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宋第一盗TXT下载大宋第一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宋第一盗全文阅读

作者:雪山飞狐     大宋第一盗txt下载     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清远军城

    今日三更万字,第3更送到,这两天因故没有更新,这几天全部补上。对读者致以万二分歉意!抱歉!!

    ——————————————————————

    清远军城只不过是个小城而已,城墙最高也不过四五米而已,对于那些身手非常矫捷的战士来说,根本连登城云梯都用不上。拿着一根竹竿玩个撑杆跳就能从城墙这头跳到那头。清远军城里边最多也不过就是一千多守军而已,这儿虽然是西北驻军的小粮仓,但是因为清远军城前后距离各个城池,尤其是灵州并算不得是太远,于是驻军也就不算很多。

    只不过今天的情况却是不同,灵州居然被胆大妄为的李继迁带兵给包围了,那些周遭的官兵一看,立功的大好时机就要到了。有什么能比营救西北最高军政长官谢慕华更能挣面子的事儿?四下里的守军都疯狂的朝灵州扑去了,清远军城反而成了一座孤城……

    漫天箭雨铺天盖地而来,清远军城就连一架床子弩都找不到,城下的党项人耀武扬威,一队队穿着白衣的战士策马而过,他们的度就像疾风一样快捷,城头上宋军射出去的箭支纷纷落空。而这些骑术精湛的党项人,总是在李继迁的指挥下巧妙的绕到城头射击力度最薄弱的区域,然后用手中强劲的弓弩对城头的宋军予以还击!

    利箭就像飞蝗一样漫天飞舞,城头上的宋军不断有人中箭倒下,随后的战士默默的捡起战友的弓弩,补上他的位置,拼命的对城下还射。那些受了伤的宋军被人飞快的抬下去,只不过激烈的战斗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伤亡的人数越来越多,就算是将那些伤兵抬下去的人手都已经快要不够用了。

    愁云惨雾的天空,没有一丝风意,闷到极点的空气让那些本来就紧张到无法自已的官兵很快就汗湿了全身。如今的清远军城主将只不过是个小小偏将而已,名叫白守荣。此人勇武有余,计谋不足,作战全凭一股勇气,就算对面是敌人的千军万马,他也敢带着官军迎面冲锋。如今白守荣正板着面孔,紧紧的抓着腰刀,对着城头的士卒厉声喝道:“给我顶住,援军很快就到,再给我撑一会!”

    身旁一员小将哭丧着脸说道:“白将军,援军哪里还有啊,四面派出去的求救都没有消息,想必是被党项人给封锁了道路。就算突围出去了,到处都是党项人,灵州听说也被李继迁攻打,哪里会有援军来救咱们。清远军城只是小城,将军,这一千多兄弟都是跟着咱们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从中原到西北,就给咱们的军队留点种子吧,将军……”

    白守荣一脚将那小将踢翻在地上,厉声斥道:“贼厮鸟,你还敢扰乱军心,谁说援军不会到?清远军城和四邻守望相助,在当初尹宪大人在的时候,这就是已经定下来的规矩。哪个敢不来救?清远军城是距离灵州最近的粮仓,丢了清远军城,大军吃什么,喝什么?”

    那小将翻身爬起,双臂紧紧的抱住白守荣的小腿,叫道:“将军,真的没有援军,已经打了一个下午了,要是有援军的话,早就应该到了。如今还没来,那就是已经没有指望了。将军……”

    “你这个混账东西!”白守荣一刀就要劈下去,却被身边两名亲兵死死拦住,一人抱住白守荣的腰,一人将白守荣手中的钢刀高高举起,哭叫道:“将军……”

    仗打到这个份上,胜负已分。城里一千多士卒,没有带伤的最多也就是五百人不到了,箭支越来越少,虽然党项人没有重型攻城器,可是清远军城连条护城河都没有,只有一条浅浅的护城沟。城头上射出去的箭支越来越稀松,越来越无力,每倒下一个战士,就至少需要一个人去将他扶走。

    “嘿……嗬……”

    城外忽然传来党项人的大喝,白守荣弃了那名小将,急匆匆走到城外,两名亲兵一左一右操起盾牌护着白守荣,从这里举目望去,党项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又粗又长的巨木,三十来个人扛起巨木,一百多名士卒举起盾牌护着他们,前方将拒马枪放在城门口的位置,而那些抬着巨木的党项人,踏着坚实的步子,一步步朝城门口走了过来。

    白守荣脸色变得煞白,如今的清远军城根本无法挡得住这样的攻击,虽然说巨木攻门是最下层的办法,可是对于清远军城这样,几乎已经失去了防御能力的小小城池来说,反而是这样干脆利索的破门手段最为干脆。

    三十名党项人抬着那根巨大的木头,在盾牌手的掩护下,缓缓的,但是很坚定的朝城门进。两翼的弓箭手疯狂的抢过来,对着城头拼命的射击,将原本就稀松的宋军箭支压制得几乎无法还射。清远军城就连滚石檑木都少得可怜,想要从城头对那些党项人进行攻击,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白守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些党项人的脚步每接近城门一步,他的心里就越紧张。

    “下去迎战!”白守荣冷冷的布命令。

    “将军,这等于是叫弟兄们送死!”那名不怕死的小将又扑了过来,眼巴巴的拉着白守荣的衣角,说什么也不放手。

    白守荣大怒,明晃晃的钢刀架在那小将的脖子上,斥道:“那你说怎么办?是要我们投降还是逃跑?”

    小将一点也不害怕:“将军,现在下城迎战,李继迁破门之后,大队党项人冲入清远军城,已经伤亡过半的弟兄们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到时候只怕就要全部葬身在这里。我不怕死,可是弟兄们不能死得没有价值。退出清远军城,赴援灵州,或者干脆退到怀州,整顿军马,纠集援军再来夺回清远军城,总好过今天大家都死在这里!”

    白守荣冷冷的看着那小将,手中沉重的钢刀无论如何也劈不下去,土城上的箭垛上溅满了鲜血,渗透在清远军城的土城上,变成了难看的黑褐色,那些来不及拖下去的尸体,还带着箭支,静静的躺在城头上,也许就在一刻钟之前,那些还是活生生的战士,还会怒骂,还会嬉笑,还会开着玩笑对白守荣说:“将军,打完这一战,是不是能回老家娶媳妇啊?”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远去了,城破只是时间问题,不到两里的路程,对于那些抬着巨木的党项人来说,片刻就可以杀到。撞破了城门,随后那两千多全副武装,养精蓄锐的党项人就会一拥而入,将清远军城变成一座死城!

    “将军,来不及了,快下个决断吧!”小将眼圈都红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怕死,可是没有人愿意不明不白的死!

    “走,把城里的粮草都给烧了,决不能留给李继迁!”白守荣大喝一声。

    “烧不得!”那小将今天看样子是和白守荣干上了,居然每句话都顶着白守荣在说:“将军,要是现在弃城而走,李继迁就算夺了粮食,他也没有足够的车马来运送,看这儿只不过是两千来人而已。守城,他是守不住的,运粮,走大路要过几个据点,他不敢!走小路又耽误时间,咱们快马加鞭,从清远军城到怀州不过是两天的路程,带了援军火赶来,还能把粮食抢回来,可要是咱们自己一把火给烧了。到时候就算夺回清远军城,又有什么意思呢?大军在灵州还是缺粮。将军,三思啊!”

    白守荣长叹一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迷乱,沉默了片刻之后,喝道:“就依你,咱们从东门突围!”

    其实除了李继迁亲自攻打的西门之外,清远军城其他的三门都是没有什么党项人在那里。宋军想走倒是颇为轻松,白守荣一旦下了这个决心,那撤退起来的度就快了。身上没伤的士兵扶着那些受了伤的战士下了城头,一小队人马抱着必死的决心,正在西门的门墙里布置着障碍,防止那些党项人快冲击进来,当然,这一小队人马几乎可以说是死定了。

    片刻之后,几乎就在党项人用巨木攻破西门的同时,西门外的党项人爆出一声欢呼,而东门却打开了来,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般的从东门飞快冲了出去,许多受了伤的士卒几乎是被捆在马上,保证他们不会跌落下来,更多是没有受伤的战士,随在马后一路小跑……

    白守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清远军城,心中默默念叨几句,终于一咬牙,扬起马鞭,飞驰而去。

    一队党项人迅歼灭了留在西门的宋军,撤开路障,让大队人马进了清远军城。为一人面如冠玉,威风凛凛,手中铁矛背在身后,正是党项人中的豪杰——李继迁,李继迁入城之后也不停留,径直朝粮仓飞奔而去。

    一个个麻袋堆积如山,不知道多少粮食放在这里,这些粮食,对于整个西北的宋军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李继迁来说,就帮上了大忙。

    李继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铁矛猛然刺出,深深的刺进一只米袋中,顺着铁矛拔出的破洞,白花花的大米流了出来……

    “谢慕华,看你这次还怎么回天?”李继迁收起铁矛,豪气冲天!

