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暧昧的迷离
烛火突而跳跃了几下,光晕忽大忽小,衬映得平弘雅跪坐在床上的身影更加曼妙。
这时的日本国压根就不把女人当回事,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工具,或者是财富和地位的附属品而已。就算是名门望族的女子,命运也只不过是男人的玩物。平弘雅抬起头偷偷看了谢慕华一眼,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惊慌。
说到年纪她还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从出生开始,平弘雅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从今天回来平秀正告诉她,需要她为了平氏去取悦谢慕华开始,平弘雅的心里就忐忑不安整整一天。
谢慕华看着这个长得极像福原爱的小女孩,又感叹了一遍童颜,看着平弘雅脸上略显惊惶的神情,谢慕华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拿着一根棒棒糖引诱少女的怪蜀黍。
谢慕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跳下床来,随手拉过屋里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说道:“日本国内还有些情况,你哥哥没说,你给我说说吧!”
“哈伊!”平弘雅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她要是还跪坐在床上的话,就要比谢慕华坐在椅子上高了,于是走了下来,想要跪在地上,谢慕华急忙挥了挥手:“不用了,真不懂你们日本人,膝盖这么软,扑通就要给人跪倒,过来吧。”
平弘雅踏着碎步走到谢慕华面前,微微俯下身子,还是不敢高过谢慕华。谢慕华看着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鼻子里闻到的是一股股处*女的幽香,心中一动,便伸手将平弘雅拉了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环抱着她那纤细的腰肢,触手处滑腻柔软,那套和服之下温润的皮肤竟然是未着寸缕。
谢慕华暗忖道,待会问完了话,叫你知道老子的厉害,不过还是先办正事要紧,便压下火头问道:“平氏、源氏和藤原氏在日本国内的势力如何?”
平弘雅被谢慕华搂在怀里,俏脸飞红,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谢慕华用力一紧手臂:“说吧,大点声。”
平弘雅这才喃喃说道:“平氏和源氏在日本国代表的是不同势力,平氏和藤原氏差不多,他们手中的权力都来自于天皇朝廷的公权。而源氏就完全是武力起家的了。先祖平将门起兵的时候,京都的天皇朝廷根本无可奈何,派出来的兵马也不是先祖的对手。但是源氏、平氏、藤原氏都各自有自己的武家力量,是地方的武家打败了先祖,而不是朝廷打败了先祖。所以现在的天皇朝廷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共主而已,并没有多少实权。”
谢慕华知道她是平将门的后人,言语之中自然不会对天皇朝廷客气,谢慕华双手忍不住又紧了紧,平弘雅的小脸蛋几乎就要趴在谢慕华的肩膀上,羞不可抑。
“日本国现在有多少武家?”谢慕华低声问道。
平弘雅想了想:“全日本国算起来,至少也有一千多武家。”
谢慕华暗自算了算,整个日本现在的人口也不多,要说有一千多武家的话,比春秋时期的诸侯国还多得多,难怪平将门带了几千人马起兵就打得朝廷落花流水。大的武家或许有过千兵马,小的武家可能只有百十人而已。而且像平氏、源氏、藤原氏这样的大家族,门下控制着不少武家,总的力量是很惊人的。当然,这个惊人只是相对于日本国内而言。
“那这么说起来,藤原拓名和藤原正一郎那些海盗有数百人之多,也是一支颇为强大的力量了……”谢慕华自言自语道。
平弘雅轻声说道:“藤原叔叔原本是一方豪强,他手下的海盗以前都是日本的水军,他们是去剿灭海盗的,可是打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见效。藤原家的内部也有不少势力,反对藤原叔叔的人就要捉他回来问罪,后来藤原叔叔索性就带着水军一起加入海盗了。在关东,藤原叔叔还是颇有力量的。”
“原来如此……”谢慕华仔细想了想,自己出钱出装备,让藤原拓名和平秀正占据关东,把日本的天皇朝廷变成天皇和新皇并列的分裂局面,同时控制住马关这个重要港口,吸纳日本的金银流入中原。这个计划还是不错的,尤其最满意的是,让他们日本人打日本人,提前进入战国时代,一千多武家,打起来那是热闹无比。只不过这中间也要讲究个权衡,既要保证平秀正不会被天皇消灭,也要平秀正没有足够的力量彻底干掉京都的天皇,统一日本。这种让人头疼的事,就交给杨刚正来办好了。谢慕华要做的就是指出一个大的战略方向,具体的事,他是绝对懒得做的。
“如果不是这一次被追捕的话,原本我应该要和藤原君成婚了。”平弘雅淡淡的说道。
谢慕华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大宋的女孩子十三岁就可以结婚了,更何况更加开放的日本呢。想来平弘雅和藤原正一郎的婚事也是一桩政治婚姻,是平秀正为了拉拢藤原氏的手段罢了。他,终究不想一辈子当海盗啊!
“他已经有三个妻子了。”平弘雅微微一笑。
谢慕华伸出两根手指:“我也有两位夫人了。”
平弘雅轻声说道:“大人,你和藤原君不同。他只是一个海盗而已,可你是大宋的高官。就算是日本的天皇也没有你的权力大,你一句话可以动用的军队是平氏和源氏的军队总和。你掌握的地方,比日本国还大。你这样的人,原本就应该拥有很多很多女人……”
哎呀,这是典型的日本小受受啊……谢慕华邪恶的想着:“那你哥哥把你留下来服侍我,你可知道要怎么服侍?”
平弘雅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一阵轻微的衣带悉娑之声过后,那身宽大的和服顺着她犹如刀削的双肩悄然滑落在地上,露出无限美好的身体。摇曳的灯光下,那张可爱的小脸红扑扑的就像是酒醉三分的诱惑,曼妙的身体上曲线玲珑,虽然她的身材不高,可是身体很是匀称,两条腿浑圆修长,小腿笔直而富有弹性,两条大腿紧紧的并拢在一起,就连手掌也插不进去。一对高耸的插云双峰上两颗诱人的樱桃骄傲的挺立着,鲜艳的粉红色充满了罪恶的诱惑。
“大人……”平弘雅缓缓的往前踏了一步,谢慕华情不自禁的分开双腿,看着这个**诱人的小萝莉就站在自己的双腿中间。
“要命的小日本……”谢慕华心中暗骂了一句,可是身体早已不听使唤的生了变化,平弘雅侧过身体,坐上了谢慕华的大腿,一双玉藕般的双臂环上了谢慕华的脖颈,因为紧张而有些烫的脸庞贴着谢慕华的腮部,梦呓般的说道:“像我们这般女子,自幼都是要学会如何侍奉大人的……”
“妖精……简直就***是个妖精……”想虽然是如此想法,可是谢慕华的双手已经情不自禁的攀上了高峰,肆意挑逗着那两颗峭立的樱桃。
平弘雅侧过脸庞,缓缓的,一点点的贴住谢慕华的脸,丰润的红唇蜻蜓点水般的吻上了谢慕华的面庞,那红艳艳的双唇充满了弹力,呼吸之间一股淡淡的热气在谢慕华的耳边游走,更是勾引的谢慕华心痒难耐,谢慕华的大手抚上了平弘雅的后背,那刀削的双肩下,一份赘肉都没有,光滑细腻的肌肤在谢慕华的抚摸下渐渐烫。平弘雅“嘤咛”一声,挤进了谢慕华的怀里,娇艳欲滴的双唇凑了过来,一条香滑的小舌悄然渡进了谢慕华的口中……
谢慕华欲念大动,抱紧了平弘雅,啜住那条丁香小舌……平弘雅是第一次和男子亲吻,却是笨拙而又热情的迎合着,坚挺傲人的双峰挤在谢慕华的胸前,她鼻息忽然加紧,却是谢慕华的大手已经游走到了高耸之处。
过了良久,唇分,平弘雅顺着谢慕华的脖颈一寸寸吻了下去,双手灵巧的将谢慕华的长袍……小衣解开,那双丰润的红唇从胸膛一直往下,谢慕华腰间一松,原本压抑许久的漏*点再也无法控制,膨胀到极点的**坚强如铁,却被平弘雅滑腻温软的小手握在手中,轻轻的……
“老子今天就把你就地正法……”谢慕华低吼一声,拦腰抱起平弘雅,走了两步将她平放在床上,纤细的腰肢就像灵蛇一般带着某种诱惑的旋律轻轻扭动,丰盈的双峰轻轻颤抖,而那两颗蓓蕾却因为期待或者惊惧而刺激的娇艳万分……
“奴还是第一次……求大人怜惜……”平弘雅羞红了脸,闭上眼睛不敢看谢慕华,口中却是低声呻吟着说道。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谢慕华俯下身去,将那两团颤抖的脂玉握在手中,重重的吻了下去,平弘雅一阵颤抖,双腿紧紧的盘在一起,春葱般的玉指却死死的抓住了床沿。
谢慕华随手脱去了外衣,昂然站在床前,轻轻一口气吹灭了床头的烛火……
“当当当……”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门外传来五郎的声音:“马兴田前来拜访,大人要不要见一见?”
第四十二章 官官相护
今天是平安夜,狐狸祝广大读者平安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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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华本来高涨的欲火就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顿时无影无踪。随口应了一声:“我稍后就到,叫上杨先生一起,在客栈的大堂见他。”
平弘雅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蜷缩在床上,一双若水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害羞的看着谢慕华。
谢慕华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平弘雅顾不得害羞,急忙跳下床来,服侍着谢慕华将外衣穿好,系好了腰带,低着头随在谢慕华的身后,迈着小碎步走到门口。谢慕华扭头说道:“呃……夜深了,你早点歇着吧,我……今天不过来了!”
“哈伊……”平弘雅又是点头又是鞠躬,温顺的就像一只绵羊。
谢慕华心中大乐,在平弘雅的俏脸上捏了一把,这才大步走了出去。在这个世界,男人才是世界的中心,有权有势的就可以拥有无数女人,主宰许多人的喜怒哀乐。这种手握权柄的感觉,实在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
客栈的大厅里,掌柜的战战兢兢的和店小二一起伺候着,他们并不知道谢慕华的身份,但是马兴田是本县的父母官,他们是知道的。一看平素里趾高气昂的县太爷来到店里,掌柜的只得打起万二分小心,只道是马兴田带人来寻什么人的晦气了。
哪知道谢慕华刚刚走出来,原本在大堂里走来走去的马兴田一看谢慕华走了出来,急忙抢上前去,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哀声道:“经略相公……”
掌柜的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自己的客栈里居然住着这么大来头的人,偷偷冲着店小二招招手,低声吩咐道:“快去我的房里,把我珍藏的龙井拿出来招呼人,快去啊,还傻愣在那儿干什么?作死么?”
谢慕华正在兴头上,被马兴田打断,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看,当下也不搭理他,大马金刀的拉过一条板凳坐了下来,这时杨刚正也穿戴好了衣服,跟着张咏、杨五郎等人都走了出来,谢慕华笑呵呵的跟他们打着招呼,让他们就在自己身边坐下。这厢,已经吓破了胆的掌柜端着一壶好酒送了上来,陪着笑脸道:“小人不知道是几位大人来到小店,招呼不周,这一壶酒是窖藏多年的竹叶青,大人尝尝是不是能入口。小的吩咐小二煮一壶上等龙井,再弄些小吃来给大人们宵夜。”
谢慕华微微一笑,从钱袋里取出一些铜钱塞给掌柜的。
掌柜的忙不迭的退了一步,拼命摇手:“这可不敢当啊,不敢当。”
张咏笑道:“这是经略相公打赏你的,拿着吧,不拿的话,经略相公可真的要着恼了。”
掌柜的千恩万谢接过那一把铜钱,端起酒壶,拿出酒杯,给几人都倒上了酒。这掌柜的也算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了,看着马兴田跪在地上就知道没有好事,也不给他斟酒。倒完了酒,那掌柜的便知机的退到后堂去了。
马兴田跪在地上,身后几个随从还躲在门外不敢进来。马兴田见谢慕华不叫他起来,也就跪在那里,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谢慕华端起酒杯,尝了尝这窖藏竹叶青的味道,笑呵呵的劝众人都喝点。
“大人,下官……”马兴田低声嘟囔着。
谢慕华脸色一变,厉声斥道:“你怎么了?为何跑来客栈里跪着?你不是要求见本官吗?本官已经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马兴田可怜兮兮的抬起头说道:“大人,下官瞎了眼,下官猪油蒙了心,可下官当真不知道诸位大人来到句容县。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宽宏大量,饶恕则个!”
谢慕华冷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要是本官不饶恕你,就是本官不够宽宏大量了?”
马兴田顿时一个激灵,恨不得照自己嘴上抽几巴掌,又苦苦哀求道:“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谢慕华也不理他,转看着张咏:“复之,你主官刑狱,江南东路的官员也都属你监督。你倒说说,这马兴田可犯了什么错吗?”
张咏想了想,笑道:“马兴田为官一方,要说大错有没有,还真不好说。可是就从今天的事来看,马兴田不懂判案程序,单凭一己喜好就匆匆定案,又要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如此来看,他是个酷吏一定是没错的了。”
马兴田不住磕头:“张大人,下官也是不明就里,平素下官是绝对不敢如此妄为的……”
“哦……”杨刚正接口道:“马知县,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你是被刘大官人蒙蔽了,这才要对诸位大人严刑拷打,是不是?”
马兴田急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那刘大官人诬告好人,看他的作风平素也一定是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惯了。这样的人,欺上瞒下,蒙蔽官吏,也是正常的,是也不是?”杨刚正悠悠的说道。
“是啊……”马兴田忙不迭的说道,听这几位大人的意思,好像这件事情不准备跟他马兴田深究了,一句句矛头都指着刘大官人。这也是,刘大官人死总好过咱马大人死,平素里只不过是从刘大官人那里刮些油水,当他是自己家的钱库而已。现在出了事,马兴田又不傻,何必要替刘大官人兜着呢?
谢慕华心知肚明,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话头引上刘大官人的身,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要为马兴田开脱似的。其实这和战斗中的围城战是一样的,假若把敌人都包围在一座城市里,四面包围,却不给他们留下后路,那些敌人必然会拼命死战。所以许多时候在攻城战里,都只是三面围城,而给城里人留下一个方向,让他们觉得还能跑出去,这样的话,抵抗的力量不知不觉就弱了几分。而且留哪个方向,在这个方向上是不是有埋伏,那是由攻城方说了算的,逃跑的人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殊不知却踏进了攻城方为他们撅好的坟墓。
谢慕华知道自己该出场了,演戏就是这样,有人唱白脸就要有人唱红脸。马兴田正以为自己得计,忽然听到谢慕华重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既然那个刘大官人如此可恨,欺行霸市又鱼肉百姓,你身为句容县一方父母官,怎能让自己的辖区有这样的恶霸为祸地方。这还不是你失职的地方?本官倒要听听你有何解释!”
马兴田急忙磕头道:“大人明鉴啊,下官实在是得罪不起那刘大官人,并非下官要明哲保身,而是那刘大官人身后的人,下官实在是不敢得罪。”
“什么人?”谢慕华又逼问道,心中却暗自好笑,一条大鱼渐渐是要上钩了。
马兴田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说道:“大人,那刘大官人娶的妻子便是江宁府监当曾浩大人的妹子。下官只不过是区区七品小官,怎敢得罪了监当大人?”
谢慕华一听就明白了,这监当乃是掌管征收茶、盐、酒税事务的官员。江宁府的监当就相当于南京市国税局加上地税局的局长,这还的确不是区区一个县委书记能得罪的人物。这个监当应该是归属转运司管辖,莫非跟王溥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马兴田接下来一段话就打消了谢慕华的这个念头:“曾大人为官多年,他从唐……唐朝就是江宁府的官员了,下官只不过是四十岁才在太祖朝考中了进士,放到江南东路之后,一直也没有什么政绩,就一直做了个知县,算起来也有四五年了。在江南为官有所不同,这里的官员多是唐朝旧官,有同僚之谊,有人出了事,许多人就自然而然的为其袒护,下官只不过是七品小官,要是得罪了曾大人,这顶官帽只怕也戴不久了……大人,下官句句属实啊……”
谢慕华暗忖道,这就是所谓的官官相护了,那些南唐的官员互相袒护互相包庇,在江南已经形成了一个势力庞大的官僚体系,牵一则动全身,这倒也颇为难办了。
杨刚正问道:“这曾监当可曾威胁过你?又或者给你什么好处?”
