正是后来名震天下的杨门女将之佘赛花,佘老太君!

    佘赛花低声说道:“六郎,不要动气。这一行人马除了你带的骑兵是我们以前的部下,其他士兵都是潘美派来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护送是假,监视才是真。你爹爹刚刚归降大宋,又被授予重责。我们行事还是谨慎小心为是!”

    杨延昭急忙请罪:“是孩儿鲁莽了!”

    佘赛花不再言语,拉着杨九妹缓缓向前走去。

    谢慕华刚刚狼吞虎咽一番,正坐在驴车上拍着肚皮打着饱嗝,一看一位贵妇人走了过来,看那年纪,看杨家兄妹对她的恭敬,用脚趾头都想出来那妇人的身份了。

    谢慕华急忙跳下驴车,凑了过去:“多谢救命之恩……”

    佘赛花停下脚步:“你就是九妹救下的那个人?”谢慕华连连点头,其实他是想学电视里那样,跪下来磕头谢恩的,但是两条腿硬得像木棍,现代人嘛,怎么能跪得下去?

    杨九妹笑道:“他挺可怜的,孩儿自作主张,让他先跟着去代州,起码路上有我们照应,不会再被盗匪伤害!”

    佘赛花点了点头。远处,杨忠也已经吃过饭了,一看主母出来了,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谢慕华扭头看去,忽然间他瞪大了眼睛,心里一片冰冷。

    杨忠正快步走着,脸上还带着微笑。

    “嗖!”

    一支羽箭从路边的树林里射了出来,劲力十足,一箭便射穿了杨忠的胸膛。

    箭尖上,一滴滴鲜血落在地上,在月光和火光的衬映下,仿佛是黑色的热血。

    杨忠捂着胸口,身子慢慢的跪了下来,无力的朝佘太君伸出手,嘴里还断断续续的喊道:“救我……救我……”

    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双眼睁的圆滚滚的,到死都不敢相信。

    敌袭,敌袭……弓弦连响,一排长箭又从树林里射了出来!

    火堆边的士兵们纷纷抄起家伙跳了起来,家仆和侍女吓得惊慌失措,骑兵们在夜战挥不出威力,只能掏出弓箭胡乱向树林里对射。

    “听我号令。家仆立即躲到车后,步卒……”杨延昭的号令还没完。树林里就冲出一群人来。他们人数众多,约有三四百人,都是精壮男子,穿着整齐的号衣,手中持着明晃晃的麻扎刀和提刀。

    一阵迅疾的箭雨打乱了车队,这伙人这么一冲,顿时把车队分成两块。

    杨延昭和他的精锐骑兵被这伙匪徒挡在外围,而里边被匪徒重重包围的是佘太君,杨九妹还有那些家仆,侍女,以及那些不中用的步卒。

    那群人一声呐喊,挥舞着兵器就冲杀过来。

    谢慕华只觉得脚有些软,他站在杨九妹的身边,看着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砍瓜切菜似的把那些抱头逃命的家仆侍女一个个砍倒,看着那些手忙脚乱的步卒各自为战,再一个个被杀死……

    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战斗,绝对不像电视里看起来那么温和。

    火光不住跳跃,映照着那一张张凶残的脸,绝望的脸,恐惧的脸……这里已经变成了血腥的人间地狱。

    百多名步卒,数十名家仆,在数倍敌人的围攻下岌岌可危。外围的杨延昭急红了眼,他带着那五十名精锐,拼命冲杀,饶是他武艺群,部下又骁勇善战,可对方这人数上的优势实在太大,鲜血溅满了杨延昭的软甲,他能看到母亲和妹妹,可最远的地方就是咫尺天涯……

    杨九妹早已加入了战团,她的功夫相当不错,不知道从哪捡起一支花枪,枪花一绽,旋风般的杀进了敌群。

    只要被杨九妹正面对上的匪徒,没有人能在她手下支持三个回合,枪起处,热血狂飙,这夺命小美女身形似电,在人群中往来穿梭,一杆不起眼的花枪在她手里就是勾魂夺魄的招魂幡!

    谢慕华傻傻的站在原地。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居然就看到一场血腥的杀戮。

    包围圈越来越小,步卒和家仆不断倒下,躲在车后的侍女哭得撕心裂肺,她们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什么命运,被这些凶狠的匪徒抓回去当战利品就算是万幸了。

    惨叫声不断传了过来,佘赛花站在那里,稳如泰山。一个家仆模样的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夫人……”他话没说完已经断了气,身上到处伤痕累累,他的鲜血早已染透了衣服。

    谢慕华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光棍的时候。

    他看着不动声色的佘赛花,心里一股莫名的火气就冒了上来,你是杨门女将之,现在十万火急的时刻,你不吭声,还等什么?

    谢慕华捡起那家仆手中的麻扎刀,他猛地跳上驴车,一刀斩断了拴着驴的绳子,大刀一挥,砍在驴屁股上。

    驴一吃疼,长叫一声,带着大车,轰隆隆的就朝前奔去。谢慕华跳下驴车,也不看那蹲在地上瑟瑟抖的侍女们,依样画葫芦,大刀连砍,一口气把那驴车放出去七八辆。

    谢慕华正要跳上另一辆驴车,这头已经有几个匪徒扑了上来,明晃晃的长刀劈头砍下。谢慕华奋力举刀一挡。

    他只不过是个坐办公室的小废柴,平时连跑步都懒得去跑,如何跟这些身强力壮的匪徒搏斗?虽然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可一震之下,虎口麻,一股鲜血顺着手腕流了出来,那柄麻扎刀脱手而出,不知道飞哪去了。

    “得了,今儿就要送在这了!”谢慕华看着再次当头劈下的长刀,心里念头狂闪!

    唰,花枪一晃,把两柄长刀架开,跟着顺势一抹,枪尖直直捅进一人的咽喉。夺命小美女头也不回,枪尾向后一挑,撞开一人,弓步屈身,枪尖回刺,竟是杨家枪法的不传之秘“回马枪!”

    杨九妹连杀数人,一把抓起谢慕华,百忙中赞了一句:“你挺有急智的啊!”

    杨九妹挑起一柄长刀,把剩下的驴车一一放了出去。

    外围的杨延昭趁势杀了进来,他的部下都是百战精兵,根本不需要杨延昭吩咐,一见敌人乱了阵脚,一声喊,一阵冲杀,便汇聚到佘赛花的身边。

    杨九妹柔软的小手搀着谢慕华,谢慕华无力的靠在杨九妹的身上,鼻子里呼吸的是那少女淡淡的体香,胸腹处感受着她茁壮胸部的弹力,手臂环绕着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心里不由得一荡。

    谢慕华苦笑一声,暗骂自己真是色胆包天。眼下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居然还有功夫去想这些事情?

    众人汇合在一起,佘赛花终于开口了:“刘继轩。想活捉老身,就自己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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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寸不烂之舌

    将要熄灭的火堆还在噼啪作响,受了伤还未曾死去的人躺在地上不住呻吟,那些受了惊的驴车早就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初夏的夜风轻轻抚过山林,惊魂稍定的残兵聚拢在一起,杨延昭和他的精锐部下站在最外围,守护着里边的伤兵,家仆,侍女……最重要的是,他的母亲和他的妹妹,就在他的身后。杨延昭可以死,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匪徒又重新组成了队伍,遥遥与杨延昭对峙。没有人去看呼痛呻吟的伤者,战场从来信奉的只是丛林法则。这一场血腥冲杀,他们人多势众,虽然也折损了不少人手,但是比起被他们包围的杨家人来说,还是远远出。

    “刘继轩,你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敢出来?堂堂王爷,竟然是个缩头乌龟?!”佘赛花声音清亮高亢,随着寂静的夜风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谢慕华偷眼看着佘赛花,她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贵妇人,这一声喊却是中气十足。快五十岁的年纪,站的时候稳如泰山,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果然不愧是杨门女将之。

    树林里一阵脚步声响,数十名弓箭手拥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

    火光下看不清楚他的面貌衣着,他的声音却清楚的传了过来:“杨夫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没想到杨夫人目光如炬,只是略微观察,就知道是我来了。”

    谢慕华不禁对这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高看一眼,如果她真的是看着袭击的手法这些表面东西就判断出对方主将的话,就无怪能当杨无敌的贤内助了!

    佘赛花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杨延昭急忙招呼士兵跟上。佘赛花摇了摇手制止了六郎的举动:“刘继轩,你花了这么多心思,牺牲了这么多战士,为的不就是把我这个老太婆抓去要挟我们杨家吗!”

    刘继轩厉声喝道:“我大汉对你杨家怎样?杨继业这狗贼二十岁入仕,受我大汉恩典,却一直心存反叛。当初宋贼赵匡胤刚刚称帝,杨继业就上奏皇上,说要‘奉国归宋’。”

    刘继轩越骂越大声:“太原何等雄城?当初柴荣来打,损兵折将。赵匡胤来犯,大败而归。杨继业不是自负无敌吗?这次为什么守不住太原,难道赵光义那个草包比柴荣还强,比赵匡胤还狠?”

    “别人归降也就罢了,杨继业前脚进了宋营,后脚就封了大将军。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要不是卖主求荣,哪来的大将军给他做?”

    杨延昭勃然大怒,银枪一抖就要冲出去厮杀。佘赛花左手伸出,抓住枪杆,六郎竟然无法前进。这一下看的谢慕华只咂舌头,乖乖隆个东,这佘太君不是一般的厉害,光是论打的话,只怕现在的杨六郎都不是她的对手。

    佘太君缓缓的说道:“军国大事,轮不到我等妇道人家来说三道四。是非曲直,人心自有公道……”

    刘继轩大喝一声,打断了佘太君的话:“废话少说,要么你束手就擒,免得多伤人命;要么咱们就刀兵相见。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好好考虑考虑!”

    说罢,刘继轩扭头走进了树林,那些士兵缓缓退开,却依旧把这包围圈里的百十人围得水泄不通。

    “娘!”杨延昭低声说道:“孩儿殿后,九妹保着娘杀出去,今天就算孩儿死在这里,只要娘平安无事,孩儿死而无憾!”

    杨九妹紧紧抓着杨延昭的胳膊:“六哥……”

    佘太君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一手一个,握住这一双儿女的手:“我们三人逃得性命不难,可这里都是跟随我们多年的家人部下,难道我们一走了之,留下他们在这里?”

    “可是……”杨延昭脱口而出。

    佘太君声音严厉了起来:“你爹说过,领军打仗,要是抛下战士手足,只顾自己逃命,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也要军法论处。平时你爹怎么教训你们的?现在都忘光了吗?”

    ……

    刘继轩的心里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他第一次袭击的时候,以弓箭手突袭,打乱了杨家的队伍,趁机掩杀出来,为的就是活捉佘太君。

    交锋之后,刘继轩才觉,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杨延昭、杨九妹武艺群,手下一批精锐死士悍不畏死。如果他们真打定主意,不顾那些残兵家仆的性命,夺路而逃的话。就凭他手下这点人马还真拦不住。要是被他们跑掉,那就是后患无穷,毕竟现在的刘继轩只不过是个亡国王爷,手中无兵无权,今非昔比了!

    火苗渐渐熄灭,干柴烧成了焦炭,偶尔爆出几个火星,劈啪作响。

    谢慕华的脚有些抖,刚刚生死血战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光棍勇气,砍驴车,挡贼兵,自己都觉得很有英气。可是佘太君和刘继轩的一番话后,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些伤者的呻吟声,为这寂静的黑夜平添了一分肃杀之意。他却忽然害怕了,一股强烈的惧意打心底里涌了上来。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佘太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谢慕华的面前,轻声问道。

    谢慕华急忙答道:“我叫谢慕华!”

    佘太君微微点了点头:“阁下很有急智,刚才砍驴车冲敌阵做的好。等你到了代州,我杨家定会好好答谢阁下。”

    “多谢杨夫人提点!”谢慕华的腿抖的没这么厉害了,佘太君这话就是摆明了不会丢下他们独自逃生。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跟着佘太君这样的高干,安全系数始终是高一些。

    只不过谢慕华的心里却没有欢喜的意思。老太君啊老太君,你是不知道,将来你老公在雁门关外挂掉,杨家几次被冤枉下狱。大宋对上辽国,那是一个胜少败多,要我跟杨六郎去军队历练?那不是要我的命吗?要知道当年大学军训的时候,我还是狂拍校医的马屁,换了张病假条出来……

    眼下就是个困局,刘继轩占据主动,进可攻退可守。但是杨家这边,一来不愿意放弃家仆士兵,二来真要是硬碰硬的话,就算最终杨家三人能逃得了性命,这百十号人也得死个干干净净。

    谢慕华心中狂跳,一个念头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想说又不敢说,脸涨得通红。这一说,只怕是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拼命了,但是不说的话,那就是坐以待毙……

    “谢慕华。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佘太君察言观色,看谢慕华这模样就知道他的心思,干脆替他挑明。

    拼了,我就不信老天爷把我送到这大宋初年,就是为了让我来旅游一圈就给挂掉。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人品,对,哥儿们就是拼了这个人品,好歹胜过在这儿等死。

    谢慕华抬起头来,直视着佘太君。这时,杨延昭和杨九妹也走了过来。

    “杨夫人,我之前听九小姐说过中原人物。这刘继轩应该是大汉国主刘继元的弟弟吧。他突然现身,袭击夫人,只怕是太原沦陷,心有不甘。妄想抓住老夫人,威胁杨家……”

    谢慕华看到佘太君等人的眼光都盯着自己,继续说道:“听说皇上平定太原之后,就带同曹彬,潘美等大将,挥军北上,大军沿太行山向河北路休整。在下大胆猜测,皇上只怕是对北边有意。现在山西防务都是杨将军在执掌。刘继轩只怕是想要挟杨将军……以刘继轩的身份,加上杨将军的军威……”

    谢慕华知道说话要点到即止,说得太透,在这些精明强干的人物面前,倒不如少说为妙。

    “那先生的意思是?”佘太君脸色凝重,隐约猜出了谢慕华的心思。

    谢慕华心里一横:“在下估计,现在刘继轩是绝对不敢杀死各位的。但是就这么困着也不是办法,时间拖得越久,刘继轩就越容易乱了方寸,逼到万不得已,只怕这儿的人,能活着到代州的,也没几个了……”

    谢慕华压低了声音,盯着佘太君的眼睛:“要是信得过我,我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刘继轩退兵。”

    佘太君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这个人虽然有点疯疯癫癫,来历不明。但是对形势判断的极为清楚,并且对大宋目前的战略方针把握的一清二楚。要知道五月二十二日,宋军刚从太原撤军,沿太行山向河北移动。

    刚刚消灭北汉政权的宋军将士,还以为自己是踏上了返乡的道路。四天前,大军才抵达了河北镇州(现在的河北正定)。宋太宗赵光义还没有宣布对辽国作战,单单从宋军的动向就推测出宋辽可能爆第一次大规模战争的人寥寥无几。

    就算是佘太君引以为豪的七个儿子,也有四人认定宋军不会选择在这个阶段跟辽国开战。但是杨继业和佘太君在战火中生活了一辈子,他们两都敏锐的察觉到,宋辽之间的第一次大战在所难免。

    但是这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居然一语道破天机。

    如果他不是辽国的奸细,那就真的是天纵奇才了。她又怎么知道谢慕华比她们整整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呢?

    佘太君厉声斥道:“这些军国大事,你如何妄下判断?难不成……”佘太君脸色一寒:“你是契丹细作?”

    谢慕华惊出一身冷汗,心里大呼冤枉,急忙辩解道:“在下听九妹说皇上攻下太原,直到撤军也没有犒赏三军,没有原路撤军,大军反而向河北路前进。在线大胆猜测,此乃大战前兆。老夫人万万不要冤枉了好人啊,我堂堂中华男儿,怎么能做胡虏走狗?”

    佘太君心中波澜起伏,这谢慕华看似貌不惊人,但是从九妹的只言片语中就推测出这许多事情。而且佘太君这辈子阅人无数,想在她面前说谎并不容易,谢慕华言语诚恳,不像是在撒谎,难道此人真是天纵奇才?

    佘太君看着谢慕华,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笑意:“你去,没有说服力。这样好了,我杨家也出一个人。你们一起去,生,就一块回来。死,我保证,在杨家人没死之前,你必然不会倒下!”

    “九妹!”佘太君低声叫道。

    “是,娘!”杨九妹的脸色坚定无比,倒提花枪,拉着谢慕华的走便大步走了出去。

    “娘……”杨延昭急忙拉着佘太君的手,跪在地上:“九妹才十六岁,是爹娘的心头肉啊。”

    佘太君抚着六郎的背,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坚定:“我们杨家,可从来不会让别人为自己牺牲的!”

    远处,九妹那苗条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楚……佘太君的眼睛竟然也微微有些湿润。

    谢慕华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刚才一时逞光棍,说完了想反悔都来不及。现在被杨九妹拉着就朝刘继轩那里走去,真是越走腿越软,越走汗越多。

    刷,十余张弓整齐的拉开,对准了两人。

    “别放箭……我……是杨府门下……和杨九妹一起求见刘继轩大人!”谢慕华结结巴巴,牙关打战的喊道,后半截话才算说的顺流了点。

    树林里传来刘继轩的声音:“带他们过来!”

    杨九妹拉着谢慕华正要往前走,几个士兵拦住了他。九妹傲然一笑,把花枪抛给他们,继续大步走去。

    刘继轩端坐在林中的一块石头上,走得近了,谢慕华才看清楚他的脸,这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眉清目秀,三绺长须,也算得上器宇不凡,他穿着一身银色软甲,倒是有几分武将的威风。

    “杨夫人想通了?派你们来投降?”刘继轩平静的问道。

    谢慕华心一横,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我这辈子算不上什么好人,拼了!

    “在下自海外归国,路遇盗匪,幸得杨家搭救。今日大人和杨家不知为何刀兵相见,在下有些愚见,不吐不快。”

    谢慕华斯文有礼的说道,说完这句话,便闭上嘴巴,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刘继轩。

    “大胆!”刘继轩身边的卫士大吼一声,几个士兵刀剑出鞘,眼看就要把谢慕华乱刀砍死。

    刘继轩笑呵呵的看着这个小家仆,摇了摇手:“让他说!”

    谢慕华定了定神,挺起胸膛:“刘大人,你现在围着佘太君,杀也不是,抓也不是。杨继业刚刚归降,他还要受潘美的节制。要是你抓了他老婆,等于是告诉大宋皇帝,杨继业是诚心诚意投降大宋,反而把他捧得更高。”

    谢慕华的语气里带上了威胁的意思:“这里怎么说也是山西,杨继业将军现在是三交驻泊兵马部署,总管山西军务。要是他的老婆孩子死在这儿,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你找出来。您觉得您逃出去的机会有多大?”

    刘继轩心中微微一震,脸上却不动声音,看着谢慕华:“继续说!”

    谢慕华壮了壮胆子:“在下只不过是海外之人,被盗匪抓走之时,听匪徒说,宋军攻打太原之前,大汉国主就已经杀死手下大将、吐浑军的统帅郑进、卫俦、李隐三人。”

    “在下见识浅薄,吐浑军是汉军主力,接连斩杀他们的统帅,这不是逼着吐浑军散伙吗?军心散了,这仗还怎么打?我还听说,宋军打到太原城,范、郭万先后出城投降,就连大汉国主都投降了,杨继业还在太原城外跟宋军打生打死。直到汉主写信派人劝杨继业投降,他才投降。杨继业战至最后,这样的将军,若不是忠臣,谁还是忠臣?”

    刘继轩的脸色终于变了变,这些事他也知道。只不过被这看着愣头青似的小伙子如此说来,他的心里又起了另一番变化。

    谢慕华看刘继轩不动声色,心里的把握又大了几分,打蛇随棍上的道理,谢慕华当然晓得:“在下路上听杨九妹说过,大宋皇帝率军北上,我大胆猜测一句,他是想收复幽燕,完成柴荣和赵匡胤都没有完成的壮举。”

    谢慕华提高了嗓门:“刘大人,大汉复国取决于宋辽之战,要是大宋取胜,自然不用说,你就算杀了杨家母子也不过是为自己多添仇人而已,大汉也复国无望;若是辽国取胜,阁下要便是联合辽国以取山西。到那时,杨家敢不识天命?又何必纠缠于两家私仇?”