第十章 反间计

    西北的草场一望无垠,辽阔无边的碧绿色直接天幕,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正朝着西南方向策马狂奔。这一队骑兵人数约有五百来人,是清一色的精锐骑兵。身上的铠甲还是崭新的,护心镜擦得雪亮,虽然宋军的武器制式并不统一,但是这一队骑兵全部拿着大枪,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距离大队人马约有一里远近的地方,四五名尖兵保持着和大队同样的度在前方探路,而左右两翼的队伍也拉开了一点距离,统军的将领是杨延彬从开封府带过来的,称得上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名叫江忠,使得一手快刀,在开封府的二十多万禁军之中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此刻,江忠心头焦急万分,灵州已经被李继迁团团围困,虽然说不上的危在旦夕。但是主持西北大局的谢慕华可在灵州呢,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西北可就连续折损尹宪、谢慕华两位大员,到时候想不乱都不行了!

    前方的尖兵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左顾右盼打量着地势,前方是一个小小的矮山,在山边居然有一条难得一见的小溪,轻快的绕着矮山流过。尖兵不假思索,策马跃进小溪,浅浅的溪水刚刚没过马蹄而已,马儿还顺势低头喝了一口水,清凉的溪水入口,那健马忍不住长鸣一声……

    “小心!”同伴忽然出一声惊呼,那尖兵来不及回头,猛然附在马背上,只听见一阵尖锐的风声从耳边掠过,一支利箭险之又险的擦身而过,没入水中。那尖兵出了一身冷汗,用力一提缰绳,掉头就往回跑。

    尖兵这边遇险,江忠不假思索,立即带领一众骑兵,飞也似的赶了上去。前方的地形并不复杂,不能掩护太多人埋伏。要是逼出对手来决战,江忠对自己的部下非常有信心,这五百铁骑足够粉碎在这里埋伏着的党项人。

    这一队骑兵平日里精良的训练就在此刻体现了出来,面对着从土坡之后密密麻麻涌现出来的党项人,江忠手下的骑兵不待他的吩咐,就主动分成了三队,每队之间相隔约有五十米左右,蹄声如雷,尘土飞扬,骑士们手中的长枪平指向前……一排排长枪整齐的闪烁着冰寒的光芒,一道道奔涌的铁流,势不可挡的朝迎面而来的党项人撞击过去。

    那些受训不多,武器混杂的党项人只是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训练有素的宋军骑兵和那些游牧民族的骑兵战法截然不同。五十米的间隔,让三队骑兵绝不会同时遭到对方弓箭的打击,战马已经跑了性子,厚重的铠甲保护着里边的骑士,两军交错,宋军的长枪平平刺出,瞬间便结果了一队党项人的性命,尸体顺着枪尖斜斜的滑了出去,偶尔有尸体挂在枪上,马上的骑士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长枪,和挂在枪尖上的敌人尸体一起丢弃。随手拔出腰间的长刀,胯下的战马却不停步,继续朝前冲锋,第一队铁骑将那些党项人的队列冲散,还没等他们缓过来力气,跟着下一队铁骑就继续像洪水一样冲击过来……

    三队铁骑横冲直撞从党项人的队伍中穿了过去,远远驰开,江忠一声令下,那些骑兵调转马头,三队骑兵整整齐齐的列成楔形,一声呐喊,又朝混乱不堪的党项人冲击过去,最前方的人马就像长矛一样刺进党项人的队伍,跟着两翼左右分散冲击,惨呼声此起彼伏,党项伏兵的阵线被撕得七零八落。

    …………………………

    这样的战斗在以灵州为中心的西北大地展开,除了在灵州对峙的李继迁和谢慕华之外,许多驻扎在外围的军队和党项人的部族都卷入了战火。围点打援;故意被围,吸引对方,再内外夹击;遭遇战,奇袭战……小到数十人的战斗,大到过千人的战斗,几乎每一天,灵州的周围都会出现这样的战斗!

    李继迁已经攻克了清远军城,他一点也不着急,只顾着将清远军城的粮草送到灵州附近,支援那里的党项人。

    “贤侄,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宋军的动向实在有些怪异……”野利求义亲自带兵来迎接李继迁的护粮队,远远的看到李继迁便迎上来说道。

    李继迁笑道:“为何?”

    野利求义自嘲的笑了笑,跟着又叹息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也年纪大了,便疑神疑鬼的。贤侄你看,自从灵州被咱们围困之后,夏州和其他几大镇的宋军居然按兵不动。来的宋军都是一小股一小股的。并且是以清一色的骑兵为主,人数多少倒且不说。这些宋军的骑兵也是训练有素,骑术精湛之人。咱们原先设立的两条计策,现在都落了空。要不是贤侄你攻下了清远军城,我还以为自己已经上了谢慕华的当呢!”

    李继迁按住马头,和野利求义并肩而行,这些日子他对灵州这边的军情一直关切,也算得上是了如指掌,其实野利求义所担忧的那些问题,就是李继迁自己最迷惑的问题,他也没有找到答案,如今看到野利求义也有这样的疑问,李继迁缓缓的说道:“谢慕华到底在搞什么鬼?”

    野利求义沉吟道:“贤侄,咱们之前是准备佯攻灵州,然后利用夏州驻军步军比骑兵更多的劣势,集中咱们的骑兵,抢了夏州城,以夏州为立足点,控制西北。可是这条计策似乎被人识破了。你看,灵州城里的谢慕华根本就不畏惧我们围城。他们城池坚固,有存粮,也有足够的兵马守城。箭矢武器充足,灵州这样的大城,根本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攻克下来的。他们既然已经识破了这条计策,咱们围城的意义就不大了!”

    “那倒也不是,其实宋人就是在和我们比耐心,灵州有存粮,但是谢慕华这样做缩头乌龟的话,我就不相信,契丹人会看不到这个机会。契丹人的两位名将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几乎是百战百胜,可是两人都在谢慕华手中吃过亏。我已经吩咐人去上京面见萧皇后。既然战场上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战胜谢慕华,那咱们就试试他们汉人最常用的反间计。古往今来,那李牧、乐毅……不知道多少名将就毁在这反间计之下。听说前些日子,赵德昭和谢慕华之间有些龌龊,我还知道,现在权倾一时的赵普和谢慕华之间,素有嫌隙,在军中,也不是人人都服气谢慕华……咱们现在可以加一把火头,就说谢慕华畏战不敢出击。坐视党项人将清远军城攻克,不仅如此,还不让四周援军来救,这话只要一传到开封府,宋人必然坐不住了。”李继迁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就像是一缕春风,让野利求义定下心来。

    不过野利求义还是接着说道:“只怕,这条计策不容易,毕竟谢慕华之前的战绩都放在那儿呢。”

    “正因为如此,谢慕华才有麻烦。!”李继迁笑道:“他能和耶律斜轸、耶律休哥两位名将争一日之长短,在宋人的眼中。谢慕华几乎就是胜利的化身。可是咱们党项人,现在军队不成建制,训练不够精炼,武器杂乱,还没有军粮。不仅如此,咱们连个像样的大城都没有,谢慕华能和契丹人打得占了上风,为什么要对咱们党项人畏畏缩缩的呢?”

    野利求义眼前一亮:“对,就说谢慕华想要在西北自立为王,勾结党项人和吐蕃的王系现在是故意不战,想要将这里的粮仓和灵州夏州等地都输给了党项人,等这里的势力根深蒂固之后,就当他的西北王……”

    李继迁看着那些忙忙碌碌来搬运米粮的士卒,叹息道:“谢慕华自己是个人才,他手下也有不少有真本事的人。咱们党项人利用的就是骑兵的快转移,可是前来救援灵州的,清一色骑兵,将咱们的优势抵消殆尽。而且这些骑兵并非是散乱的从各地来救。我看了之前的战报,还有宋军是故意诱惑党项人袭击,利用自己强大的武力,和数量上不占优势的党项人战斗。咱们现在的实力,少一分就弱一分,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消耗……谢慕华这一招,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居然连我两条计策都落了空!”

    “不过,咱们还是将清远军城拿下来了,军粮也到手了!”野利求义得意洋洋的笑道。

    李继迁也渐渐放下心来,冷笑道:“清远军城,只怕谢慕华是想不到的。看到咱们将清远军城攻打下来,他只能望洋兴叹了。现在少了一个重要的粮仓,而且清远军城又是好几个州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谢慕华的心中,现在只怕是比火烧眉毛还着急呢!”

    灵州城忽然传来一阵喧闹,高大的吊桥缓缓的放了下来,从城门口抢出两队步军,在城门扎下阵脚,跟着一队骑兵耀武扬威的冲了出来,为一员大将,正是潘惟吉!

    “李继迁那泼才,来与你家潘爷一战!”潘惟吉舞动长刀,厉声喝道。

    李继迁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宋军,终于出战了!