马兴田急忙答道:“这倒没有,下官也只不过见过曾大人几次而已,他偶尔会来句容县刘家逗留几日,下官这样的小官,曾大人是万万看不上和下官呱噪的。”
谢慕华又问了几句,这马兴田却都答得不得要领,翻来覆去都是说自己得罪不起刘大官人家中的官员,又说南唐官员颇多,得罪了一个就是得罪了整个南唐官员的体系。问到具体处,这马兴田知道的也不多,谢慕华顿时意兴阑珊,挥挥手,叫马兴田先滚蛋了。
谢慕华的一脸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张咏笑道:“大人,**如果成了体系,那是最难根除的,除非砸烂整个江南官制,否则的话,只是对付几个官员根本无济于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经略相公也不必太着急。咱们在江南为官,有的是日子跟这般贪官污吏斗一斗。”
谢慕华苦笑一声,低声道:“复之,夜了,先去歇息吧!”
张咏答应一声,走到后堂去了。
谢慕华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杨刚正笑道:“经略相公,在下有一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第四十三章 谢慕华的危机
圣诞节到了,各位亲爱的读者们是怎么过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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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华眼光一闪,站起身来:“还是去你的房间聊聊吧!”
杨刚正微微一笑,当先带路,五郎也颇为知机,吩咐那些侍卫都各自休息去。自己远远的守在院子里,看着杨刚正的房间。
走进杨刚正的房间,两人分上下坐定。
杨刚正低声问道:“谢相公,在下有一事想先问问相公!”
谢慕华没想到杨刚正先要问自己什么,便随口答道:“杨先生随便问吧。”
“在下虽然是大理人,但是从小就熟读中华典籍,也知道南北朝时候中原政权交迭的厉害,可是王谢两家却在南北朝屹立不倒,历朝历代王谢两家都有人出任宰相。敢问大人,这是为何?”杨刚正慢悠悠的说道。
谢慕华一时语塞,坦白的说,谢慕华只不过是一个穿越者,他并非是个玩弄政治的高手,也不是一个历史学家,这么专业性的问题抛到面前,实在是不好回答。虽然穿越到大宋一来,在官场浸泡的久了,学会如何玩弄权术,可是对于王谢这样的世家豪门,谢慕华的研究并不多。可这话也不能跟杨刚正说,谢慕华还自称是谢家之后呢……
“杨先生有何高见?”谢慕华反问道。
杨刚正淡然一笑:“王谢两家位极人臣,世世代代都把持朝政,就算是南北朝之时皇帝轮流做,可是王谢两家却依然屹立不倒,这就归根于他们是世袭贵族……”
“皇室历朝历代都和王谢两家联姻,又给他们高官厚禄,已经是位极人臣,手中的权柄就算是比起皇室来也小不了多少。经略相公你想,这许多年来,王谢两家可曾有人造反?没有,因为他们明白,就凭手中的权柄已经可以世世代代子子孙孙享受荣华富贵,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去造反呢?这就是世袭贵族的好处了。”
谢慕华不解的问道:“这世袭贵族跟江南东路的事又有什么联系?”
杨刚正笑道:“自然是有联系的,相公,为官之道在于一个利益,现在的大宋没有世袭贵族,那些王爷和晋唐时代的王爷也根本没法比。封的王爷……就说您的泰山大人呼延老将军好了,他是靠山王,可是靠山王这个爵位,呼延家是不能继承的。也就是说他的儿子要想封王,就要拿出绝对可以封王的功绩来。可是,谢大人,您想想,呼延老将军是开国元勋,有什么功劳能比开国更大?”
“权力既然不能世袭,利益就显得分外重要,一个人寒窗苦读十年,做了官,为的就是飞黄腾达,为的就是荣华富贵,有多少人真的那么清高?大人,一个人为官,他的上司提拔他,是因为他可以为上司带来利益……当然,这个利益可能是金钱,可能是权势,也可能是别的东西。一个人的下属服从他,也是因为他可以给下属带来利益,一个人的朋友同僚都关照他,更是因为他可以为众人带来利益。谢大人,你想想,若是你不能为呼延家或者杨家带来利益,难道他们就真的二话不说就把女儿嫁给你么?官场上,归根到底是个利字。有利则合,无利则分。”
谢慕华暗笑一声,其实杨刚正说得这个道理很简单也很容易明白,呼延家也好,还是杨家也好,无非都是看中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以及自己在幽州一战时候表现出来的出类拔萃的优秀。假若自己真的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话,那些大宋的名将又怎么会把自己放在眼里呢?
眼下跟着自己的这群人,都知道自己可以给他们带来利益,可以让他们升官,就看看杨五郎、七郎、潘惟吉、曹琮好了,别人家的衙内在他们这个年纪最多也就是五六品的小官而已,可是他们跟着自己升官就像坐火箭似的。五郎已经是四品带刀虞侯,七郎更了不得从三品路分都监,就连潘惟吉和曹琮现在也是从四品的军官。因为自己能带来利益,他们才会紧密的团结在自己的周围。要是真以为自己是靠什么王霸之气,站在原地高呼一声“紧密团结在谢慕华同志为核心的枢密院周围”,那些人就会真的团结过来,那就是说笑了。
“接着说!”谢慕华微笑着点点头。
杨刚正接着说道:“那些唐朝留下来的官员也是一样,改朝换代对于旧朝的官员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通常的情况下,许多人都会被清洗掉。但是他们的运气太好,不是大宋不想清洗他们,而是大宋展的太快,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官员储备,只能留用他们。但是这些人就好像脑袋上边挂着一把剑似的,随时都在担心自己被取代,因为他们明白,自己对于大宋来说,始终不是什么嫡系,朝廷是不会信任他们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了?谢慕华暗忖道。
“对于这些江南的官员来说,来自大宋的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抱在一起,互相帮助,以求能够将自己的权势继续维持下去。可是大人,若是这压力没有了呢?”杨刚正若有深意的说道。
谢慕华顿时醒悟过来,现在江南东路的南唐旧官是铁板一块,其实是在大宋的压力下所导致的。而且现在没有了贵族制度,权力不能世袭,自己这一代能做官,儿孙就未必能做官了,失去了权力的保障,再想为子孙谋福利就难得很了。所以他们紧紧的团结在一起,拼命的给自己敛财,也共同对抗着来自大宋的压力。
这就像是一群羊,在遇到狼的威胁之时,围成一圈,竖起自己的羊角,抵御着狼的进攻。可是狼要是走了呢?羊还会围成一圈吗?
“杨先生真是高才!”谢慕华衷心的称赞道,这可不是虚伪,对于政治这一块,谢慕华还不是一个完全的政治家,他很需要杨刚正这样天生的官场人物来为自己出力。
杨刚正谦逊的笑了笑,又说道:“解除这个压力很简单,以大人在朝廷的影响力很容易就能做到,那就是新科进士不再派往江南东路接任官员。保留这一批唐朝官员,让他们做下去。在失去了大宋的压力之后,这些人还能团结多久,就难说的很了,时间一长,他们自然而然就开始为了利益互相拆台了。”
谢慕华赞叹道:“高见啊!”
谢慕华正要和杨刚正说说日本的事,却见杨刚正低声说道:“谢相公,我还有一件事想和谢相公说。现在乌族人的命运就在相公的手中,换言之,我在这里就是希望能为乌族人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有些话,不得不对相公明言。”
谢慕华点点头:“你说吧!”
杨刚正轻声说道:“谢相公虽然是名门之后,可是谢家人才凋零,香火不盛,当年显赫一时的东晋谢家,现在几乎找不到人了。这可是大人的一大隐患啊!”
“此话怎讲?”谢慕华急忙问道。
“谢相公,你想,你并没有家族的势力在身边作为依靠,对于你的对手来说,杀死你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们不用担心你的家族对他们实行报复。而对于你的下属来说,若是有人觉得你挡住了他晋升的道理,杀死你也可以基于同样的理由。谢大人现在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对于你的政敌来说,是他们不敢铤而走险,要是他们真豁得出去,要大人的性命。现在的情况就难说的很了。”杨刚正悠悠的说道。
谢慕华皱起了眉头……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这还真是一个大问题,没有家族的力量,自己的势力又不够稳固……
杨刚正接着说道:“其实大人的选择也没有错,通过联姻把军中最强的两位名将家族捆绑在自己身边。呼延家也好,杨家也好,都是大人的左膀右臂,但是这些日子来,我见大人和杨家交好,却忽略了呼延家。虽然呼延家的几位少爷都算是有所成就,可是有谁会嫌别人为自己锦上添花呢?再说了,杨家有七个儿子,七郎虽然本事,可他毕竟是老七,几位兄长,大人也不妨多结交一下。毕竟,杨家是大人的左手,呼延家就是大人的右手。不能厚此薄彼,否则的话,大人辛苦建立起来的大好局面就危险的紧了。”
“谢慕华受教了!”谢慕华霍然起身,恭恭敬敬的朝杨刚正施礼道:“今日听君一言,胜读十年书。杨先生赠言之情,谢某必有厚报。”
杨刚正笑呵呵的起身回礼:“不敢当,杨某就替乌族多谢大人的厚爱了!”
两人哈哈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慕华可从没想过自己的隐患居然有这么多,而且他心中因为后世的原因,多少是偏着杨家一些的,而且呼延家的几个儿子都已经颇有成就了,倒忽视了不少。就算是两个夫人进了门之后,自己也甚少去天波府和靠山王府走动,这倒是个弊端,自己还是要在这里好好的下下功夫,杨家……呼延家……最终都是要变成谢家的人……
“大人,天色不早了,两位夫人还在等着大人呢!”杨刚正悠悠的说道。
谢慕华点点头:“明日再和先生请教。”
走出房门,谢慕华看杨五郎还在院子里守着,心中一动,高声叫道:“五哥,回去歇着吧……”
杨刚正掩上房门,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只能用为谢慕华卖命的方法来为乌族争取最大的利益了!
第四十四章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秋收的时分,乡间地里总是分外忙碌,一年的收成就在这一季了,辛劳了一整年的农民们熬过了秋收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虽然还要交纳不少钱粮给朝廷,可是江南是鱼米之乡,总能给自己剩下来一些,只要手中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做人,就可以吃饱肚子,穿暖衣服了。
还在田里忙碌着的乡亲们忽然现今天村子里来了许多陌生人,这些陌生人看起来大多都是荣华富贵之人,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一件就几乎是一亩地的收成,看他们走过来的气度,也像是从城里来的大老爷。
乡亲们心里不禁一紧,莫非是来收地的?
谢慕华当先走在最前,以前都是看电视看到那些官员下乡去看望老乡们。可是他想象中的热闹欢迎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过路的人都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们。谢慕华叹了口气,自古以来官民都是对立的,真以为官员下了乡,老百姓就乐得不可开交,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前方有个凉棚,一位年过半百的农夫坐在凉棚里,逗着两个三四岁大的孩子玩。他敞开衣襟,皮肤略微有些黑,但却是很健康的古铜色,肌肉也还算结实。谢慕华快步走了过去,轻声问道:“老丈,我们是从江宁府来的,能借口水喝吗?”
那老汉看谢慕华的打扮也是个达官贵人,笑呵呵的站了起来,那两个孩子见谢慕华腰间挂着的玉佩晶莹通透,碧绿可爱,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摸摸那块玉佩,那老汉拍拍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将他们拉到身后,轻声轻气的训道:“不可乱碰别人的东西,知道吗?”
那两个孩子畏缩的躲在老汉的身后,一人一边抱住了他的大腿,却又探出头来偷偷看着谢慕华。
老汉笑道:“大官人,乡下孩子不懂事,喝水好说,老汉这儿泡的有凉茶。”
说着就从桌上拿出几个茶碗,端起放在地上的大茶壶,先倒了些水给冲刷了一遍,这才将几个茶碗都给倒满:“喝吧。”
谢慕华谢过老汉,端起茶碗,咕噜噜就喝了下去,这茶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清凉带着一点淡淡的涩味,还挺好喝。谢慕华一抹嘴巴,索性拉过一条长凳子在凉棚里坐了下来。张咏等人也都谢过老汉,一人过来端起一碗茶喝了。只不过那几位女眷颇为爱干净,不愿用人家用的晚,吩咐仆人取出自己的茶具,倒了些凉茶,坐在一旁慢慢喝着。平弘雅看到谢慕华还有些脸红,急忙跟在柴郡主身旁,站的远远的。
“几位大官人来乡下做什么?”老汉随口问道。
张咏微笑着说道:“咱们都是外乡人,来江宁府办些事情,路过这儿。老丈,看样子,今年江南的收成不错啊。”
老汉露出一丝笑容,将两个在身后乱动的孩子拉到前边,抓着他们的小手,说道:“今年风调雨顺,收成还是不错的。多亏龙王爷保佑,没水灾也没蝗灾,交了钱粮,家家户户还能有些余粮,不过,来年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谢慕华动容道:“老丈为何如此说?”
老汉叹了口气:“咱们句容县的刘大官人前不久派人来庄子里,说是要收地。一亩地给五贯钱。这五贯钱吧,说起来也不算少,可是咱们做庄稼活的,有块地就不会饿死。要是卖了地,五贯钱也早晚都吃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可要怎么办?”
张咏皱了皱眉头:“那你们就别卖啊。”
“难啊,庄子里好多小后生都被官府抓了去,现在秋收都没有人手,家里只要还能下地走路的就都下田干活了,就是这样人手也不够。听说官老爷判了他们流放,要是家里没了顶梁柱,那还怎么种地,老汉翻过年就五十有三了,还能活几年?唉,真是祸不单行啊,若是卖了地,只望能拿那几贯钱走走门路,把家里的小子给救出来。”老汉长叹道。
谢慕华和张咏交换了一个眼色,谢慕华又问道:“这庄子里有多少户人家?都没人干活了吗?”
老汉摇了摇头:“怎么干活啊?一共也就六七十户人家,那些能干活的约有百十号人吧,可一大半都被抓了起来,说他们伤了公差,又有许多罪名,咱们这些老百姓也不清楚。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谢慕华笑了笑:“听说江宁府新任知州谢大人是个好官啊……”
荆儿一听谢慕华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忍不住掩住了嘴笑了起来,柴郡主想忍住笑,可是嘴角却一直轻轻在颤抖。张咏都忍不住背脊微微颤动,就只有杨刚正一个人还算正常,一本正经的看着谢慕华。
那老汉摇了摇头:“官官相护,自古就是这个理儿,咱们村里人也听说江宁府换了官老爷,就说去码头守着要去告状,可是好几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要是那个谢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就应该把那些贪官污吏全都抓起来砍头,这又怎么可能?天底下哪有几个能给老百姓做主的官。他们当官的护着当官的,有钱拿,能攀关系。帮那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好处?指望咱们送几斤大米给他们吃么?”
谢慕华叹了口气,这可就没法说了,难道告诉他,官场上的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好官并非是要砍了那些贪官污吏才算是好官。而是要建立一个良好的秩序。权力和金钱的交换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权力不能为人带来好处,那么多人打破了头去抢权力又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所谓的光宗耀祖,光大门庭?一个官员贪点钱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他肯不肯为老百姓做实事。如果一个官员能把自己的工作安排的好好的,该做的都做,也不欺压老百姓的话,他要贪钱就贪吧。
每个朝代官场腐烂的根源就在于无止境的贪欲,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愿意为老百姓做,一心只想从老百姓身上刮油水。看到老百姓有肉吃,那不行,要刮。刮倒你吃咸菜,还不行,还是要继续刮。逼到老百姓连咸菜都吃不上了,最终只能起来要了他们的命。如果老百姓都能吃上肉的话,就算当官的吃鱼翅燕窝,那大部分的老百姓还是能够接受的。毕竟,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明白的。
老汉苦笑了两声:“做力气活到底是没有出路的,咱们几代人都是做力气活的人。难道将来世世代代都卖力气么?这两个娃儿,还算是聪明伶俐,老汉准备送他们去县里的私塾念念书,将来就算不能考上秀才,好歹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去城里给人做个账房先生,总比在乡下窝一辈子的好。”
谢慕华问道:“村里没有私塾么?”