    谢慕华冷冷的环视着刘继轩身边的战士,冷笑两声:“要是阁下一直执迷不悟,将来这几百好汉,只怕除了落草为寇,就是沿街要饭去了!”

    一番话说完,谢慕华身上都已经被冷汗湿透,这些料是他从小到大看历史小说积累下来的全部材料了,称得上是搜肠刮肚。要是还无法打动刘继轩,那就认命好了!

    “啪!”

    谢慕华心头一跳,抬眼望去,刘继轩阴沉着脸,一支长箭被他折为两段!

第四章 退敌

    长箭刚一折断,谢慕华就被一名卫士一脚踢翻在地,摔得灰头土脸,头晕目眩。耳边响起的是齐刷刷的刀剑出鞘声,刘继轩手下士兵的斥骂声。

    杨九妹抢上一步,她虽然赤手空拳,但却是势不可挡,伸手一探便抓住一名卫士的手腕,轻巧的一卸,一招漂亮的空手入白刃就把那卫士的提刀夺了下来。随即横刀在胸,护在谢慕华的身前。

    佘太君的话仿佛就在耳边:我保证,在杨家人没死之前,你必然不会倒下!

    “住手!”

    刘继轩喝道。

    谢慕华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方才他被人一脚踢翻的时候,真是吓得不轻。想想那刀斧加身的痛苦,谢慕华就有种忍不住想呕吐的冲动。

    杨延昭把谢慕华从地上拉了起来,正对着刘继轩。

    刘继轩仔细打量着谢慕华,这小子乱七八糟的裹着一件家仆的衣服,头剪得就像个和尚,灰头土脸,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眼珠子贼溜溜的转来转去,两只手还一直在身上摸摸索索。这样的人居然能把天下大势分析的头头是道?

    “你怎敢断言赵二一定会攻打幽燕?”刘继轩冰冷的目光瞪着谢慕华。

    谢慕华的心里很清楚,刘继轩已经被他的话打动了。接下来能不能活着去代州,就看自己的临场挥了。

    谢慕华拼命的搜索当年历史课本学过的内容:“我听九妹说起,当今皇上登基之前一直在开封府任职,军功不盛,而太祖皇帝却是军功赫赫,威名远扬。想让别人心服口服,就要立功。想立军功就得打仗。”

    “现在能打的只有大汉和辽国,灭汉是一统中原,只不过这还不够,太祖皇帝灭的国比他多多了。所以,收复后晋献给契丹的幽燕十六州,才是他建功立业的最佳选择!”

    “我还听说,皇上带领二十万精锐禁军,动数十万民夫,河北,京东的储备兵源都要服从征调。在下斗胆推测,幽燕自古以来都是中原边陲要塞,夺下幽燕就可以据险而守,御敌于国门之外。相反,要是辽国占据幽燕,随时大军可以南下中原。自然迟早要打,皇上倒不如携平定太原之威,以雷霆万钧之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北伐幽燕。这战事一起,宋辽之间必定大乱。”

    “这一仗,无可避免!”

    谢慕华说的斩钉截铁,他昂挺胸正视着刘继轩。心里却是忐忑不安,该说的都说了,你刘继轩千万不要是个二百五啊……

    刘继轩沉默不语,这些天来,他带着这些忠心护卫,到处躲避宋军的搜捕,但是心高气傲的刘继轩又怎么甘心做一只落水狗呢?

    正巧被他探听到佘太君等人路过的消息,立马安排下这一场伏击。

    宋军的动向他也有所耳闻。赵光义没有犒赏三军,反而很奇怪的带着大军去了河北,在镇州休整。听这个什么谢慕华一说,倒是很像要跟契丹人动手。

    谢慕华看刘继轩这模样,赶紧趁热打铁:“阁下雄才大略,孰重孰轻自然明白,无需在下多说……”

    谢慕华闭上嘴巴不再说话,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刘继轩,他明白这些话已经足够打动刘继轩了。

    刘继轩仰天长叹一声,从赵匡胤建国开始,便奉行各个击破的战略,先南而后北,一个个消灭。反而利用北汉挡住了辽国南下的步伐,给自己腾出手脚消灭南唐等政权。刘继轩在大汉皇族中算得上是聪明才智之士,又怎么会不明白赵匡胤这个政策的厉害之处?大汉依辽国而生,以一隅之地抗击中原,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这次袭击佘太君,一来是做个垂死挣扎,二来,也是亡国之后,心中抑郁,想找范,郭元的麻烦又找不到,只能去跟人家的老婆孩子撒气!

    要是不拿下佘太君誓不罢休的话,六郎手下精锐豁出命去突围,自己手下这些人马实在没有把握拦得住。

    眼下这个谢慕华口口声声说宋辽大战一触即,倒不如现在赶紧潜入辽地,求见皇后萧燕燕,以萧后的聪明才智,必然能决断局势。到时候,若是大辽国肯借一支兵马,那大汉复国,就有希望了……

    “罢了,罢了,你们走吧!”

    刘继轩无力的挥了挥手,往后退了几步。大汉是亡国了,怨天尤人也好,杀人泄愤也好,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也许,休养生息,再图霸业,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今日放了佘太君一行,将来未必不能因此而收了杨继业的心。

    外围的士兵们收起刀剑,给谢慕华杨九妹让开一条出路。

    杨九妹随手把刀倒插在地上,拉着谢慕华就往回走。

    谢慕华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一个声音不住的狂喊:“真的?真的就靠一张嘴巴退了兵?”

    他越走越快,脚下却越来越没力气,最后几乎是靠在杨九妹的身上走了回来,那柔软温香的身体也无法鼓起他的勇气……

    从刘继轩的人马里走出四十多个人来,他们举着双手,示意没有恶意,走到包围圈里,找到自家的伤兵,或背或抬,将他们救回本方;如果实在伤得太重的,干脆拔出腰刀,给他们一个痛快,再把尸体拖回去。

    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先前数百人便离开了树林。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清晨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意不住吹动火把,把那火把上的青烟直拉上天,残留的马匹低声嘶鸣,轻轻的踱着脚步。宽广的道路上,静悄悄的一片,说不出的萧瑟肃杀。

    谢慕华刚刚走回本队,就昏迷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身上还盖着一张小薄被。

    谢慕华掀开被子跳下马车,他用力的拍了拍脑袋,昨夜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眼前的战场已经被收拾干净,许多士兵和家仆正拿着各种工具,奋力在路旁挖坑。有些侍女还在低声哭泣……

    “你醒了?”杨九妹不知何时走到谢慕华的身边,她低叹一声,轻声说道:“现在到代州还有一段路程,天气也变得炎热了。要是带着尸体上路的话……倒不如把他们就地掩埋,将来让他们的家人来祭拜吧!”

    谢慕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些昨天还是活生生的汉子,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人的生命真的这么脆弱吗?

    “昨夜的事,多谢先生!”佘太君也走了过来。她的脸色却是很难看:“可是谢先生,昨天你与刘继轩一番言语,倘若皇上真的决心收复幽燕,那你就是为了我杨家,而泄露大宋军情,误了皇上北伐幽燕的大业了啊。“

    谢慕华急忙答道:“听九妹说,此去雁门关已经不远,杨家只要加紧封锁关口,严查细作。料想刘继轩也没那么快逃去辽国。况且假如我的推测属实的话,皇上必然是想奇兵突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打幽州。那样的话,就算刘继轩去了辽国,战事早已开启,他说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佘太君叹了口气,这谢慕华也是言之有理,心下稍微宽慰了些。

    “拿来!”佘太君一伸手,两个看着很忠厚老实的中年家仆恭恭敬敬的各自递上一个红木盘子,上面覆盖着一块深红色绸布。

    佘太君揭开绸布,里边放着一贯贯铜钱。

    佘太君微微一笑:“大恩不言谢,这区区两百贯实在有点拿不出手,此去代州,我家相公必有重谢。还请先生笑纳。”佘太君言语诚恳,神色坦然。确实是打心眼里感激谢慕华。

    谢慕华一看这铜钱心里就盘算开了,宋朝一贯钱差不多就是三百多块人民币。请人下馆子吃饭也就是几十个铜钱的事儿。一匹好马才不过十贯钱,宋初的物价更低,这两百贯钱可不是小手笔,购买力已经非常强了。

    别的不说,两百贯钱在太平兴国四年,娶媳妇买房子那是足够了,还是娶个小家碧玉,在都开封府买房子呢。

    谢慕华穿越到了这儿,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又没有一技之长。既然来了这里,只怕也回不去后世了,安家立业处处都要用钱,这二百贯来得正是时候,简直是及时雨。

    “你就不要再客气了。”杨九妹看谢慕华默不作声,以为他不好意思要钱,笑呵呵的小脸,装模作样的一板,说道:“再客气就是看不起我们杨家!”

    谢慕华伸手接过了两盘铜钱,入手就是一沉。不过沉归沉,这可是钱啊。

    刚才冒死去见刘继轩,等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嘴皮都说破了,才哄得刘继轩退兵,这杨家送些钱,我也受之无愧。刚才佘太君还说了,到了代州还有重谢。既然带了个重字,想来没有个千儿八百贯的,杨继业也拿不出手。

    谢慕华这钱一入手,心里就踏实了许多。本来他就是穿越而来,身无长物。现在不管怎么说,二百贯钱在手,想买地耕田也好,想打本钱做生意也好,总归是有了底气。

    想到这儿,谢慕华不由得感激起佘太君来,他一整衣衫,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杨夫人!”

    佘太君看谢慕华不矫揉造作,故作清高,也没有见钱眼开。谈吐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对谢慕华又多了分好感!

    “不知道先生将来有什么打算?我看先生一表人才,谈吐不凡,要是想谋个功名,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眼下契丹胡虏虎视眈眈,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先生跟我面见父翁,保荐先生!”

    杨六郎也是慧眼识英雄的人,遇到这样的人才,自然而然的起了招揽之意。

    佘太君却轻咳了一声:“六郎,谢先生才华出众,又怎么能屈居边陲之地?等我们到了代州之后,让你爹爹好好酬谢先生,大宋国势蒸蒸日上,谢先生这样的人才必然能出人头地。”

    谢慕华心里一突,这老太太可一点也不糊涂。自己来历不明,却又自称是海外归来。虽然顾着情义,佘太君还是要邀请他去代州酬谢一番,但是之后,就必然要和他撇清关系。

    至于他谢慕华是不是人才,跟他们杨家有一毛钱关系?杨家一门虎将,人才还少了?

    老太太一番苦心都是为了杨家着想,投降不到一个月的人,要是现在就在收揽人心,招募人才,必定会引起朝廷的猜疑。

    对于自己这样身份不明的人来说,越早撇干净了越好。

    谢慕华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很郁闷。从小到大,他听过无数次杨家将的故事,却没有想到,真正和他们见面之后才现,杨家这个忠烈之名,是不知道用多少谨慎和小心来换来的。在这个君王就是一切的时代,忠臣良将也只不过是帝王的工具,良禽择木而栖,谈何容易!

    反正手里已经有了几百贯钱,杨继业那里还有丰厚报酬在等着我去拿,那干脆拿了钱就跑路,去南方做个小生意或者当个小地主,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得了。谢慕华盘算着未来百来,宋朝还算是安定繁荣,就算是算上南宋,江南起码还有二百多年好日子,反正谢慕华没指望自己能活到三百岁,哎……

    谢慕华笑了笑:“多谢老夫人提点。”

    杨延昭何等聪明,又如何不明白母亲的一番苦心,他低下头,默默不语。

    杨九妹是个急性子,看着这几个人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杨延昭摇了摇头,拉着妹妹远远走开。

    谢慕华主意一定,心里就舒服了许多。他眼睛一转,瞄到了一辆挂着厚厚蓝色帘子的马车,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车队里总共只有三辆马车,一辆是佘太君的,一辆属于杨九妹。但是还有一辆,里边的人却一直没有露过面。

    吃饭的时候,是杨九妹亲自把饭菜送到那辆马车里。

    昨夜激战的时候,那辆马车里的人也没有出现。这里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杨家的儿媳妇?不应该有这样的地位啊。

    是其他的权贵家眷?杨家只不过刚刚投降,就算有权贵想和杨家结交,也犯不上把家眷送到这儿来啊?

    佘太君顺着谢慕华的目光看了过去,咳嗽一声,把谢慕华的思绪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们在路上遭遇了刘继轩,耽误了行程,这里到代州不算很远,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九妹不喜欢坐马车,谢先生身体虚弱,就坐她的马车休息吧。”佘太君淡淡说道。

    谢慕华只得躬身一礼:“多谢夫人!”

    只不过他的眼神却忍不住还是往那马车上多瞄了两眼。

    他却没有留意到。

    那马车上的帘子微微掀起一角,里边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正看着这个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退了数百强兵的人。

    雄关雁门,号称“天下九塞”之。

    雁门关,从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群峰挺拔,山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从战国名将李牧开始,直到如今的杨继业,千年来,中原子弟在这里与野蛮外族不知道血战多少次。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谢慕华低声吟道。

    “这是唐代诗人李贺的雁门太守行。不想你远在海外竟然也知道这诗句?”杨六郎、杨九妹和佘太君不知何时来到谢慕华的身旁。

    谢慕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右手遥指远山:“代州,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柢雁门、宁武、偏头三关,咽喉全晋。自从后晋割让燕云十六州以来,忻、代之地就必然是契丹入侵的重要策源地。一日无法收复幽燕,就必须以太原为重镇,以忻、代为据点,北阻雁门。杨将军守此雄关,真不愧是当今名将!”

    佘太君诧异道:“先生自称在海外多年,不想对中原之地竟然有如此见识?”

    谢慕华暗自好笑,这是《读史方辇纪要》上的评论,自己只不过是盗用前人智慧,借来一用而已。

    当下谢慕华谦逊的说道:“我家祖上虽然远离中原,却时刻不敢忘本。中华典籍是家中世代相传的,每代子弟都要不忘故国,研习经典。那雁门太守行是在下最为喜爱的诗句之一。方才在下看到雄山万里,江山如画,忍不住大感慨,一点愚见,倒是让杨夫人见笑了!”

    佘太君淡淡一笑,心下不禁对着海外归子谢慕华暗暗佩服。

    中华历史上,一个个闪耀的名字响彻在雁门关外,李牧、蒙恬、卫青、霍去病、李广、薛仁贵……都曾经在雁门关叱咤风云,为保中原人民,抛头颅洒热血与匈奴,突厥,契丹各族舍生忘死战斗。

第五章 立志

    自从后晋皇帝石敬瑭向辽人自称“儿皇帝”之后,割让幽燕十六州给契丹人。雁门关就成了华夏儿女保家卫国的前沿阵地。

    山西经过连番血战,民不聊生,偌大山西现在所余只有三万五千多户,放眼望去,处处荒凉。衣衫褴褛的乞丐倒毙路旁,面黄肌瘦的农夫骨瘦如柴……

    偶尔有人看到这队车马,饥饿难耐的人们纷纷跪倒在路旁,伸出一双双枯瘦的手,用最可怜的眼神哀求着一个馒头,一个铜板!有的年轻女子竟也衣不蔽体,任凭白生生的胸脯被人看见,照样挤在人群中,手举的高高的,哀声乞讨!

    “让开,让开!”

    队伍前的步卒竖起刀枪将聚拢来的饥民推开。

    佘太君掀起帘子叫过杨延昭:“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到雁门关了,大家留点干粮,其他食物就分给他们好了。”

    杨延昭喝止了正在推搡饥民的士兵,着手给饥民分派食物。

    谢慕华正斜靠在马车里打盹,他这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在颠簸的马车里,骨头都快散架了,哪里能睡得着?难得遇到一段算是平坦点的路,好不容易闭上眼睛眯了会,就被外边的饥民吵醒。

    谢慕华揉了揉眼睛,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来自后世的谢慕华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悲惨的景象。那时候,他最多就是从电视里见过穷的没饭吃的非洲饥民,但是眼前活生生的都是自己的同胞,同样的华夏儿女,一个个眼神迷离,身形佝偻……

    “我也来帮忙!”谢慕华骨子里还是个热血青年,急忙跳下车,一卷袖子就加入了分食物的队伍中。

    “滚开……”

    外围传来一阵怒喝,随着马鞭抽*动的噼啪声和饥民的哀嚎声,三十余骑旋风般的冲了过来。马蹄纷飞,把围拢的饥民踢翻,马上的骑士却面有得色,手握马鞭还在不住鞭打马前的人……

    谢慕华一看,一股无名野火从脚底直烧到头顶。

    三十余骑整整齐齐一勒缰绳,马儿人立而起,骑士们翻身落马,动作极为矫健。只不过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在做作。

    “河东三交口都部署潘美潘大人属下,特来迎接杨夫人。”骑士们齐声喊道,俯身行礼,整齐划一,着实是精兵强将。

    杨延昭皱了皱眉头,他很看不惯这些傲气凌人的骑兵,但是这些人看起来应该是潘美的亲卫。潘美是杨继业的顶头上司,又是拥立赵匡胤黄袍加身的大宋名将,而他们杨家只不过是北汉降将。

    想到这儿,杨延昭扭过头去,强咽下这口鸟气。

    但是这口鸟气,他咽得下去,谢慕华可咽不下去。

    谢慕华快步冲了过来,指着这群骑兵就骂:“瞅你们这点操行,牛逼是吧,出雁门关去跟契丹人死磕啊?在这跟老百姓耍什么威风,一群瞎得瑟的垃圾,……”

    这段话对于这些宋兵来说,很难理解,什么操行、牛逼、死磕、得瑟,还有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谢慕华绝对不是夸奖他们英明神武。

    为骑兵“咣”一声,雪亮的马刀从刀鞘里抽出半截,瞪着这个穿着家仆服饰的愣头青:“你这人不伦不类,倒像是个不识王化的海外流民,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谢慕华冷笑一声,他知道杨延昭和杨九妹就在身后,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吃了亏,既然有人当保镖,谢慕华的胆气就壮了起来,他踏前一步,一脸的豪气:

    “古人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区区一个小兵却自恃身份,真是可笑之极!”

    “大宋禁军,驻守雁门,为的是持干戈以卫社稷,难道堂堂禁军将士,就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吗?!”

    那些骑兵脸上阴晴不定,却都看着为的那个骑士。那人年约二十多岁,身高马大,看起来很是彪悍,手里的钢刀已经抽了半截出来,咬牙切齿,脸上肌肉不住跳动,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原本蜷缩到路边的饥民一看有人出头为他们撑腰,壮着胆子也走了过来,在谢慕华的身边密密麻麻站了一大堆人。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打他们***!”

    这一下群情激昂,四下里的饥民只怕得有二百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被点燃似的,愤恨的看着这些骑兵。他们本就当了数十年的大汉子民,对宋军没什么好感。他们只知道北边有契丹人经常劫掠他们,身旁还有个大宋跟他们打了几十年。

    这一声喊等于是点爆了火药桶。饥民们呐喊了起来,团团围住那群骑兵。

    “怎么着?想造反?”为的骑士钢刀终于拔出了刀鞘,翻身上马,他身后的战士也纷纷跳上马背,眼瞅一场血腥屠杀就要上演。

    “住手。”

    佘太君终于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杨延昭,杨九妹带着卫兵在人群中给她挤开一条路。

    “敢问将军大名!”佘太君眼前仿佛没看到这些群情激愤的饥民和蓄势待的骑兵似的,盯着为的那名骑士问道。

    那名少年骑士倒转刀柄,抱拳行礼:“在下潘惟吉!家严随皇上出征之前,得知杨夫人不日即将到来,特命我在此迎接杨夫人!”

    这句话落在佘太君和杨家兄妹的耳朵里还没什么。

    但是谢慕华的心里却是狂跳啊,这个潘惟吉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周世宗柴荣的幼子。天哪!

    当初赵匡胤黄桥兵变,刚刚进宫的时候,遇到一个宫女抱着个小孩。赵匡胤问这是谁?那宫女回答说是周世宗的幼子。

    身旁的大臣赵普等人都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只有潘美沉默不语。

    赵匡胤这才说:“即人之位,杀人之子,朕不忍为!”