    今天很开心啊,我二哥今天得了一个儿子,很健康很好玩的。虽然把我们都给忙坏了,回来都累得直喘气,但是还是巨巨开心!呵呵,白天继续更新,唉……

第十一章 上京求婚

    辽国的皇城占地不下千亩,构筑成一个正方形的皇宫,北墙是依靠内城的城墙,周边长约有两里,从皇城北门进入之后,迎面便有一座雄伟的大殿,殿门上面高悬着一个大匾,上面用契丹文字和汉字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武功殿。这儿是辽国皇帝居住的地方,日常处理朝政就在这儿。而过了武功殿之后,便是文华殿,乃是辽国皇太后的居所。

    在两座大殿之间,有个精致小巧的园子,这园子显得精致而富有灵气,似依水而建,水汽充足。这里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信步走到一座桥上,只见下面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活水有源,不知从何处引来。

    李继坤是李继迁的族弟,一直生活在西北,这还是头一次来到大辽国的皇城,顿时昏了头脑,眼前的雄伟壮丽,富丽堂皇,让这个年纪只有十七岁多的西北少年瞠目结舌,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要不是前边带路的辽国礼部官员提醒着李继坤,他差点就要停下来看仔细了这儿的风景。

    不过,李继坤也是井底之蛙,要说富丽堂皇,哪里能和开封府的恢弘相比?辽国人虽然皇城建的气派,但是比起江宁府的秀丽,苏州城的婉约,洛阳城的古朴……实在是不值得一比。也不过只是能吓唬一下李继坤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人了。

    虽然如今的天气还算不得太热,不过身体很虚弱的耶律贤就只能时常待在这个清凉的园子里了。他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眼睛里都是昏黄一片,但是那双眸子却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孤灯,要把最后的生命之火全部燃烧出来!耶律贤穿着一身白色的轻薄袍子,坐在假山下池塘边的竹椅上,时不时轻咳两声,脸色顿时蜡黄一片,又转化为一片殷红。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耶律贤已经时日无多了!

    萧燕燕亲自端着一盏凉茶,伺候着耶律贤喝下去。这些日子来,萧燕燕也没少担心,原本圆润的脸蛋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脸上时常掠过一丝担忧。耶律贤就是她们母子的依靠,但是现在这位顶梁柱,大辽国的皇帝就快要死去了。将来辽国的形势还不知道要怎么展,孤儿寡母,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皇族们,是否还有命在?有多少人正打着耶律贤死后,学赵匡胤,玩一次大辽版本的“黄袍加身”?

    “陛下,娘娘,李继坤已经到了,在园子外候见呢!”一个高大的侍卫走到耶律贤的面前,躬身说道。

    “让他进来吧!”耶律贤轻声说道。

    李继坤诚惶诚恐的走了进来,他的眼前,是这个世上最有权力的几个人之一。别看耶律贤只是个病秧子,但是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动数十万大军,那些契丹铁骑,有能力和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支军队战斗。无论是韩德让这样的文臣,还是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这样的名将,都是这个人手上的棋子。而他身侧,那个看起来心事重重,却是仪态万方,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影响耶律贤的决定的人!

    “参见大辽国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李继坤深深一躬。

    耶律贤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帘,淡淡的说道:“你有什么事就说罢!”

    李继坤心中有些紧张,这些日子来盘算了无数遍的话语,忽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倒是萧燕燕笑吟吟的看着他,轻启朱唇道:“是为了西北战事吧?”

    李继坤看到萧燕燕的如花笑颜,这才定下神来,不敢再看,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娘娘,小的这次来上京求见,是奉了族兄李继迁的命令,有两件事相求。”

    “什么事?”萧燕燕怕耶律贤说多了话太累,便抢先说道。

    李继坤连忙答道:“回娘娘的话。第一件事,是好教陛下和娘娘知道,族兄李继迁早已仰慕大辽国多年,无奈西北一直是被宋人控制。咱们党项人兵少将寡,无法和宋人相抗。虽然对大辽国尊崇无比,却是无可奈何。如今,宋人残暴,不断欺压我党项人,族兄揭竿而起,在西北和宋人对抗,近来也称得上是战绩彪炳,不但截获了十万石军粮,还占据了清远军城,如今更是带领族人攻打灵州,要是灵州夏州取得其一,那咱们党项人在西北就有了立足之地。而族兄吩咐我来上京,便是想要向大辽国陛下请求赐婚,大辽国若是能得我族兄那般的英雄驸马,将来,从北方到西北都是辽国和党项人的牧场,宋人的防线就不得不拉长,从幽燕和雁门关一直延续到怀州一线,偌大的边境线,处处可被突入,而宋人怯懦,只敢将精锐禁军留在开封府中,遇到了战乱才让禁军出去,时间长了,这些禁军就变成了圈养的畜生,哪里还算得上是军人?到那时候,大辽国一支兵南下,而党项人起义军呼应,两面夹击,必然可让宋人疲于应付!南朝三千里河山,就唾手可得了!”

    党项人的勇武,萧燕燕一直是心中有数的,这些在西北的汉子,一直都是萧燕燕想要招募的对象,眼下听得李继坤侃侃而谈,她也知道,这些话并不是李继坤能说得出来的,想必是李继迁已经教他说好的。但是现在契丹人国内矛盾重重,耶律贤随时可能死去。而各大藩王的势力还未剪除,内乱一触即,要是耶律贤一死,契丹族内,说不定就会重演耶律贤登基之前的混乱,萧燕燕还没有解决了内部矛盾,又如何兵支持李继迁?

    再说了,现在支持萧燕燕的大将,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已。将自己的心腹派了出去,到时候自己的势力就相当空虚,一旦国内的族人难,萧燕燕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萧燕燕喜欢权力,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她并不想去做一个女皇,但是她希望皇位能够在自己的儿子手中,等到他有了足够的力量去驾驭大辽国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自己再放手给他。当然,党项人现在在西北这一闹,对于辽国也是机会,眼睁睁的就看着机会错失,实在不是萧燕燕的作风……

    “嗯,还有一件事是什么?”萧燕燕收敛心神,又问道。

    李继坤一看有戏,急忙接着说道:“族兄李继迁知道大辽国在南朝有许多探子,也收买了不少南朝的官员,只求大辽国能够利用自己的关系,在南朝内部,散布谢慕华的言论……”

    耶律贤轻咳一声,笑道:“谢慕华,又是谢慕华,这个人倒是喜欢给大家找麻烦!”

    李继坤笑道:“陛下说得是,不过谢慕华如今失算了,他困守灵州,又丢了清远军城这个粮仓,还是按兵不动。只要大辽国的内应能够在南朝内部说谢慕华准备自立为王,在西北和党项人已经达成默契,让党项人控制足够的地盘,然后谢慕华再让自己的亲信,将怀州一线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便可以占据地利,控制西北,从而自立为王,和宋国一分江山!”

    “反间计?”萧燕燕问道。

    李继坤立即答道:“娘娘说得是,就是反间计。汉人多疑,自己人信不过自己人,有史以来,也不知道多少栋梁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这条计策虽然有些老了,但是老计策不代表没用,相反,越老的计策,越是容易得手。要是宋人中计,必然强迫谢慕华出战,到时候野战在西北,咱们党项人还能怕他们?再说了,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谢慕华就算勉强出战,手下将领也必然受到朝廷的掣肘,这一战的胜负就很明显了!”

    耶律贤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得对!”

    李继坤一看耶律贤已经点头,心中大喜,急忙接着说道:“要是大辽国愿意助一臂之力,将来西北能够立国,党项人愿意奉大辽国为宗主,世世代代为臣子,年年纳贡,岁岁朝贺,不敢怠慢。”

    萧燕燕见耶律贤已经定了主意,反正也不用大辽国出兵,便接口道:“如此也好,谢慕华那人是有些本事的,战场上刀兵相见,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能除去,也是甚好。只不过李继迁可有把握,迫使谢慕华出战之后,能战而胜之?”

    “娘娘放心,只要谢慕华敢出来迎战,必然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李继坤见事情办得如此顺利,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耶律贤微微皱起眉头:“大辽国的公主,云英未嫁的倒也不多,朕想想……”

    李继坤笑道:“族兄听说大辽国有一位萧月影公主,生的花容月貌,又是女中豪杰,谋略过人。族兄便是要向萧月影公主求亲,还望陛下成全。”

    “月影?”耶律贤看了看萧燕燕,只见萧燕燕沉默不语,便说道:“月影倒也不错。好……”

    谁知道耶律贤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可不嫁!”

    今天过小年,实在太忙,不好意思……

第十二章 拒婚

    耶律贤只听声音就知道是萧月影来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萧燕燕。这位大辽国的皇后娘娘也是一脸无奈,知道这个侄女勉强不得。而李继坤却是忍不住回头望去,要看看这位能让眼高于顶的族兄动心不已,据说是整个大辽国和皇后齐名的人间绝色!

    李继坤这一看可不打紧,只见从园子外边走进来一个女子,身着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走动之时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李继坤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先前有些憔悴的萧皇后已经是人间佳丽,没想到她的侄女更是出众脱俗。

    萧月影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耶律贤的面前,辽国人没有那么多礼节,萧月影又是气呼呼的走了过来,直接开口说道:“皇上,娘娘,我可不嫁给党项人!”