“以前有个先生在这里教过小孩子,后来他过世了,就没有人来这儿办私塾了。庄子里的孩子要是想念书的话,得去城里。咱们庄子里琢磨过说大伙儿筹钱请个先生来教孩子认字,可是现在连地都保不住了,还琢磨这些有什么用啊?”老汉垂头丧气的说道,那两个孩子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他们还实在太小,并不知道念书对于他们的一生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谢慕华正要说话,忽然庄口一阵尘土飞扬,一行人快步跑进了庄子里。
仔细一看,原来是马兴田带人来了,他远远的看到谢慕华坐在这边的凉棚里,急忙跑了过来。
那老汉顿时傻了眼,他们虽然是乡下老百姓,可是官服是认得的,看着穿着一身官服的马兴田快步朝这边跑了过来,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有钱人和当官的果然是一伙的,县太爷该不是跑来武家庄收地的吧。老汉又看了看身边的谢慕华,寻思着这个年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马兴田连滚带爬的跑到谢慕华的面前,敬畏的看了看谢慕华和张咏等人,低声道:“经略相公怎么一大早就来武家庄了,下官一早去客栈侍奉谢大人,没想大人却已经走了。这才急忙赶来武家庄看看大人有什么吩咐。”
谢慕华懒洋洋的看了看马兴田:“怎么了?你这个知县倒是当的很清闲啊,公事都办完了?要来武家庄听我吩咐?”
马兴田大汗淋漓,躬着身道:“不敢,下官是想大人要是有什么吩咐,下官可以鞍前马后为大人效力。”
“来的好,这儿正有事要你处理,今日本官来到武家庄就是要查查玉石案的。你是一方父母官,在旁边陪着也是理所应当的。走吧,咱们去挖出玉石的地方重组案情去。”谢慕华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当前向村口走去。
那名老汉这次是真的傻了眼,居然遇到了经略相公,那是多大的官儿,这老汉并不十分明白,但是看县太爷在谢慕华面前点头哈腰,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老汉的心里多少也知道这位爷的来头不小,随手拿起谢慕华刚才喝过茶的碗,看了看上边豁豁丫丫都是缺口,老汉倒抽一口凉气,方才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那个谢大人也是官官相护的主儿,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得罪了大人。
老汉越想越是忐忑,牵着两个孩子急忙追着谢慕华的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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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案件重演
谢慕华带着张咏等人慢悠悠的走到开采出玉石的地方,乡里的百姓听说是江南东路的经略相公,江宁府的知州谢慕华大人来了,顿时炸了锅,这些百姓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个比县令大的官儿,如今能有机会看看朝中的二品大员,那还不是抢着跑出来看吗?
那位刘大官人一大清早听说县令老爷就往武家庄跑,他倒是颇为机灵,知道十有**要坏事,马兴田只不过是前脚到,刘大官人后脚就到了。只不过刘大官人胆子可不算大,看到谢慕华远远的站在那里,就是死活不敢靠过去。
谢慕华看着许多乡亲,心潮起伏,今天咱也过了一把下乡巡查的瘾啊,可惜没有事先安排好,没有小朋友来送红领巾,也没有泪流满面的老汉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用力的摇来摇去。实在是美中不足,不过这些都是小节罢了,总是要办了正经事才算,不然的话,就算他这个二品大员天天蹲在乡下,也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那儿采出了玉石?”谢慕华朗声问道。
四周的百姓约有一百多人,静了一会终于有人壮了胆子走了出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山石:“老爷,就在那儿采出来的,好大一块呢。”
谢慕华点点头,对张咏说道:“复之,今天咱们就重组一下案情,看看到底是老百姓有理还是那些衙役有理。”
张咏知道谢慕华的点子多的很,这个什么案情重组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是听名字就可以猜测个**分了,当下笑着点点头。
谢慕华回头一看,指着马兴田和刘大官人:“你们两个,过来过来。”
马兴田和刘大官人对望了一眼,心下都有些忐忑不安,可是谢慕华叫他们过去,又不能不过去,于是两人一起缓缓的走到谢慕华的面前,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谢慕华笑道:“你们先在这儿候着。”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的百姓,挑中几个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汉子,叫道:“你们几个也过来。”
那几个汉子走了过来,规规矩矩的在谢慕华面前站好。
谢慕华吩咐道:“当日是什么情况,本官不知道。如今你们几个汉子就扮作衙役,那些衙役是如何说法的,你们就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他们是怎么做的,你们就怎么样做出来,明白吗?不用担心什么,本官在这里看着,现在你们就是当日的公差。”
谢慕华转身一指马兴田和刘大官人:“麻烦两位扮一下当日的村民。”
马兴田和刘大官人顿时急了:“大人,我们可不知道那些村民到底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的,如何能扮?”
谢慕华笑道:“这有何难,那些村民能做什么,你们好好的扮,本官就在一边看着。”
说罢,谢慕华和张咏、杨刚正等人就走到一旁去,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做了下来,谢慕华喃喃自语道:“”张咏却高声叫道:“这就开始了吧!”
那几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为一人走到马兴田和刘大官人的面前:“听说前些日子你们从山里采出来一块玉石,是也不是?”
马兴田侧过脑袋偷看了一眼谢慕华,却见谢慕华脸色一板,他心头一抖,低声说道:“是啊,是采出来一块玉石,不过……”
“不过什么……这玉石是山里的,不是你们的。这个……什么天下的东西都是皇上的,这块玉石应该上缴给朝廷。你们快些把玉石交出来吧?”那汉子越演戏越是进入状态,厉声喝斥,还真有几分衙役的样子,身后几条汉子也都跟了上来,气势汹汹将马兴田和刘大官人围在中间。
马兴田愁眉苦脸的说道:“现在去哪里找玉石给你们,玉石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谢慕华忽然叫道:“停!”
谢慕华一溜小跑跑到马兴田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那卷宗我看了,你判他们是刁民,刁民可能这么说话吗?给本官拿出来点胆气,好好扮一回刁民。话说本官在开封府这么久,还没见过刁民是什么样的呢。马大人,你判的刁民,别告诉本官说你不知道刁民是什么模样。继续继续!”
谢慕华闪到一旁,马兴田揉了揉脸,冲着那几条汉子叫道:“你们说要交就交么?之前县里有告示,开山挖地,开出来的都是私地,挖出来出了矿脉都是百姓的私产,你们凭什么叫我交出来。这还没有王法了吗?”
张咏暗自好笑,再一看柴郡主也面带春风,笑盈盈的看着这儿几个人斗来斗去。
那几条汉子大怒,当了马兴田一把:“叫你交,你就得交,当大爷手里的钢刀是吃素的么?今日不交,来日你们哭着喊着还得给大爷送来。”
一群人安静了下来,谢慕华不耐烦的叫道:“第一天就是这么简单么?”
为的汉子躬身答道:“大人,那日公差来问我们要玉石,我们不肯交,确是如此说法,后来公差先动手推搡了几下,但是草民们不敢还手,只是不叫那些公差进村罢了,后来那些公差骂了一会,就走了。”
谢慕华皱了皱眉头:“那就继续把抓人那天的情况给本官演示一番,人手怕是不够吧,再叫几个人来装公差。本官要看清楚当天到底生了什么。”
那几条汉子又叫了几个同乡,围住了马兴田和刘大官人,破口大骂:“今儿个你们知道怕了?爷们今天是带人来抓人的,你们前些日子殴伤公差,胆子可是不小。今天就把你们全抓回去,下到大牢里,识相的现在就把玉石交出来,大爷还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进到大牢里,有你们苦果子吃的。”
马兴田暗暗叫苦,偷偷踢了刘大官人一下,刘大官人本来就战战兢兢的,被他这一踢,忽然叫起撞天屈来:“我们哪里殴伤公差了,大人,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前些日子草民根本就没敢动手,大人……”
“刁民,不打不行,来,兄弟们动手……”为那汉子一声暴喝。
场子里却安静了下来,百多老百姓眼巴巴的看着谢慕华,那马兴田和刘大官人到底一个是官一个是财主,今儿个要是真的打了他们,将来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这位谢大人也只不过是说要重组案情,没说要打那些官儿,谁个敢真的动手?
“那天官差没有打你们么?”谢慕华故作诧异的问道。
“回大人的话,打了!”那汉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谢慕华一拍巴掌:“那还愣着干什么,打啊!”
那群汉子愣了一下,却还是不敢动手,马兴田和刘大官人却朝着谢慕华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大人,小人身子弱,经不得打!”
谢慕华冷笑道:“你们倒是好生矜贵,打不得骂不得?那些老百姓就是天生的贱骨头,该你们打,该你们骂了?没他们种地交粮,你们吃什么喝什么?这些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不但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还要被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土豪恶霸欺压。不打你们,难道打那些老百姓么?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打!当天是怎么打的,今日就给我打回来……”
那群汉子这才明白,经略相公这位大人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还不打,更待何时?
一群人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将马兴田和刘大官人按到在地上,左边一记黑虎掏心,右边一下猴子偷桃,拿脚照着胸口踹,抓住了头噼里啪啦就开始抽耳光,一边打一边骂:“狗官,叫你欺负我们老百姓,大官人,大头……”
谢慕华笑眯眯的看着场中,转身对五郎吩咐道:“带几个人看着,打得半死不活就行了,别真的闹出人命来了!”
五郎点头答应了,随手挑了几个侍卫出来。
没想到那些老百姓打了性子,围在外边的百多人哗啦啦全都拥了上去,你一拳我一脚,打得马兴田和刘大官人叫苦连天,先开始还能听到他们呼痛求饶的声音,后来连听都听不到了。谢慕华急忙叫道:“五郎……抢人!”
五郎急忙带着人拼命分开众人,杀到中央将马兴田和刘大官人抢了出来,两人都是被打得像猪头三一样,鼻青脸肿,歪鼻子横眼,满脸都是鲜血,身上的锦袍根本就看不出来眼色,灰蒙蒙的邹在一起,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五郎伸手一探鼻息:“大人,没死!”
“你说得什么话啊,大人我肯定没死……”谢慕华瞪了五郎一眼,心也放了下来,对着那些愤怒的村民叫道:“这件案子本官已经看清楚了,下边的事就交给主管刑狱的提点刑狱公事张大人来办。”
张咏快步走了出来,冲着村民喊道:“本案已经水落石出,句容县马兴田勾结恶霸刘某,欺压百姓,草菅人命。实在是罪大恶极,要是这么乱拳打死了他们,各位少不得要担个杀官的罪名,那就不值得了。不如交给本官带他们回到提点刑狱司。本官一定按照大宋律例从重从严判决,各位,可好?”
那些村民顿时喝彩起来,许久没见到这样的青天大老爷了,一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
张咏苦笑着扭头看了看谢慕华:“大人,你又把我推出来了……”
谢慕华笑眯眯的说道:“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第四十六章 保人连坐
张咏只得着手安排余下的事情,安抚村民,承诺回到江宁府就将被关押在大牢里的村民都给释放出来,那块玉石?自然是让这些村民自行处理好了……
谢慕华松了口气,接下来回到江宁府之后还要面对曾监当那群南唐官员,那也是颇为费神的事情。这时身边忽然走过来一人,轻声说道:“经略相公,本宫有几句话想和经略相公说,不知道相公可否移步一叙?”
谢慕华转身一看,原来是柴郡主走了过来,急忙答道:“郡主有何吩咐?”
柴郡主淡然一笑,转身朝山上走去,谢慕华跟在身后。这时已经是秋天,满山的树叶飘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边软绵绵的,那些金黄色的树叶在阳光下看起来金光闪闪,乡间的空气都格外清新,虽然山路有些崎岖,,好在并不陡峭,走起来有些辛苦却不甚危险。
柴郡主缓缓的朝前走去,到了一处崖边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的小河和水田,还有那些忙碌的农夫们,轻声叹道:“原来做一个村夫也自有他的快乐……”
谢慕华微微一笑:“其实知足者常乐,若是一直不知足,又怎么能感受到快乐呢?”
“小女子受教了!”柴郡主款款欠身,施礼道:“经略相公,其实本宫找你,为的是……”柴郡主脸上微微红了一下:“为的就是杨家的事。”
那倒是,皇上有心要将柴郡主许配给杨六郎,柴郡主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次主动要来江南东路,只怕也是要避开杨六郎。没想到这对历史上的金童玉女,居然彼此都看不上眼。杨六郎好歹还是因为有了心上人,却不知道柴郡主是为了什么。
谢慕华踌躇道:“郡主有何打算?”这件事,谢慕华可没傻到要给扛下来了,要是为了这件事闹得皇帝不高兴,那就不值得了。还是听听柴郡主的反应,静观其变好了。
柴郡主轻启朱唇:“其一,本宫只知道杨六郎是个武将,但是本宫对武将并没有什么好感……若果要嫁人的话,本宫宁愿嫁个文人好了……”
谢慕华倒可以理解她,毕竟周朝的江山是被以赵匡胤为的武将们篡取的,柴郡主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对武将没有好感是正常的。
“这其二,其实本宫还是为了他们杨家考虑。杨家本来就是汉室的降将,在大宋根基不稳,有谢大人这位女婿,才算能在朝堂站稳了脚跟。可他们若是和柴家联姻的话,将来只怕受到的排挤也不少呢……柴家……唉!”柴郡主幽幽的说道。
那倒是,前朝皇帝的女儿加上降将的儿子。谢慕华忽然想到,莫非历史上的杨家将一直忠心耿耿却在朝中屡次遭到迫害,原因难道就是他们娶了柴郡主这个儿媳妇,所以引起了真宗皇帝的猜忌?这样的组合,忠诚度的确是难以保证的。
“皇上还没有下诏书呢,郡主也不必多虑,到时候还不一定是怎么样呢!只不过……”谢慕华偷眼看了看柴郡主,接着说道:“这件事到底是皇上的意思,下官可是无能为力的。”
柴郡主轻声笑道:“谢大人也不必这么快就推得干干净净,本宫可没说要谢大人帮忙呢!”
谢慕华尴尬的笑了笑,却听柴郡主接着说道:“本宫找谢大人还有一件事要和大人说清楚。大宋的官制和历朝历代不同,为了防止官员的**,大宋对官员的初任、转正、调动、升迁,都有制度上的明文规定。比如官员在初任、转正、调动、升迁之时,都要办理取保手续,需要有一定级别的官员为其作保。如果被保人以后犯了贪污罪,除依法严惩外,保人也要受到处分,这种连带之法是可以震慑一部分官员的。可是对于大人来说,这中间就有些难处了,大人可知道?”
“愿闻其详?”谢慕华动容道。
“大人,你可曾想过,如今大宋有些身份地位的官员大多都是两朝元老以上的官儿。那些外派到江南东路的新科进士们外放之时,纷纷寻找这些高官,投入他们门下,让这些高官担任他们的保人。别看那马兴田只是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可是他毕竟是进士出身,大人可知道他的保人是谁?就因为大宋有这条律法,这次大人要是严办马兴田的话,就必然要牵涉到他的保人。而两朝元老为了区区一个县令连坐,这情何以堪?到时候大人面对的就是整个大宋的官员。值得吗?”柴郡主悠悠的说道。
谢慕华对这些制度上的事并不是十分了解,听柴郡主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大宋对官员贪污还搞连坐,这样一来,就变成了牵一而动全身了。天知道当年给马兴田作保的是谁,也许他已经退休回家了,也许还在朝中为官。但是自己不知根不知底的将马兴田以贪污渎职这些罪名报上去的话,按照律法就是要连坐,得罪他人不值得……
“那依郡主的意思?”谢慕华低声问道。
柴郡主嫣然一笑:“办是要办的,但是面不要太广,马兴田这样的官员也不要以贪污报上朝廷,寻别的罪名好了,避免连坐。谢大人,坦白说,你的根基不稳,要是在朝中树敌过多的话,将来的路很难走。赵相公、王国丈都是大人已经得罪的人物,这也就罢了,他们的势力已经不小,要是大人再贸贸然得罪一些人的话,只怕是……”
柴郡主悠悠收了口,谢慕华却出了一身冷汗,他身边虽然有张咏这样精通律法的人和杨刚正这样足智多谋的人才。可是却忽视了这一点,本来谢慕华就已经是木秀于林,树大招风了。再给自己树敌的话,难道真的不想在大宋的官场混下去了么?
“多谢郡主提点。”谢慕华这是真心实意的对柴郡主道谢。
柴郡主露出狡黠的笑容:“谢大人,这次你肯帮本宫了么?”
谢慕华顿时语塞,有道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柴郡主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要是自己再不识相,不帮帮她的忙,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郡主想要下官如何相助?”谢慕华轻声问道。
柴郡主就像是捉弄了小孩子一样,露出喜悦的神色,却悠然说道:“这就是谢大人的事了,本宫怎么会知道呢?经略相公足智多谋,南征北战。巧戏契丹人,轻描淡写就拿下大理国,本宫的事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大人绝对可以料理。”
太狡猾了,谢慕华暗骂两声,回去了还是得叫杨刚正等人一起想办法啊。
谢慕华点了点头:“郡主说得是。”
柴郡主看着谢慕华,悠悠的叹了口气:“谢大人,无论如何,多谢你。”
谢慕华没想到她忽然如此严肃起来,倒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笑了笑,施礼道:“还请郡主这就下山了吧!”