    后来,潘美向赵匡胤要来这个孩子,抱回自己家去,收了当儿子,改姓潘,取名惟吉。赵匡胤从来也不问这个孩子的事,潘美自然也就什么都不说。再后来,这个孩子居然还入朝为官,一生平安。

    当初谢慕华还是个网虫的时候,天天就喜欢研究这些历史之谜,没想到穿越来宋朝没几天,就遇到了前朝皇帝的儿子。谢慕华一时间目瞪口呆,看着潘惟吉,说不出话来,脑子里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要是潘惟吉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那只怕……”

    而这个潘惟吉的亲哥哥,后周的最后一位皇帝,柴宗训,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在房州,当时只不过才二十岁而已,宋史上当然说柴宗训死于疾病,真相早已不得而知。

    不过一向有点阴谋论的谢慕华自然腹黑的认定,柴宗训死于谋杀。

    当年英明神武的柴荣,现在的后代男丁除了那个捧着丹书铁劵混饭吃的小娃娃之外,就剩下这一个潘惟吉了。

    佘太君可不知道谢慕华惊讶什么。她低声向杨延昭说道:“继续给饥民分食物!”

    杨延昭带着士兵分开饥民,拿着干粮一一分给他们。

    看到局势渐渐缓和下来,潘惟吉跳下马来,规规矩矩给佘太君行礼:“多谢杨夫人解围之恩!”

    潘惟吉说着话,依旧不满的扫了谢慕华两眼。

    谢慕华现在还震惊在潘惟吉的身世里,茫然不知。杨九妹急忙跑了过来,拉住谢慕华:“你不是要给饥民分食物吗?快点过来帮我!”

    谢慕华被杨九妹强行扯到一边,这小丫头看谢慕华一脸不高兴,还帮腔道:“我也看那家伙不顺眼,装腔作势的。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这句咱们一出口,九妹的俏脸红了红,松开了谢慕华的手。

    茫然不觉的谢慕华苦笑了一声,自己哪里是跟他过不去啊。分明是被潘惟吉的身世给惊住了。

    好容易给分完了食物,潘惟吉带着他的骑兵当先开路,引着这行人马向代州进。

    代州城并不是气势磅礴的大城,与金陵,太原,幽州这样的大城一比,这里简直就是穷山僻壤。但是它扼守着契丹进犯的咽喉,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眼下的大宋在北中国的一只拳头。

    许多人早就聚在代州城的门外,穿戴得整整齐齐,不住向西南方向眺望。

    不知道是谁爆了声喊:“夫人他们到了!”

    话音还没落,只见杨延昭和潘惟吉双骑飞奔而来。随后一个青衣少女挥鞭策马,紧紧跟着。远处尘土扬起,百多人的车马队缓缓的行了过来,当先一排骑兵,扯着旗帜,竖着刀枪,盔甲明亮,战马矫健。

    “是娘到了!”

    “六弟……”

    “九妹回来了……”

    原本安安静静站在城门口等待的人群,顿时闹腾了起来,好几个人抢了出来,迎向飞马而来的三人。

    杨延昭翻身下马,迎面给了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一拳,这一拳正中那少年的肩膀。那少年却不抵挡,反而挺起胸膛接了杨延昭一拳,笑呵呵的说道:“六哥,一个月没见了,没想见面就打弟弟!”这嬉笑少年却是七郎杨延彬。

    杨延昭哈哈一笑,身旁几名男子聚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说不出的亲热。那正是他们杨家的七个儿子。

    杨九妹跳下马来,几个哥哥却率先都招呼六郎去了。几个美貌女子拉着九妹的手:“让他们男人疯去吧。咱们等娘来!”

    九妹难得老实了一会,垂着手站在她们身边,低声叫道:“大嫂,二嫂,三嫂,四嫂、八姐……”

    杨八姐拉着九妹的手,仔细看了一圈,这才拍拍胸脯:“谢天谢地,你没事!听说你们路上遇到了刘继轩,被他伏击,情况怎么样?几位哥哥一听这事都急的不得了,纷纷跟父亲请命要去接娘。”

    九妹俏丽的脸上掠过一丝哀伤:“忠叔死了!”

    “什么?”一个略有些矮小,但是极为结实的汉子大喊起来:“忠叔怎么死的?”他性烈如火,正是杨家五郎杨延环。

    杨忠在杨家待了一辈子,从仆人做到管家,杨家这一代人几乎都是杨忠看着长大的,打心里都把这位忠厚老实的老管家当成了一家人。骤然听到他的死讯,已经有人忍不住垂下眼泪来。

    远处的车马已经走近。

    佘太君下了马车,步行走了过来。

    杨家子弟纷纷迎上前去,城门顿时拜倒一片人。杨家自小教育非常严格,对父母长辈都是极为尊重。

    谢慕华扑腾一声从后边的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着满地跪倒都是人,忍不住有些好笑。这还只是接母亲而已,要是皇帝来了,这跪的不得是一片一片的啊?

    还好,谢慕华抓着头皮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自己在后世有下跪的经历,貌似就算过年给爷爷奶奶辞岁,也没有磕头过。

    “你是什么人?怎么穿着我杨府的衣服?”

    问话的是杨府另一位管家,杨义。他跟杨忠一样,都是在杨家当了一辈子工的人。今年已经五十有二了!

    这老头为人做事眼里揉不得沙子,看谢慕华穿着家丁的衣服,却穿的吊儿郎当,压错了襟,腰带也系在中间,打了个蝴蝶结,更要命的是头剪得短短的。杨府上下都是非常规矩的人,哪见过这么顽劣的家丁?

    谢慕华愣了一下:“问我是谁?问你家小姐就知道了!喂,你倒是替我说说啊!”

    他说着,习惯性的向杨九妹的肩膀上拍去。

    这应该没多大个事啊,后世里,他和女同学,女同事打招呼,这么拍下肩膀很正常。要说杨九妹主动拉他的手,还拉过好几次呢,虽然都是事出有因,可好歹也算是肌肤之亲啊。宋初,理学还没盛行,应该不会那么保守吧?

    谢慕华正想着,手还没碰到九妹的肩膀,忽然眼前一黑,金星直冒,鼻子里两股热流奔腾而下,竟然被人踢了个仰面朝天。

    谢慕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重重一脚踏在胸口。谢慕华挣扎着抬头看去,却见一个面貌俊朗的年轻人,国字脸,浓眉大眼,穿着打扮很是华贵。他的右脚正踩在谢慕华的胸口,一手指着谢慕华:“九小姐岂是你能碰的?”

    潘惟吉站在那人身边,一脸得意。

    谢慕华一咬牙,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那人的脚力还真是很大,压得谢慕华动弹不得。

    杨九妹脸色一沉,伸脚向那人腿上踢去。那男子一缩腿,九妹也不追击,先把谢慕华扶了起来。

    佘太君转过脸来,看着那人。

    那男子和潘惟吉急忙拜倒在地。

    那人声音清越,斯文有礼:“在下潘惟清,行三。在此恭候杨夫人大驾!”

    “起来吧!”佘太君伸手将两人拉起,那潘惟清看起来眉清目秀,气度不凡,身旁的潘惟吉也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再看站在一旁的谢慕华却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佘太君不由得叹了口气,谢慕华伸手去拍杨九妹,终究有些失礼,佘太君倒并不怪他,想那谢慕华虽然智慧过人,见识不凡。可毕竟久在海外,不识中原礼节。他这次被潘惟清踢了一脚,倒也在情理之中。想到这,佘太君多看了谢慕华两眼,终究没有作声。

    谢慕华心中怒火不住升腾,好啊,潘家看不起我也就算了,你杨家一向自负清高,看自己来历不明,又没有权贵撑腰,就不把我谢慕华放在眼里。

    莫名其妙的被潘惟清一脚踢翻,杨家七子竟然没有一个施以援手,杨门女将也只有一个熟识的九妹为他解困。就连佘太君也没有为他说句话。

    一股火气忍不住冲了上来,在后世,为了生活,为了端稳当饭碗,自己已经被这世道磨得又圆又滑。

    穿越到了宋代,没想到又连番遇到这样的窝囊气,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我总不能两辈子都当一个任人鱼肉的小虾米。

    一股豪气涌上心头,就算是你们的皇帝赵光义又怎样,只不过是个强*奸了小周后,还画图自赏的变态,就算是大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又能怎样,他不识大体,在位时却不立太子,离奇身死之后,皇位就被弟弟给占了去。

    想起日后,契丹人,金人,蒙古人入侵大宋,杀得河南河北一片荒凉,富饶的江南尸山血海,谢慕华的眼睛都有些抽搐。

    宋初,宋初,我就要在这个时代闹一个改天换地出来。让中华文明不再被外族的屠杀而断续,让历史永远镌刻下谢慕华这三个大字。

    城门处马蹄声响起,一小队人马飞驰而来。为一员大将,威风凛凛,面方鼻阔,双目如电,长髯飘动。

    城门外的众人纷纷让开道路,数百人在这里,却是鸦雀无声。来人正是左领军卫大将军,知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杨继业,后世人称“杨老令公”。

    杨继业滚鞍下马,走到佘太君的身边,他们少年成亲,相濡以沫已经三十多年了,夫妻之间相亲相爱。自从杨继业归降之后,还没有和妻子见过面,这一次再见,杨继业已经从大汉将军变成了宋军统帅。

    两人这一见,恍如隔世。

    一行人马跟着杨继业回到居所,潘家兄弟和流着鼻血,背着小背包还高昂着头的谢慕华也跟着大伙来到了杨家。

    佘太君归来,今儿的午饭吃的格外丰盛,在边关要塞,想吃顿油水足、味道好的饭菜还真不容易。好多人都趁这机会好好打打牙祭。

    谢慕华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但是宴席上毕竟要注重斯文,也要在杨家众人面前留个彬彬有礼的印象,就始终不敢放开肚皮。这一顿饭吃下去,肚里还不觉得饱,又喝了一点黄酒。

    在后世,谢慕华就不是个酒量太好的人,一壶酒下肚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眼睛也有些花,淡淡的醉意涌了上来,说不出的舒服。

    杨义一直垂手站在一旁侍奉着,直到谢慕华放下筷子,这才说道:“老爷夫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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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金银财宝

    杨家在代州城里的宅子可真不小,谢慕华本就喝了点酒,这下背着背包跟着杨义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记得到处都能看到一排排的房子,一个个宽敞的院子,路过一个练武场的时候,更是豁然开朗,那里足足有两个篮球场这么大小。

    早已习惯了在后世住鸽子房,筒子楼的谢慕华心中惊叹,真是奢侈啊,这全家上下连上仆人能有一百人?人均下来都得占个大几十平吧。

    谢慕华心中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始终不紧不慢的走在杨义的身后。

    杨义引着谢慕华走进一个安静的院子。

    院子里居中放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杨继业和佘太君都换了身便装,坐在那里品着茶,七个儿子整整齐齐的站在身后

    谢慕华前脚踏进院子,佘太君就急忙站了起来,指着谢慕华对杨继业说道:“这次你我夫妻能够再见,多亏了谢先生。”

    杨继业自幼就喜欢骑射,不爱读书,斗大的字儿也不认得一个,自然也就不爱讲什么礼仪。他站了起来,朝谢慕华一抱拳,右手一摊:“请坐!”

    谢慕华虽然喝了点酒,心里头可还是清醒的。杨家上上下下都在这儿,就自己一个外人,方才引他进来的那个管家杨义,也掩上院门走了出去。一想到这,谢慕华的酒顿时醒了三分。

    “谢先生,听闻你从海外归来,才华出众,见识不凡,不知道谢先生是何出身??”杨继业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查户口了啊!还好我早有准备。

    谢慕华站了起来,面色沉重:“在下一直不敢提及家门,怕辱没祖先。杨将军既然垂问,在下不敢相瞒。家祖谢伷,谢嘏之子。时逢侯景之乱,梁朝将亡,家祖引晋人郭璞所言,江东分三百年而与中国合,观江东王气将终于三百年,谢家前途难料,为我谢家能留一血脉,家祖奉父命远赴海外避难。”

    杨家众人面面相觑,听谢慕华这一说,这谢家似乎大有来头。

    佘太君动容问道:“却不知道先生这一支这些年来在海外何方?”

    谢慕华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脸严肃:“我家流落海外,开枝散叶,一路飘流。落家于东罗马帝国为官。”

    谢慕华看众人迷惑不解,解释道:“那里被我中华称之为大秦。现在的皇帝叫做巴西利乌斯二世,我谢家在东罗马世代为高官。当初也曾经盛极一时。现在人丁稀少了,也就逐渐衰落了下来。不过,我家祖训,子弟必须读中华典籍。平日里,像我这样的官员子弟也要学习东罗马帝国的学问。”

    佘太君和杨延昭暗暗点头,原来是世家子弟,又是融会中外之学,难怪能一回到大宋,听九妹说说形势,就对天下大势分析的头头是道。

    杨五郎奇怪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回来?那个什么罗马帝国的官儿不好做吗?”

    谢慕华叹了口气,怅然道:“那东罗马帝国只准一夫一妻,我家又为了保持血统,千方百计找汉女成亲,人丁逐渐单薄。到了我,已经是七代单传了。以前我家位高权重,想回到中原也无法回来。现在门户衰败,家父临终之前命我一定要回到中原,将谢家香火延续下去。你们看看我的名字,慕华,慕华,仰慕中华。可不想……我沿着丝路一路千辛万苦,刚入山西,却一回来就遇到逃兵劫掠,差点丢了性命,千里迢迢带回的进贡宝物也被洗劫一空,我逃出来的时候,拼了性命才抢出来几件!”

    杨继业点了点头:“大战刚过,流匪甚多,倒是让谢先生受惊了!”

    顿了顿,杨继业微微一笑:“这路上承蒙谢先生相助,拙荆犬子才能安然无恙。这里是我杨家一点心意!”

    杨继业招了招手,七郎杨延彬亲自捧出一个黑色小箱子出来,放在石桌上。

    杨继业把箱子打开,推到谢慕华的面前。谢慕华这一看,剩下的酒劲几乎都全醒了。

    箱子里整整齐齐放着一叠叠银锭子,最上边还摆放着八个小巧玲珑的金元宝。一时间金光银光,交相辉映,几乎照花了谢慕华的眼睛。

    谢慕华生生的吞了下口水,这些可都是钱啊。虽然大宋金银并不作为货币流通,但是它们的价值可没变,一两银子就是一贯铜钱……谢慕华心里忍不住算了起来,瞅这一箱子金银,少说也值个六七百贯。

    “这里是一点薄礼。还请笑纳!”七郎低声说道。

    谢慕华咬了咬牙,把箱子推了回去:“我不能收!”

    杨继业皱了皱眉头,要是谢慕华还嫌少的话,他可真的拿不出来更多了,偌大的杨府每天都要开销,这已经是他能给出来的极限了。

    谢慕华翻过一个茶杯,自顾自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才酒喝的太多,口干舌燥,不润润嗓子都懒得说话。

    “在下刚刚回到中原,许多事情并不了解。有几句话想问杨将军!”谢慕华压低了声音。

    佘太君和杨继业对视了一眼:“先生有什么想问的,但问无妨!”

    “我虽然第一次回到中原,却也曾经翻阅祖先典籍,知道高齐时,太原乃是霸府所在。我谢家虽然远在海外,却也关注中原消息,听说这太原本是先朝唐国的龙兴之地,想必是苦心经营几百年,却不知道这战乱之后,规模如何?”谢慕华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扶着石桌站了起来。

    杨继业微微一笑:“太原数十年来依然是中原之坚城。后唐,石晋,后汉皆以太原龙兴。眼下燕云十六州在契丹人手,太原就是北地重镇,不过当今圣上以为太原弱则先叛,强而后服。有意迁址废弃。”

    “哦,如此说来,这次攻打太原,只怕大宋也付出不少代价吧?”谢慕华淡淡的问道。

    太原之战是杨继业心中的痛,但是之前答应了谢慕华,只得老老实实的答道:“皇上御驾亲征,命潘美,曹彬带领大军兵分四路攻打太原,围困太原之后,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先派枢密使曹彬击败耶律沙带领的辽国援军,大将郭进在石岭关阵斩辽将耶律敌烈。从此辽军不敢南下。断了太原的援军之后,皇上亲自带军从镇州出兵,攻破隆州。然后御驾到太原城下督战,激战数日,汉将范,郭万先后出降。皇上宅心仁厚,亲自下诏劝刘继元投降。这就攻下了太原!”

    “哦……”谢慕华故作高深的哦了一声,话锋一转问道:“我被逃兵抓住的时候,听他们说,对契丹辽国很是畏惧!契丹之名,我在东罗马帝国都听说过,想必是大国,却不知道和慕容燕国北魏比起来,规模如何?”

    杨继业叹了口气,他和辽国人打了一辈子,如何不知道?

    “这契丹建国不到百年,后晋石敬瑭为了求辽国出兵,称儿皇帝,割让燕云十六州。辽国的国势就越强盛,十年前,辽国国主被弑,即位的耶律贤又体弱多病,本以为辽国会衰落下去。偏偏他的妻子、辽国皇后萧燕燕确实是个人才,帮助耶律贤把偌大辽国管理的井井有条。现在的辽国,军队彪悍,将领善战,的确是大宋的劲敌!不亚于慕容燕国、北魏。”

    谢慕华悠悠的说道:“我从海外归来,从来没有打过仗,有几句话不知道说得对还是不对!”

    他扫了一眼杨家众人:“大宋禁军虽然精锐,但是攻克坚城已经成了疲劳之师。千里奔赴幽燕,假若是要向辽国开战的话,皇上想必是要战决,趁辽兵不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求一战成功。”

    谢慕华喝了口茶:“若是无法决,围城困战,那……辽军大将必然来援,倘若辽国大军兵临幽州,而大宋尚未攻占幽州的话,疲惫之师对上辽国精锐,只怕……”

    谢慕华苦笑一声:“我海外书生,不解中原事,却是不知为何皇上定要提兵北上,倾禁军精锐孤注一掷呢?”

    杨继业听得满头大汗,他带了一辈子的兵,打了一辈子的仗,如何不知道以疲惫之师千里奔袭的危险,只是……

    他不过是区区降将,赵光义征辽又在兴头上,他的亲信大将曹彬,潘美都不敢说,杨继业又怎么敢说呢?

    杨继业心中盘算,这大战一开,胜负只是五五之数。难言取胜。

    杨继业脸色坚毅:“先生料事如在眼前,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眼下驻扎在幽州,幽州附近还有北院大王耶律奚底,萧讨古数万大军,幽州太守是韩德让,智谋过人,守将耶律学古经验丰富。要是一旦开战,只怕耶律沙,辽国大将耶律休哥也要前往幽州……胜负难料,皇上之意,杨继业不敢轻测!”

    “将军不必多虑,我也是猜测,皇上又没诏告天下要攻打幽州……再说大宋名将如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假如真的要打幽州,那只怕是皇上想要一战功成……”谢慕华缓缓的说道。他的话点到即止,没必要说的太明。

    “我有一事相求,我从东罗马来,贡品虽然被匪徒洗劫,可我总算拼命抢回几件珍宝!”谢慕华心疼的看了看包里的卡迪亚手表和望远镜:“想请杨将军派一队人马送我去镇州求见皇上。要是对辽国开战的话,海外归子进贡珍宝也是吉兆啊!”

    “谢先生,既然你决意去镇州献宝,护送你的任务就让六郎一力承当吧。”杨继业站了起来,长髯飘动,英武不凡。

    “怎么敢劳动少将军亲自送我?”谢慕华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无妨……”杨继业扭头吩咐道:“七郎,你去挑选一百名精锐骑兵,跟六郎一起护送谢先生去镇州。”

    杨家二子凛然领命。

    佘太君一招手:“七郎,还不把这箱子搬下去,这等阿堵物,污了先生的眼!”