    耶律贤脸上还是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也不言语。萧燕燕看了看李继坤,低声吩咐随从:“先带党项使节下去休息吧!”

    看着辽国侍卫将李继坤带出了园子,萧燕燕这才笑道:“月影,听说那李继迁也是党项人中的英雄豪杰,而且年纪轻轻,智勇双全,又生的是一表人才。对大辽国毕恭毕敬,有臣服之心。正是婚配的大好人选,你却为何拒绝?”

    萧月影不满的撅起小嘴:“那可不行,先不说那李继迁有多大的本事,他比得过斜轸哥哥还是休哥大王?就算是那个宋人谢慕华,还把李继迁在西北赶得东逃西窜的,到现在只不过是取了个小小的清远军城,就自鸣得意,跑来大辽国求亲来了?”

    萧燕燕知道侄女的脾气,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固执,想自己少女的时候,原本是和韩德让相爱,但是后来有了做皇后的机会,当机立断就断了和韩德让的情分,一门心思嫁入皇宫,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辽国大权,何等风光!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对于萧燕燕来说,权力才是第一位的,为了这个,什么都可以牺牲!虽然是对于侄女喜爱万分,但是如今事关辽国气运的大事,也由不得她一个女儿家做主了!

    “月影,你好好想想,西北现在乱成一片,党项人虽然实力单薄了点,但是有咱们大辽国在身后支持着,就算是短时间内无法立国登基,也可以独霸一方,到时候,你在西北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即使没有皇后的名分,也有皇后的实权。这样的好事,可遇而不可求。”耶律贤见萧燕燕没有做声,便开口说话,这一番话说出来,又觉得胸口闷,忍不住轻轻拍了两下。

    萧月影倒并非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嫁人,而是她从小就是看惯了那些英雄豪杰们长大的,历代辽主,大多都是勇武之辈,契丹人尚武,能够在族内扬名立万的,要么就是勇冠三军之人,要么就是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这样的智勇双全之人。潜移默化之间,这位大辽国公主的眼光早就高得不像话了,偏偏她自己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叫她嫁给一个闻所未闻的党项人,哪能同意?

    “不行,要么就让那李继迁来上京,至少让我看一看,是不是个英雄人物。否则就决计不嫁!”萧月影的话甩下来,掷地有声!

    萧燕燕心头一阵烦乱,眼下耶律贤朝不保夕,自己的烦心事正是最多的时候。假如现在耶律贤一命呜呼,宋人很可能以伐丧为名,攻打幽燕。本来幽燕之地,地势险要,雄关重城,利于防御。可是现在高句丽被宋人打的换了一个国王,新任的小国王才几岁年纪,什么事都被宋人把持,而宋人的水师可以随时从高句丽登陆,从平壤开始长驱直入,踏过鸭绿江,直逼辽国腹地。而雁门关的杨家将,也可以两线并进。辽国的优势已经算不得太多,要是内乱一起,宋人再火上浇油,大辽国的基业,很有可能就会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萧燕燕现在迫切需要一个盟友,一个有足够力量的盟友,能够把宋人的军力牵制住。而此时此刻,就天赐一个李继迁下来。虽然党项人的实力还不够强大,但是已经可以让宋人在西北焦头烂额了。谢慕华不是已经带领大军去西北坐镇了吗?但是党项人游击作战,上马是兵,下马就是民。茫茫西北大地,任他们驰骋,宋军想要在短时间之内就平定西北,也是痴人说梦。而辽国虽然不能直接出兵帮助党项人,但是为党项人提供一些援助,包括武器,战马,训练,粮草。让西北的李继迁成为钉在宋人背后的一根刺,拔也拔不出来。为萧燕燕平定辽国的内局赢取足够的时间。

    至于最后李继迁的结局是什么,那并不是萧燕燕要关心的问题,只要能掌握了辽国的实权,宋人又怎么会是萧燕燕担心的呢?

    “月影……”萧燕燕心平气和的说道:“和亲,自古以来都是国家,民族之间的手段。你要明白,当年汉朝皇帝将王昭君嫁到塞外,所为何事?文成公主下嫁松赞干布,成就一段佳话。和亲的女子不少,但是能青史留名的都是才智过人的女子。如今李继迁都慕名来求,可见,月影你的美名就连党项人都知道。这一次,联合党项,将宋人钳制住,将来奠定大辽国万世颠扑不破的基业,这是何等荣耀?别人,只怕还担负不起这样的重担,也就是你,我们后族的天之骄女,才能不辜负我的信任!”

    萧月影傻了眼,没想到一向最最宠爱自己的皇后居然也支持把自己嫁出去,再看看萧燕燕的脸色,这位姑妈脸上的神色也是严肃无比,似乎是在说国家大事而不是在说儿女私情。其实,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来说,除非像萧皇后这样的人物,有几个能把儿女私情和国家大事分的那么清楚?

    “我……我就是不嫁!”萧月影跺跺脚,眼泪都快出来了:“没嫁人的公主多了去了,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说罢,一转身就从园门跑了出去。

    萧燕燕和耶律贤互相看了一眼,也颇觉得无奈。

    ………………………………

    谢慕华倒是稳坐钓鱼台,以灵州为中心,方圆几百里的土地上,打得乱七八糟。各路宋军和党项人都卷入了战火,越来越多的部族参与到这一次的战争中来。

    其实,这一次也算不得是战争,只不过谢慕华从这一仗,把党项人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派是坚定的跟着李继迁走“民族独立路线”的,而另一部分,只想依附强者而生存,暂时就当一个墙头草,看看风向再说。谢慕华和手下诸将商议已定,灵州城里的军队,分别由这些大将带领,一队队开拔出城外,跟党项人打打小仗。要是几百对几百的,就打一打,要是党项人一增兵,宋人二话不说,调头回城。反正党项人也不敢追赶,城头上的床子弩、火炮、密密麻麻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

    这样的仗打了些日子,打得李继迁也颇为心烦意乱,时不时还能看到谢慕华和手下的将领坐在城头上,烫上两壶小酒,做上几个小菜,有那些来自各地,会唱戏的的士卒,几个人扭扭捏捏在城头自编自唱起来的小段子,看得宋人哈哈大笑,可是党项人却无可奈何,非但没法攻城,就连靠近一些也不行。

    可是很奇怪的是,李继迁觉得谢慕华早就应该沉不住气了,可是没想到谢慕华比他还撑得住。看着灵州外边打得热火朝天,自己却不动声色,实在是让李继迁郁闷到极点。这一次,表面上来看,李继迁占了不少便宜,连军粮都劫了,清远军城都占了。可实际上,无论是之前计划的灵州、夏州,还是其他的军事重镇,都还牢牢的把握在宋人的手中。

    那些宋人的态度好像是在说,你就围着谢慕华别放吧,咱们也不去救。李继迁自己心知肚明,再围下去的话,最后自己的队伍可能真的坚持不住了。十万石的军粮,早就分了出去,可是现在要是自己说一声,不打了。怎么跟各个部族交代?人家出人出力,到处帮忙打仗,最后落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下次,自己再振臂一呼,还有人跟来么?

    谢慕华笑眯眯的端着酒杯坐在城头上晒太阳,对身旁的田绍斌说道:“田老,你看,李继迁他们在下边喝西北风,咱们在上边喝酒,何其逍遥!”

    田绍斌笑道:“相公,老实说,我都已经憋坏了,到底什么时候能跟那些叛贼决一死战啊?”

    谢慕华挥了挥手:“不着急,对付这种民族,武力不是最好的办法。镇压了一次,还有一次。总不能将他们灭族了,那也太过分,也会导致大宋控制的其他异族地区生异心。慢慢来,别着急啊!”

    田绍斌答应一声,站起身来,朝城下仔细看去,忽然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第十三章 祸根

    “相公,你看,城外的党项人有撤军的迹象!”田绍斌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站在城边看了一会就下了判断。

    谢慕华放下酒杯,走到田绍斌的身边,朝远处望去,只见那些西门外的党项人,派了一队士兵在西门外搦战。但是那些士兵无精打采,懒洋洋的扛着武器弓弩在西门外晃悠,根本就不成队列,要是城里现在出兵攻击的话,保准能把这一队党项人给包了饺子。但是在有经验的将领看来,这是党项人的诱敌之计,这队乱七八糟的士兵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而其后必然有伏兵,真正的大部队已经转移了。

    “李继迁要走!”谢慕华沉思一会:“他倒是下得定决心。但是依照李继迁一贯的行事风格,他绝对不会什么利益都没有得到就退兵,除非他找到了另一处可以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地方,重新开辟战场……”

    田绍斌忽然想到一个地方,急忙说道:“相公,之前咱们严令各部不得出战,坚守各自城池。只动用骑兵和党项人游击作战……若是李继迁豁出去了,以骑兵突袭怀州……”

    谢慕华被田绍斌这个石破天惊的想法震住了,但是转念一想,这的确非常符合李继迁的风格。怀州是西北的重要基地,可以说是宋人在陕西的屏障,无论是控制西北还是输送粮草都要从怀州开始。如今西北诸军得到严令,不得出战,那怀州也只能仅凭自己的力量守城,而李继迁若是真的长途奔袭怀州,一旦怀州失陷,西北震动,这结果一点也不亚于灵州或者夏州失陷……

    “相公,会不会是怀州?”田绍斌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一时间居然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只得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谢慕华。

    “呵呵,怀州,李继迁好大的胃口,就算他现在有两万大军又能怎样,就一定能吞得下怀州?”谢慕华冷笑不已。

    田绍斌皱紧了眉头:“怀州也不容有失啊……”

    “我知道,让我想想,派人去把杨指挥使等人都请来,咱们从长计议!”谢慕华看着城外的党项人,长叹一声。

    …………………………

    “这个谢慕华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弥德一脸痛心疾的样子,站在朝堂上,声调一下子高了十八分:“皇上,枢密副使谢慕华到了西北之后,根本我行我素,不听部将的意见。他坐镇灵州,灵州城内有一万大军,城外有一万党项人,可是他就是避而不战。要不然他就是怯懦惧战,要么,就是别有用心啊……”

    赵德昭眉头微蹙:“什么用心?”