柴郡主转身朝山下走去,谢慕华施施然的跟在她的身后。到了山下看张咏已经将村里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杨刚正和五郎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那说话,见到谢慕华和柴郡主从山上走了下来,众人一起站了起来。
却见许多村民围拢了过来,交口称赞张咏乃是青天大老爷,夸张咏的话,比夸谢慕华的还多。谢慕华淡淡一笑,也不介意,这就是杨刚正说得利益了。对于张咏来说,他好的不是钱财,而是清名。他不在乎自己的财富,却是嫉恶如仇的人,给予张咏的利最好就是让他过足了青天大老爷的瘾,这样才能把张咏紧紧的团结在自己的身边。
这么一想的话,谢慕华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那寇准就是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如今寇准留在开封府,手握许多官员的升迁,这不是正合寇准的意吗?可是王旦这个人就比较淡泊了,谢慕华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要如何提点手下的众人呢!
五郎走到谢慕华的身边:“车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返回江宁府。”
谢慕华心中一动:“五哥,你可愿领兵?”
五郎这个人其实很是淡泊名利的,虽然他也想上阵杀敌,可是他也明白,在军事上的天分,他是远远不如六郎和七郎这两个弟弟的,所以一直以来,他也甘心情愿在谢慕华的身边保护他。毕竟谢慕华现在也算是半个杨家人,护住了他,总算是自己的功劳吧。听到谢慕华这么一问,五郎便憨厚的笑了笑。
谢慕华说道:“那平秀正求我帮他光复关东,我们只出钱不出人,打仗的事叫他们日本人自己去打去。可是我们也需要一支精锐的水师,封锁海路。这支水师要另行组建。五哥,听说你水性不错,不如就去帮我组建这么一支水师吧?”
杨五郎虽然是淡泊名利,可也是有自己的梦想的,听谢慕华这么一说,自己领兵的希望就在眼前,如何不喜?急忙谢道:“多谢……”
“一家人别说二话……”谢慕华微微一笑,招呼着众人上车上马,准备离开武家庄。
忽然远处一匹马飞快的跑了过来,一路上马蹄如雷,尘烟滚滚,跑到近前,马上骑士翻身下马,高声叫道:“谢大人,柴郡主……”
谢慕华眉头一皱:“何事如此慌张?”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转运使王大人派人去安抚司衙门,查问平家兄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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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杀鸡骇猴
谢慕华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回江宁府衙门的时候,王溥已经带着十来个面孔很生的人在江宁府衙等着谢慕华了。
谢慕华带着大伙儿径直进了府衙。王溥正端着一杯香茗坐在偏厅里,看到谢慕华走了进来,王溥抬头笑道:“经略相公可算回来了,这事就好办的多了。”
谢慕华看着王溥带来的那群人,朗声问道:“转运使大人忽然驾临江宁府衙,到处找平秀正和平弘雅兄妹,所为何事?”
王溥也不生气,淡淡的说道:“经略相公,这到底是人家日本国的事情,老夫和相公都不方便插手。日本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虽然大宋和日本并没有建立正式的邦交,可再怎么说,日本人也一直视我大宋为天朝上国,他们那里些许争斗,要是经略相公也插手其中,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谢慕华转望了过去,只见从王溥身后快步走出来两个人,走到谢慕华的面前,动作整齐划一的一低头,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为一人道:“阁下一定是江南的安抚使大人,我叫源右卫门,这一位是日本国藤原氏的藤原亮三。我们是日本国前来捉拿反叛平将门后人平秀正的人。这件事,我们已经和转运使大人说过了,转运使大人非常支持我们日本国捉拿反叛。安抚使大人应该不会反对吧。”
谢慕华皱了皱眉头:“我们大宋是不会干涉日本国的事务,只不过你们要来大宋的国土上拿人,始终是有欠妥当。可有日本天皇的国书?”
源右卫门和藤原亮三其实就是日本国西国追捕使的部下,他们在追捕平氏兄妹和藤原家海盗的时候,因为风暴失去了平氏兄妹的踪影,他们两人一商议,觉得平氏兄妹很有可能是漂流到了大宋的国土,一部分日本国的士兵也跟着失踪了。源右卫门和藤原亮三便急忙往大宋赶,希望能将平氏兄妹抓回去交差,现在日本关东的局势并不稳定,许多武家蠢蠢欲动,虽然平将门已经死了很多年,可是余威仍在,总有不少人打着平将门的旗号在关东挑事。京都的天皇朝廷是无能为力,他们也不想去管,反正天皇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但是关东毕竟是日本极为重要的地区,平氏、源氏还是藤原氏都不能看着这里乱起了,斩草要除根,平将门的后人就一定要死。
听到谢慕华如此说法,源右卫门和藤原亮三顿时急了,急忙说道:“安抚使大人,我们从日本国是一直追着平秀正等人来到大宋的,国书自然是来不及去拿。往返要两个多月,到时候怎知平秀正等人跑到哪里去了?还请大人包涵包涵……”
谢慕华没好气的说道:“大宋又不是你们日本的属国,你们想要大宋帮你们拿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哪来这么好的事?”
王溥插口道:“经略相公,日本国和中原毕竟是世代交好,日本国擒拿叛逆,我们给予一些方便也无伤大雅。经略相公多虑了。”
源右卫门笑呵呵的说道:“是啊,安抚使大人……”
谢慕华还没说话,平秀正忽然从大厅外边冲了进来,赤手空拳就要上去抓源右卫门和藤原亮三。那两人退了几步,用日本话和平秀正叫骂起来,还好这里毕竟是要见客的地方,就算他们是日本人也不能带着兵器进来,三个人眼瞅就要打在一起。谢慕华厉声斥道:“侍卫都瞎了不成?这儿也是让这群日本鬼子打架的地方吗?”
守在堂下的十多个卫兵急忙冲了进来,手忙脚乱的将三个日本人都按到在地上。平秀正他们三人还怒目相视,口中叫骂不停。王溥偷偷好笑,斜眼看着谢慕华,倒要看看谢慕华如何处置。
谢慕华瞥了王溥一眼,冷冷的说道:“衙门乃是大宋官员办公的地方,严禁喧哗,更加不许殴斗。这些日本人实在是胆大包天,在大宋的国土上目无王法。都拉下去砍了……”
那些侍卫顿时一懔,不是这样就要杀头吧?
“本官说的话,你们都听不见是吗?我说,拉下去都砍了。”谢慕华脸色一板,瞪着那些侍卫:“别那么麻烦了,就在堂前砍吧!”
王溥看谢慕华动了真火,急忙劝说道:“经略相公,日本人只不过是化外番邦而已,不懂礼法也情有可原,就算是扰乱了公堂,也罪不至死。经略相公何必为难他们?”
谢慕华也不理他,看着那些侍卫:“是不是要本官亲自动手砍了这些日本人的脑袋,再动手砍了你们的脑袋?”
“不敢!”侍卫齐声答道,也不顾那些张牙舞爪还在缠斗不休的日本人,两三个服侍一个,将平秀正、源右卫门和藤原亮三都按翻在地,其他的日本人想要抢上来,五郎带着一群侍卫马上拔刀出鞘,雪亮的钢刀横在那些日本人的身前,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意顿时弥漫整个大堂,公堂之上立刻安静了下来,就算在还站在堂外的张咏等人也骇然变色,没想到谢慕华翻脸比翻书还快,说要砍头的时候一点情面也不讲。
源右卫门高声叫道:“我不服,我是日本国的官,你们大宋无权处置我。”
藤原亮三更是嚣张,尖声叫骂道:“你不过是安抚使而已,我们来到大宋就算是日本国的使节,没有大宋皇帝的诏令,你区区一个安抚使根本没有资格杀我!”
谢慕华一指藤原亮三:“你叫的欢,先送你上路。”
那些侍卫再也不敢违抗谢慕华的命令,急忙抓起藤原亮三,提到公堂门口,伸脚在他的小腿上一踢,藤原亮三两腿一软,情不自禁就跪倒在地上。一名侍卫抓起藤原亮三的头,用力一拽,露出后颈。另一名侍卫钢刀高高举起,迎风一抖,唰的一声就砍了下去。可是这毕竟是侍卫,并不是专业的侩子手,他们手中的钢刀也不是砍头专用的鬼头刀,一刀虽然是尽力劈了下去,可是藤原亮三死是死了,脖子却没有完全断掉,耷拉了半个脑袋下来。
谢慕华冷笑道:“自己想办法把这个脑袋给我拿进来,用刀用锯随便你们。”
那些侍卫暗叹今天时运不好,这些日本鬼子不识好歹,偏偏要和安抚使大人过不去,谁不知道安抚使谢大人当年在开封府一刀就砍了校尉的脑袋还枭示众,从开封府到大理城,谢大人的手下不知道惹了多少人命。侍卫们一听谢慕华的吩咐,顿时忙碌起来,用刀的用刀,用力掰的用力掰,就像杀小鸡似的忙了半天,把那个藤原亮三的脑袋给砍了下来,找了个木盘送上公堂。
王溥胸中翻涌,已经快要吐了出来,他年少的时候也曾经跟随柴荣、赵匡胤等人出征打过仗,死人并非没有见过,只是这藤原亮三死的实在有些让人恶心。一刀砍了脑袋也就算了,还磨蹭了半天才给弄下来,王溥若非中午吃得少,只怕已经在大堂之上呕吐了起来。
侍卫托着木盘跪倒在谢慕华的面前:“回禀经略相公,藤原亮三的人头送到。”
谢慕华懒洋洋的点点头:“行了,找个地方给丢了吧。”跟着回手一指源右卫门:“你……”
源右卫门全身战战兢兢,作为一个日本世家的武者,他并不是怕死,但是他很害怕像藤原亮三这样死去,而且看到木盘里藤原亮三血污满面,死的窝窝囊囊的样子,源右卫门忽然非常非常怕死,一看谢慕华指着自己,全身都软了,瘫倒在地,嚎叫起来:“安抚使大人,我是个日本人,我不懂中原的礼仪,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谢慕华也不答话,冰封的脸上挂上一丝微笑,看着源右卫门。
源右卫门终于看到一线生机,黑瘦的脸上挤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大人啊,求……求你饶命,源右卫门冒犯大人虎威,罪该万死。求大人可怜我源氏关西一支四代单传,源右卫门尚未子嗣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说着,源右卫门已经是泪流满脸,两条长长鼻涕都耷拉了下来。如今的日本还没有兴起武士道这种东西,对于那些在日本国内养尊处优的贵族来说,没有什么比剥夺了他们的生命更叫他们恐惧的事了。他们以为自己是外国人的身份就可以在大宋的土地上乱来,没想到却遇到了一点情面也不讲的谢慕华,二话不说就先砍了藤原亮三的脑袋,要知道藤原亮三在日本也是个小小诸侯,手下也养着一千多武士呢……
王溥强压着心头的烦闷,低声对谢慕华说道:“谢大人,不知者不罪,他们毕竟是远道而来,不懂得大宋的礼法,还是请经略相公饶了他们吧。如若不然的话,将来皇上知道日本西国追捕使的部下来到大宋,都被经略相公砍了头,两国之间原本是世代交好的,也会出了岔子。”
谢慕华冷笑道:“看在转运使大人的面子上,今天我就饶了你们。不过,想要抓平秀正吗?行,我给你们机会,按照我的办法来做!”
源右卫门生生咽了口口水,抬头道:“全听大人吩咐。”
第四十八章 影武者
谢慕华看着跪在一边的平秀正,厉声问道:“平秀正,你和日本国内的恩恩怨怨,本官帮你做一个了结。要是你服本官所言,我保你在返回日本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在大宋的国土上找你的麻烦。要是你不服的话,也可以自行保护自己,只不过本官对你的生死不再插手。”
平秀正不是个笨蛋,他现在势单力薄,既然已经被源右卫门等人找到他躲在江宁府,就算他再怎么躲藏也无济于事,现在日本国内是铁了心要他的性命。就算这一次命好逃过去了,下一次还能怎么躲?日本国内必然会源源不断的派遣武士来要他的命,说不定还会有不少擅长隐忍暗杀的忍者来对付他。他现在只不过是七八个人十来把刀的实力,在没有联络上藤原拓名的舰队之前,必须要靠谢慕华保护。
平秀正不假思索,顿道:“全凭经略相公吩咐。”
谢慕华朝王溥说道:“转运使大人对于调停他们日本国的争端有没有什么高见?”
王溥暗忖道,你谢慕华已经把姿态都摆足了,现在来问我有什么高见?我表了高见有用么?当即笑道:“老夫只是管理江南东路的财政赋税而已,这些事情当然是要经略相公来做主的。老夫并无异议。”
谢慕华这才说道:“源右卫门、平秀正,你们起来吧。”
两人谢过恩典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刚才的飞扬跋扈却一点也看不到了。源右卫门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大人想如何安排?”
谢慕华笑道:“源右卫门,西国追捕使派你来大宋捉拿平秀正,你要是抓不到,回去了也没法交差。我也很烦你们隔三差五就派人来大宋的土地上追杀平秀正,要知道你们日本人的事和我无关。可要是误伤了我大宋的百姓,损坏了我大宋的财物就不好了。到时候我也不得不将你们法办,你们说对不对?”
源右卫门连声应道:“大人说得对。”
“既然如此,我倒有个办法,你们日本人喜欢打打杀杀的。那就自己各安天命,生死相搏好了。要是平秀正被你杀死,你自然可以带着他的级回去交差。可若是你无法杀死他,那回去了告诉你那什么西国追捕使,别来大宋的地方跟我呱噪。若是再看到日本人来这里追杀平秀正,真以为我们大宋的水军打不到日本去么?”谢慕华厉声说道。
源右卫门顿时苦了脸:“下官是文官,虽然练过几天武艺,可是剑道并非下官的长处。若是叫我和平秀正比剑斗生死,那不是叫源右卫门去送死吗?”
平秀正只道谢慕华是有心帮他,暗暗窃喜,抢着说道:“我们大日本的武士,就算是战死也不能示弱。源右卫门。你是不是怕了?若是怕了,我也不杀你,你自己滚回日本去吧?不过你要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带领军队杀回关东,取回先祖平将门在日本失去的一切,叫你们源氏血债血偿。”
谢慕华打断了平秀正的话头,对源右卫门说道:“你可以不出战,可以派你的部下出战。我想,你来到大宋,身边不会连一个武艺高强的卫士也不带着吧?只要是你带来的人,随便挑一个出战就行。这边就是平秀正跟你们打过。”
源右卫门顿时喜形于色,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不用上去厮杀就安全了。至于带来的人,源右卫门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一个日本人,几里哇啦的叫了几句。谢慕华虽然不懂他叫的是什么,但是看平秀正的脸色渐渐变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低声对平秀正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平秀正苦着脸说道:“这下有些麻烦了,他带来的一个武士,以前是藤原若在的影武者。这些影武者,每个都比我厉害,我根本就不是对手……”
谢慕华又追问了几句这才明白过来,藤原若在是日本藤原氏的一个高官,在京都相当于大宋的谢慕华这样的官职,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在日本,这些高层都有自己的影武者。所谓影武者就是影子武士,平时这些影武者要扮成主人的模样,相当于主人的替身。防止别人刺杀主人,另外,这些影武者的另一个用处就是引诱那些对主人不利的人,然后出手斩杀之。所以,这些影武者一般来说都是从小就经历过非常艰苦的锻炼,能够当影武者的没有一个不是高手,尤其是给藤原若在这样的人物当影武者的人,更是武艺高强,在日本国内都是非常强横的武士,不然的话,如何能斩杀那些刺杀主人的人?
这一位影武者是因为在做藤原若在的替身的时候,受了伤,藤原若在觉得他已经为自己服务了许多年,于是给了他一大笔钱,准许他回家当个小地主去了。可是这位影武者一辈子都是在刀头舔血的日子过来的,让他当一个小地主,他还真不习惯。后来就把自己的地产留给家人,自己又带着长剑出来投奔了源右卫门,担任源右卫门的护卫。像他这样的武艺,自然是稍微露了露身手,就让源右卫门欣喜若狂,不敢以普通侍卫对待,而是待之如上宾一样。
这次,源右卫门请求这位影武者出手,看来是要将平秀正斩在当场了。
果然,源右卫门和那个影武者说了几句以后,对谢慕华说道:“谢大人,依照大人的吩咐,我这里就是这位武士,佐藤新兵卫。”
谢慕华点点头,对平秀正说道:“既然对方已经选出了人选,来日你就和佐藤新兵卫较量一番吧。”
那位佐藤新兵卫并不懂得汉语,只是默默的站在源右卫门的身后。谢慕华打量了佐藤新兵卫几眼,这个人身份不高,但是非常结实,从外衣露出的手臂如碗口粗细,上边一条条雄壮坚实的肌肉充满了豹子一般爆炸的力量。看年纪约有四十岁左右,双手的大拇指和虎口都布满了茧子,看样子是长期握剑练剑所造成的。那佐藤新兵卫双目炯炯有神,面色镇定,一看就是高手的风范,吃定了平秀正的样子。
谢慕华又扭头看了看平秀正,光是外表看起来跟佐藤新兵卫一比就已经不够看了,谢慕华叹了口气,拍拍平秀正的肩膀,又对源右卫门说道:“人选已经定了,时间就三日后吧,到时候,我自然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让他们两位一决生死的。”
佐藤新兵卫忽然用日语大声说了几句。
谢慕华皱了皱眉头,对平秀正问道:“他叫些什么?”