    杨七郎应了一声,搬走箱子。

    谢慕华看着那箱闪着金光银光的元宝被七郎搬走,心里那叫一个疼啊,人家送上门来的钱居然不要,还要自己亲手给推出去,真恨死个人了……

    ………………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杜甫的诗句就是对太平兴国四年六月,盛产精锐禁军的河北、京东两路的紧张、混乱的气氛给予的最好描述。

    这一个月,为中国未来数百年的历史埋下了悲哀的种子。在朱元璋将蒙古人赶回草原之前,南方农耕政权最有可能战胜北方游牧政权的机会,就在这一仗。

    在中华文明的历史上,生活在中原的汉族子民作为全世界最强大的农耕民族与塞外的游牧民族有过长时间的较量,纵观中华文明五千年来,这种战争几乎就没有停止。

    生活在草原大漠的游牧民族天生具备侵略性,掠夺是他们经济上的重要来源之一。幽燕自古就是军事重镇,是汉人重要的农业、畜牧业生产基地,更是北方蒙古高原的游牧文明与中原农耕文明的天然分割线。如为中原政权所得,则可据此为险,以为国防屏障,阻止异族入侵。否则,北方游牧民族则可据此随意南犯,将之作为南下抢劫或勒索的前进基地,中原再无宁日。

    而在北宋初年,代表着汉人农民文明的是赵匡胤一手建立的大宋政权,北宋刚刚平定内乱,一统中原。可在北方代表着游牧文明的辽国建国已久,全民皆兵,军事实力极其强大,堪称当时最强大的军事帝国。

    自从后晋石敬瑭以燕云十六州换取辽国人支持以来,汉人就失去了北方屏障,数十年来中原北门向辽人敞开,辽国人的马刀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高悬挂在汉人的头顶。不知道哪一天,契丹铁骑就会南下,血洗中原。

    赵光义灭了北汉之后,幽燕就成了他最后一个心腹大患,手握二十万雄军的赵光义一则为了保卫新生的北宋政权,二则为了建立个人威信,于是挥军北上,于辽国人一较高下,就是赵光义的不二选择!

    这二十万精锐禁军,是宋太祖赵匡胤的毕生心血,这些战士普遍身高要求在一米七至一米八之间,体形“琵琶腿,车轴身,取多力。”经过多年的内战锻炼,这时的宋军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作战能力均为北宋史上最强。

    年轻的战士们斗志昂扬,刚刚消灭了依附辽国的北汉政权,柴荣,赵匡胤两代军事伟人都无法拿下的雄城太原,被他们一战而下。眼下,宋军的士气正是最高峰,收复幽燕,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太原不就是最好的样板吗?

    “最晚明天黄昏,我们应该就能追上皇上的大军了!只怕我们人还没到镇州,皇上就已经收到我们的飞鸽传书了!”

    天色暗淡,疲累了三天三夜的将士们升起篝火,吃着干粮。杨延昭摊开一张地形图,身旁七郎杨延彬举着火把为他照亮。

    坐在一旁的谢慕华哭丧着脸,摸着大腿。以前也曾经骑马玩过,不过那都是一路小跑,最多跑十来分钟就下来了。这一下,连续在马上奔驰了三天,大腿的皮都磨烂了。好歹这马还算温驯,一路上没给谢慕华使性子,要不然的话,更让他吃不消。

    这一队骑兵只有一百人,却是跟着杨继业南征北战的精锐战士。

    兵,贵精不贵多。

    谢慕华看着周遭的战士,静悄悄的围在火堆前吃饭,没有人喧哗,没有人随意走动。在任何一处停留的时候,自然马上有战士在外围警戒。这支精兵,上下一体,令行禁止,果然是名将杨无敌带出来的精兵。

    “谢大哥,吃点东西!”

    九妹递过来一张面饼。她少女脾气拼死拼活也要跟着杨延昭来河北。不过杨九妹到底是将门虎女,武艺出众。杨继业自己又是个不识字的文盲,被女儿磨了半天,只得同意六郎带着她一起出。

    佘太君不放心这个小女儿,索性让杨八姐跟着一起出来好了。八姐这个女孩冷静沉着,聪明伶俐,不像九妹个性冲动,有她在一旁照看的话,就放心多了。

    谢慕华接过面饼,咬了一口。

    “谢先生,接到消息,今天,大军已经从镇州出征。皇上已经诏告天下,要收复幽燕了……”

    谢慕华略微思索:“皇上从镇州出,必然要去定州。我们这一行人马今夜再辛苦一次,连夜抄近路,务必要在后天赶到定州!”

    杨延昭答应一声,急忙吩咐士兵准备去了。

    谢慕华拿出水袋,灌了口水。心里一阵低叹,今天已经是六月十二,大军从镇州出,六月十三就到了定州,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八十里。赵光义真的太急了!

    要知道中国古代的军队,在非战斗状态下,每天的行程是在六十里到一百二十里之间。赵光义这样豁出命的急行军,简直是拿二十万精锐将士的命来开玩笑。可叹的是,赵光义的身边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将,却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而且,一路风餐露宿,苦不堪言的宋军将士,到现在还没有拿到攻克太原,平定北汉的封赏。原本高涨的士气,就这样一点点被赵光义给消耗的干干净净。

    谢慕华拍了拍脑门,还好赵光义这个人军事上的才能远远不如的他大哥赵匡胤,他的聪明才智用在内政上还行,打辽国人?防御还凑合,主动出击就没赢过几次!要不然自己拿什么去盗他的大宋?

    想到这里,谢慕华不禁微微一笑,搬过一个马鞍,趁着部队还没出,先偷睡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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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面圣(上)

    六月十三,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赵光义今天的心情很不错,精锐就是精锐,赵光义也知道,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八十里是有些过分。但是这些跟着赵匡胤打过天下的禁军将士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想着身边旌旗密布,猛将如云。赵光义的心里泛起无边豪意。

    那个令他心惊胆战的烛影斧声之夜,到现在还是他的噩梦,让他挥之不去。

    他一意要做个为民造福的好皇帝,可是大宋子民提起无敌皇帝,就是两个人,柴荣、赵匡胤!

    可他们俩又算得什么,太原城,柴荣和赵匡胤都在那里大败而归。我赵光义御驾亲征,前后不过两个月便平定北汉。论才华,我赵光义怎么会比他们差?

    想起自己当了整整十六年开封府尹的日子,赵光义就感慨万千。自己明明是一代名将的材料,可那个大哥赵匡胤就是不给自己领兵出征的机会。

    要是当年自己能领一军出征,眼下的无敌猛将的名头,哪里还轮得到柴荣、赵匡胤?

    定州是大宋的边境,再往前就是辽国境内的第一站金台屯。一想到这儿,赵光义就忍不住的兴奋。

    “启奏皇上,枢密使曹彬求见!”

    赵光义的思绪收了回来,朗声道:“宣!”

    曹彬是大宋开国的名将,拥立赵匡胤黄袍加身,灭后蜀,平南唐,收北汉都是曹彬的功劳。而且曹彬长袖善舞,人缘极佳,有大宋第一儒将之称。

    曹彬快步走进中军。赵光义为了表示愿与士兵同甘共苦,进了定州城也没有入住府衙,反而搭起了中军帐。

    曹彬相貌清雅,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是戎马一生,身形依然挺拔。他一进中军,便跪下参见赵光义。

    “免礼免礼!”

    曹彬谢过龙恩,起身说道:“皇上,我大军先锋傅潛、孔守正,正往金台屯进。皇上御驾亲征,沿途汉人守将纷纷开关献城,不敢抵抗!”

    赵光义喜形于色,打北汉倒没什么,北汉上下都是一群草包。有杨继业这样的大将也不会用,反而自毁长城。但是跟契丹交手,这可是大宋头一回,契丹人凶残成性,悍勇好杀。历来和中原各国作战都是胜多败少。老实说,赵光义的心里并没有底。

    曹彬带来的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虽然还没有和辽军正式交锋,不过沿途守军望风投降,总算是给大军开了个好头。

    想到这,赵光义哈哈大笑:“曹卿家,朕今天做了《悲陷蕃民诗》。以表朕收复幽燕,救万民于水火的决心。”

    曹彬陪着笑了几声,想了想,还是踏前一步:“皇上,还有别的消息!”

    “说!”赵光义现在心情大好。

    “左领军卫大将军,知代州杨继业,飞鸽传书,说有一海外归来的才子谢慕华,有来自大秦的宝物要呈送给皇上!他已命令六子杨延昭带队护送谢慕华前来定州。”

    赵光义笑道:“好,好,朕刚刚诏告天下北伐,就有海外归子献宝,此乃大军吉兆啊!还有什么消息?”

    曹彬继续说道:“杨延昭带同杨延彬,领一百轻骑,昼夜赶路,只怕明天就能赶到定州城了。”

    “越快越好,朕倒是迫不及待要看看这来自那大秦国的宝物了!”赵光义龙颜大悦。

    “皇上!”曹彬说道:“杨继业一力举荐谢慕华,说此人才华过人。若是能到幽燕助皇上一臂之力,大宋更是如虎添翼!”

    “谢慕华?”赵光义微微一笑:“他是不是人才,朕一见便知,要是真有本事,这大宋的荣华富贵还少了吗?”

    阿嚏!

    谢慕华揉了揉鼻子,暗骂一句:“谁***背后念叨老子了?”

    尘烟滚滚,旌旗密布,定州城外蜿蜒数十里的道路上,衣甲鲜明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北进。这些都是大宋的精锐,虽然几天几夜没有睡过好觉,但是他们的脚步却没有缓下来,手里的钢刀早已擦得雪亮,一杆杆长枪在肩头挑得老高。

    大批身穿各色服装的民夫赶着驴车、推着小车,上面堆满了粮草辎重。一旁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不停的来回大声催促:“快点,快点,先锋军都快到了金台屯了……”

    “咱大宋的军爷,这回要把那些契丹鞑子都赶回老家去!来,弟兄们,加把劲啊……”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汉子大声喊着,一旁的民夫们齐声呼应。这些都是河北路的百姓,大宋向契丹开战,最开心的就是他们。

    幽燕之地已经落入契丹人的手中五十年了,这些年来,河北路的百姓吃尽了他们的苦头,那些契丹鞑子三天两头就来劫掠一番,抢粮食,抓姑娘,杀了无数汉人,还美其名曰“打草谷”。数十年了,敢于反抗的人被契丹人杀了一批又一批,这些民夫只是寻常百姓,一辈子只求三餐一宿,对着契丹人血淋淋的钢刀,他们敢怒却不敢言。

    这次,大宋皇帝诏告天下要收复幽燕,带了整整二十万大军啊!这些可是平南唐灭北汉的精锐,是赵匡胤带出来的无敌雄师。河北路的老百姓们可算盼到出头的日子了,就算被征去做民夫也是兴高采烈,沿途老百姓送鞋送水,只盼着王师打一场漂亮的胜仗,把那些穷凶极恶的契丹人打得落花流水!

    “谢兄,你看,定州城里是皇上亲自率领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现在出城的是侍卫马军司的骁捷军和骁武军。这都是禁军的精锐!”杨延昭马鞭遥指定州城头那飘扬的旗帜,纵马来到谢慕华的身旁。

    谢慕华长出了口气,一抬腿就跳下马来:“可算到了定州了。”这一路上可是苦了谢慕华了,在马背上颠簸了好几天,骨头都快散架了。好几次谢慕华忍不住想休息休息,可就连八姐九妹这两个女孩都不喊辛苦,想了想,谢慕华还是把这个念头憋了回去。

    刚走进定州城门,递交了文牒,一队穿着厚重明光细网甲的骑兵便奔了过来,为一员老将到了众人面前便跳下马来。杨家兄妹急忙躬身行礼:“参见潘大人!”

    谢慕华一看那人,长得有些黑瘦,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五十四岁的年纪,看起来还是很精壮。这一辈子的戎马生涯,并没有让这位大宋开国名将衰老,反而把他磨砺的老当益壮。

    谢慕华当然知道这位潘大人。他就是还没进幽州城,就已经挂了知幽州名头的潘美。

    谢慕华一整衣衫,施礼道:“谢慕华参见潘美潘大人!”

    “你就是那个大秦来的谢慕华?”潘美眯起眼睛看着谢慕华,哈哈一笑,拉住了谢慕华的手:“皇上听说有大秦归来的游子要进献海外奇珍异宝,龙颜大悦。你们梳洗一番,立即随我面圣!”

    换过一身衣服的谢慕华缓缓的走在潘美的身后,杨延昭、杨延彬一左一右陪伴着他。赵光义的中军帐就在定州城的中心。这里驻防的禁军是隶属殿前司马兵的骁骑军,这些战士人高马大,身形魁梧,手持陌刀整整齐齐的站了四排。

    谢慕华打量着骁骑军的战士,他们身上的盔甲和刚才遇到的骁捷军不同。骁骑军统一带着皮质的头盔。衣身长短不一,紧身窄袖。身上所着的甲胄是仿战将的样式,不用皮或铁做甲片,而用粗布做面,细布做里,然后在甲面上用青、绿颜色画出甲片形状。看起来气势森严,威武不凡。

    这骁骑军是皇上的亲军,穿着这种仪仗队似的布甲又轻便又威风。只不过临阵杀敌就……谢慕华心中暗忖,只怕赵光义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场幽州大战,最后连他的亲卫军也不得不和辽国人拼命血战吧!

    正感慨间,忽然听到潘美大声说道:“臣潘美,带同海外归子谢慕华,振威校尉杨延昭、杨延彬,求见皇上。”

    中军外的将士一叠连声的传话进去。只听里边一个很沉稳的声音说道:“宣!”

    跟着一个太监细高的嗓门吊了起来:“宣潘美、谢慕华、杨延昭、杨延彬觐见……”

    谢慕华不由得偷眼看了看站在中军外的太监,那宣旨的太监长的细皮白肉,弯腰驼背,胖乎乎的倒像是个圆球,嗓门尖的就像个女子。在后世,谢慕华也就是从电视里看过泰国的人妖,这头一回看见真正的古代太监。

    潘美一回头看谢慕华走了神,咳嗽一声,低声说道:“小心失礼!”这海外归来的人,只怕不识中原礼数,要是在皇上面前失仪,就算给他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谢慕华正要答话,那太监已经挑开了中军的帐门,潘美神色一整,快步朝中军走去。谢慕华和杨家兄弟急忙跟上。

    这帐门里就是大宋帝王,那个在无数野史中杀死兄长、伪造金匮之盟夺取皇位,与花蕊夫人一番生死之恋、却将这绝世才女一箭射杀的赵光义。

    谢慕华的心狂跳起来,在后世,他亲眼见过的最大官员不过是市委书记,省级以上干部都是在电视里才看过。现在,谢慕华就要面对当今皇帝,手握四百万户大宋子民生杀大权的赵光义了,叫他如何不紧张?

    一旁杨延昭低声提醒:“皇上面前要分外谨慎,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多磕头就是了。万万不要出了差错……”他们杨家护送谢慕华前来面圣,一来,这一路上谢慕华和杨家兄弟话语投机,杨家自然不想谢慕华在皇上面前出丑。二来,谢慕华现在或多或少和杨家有些关系,要是他不小心得罪了皇上,只怕皇上会迁怒杨家。

    谢慕华恍惚间已经走进了帐门,只听潘美大声喊道:“臣潘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家兄弟一同高呼万岁跪了下来。谢慕华一咬牙,虽说在后世没有给人磕过头,不过看在赵光义比他大了一千多岁的份上,跪就跪吧!就当拜死人了。谢慕华这几个头磕得咣咣作响。

    “平身!”

    谢慕华站起身来,随着杨家兄弟退到一旁。他偷偷抬起头看去,刚好和赵光义的眼光撞在一起。

    这位大宋开国以来的第二代君主,又黑又胖,留着一绺短短胡须,圆圆的胖脸上,眼睛却是很小。乍一看像是个很厚道的中年人,小眼缝里却是精光四射,鼻梁宽阔,嘴巴很大。穿着一身绛纱袍,上面织着云龙红金条纹,头带通天冠。端坐在中军正中。身后两个娇小玲珑的美貌宫女分伺两旁,为他轻轻摇着扇子。

    中军里站着不少人,看那穿着打扮料想应该是跟随在赵光义身边的高官大将,一个个都看向谢慕华。

    “你就是那大秦归来的谢慕华?知代州杨继业一力举荐你,说你出身世家,才华过人,见闻广博,可堪大用。不知你家世如何啊?”赵光义端着杯茶,悠悠的问道。

    谢慕华定了定神,朗声道:“禀皇上,家祖谢伷,乃是谢嘏之子。侯景之乱时,家祖奉父命远赴海外避难!数百年来,谢家子弟无不期盼回归故土。在大秦,我谢家又渐渐人丁凋零。家父临终之前命我务必返回中原,开枝散叶,将谢家一脉延续下去。今日草民不但能回到故土,更能亲睹皇上风采,实是不胜欢喜。”

    赵光义略加思索,脸色微微一变:“谢嘏?可是梁中卫将军谢举之子?”

    “皇上圣明,正是家祖!”谢慕华谎话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赵光义露出一丝微笑:“如此说来,你是东晋谢安之后。陈郡谢家世代名门,称得上家学渊源!”

    赵光义此话一出,杨延昭不禁和杨延彬对望一眼,杨家上下读书不是很多,对这些名门望族并不了解,先前只觉得谢慕华应该有些来头,此刻被皇上一语道破,才知道谢慕华竟然是以“淝水之战”立下不世奇功的谢安后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不过,你这一支已经流落大秦数百年,虽然杨继业赞你才华过人,朕倒想考你一考!”赵光义看着谢慕华,大宋刚刚立国,现在空缺的官职比人才多。赵光义也在四处寻找人才,之前已经开了一次科举。在历史上,隔年赵光义重开科考,又收录了像寇准这样的名臣。眼前这个谢慕华谈吐得体,又是世家后人,若是个人才的话,倒可以重用一番。

    谢慕华心里一惊,要是赵光义考他什么诗词歌赋,那可就完了。别说是他,就算从后世的大学中文系里拉个对口专业大学生出来,也未必能做出一合格律的诗来。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皇帝金口一开,谢慕华可就没退路了。

    “启奏皇上,草民生长于东罗马,平日里说的都是大秦语言,写的是大秦文字。当年家祖避祸海外,许多中华典籍都未曾带去。在海外,又难觅中华经典。草民学识浅薄。请皇上……”

    赵光义轻啜了一口茶,摇了摇手,阻止了谢慕华再说下去。赵光义缓缓的说道:“无妨,你来定州之时,应该看到朕大宋禁军的军威。朕命你赋诗一,就以行军为题!”

    中军内的大臣们纷纷看着谢慕华,看看这个海外游子如何题诗。

    谢慕华咬了咬牙,眼下赵光义已经话了。要是不念的话,惹得皇上龙颜大怒,治他个欺君之罪拉出去砍了都有可能。但是要念的话……将来要是那些文人墨客拉着他谢慕华谈些诗词格律,合仄押韵,还不如杀了他……只是现在火烧眉毛只顾眼前了……

    谢慕华低着头思索一会,轻轻踱了几步,朗声吟道:“忙着征衣快着鞭,回头月挂柳梢边;两三点露不成雨,七八个星犹在天。茅店鸡声人过语,竹篱犬吠客惊眠;等闲推出扶桑日,社稷山河在眼前。”

    中军帐里顿时鸦雀无声,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这谢慕华顷刻之间赋诗一,就算才华不及曹子建,也是极为难得的人才了。

    “好……”赵光义放下茶杯,轻轻的鼓起掌来,中军里掌声雷动。

    谢慕华暗叫一声惭愧,心道:“朱元璋啊朱元璋,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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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面圣(下)

    赵光义微微一笑:“谢卿家做的好诗,真不愧是才子啊。杨继业的信中所说,谢卿家在大秦之时,博采中外之长,眼光独到,屡有不俗见解。你这一路从代州而来,想必应该知道我大宋攻打太原的经过。朕倒想听听,大秦游子对此役有何见解?”

    谢慕华的诗做的好,赵光义并不十分看重。要说满朝文武能吟诗作对的人多了去了。赵光义毕竟是跟随兄长起家,从大宋立国只有九十六万户直到现在一统中原足足有四百万户,一生之中阅人无数,深知文采飞扬之士未必是治国良才的道理。这谢慕华胸中有多少斤两,赵光义要好好称一称。

    一旁侍立的曹彬和潘美不由得对视一眼,皇上这题目越出越难了。却不知这海外才子如何应对。

    谢慕华暗暗叫苦,被赵光义这金口一赞,才子之名简直是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甩都甩不掉。以后谁要是再夸谢慕华是才子,他非得跟人家拼命不可。

    赵光义见谢慕华面有难色,随即说道:“谢卿家但说无妨,大宋从不因言获罪。”

    谢慕华整理下思绪,缓缓说道:“太原乃是中原北门,北朝霸府,东有太行山阻隔,西有吕梁山为屏障,南北有汾河之利,据险而守,易守难攻。李克用凭晋阳而败朱全忠,李存勖以太原之利而破梁。北汉刘继元与契丹人勾结,妄想抗拒王师。皇上率军攻打太原,必要先阻辽国之援。皇上运筹帷幄,命大将郭进先引一军取石岭关。崔彦进、曹翰、李汉琼、刘遇四位大将团团围困太原城,迫使刘继元不得不向辽国求援。而郭进将军已经占据了石岭关险要地形,辽将耶律沙和耶律敌烈贸然向郭将军进攻。耶律沙的儿子、耶律敌烈和他的五个儿子都被郭将军阵斩于石岭关。不但击溃了辽国东路援军,还使得北路援军知难而退,再不敢援救北汉。”

    赵光义微微点头,面有得色。这次战役出自他的手笔,也是赵光义生平得意之作,现在被一个从大秦归来的游子娓娓道来,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看到赵光义的脸色,谢慕华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之后皇上御驾亲临太原城下,不畏箭矢巡视督战。三军用命,太原自然一鼓而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谢慕华继续说道:“皇上雄才大略,派郭进将军据守石岭关大败辽国援军是一记妙招。昔年唐太宗李世民围王世充于洛阳,据虎牢关大破窦建德,随即攻下洛阳。这围城打援之法,皇上运用之妙,远唐太宗!”