    弥德斜眼瞥了瞥正在摩拳擦掌的寇准和呼延赞,嘟囔道:“微臣不敢说!”

    “有什么就说!”寇准故意走出来,站在弥德的身侧,不屑的瞥了弥德一眼:“谢相公被人弹劾的多了?真金不怕火炼,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好了!”

    弥德咳嗽一声,瞪着寇准,又对着赵德昭躬身道:“皇上,微臣听到一些传闻,说是谢慕华在西北,已经和李继迁等人勾结在一起。这一次,谢慕华命令各部不得出战,只动用骑兵和李继迁的部下游击作战,为的就是借党项人的刀子,慢慢消耗掉西北的精锐。到时候,谢慕华就可以和李继迁里应外合,将西北变成他一个人的天下,名副其实的做他的西北王。本来微臣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既然微臣知道了这个消息,若是不向朝廷禀告,却又于心不安。反复思量,还是说了出来……”

    寇准冷笑道:“弥大人说话之前能不能先用脑子想想。党项人都是骑兵作战,他们虽然没有坚固的城池,但是在西北,拥有很多地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他们没有耕地,没有城池需要保护,能丢弃了什么?若是大宋的军队,步骑结合,带着各种武器去找党项人决战,那才是闹了笑话。再说了,寇某虽然不懂兵法,可是也知道,西北作战,重在骑兵,那些步军留着守城有什么不对?党项人想用骑兵的机动能力拖垮我们,可是谢相公就针尖对麦芒,骑兵对骑兵,让他们无计可施。从装备上来说,咱们大宋的精锐骑兵,可比党项人强得多了,大可以弥补骑术上的差距。这居然也能成为谢相公里通外国的证据?着实可笑到了极点。”

    赵普淡淡的看了寇准一眼:“平仲此言差矣,弥大人说了,他也是道听途说,但是事关朝廷重臣,谢相公又身系西北安危,不得不说出来罢了。”

    寇准见是赵普说话,也不好顶撞,正要再开口说几句,忽然看到呼延赞眯缝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对着赵普笑道:“赵相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西北出乱子,却不知道是谁,一力保举谢慕华去西北坐镇,说大宋群臣,最合适去治理西北乱局的就是谢慕华了。言犹在耳,赵相公难道真的不记得了?老夫还记得,当时谢慕华本是不愿意去西北的,无奈你们这些自称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的个个都不去,老夫说我去吧,我那好女婿又不肯让我这把老骨头在西北送掉,于是才去了西北。这也叫蓄谋已久?想当西北王?”

    赵普“嘿嘿”笑了几声,这才说道:“靠山王这么说就不对了。谢相公之前南征北战,极其出众,老夫也没有想到,他去了西北之后,高挂免战牌啊。就算西北的李继迁他们再强,也不可能比辽国人强吧?不会比耶律休哥更厉害吧?当初谢相公数万人马就能在高句丽打得耶律休哥大败而归,为什么到了灵州夏州,就对李继迁无可奈何?这可是让大家想不通了啊!要说谢相公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怕谁也不信!”

    赵德昭不耐烦的插口道:“哪里传来这许多言语?”

    王旦看大伙儿越说越僵,急忙跑了出来:“皇上,其实要说谢相公有什么想法,微臣也能猜到几分。”

    “那还等什么?”赵德昭不满的瞪了王旦一眼:“说!”

    王旦双手抱着节芴,朗声说道:“党项人那里和外敌不同。契丹人是我宋人的生死大敌,他们占据幽燕,数次进犯,不断劫掠中原。但是党项人就算是现在来说,也算得上是大宋的子民。他们当中许多人还是愿意听从朝廷的号令,只有李继迁等一小部分人,想要将西北从大宋分割出去。谢相公去了西北之后,当其冲要面对的问题,就是要知道哪些人是支持朝廷的,哪些人是支持李继迁的!”

    “哦……”赵德昭来了兴趣:“接着说!”

    王旦侃侃而谈:“若是微臣猜的不错,谢相公是故意将清远军城丢给李继迁,一来,这清远军城并非什么雄城,就算李继迁得了去,也无法以此为根基。反而,在清远军城四周都是我大宋的重兵。想要夺回清远军城,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李继迁得了清远军城之后,会给那里的党项人造成一种错觉,以为李继迁是要将宋人赶出西北了。那些随风倒的墙头草,自然而然就会靠向李继迁,如此一来,谢相公就能将他们划分界限……”

    “其实,这只是个小目的。皇上,打仗,打到底打的是人,是钱。大宋人口众多,国库充足。而党项人连个国家都不是,他们凭什么跟大宋打?谢相公用骑兵游击,就是要遏制党项人骑兵,防止他们能快形成包围。这样慢慢的消耗,我们大宋耗得起,但是党项人就耗不起,李继迁最多聚集了两万人,损失一批就少一批。其次,李继迁聚齐这么多人,吃饭就是个大问题,他现在虽然有野利氏的支持,可是野利氏家底不算雄厚,养活自己还算勉强,可要是支持两万大军,那可不是野利氏能做的事情了!时日一长,这个党项人中数一数二的部族,就被谢相公不动声色的拖垮了……”

    “等到把这些党项人拖到无以为继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失败。到时候无论是在财力还是在军力上已经被拖垮的党项人,就必须忍受大宋对他们的封锁。封锁最多一年两年,西北就等于被谢相公连根拔起,到时候那些党项人连做反的本事都没了,只得去做顺民。而中原的文化博大精深,潜移默化,过个两代人,那些党项人还记得自己的祖宗是谁?皇上,现在已经很多党项人都不穿皮毛,学着汉人穿丝绸布匹了。像野利氏这样保留自己的姓氏的,也越来越少了,大部分都改了汉姓。能少动刀兵,就少些最好,为大宋保留元气,古人云,夫勇者,逆德也;夫兵者,凶器也……”王旦一气说完,引经据典。

    赵德昭笑道:“照你这么说,谢卿家应该是毫无龌龊了?”

    “决计没有!”王旦到底是年轻了一些,脱口而出:“要是谢相公想自立为王,当初远赴扶桑的时候就可以了,又何必要去西北那不毛之地,自立为王?”

    这句话,却让赵德昭的脸色渐渐阴霾下来,王旦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埋下一个祸根……

第十四章 原州

    阵阵微风卷起地上的浮沙,行人的衣服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马銮叮当,蹄声轻捷。十来个劲装打扮的人护送着一辆小小的马车往原州方向走去。木制的车轮在坚硬的土地上压出咯咯咯的声音,车帘一直抖动不停,路上着实颠簸不已。

    “公主,咱们已经离原州不远了。难道真的要来这里?”一个精壮的汉子凑到车旁。

    只见车帘掀了起来,露出一张如花玉容,只是愁容惨淡,一丝笑意也没有,这美艳绝伦的女子正是辽国萧皇后最宠爱的侄女萧月影,如今她却是逃出辽国,居然来到了大宋的西北。萧月影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娘娘这次是打定了主意将我嫁给李继迁。躲在辽国,是一定会被皮室亲军找到的,去宋国吧,也去不得中原,那里盘查户籍路引,像我等去了之后,也必然被宋人现。只有西北,现在乱成一团麻,灵州夏州战火纷飞,怀州一带,全是宋军重兵囤积之地,相比较之下,还是原州这儿比较清净。一时半会,宋人和咱们的族人都不会觉。党项人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就算是看到咱们,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还算是安全吧……”

    那汉子是萧月影的随身亲卫,这一次,萧月影逃出都城,这些一直陪伴着萧月影的都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侍卫,这些人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护送萧月影一路逃了出来,天下之大,却找不到立足之地,居然要跑到西北这乱纷纷的地方来待着,实在是让人心有不甘。听了萧月影这番话,那汉子低叹一声,领命而去。

    这十来个人,都是契丹族中的勇士,若是遇到什么拦路剪径的毛贼,轻轻松松就能打四五十个人去。辽国几乎没有什么剪径的强人,这些汉子一路上憋坏了,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好容易到了西北,可算遇到一次强人。可是那些强人却并非是他们在辽国听说的那样,大秤分金,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杰之士。而是一群面黄肌瘦,手中拿着破烂棍棒和豁了十来个口子的钢刀的劫匪。

    这些人与其说是强人,不如说是一群要饭的,在这些侍卫三拳两脚连武器都没有出动的情况下,就轻松将他们全部打翻在地,击倒取胜之后。萧月影大善心,不但赐了他们些银子,还分了些干粮。搞得那些“要饭的”强人,纷纷要投奔这位人美心更美的大善人。萧月影好说歹说,才劝他们找个地方务农,或者实在不行的话,继续做强盗这一份非常有前途的职业……

    “到了原州,先叫几个人进城去看看风向。虽然说,这儿没有宋人的大军驻扎,但是始终是宋人的地盘。咱们要小心为上。”萧月影唤过侍卫吩咐了几句。

    看着几个人翻身上马,快朝原州奔了过去,萧月影忽然忍不住回头朝北方深深的望了一会儿。这一次离开了辽国,下次回去的时候,到底要是什么时候呢?