平秀正一脸凝重:“大人,他问的是,是不是可以不留活口,是不是不限制使用暗器。”
谢慕华对源右卫门说道:“那你告诉他吧,活口爱留不留,暗器爱用不用。活着就算是赢了。他要是不敢,就赶紧滚蛋回日本。”
佐藤新兵卫听到谢慕华的话之后,也不回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平秀正,看他的样子已经是把平秀正当成了一个死人一般。可是平秀正也不争气,畏畏缩缩的看着佐藤新兵卫,根本不觉得自己能赢。
王溥看此间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要带着源右卫门等人回到转运使衙门去。谢慕华自然也不留客,随意敷衍了几句,就端茶送客了。王溥当先走了出去,源右卫门走到堂口,看到藤原亮三留在地上的那一滩血,想要和谢慕华要回藤原亮三的尸,可是扭头看了看谢慕华,这句话终于没敢说出口,打定主意还是请王溥来朝谢慕华要回尸体算了。
平秀正愁眉苦脸的站在谢慕华身边。
谢慕华笑道:“你怕什么?难道以为我是叫你去送死的么?”
这时,张咏、五郎等人都走上了偏厅,众人分开坐下,张咏说道:“经略相公,这次我也觉得您有些托大了。方才那个佐藤新兵卫应该是个高手,有道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那个佐藤新兵卫走起步来,两腿微微分开,双足每次都是脚跟先着地,这是时刻准备遇到袭击,和保持着反击的最佳态势的姿势。这样的人,一定是杀人的高手,就算他在遇到袭击的时候,时刻准备好的身体状态也能让他逃过致命的一击,跟着还能马上对对手进行反击。实在是很可怕。”
谢慕华点点头,问五郎:“五哥,你怎么看?”
杨五郎想了想,对张咏抱拳道:“张大人,得罪的说一句,你不是佐藤新兵卫的对手。并不是你的武功不如他,而是他杀人的技巧远在你之上。看佐藤新兵卫的气势,就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一个手下没有很多人命的人是没有他那种气势的。这次若是要比武的话,平秀正最多能挡他十个回合不落败就已经是奇迹了。”
平秀正顿时傻了眼:“那我不是死定了?”
谢慕华哈哈大笑:“谁说的?我自然有办法叫你获胜。”
五郎诧异的问道:“两人的实力悬殊太大,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办法能让平秀正取胜呢?”
谢慕华故作神秘的看了众人一眼:“到时候你们自然知道了,五哥,有件事拜托你。请你先行试探一下佐藤新兵卫的武功,看看平秀正到底能在他的手下走几个回合。我一定要最精确的答案才行。”
张咏狡黠的笑了笑:“大人……”
谢慕华点头道:“心照不宣了!”
平秀正茫然的看着这群大宋官员,却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在他们的一言中了。
第四十九章 女扮男装喝花酒
“你可知道今日官人在偏厅对五哥说了什么?”八姐一边收拾着卧房一边对荆儿说道。
荆儿摇摇头:“他们说什么了?”
八姐笑道:“官人说要请五哥去试试那个佐藤新兵卫的武艺,看看平秀正到底能在佐藤新兵卫手下支持多久。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过,我看他们的意思,那个佐藤新兵卫的确是个高手,只怕是不好对付呢。”
荆儿的眼睛顿时亮了,把手中的锦袍放了下来:“试武功这种事情又何必劳烦五哥?咱们去不就行了?”
八姐有些踌躇,其实以她们两个将门虎女的性子,八姐也是非常想去和日本的高手较量一番的,可是又怕谢慕华生气,呢喃道:“如此总是不好,要是官人查问起来,只怕是要怪罪你我的。”
荆儿眼睛一转:“这还不简单?咱们找个官人不好怪罪的人一同前去还不成么?”
“谁?”八姐问道。
荆儿笑道:“眼下现成就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灵秀公主,另一位是柴郡主,官人就算如何恼怒也不会对灵秀公主和柴郡主着恼的。要是她们两人愿意和我们一同前去,还怕官人回来会责罚我们么?”
八姐想了想:“只怕还是不好,灵秀公主虽然爱玩爱闹,可毕竟是公主之尊。柴郡主端庄贤淑,要她出去,估计是很难办的。”
荆儿噘起了嘴,随手又把锦被抓了起来:“你该不是害怕打不过那个日本人吧?”
八姐最受不得激,当即叫道:“我杨家家传武艺代代名将辈出,我会怕日本人?”
荆儿眨眨眼睛:“那就跟我一起去找灵秀公主和柴郡主呗……”
灵秀公主一听要出去玩,又要和日本人打架,顿时兴高采烈的答应了,可是柴郡主就有些为难,迟迟不肯答应。灵秀公主忽然拉住柴郡主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来,仔细打量一番,跟着又拿过一面铜镜,左右照了照,笑道:“要是想不被人现也简单啊,我们都扮作男儿装,大摇大摆的上街去。三位姐姐生得如此美貌,若是换做男儿打扮,保证没有一个人能认得出来。你们说,可好?”
柴郡主这时想要反抗都没用了,三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天之骄女,二话不说就找了几套合身的短小男装来,一个个打扮起来,青衣长袍,衣带飘飘,红口白牙,好一个俊俏书生。灵秀公主在宫中的时候要守得规矩太多,如今一下换了男装,顿觉百倍轻松,穿着一身男装对着镜子来来回回照了不下一百遍,又拉着柴郡主一起照来照去。
八姐想了想:“咱们若是这样就上街去,还是有些不妥,不如叫上七哥一起,他到底是一方官员,再说了,七哥这几日忙着公事也没有陪着灵秀公主一起去玩,今天就叫上他好了,咱们一起去找日本人的晦气,若是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他的路分都监的身份,也可以派的上大用场。”
灵秀公主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快叫他一起来。”这句话刚刚出口就看三女都用好笑的目光的看着自己,灵秀公主脸上一红,举起袖子挡着脸:“叫不叫七郎关我什么事,谁叫他来陪我了?”
八姐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过了没多久就把愁眉苦脸的杨七郎给抓了过来。七郎还算是老成持重的人,哪里像这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一样不顾后果。可是面前是一个妹妹,一个公主外加两个郡主,也轮不到自己不同意,只得换了一身便衣,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自六朝以来,十里秦淮就是商贾云集,市肆繁盛,人文荟萃之地。降及大宋,这里歌楼舞榭,琴声酒器,彻夜不绝,盛极一时。岁月流失,沧桑巨变,江宁府已相当繁华乌衣巷、朱雀街、桃叶渡等处,都是当时高门大族所居。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
漫步在江宁府的街头,这一行人分外引人注目,五个俊俏书生并肩走在大街上,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整洁无比。走上街头的灵秀公主更是大呼小叫,一会儿看到个新鲜玩意,便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害的端庄无比的柴郡主只得摇了摇头,和七郎一起走过去,护着灵秀公主,不敢叫她失礼。
八姐到底留了个心眼,吩咐几个心腹的家人暗中去打听那些日本人的去处,过不多久,就有消息回报而来,原来那些日本人今天在衙门里死了个藤原亮三,一群人着实郁闷。源右卫门不知道去找王溥商量些什么,其他的一些日本人和佐藤新兵卫一起去了秦淮河边最为有名的“莳花馆”喝花酒。那些日本人哪里见过江宁府这般繁华的地方,一来了大宋就花了眼。尤其那莳花馆开张并不算多久,前后也就是一年的时间,却聚集了江宁八大花魁其中之六,在江南端的是大大有名。那些日本人也是慕名而来……
八姐给荆儿使了个眼色,荆儿顿时会意,走过去碰了碰灵秀公主:“公……赵公子,咱们在街上走了许久,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去秦淮河边莳花馆喝酒去吧!”
“好啊好啊!”灵秀公主根本不知道秦淮河边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听得可以去喝酒,那更是开心了。七郎可是知道秦淮河边妓院如云,这几位身份特殊,又是女扮男装,要是去妓院被人认了出来,到时候麻烦可不小,当下踌躇起来。
“那莳花馆咱们还是别去了吧?”七郎慢慢的说道:“我也知道几家饭店的酒菜很是出名,咱们去别处吃吧,莳花馆……总是不太好的。”
灵秀公主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能去莳花馆?你去过?”
七郎急忙分辩道:“我可没有去过,只是听说过……”跟着七郎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那里是江南有名的妓院,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去妓院那种地方?”
谁知道灵秀公主一听莳花馆是妓院,却更是热情万丈:“从来都是男子去妓院,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去妓院呢?听说朝中赵相公、宋相公都去过妓院,还说那些妓院里的女子唱的好曲,弹得好琴,我就奇怪了,难道能比本宫……本公子弹得好么?可是在开封府还真没有机会见识一下,去,莳花馆一定要去!”
七郎的脸色拉得就像苦瓜一样,求助的眼光投向了柴郡主。
柴郡主劝说道:“赵公子……咱们毕竟是……还是小心为上啊!”
荆儿笑道:“咱们不说,谁知道咱们是女扮男装啊,再说了去莳花馆喝酒听曲而已,又不是要做些什么。最多一个时辰咱们就马上回安抚司可好?”
灵秀公主一看荆儿和八姐都站在她这一边,那是再也没说的了,立刻拍板道:“走,现在就要去。”
七郎无可奈何,只得一路问着别人朝莳花馆的方向走去,这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莳花馆里不知道多少男子正在里边沉醉在温柔乡里,莳花馆是个两层楼阁,两串大红宫灯挑在门外,几位艳丽的女子正笑吟吟的站在莳花馆的门口,朝门口走过路过的男子时不时飞过一个媚眼,那笑意当真有**的本事……
七郎走在最前,刚刚走进莳花馆的大门,便迎了过来,吃这行饭,练的就是一个眼力,来的是什么人,兜里有钱无钱,背后没有什么大身份的人,要是看不出来的话,也撑不住这偌大的楼子。七郎只不过是刚进门,那就看出七郎此人气度不凡,应该是出身世家,不敢说腰缠万贯,至少也是大有来头,还怕人家没有打赏吗?
“哎呦,这位官人好生面生啊……”
七郎支支吾吾答道:“我……我是外地来的!”
飞了个媚眼,一把抱住了七郎的胳膊:“听口音就听出来了,官人到我们莳花馆来就对了,我这儿的女儿们个个吹拉弹唱,都是好本事,管叫官人满意。江宁府的六大花魁都在我们莳花馆。哎呦呦,官人的身体好结实啊……”
她这句倒是实话,杨延彬的胳膊也是练得满是肌肉,跟寻常来的那些富家公子哥自然是不同的,那轻手在七郎的胳膊上捏了一下,笑盈盈的朝楼上喊道:“有贵客了,女儿们快来……”
灵秀公主刚走进大门,看到抱着杨延彬的胳膊,脸色顿时一沉,忍不住就要火。八姐急忙拉住公主:“妓院里迎来送往的生涯就是这样了,咱们今天是装男人来的,可不能露了破绽啊!”
灵秀公主点点头,强忍下这口气。
杨延彬急忙甩开的胳膊:“那……开一间雅间,叫唱曲好的姑娘们去伺候着,酒水就随意上着……”
笑眯眯的应着,领着杨延彬等人朝楼上走了去。灵秀公主心头着恼,走在杨延彬的身后,楼梯正好颇高,于是灵秀公主便伸手在杨延彬的大腿上狠狠的用修长的指甲用力的掐了一下,杨延彬死死的咬着牙,不敢出叫声。
身后八姐、荆儿、柴郡主等人都觉得好笑,却掩住了口,不肯笑出声来。
第五十章 不够打的小日本
那是打定主意要在这些位豪客身上大赚一笔,伺候的着实殷勤,过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酒菜就送了上来,五名盛装女子巧笑嫣然的走进了雅间,或抱琵琶或搂长琴,笑盈盈的对着众人施礼。
八姐眉头一皱,对着斥道:“不是说六大花魁都在莳花馆么,为何只来了五人?”
陪着笑脸道:“咱们莳花馆的头牌严小玉姑娘,今儿个已经被人给包下了。实在是对不住各位官人,今天晚上小玉是没法来陪各位官人吃酒唱曲了。”
荆儿脸色一变:“那可不行,今日我等来此就是要看看这莳花馆的六大花魁,少一人看不到,那可怎么行?我不管,出钱出人,怎么样都行,我就是要严小玉也过来陪我们。”
心中也暗暗着恼,要不是看着这几位气度不凡,早就命那些龟奴将他们全都打出去了。这也算是吃江湖饭的人物,她也不是瞎子,这几位大美人扮成男子,就算是扮得再像,也看得出来,只是人家是来花钱的,妓院又不是只准男人来花钱,还巴不得多来几个女扮男装的来这里捧捧场呢。可是这几位虽然面生,听口音又是外地人,偏偏说话的口气很大,气度又极为高贵,要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区区一个莳花馆又怎么能担待得起呢?
笑嘻嘻的说道:“各位官人稍安勿躁,不如我去请小玉姑娘来这边转转,陪各位官人吃杯水酒再回去可好?”
荆儿摇了摇头:“要陪就陪,来来回回转什么转?”
她和八姐已经打听的清楚,佐藤新兵卫被手下那群日本武士请到莳花馆来,已经招了严小玉作陪。她们俩是摆明了来这儿闹事来了,最好是把佐藤新兵卫给激出来,试试他的武艺才好。看着一脸焦急的模样,荆儿笑道:“要是你不方便去说,那也无妨,我自己去叫严小玉过来,你倒是说说严小玉在哪个房间?”
话音刚落,就听见西边一个雅间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说时迟那时快,八姐和荆儿两人双双窜了出去,直奔西厢雅间而去,却见一个女子掩面从雅间里跑了出来,哭哭啼啼衣衫不整泪流满面,惊呼道:“小玉,怎么了?”
却听有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叫道:“真是奇怪了,既然是妓女居然还害臊?唱什么曲子,陪我们佐藤大人睡觉就是了……八格牙路!”