    要知道赵光义一生之中极为推崇唐太宗李世民。谢慕华投其所好,将赵光义的太原战役与李世民攻陷洛阳一战相提并论,不动声色的就把赵光义捧得老高。

    赵光义面有喜色,心中更是得意洋洋。这谢慕华谈吐得体,又很对他的脾气,倒是要好好赏赐一番。

    谢慕华偷眼看了看赵光义的神色,心里顿时明了。不由得暗自感谢起曾仕强来,在后世谢慕华每天晚上追看曾仕强老师主讲的《百家讲坛——胡雪岩的启示》,曾老师有句话尤其经典:“中国人其实最讨厌拍马屁的人,但是最喜欢马屁的味道!”

    谢慕华对这句话记忆犹新,此番拿来一用,淡淡的马屁味道就连大宋皇帝赵光义也飘飘然了起来。

    曹彬越众而出:“皇上,谢慕华才思敏捷,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大宋任人唯贤,臣曹彬恳请皇上重用谢慕华!”

    谢慕华偷偷打量了曹彬两眼,这个有大宋第一儒将之称的将军,身材挺拔,长髯飘动。当初学历史的时候,老师就说曹彬这个人在宋代是个老好人,而且愿意提拔人才。这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谢慕华刚刚一显身手,曹彬就忍不住出面保举他的功名了。

    谢慕华当即跪下:“草民只盼能重返中原,落叶归根,不敢贪图功名。”他的如意算盘打的贼响,既然要做官,就要吊起来卖、摆摆架子,越是显得清高,不贪图名利,越是会被人看重。

    赵光义呵呵一笑:“起来吧,你要是没本事倒也罢了,既然才华如此出众,若是不为国出力,岂不是让人说朕不识人才?平定幽州之后,朕好好赏赐你。你先做个枢密都承旨吧,就随侍在朕身边。”

    一旁的大臣顿时小声议论起来,这谢慕华刚刚面圣,就赐了个从五品的官职,十有**,皇上还是看了曹彬的面子。

    谢慕华心中叫苦,这不是又要磕头谢恩,没的说,谢慕华只得直挺挺的拜下来,又磕了几个头。

    “听说谢卿家从大秦带来一些宝物?”赵光义笑眯眯的看着谢慕华。

    谢慕华一招手,杨延昭便捧着个精致的盒子走了出来。谢慕华打开盒子,先是拿出了那款卡迪亚女式石英表:“皇上,此乃大秦人计时所用,唤作手表。上边两点之间便是半个时辰……”

    一旁侍立的太监默不做声快步走了过来,接过手表,转呈给赵光义。谢慕华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总算让赵光义看明白手表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趣,有趣,梁朝萧统的《纂要》中说,一日之计在于晨,陶渊明有诗曰: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应自勉,岁月不待人。这手表滴答作响,朕只觉光阴蹉跎,各位卿家,圣人不贵尺之壁而重寸之阴啊……”赵光义感慨一番,当下命太监传下去给诸位大臣观看。

    谢慕华从盒子里拿出望远镜来,说道:“皇上请看,这才是行军打仗的法宝。”

    “哦?”赵光义现在一心想着如何攻下幽州,一听说是行军打仗的法宝,顿时来了精神。只不过看谢慕华手中的望远镜,只不过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墨绿色管子而已,这样的东西如何能称得上法宝?

    谢慕华躬身道:“微臣斗胆请皇上移步帐外。”

    赵光义站起身来,一旁太监宫女急忙跟上,诸位大臣也纷纷跟了出去,要看看谢慕华所说的行军打仗的法宝到底有什么奇妙之处。

    谢慕华指着远处城墙上的士卒:“皇上,微臣自负目力还过得去,在这里望去,也只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身影。”

    诸位大将都默不作声,都揣摸不透这谢慕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谢慕华调好望远镜,恭恭敬敬的呈给赵光义:“皇上,您请看。”

    赵光义接过望远镜,满腹狐疑的看着谢慕华。

    “皇上,请您举到眼前一看。”

    赵光义举起望远镜,放在眼前,顿时一阵头晕,身体居然摇晃了两下。

    “大胆!”

    “拿下谢慕华!”

    营帐外一阵呼喝声,刀剑出鞘声。

    “住口。”赵光义站定了脚步,再透过望远镜望去,城墙上的士卒背挎着一把长弓,手按在腰间的挎刀上,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墙上,身上红色战衣和铁制明光铠看得清清楚楚。赵光义缓缓移动望远镜,城头上飘扬的旗帜、摆放的床子弩一一收入眼底。

    赵光义把玩着望远镜,爱不释手,转问向谢慕华:“此宝物何名?”

    谢慕华躬身答道:“回皇上,此宝尚无汉名。请皇上为此宝赐名!”

    赵光义沉吟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就叫千里目吧!”

    群臣交口称赞:“皇上圣明……”“当真起得好名字……”

    “谢慕华,这千里目是如何制造的啊?”赵光义对望远镜的兴趣越浓厚了。

    “皇上,这千里目是以琉璃制成,制造工艺极其繁复,内有大秦高手巧匠所造的‘保罗棱镜’,这棱镜更是珍贵无比。这千里目一共就造出两支。这支是家祖为大秦立下奇功才得的赏赐。微臣特以此宝进献皇上!”

    “真乃神器啊!”赵光义哈哈大笑,把望远镜递给曹彬:“你打了一辈子仗了,可曾见过这等宝物?”

    曹彬学着赵光义的样子,举起望远镜朝远处望去,这一看,心里震惊无比。他带了一辈子兵,这望远镜一拿到手,自然知道这东西在战场上的妙用。这就好比在敌人看不到自己的地方,自己却能把敌人看得一清二楚。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曹彬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翻身跪倒在地,双手把望远镜高举过顶。

    身后文臣武将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再拜一次死人好了。谢慕华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谢慕华啊谢慕华,你真是朕的福将啊。朕再封你为奉宝宜文字。朕赐你三千贯、回到东京之后,再赏你良田百亩,大宅一栋……来,朕也赐你两件宝物。”赵光义心花怒放,随手把腰间的佩剑和一挂汉玉解了下来:“赏你!”

    一旁的太监快步走了过来,接过佩剑和汉玉送到谢幕华的面前。

    “谢主隆恩!”谢慕华的额头都快碰得起包了。

    赵光义拿回望远镜,放声大笑。

    谢慕华却觉得有些好笑,一千多年后,这望远镜只不过是卡迪亚手表的赠品。可在这儿,赵光义却对这赠品爱不释手。

    “回到东京,你就在龙图阁任职吧!”赵光义面色和悦,心情极为畅快。

    谢慕华高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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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沙河之战(上)

    夜色迷离,星光闪闪。一望无际的营帐漫布在河北路的大地上。先锋大军在孔守正的带领下抵达金台屯之后就放慢了脚步,等待赵光义亲自率领大军跟上。这一次,赵光义不再着急赶路,大军一到幽州便要作战,要是昼夜行军拖成了疲兵,那胜负就难料的很了。

    “你曹老哥对那个大秦归来的谢慕华倒是看重的很哪!”潘美席地而坐,端着一杯热茶,冷冷的说道。

    这儿是潘美的营帐,曹彬就坐在潘美对面,他和潘美跟随赵匡胤南征北战多年,算得上是交情深厚,又都是大宋名将,私下里无话不谈。

    曹彬正拨弄灯芯,一听潘美这话,哑然失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保举个初出茅庐的小后生?”

    潘美瞥了曹彬一眼:“我这几日都想问问你,大伙儿都说你是个老好人,没错!但是那谢慕华和你非亲非故,你干吗这么卖力一力保举他?古有赵括纸上谈兵这前车之鉴,那个谢慕华就真有多大本事吗?”

    曹彬目光闪动,却露出一丝微笑,站起身来,走到潘美的身旁坐下,压低了声音:“谢慕华非常隐晦的指出大军北伐失策之处。他是个海外归子,在朝中无权无势。你也知道,近年来,我们这一班老臣还在朝堂里的,是越来越少了。这谢慕华有才学也有见地,我这才保举他!”

    潘美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又闭上了嘴巴。他本来很不理解曹彬保举谢慕华的举动,但是经曹彬这一提醒,顿时了然于胸。

    那谢慕华分析太原之战的时候,故意提及虎牢关之战。并且称赞赵光义先占石岭关是一记妙招,这恰恰是大军北伐忽略之处。

    以二十万大军攻打幽州并不困难,但是辽国守军必然会求援。辽国援军无论是从东京还是从中京出都不得不经过幽州以北的“得胜口”。幽州四周一马平川,利于辽国骑兵冲击,而只有得胜口那里地势险要,要是据得胜口之险,再行围城打援之法,辽国援军必然重蹈石岭关大败的命运。到那时幽州守军求援无望,只得坐以待毙。

    但是赵光义亲自选中的两位先锋大将傅潛、孔守正都是一勇之夫。这一路前进,没有绘制山川地形图给主帅,没有分兵占领沿途险要之地。要是指望这两个“勇将”想得起来先去打下得胜口的话,倒不如烧香拜佛求老天降下雷电把得胜口的辽军都给劈死得了。

    谢慕华明着是赞扬赵光义收复太原的雄才大略,其实是变着法的提醒赵光义,前有虎牢关,后有石岭关。这两次都分别取得决定性的胜利,那幽州以北的得胜口……

    潘美苦笑一声,他是跟随赵匡胤出身的大将,赵光义上台之后不得不用他,又不得不防他。这次北伐的种种弊端,像潘美,曹彬,石守信等大将都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崔翰之外,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赞成北伐。只是赵光义心意已决,谁也无法改变。

    这倒好,劳师远征,选将不利。那傅潛原本只是个亲随家人,在赵光义还是晋王时的家奴,哪里打过什么仗?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被赵光义委以先锋大将的重担。

    那些在刀山血海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大将们个个心里雪亮的很。这次攻打幽州,只能寄希望于在辽国援军到来之前一鼓作气拿下城池,不然的话,必败无疑!

    自从赵光义即位以来,先是继续沿用曹彬潘美等太祖旧臣。跟着就开设科举,大力提拔新人,又一力扶植晋王府的心腹,羽翼丰满之后,当初跟随赵匡胤打天下的旧臣一个个被取代。就算是潘美曹彬也有些心灰意冷,打算北伐之后就韬光养晦,或者干脆告老还乡得了。但是这些叱咤风云数十年的老将,谁又真的甘心退出这权力中心呢?

    像谢慕华这样没有背景的人,保举他一下也不用花费本钱。这样的人,正是太祖旧臣和新晋权贵都要拉拢的对象啊!

    “我可是明里暗里都说了……”谢慕华静静的坐在营帐里,嘴里叼着根烟。他的背包里除了那把左轮手枪,居然还有一包香烟,一个防风打火机……烛台上火苗跳动,营帐上谢慕华的影子也忽长忽短。

    “诶?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还能吞云吐雾?”帐门一掀,杨延昭带着八姐九妹走了进来,这些天来他们和谢慕华朝夕相处,出入营帐的时候,把门的士兵都懒得唱名了。

    杨九妹瞪大了眼睛看着正悠悠吐了个烟圈的谢慕华。

    谢慕华拿起已经不剩几根的烟盒,摇了摇头,要是这时代的人去不了南美洲,只怕他这辈子就只有这几根香烟了。谢慕华笑了笑:“这是东罗马贵族的玩意,抽几口可以提神醒脑,精神百倍!”

    杨延昭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方才潘将军派人送来军令,我们这一支骑兵暂时编入殿前司马兵的骁骑军,负责保卫皇上。”

    “哦……”谢慕华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营帐外一阵喧闹,隐隐夹杂着马匹奔驰的蹄声。

    这儿离赵光义的大营不远,平日里谁敢这么大声喧哗?要是扰了皇上的清梦,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杨延彬一掀帘子走了进来,俊秀的脸上写满了兴奋:“探子回报,在岐沟关一带现辽军主力。看旗号应该是辽国北院大王耶律奚底、统军使萧讨古、乙室王撒合的队伍,人数大约在两万左右。”

    杨延彬将门虎子,大战在即,一身热血都沸腾了起来:“皇上有旨,大军连夜拔营,明日迎头痛击契丹胡虏!”

    杨延昭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谢慕华却坐在原地,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念道:“一点都没错,第一次北伐算是正式打响了……”

    初升的太阳还没来得及把阳光洒下大地,一片片云朵就遮住了它的光华,炎炎夏日的清晨,天色有些阴郁。

    燕赵之地的劲风卷起飘摇的军旗,猎猎作响。远处的沙河,似乎预见到将会有惨烈的厮杀,清澈的河水缓缓流动,平日里时常跃出水面的鱼儿,今天却一条都看不到。

    雪亮的刀枪布成钢铁的丛林耸立在燕赵大地上;裹着厚重铁甲的战马轻轻的踢着尘土,随时可以雷霆万钧之势冲破敌阵;成千上万的弓弩手蹲在地上,手中强弓紧握,只要辽军敢进入射程,那夺命的箭矢就会像铺天盖地的暴雨一般覆盖整个天地。

    大宋禁军的先锋都是千挑万选的勇士,个个身高臂长,膀大腰圆。他们的战史写满了辉煌,灭后蜀平南唐战北汉……这支军队所向无敌,而今天他们的对手是以悍勇闻名的契丹铁骑。战士们的脸上没有畏惧,只有憧憬,大宋无敌雄师的美名不是别人送的,正是他们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传令官战马驰骋、穿梭阵前,不停地号施令,数万大军整整齐齐、气势森严的列开阵势。刀枪在前,弓弩在后。遥遥与对面的辽国大军对峙。

    “沙河乃是赵北之咽喉,襄南之藩蔽……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孔守正看着手中的军令,胸中豪气万千。

    “孔兄,皇上亲自率领大军在后压阵,你我第一次和辽军接战,万万不可堕了皇上颜面、大宋的军威啊!”傅潛是赵光义的心腹,一向眼高于顶,就算是看见功勋大将也很少放在眼里。

    这次要与凶残悍勇的契丹人作战,傅潛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听说那些契丹人打起仗来悍不畏死,辽国铁骑来去如风,骑射功夫极其精湛,绝非刘继元手下的北汉军队可比。这一道必胜的军令让傅潛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孔守正按着挂在马鞍上的长刀,脸上傲气十足:“傅将军,我少年从军,在太祖皇帝手下就已经是先锋官,南征北战,未尝一败。我管他什么契丹的宫帐军还是部族军……我大宋禁军百战百胜!”

    他嗓门极大,这一声喊声震四野。

    身旁的将士热血沸腾,齐声呐喊:“大宋禁军……百战百胜……”

    “击鼓!”孔守正大喝一声。

    十六名赤着膀子的大汉,身上肌肉盘根错节,手握鼓槌,擂动战鼓。鼓声由缓变急,回荡在天地之间。

    大宋将士一声呐喊,齐齐向前进。年轻的脚步坚定不移;明亮的铠甲在这阴郁的天空下就像一道厚实的金属长城;闪烁着寒光的刀枪倾斜向前……

    辽军阵中号角连连,黑压压的骑兵阵缓缓的踏动脚步,迎面冲了上来,度越来越快,就像一片遮盖天地的乌云卷向宋军。辽军铁骑,向来是一人三骑,虽然只有不到两万大军,但是战马足足有三四万,密集的马蹄声就像雨点一样敲打在地面上,广阔的大地都仿佛摇晃了起来。

    听不到大宋的鼓声,听不到契丹的号角……

    那连绵不绝的马蹄声就像一道轰鸣不绝的惊雷,在燕赵大地上回荡。

    辽军冲锋的度越来越快,万马奔腾,马刀挥舞,狰狞的面孔已经渐渐清晰,他们大声呼喝,旋风般的杀奔过来……

第十章 沙河之战(下)

    孔守正目测了一下辽军的距离,大喝一声:“神臂弓,射!”

    一名身高臂长的弓手从阵中站了起来,这神臂弓其实就是踏张弩,属于偏架弩的一种,以木为身、檀为梢、铁为枪蹬、铜为机、麻索系扎、丝为弦。射程远,威力大!

    那弓手踏动机关,一箭飞出,正中三百步外一名辽军,箭矢强劲,透胸而过。

    孔守正长刀一指:“俱!”

    两千张神臂弓纷纷踏动,箭如飞蝗射入敌阵。这神臂弓虽然准头不行,但是力量强劲,数千神臂弓齐射,又哪里需要什么准头?这遮天蔽日的箭雨如暴雨倾盆一般飞入辽军阵中,契丹骑士纷纷倒地……

    比起漫山遍野的骑兵,倒下的人简直微不足道。转眼之间,辽军骑兵距离大阵只有二百多步。

    孔守正镇定自如,大喝道:“弓手,平射!”

    一名弓手站起身来,长弓平端。弯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箭射入辽军阵中。

    “俱!”

    契丹骑兵名震天下,大宋为了克制辽国铁骑,历来重视弓箭手,期望以弓制骑。大宋禁军几乎人人都会弯弓搭箭。这一声令下,更是箭雨倾盆,视线所及的天地之间被倾泻而下的箭雨覆盖的黑压压一片。

    契丹骑兵尽管身披重甲,但是箭雨实在太密太急,二百步的距离也无法一冲而过,有的战士身重数箭,支撑不住,身子一晃便跌下马来,被身后疾驰而过的军马踏成肉泥;有的战士早已被射死,尸身却伏在马背上继续前行,不肯倒下……

    契丹骑兵纷纷掏出弓箭还射,可是马弓毕竟无法与步弓相比,威力远逊效果甚微!

    这一冲,辽军损失千余骑兵,终于冲到宋军阵前。

    傅潛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孔守正不满的瞥了他一眼,继续号施令:“麻扎刀、陌刀……斩马腿!”

    阵前的刀手竖起麻扎刀、陌刀,狠狠砍向契丹铁骑的马腿,马儿悲鸣一声,翻到在地,将背上骑兵摔出老远,马儿翻滚、接连撞翻不少人……

    契丹骑兵的冲击力不容小视,虽然不少人被掀翻在地,死于非命,但是还是有数支马队已经突破防线,马刀高举,奋力向周遭的宋军砍去。大宋禁军不愧是百战精锐,即使被冲破阵线也毫不散乱,举起明亮的钢刀、挺起尖锐的长枪、舞起沉重的大斧……勇猛接战,死战不退……

    傅潛自负勇武,此时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两腿软。他并不是没有上过阵,却从来没有见过像辽军这样勇悍的队伍,顶着箭雨,拼命冲击宋军的防线,那些在北方草原长大的汉子,勇武过人,一个人往往就需要好几名宋军一起对付,他们胯下的高头大马更是冲击力十足,马蹄翻飞,一支支骑兵队就像一道道钢铁洪流杀进宋军大阵……

    “孔兄……”傅潛的声音干涩无比,忍不住咳了几声:“辽军冲过来了……”

    孔守正跟随柴荣出身,又跟着赵匡胤打天下。多年来南征北讨,身上伤痕累累,他的勇武之名是自己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手下战士无不视他为战神。

    孔守正是打心眼里并不太看得起傅潛,这样的将领,如果不是早年就跟着赵光义的话,何德何能担任大军先锋?