    ……………………

    到底是个圈套,还是李继迁孤注一掷?谢慕华已经带着大军上路了,却还在想着这件事。攻打怀州,是非常冒险的军事行动,成功就是大吉大利,失败就是万劫不复。李继迁这个人性格有这一面。倒不是全然没有去攻打怀州的可能性。谢慕华仔细交代了灵州的城防,让田绍斌带着曹琮、潘惟吉等人坚守不出。自己带了五千精锐骑兵,一路朝怀州方向探去。谢慕华心中确实有些恼怒。自从赵匡胤来了一招强干弱枝之后,像西北这样需要用兵的地方,其实也没有多少兵可以用,调度起来捉襟见肘。而且,党项人没有需要防御的城市,他们可以集结优势兵力去攻打某一个城镇。而宋人就不得不分兵去守卫那些城市。一进一出之间,区别就太大了。

    但是谢慕华知道自己现在在朝廷的心中,颇受忌惮。要是开口要兵要得多了,只怕是赵德昭还真以为他想自己当西北王呢!

    杨延彬提着大枪,纵马来到谢慕华的身边:“相公,前军已经快到原州了。这一路上似乎平静的有些过分。”

    谢慕华勒住缰绳,仔细揣摩着杨延彬这两句话:“七郎,我一直在想,假若我是李继迁,如何在灵州破局。但是方才你这一说,我倒想了起来。如果李继迁揣摩我的心思呢?”

    杨延彬静静的看着谢慕华,低声说道:“相公,一直以来,您行军打仗并无成法。在末将看来,犹如天马行空,常常想人所不敢想,做人所不敢做。不过正因为如此,相公就会给人留下一个喜欢冒险的印象。就说上次仁川登陆好了,那种石破天惊的战术,一般人别说去做了,想都不敢想在那样的地方登陆。但是相公奇兵突进,打得耶律休哥都束手无策。所以,李继迁很可能是以为相公这次还要冒险,他索性比相公还要冒险,挥军攻打怀州。这就像是一个赌徒,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一局之上,赢了便是欢天喜地,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谢慕华笑道:“李继迁倒是想的轻松,怀州,就算让他去打,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的。现在咱们已经快到原州了,不如在原州休息两天。整顿整顿兵马,西北虽大,李继迁的一万人马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咱们的五千精锐铁骑,总是来得及去增援的。”

    “相公高见。”杨延彬当即喝令下去:“全军入原州休整!”

    长长的队伍方向一转,径直朝原州进去了。

    ………………………………

    “谢慕华好生狡猾啊!”李继迁把手中的长刀握得紧紧的,指节因为用力,隐隐白。

    野利荣叹了口气:“这些宋人真是太奸诈了,到现在还是坚守不出。难道咱们真的去打怀州么?那岂不是孤注一掷?”

    李继迁叹道:“这倒是无妨,就是怕宋人最后逼得我们没有办法,被迫要在灵州展开决战。那就麻烦了。至少现在我们主动撤出的话,主动权还握在我们的手中,还可以自己选择战场,不至于在别人选择的地方决战。现在谢慕华忽然停下脚步,在原州驻扎,让我们放空了。要是谢慕华不留在原州,而是到了庆州的话。那儿驻守的宋军稀少,地势狭窄,适合埋伏。在庆州伏击谢慕华,必然可奏全功。可是现在他不走,我们总不能去原州叫他出来。这厮……实在是太谨慎了!”

    野利荣凑了过去:“不如咱们去原州和谢慕华决一死战!”

    “原州?”李继迁皱紧了眉头:“虽然现在兵力上咱们党项人占优。可是原州毕竟不是小城,攻打原州也是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值得!”野利荣笑道:“现在谢慕华停在原州,手下五千士卒。这可比他躲在灵州城里好对付的多了。咱们手下有一万人之多,一旦放出谢慕华在原州的消息,那各路酋长立刻会来助战。到时候,谢慕华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而在原州攻击谢慕华,就由不得夏州和灵州的守军不来救了。他们一出城,尤其是灵州,军队走了一半,余下的再赶到原州来,那灵州就是一座空城。咱们去取灵州岂不是探囊取物一般?”

    “有道理!”李继迁下定了决心。

    此时,野外的党项人正静静的散坐着,他们为了躲避宋人的搜寻,白天都隐蔽起来,绝不行动。晚上才悄然移动,而且还是马摘铃,蹄包布,一队队分散开来行动。若非如此,又怎么能为宋人造成一种一万大军凭空消失的错觉呢!

    太阳早就已经落下了山,稀稀落落的星星和一弯新月将淡淡的光芒投射在大地上。这些已经经历过铁和血的锤炼的党项战士,一声不吭的坐在自己的战马旁边,慢慢的给自己的坐骑喂食。将手中的武器磨了又磨。对于他们来说,一开始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但是李继迁不断的告诉他们,党项人本来是有自己的国家的,党项人本来是应该穿皮毛,而不是穿布衣的。这西北大地从唐朝开始就是党项人的,为什么宋人要把西北给占了去……那点淡淡的民族意识,渐渐从这些党项人的心中滋生开来,而他们看着宋人的眼光,就渐渐不同了起来。

    “天一亮,我们就攻打原州。”野利荣说道:“原州也不是什么雄城,没有护城河,没有足够的城防。城墙也不过两丈而已。谢慕华的五千人马入城之后,他们的粮草必然不够。而且,武器箭矢的准备也不会很充分。咱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未必能一战而克原州,但是已经足够震动西北了!”

    李继迁遥望原州,冷冷的说道:“好!来日,就在原州,让宋人知道,这无影无踪的一万党项大军,是如何出现的。”

第十五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跟各位读者说一声抱歉,过年本来事情多,这段时间我又生病了,病的很重,给编辑打电话的时候,还咳嗽连天,鼻子都塞得密不透风的。所以有段时间没有更新了,从今天起,恢复正常更新,还是12点和19点。实在是非常抱歉。请大家见谅…………

    ————————————

    原州的城头上,谢慕华背负着双手,披着一层轻铠在一众官员的陪同下,缓步在城头行走,这儿的守军将官名叫关定邦,自称是三国关羽的后人,当然,也是找不到什么证据的,不过这厮一口大刀倒是耍的颇为威猛,没有青龙偃月刀那么重,但是据说分量也达到三十五斤,冲阵斩将是一把好手,如今也正陪在谢慕华的身后,视察着城防。

    城外的野草高过膝盖,一阵阵晚风拂过,风吹草低。

    关定邦是个颇为粗鲁的汉子,难得见到谢慕华这样的高级官员,平素压了一肚子的话就止不住的开始炸锅了:“相公,俺就纳闷了,这西北是咱们汉人的地方吧,党项人是从吐蕃那儿来的。咱们汉人给地方让他们住,他们还不老实,还想把咱们的地方给占了去。成天就知道跟朝廷闹,钱粮从来没有交足过。现在又杀官造反,这些兔崽子就得狠狠的打。不过,俺就不明白了,相公,咱们大宋手握雄兵,就算是在西北,也比党项人的兵力强得多,为什么不豁出去决战,倒是要来来回回的和他们折腾呢?”