荆儿眉毛一挑,八姐会意,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严小玉,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小玉看到就在眼前,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她好歹也是江宁府的头牌花魁,并非一般的青楼女子,若是她看不上眼的,就算是千金在前也休想和她共度**。可是今日来了几个日本人,听说是转运使大人的贵客,又点了名要找严小玉,那想着从日本人身上刮些钱也好,就软磨硬泡的要严小玉去陪那些日本人喝酒唱曲。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日本人哪来那么多文艺细胞,严小玉唱的曲子,词义深远,意境绵绵,婉约悠长……但是对于日本人来说,那就是对牛弹琴,他们根本就听不懂,先前还觉得严小玉唱得好听,喝着酒听着曲,几杯酒下了肚,就忍不住动起手来。严小玉从来都是高高在上,那些急色鬼在她面前至少也要假装斯文,哪里见过这般无耻的日本人,便拉扯起来,夺路而逃了。
荆儿抬头望去,只见四个日本人从雅间里走了出来,走在最后一人身材结实,面色黝黑,约有四十岁年纪,双臂交叉抱在怀里,腰间歇歇插着一支奇形怪状的长剑,应该就是谢慕华所说的佐藤新兵卫。可是佐藤新兵卫面无表情,衣服整整齐齐,并不像什么急色鬼的样子。其余三个日本人倒是衣衫不整,酒气冲天,摇摇晃晃的朝着众人傻笑。
杨延彬也带着灵秀公主和柴郡主走了出来,那几个日本人骂道:“让开,把那个严小玉叫回来。”
八姐忍不住出口斥道:“真是一群禽兽。”
不料那些日本人看到女扮男装的八姐,顿时眼前一亮。当时的日本酷爱男风,要是日本的达官贵人没有几个男妾,出了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上梁不正下梁歪,主人们是这样,那些武士附庸风雅,也颇喜欢玩弄男风。看到八姐这一副俊俏书生的模样,一个个顿时心痒难耐起来,再看八姐身边的荆儿、灵秀公主和柴郡主都是面若桃花的“男子”,比日本最美貌的男宠也要美貌的多了,一个个又忍不住猴急了起来。
“真是没有想到,大宋居然有这么美艳的兔相公……”一个日本人吃吃笑着走了过来。
八姐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骂人的话,顿时俏脸飞红,厉声骂道:“找死!”她是武将出身,上过阵打过仗的人,人高马大的契丹士兵都不知道杀了多少,又怎么会害怕区区日本小矮子。那个不知死活的日本人摇摇晃晃的朝八姐走了过来,伸手朝八姐的脸上摸去,口中还叫道:“这细皮白肉的……由西……”
八姐双目一寒,闪电般的伸出手扣在那日本人的手腕上,欺身上前,横肘在那日本人的腋下一撞,顺势飞起一脚,踹在那日本人的腰间。那人痛呼一声,足足被踢飞了一丈开外,胳膊软绵绵的垂在身边,眼见是被八姐一肘给撞断了。这一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他的日本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有佐藤新兵卫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脸色严肃起来,抱紧了双手盯着八姐。
其余两个日本人怒火中烧,指着八姐不知叫骂了什么。
八姐笑道:“日本人也就是光说不练的嘴把式吗?来啊,一起上来。”
那两个日本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左一右缓缓朝八姐走了过去,他们看刚才八姐出手的架势,知道她是个高手,当下酒也醒了几分,不敢怠慢,双手摊开,沉腰坐马,姿势非常难看的朝八姐走去,正是很标准的日本相扑的姿势。八姐也不理他们,随意站在原地,双脚微微分开,眼光在两人身上游走不定。
那两人逼到近前,大喝一声,左右一起猛扑上来。八姐冷笑一声,双手如毒蛇出洞,准确无比的抓住两人的手腕,顺着两人的来势,前后一引,飞起左脚在两人的脚踝处分别重重踢了一记,那两人顿时站立不定,又被八姐的内家功夫借力打力,身不由己的撞在一起,面门对面门,鼻子对鼻子,一下子撞了个鼻青脸肿,鼻血长流……
八姐拍了拍手,一脚一个将两人踢开,指着佐藤新兵卫:“你……来啊!”
荆儿顿时不干了,上前拉住八姐:“那可不行,你都打了三个了,好歹这个留给我打么!”
八姐争辩道:“这三个也算是打吗?一个回合都顶不住,真不知道他们练的是什么功夫,这根本就不算。还是把那个什么佐藤新兵卫留给我好好打一场好了。”
荆儿急了:“你都给打完了,那我还打什么,有这样的道理么?灵……赵公子,你说说,这个佐藤新兵卫是不是该留给我打?”
灵秀公主看得有趣,随口叫道:“荆……小哥说得有道理,都打了三个了,还打的确有些说不过去,这最后一个留给她吧!”
杨延彬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事要是被谢慕华知道了,安抚司的屋顶都能被掀翻。可是现在他又插不上话,灵秀公主方才还在私下询问他和那个是不是有了私情了,如今要是再乱说话,自己的身上就被公主的“凤爪”抓得没有一块好肉了。
也傻了眼,方才八姐出手太快,她也没反应过来,如今看着要在莳花馆打起来了,急的跑到八姐面前:“求你们了,可别在这儿打行么?咱们莳花馆是做生意的地方,要是客人在这儿打起来了,将来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这也算是聪明,看八姐他们的身手就知道不是自己这家小小妓院能得罪的起的,于是只顾着苦苦哀求。
荆儿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和佐藤新兵卫大战一场,众人压根就没把佐藤新兵卫放在眼里,就当他是个泥塑木雕一般,那几个日本人早已爬了起来,把荆儿和八姐的话转告了佐藤新兵卫。
那佐藤新兵卫渐渐变了脸色,大喝道:“¥……¥p”
八姐回头指着佐藤新兵卫:“你叫什么?”
一个日本人擦着满脸的鼻血,叫道:“佐藤新兵卫大人要和你决一死战,问你敢不敢迎战?”
荆儿抢着说道:“要打也要跟我打。你告诉那个什么什么卫,下楼来打。”
说罢,荆儿抢着先冲下了楼,好像生怕八姐跟她抢似的。佐藤新兵卫也跟着冲了下去。柴郡主无奈的叹息一声,不经意间却看到后院有个非常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柴郡主心中诧异,低声跟杨延彬说了声,便匆匆朝楼下后院走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竟然是她?
柴郡主快步走下楼梯,这时莳花馆里许多人都已经凑热闹去了后院,后院里明月当空,假山嶙峋,走廊之上许多客人温香软玉抱满怀,端着酒杯看热闹。佐藤新兵卫缓缓的从腰间解下长剑,平放在胸前,冷眼看着荆儿。
一个日本人叫道:“佐藤新兵卫大人不愿占你便宜,你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快些拿出来吧,不然的话,死了莫要怪人。”
荆儿淡淡一笑,左右看了看,从院子的角落里挑了一支扁担出来,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说道:“我看这个扁担就不错,你叫佐藤新兵卫小心了。”说着,把扁担在手中一沉,大步走了过来。
佐藤新兵卫冷眼瞪着荆儿,荆儿也不甘示弱的看着佐藤新兵卫,两人都不再说话,心知对方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心下暗自戒备,准备好出手一击……
柴郡主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心中有些疑惑,撇开众人,朝后院深处走去,这儿庭院深深,回廊曲折,沿着回廊走了一会,渐渐连院子内的喧哗声都已经听不到了。这时,柴郡主看到前方有个小小的阁子,却是建在院后池塘的边上,隐约可以看到一盏孤灯在阁子里点亮,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绕过去……柴郡主正在踌躇,忽然身后一阵风声,跟着一支冰冷的匕架在她的粉颈上,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谁?找什么?”
柴郡主也不惊惧,低声说道:“我是柴郡主,要是我猜的不错,你家主人应该会见我一面,你不妨叫人去通报一声可好?”
那人有些迟疑,终于放下匕,他也不惧柴郡主,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已,要是柴郡主有什么异举,他随时都可以将柴郡主毙在手下。那人吹了声口哨,从回廊深处走出一个人来,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另一人就快步朝那阁子走去,过了一会,只听阁子那边的灯笼高高举起。那人低声说道:“柴郡主是么,你过去吧。”
柴郡主道了声福,缓步朝那阁子走了过去,那间阁子只有两层,精致小巧,从大厅走了进去,只见一扇屏风挡着门口,绕了过去便见一个小小的香案,旁边的偏厅却亮着灯,柴郡主慢慢的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偏厅里等着她。
那个女子,身穿青碧色长裙,群裾飘扬,逸韵风生,飘飘然有出尘之姿,那女子不施粉黛,反而显得格外秀丽,微微一笑,两个深深的梨涡显现在粉腮上,那一弯秀眉下美目流转,叫人看见了忍不住要赞叹这实在是天生的尤物。
柴郡主嫣然一笑:“本宫猜的不错,果然是女英娘娘。”
那女子惨然一笑:“什么女英娘娘,这话提也莫要再提了。”
那女子正是回到江南的小周后。柴郡主也是怅然道:“都是亡国之人,我只是没有想到,娘娘居然诈死逃生,如今也算是自由了,可惜我还是被关在笼中的小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天日。”
小周后一指旁边的锦凳,轻启朱唇:“好妹妹,许久没见了,请坐下再说吧。”
柴郡主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穿的还是男装,羞涩的笑了笑,便款款落座,说道:“风闻当年娘娘已经过世,当时我还伤心不已,没想到娘娘这一招金蝉脱壳用的这么好。早知道赵官家这么好骗,我实在是应该逃出生天才对。”
小周后淡淡的说道:“这其中的种种,也无法对人说起,妹妹,你与我不同,当今的赵官家对你们柴家总算不薄,又没有为难于你,你又何必这般去想呢?”
“待我不薄?”柴郡主喃喃说道:“娘娘,当年你入宫之时,我只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女童,那时唐朝许多命妇都落入赵光义的魔掌,许多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虽然赵光义表面上对我们柴家礼遇有加,但是自从前秦苻坚之后亡国者,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我的哥哥死的不明不白。说是病死,可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再说了,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纪,有什么恶疾,说死就死?唉……”
柴郡主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周后自然知道她说的苻坚典故,当年苻坚灭了慕容燕国之后,不但没有杀慕容燕国的皇族,反而把慕容皇族封为高官,文臣武将荣耀一时,并且将清河公主和慕容冲姐弟两人收进宫中,一同宠信。到了淝水之战之后,慕容世家起兵反叛,苻坚还觉得自己对慕容冲不薄,岂止他正是慕容冲一生最大的耻辱。
饶是如此,在慕容世家攻打都城长安的时候,苻坚还是不忍心杀死在城中的慕容家人,直到慕容暐时刻不闲,秘密招集族人准备埋伏人马袭杀苻坚,其间消息泄露,苻坚大惊,这才诛杀慕容暐父子及其宗族,城中鲜卑不论少长及妇女全被杀光。自此之后,灭人国者如果不忍心对亡国家族下绝杀令,劝谏者往往以苻坚为“柔仁邀名”的例,致使后代亡国之皇族罕有保全者。
大宋的皇帝对于柴家表面上看起来礼遇有加,像是例外。其实柴家人人自危,过得提心吊胆。柴郡主怀疑自己的哥哥的死因也是正常的……
小周后幽幽叹道:“这些事过去了就算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柴郡主微微一笑,脱口而出:“娘娘,你来到江南,所为也不仅仅是在江南隐居吧?”
小周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平静:“柴郡主何出此言?”
“娘娘,当初我真的以为你已经去世了,本宫也曾痛哭不已。后来知道新科进士之中居然有高启德和于子廉二人,当时本宫就觉得不对。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本宫私下曾经查过不少亡国官员,高启德和于子廉是唐朝的最后一批会试才子,可惜的是还没有考上进士,唐朝就已经亡国了。这两人心怀故国,一直追随吴王和娘娘,以他们的性格,若是吴王去世,娘娘又被逼死的话,又怎么会出仕呢?”
柴郡主缓缓的说道,一双妙目看着小周后的眼睛:“高启德和于子廉就不说了,想必是娘娘留在谢慕华身边的一颗棋子,现在两人就在枢密院任职,还攀上了谢慕华这棵参天大树。娘娘却回到江南,命人开了一家妓院掩人耳目。要是本宫猜的不错,娘娘在江南必有所图。这儿留用的官员大多是唐朝的官儿,还是有不少人心怀故国的。再则,现在大宋正在一步步取代这些唐朝的官儿,他们若是倒向娘娘这边,说不得会在江南起事。”
柴郡主越说越是尖刻:“娘娘,当年唐军十余万不放一箭便举手投降,让宋国白白占了江南这片富庶之地。如今大宋的赋税十之六七来自江南。若是江南一乱,大宋立时就会钱粮紧张,可笑的是赵官家个个都是胆小如鼠之辈,养军数十万却都蜷缩在开封府,要是江南出事,调动大军来到江南的时候,江南已经落入娘娘的手中,到时候凭借长江天险,至少也可以和宋军争个平分天下。”
“只是本宫有两件事不明白!”柴郡主露出一丝笑意。
小周后面不改色:“何事不明?”
柴郡主笑道:“吴王已经身死,他没有留下子嗣,当年的李氏皇族活着的并不多,大多还留在开封府里。娘娘若是想在江南起事,以何人为旗号呢?反宋复唐?总要有个唐国的后人才行。莫非娘娘想要假借名义?”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现在来江南上任的谢慕华,他有多大的本事,娘娘一定非常清楚,此人坐镇江南的话。要是娘娘有什么异动,谢慕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江南平定,他虽然是文官,可是任监军已久,百战百胜,而且都是大大乎大家的预料之外。手下杨家兄弟又是虎将智将,赵官家对谢慕华信任有加,娘娘凭什么在谢慕华的手掌心里点火呢?”
小周后淡淡一笑:“看来妹子对奴家的事还挺热心的!”
柴郡主点了点头:“娘娘,这两个问题,其一倒是好解决,你唐国有人心念旧国,江北也有不少还忠于柴家的人。柴家有男丁,娘娘也可以找一个人男孩出来,称为李氏后人。至于将来慢慢寻找李氏皇族漏网之鱼,还怕找不到吗?只是谢慕华那里实在是不好对付。”
小周后轻声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这娇嗔的动作,就连柴郡主这个女儿家都看得神魂颠倒。小周后说道:“奴家为何要对付谢慕华?郡主说了这许多,无非是想告诉奴家,要么为柴家谋得好处,要么就一拍两散……郡主也不怕奴家对你动粗,您是大摇大摆来江南的,要是有什么事,谢慕华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追查到底。到时候奴家的苦心就毁于一旦了,是也不是?”
柴郡主脸色一红:“我们都是亡国之人,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小周后轻声道:“郡主,待我告诉你,你且附耳过来……”
小周后在柴郡主的耳边窃窃私语,暖暖的气息呵在柴郡主的耳垂上,麻痒难耐,可是她说的那些话,却叫柴郡主越来越心惊,可还要忍不住心中夸一句,好计策!
第五十二章 山人自有妙计
荆儿侧身一闪,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呼,佐藤新兵卫手中长剑如一道闪电般从荆儿腰间掠过,在千钧一之间被她闪身避开。可是跟着佐藤新兵卫又是一剑横斩,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生怕荆儿就此被他一刀两断。在那间不容之时,荆儿一个铁板桥,整个人就像断开似的,倒了下去,佐藤新兵卫变招极快,手腕一沉,长剑又兜头劈下。这一次,他是算准了荆儿已经是避无可避,只能在剑下受死了。
没想到荆儿双腿一用力,整个人居然在悬空的状态下横移开去,手中的扁担斜斜挑出,将佐藤新兵卫手中的长剑跳开。
荆儿站定了身体,朝着佐藤新兵卫笑道:“我以为你的本事有多大呢,让了你几招,没想到你们日本的剑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下子,一点新意也没有。好了,我也不再让你了,又多大的本事都拿出来吧。”
荆儿口中虽然如此说法,但是她也明白对面这个日本人的确有一身惊人的本领,日本的剑道说起来并不复杂,不过是刺、劈、斩几招,但是这个日本人的剑术极为狠辣,出手快捷,取的位置又狠又准,而且力道十足,她的扁担和长剑交手几次,都能感觉到强大的压力。并非是浪得虚名之辈。
佐藤新兵卫低声说了几句,他身边的日本人叫道:“佐藤新兵卫大人说你的武功也不错,佐藤新兵卫是创出“神妙剑”的国摩真人,也就是鹿岛之太刀的嫡系传人。你的武功有资格和鹿岛之太刀的嫡系传人比较一下。”
荆儿斥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什么鹿岛之太刀的嫡系传人,刚才是本……本公子让你。来啊,现在我手下可不留情了。”
佐藤新兵卫大喝一声,双手握剑,沉于腰间,脚下交错一蹬,长剑猛然刺出直奔荆儿的胸口。要知道荆儿最引以为豪的就是那对丰满坚挺的双峰,这也是她刺激八姐的有力本钱,如今佐藤新兵卫居然一剑就奔向荆儿最自豪的地方,那不是找死么?荆儿怒斥一声:“果然是禽兽。”
扁担猛然出手,这次她果然不再容让,扁担使得虎虎生风,正是他们呼延家家传的枣槊之法,虽然只是一条扁担,在她的手中却已经隐隐有风雷之声,气势非凡,这等硬兵器讲究的是直来直去,以力制人,荆儿舞动扁担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用以临敌,矢石所不能摧。荆儿把一根扁担当做枣槊使得密不透风,出神入化。
这次就连八姐和杨延彬也看得暗暗点头,灵秀公主目瞪口呆的看着荆儿,拉了拉杨延彬的袖子:“哇,原来赤金郡主的武艺如此高强,一条扁担都如此厉害,要是给她一支长枪长矛,那岂不是比你还要厉害了?”
杨延彬也不生气,淡淡一笑:“要说到在武艺上能胜过她的,我就知道五哥一人,其余的无论是我还是八妹,都不是荆儿的对手!”
灵秀公主又拽了拽八姐的袖子:“听说上次你们在靠山王府比武,你是胜了赤金郡主的。为什么七郎说你不是赤金郡主的对手呢?”
八姐也不说假话:“那日我胜了她,只是运气好,论到武艺的话,我的确不如她。”
“好棒啊,我也要学武!”灵秀公主抓住七郎的胳膊:“你教我吧,枪法,剑法都行。呀,我要像赤金郡主这么厉害就好了,以后就不用那么多人保护我,我想去哪儿也不怕了。好不好?”