    “我不是瞎子,看得见!不劳傅将军提醒!”孔守正淡淡的说道。

    “退……”傅潛心乱如麻,这辽军悍不畏死,眼下已经冲进了大阵,要是前阵抵挡不住的话,随时可以冲到这儿。傅潛这一害怕,一个退字脱口而出。

    孔守正虎目圆瞪,低吼一声,长刀当胸:“谁退我就斩谁……天王老子也不例外……”

    傅潛呆呆的看着孔守正,嘴唇嚅嗫了几下,却是不敢再说。

    “谢卿家,你对这前方战事有何见解?”赵光义身披戎装,左右骁骑军的战士护着大宋皇帝和这一群文臣大将。

    “皇上,这儿许多名将在此,哪轮得到微臣品头论足?”谢慕华侍立一旁,听到赵光义的问话,急忙躬身答道。

    赵光义呵呵一笑:“朕叫你说,你就说!”

    谢慕华不再推辞,走前两步,遥指前方:“皇上命孔将军先示敌以弱。因为辽军骑兵来去如风,如果我大军先行突击,辽军不敌败退的话,以步军追骑兵,只怕收效甚微。这一招请君入瓮,诱使辽军进我大阵,跟着大军出动,以众击寡,可获大胜!”

    赵光义心花怒放:“谢爱卿,深得朕心,深得朕心……”

    这示敌以弱,请君入瓮的妙计是潘美订下的,跟赵光义倒是没多大关系。不过打仗的先锋是赵光义任命的,订策的大将是赵光义指定的。谢慕华这一顶高帽子送上来,赵光义带的舒舒服服,也觉得自己知人善用,很有先见之明!

    先锋军令旗招动,杀声震天……

    曹彬身披重甲,抱拳道:“皇上,孔将军已经率部反击,请皇上下令,大军出击,生擒耶律奚底!”

    赵光义哈哈大笑,长剑出鞘,剑指苍天:“传令,大军出击,兵分三路,崔彦进、史珪在左,刘遇、石守信在右,其余众将跟随中军。擒撒合者,赏三千贯,加封一级;擒萧讨古者,赏五千贯,加封三级;若是哪位爱卿拿下耶律奚底,赏万贯,封右金吾卫上将军……”

    宋军将士齐声呐喊:“生擒耶律奚底……”

    孔守正长刀挥出:“杀!”

    他悍勇至极,一马当先已经冲进敌群,手中长刀落处,挡者披靡。大队宋军跟随孔守正身后迎头冲向辽军马队……这两股人潮一撞,顿时腥风血雨……

    傅潛咬了咬牙,拍马舞刀跟着冲了出去,他的亲兵左右团团护卫住傅潛,缓慢前行……渐渐和孔守正的距离越拉越远……

    史珪、石守信、刘遇、宋偓、孟元喆……一个个大宋将军带领大队人马杀向辽军……平静的沙河水泛起波澜,山林中的鸟儿被震天杀声惊飞起来,原本阴郁的天空更是愁云惨雾,脚下的燕赵大地被猩红的鲜血染透……

    “大王……”萧讨古悲呼一声,他方才亲自带队冲锋,手中的钢刀都砍得卷了刃口。眼看宋军就要崩溃,忽然孔守正起反击,跟着宋军主力纷纷投入战斗,要不是身边的宫帐军死命冲杀,萧讨古就要陷落在敌阵之中了。

    “活捉撒合……”

    “擒耶律奚底,赏万贯……”

    …………

    宋军的喊声越来越近,叫人心烦意乱。耶律奚底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出之前,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就坚决反对他领军出战,要他驻守幽州以南,与耶律斜轸遥相呼应,共保幽州。但是耶律奚底自负无敌,斜轸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今日这败局是注定了……

    耶律奚底昂朝天,被满天乌云遮盖的天空微微透出一丝明亮来,夏日的风刮在身上凉凉的,和那塞外草原的风一样……那么亲切……

    耶律奚底苦笑一声,拔出腰间长刀:“退军!”

    “大王……”一身血污的撒合愤怒的喊道。这一退,辽国不败的宫帐军,可就在三个月内连续两次被宋军击垮了。

    “大王……我宁死不退……”撒合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现在走还来得及!”萧讨古满是血污的手按在撒合的肩膀上。

    辽军现在虽然被宋军迎头痛击,但是主力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如果趁着现在尚有一战之力的时候突围,可以保全大多数军队。要是一再拖延,两万精锐陷入数倍于己的宋军包围之中,那除了一个死战成仁的名声之外,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撒合悲愤的看着萧讨古,狠了狠心,扬起马刀:“跟我冲!”他是乙室部的大王,论起地位不亚于北院大王耶律奚底。这两万辽军中,乙室部的人就占了大多半,撒合这一声喊,乙室部的士兵纷纷调转马头,要跟随撒合朝北方突围。

    “我们从西面突围!”耶律奚底沉声说道,一把拉住了撒合的缰绳。

    耶律奚底指着西面:“那里是宋将傅潛所在,那一面的压力最小。想来此人应该不是孔守正、刘遇这样的猛将。突围之后,大军从岐沟关外兜个圈子,去清河北岸整顿!”

    “去清河?”撒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儿在幽州以南二百多里,我们不去和南院大王汇合了?”

    耶律奚底冷哼一声,撒合此人虽然是乙室王,但是打仗只凭一股勇气,从来懒得用头脑。至于为什么要去清河北岸集结,耶律奚底真懒得和他解释,现在大军陷入宋军包围之中,越早一刻突围,损失越小。

    萧讨古长刀高举,刀锋上的鲜血早已凝结。萧讨古大声喊道:“大辽的勇士们,英勇的宫帐军,跟我冲啊……”

    萧讨古不负勇将之称,快马加鞭冲在最前。宫帐军是大辽仅次于皮室亲军的主力军队,是由清一色的契丹勇士组成,历来是大辽倚为长城的铁血军队。这一狠血战,顿时在宋军的重重包围中撕开一道口子。

    傅潛的将旗迎风招展,他的心情也格外舒畅,孔守正这个家伙已经杀入敌阵,后续大军源源不断的杀了过来,辽军不过两万而已,就算给他们三头六臂,今天也讨不了好。自己是先锋大将,虽然一直落在孔守正的身后,可是皇上是自己跟随多年的赵光义,这一仗打完论功行赏,只怕自己的功劳还得在孔守正之上。

    辽军已经开始突围了,在傅潛的眼里只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那些蛮子个个喊得震天响,还不是被大军困在中间?剩下的战斗成了例行公事,傅潛得意洋洋的喊道:“弟兄们,多杀些契丹鞑子……”

    忽然,辽军的动向变了,那些辽国蛮子不知道了什么疯,照准了傅潛的将旗所在玩命的冲了过啦,那些契丹话虽然傅潛听不懂,但是那两个字他是绝对不会听错的“……傅潛……”

    傅潛的亲兵渐渐抵挡不住,密实的防线被冲破一个口子,那些恶魔一般的契丹鞑子顿时就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冲杀过来,手中的马刀不停收割着宋军的性命,披着重甲的战马不可阻挡的朝着将旗所在猛扑过来。

    “结阵……快结阵……”傅潛急忙下了命令。

    宋军紧紧依靠在一起,几名士卒长枪挺出,贯穿了一名契丹人的胸腹,那悍勇至极的辽兵居然一时尚未死透,马刀脱手掷出,将一个身着纸甲的宋兵从肩到胸劈成两段。那辽军满口鲜血,兀自喊道:“杀……杀……”

    愤怒的宋军将他挑落马下,巨斧猛斩,将那辽军的头颅劈下。可是更多悍不畏死的辽军继续冲杀上来。

    “傅潛退了……”萧讨古血战中观察着宋军的动向,一见傅潛的将旗向后移动,顿时大声高叫起来。

    耶律奚底长鞭一指:“全军……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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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弹劾

    撒合领着乙室部的勇士死战宋军,掩护着大队辽军从傅潛让开的豁口中突围而出。撒合已经换了好几把武器,手中的钢刀已经弯曲的像一柄铁尺。撒合大骂一声,从亲卫的手中抢过一支铁矛,继续冲杀!

    “大王,北院大王和统军使大人都已经突围,大王,您快退吧!”

    撒合朝说话那人看去,那是他乙室部的后起之秀萧统倬。萧统倬手中的大斧都砍得露出几个缺口。

    “大王,我率本部军马殿后。大王你快走,宋军就快合围了……”萧统倬急切的说道。

    撒合一挺长矛:“从没有临敌逃跑的乙室王!”

    一名契丹勇士猛然从后抱住了撒合,把撒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几个腰圆膀粗的契丹武士将撒合七手八脚的按住。

    “大王,恕我无礼!”萧统倬大喝一声:“你们护着大王快走。”

    那些契丹勇士默默的看了萧统倬一眼,抓紧了拼命挣扎的撒合朝着西方冲杀而去。

    萧统倬长笑一声,大吼道:“乙室部的儿郎们,随我来!”

    三百骑兵低吼一声,跟随在萧统倬的身后,拼死抵挡宋军的冲杀,这些契丹人越来越少,却始终血战不退,就像一枚钉子牢牢的钉在傅潛部和孔守正部的结合处。那些亲卫带着撒合早已走远了。

    “将军,耶律奚底、萧讨古、撒合突围了!”一个士兵急奔到孔守正的面前,跪地禀告。

    “傅潛这个饭桶……”孔守正恨得牙痒痒,他看得清清楚楚,辽军拼死从傅潛一线突围,要不是傅潛贪生怕死,让开一条路的话。今天大宋就能把北院大王耶律奚底,统军使萧讨古,乙室王撒合一网成擒。

    若是辽国一日之间损失三员大将,必然满朝震惊,士气大跌。宋军的士气自然是水涨船高……

    “有一员辽将死战不退,部下悍勇。弟兄们折了不少人手,看样子是辽军大将!”那士兵继续说道。

    密密麻麻的宋军早已合围,萧统倬身边只剩下不到二十人,那些跟着他一起从草原前来的勇士早已倒在血泊中。这些都是乙室部的精英,萧统倬很自豪,血战至今,不但没有一个人投降,就连一个活口都没让宋军捉了去。

    “投降吧!”

    一员宋将越众而出,宋军潮水般分开一条出路。这员大将容貌清越,倒提长矛,正是策划这场战役的潘美。他身旁衣甲明亮的亲兵紧紧拱卫着他。四下里成千上万的宋军把这不到二十人的小队伍紧紧包围,无数宋军张弓搭箭瞄准了他们。

    萧统倬淡淡一笑,打到这当儿,还用放箭吗?就算是四下里宋军涌上,乱枪攒动。这些契丹勇士都得死个干干净净。

    “看来你也应该是辽国贵族,只要你投降我大宋,皇上必然封赏……”潘美和颜悦色的说道,身旁的通译大声将他的话喊了出去。

    这一仗赢是赢了,但是辽军突围的早,主力损失不大。耶律奚底、萧讨古、撒合等领军大将又逃得快,连一个辽国大将都没抓住。眼前的萧统倬看起来应该是个贵族大将,潘美制止了部下想要乱枪刺死萧统倬的冲动,苦口婆心的劝降!

    萧统倬抬头望天,阴霾了一早上的天空微微露出一丝明亮。明艳的太阳似乎想从厚重的云层中挣扎出来,看看这已经成了人间炼狱的战场……

    “太阳神在看着我们……”萧统倬低声说道。身边的契丹士兵纷纷朝天上望去,他们奉太祖耶律阿保机为太阳神,那是他们心中不败的神!

    萧统倬大声喊道,这次却是用的汉语:“大辽乙室部萧统倬,宁死不降!”

    契丹勇士齐声呐喊:“宁死不降!”

    虽然只有不到二十人,却是气势惊人!萧统倬两腿一夹胯下战马,轮起巨斧朝宋军冲去,身后契丹骑兵一阵旋风般的跟着他冲了过来。

    潘美叹了口气,手中铁枪闪着寒芒的枪尖向下一压。

    无数大宋士卒端起弓箭,平平射出,嗤嗤连声……

    潘美勒转马头,朝本阵驰去,心头思潮起伏。他也是第一次和辽军接战,这些契丹人的勇悍远远乎他的想象。将来幽州城下,还要面对大辽名将、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统帅下的皮室军……潘美暗叹一声,这次北伐实在是太匆忙了,皇上啊皇上……

    宋军上下一片欢腾,契丹人又能怎样?在石岭关,耶律敌烈和他的五个儿子被大将郭进阵斩;在沙河,北院大王耶律奚底和乙室王撒合被大宋禁军打的落花流水,落荒而逃。以勇悍著称的契丹骑兵不过如此……

    谢慕华骑着一匹黑马,缓缓的奔上一个小土坡,看着打扫战场的宋军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禁微微摇了摇头,果然,和后世史书说的一模一样。这一仗宋军倾尽全力却只斩敌两千余,并未对辽军主力造成致命打击。辽国骑兵向来彪悍,机动能力强,见势不妙就马上撤退。宋军不过取得了斩两千余,缴获三千多匹战马的战绩……

    大宋军队劳师远征,这战斗力已经是严重下降了。面对以逸待劳的辽军,只能依靠人数上的优势取胜。假如今天面对的不是两万辽军,而是数目相当的二十万辽军的话。只怕赵光义连幽州城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赶回中原了。

    “谢大哥!”杨延彬纵马奔上土坡:“我到处找你呢,你在这干什么啊?皇上有旨,今天晚上大宴众将。谢大哥还是早些回去准备一番吧!”

    谢慕华冲杨延彬点了点头,赵光义啊赵光义,只不过击退了一股辽军而已,就忙着大宴群臣了。要知道辽国两位不世出的名将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都没出动呢。将来这大辽国的“绝代双骄”联手在幽州城下,把二十万大宋精锐打的落花流水……

    中军大帐里,灯火把黑夜映照的就像白昼一般。

    职位最低的谢慕华坐在右侧最边上的位置,满帐之中,就数这儿最不起眼。这也正好,他正担心着要是赵光义一时高兴要他再念几句诗,那可就……

    坐在谢慕华右边的杨延昭低声给他一说在座众人,谢慕华顿时了然于胸。这中国人吃顿饭,历来都讲究个座次。

    眼下这大帐中,坐在赵光义左手边的是大宋现在名义上的储君,金匮之盟榜上有名的齐王、开封府尹赵廷美;坐在赵光义右手边的则是当初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太祖皇帝的长子、武功郡王赵德昭;而在赵德昭左边落座的是年仅二十岁的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赵德芳……

    这三人可都是金匮之盟中的人物,也是对赵光义的皇位威胁最大的人!

    谢慕华端着酒杯,漫不经心的在这三人身上扫来扫去。文武群臣的座次也是泾渭分明:曹彬、潘美、史珪、卢多逊……等一干太祖旧臣端坐在赵廷美的身侧。而崔翰、贾琰、陈从信、傅潛等赵光义一手提拔上来的大臣则落座在右侧。

    谢慕华心中好笑,他和杨延昭这个北汉降将之子也坐在右侧。这杨家刚刚归降,并非是跟随太祖皇帝出身的将门,在朝中无权无势,看样子赵光义是把他和杨家当成自己人了!

    赵光义喜形于色,虽然大军严令不准喝酒,但是这道命令又怎么会对皇帝有效?几杯醇酒下肚,赵光义的脸色已然是红扑扑的了。

    崔翰长身立起:“皇上,今日我军大败辽军,足以大振军威。三军用命,一鼓作气,幽州指日可下!”

    赵光义一系的官员纷纷交口称赞,这崔翰向来就是拍赵光义马屁的高手。说起行军打仗,本领倒是稀松平常。但是两年前崔翰一手主持的大阅兵中,这位崔将军亲自挥动五色令旗,指挥数万大军排成南北长达二十里的浩大队列,军容整齐,着实好看。这一下深得赵光义的嘉许和信任。只不过,在跟随赵匡胤南征北战了一辈子的老将眼里,他只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而已。

    “太原何等雄城?屹立数十年未曾攻克,皇上御驾亲征,势如破竹,攻下太原犹如探囊取物!如今皇上亲临幽燕,河北百姓翘期盼王师,三军将士敢不用命?携今日大胜之威,大军直捣幽州,收复幽燕易如反掌……”崔翰滔滔不绝的说道。

    赵光义端着酒杯,笑而不语!

    曹彬、潘美等大将的脸上更是难看,崔翰这一番话明里暗里把柴荣和赵匡胤这两位战神都给损了一遍。柴荣攻打太原之时,局部失利而已,后方又不稳固,故而先行退兵;赵匡胤的大军水土不服,士兵病倒一大片,非战之罪!

    崔翰这一吹捧,倒像是柴荣和赵匡胤的才能远远不如赵光义似的……

    “皇上,辽军这一退,士气衰落。不如大军快马加鞭,日行百里直奔幽州,趁辽军新败之际,一举攻克幽州!”齐王赵廷美站起身来。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谢慕华更是心里一片冰冷,这赵廷美简直是个二百五啊!此处距离幽州还有四百里地。要大军日行百里,连走四天,就算是跑到幽州城下,只怕连拿刀的力气都没了。且不说沿途易州、岐沟关、涿州还有辽国守军呢!就算是马屁拍的最响的崔翰都没敢说日行百里攻克幽州……

    赵廷美只见大帐中所有大将都一副尴尬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赵德昭总算胸中有些韬略,也算是略懂军务。当即站了起来为叔叔圆场:“这幽燕之地早已是皇上囊中之物,倒不急于一时。”

    谢慕华不禁多打量了赵德昭两眼,这个太祖长子总算是有些才华,不像赵廷美那样对军务一无所知还指手画脚。

    一个中年官员轻轻拉了拉赵廷美的袖子,赵廷美尴尬的笑了笑,坐了下来。

    “他是谁?”谢慕华指了指那个官员,低声向杨延昭问道。

    杨延昭仔细看了两眼:“那是吕端,开封府的推官,在齐王手下任职。”

    吕端,这名字好熟啊!谢慕华忽然想了起来,对,就是这个吕端。在后世的电视剧里都演过。赵光义出征太原之前,假意告诉赵廷美:“朕要出征太原,你身为开封府尹,朕命你掌管东京十万禁军留守开封!”

    没想到赵廷美想都不想,居然一口答应下来。要不是他身边这位从六品的推官吕端看得清楚,连夜找到赵廷美,要他主动去找赵光义一同出征的话,只怕赵光义出征太原之前就要想个招把这个亲弟弟杀了。

    赵光义这个皇帝来得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出征打仗也要把赵廷美,赵德昭,赵德芳这些金匮之盟中人带在身边。

    谢慕华叹了口气,看赵廷美这模样,很难相信他的两位哥哥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大宋太祖和太宗皇帝,倒是那个赵德昭多少还有些乃父遗风。至于赵德芳?谢慕华冷笑一声,这小子一双眼睛就知道贼溜溜的看一旁侍立的宫女,又能有什么出息了?

    这大宋,将来若是让这样的赵家子孙统治下去,难怪被契丹,女真,蒙古人打得丧权辱国……

    这天下,还是换个姓氏吧!

    谢慕华正想的出神,忽然听见一个雷鸣般的声音:“皇上,末将孔守正实在忍无可忍,那傅潛临敌畏缩,贪生怕死,致使耶律奚底、萧讨古等人突围,我军未能大获全胜。请皇上军法论处!”

    孔守正大步走出席位,跪在大帐之中。

    傅潛在一旁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想要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急忙走了出来,跪倒在地:“皇上明察,末将今日一力死战……”

    谢慕华冷眼看着这两人,曹彬、潘美、石守信等重臣都默不作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而赵光义一系的官员倒是神色激动,这一回打了个胜仗,正是他们上位的好机会。孔守正这一出面弹劾,只怕是出自身后那班太祖老臣的意思吧!

    “皇上!请斩傅潛,传三军,以正军法!”孔守正大声叫道。

    傅潛脸色苍白,哀求似的看向赵光义。

    赵光义一拍酒案:“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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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借刀杀人

    赵光义的好心情被孔守正这一弹劾,顿时烟消云散。

    今日傅潛在战场上怯懦的表现,赵光义并不是不知道。但是傅潛是他一手从晋王府里带出来的心腹爱将,在攻打太原的时候表现也很英勇。若是被孔守正一弹劾,就抓去砍了脑袋,岂不是让晋王府的旧人心寒吗?

    赵光义这一怒,满帐文武百官纷纷离席跪了下来。

    看着文臣武将噤若寒蝉的样子,赵光义的心里稍微平复了点。这傅潛也实在有些可气,明知道辽军已经陷入绝境,咬咬牙再坚持一会,等潘美的大军合围上,就算送给耶律奚底一对翅膀,他也飞不出宋军的包围圈啊!

    “傅潛,你可知罪?”赵光义冷冷的问道。

    傅潛抬起头来,正好和赵光义冰冷的眼神撞个正着,心里一阵恐慌,拼命磕头,脑袋在地上撞得砰砰响:“末将知罪,求皇上恕罪!”