    谢慕华微微一笑,瞥了杨延彬一样,杨延彬会意,现在的谢慕华有意无意的淡化他自己在军中的形象,倒不是谢慕华想低调,而是他之前的战绩,从大理和高句丽仁川登陆,实在是战绩太耀眼,遮蔽了部将们的光芒,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并非是自己的独角戏,而是众星捧月一般的辉煌。就像曹操手下文臣武将知道名字的能说出来好几十个,但是诸葛亮手下大将除了关张黄马赵,还是关张黄马赵,到了姜维的时代,都无人可用了。

    杨延彬清了清嗓子,他的官阶要高过关定邦不少,这时面对着部下,朗声说道:“西北作战,党项人的目的只是灵州或者夏州之一,而我们要顾忌每一城每一地的得失,此消彼长之下,党项人反而比我们更占优势。他们都是骑兵,打不过就跑,咱们虽然骑兵不算少,可还是有不少步军,与其追着党项人打,不如把他们逼出来。关都监,你想想,之前在灵州,各路酋长被迫表明立场,不支持李继迁,就是要支持大宋。参战的各路党项人纷纷朝灵州进,而我大宋军队组织严明,训练有素的优点就可以挥出来,集中优势兵力,对一小股一小股的敌军进行歼灭作战,这不是比追着他们打更加有效果吗?”

    关定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听谢慕华笑道:“我在大秦的时候,曾经研究过一个战例,两路军队作战,一支军队只有六十万人多,而另一支军队却有八十万人,分成四个军团参战。无论是在人数,还是在武器装备上,都是八十万人的军队占优,但是他们却打输了。战争的成败是很多原因的,不过,从战术上简单的说起来就是,一个军团的将军,他很勇敢,他提出用自己做诱饵,吸引敌人来包围他,然后其他三个军团围攻上来,里应外合,就可以大破敌军了。”

    杨延彬动容道:“这位将军的想法并没有错,以身做饵,古往今来的名将才有这样的气魄,却不知道为何打输了?”

    关定邦憨憨一笑:“八成是那三个军团没来救他。”

    谢慕华哈哈大笑:“对,关都监说得对,的确如此,那三个军团各自为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去救他。到了他们的主帅严令那三个军团去救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作饵的那个将军已经被消灭了。不仅如此,他们的对手作战十分顽强,虽然人数和武器都不占优势,但是他们打得非常有勇气,对敌人进行围点打援,同样的战术一直使用下去,将其他的三个军团也分割开来,全部吃了下去。这是一个相当著名的战例,在战斗结束之后,几乎每个国家的军队都在研究这个战例。”

    谢慕华说着,淡淡的看了看眼前的部将们,杨延彬心有所感,便说道:“其实相公想说的是,这个战例和我们如今遇到的情况十分相似。现在相公是在用自己作饵,一开始在灵州吸引党项人来攻,并强迫那些酋长表明立场,跟着便是各路阻击,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如今咱们来到原州,这一计便是险招,要是末将猜的不错,李继迁应该时刻观察着咱们的动态,咱们在原州停下不走,李继迁便要来攻了吧!”

    “正是如此。”谢慕华脸上泛起一丝微笑,他从杨延彬的身上越来越多的感受到一代名将的成熟,名将,没有天生的,都是一步步锤炼出来的,杨家的儿郎们,应该可以和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这样的名将斗一斗了。

    关定邦却变了脸色:“相公,要是李继迁来攻的话,原州城防不算坚固,武器箭矢不足,粮草也不够大军的支用,却要如何是好?”

    “都监不必担心。”谢慕华昂挺胸,背负着双手,或许是久居人上,谢慕华的气质越来越深沉了,他的身躯不算挺拔伟岸,却能给自己的部下镇定的感觉。

    “李继迁若是来了,管叫他再得到一份惊喜。”谢慕华满怀信心的说道。

    ………………………………

    “公……小姐,小姐!”一个汉子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萧月影的动作也算是挺快到,到了原州,左右看看无事,正好有个土财主怕打仗,要卖了自己的房子搬回中原去。萧月影想也不想就买了下来,十来个人就安顿在这儿,还好随身还有两个常使唤的婢女,要不然的饮食起居,总不能让那些粗豪汉子来照料自己吧?

    萧月影秀美一蹙,放下手中的梳子,一旁侍女打开房门,只见一个唤作阿司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急匆匆的说道:“小姐,麻烦来了。唉,那个谢慕华,下午进了原州。”

    萧月影心中一惊,急忙问道:“什么事?”

    “不知道,咱们安顿下来之后,兄弟们就分头出去打探西北的动静,我就去了西门附近,刚过去就看到守城的厢军在维持秩序,西门不准通行,过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队精锐骑兵进了原州,看人数应该有四五千人,携带的辎重不是很多,打的旗号是枢密副使谢,想必就是那个谢慕华了。”阿司一口气说完,他的眼光算是很不错的,久经沙场,对军队的动态和人数判断的十分准确。

    萧月影苦笑一声:“不是冤家不聚,没想到在原州这小小地方都能遇到他。他带着的必然是禁军中的精锐骑兵,不是骁骑军便是骁捷军了……”

    “是啊,我看装扮旗色,像是宋军中的骁捷军。却不知道这一支精锐来原州做什么?难道原州也要打仗?”阿司对战阵的事情还算在行,对于战略就一无所知了。

    “打仗还真没什么好怕的,你想想,谢慕华就像一颗彗星来到大宋,他出战的时候,什么时候吃过亏?咱们大辽的两位战神都先后在他手里吃了不大不小的亏。这家伙,精得很呢,他来原州,就算是李继迁来攻打原州,只怕还是得不到什么便宜。我就是担心,这厮到了原州之后,就开始排查人口户籍,咱们契丹人和宋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同,尤其是你们,后族的狼头刺青都在胸口呢,万一被人现,本宫来到原州,岂不是送羊入虎口?”萧月影轻轻的咬着嘴唇。

    “小姐莫怕,真要是被宋人现了,咱们兄弟豁出性命不要,也要给小姐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小姐出去。”阿司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萧月影笑道:“少说这些,没有你们,以后谁保护我?谁照顾我?不过……”

    阿司看到萧月影秀目流转,他服侍萧月影好多年了,一看到小主人这副神色,就知道她心中不知道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只怕谢慕华这次是要倒霉了,阿司一直觉得自己的小主人是天下间最聪明最美丽的女孩子,也就是当年的萧皇后能和她一比了,于是便笑呵呵的看着萧月影。

    “咱们人手虽然不多,但是在原州给谢慕华添添乱还是不成问题的。要是真的在原州开战的话,谢慕华到时候忙得不可开交,李继迁能够在外围给他足够的压力,那咱们就可以在原州城里边浑水摸鱼,烧了他们的大军粮草,或者在水井中投毒……”萧月影轻声说道。

    阿司不解的问道:“小姐,你不是因为不想嫁给李继迁才逃出来的么,为什么要帮他?”

    萧月影叹息一声:“逃婚是一回事,但是辽国的气运是另一回事。党项人就算在西北崛起,也绝对不可能成为辽国的威胁。可是宋人就不同,他们地大物博,物资充足,人口众多,加上他们粮草充裕,果真给他们休养生息之后,那就是我们辽国的劲敌。加上谢慕华这个刺儿头,现在辽国内忧外患,可马虎不得。我逃婚出来,并非就不想着辽国了。姑妈一个人,在宫中撑得好累啊……”

    阿司听得一知半解,只傻呵呵的点着头,却听到外院有人叫道:“小姐,宋军封城了,据说是城外现了敌军!”

第十六章 贵客临门

    没藏南是李继迁手下的一个百人队长,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对李继迁算得上是忠心耿耿,这一次攻打原州的第一仗,没藏南想都不想就主动请命,势必要第一个登上城头。如今是傍晚时分,党项人的军队刚刚抵达原州城下,可是李继迁却不让部队休整,也不围城,悍然命令四面齐齐出击,万余党项人分成四队,从小小原州城的四面玩命的攻打起来。

    “何不休整一夜再战?”野利荣看着李继迁。

    李继迁微微摇了摇头:“不行,原州城并不大,也没有护城河,只靠单薄的城防,你看,原州是土城,四面攻打起来都不难,面积又小。谢慕华的五千军队加上城里原来的一千多人,只不过是六千人而已,咱们分兵四路,每一路动用三千人攻打,可是他们的城防就要疲于奔命。他是一路远来,我们是以逸待劳,需要休整的是谢慕华才对,再说了。现在是傍晚,我们没有攻城利器,趁夜攻城,可以起到浑水摸鱼的用处。谢慕华喜欢出人意料,这一次,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野利荣按住马头,极目远眺,四下里党项人已经围了上去,悍勇的士卒挥舞着兵刃,举着云梯檑木朝城门冲去,大队骑兵弯弓搭箭,从城墙的角落处往来驰骋,雨点般的羽箭落上城头,压制着宋军的弓弩,如血的残阳挂在城西之上,将宋军的战旗都染成了血红色,两军的呐喊声如滚雷震响,刀光剑影,热血飞溅……

    没藏南高举着一面盾牌冲在最前,他身后的百人队,冲到城下纷纷扔下战马,守着云梯的战士,手中的盾牌几乎变成了豪猪,他们蜷缩着身体,死死的护住梯子,好在原州城的城墙并不算高,宋军几次想要将梯子推倒,却被那些党项战士死命顶住。没藏南冲到城下,缩在城下的一个战士高声叫道:“没藏队长,从这儿冲……”