杨延彬顿时感觉头大如斗,只得连声应道:“好好好……”
场中的情况又是一变,荆儿已经占得上风,一条扁担压得佐藤新兵卫的长剑已经渐渐施展不开,荆儿清斥一声,扁担径直刺出,如同长矛一般,直取佐藤新兵卫的咽喉。佐藤新兵卫连退几步,却始终无法避开如影随形的扁担,无奈之下只得竖起长剑,用力朝前劈去,希望能将扁担劈开。
可是佐藤新兵卫却忘记了,扁担就算被他劈开,还是直直朝前的刺去。转眼之间,扁担已经到了面门,佐藤新兵卫心中大骇,却已经躲闪不及,他也知道了荆儿的腕力,要是被这两半扁担刺到脸上,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想荆儿轻笑一声,手中一力,将扁担加了把力,分成两段,左右手各拿着半条扁担,在佐藤新兵卫的脸上重重打了两下,顿时脸上出现两条红红的痕迹。荆儿微微一笑,将扁担随手往地上一丢:“你输了。”
佐藤新兵卫虽然不懂她说什么,可是也知道自己是一败涂地了。佐藤新兵卫顿时心灰意冷,面如死灰一般站在原地。
荆儿得意洋洋的走回灵秀公主的身边。围观的众人忽然爆出雷鸣般的掌声,无论如何,汉人和日本人比武,他们的心中也是向着汉人的。若是被日本人取胜了,那才是真的没有面子呢,一个个都拼命为荆儿叫起好来。
忽然莳花馆外喧哗起来,一队官兵手持火把腰刀冲了进来,跟着一人身穿公服,腰挂金鱼袋,黑靴白袜,径直走了进来,却正是经略相公、江宁知州谢慕华。
荆儿和八姐一看是谢慕华走了进来,急忙往人群里躲。
谢慕华斥道:“跑什么跑,给我过来。”
荆儿和八姐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走到谢慕华的面前低下了头,不敢出声。灵秀公主急忙走了过来,挡在谢慕华的身前:“这事儿,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本宫拉她们出来陪着我的,不关她们的事情。”
谢慕华跺了跺脚,低声道:“我在府衙,听侍卫说,有日本人在莳花馆和人斗殴,我再去后院一看,空空荡荡,你们都不在。我一想,就是你们来这儿了。急忙带人过来,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对了,柴郡主呢?”
灵秀公主左右看了看,诧异的说道:“奇怪了,刚才柴郡主还和我们一起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人了?真是奇怪。”
杨延彬也走过来说道:“大人别着急,咱们找找就行了,莳花馆不过是这么大的地方而已,难道还怕柴郡主走丢了不成?“
谢慕华低声对身后的官兵吩咐道:“把莳花馆上下好好找找,若是郡主有什么意外,咱们谁也担当不起。”
那些官兵应了一声便四处去找去了。谢慕华冷眼看着对面的佐藤新兵卫,冷笑道:“过三天就是比武的日子了,居然还有心思出来寻花问柳,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不过这样也好,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了,赶紧出来风流一下也是应该的。”
一旁日本人把谢慕华的话告诉了佐藤新兵卫,佐藤新兵卫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他也不笨,知道眼前这位大宋的高官根本得罪不起,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带了那几个日本人便匆匆朝莳花馆外走去。
谢慕华也不正眼看他,忽然一阵香风扑鼻,扑了过来,笑盈盈的叫道:“天哪,原来是咱们江宁府新任的大老爷谢大人啊,这么赏脸来我们莳花馆来了。谢大人啊……”
谢慕华斥道:“今儿个就别来这套了,本官待会就走了。若是来日要宴请什么人的时候,再来你们莳花馆……”
两人正说着话,见到柴郡主从后院款款走了出来,谢慕华急忙迎了过去,低声问道:“柴郡主,你怎么跑得无影无踪的?却不知道叫人多担心啊?”
柴郡主淡然一笑:“多谢大人关怀,方才前院太乱,我就去后院随意走了走,不想后院是莳花馆的家眷居住之地,打扰了人家,实在是不好意思,就急忙走出来了。”
谢慕华点点头:“没事就好,咱们早些回去安抚使衙门好了。”
一行人匆匆收了队,朝莳花馆外走去。莳花馆的人议论纷纷,今天晚上他们可算是大开眼界,看到了荆儿绝妙的武艺,又看到了日本人的剑术,算得上是大饱眼福,不少文人墨客将今晚的遭遇写成词曲,在江宁府传唱一时,也是一段佳话了。
走出了莳花馆,天空已经是繁星点点,路上行人却依旧很多,十里秦淮的美名流传已久,放眼望去,灯火处处,丝竹曲艺之声不绝于耳。谢慕华缓步走在荆儿的身边,沉声问道:“今天你和佐藤新兵卫交手,那也不必让五哥去试探他了,你且说说佐藤新兵卫到底有几分本领?”
荆儿想了想,狡黠的笑道:“那官人可不能追究我们今日女扮男装出来莳花馆的事啊!”
“没问题,官人什么时候为难过你们?”谢慕华微微一笑。
荆儿想了想说道:“那个佐藤新兵卫的确是有真本事的,他的武功不如我,也肯定不如五哥。但是他练的武功都是杀手,也就是说,他并不介意比武的输赢,他在意的只是能否杀死对手。武功比人高,和杀人的技巧比人高,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谢慕华沉吟道:“这个我明白,就算是武功高于他的对手,也有可能被他杀死。”
荆儿接着说道:“平秀正有多大的本事,我也知道。依我看,平秀正若是能小心谨慎的话,十招之内应该不会被佐藤新兵卫杀死。但是再拖下去就很难说了……不知道官人有什么取胜之策?”
谢慕华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却不可以告诉你!”
第五十三章 林虎子
如今的谢慕华毕竟是一路总管,大大小小的事务多得要命,早上刚刚起床就要面对如山的文书,江南东路的驻军事务,江宁府的大小杂事,要是遇到运气不好,两个邻居打架也要来江宁府衙敲响堂鼓找谢大人裁断一番。有道是上行下效,大宋的皇帝都能亲自审理登闻鼓的案子,谢慕华也不好意思不去办案。
正忙的焦头烂额,忽然前院送来一封文书,打开一看,居然是礼部从开封府来的手谕,说起来事情不算大,因为大宋刚刚立国,赵德昭即位之后又刚开了一次科举。这科举完了就要准备下一届的学生们了,所以礼部告诉谢慕华,要准备乡试了。这件事上有礼部负责,下有学政官员,也轮不到谢慕华的去费心,只是说要谢慕华多多配合一下。这次来到江南东路巡考的官员就是前任的广州知州李昌龄。
谢慕华收起文书就命人将苏易简请了来,李昌龄是谁,谢慕华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对于苏易简来说就熟悉的多了。这位李昌龄是太平兴国年间的进士,算是苏易简、寇准他们这一届进士的师兄,不过年纪不可小了,今年算起来也已经四十三岁了,在广州做了几年知州做的还算不错,就被赵德昭调回开封府,这不,刚调回去就给了个巡考的官职。
“考举人……这件事需要我做什么?”谢慕华不耻下问。
苏易简想了想说道:“其实大人也无需做什么,主要是看李大人有什么要求,经略相公尽量配合就是了,他要人就给人,要地方就给地方。巡考的官员在地方上并没有权力,到时候敷衍一番就得了。”
谢慕华沉吟着点点头,这考进士当时可是自己监考的,现在考举人帮别人监考也不错。宋代的举人制度和明清时候不同,宋举人被解送礼部前,须经考试,略如后之乡试。举人在礼部应试落第者,仍须再应乡举,可方参加下科考试。举人登科即可授官,但无“出身”,可免丁役。金、元亦如此。这就相当于后世的高中生参加高考,要是考不上的话,需要再考一次高中毕业证,才能参加高考,非常的不人性化。到了明清的时候,朝廷就索性改成举人的身份成为永久性的了,只要一辈子考中一次举人就可以保留举人的身份,然后每次考进士都可以参加了。
说到宋代的举人,有一位最倒霉的叫做刘章,他可是有着四魁乡举的惊人记录。这就是意味着刘章同志连续四次参加高中毕业考试都是第一名,可是每次参加高考都考不上大学,这真不知道是该说他运气太差还是太好了。
“过些日子李昌龄就要来江宁府了,太简,你也知道,我是管军的,况且这些礼部的事情我不熟悉,到时候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自然不会推辞,平时你就帮我多照看着点。”谢慕华吩咐道。
苏坦妹欣然从命,他和谢慕华的想法不同。出来巡考并不是一般官员能得到的职位,换句话说,皇帝派某人出来巡考就意味着皇帝非常看好这个人。将来李昌龄就算是当了六部尚书或者是入阁为相爷不是什么稀奇事。官场上的关系还是要打好的,谢慕华现在的身份地位自然不用去结交李昌龄这样的人,而是应该反过来李昌龄大拍谢慕华的马屁才对。只不过对于苏易简来说就不同了。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堂鼓又响了起来,谢慕华苦笑一声:“太简,你是不知道我的苦楚,早上有人来求断案,原来是狗绳没有拴好,他们家的狗将邻居家的鸡咬死了几只。这……按价赔偿就行了,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情居然闹上公堂。难道他们不知道我这位青天大老爷忙的很么?”
苏易简笑道:“经略相公,咱们看起来一只狗几只鸡只不过是小事而已,可是对于老百姓来说,少了几只母鸡,可能就失去了能卖鸡蛋的本钱,死了一条狗看家护院就没了着落。他们心中的大事就是如此了,相公还是稍安勿躁好了。”
谢慕华叹了口气,悻悻然的说道:“好吧,我去升堂,太简要是有时间的话,一同来听听是什么案子也好。”
………………
“威……武……”
随着三班衙役一声长喝,谢慕华坐上了公堂,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何事闹上公堂?”
堂下跪着好几个人,左侧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女子叩头道:“大人,老身是状告养子要谋夺我家产业。”
谢慕华顿时来了兴趣:“说!”
原来江宁府中有一户人家叫做薛伦先,这位老人家只娶了一个妻子,就是现在跪在堂前的五旬女子了。倒不是薛伦先老人家不想纳妾,实在是他的妻子是一头凶猛无比的母老虎,别说纳妾了,就连出去寻花问柳一番都不敢。说来也奇怪,薛夫人居然还不能生育。两人当了一辈子夫妻,薛夫人的肚子从来就没有过动静。薛伦先这个人颇为好学,以为老婆不能生育的责任在自己,就四处求仙,后来结识了一些据说是大有来头的道士,成天就蹲在家里云天雾地的开始炼丹了。这炼丹药吃丹药时间久了,薛伦先的身体就越来越差,直到有一天,吃完丹药之后准备找薛夫人看看是不是还能重振雄风来个老年得子,却忽然莫名其妙的死了。想必是丹药出了问题。
这位薛伦先要说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偏偏他临死前突奇想,过继了一位故人之子来给自己当儿子,这个养子本来已经是穷困潦倒,恨不得死了才痛快,没想到突然之间就一笔横财从天而降,一下子步入了大宋的万贯户行列,自然是喜出望外。于是兴高采烈的准备变卖薛伦先的财产。可是这时又出了问题……薛夫人要改嫁。
大宋律例有规定:父亲死后,儿子不经母亲同意,无权买卖田地以及房产。可北宋法律又规定,如果女方改嫁,可以带走娘家的陪嫁,不得带走男方的财产。还是那句话,法令归法令,许多厉害的女人经常席卷夫家财产改嫁。这一下就出了矛盾了。
亲生儿子不经母亲的同意还不能变卖家产呢,何况是养子?可是这位养子说的也有道理,要是现在不变卖的话,这位薛夫人改嫁了,那自己就什么都没了。说是不能带走夫家的财产。可薛夫人和薛伦先已经成婚数十年了,他们的父母都已经死得干干净净,又没有子嗣,哪些财产是从娘家来的,哪些是夫家的,根本就说不清楚。
谢慕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现在是最最让人头疼的财产纠纷。按照谢慕华的性子说不得就要一刀两断,一人一半得了。可是这样做的话,没有法律依据,到时候闹起来,谢大人岂不是成了昏官?
薛夫人看了看谢慕华,朗声说道:“老身还有事要告。”
谢慕华叹了口气:“说吧!”
薛夫人冷然道:“大人,我夫君说要过继儿子来继承薛家的香火,老身自然不会反对。可是他临死之前怕是糊涂了,居然过继了前朝大将的儿子来我家。老身知道,要是不先出的话,到时候官府查到了,只怕牵连我们薛家,请大人明察。”
那养子叫道:“大人……我……”
谢慕华脸色一板:“你说清楚,到底你是何人?”
薛夫人笑道:“这人现在改名叫做薛贵,他本名是叫林贵。他的亲生父亲就是前朝的大将林仁肇。”
林仁肇……谢慕华给苏易简使了个眼色,苏易简起身答道:“大人明察,这林仁肇乃是唐国名将,人称……林虎子。”
苏易简这一说,谢慕华也有些印象起来了,南唐林仁肇驻守江都的时候治军有方、勇猛骁悍。为减小剿灭南唐的损失,宋太祖派一位画师做使者,不断以各种理由到南唐拜访林仁肇,回到汴梁后,绘制了一幅形象逼真的林仁肇画像,悬挂在宫中的一个房间里。毫无政治头脑的李煜当然也要礼尚往来,不断地派他的弟弟李从善带着特产回访宋朝。
一日,宋太祖召见李从善,廷臣故意把李从善带到那个房间。见到画像,李从善大吃一惊:“这不是我们江南的留守大将林仁肇吗?他的画像怎么在这里?”廷臣支支吾吾地好象不敢回答,在李从善的一再追问下才神神秘秘地悄悄说道:“咱们皇上很钦佩林仁肇的才能,请他到大宋来效力。他也愿意归顺,只是目前不方便脱身,所以先送上这幅画像以示诚意。我可是冒死才对你说的,你千万不能说是我讲的呀!”李从善听了,心中暗暗叫险,飞把这个“情报”交给使者带回南唐。
李煜对自己弟弟的情报当然深信不疑,与林仁肇吃饭时,就在酒中下了鸩毒。浑然不知的林仁肇高高兴兴领受“君恩”后,回到家中就毒性作,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结果,南唐军一触即溃,宋朝大军节节推进,一直打到润州。再后来李煜因为自毁长城,无力抵抗不得不投降。
谢慕华想起这些事情,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林贵……”
林贵惊惶的一抬头:“大人,当初太祖皇帝平定江南的时候,说过江南官员绝不诛杀啊……”
第五十四章 有恃无恐
谢慕华淡淡一笑:“本官又没说现在就要追究你的罪名。”
其实这案子说来也有些意思,林仁肇是南唐的将领,当年被李煜毒杀之后,林家并没有受到牵连。林家的后人因为倒了这棵大树就四散在各地,在江宁府有林家的后人也不奇怪。宋太祖灭了南唐之后,的确说过不再追究那些当初抵抗过大宋的官员,所以也没有追捕林仁肇的后人,从大宋律例上来说,林家的后人应该是无罪的。但是在现实中的处置就颇值得玩味了。林仁肇毕竟是被宋太祖用反间计杀死的,难保林仁肇的后人没有反心……
林贵松了口气,眼巴巴的看着谢慕华。
谢慕华问道:“薛氏,你当年从娘家带来多少财物啊?”
薛夫人低头说道:“当年老身嫁给夫君的时候,薛家还是一贫如洗,后来是老身变卖了娘家的嫁妆给夫君做生意,才挣下了这份家业。那现在薛家的产业应该说都是老身的娘家带来的。哪里轮得到林贵来分?”她依然叫林贵而不叫薛贵,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认这个过继的儿子了。
谢慕华对林贵问道:“那你觉得你应该分得多少家产?”