    “皇上!”崔翰挺起胸膛,跪得笔直:“傅潛虽然有错,念在他攻打太原之时不畏箭矢,奋勇杀敌,也曾立下过汗马功劳。求皇上法外开恩,饶他一命!”

    “求皇上饶傅潛一命!”赵光义一系的官员纷纷为傅潛求情。他们大多和傅潛一样,是赵光义一手提拔上来的。今日傅潛被太祖旧臣一系的将领弹劾,这些人自然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史珪虽然跪在地上,却冷冷的说道:“军令如山,傅潛贪生怕死,放走耶律奚底等人,若是不明正典刑,如何让三军将士心服?”史珪是赵匡胤一手带出来的大将,平日里就有些骄勇。对于赵光义北伐也不积极,明里暗里把赵光义的军令打些折扣,仗着自己资历深,很是跋扈。

    赵光义本来脸色稍稍缓和,一听史珪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喝道:“好个军令如山。朕命令各路大军务必要在六月十二在镇州集结。史珪,你到了没?要不是曹彬、潘美为你求情,你的脑袋早就被朕砍了。”

    赵光义这一骂,除了曹彬潘美之外,那些老将个个面子都有些挂不住。皇上说要北伐,这群老将没有一个看好的,曹彬潘美一直跟在赵光义身边,自然不会迟到。但是其他大将,连同石守信、刘遇在内,个个都故意拖延,晚了几天才和赵光义的大军汇合。

    赵德昭顿大声道:“皇上息怒,今日击败辽军,乃是大喜的日子。若是斩了先锋大将,反倒不吉。倒不如令傅潛戴罪立功,再命一人监军。皇上钦赐尚方宝剑,要是傅潛再有贪生怕死之举,可先斩后奏!”

    赵德昭这一番话,倒是皆大欢喜。既保住了太祖旧将的面子,又留下了傅潛的性命。这处置的也算合情合理。

    赵光义不置可否,冷哼一声,转向曹彬:“曹爱卿……”

    曹彬急忙说道:“皇上,武功郡王所言极是,大喜之日不宜斩将。”

    赵光义沉默不语,一转眼间看到跪在最后的谢慕华,心中一动:“就依皇侄所言。这尚方宝剑,朕早已赏赐了谢慕华。就由谢爱卿和皇侄一同监军,先锋大将傅潛、孔守正受你二人节制。傅潛,朕准你戴罪立功,若是丧了朕大军锐气,定斩不饶!”

    傅潛连连磕头。

    谢慕华叩头谢恩,心里却是波澜起伏。大宋历来监军都只是一人,这次派他和赵德昭一起监军,那柄尚方宝剑还在他谢慕华的身上,说到底,先锋大军里,就成了他的天下,就算是贵为皇侄的赵德昭,也要忌他三分。

    这一下,赵光义是彻底把他看成是自己人了。那一班太祖老臣却不知不觉的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这些还不是谢慕华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这先锋大军到了幽州城下就要先和耶律斜轸的大辽精锐接战。那耶律斜轸是大辽名将,名垂辽史,就算谢慕华多了一千年的见识,也没自负到认为自己能在战场上击败耶律斜轸和他手下一万皮室军。

    “皇上。这监军一职……”谢慕华壮着胆子说道。

    赵光义脸色一沉:“朕意已决,谢爱卿,若是你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谢慕华心里狂骂了二百遍赵光义,还得恭恭敬敬的说道:“皇上,微臣希望能将杨家六郎、七郎调来保卫武功郡王。这战场上箭矢无眼,杨延昭、杨延彬兄弟弓马娴熟,若是有他们在身旁,必然保得武功郡王平安!”

    “小事一桩!”赵光义微微一笑:“德昭是朕皇侄,朕也要护得他周全。杨延昭、杨延彬听令!”

    杨家兄弟急忙越众而出,跪倒在众人之前。

    “传朕旨意,加封杨延昭为武翼郎、杨延彬为秉义郎,你二人从骁骑军中挑选三百精锐,护卫武功郡王和谢监军!”

    杨家兄弟叩头谢恩。

    谢慕华心里这才安定一些,杨延昭不用说了,那是名将之选。史书上说杨延彬的武功韬略更胜杨延昭一筹,只可惜死的太早。若是这两人在身旁,必要的时候,谢慕华请出尚方宝剑,革了傅潛和孔守正的职。两万先锋大军也是大宋禁军的精锐将士,在杨家虎将的带领下,就算无法战胜耶律斜轸,至少坚持到大军赶来是没有问题的吧!

    赵光义这才说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谢慕华谢恩起身,坐回原位。只觉得对面太祖旧将那一道道冰冷的眼光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赵光义端起酒杯,朗声说道:“今日挫了辽军锐气。大军理应乘胜追击。今夜大军连夜拔营,务必要在六月二十二日赶到幽州!”

    谢慕华被这话惊得目瞪口呆,只得低头不语。今天是六月十九,方才赵廷美不过是说大军日行百里。赵光义和赵廷美真不愧是亲兄弟,就连犯浑也是一模一样。赵光义这个哥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四百二十里地,三天就要赶到幽州……

    帐内众将起身应道:“皇上圣明!”

    这一路行来。孔守正自顾自带领队伍前行,偶尔会和赵德昭说上几句话,压根不理会谢慕华。倒是傅潛把谢慕华看成了自己人,着实大献殷勤,甚至半夜里偷偷摸摸拎着瓶酒跑来谢慕华的营帐:“谢监军,军旅辛苦,要不喝口酒解解乏?”

    谢慕华知道对于傅潛这种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得推说自己不胜酒力。没想到傅潛打蛇随棍上:“这军旅之中确实无趣,将来凯旋之后,回到东京。小将做东,在醉红楼设宴款待大人。到时请大人务必赏光!”

    “那小艳红的细腰……”傅潛的两眼冒着光。谢慕华只得陪着干笑两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耶律奚底被打得落荒而逃,这易州、岐沟关、涿州一路下来,大宋先锋军通行无阻,顺利得让孔守正都觉得意外。

    “听闻谢大人乃是从大秦而来,却不知大秦风土如何?”赵德昭按住马头,和谢慕华并肩前行。

    谢慕华仔细打量着这位太祖长子,赵德昭不过是三十岁年纪,生的很是儒雅,双目炯炯有神,天庭开阔,鼻梁饱满,下颌的胡须也不长。在这军旅之中,穿着一身明光细网甲,倒也有几分威武之意。

    谢慕华愣了一下:“王爷,大秦怎能和中土相比?”

    赵德昭笑道:“那大秦能有谢大人这般人才,想来必有可取之处。”说罢,赵德昭马鞭一挥,径直奔去。

    谢慕华暗自好笑,闲来无事问什么大秦风土,难道赵德昭还想去大秦看看不成?想到这里,谢慕华忽然惊觉。这些天来在军中也听多了士卒之间的传言。

    在攻打太原之时,有天夜里,赵光义忽然不见踪影,顿时军中乱作一团。一国之君居然在军中失踪,那是何等大事?这时,有太祖旧将提议,赵德昭也随军出征,他是太祖长子,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如拥立赵德昭为国君。

    正当众将议论纷纷之际,赵光义忽然现身,安抚惊惶的将士。后来赵光义得知在他失踪之时有人曾经想拥立赵德昭,很是生气。但是终究也没有追究任何人,此事就不了了之。但是从此以后,赵光义更加提防猜忌这个侄儿。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赵廷美也好、赵德芳也好,都不是当皇帝的材料,假若有人能和赵光义争夺帝位,也只有赵德昭莫属了。

    谢慕华看着赵德昭的背影,心道:“这大秦,我都没去过,你……还是甭想了!”

    杨延彬策马跟了上来,他和杨延昭一起精选了三百骑兵,都是大宋禁军的佼佼者,并且把这些士卒身上的布甲都换成了铁铠。其中一百人还是杨继业一手锻造出来的精兵,这些精锐尽管日行百多里,却依旧昂挺胸。

    “哎,八姐九妹真是麻烦。女扮男装混在军营就已经很不像话了。我叫她们返回代州,偏偏就是不肯。当上阵打仗好玩么?”杨延彬忍不住起了牢骚。

    谢慕华不禁哑然失笑,杨延昭知道自己管不住两个妹妹,干脆守在赵德昭的身边。他明知道八姐九妹是不敢去赵德昭那儿的。却把这两个事儿头扔给了七郎杨延彬。

    “怎么着?这仗,男人打得,女人就打不得?那花木兰还能替父从军呢!”不知何时,杨八姐纵马赶了上来,不满的说道。

    杨延彬一看这两个妹妹过来,马上抱头鼠窜,一提马缰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谢慕华急忙拦住杨八姐,低声说道:“女子在军营毕竟很犯忌讳,你们两人跟在我身边好了,正好六郎七郎都去了武功郡王身边,我也需要人手!”

    八姐九妹齐齐冷哼一声,倒提银枪跟在谢慕华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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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绝境(上)

    大军已经以每日百多里的度走了三日,距离幽州城已经不远。

    谢慕华敲了敲腿,这每天在马背上颠簸十来个钟头,可真不是个滋味。好歹算是快到幽州城了,苦难的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谢慕华盘算的很清楚,先锋大军就在幽州南门驻扎下来,等待赵光义的大军到来。

    至于驻守城外的耶律斜轸、耶律学古,谢慕华才不想去碰他们。怎么着?嫌自己命长是吗?

    “圣旨到……”一声尖锐的呼叫拖得长长的。

    前队的孔守正,赵德昭也赶了过来。一名太监高举着圣旨,身后跟着一队神卫军的骑兵护送着他。

    众人拜伏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率众拒我王师于得胜口,不肯归降。朕命先锋大将傅潛、孔守正引两万精兵,限两日之内取得胜口,率军坚守……”

    谢慕华越听心里越凉,这到底是怎么了?历史上这幽州之战可不是这么打的!是,宋军是和耶律斜轸在城外交战,但那是赵光义亲自指挥的,两军交战各有胜负,斜轸依然占据得胜口。为后来耶律沙和耶律休哥的援军赢得了直抵幽州城下的条件。

    为什么这个重担会交在他谢慕华的肩膀上?这仗能打吗?

    谢慕华一斜眼看到跪在身前的赵德昭,顿时了然。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赵光义这是一石二鸟,如果他们真的能拿下得胜口,自然是为大宋围城打援创造了先决条件。

    但是耶律斜轸手下是一万骑兵,并且是大辽国最精锐的皮室军。这两万步卒如何去和一万皮室军对抗?这道命令就是要赵德昭去送死!

    孔守正一勇之夫,又是太祖皇帝的旧将;傅潛临敌退缩,让赵光义失了颜面;自己是个海外归子,在朝中无权无势;而赵德昭是最直接能威胁到赵光义皇位的人。这几个人死就死了,赵光义可一点也不心疼。

    就算耶律斜轸没有杀死赵德昭,赵光义也大可以找个借口,把这几个败军之将斩了。从此高枕无忧。就凭赵廷美和赵德芳那两个纨绔子弟,这辈子也别想威胁到赵光义的皇位。历史早就说得明明白白,赵德昭、赵廷美、赵德芳这三人,在不久的将来,或自杀,或暴毙,或流放……赵光义对付自己人倒很是心狠手辣啊……

    谢慕华心里更是冰凉一片,这几日来,赵光义对他恩宠有加,又是加官进爵,又是御赐尚方宝剑,让谢慕华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皇帝还是不错的。没想到赵光义狠毒至此,居然用两万精锐的性命,借辽国名将的手,为自己的皇位扫清障碍。

    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皇帝……

    谢慕华谢过皇恩,接过圣旨!那名太监正是赵光义身边的近侍,叫做张海英,年约三十多岁,此时和谢慕华四目相对,似乎也有些不忍,当下拱手道:“武功郡王、谢大人,多多保重……”

    张海英带着神卫军的士卒绝尘而去。

    谢慕华一扭头,却看到赵德昭也看向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赵德昭避过谢慕华的目光,说道:“孔将军,傅将军,不如待会来我帐中商议一下,如何攻打得胜口?”

    孔守正、傅潛两人抱拳答应,立即转身离开,各自归队去部署队伍。

    赵德昭眉头紧锁,却低声向谢慕华说道:“连累你了!”

    这两人都是聪明人,一语点到即可。谢慕华举目望去,这四野一马平川,远处道路两侧还有几棵稀稀落落的树木,燕赵大地正值盛夏,却显得萧瑟无比,那排着长长队伍的大宋先锋,也不知还有几人能回乡!

    谢慕华胸口豪气陡升,马鞭倒转,鞭梢指着北方:“武功郡王!我们可没输呢!”

    赵德昭不再言语,轻轻提动缰绳,缓缓向前驰去。

    谢慕华长长的吐了口气,也难怪赵德昭不看好这番战役的前景。之前赵光义攻打太原之时,耶律沙率军来援,被郭进大败在石岭关,耶律敌烈和他的五个儿子、就连耶律沙自己的儿子都战死阵中。本来郭进能大获全胜,斩了耶律沙的级。偏偏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引一军杀到,用强弓硬弩逼退宋军,硬是把耶律沙救了回去。

    斜轸此人用兵如神,尤其善于判断战场局势。不到有可胜之机,宁可坐视友军覆灭也绝不出击。此人坚忍果断,手下一万皮室军是辽国最精锐的军队,又是骑兵。偏偏得胜口地势险要,斜轸的骑兵居高临下,冲下来就是幽州之外的一马平川。据险而守的话,别说是两万步卒,就算再给谢慕华两万人也未必能打得下来得胜口。

    “得胜口啊得胜口!到底是我得胜,还是耶律斜轸得胜?”

    谢慕华喃喃念道。

    八姐九妹纵马跟在谢慕华的身后,她们两对这些宫廷内部的斗争并不了解,但是看着赵德昭、谢慕华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知道眼下的形势并不乐观。但她们毕竟是将门虎女,皇上来了军令,那就拿命去拼呗。要是打不下得胜口,大不了就把命送在那得了!马革裹尸,正是征战沙场的最好归宿。

    谢慕华转过头看着九妹:“你和你姐姐走吧,回代州去!”

    “为什么?”九妹不过才十六岁,正是最青春年少的时代。

    谢慕华苦笑一声,他是君命在身,不得不去。这两个丫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谢慕华不由得想起了后世古龙先生的小说里一句很经典的话:不怕死的往往都是年轻人,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拼命,越是年纪大的人越知道生命的可贵!

    战争从来都是男人的事情,就算是在一千年后的战争中,交战双方也恪守着不杀平民和女兵的原则。打了十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只不过误杀了五名越南女兵而已!

    八姐的银枪按在马鞍上。她不像九妹这么冲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谢慕华:“我们也有军令在身,要护得武功郡王和你的周全!走?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谢慕华看着这对倔强的姐妹花,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在山西时佘太君的那句:我保证,在杨家人没死之前,你必然不会倒下!

    这一场幽州之战,从自己接到攻下得胜口的军令开始,就完全变了个走向,再不是谢慕华熟知的历史!

    得胜口,在幽州以北九十里,在后世位于北京昌平天寿山西北,谢慕华还曾经来这里游玩过。不想,穿越之后,居然要领着一支军马夺下这河北险关。

    这里地势险要,是北方辽军援救幽燕的必经之路。耶律斜轸贵为南院大王,却不驻扎在南京幽州,而是自领一万皮室军,亲自驻守得胜口。此地的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谢慕华、赵德昭已经带领宋军先锋抵达青沙河,这里位于幽州城北二十里,遥遥与北伐大军呼应。大宋禁军连夜赶路,终于在六月二十二日拂晓时分抵达幽州城下。幽州守军早已四门紧闭,戒备森严。

    赵光义亲率大军兵临幽州,沿袭攻打太原之法,分兵四路。

    大将宋偓率领两万大军驻扎在幽州南门外。

    崔彦进领两万大军准备攻打幽州北门。

    刘遇领军万余,驻守在幽州东面,随时准备配合南北两路大军攻城。

    孟元喆率万余将士,在西面围困幽州,与其他三路围城大军遥相呼应。

    监军谢慕华、武功郡王赵德昭、先锋大将傅潛、孔守正率两万精锐离开大军,直奔幽州城北。这一支军,赵光义下了严令,务必要在二十四日大军攻城之前攻占得胜口,击败耶律斜轸。

    赵光义亲自带领十万大军,坐镇中军。幽州城外旌旗密布,人喊马嘶,二十万大军,数十万民夫将偌大幽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这幽州是河北雄城,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幽州城墙全长三十六里,城厚五米,城高十米,是辽国五京中最坚固最雄伟的南京。幽州城易守难攻,幽州太守是汉人大臣韩德让,此人智勇双全,是难得的人才。城内还有一万八千多辽军,大多是汉军和渤海国的族军。虽然战斗力不能和皮室军,宫帐军同日而语,但是死守不出的话,想要攻下幽州,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赵光义命人劝降韩德让。不料韩德让回书仅仅两个字——“不降”。他在幽州城早有准备,沿城墙一线埋下不少坛子,日夜命人监听,防止宋军挖地道进入幽州。滚石、檑木、火油、强弓硬弩……一应守城器械应有尽有。

    幽州城,风雨飘摇!

    大战,一触即。

    谢慕华的营帐内,一盏油灯已经快燃到了尽头。谢慕华一面换着灯芯,一边说道:“各位,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了。我请大家来,是商议如何攻取得胜口的,不是看大家在这练坐禅的!”

    营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帐中除了赵德昭和两位先锋大将傅潛、孔守正之外,杨延昭、杨延彬兄弟也分坐下左右两侧。

    “谢监军,这有什么商议的?皇上既然下了严令,为臣者唯有尽力死战。依我看,从军中精选两千精锐士卒,我孔守正亲自带队……”

    谢慕华急忙摇了摇手,制止了孔守正再说下去。这汉子的确不负勇将之名,但是他也只有个勇字而已,一点有建设性的意见都提不出来。

    跟耶律斜轸硬拼?也亏孔守正说得出来,那皮室军是能硬拼的吗?且不说战斗力如何,人家皮室军是一万骑兵,又是拱卫辽主的最精锐军队。训练精良、以逸待劳。居高临下一个冲锋,只怕这两万宋军就只有挨宰的份了。

    傅潛幸灾乐祸的看了孔守正一眼,抱拳道:“有武功郡王和谢监军在此,末将谨遵两位监军大人的吩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傅潛倒是滑头,谢慕华眯起眼睛看着一副忠勇模样的傅潛,这种人真不应该做武将啊,为官之道在他手里实在是太纯熟了。一句话就把责任轻轻松松的卸给谢慕华和赵德昭,打输了,那是监军安排的。打赢了,功劳簿上也少不了他傅潛的名字!

    只可惜,这家伙一点政治嗅觉都没有,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在座的所有人都是赵光义的弃子……

    赵德昭摊开地图,指着幽州以北:“我军位于青沙河,据斥候回报,辽将耶律学古领三千部族军,在我军右侧十里外扎营。而耶律斜轸亲自引五千兵马……”赵德昭叹了口气:“这些都是辽国最精锐的皮室军,在我军左侧驻扎。两支辽军遥相呼应,隐隐对我军形成夹击之势!青沙河一线一马平川,最利于骑兵冲击,我军……”

    赵德昭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是每个人都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在这样的地形,以不到两万、疲劳至极的步兵和八千精锐辽国骑兵作战,跟自杀没有多大区别!

    偏偏赵光义严令先锋大军,不但要击退耶律斜轸,还要在两天之内拿下得胜口……

    谢慕华忽然想起后世看过的一个电影《不可能之任务》。

    “两位杨将军,不知你们有何见解?”谢慕华侧向杨家兄弟。

    “末将人微言轻,不敢妄议!”杨延昭急忙起身施礼道。

    谢慕华脸色一板,“呯”的一声,一拳砸在摆着地图的小案子上,油灯也摇晃起来,火苗不住吞吐,衬得谢慕华的脸色更是严厉无比!

    “杨延昭,没想到啊,你杨家自负忠勇报国。如今你不过二十岁年纪就已经学会明哲保身了……”谢慕华的话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说啊,是你不会打仗?还是你怕承担责任,有话不敢说?”