林贵支支吾吾的说道:“一切谨遵大人定夺。”
其实林贵也已经吓破了胆子,薛夫人在公堂之上一口叫出他是林仁肇后人的身份,他就吓得半死。当年薛伦先只不过是林仁肇的一个远亲而已,算不上什么真正的亲戚,也实在是因为薛伦先无子,最后才过继了林贵过来。在江宁府几乎就没有人知道他竟然是林仁肇的儿子。而林贵本来就是一贫如洗,现在能分一点就是一点,总好过自己什么都没有。
谢慕华笑道:“现在薛家的产业都是因为薛夫人的嫁妆而挣下的,那好,就算这些年薛伦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官看过了薛家的清单,总也能值得三四万贯。本官做主将薛家三分之二的产业判给薛夫人,另外的一万贯给过继的薛贵。薛夫人应该没有意见吧?要不然的话薛伦先临死之前过继一个儿子,你却叫他穷困潦倒度日,想必薛伦先泉下有知也会对你不满的。”
薛夫人见谢慕华这般说法,只得点头答应了,其实按照她的心里,恨不得把全部家产都给霸占过来。谢慕华将薛家的财产清单递给文案,叫他们仔细计算好了,该分给谁就分给谁,切莫要偏倚。这就宣布退堂。林贵擦了把冷汗,原以为这次要倒霉,却没想到谢慕华还算公道,凭空掉下来一万贯,一步进入资产阶级,怎么能叫林贵不喜出望外?不过,后来这林家还是惹出了天大的麻烦,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谢慕华解决了一件案子,放下心来,和苏易简两人喝了几杯便送客去了。
“官人,明日就是平秀正和佐藤新兵卫决斗的日子了,你怎么好像有恃无恐似的。那平秀正的本领最多也就能挡住佐藤新兵卫几个回合而已。到时候他要是死了,岂不是让王溥在你面前大涨声势?”荆儿闻到谢慕华一身酒气,不禁嗔道。
谢慕华笑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山人自有妙计,明天你就等着看好了。”
走到后院里,平弘雅看到谢慕华也是脸上一红,荆儿没好气的问道:“弘雅,你哥哥呢?明天就要决斗了,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他怎么不出来练练?”
平弘雅敬畏的答道:“我哥哥说今天就不练了。”
荆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啊,要决斗了居然一点都不上心。谢慕华无所谓也就罢了,最多是在王溥面前丢个面子而已。可平秀正要是输了,就是连自己的命都没了。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担心吗?还是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佐藤新兵卫的对手,索性放弃了?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那天晚上就应该狠狠的把佐藤新兵卫打一顿,起码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才好。
谢慕华笑嘻嘻的看着荆儿,安慰道:“你就别着急了,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荆儿冷哼一声:“你安排吧,到时候要是平秀正被人打死了,看你的面子往哪儿放!”说罢,径直回房去了。
谢慕华苦笑一声,耸了耸肩膀。平弘雅低声问道:“谢大人,我哥哥果真没事么?他也不肯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克敌制胜,但是佐藤新兵卫是影武者出身,剑术在日本国内也是出神入化的。我实在很担心哥哥的安全。”
谢慕华无奈的摇了摇头:“连你也不信我?”
平弘雅低下头,双手垂在大腿上:“弘雅不敢。”
谢慕华淡淡的说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一道瀑布乱石崩云般冲下山崖,汇聚成一个清澈的小潭。飞瀑流涧的水雾,也笼罩沾湿了这片土地。瀑布轰隆隆的倾泻在水潭里,雪白的水花不住飞溅出来。这儿是一片极其清净的地方,一大清早,天色就蒙蒙暗淡,漫天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就连一丝阳光也无法照射出来,一阵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在风中翻飞。
谢慕华早已带着人守候在这里,五郎加强了这儿的戒备,他领着不下三百名士兵将山崖下的各条通道都给把守住,要是有人上山,那可不好意思。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卒会亮出经略安抚使的命令,今天早上,这山就封了,想上山打猎打柴?明儿个请早吧!
张咏、苏易简、杨刚正、杨延彬等人都赶到了这儿,要看看这次日本两个武士一解恩怨的战斗。而王溥也带着源右卫门、佐藤新兵卫等人来到了这儿,那个江南东路巡检司方广利也带着一队官兵护送着王溥等人。只不过方广利是个典型的墙头草,到了这儿就凑过来和谢慕华笑眯眯的请按问好:“谢大人早!”
谢慕华也笑道:“方大人早。今日有你和路分都监一起坐镇,必然是万无一失的。”
方广利笑呵呵的站在杨延彬的身边,顿时觉得自己和杨延彬也差不多一样的威猛。除了这些官员之外,喜爱热闹的灵秀公主肯定是不甘落后,拉着柴郡主、荆儿和八姐等人也来到这儿,笑盈盈的站在众人的身旁。原本肃杀的气氛中,忽然来了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这……意味就不同了。
平秀正腰挎长剑,穿着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脚踏草鞋,一步步走到众人之前,先朝谢慕华等人行礼道:“见过谢大人、诸位大人!”
另一边佐藤新兵卫双臂交叉在一起,怀中抱着他那柄长剑,身着雪白的武士服,赤着双脚就站在原地,脸色平静的看着平秀正,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佐藤新兵卫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出任何感**彩,没有生死决斗的恐惧,也没有必胜的沾沾自喜。这个人的武功到底怎么样且不说,这份隐忍的功夫实在是难得。
王溥朗声道:“经略相公,今日就是约定之期。平秀正今日就要和佐藤新兵卫一决生死。这决斗到底如何斗法,还请经略相公说明白。”
谢慕华施施然的走到王溥的身前,施礼道:“这件事越简单越好,王大人请看,这山崖之上就是瀑布。让他们在我们面前决斗,怕他们分心,又怕有人暗中相助。不如让他们分开,从东西两路各自登山。到了山顶上,哪一个能下来就算是赢了,多简单啊!”
王溥脸色一变,这一招也颇狠,要是在众人面前,这两人有什么阴毒的手段只怕还有所顾忌,可是到了山顶上,只有这两个人,只有活着的才能下来。那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谢慕华转看着源右卫门、佐藤新兵卫等人:“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有!”源右卫门用日语和佐藤新兵卫说了几句,回头对谢慕华说道。
平秀正抢着说道:“我也没意见。”
谢慕华哈哈大笑:“看把你急的,行了,待会上去好好给我打一场漂亮的。下来了我们去喝酒。”
源右卫门脸色微微一变,听谢慕华的语气是有恃无恐啊,难道他有什么必胜的法宝?源右卫门惊疑不定的看着平秀正,他也没什么变化,要说用什么暗器,佐藤新兵卫还能不防着日本人成名的十字镖?要说武艺提高了,三天时间,就算把日本武圣找来给平秀正当老师,也不可能一跃成为佐藤新兵卫这一级的高手啊。源右卫门再看谢慕华的眼色,似乎也看不出什么,便认定了这是谢慕华的攻心之计,用日语小心提醒了佐藤新兵卫几句,便一甩袖子走回到王溥的身边。
谢慕华也不理他,对平秀正说道:“去吧,早去早回。”
平秀正朝佐藤新兵卫叫道:“走!”
两人分开两路朝山顶上跑去,众人一起抬头望去,只见瀑布乱石崩云般冲下山崖,飞瀑流涧,水花纷飞,寒风阵阵……这两人的性命总有一个要留在上边了。
源右卫门低声对王溥说了几句,王溥展颜一笑:“佐藤新兵卫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平秀正这番是凶多吉少,你不必担心。”
谢慕华对王溥冷笑道:“不如我和王大人打个赌,要是平秀正活着下来了,王大人请捐出两千贯出来,给那些缺衣少食的贫民过冬。要是佐藤新兵卫活着,那我出五千贯。可好?”
王溥怒道:“一言为定!”
第五十五章 一招制敌
谢慕华也不多说,施施然的走回自己一边,时不时抬头朝山上看去,这儿早已被五郎带领的军队给封山了。山上并没有人,一开始还能看到在山崖两边两个模糊人影快朝山顶跑去,渐渐就不见了踪影。谢慕华好整以暇的命人拿了个马扎坐了下来,一抬头看见王溥还在站着,便笑道:“王大人一把年纪,站着太累,你们谁还带了多余的马扎,给王大人送去一个,尊老爱幼是我们的传统美德嘛!”
王溥怒道:“老夫不用你假惺惺的讨好!”
谢慕华淡然一笑,自顾自坐着。此地甚是清凉,山风凛冽,王溥站在那里久了,却也有些不自在。谢慕华抬头看了看山顶,低声嘟囔道:“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只听山顶上一声巨响,就算众人在山脚下也听得清清楚楚,众人情不自禁的围拢过来,朝山顶望去,却见顺着瀑布落下来一人。方广利急忙吩咐道:“快去将尸体打捞上来。”他倒是想得明白,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来,就算下边是水潭,也必然是一命呜呼了。
几个士卒脱掉衣甲,纵身跳进了水潭中,过不一会拖着一具尸体上了岸,源右卫门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具尸体竟然会是佐藤新兵卫的,只见他胸前被人用利刃捅了五六个窟窿,血已经流尽了,双目犹自瞪得大大的,一看就是死不瞑目。
源右卫门悲呼一声,众人又抬头望去,只见平秀正的黑衣身影已经出现在下山的路上,步伐轻盈,竟然像是一点伤都没有受。谢慕华冷笑一声,也不说话,抱着双手等着平秀正下来。过了一会,平秀正从山上下来,径直走到谢慕华的面前,将佐藤新兵卫的长剑举到胸前,躬身鞠躬道:“谢大人,平秀正没有输。”
谢慕华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输。”
源右卫门大吼一声就要冲过去跟平秀正拼命,却被杨延彬伸脚踢了个跟头,杨延彬斥道:“说话不算话,算什么英雄好汉,难道源氏的人都是这般德行吗?”源右卫门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一双眼睛愤愤的看着杨延彬。
王溥气得胡须都在微微颤抖,指着山顶:“谢慕华,你可是在山顶上埋伏了人手?老夫要搜山!”
“随便你搜好了。”谢慕华笑得不怀好意:“我带来的士卒一个不动,王大人只管叫自己的亲信去搜山好了。”
王溥冷哼一声,吩咐随行的侍卫挑选了一些人,约有四五十人围着山头缓缓的搜索了上去。这山头也不算高,只不过几十米而已,山上没有多少树木,更没有山洞。简直是一目了然,过不一会,那些侍卫下来沮丧的朝王溥摇了摇头。王溥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双指指着谢慕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慕华笑道:“本官这就替江南东路的百姓谢谢王大人的两千贯了。”
王溥一拂袖子,斥道:“走!”
杨延彬松了脚,源右卫门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来,命人扛了佐藤新兵卫的尸体转身就要离去。却听谢慕华冷然说道:“源右卫门,别说本官不提醒你,想来中原经商或者游玩,本官随时欢迎你。可你要是想在大宋的国土上兴风作浪,到时候本官第一个杀了你。”
源右卫门脸色变幻不定,终于跺了跺脚,跟在王溥的身后走了。
其实谢慕华身边的人也都惊疑不定,没想到平秀正居然能轻松战胜佐藤新兵卫,不但如此,好像连什么力气也没花似的。平弘雅早就跳了过去,拉着平秀正问长问短。其他人也都看着谢慕华和平秀正,到底是灵秀公主先忍不住了,脱口而出:“经略相公,你倒是说说,平秀正是怎么赢的佐藤新兵卫,不是都说他打不过佐藤新兵卫么?”
谢慕华哈哈大笑:“说不得啊说不得,这件事须得烂在肚子里。”
灵秀公主撅起嘴巴,不屑一顾的道:“很稀罕你说么,本宫难道不会问七郎么?”
杨延彬苦着脸道:“启奏公主殿下,七郎是真的不知道平秀正如何战胜佐藤新兵卫的!”
灵秀公主又气又羞,忍不住伸出小粉拳在七郎的胳膊上砸了几下:“一问三不知,你这个路分都监是怎么当的?真是气死本宫了!”
谢慕华朗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今天回到安抚司,我设宴请大家大吃一顿。”
众人嬉笑着随着谢慕华往回走去。平秀正却和谢慕华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谢慕华这时却收起了笑脸:“找到了么?”
平秀正点了点头,将一颗微微有些变形的弹头和一把左轮手枪递给谢慕华,又忍不住低声问道:“谢大人,中原的暗器真是奇妙,这到底是什么暗器,这么厉害。那佐藤新兵卫果然是一下都挡不住,我朝他扣动机抒的时候,佐藤新兵卫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猛然被击退了好几步,胸口当时就流出血来。我再扑上去的时候,他连挥动长剑的力气都没了。这东西的力量好大,震得我虎口麻,差点就拿捏不住。还好我记着谢大人的吩咐,一定要逼近佐藤新兵卫身边一丈以内,再用这暗器的尖端对着他扣动机抒。要不然的话,这个暗器还未必能击中佐藤新兵卫呢……”
谢慕华冷然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要是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就算你逃回日本,我要你的命也是易如反掌。你做的不错,知道用剑伤掩盖佐藤新兵卫的伤口,还记得把弹头找回来……总算是不错!”谢慕华怅然若失,这把左轮手枪上次使用还是击毙了赵光义的时候,现在又杀了一个日本人,要是这支手枪有灵性的话,知道自己曾经打死一位皇帝和一个日本影武者,也应该满足了吧!
平秀正急忙说道:“谢大人,小人万万不敢泄露大人的事。这件事从此就烂在平秀正的肚子里,就算是有人将我抓去万般折磨,小人也决不说出来!”
谢慕华笑着点点头:“你也不用这么惶恐,现在就算是给源右卫门天大的胆子,短时间之内他也不敢来对付你了。稍候我就上书朝廷,请朝廷给我水师的调军权。这段时间我就吩咐江南东路的水师寻找藤原拓名舰队的下落,到时候再让七郎将你们那些乌合之众的海盗训练一番,省得你们糟蹋了我大宋的好盔甲好武器。”
平秀正欣喜若狂,不顾自己还在马车里,拜倒在车板上:“多谢大人了!”
谢慕华努努嘴:“不用多礼,现在赶车的是你妹妹,我可不放心,要是她将车赶翻了,你们兄妹俩的头,都要被砍下来。”平秀正打了个哆嗦,急忙钻出车外帮平弘雅赶车去了。
这些日本人天生就是贱骨头,要是对他们稍微软弱一点,他们就蹬鼻子上脸。要是展现出比他们强大的实力,这些日本人简直就是一条忠心的狗。谢慕华悠悠哼了起来:“他就是咱一条狗,守在马关入海口,让他咬谁就咬谁,让咬几口咬几口……”
谢慕华将手枪和弹头仔细收好,还剩下最后两子弹了,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这次要不是为了要搞得日本内乱,占据马关,把日本丰富的金银矿产给搬到大宋来的话。还真舍不得把这好东西给平秀正用。说起来平秀正也真不算聪明,这明明是跨时代的尖端武器,他却当成是大宋的独门暗器,实在是……唉……
车马缓缓倒了安抚司衙门,忽然侍卫在车外叫道:“谢大人,安抚司衙门口有位李大人在等你!”
“李大人?”谢慕华掀开车帘走了下来,张咏、苏易简等人也聚了过来。谢慕华一招手:“走,看看去!”
载着女眷的车马直接从侧门进了安抚司衙门,谢慕华带着众人走到安抚司门口,只见一个年约四旬的男子,长须飘飘,眉清目秀,隐隐有出尘之姿的男子站在安抚司门外,身边还跟着几个随从。那人见谢慕华走了过来,急忙上前施礼道:“下官李昌龄参见经略相公。”
谢慕华一愣,急忙回礼道:“李大人免礼,昨天公文刚到,今天李大人就来了?”
李昌龄笑道:“谢大人,下官这一路并未停留,况且秋试的公文并非是八百里加急,所以前后脚到了也不足为奇。”
谢慕华也微微一笑,携着李昌龄进了安抚司衙门。谢慕华明白,秋试是各路自己的事,跟转运使挂不上关系,自己是江宁知州,李昌龄先来见自己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李昌龄现在也算是深得赵德昭的器重,谢慕华现在只愁自己的根基不稳,像这样将来前途一片光明的同志是一定要拉拢的。
一行人进了安抚司衙门,分宾主坐下。苏易简笑道:“李大人才名动于天下,之前李大人外放广州,太简虽然仰慕已久,却无缘识荆。今日一见,真是见面胜似闻名。”
李昌龄施礼道:“苏大人过奖了。下官这次来到江南东路,是要巡查江南东路的贡举考试。这件事,皇上非常看重。咱们做臣子的定要将这次贡举考试办的漂漂亮亮才是。”
谢慕华点点头:“李大人说得是,我来到江南东路之后事务繁忙,还真没关切过贡举考试的事情。这次李大人既然来了,本官又是个门外汉,需要做什么,李大人只管开口好了。太简和复之也会全力配合大人。”
李昌龄笑道:“难怪下官出京之前,皇上再三吩咐,到了江南东路一定要多听谢大人的意见。谢大人是国家栋梁,有谢大人支持这次贡举考试,下官就放心了!”
谢慕华口中谦虚,心下却颇为自得,只不过是贡举考试而已,能闹出天大的乱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