    杨家兄弟的脸涨的通红,谢慕华这一番话比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更要他们难受。离开代州之前,佘太君千叮咛万嘱咐,到了皇上面前,一定要谨小慎微。杨家是北汉降将,在大宋立足未稳,要是被人抓住把柄,弹劾上去,只怕将来全家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杨家从上两代开始,就一直与契丹辽国作战,悍勇无比,契丹人畏惧的称杨继业为“杨无敌”,这份荣耀早已深深种在杨家子弟的心中。

    赵德昭却是心里通明,请将不如激将。他也知道北汉杨家是将门世家,杨继业更是当代名将,杨延昭和杨延彬这两人虽然年轻,却是智勇双全,声名远播。不是傅潛、孔守正这样的一勇之夫可比的。

    眼下大敌当前,有此二人出谋划策,比孔守正之流强得太多了。

    谢慕华看着杨家兄弟已经怒火中烧,却依旧不依不饶:“要是没话说,就请出去。我这儿是要人来商议破敌大计,不是叫人来闲聊的!”

    杨延彬再也坐不住了,长身立起,双拳紧抱:“谢监军,我杨家子弟个个自幼熟读兵书,十余岁就在战场上和契丹人厮杀。要说与契丹人作战,我杨家夸口第二,料想没人敢自称第一!”

    谢慕华见好就收,翘起二郎腿,笑眯眯的看着杨延彬:“好,你倒是说说,如今这仗该怎么打?”

    杨延彬踏前一步,指着案子上的地图:“青沙河一带无险可依,若是和皮室军硬碰的话,必败无疑……”

    傅潛、孔守正齐声喝道:“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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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绝境(下)

    “闭嘴!”谢慕华从腰上取下赵光义御赐的佩剑,重重拍在案子上:“杨延彬,继续说!”

    傅潛、孔守正难得的对望了一眼,终于闭上了嘴巴。现在谢慕华是监军,武功郡王都要忌他三分,又有尚方宝剑在手。要说惹怒了谢慕华,治他们个罪名,先斩后奏的话,那死的也未免太冤枉了!

    杨延彬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赵德昭,深吸了口气:“我军利在弓弩。神臂弓射程远、威力大,是对抗辽国骑兵的第一利器。但是神臂弓移动不便,两次射击之间耗时太长。往往只能对辽军形成一次打击,辽军骑兵就已经冲到阵前。”

    杨延昭补充道:“我军弓箭手虽然众多,但是力量稍差,通常用的都是九斗弓,八斗弓,骑兵用的弓更是要比步卒轻上一斗。契丹人骑射功夫相当了得,马弓不逊于我军步弓,阵前对射,辽国人的重甲又占了些便宜……”

    谢慕华点了点头,杨家兄弟说的都是实情,以步制骑是因为宋代没有北方和西北两大战马出产地,不得不提出的战略。若是以战斗力而言,精锐禁军并不亚于辽国骑兵。只不过骑兵机动性强,来去如风,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要打就打,要走就走。步兵追击骑兵?那是笑话。事实证明,在火器没有问世之前,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是压倒性的优势。所谓以步制骑,只不过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而已……

    杨延彬点着地图:“若要取得胜口,眼前这两股辽军必须要先行击溃,否则的话,就算我军强突到得胜口,得胜口的守军居高临下,骑兵冲击,身后两支辽军内外夹击……只怕会有全军覆没之虞!”

    “两万先锋大军里,只有一千余骑兵。既然不能和辽国骑兵正面硬拼,不如以弓弩结阵,以骑兵诱敌。吸引辽军向我军大阵移动,以神臂弓杀敌,令敌军阵型溃乱,方有可乘之机……”

    杨延昭却和弟弟有不同的看法,当即摇了摇头:“可惜神臂弓过于迟缓笨重。而一千骑兵里能和皮室军相当的只怕唯有骁骑军的三百将士,诱敌,也要能诱才行,我只怕这千余骑兵,诱敌不成,反倒被辽军一口吞了……”

    孔守正又忍不住了,他本就是一介武夫,一着急顿时站了起来,扯开嗓子大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按你们的说法,这仗是怎么打怎么输……那,那还打什么,大家拼了命得了……”

    这次谢慕华没有怒,他就像没听见孔守正的话似的,呆呆的看着前方,口中含混不清的喃喃自语:“神臂弓……前……古……”

    “大人!”杨延昭抱拳道:“谢大人,这一仗我军胜算不大,舍弟提出弓弩结阵,骑兵诱敌之法只怕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即使这样,也要看我们的运气,若是骑兵诱敌不成,或者神臂弓无法对辽军造成致命打击……”

    赵德昭脸色平静,朝杨延昭摆了摆手。杨延昭会意,退到一边。

    这营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众人都不敢说话,看着谢慕华。

    忽然,谢慕华就像想通了什么事似的,面露微笑,转过脸来说道:“杨延昭,你说,若是骑兵诱敌成功,神臂弓也能挥神效的话,这仗你敢保必胜吗?”

    杨家兄弟齐齐踏前,拜倒在帐中,杨延昭大声说道:“打仗难言必胜,不过若是大人所说属实,这仗又是小将指挥的话,打输了,小将干脆自己抹了脖子好了。谢大人,杨延昭愿立军令状!”

    谢慕华却是收敛笑容,脸色一板,转向赵德昭说道:“王爷,您意下如何?”

    “行军打仗,小王一窍不通。但凭谢监军安排!”赵德昭这话并非推卸责任。他宅心仁厚,待人真诚。明知道在座众人都是因为他才陷入这死局之中,赵德昭也是心有不忍。那傅潛、孔守正有多大本事,赵德昭看得一清二楚,既然已经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用杨延彬的方法,或许能搏出一线生机。

    谢慕华看着傅潛、孔守正:“两位将军,你们可听我号令?”

    傅潛、孔守正齐声答道:“谨遵监军大人号令!”

    “好!”谢慕华双手捧起尚方宝剑,站得笔直,厉声道:“孔守正,我命你带领神臂弓手和弓箭手,随我连夜操练!”

    孔守正面容一整:“得令!”

    “傅潛!”

    傅潛急忙踏前一步。

    谢慕华面色森严:“你带领五百本部军马,护卫武功郡王。”

    “得令!”

    谢慕华冷冷的看着杨家兄弟:“杨延彬,我命你挑选五百骑兵,若是步弓拉不开两石者,统统降为步卒。步军两石以上臂力、能骑马者任你挑选。随时听我号令!”

    “杨延昭,我命你总领全军,自我以下,所有人听你号令。如何安排作战,由你一力承当。任何不听号令者,你可先斩后奏!”

    “得令!”

    谢慕华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耶律斜轸虽然是大辽名将,但是我谢慕华就要凭身边两位杨家虎将,加上多了那一千多年的见识,与你拼个高下。赵光义想要我们为赵德昭陪葬?老子偏要打烂他的如意算盘……

    我命由我不由天!!

    ……

    “大王……”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

    “进来吧!”耶律斜轸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的书卷。他手中正拿着一本《孙子兵法》。

    耶律斜轸身材高大,容貌清秀,却有一股摄人的威严。部下对他都是敬爱有加,不过耶律斜轸治军有方,军纪严明。他统帅的南院诸军,骁勇善战,深的如今大辽国皇帝耶律贤的信任。

    耶律斜轸仰慕汉学,精通韬略,无论行军打仗还是驻守南京之时,都喜欢研读兵法,那《孙子兵法》早已被他读得滚瓜烂熟,但还是时常翻阅,每次再读都会有新的体会。而那本被他批注了多少字。

    斜轸不止一次告诉部下,这汉人兵法博大精深,千万不可以为辽国兵精就目中无人。须知从古到今,以寡敌众、以弱胜强的战例比比皆是,大辽虽然对中原各国胜多败少,但是也不可大意轻敌。自古骄兵必败,打仗从来没有必胜的,哪怕是兵力悬殊达到十倍,也未尝就打不赢……

    帐门一掀,一个彪悍的武士走了进来:“大王,耶律学古将军回报,明日与大王合击青沙河宋军,一切谨遵大王号令!”

    “恩!”耶律斜轸点了点头。

    这青沙河的宋军,他早已打探清楚,两万宋军中只有少数骑兵。领军大将是傅潛、孔守正这样的一勇之夫。武功郡王赵德昭长于深宫妇人手,不足为惧。唯一的变数在那监军谢慕华,虽然是个无名之辈。但正是因为无名,才不为耶律斜轸所了解。斜轸从来不是个轻敌的人,也不会因为谢慕华籍籍无名就小瞧于他。

    不过就凭这区区两万人马就想攻打斜轸亲自驻守的得胜口,未免也太不把这大辽名将、南院大王放在眼里了吧?就算是大宋引以为豪的名将曹彬潘美,也不敢如此放肆!

    “得胜口?你们想都别想,青沙河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耶律斜轸捏紧了拳头,他年纪刚刚三十,少年成名。十年前,辽主耶律贤刚刚即位之时,萧后萧燕燕的父亲、萧思温便一力向耶律贤推荐耶律斜轸,说他有经国之才。不想耶律贤并不看得起他,只是淡淡的说:“听说过,只不过此人豪放不羁,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从小官做起?”

    萧思温极力推荐,称赞斜轸胸中才学不可估量。耶律贤为了给皇后和国丈面子,这才勉为其难招来斜轸,当面询问时政得失。谁知耶律斜轸应答如流,耶律贤大喜过望,以萧燕燕的侄女赐婚,命耶律斜轸节制西南面诸军,不久就提拔为南院大王!恩宠有加,一时无二,就算是另一位辽国名将耶律休哥,此时的风头也远逊斜轸!

    在沙河一战,拼死断后以身殉国的萧统倬,跟斜轸从儿时起就是好友。虽然萧统倬官职不高,但却和斜轸情同手足。两人妻子怀孕时,曾经指腹为婚,后来果然诞下一男一女。平日里斜轸和萧统倬还相互以亲家相称。

    这次沙河大败,耶律奚底不听斜轸的劝告,一意孤行。害得两千辽国精锐战死沙场,萧统倬被乱箭射死。斜轸心中也是愤恨无比,若不是大敌当前,早就写个折子送到耶律贤那里,弹劾耶律奚底了!

    耶律斜轸这次出征,将萧统倬的灵位随身携带,就是立誓要为他报仇,活捉宋朝皇帝。

    “萧统倬,你是我大辽勇士!你的仇,哥哥一定要给你报!”

    耶律斜轸将一碗酒倒在萧统倬的灵位前。转身向亲卫大声喝道:“传令三军,三更做饭,五更出,天亮之后,我要皮室军的铁蹄踏碎宋军大营!”

第十五章 夺命战法(上)

    月亮还没下山,太阳就已经跃出地平线。日月同辉的燕赵大地,空气都仿佛窒息了一般,一点点凉风都感觉不到。虽然还是清早,天气闷热的就已经让人想要疯狂。

    青沙河一片荒凉,名字尽管叫河,也只不过是一条又浅又窄的溪流而已。四周除了几株长得东倒西歪的老树以外,几乎再没有任何东西。

    两万大宋先锋军静静在青沙河南岸排开阵势,军令难违,就算今天耶律斜轸不主动进攻,他们也不得不寻找机会和耶律斜轸手下的皮室军展开决战。赵光义已经打定主意送他们去死,两天,攻占得胜口……

    “监军大人,刀剑无眼。披挂上吧!”杨八姐拿着一副铠甲走了进来,这副铠甲是宋军中常见的长短齐头甲,内以丝绸做衬里。九妹的手中捧着一个青铜头盔,跟在八姐的身后走了过来。

    谢慕华折腾了半天才在两位女将的帮助下把这铠甲穿上,带上头盔之后,谢慕华全身都被细密的甲片覆盖的严严实实。这铠甲足足有三四十斤重,寻常箭矢刀剑根本伤害不了甲片。此时若是有面镜子的话,谢慕华一定要去镜子前面转上两圈,看看自己的威风。

    九妹忽然掩住了嘴,噗嗤一笑。谢慕华诧异的望去,却见八姐也是一副想笑又强忍住的模样。顿时心中一阵郁闷,大宋禁军现在挑选士兵极为严格,“琵琶腿,车轴身,取多力。”个个都是身形彪悍的大汉。

    谢慕华只不过是白领小废柴一个,穿上这为彪形大汉量身订做的铠甲自然显得头重脚轻,不伦不类。

    谢慕华也懒得和这两姐妹置气,昨夜整整忙碌了一夜,现在两眼里还满是血丝。谢慕华随手抓起桌上的尚方宝剑,大步走出营帐。营门外,两名士卒刚刚为他的那匹黑马套上马面帘,披上马身甲。一见谢慕华走了出来,士卒们纷纷行礼。

    牵过战马,谢慕华脚踩马镫,这一下竟然没上去。那倒也难怪,身上加了几十斤重的铠甲,谢慕华又不是久经沙场,肯定是有些不惯的。八姐忍着笑走了过来,轻轻架住谢慕华,微一用力,把他推上马背。

    赵德昭早已换了一身戎装,见谢慕华已经出来,急忙小跑过来:“谢大人,辽军连夜出动,现在和我们隔青沙河对峙。耶律学古所部和斜轸部下的皮室军一左一右,对我军成钳形包围……”

    谢慕华点了点头,杨延昭所料不错,虽然皮室军悍勇无匹,但是宋军胜在人多。耶律斜轸也不敢贸然趁夜劫营。这一场决战,终究是要等到天亮以后。

    赵德昭和谢慕华并肩向前阵驰去,杨家姐妹急忙跟在身后,傅潛长刀一招,五百步卒快步跑了过去。现在军马吃紧,谢慕华把全部军马都交给了杨延昭,这一仗,能不能取胜,就看这一支骑兵了!

    杨延昭傲然立在前阵,马鞭一指:“武功郡王、谢大人。你们看,左侧辽军打着耶律斜轸的旗号,右翼则是耶律学古所部。这右侧是辽国部族军,战力较弱。谢大人这一番诱敌之计,我看,就从右侧打开吧!”

    谢慕华听得此言,朝杨延昭咧嘴一笑:“昨晚我已经说过,万事由杨将军做主。不用问我!”

    远远望去,对面辽军已经列好队伍,黑压压的一大片,辽军向来一人三骑,就算现在战况吃紧,至少也是一人双骑。这放眼望去,战马嘶鸣,尘土飞扬,不过是数千人的军阵,竟然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辽人作战最重马力,眼下这些辽军除了贵族大将之外,都未上马。为的就是节省马力,冲锋时能一往无前!”杨延昭指点着对面的辽军:“辽军兵少,耶律斜轸知我大宋弓弩厉害,不愿贸然出击!”

    赵德昭连连点头,他自幼便长于深宫妇人手,父亲赵匡胤虽然是无敌名将,但是赵德昭却不通军务。这次若不是跟着赵光义先是讨伐北汉,又北伐幽燕,只怕他这辈子也不知道战场上有如此多学问。

    杨延昭嘴角轻扬,他本是个极为俊秀的少年,这充满自信的一笑更是魅力十足:“辽军既然想我们先动,那我们先给他们个下马威!杨延彬!”

    这杨家子弟在战场上不叫兄弟姓名,只论军职高低。

    杨延彬一提缰绳,越众而出:“末将在!”

    杨延昭大声喝道:“杨延彬,你带五百骑兵,依谢大人所授之法,迫敌出战!”

    谢慕华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他提出这个方法也是冒险一试。昨夜,杨延彬光是挑选善骑马,能射箭的士兵就足足挑选到三更。他所说的方法,士卒们也不过练习到五更而已,远远还不纯熟,是否能起到迫敌出战的效果,谢慕华的心里,可一点谱都没有!

    杨延彬带着五百骑兵飞驰而去,踏过青沙河,直奔辽军大阵。

    这一支兵一出,辽军顿时鼓噪起来,号角连连,一张张强弓硬弩搭了起来,只待杨延彬进入射程便给他迎头一击!

    不料杨延彬这一路骑兵快要进入射程之际,猛然分成两队。快马加鞭,平平从辽军阵前掠过。马上骑兵张弓搭箭,他们都是杨延彬一手挑选出来,能拉开两石弓的大宋精锐,这一下,数百箭矢落入辽军阵中,虽然没有瞄准,威力大减,马弓的力道也不足,并没有对辽军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辽军射出的箭支歪歪扭扭也大多落了空,只有少数箭支射入宋军骑兵队,却也被他们身上披着的铠甲挡下。

    两队人马掠过辽军大阵之后,齐齐勒转马头,又是平平掠过,一阵箭雨落下,这回总算是伤到了几名辽军,却也只不过是轻伤而已……

    辽军顿时大怒,这驰射之法本就是游牧民族最擅长的战法。契丹人也长于此道,没想到这一队宋军关公门前耍大刀,居然在他们面前玩起了驰射之术。这也就罢了,要是射的像个样子还行。偏偏这些宋军的手法一点也不纯熟,这驰射讲究的是利用马,快掠过敌阵,以近距离射击打散敌人的队伍。这些宋军把好端端的驰射之法搞得驴头不对马嘴。让这些契丹的驰射高手们个个气炸了肺。

    这宋军压根就没把大辽国的部族军放在眼里。虽然部族军是由契丹辖下各部落组成,人员复杂,却也是大辽排名第三的军队,跟随南院大王屡立战功。宋军这般侮辱,叫他们怎么受得了?

    谢慕华攥紧了拳头,暗叫一声好。这驰射之法,源远流长,是游牧民族的独特战法。早在帕提亚对阵克拉苏的时候就用过。谢慕华算计的清楚,以耶律斜轸的个性,虽然是一定会和宋军野战,却一定是在辽军主动的情况下才会出击。谢慕华以这半吊子的驰射法来对付辽军,就是要他们气昏了头,主动对宋军的正面阵地起进攻。

    虽然这批宋军用的还不纯熟,虽然他们没有游牧民族那种与生俱来的驰射天赋,但若是假以时日,训练得法,这驰射之法必然能从宋军的手中名震天下。那可就不是游牧民族的专利了。

    契丹人按捺不住,队形散乱,带队军官大声喝止,却已是无补于事。有些契丹骑兵便欲冲出厮杀,有的要把最善强弓的射手提到阵前,有的辽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时间三千军马乱作一团……

    “七郎!好样的!再射两轮,就算那群契丹人都是绵羊性子也再忍不住了!”谢慕华的心中暗暗祈祷。

    看到杨延彬肆无忌惮的挑衅,宋军这边更是鼓声震天,八姐和九妹对视一眼,也不禁嫣然一笑。谢慕华回头望去,恰好和八姐的眼光撞在一起。谢慕华冲她咧嘴一笑,露出半排雪白的牙齿,那冷艳的杨八姐却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倒是九妹兴奋不已,来到谢慕华的身边:“这以敌之长诱敌出战的办法,果然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呢!”

    谢慕华也不知道剽窃了多少前人创意,现在早已磨练的脸皮胜过铜墙铁壁,白生生的脸上一点都不带红。嘴里还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

    杨延昭长枪一指,五十名士卒走到阵前,他们个个都被通译教了几句契丹话,嗓门又是极大,破口大骂起来,这污言秽语当真是顶风传三里。翻来覆去无非是大骂契丹人都是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一战;要么问候一下契丹战士远在草原的双亲及家中女性;又或者将自己的辈分凌驾于契丹人三代以上,云云……

    谢慕华头一次见到这古代的“骂战”,心中的紧张微微松弛下来。

    耶律学古阴沉着脸,宋军肆无忌惮的挑衅,想来必有后招。他这一军是部族军,战斗力不如皮室军和宫帐军,宋军自然而然的选择他这里为突破口。要不是耶律学古一力约束部下的话,那些气得七窍生烟的契丹勇士早就杀了出去。

    杨延彬率部已经来回射了三轮。那些“骂手”见辽军不为所动,低头和通译商量了一下,再次放声大骂。这一回着实骂得精彩,一骂耶律贤是个病秧子,朝政都被女人把持;二骂萧后早年与韩德让订婚,又嫁耶律贤,私下还和韩德让私通,给耶律贤带了斗大的绿帽子……这越骂越是不堪,最后干脆直接质疑耶律贤长子耶律隆绪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不是韩德让……

    此时,杨延彬已经带队射了五轮,二百多名契丹士兵或死或伤。加上宋军不断辱骂,真是佛都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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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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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盗介绍:
穿越到北宋初年,战幽燕、征南越,定西夏,扬威天下……
他能盗取百万军心,也能盗取美人芳心;
他以一代名臣之姿使大宋国富民强,却以奇谋诡计盗得天下……
奸雄之路,就此展开!
大宋第一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第一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