    没藏南二话不说,大手一招,将钢刀咬在口中,盾牌护住头顶,手脚并用,率先攀上梯子,城头箭如雨下,击打在没藏南的盾牌上,近距离弓箭的攻击力,几乎让没藏南的手臂都想要断掉,但是没藏南到底是李继迁手下的悍将,两丈多高的梯子,转眼之间就爬上了一半,身后的战士跟着爬了上来,一队党项骑兵从西城掠过,强弓射出的羽箭,让城头宋军闪躲纷乱,没藏南敏锐的察觉到压力顿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没藏南三下并作两下跃上城头。

    一支长矛当胸刺了过来,没藏南大口一张,钢刀下落,随手抄住,展臂挡开长矛,顺势劈了下去,那宋军急忙后退,没藏南正要追击,眼前枪影闪动,两支白蜡杆子又迎面刺到,枪头闪烁难以分辨,没藏南没好气的大骂一声:“杀不尽的南蛮子……”只是他背后就是城墙,退也退不得,索性侧身一挤,一支白蜡杆子擦着胸口掠过,而另一支将他的皮帽挑落,只躲过这一击,没藏南顿时缓过手来,钢刀连挥,将两名宋军砍翻在地,身后的党项战士潮水般的涌上城头,与城头的宋军血战在一起。

    谢慕华皱着眉头,闷声不响。杨延彬知道他心中思量,便进言道:“相公,现在敌军多,我军少,每一处城防只留一千多守军只怕是不够用的,咱们其实无需留下一千五百人的预备队,都派上来,料想李继迁也破不了城。天色渐渐暗了,要是太阳下山之前,李继迁无法占据一处城头的话,他也只能收兵,夜战,对咱们守城的一方分外有利……”

    谢慕华轻声说道:“七郎,你说的我都明白,李继迁这一次是要跟我们搏命,就算是夜战,他也要坚持下去。这一千五百人的预备队,必须要留下,在原州这样的小城,其实攻城和守城的差距并不算太大。李继迁是孤注一掷了,可是咱们要是跟他搏命就不值得。说难听的就是,他输了可以逃,咱们可输不起。哪里吃紧,就增援哪里。”

    “西边的党项人已经攻上来了!”一个士兵急急忙忙的跑来,大声叫道。

    “俺上!”关定邦大手一伸:“俺的关刀呢?”

    一旁的侍卫急忙将他的三十五斤关刀送上,关定邦接过长刀,挽了个刀花,强劲的罡风卷起鬓角的长,关定邦带了两百战士火朝西城赶去。这一去,刚刚抢到城头,就见没藏南带着一队党项人已经在城墙上占据了一小块方寸之地,党项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已经被人攻克了一处,就像大堤缺了个口子,源源不断的党项人就会从这里猛扑进来……关定邦大喝一声,关刀劈出,一队宋军力压过去。

    “来得好!”没藏南在李继迁手下就是以力气著称,据说他能够抓住牛尾巴,将一头水牛拉得走不动,一看迎面而来的关刀的气势,没藏南见猎心喜,手中钢刀一举,硬生生的挡了上去。可那毕竟是三十五斤重的大关刀,又是当头劈下,小小钢刀哪里顶得住?顿时被打成一张曲尺,没藏南叫道:“好力气……”将卷曲的钢刀丢下,随手从身后战士的手中抢过一支狼牙棒,挥舞成一团,于关定邦战在一起。

    两人都没什么花俏,全凭蛮力斗了几个回合,没藏南换了狼牙棒之后,武器也不吃亏,几招下来,两人都暗自心惊,哪里闹出来这一个蛮力十足的汉子?但是心中虽然是这样想,两人却都不肯吃亏,还是硬桥硬马的打的一起。

    关定邦暗暗留了个心眼,手中关刀忽然一变,不再当头劈下,而是拦腰斩去,没藏南一看,一模一样的来了一招,狼牙棒对着关刀就砸,这两力相交,两人又是势均力敌,纷纷退了几步,关定邦不等换气,急忙抢上几步,关刀还是拦腰斩去。没藏南暗吃一惊,没想到关定邦居然不换气,他的手臂已经有些酸麻了,但是不服输的性子在这儿,二话不说,又是狼牙棒一抖,和关定邦刀棒一震,却没想关定邦也是强弩之末,跌跌撞撞的退了好几步,没藏南这才松了口气,自己原来在力气上还不吃亏,不过他也身不由己的退了几步,正退着,忽然腰上被什么顶了一下,上身顿时后仰,再一看,半截身子已经在城外了,这才明白上了关定邦的当,自己是背靠着女儿墙,居然还和他硬拼力气,这不是给自己找难看么?可是,想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晚了……

    党项士兵看着自己以勇武著称的队长,和宋军的将军交战几个回合,跌跌撞撞的从城墙上摔了下去,两丈多高的城墙,用梯子量的确是不高,但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从这儿摔下去,只怕是讨不了好……党项战士的士气顿时大跌,被宋军一鼓作气赶下城头,关定邦手扶城墙朝下看去,只见几个党项人拉手拉脚的拖着没藏南朝大队退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力气这玩意虽然好用,但是也要用脑子,这些蛮子,一点脑子都没有……”

    “都监高见!”取得阶段性胜利的宋军,立刻把马屁送到。

    谢慕华从传令兵处得知攻上西城的党项人已经被赶了下去,心中稍定。吩咐道:“七郎,原州的火药库里,当初我们来的时候,有一批霹雳火球是在这儿的,马上就要夜战了,这些霹雳火球倒是可以挥作用,你命人去火药库去给搬来。”

    杨延彬想了想:“这儿的霹雳火球不算多,也没有投石机,倒是用处不大。”

    谢慕华笑道:“这东西本来就是吓唬人用的,爆炸性太差,就是能烧起来,虽然天色晚了,可是露水还没下呢。丢到城外去,城外杂草丛生,放点火,吓唬一下党项人的战马也行。数量不多,勉强用用也就是了,难道我们还指望用这些霹雳火球就打跑了李继迁?”

    “是,末将遵命!”

    杨延彬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脚下的大地都似乎摇晃了起来,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闹得谢慕华和自己都是一脸尘土,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忽然失声叫道:“糟糕,火药库!”

    是,只有火药库被炸了,才会有这样的动静。谢慕华的脸色一变,火药库被炸,八成就是有细作已经混进了原州城,要是如此的话,粮草要加紧防备,水源更是宝贵,原州没有河水,只能靠水井,一旦被人投毒,后果不堪设想。

    杨延彬显然和谢慕华想到了一处,急忙叫道:“来人,马上派人盘查城中所有水井,每口井都要命人看守,找原州的仵作来验毒,要是有毒的话,马上命人用土给封了。”

    传令兵正要出去,只听谢慕华冷森森的下了命令:“调集两百人马,原州城内无论有没有户籍的人士,全部盘查起来,若是有人不合作的,格杀勿论!”

    传令兵倒出了一身冷汗,这就是被人称作“杀人王”的谢慕华?但是看谢慕华的脸色,传令兵也不敢多言,急忙躬身退出。

    谢慕华冷冷的看着杨延彬:“城内来客人了,咱们得好好款待!”

第十七章 草料场

    火药库的那一声巨响不但震惊了谢慕华,也吓住了李继迁。这一声爆炸,直盖住了震天的喊杀声,传到了城外李继迁的耳朵里。

    “原州出了什么事?”野利荣不解的朝原州方向望去。再回头看看李继迁,这位少年将军的眉头已经深深的拧成了一个“川”。

    “听声音,像是宋军的火药爆炸了……”李继迁缓缓的说道。

    野利荣大喜过望:“这是好事啊,或许是咱们在原州城里的族人知道大军已经到了原州,便里应外合,炸了宋人的火药库……”

    李继迁摇了摇头:“谢慕华此人用兵神出鬼没,常常兵行险着,他到西北已经有一段时间,之前灵州的战事如火如荼,党项人和汉人之间泾渭分明,像原州这样的城池,就算不把党项人都给控制住,起码也要监控起来,不能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添乱。火药库也是重地,怎么可能是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的族人就能袭击的?只怕这是谢慕华的计谋啊!”

    野利荣笑道:“谢慕华不过是个南蛮子而已,无论如何,他们的火器也炸了个**不离十,他就算有什么计谋,还能再变出一些火器?”

    李继迁思索片刻:“我只怕谢慕华是诱我们进城……”

    李继迁翻身下马,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在沙土上画了起来,说道:“你看看,咱们现在四面攻打原州城,天色也渐渐晚了,夜战,风险是在我们攻城的一方更大。但是如果我们循照从城墙攀援,轮流派遣千人队去冲击的话,不失为稳妥的战术。如今,谢慕华可能是自己炸了火药库,造成一种有族人在里应外合的假象,之后便打开城门,从守城的力度来看,谢慕华明显是留下了一支千多人的预备队,他放开一处城门,诱使我们进去,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说不定城门内已经准备了许多陷阱,进去了,可就上了他的当了……”

    野利荣不禁也皱起了眉头,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谢慕华要不是这么大的名气,李继迁也不会考虑的这么多。但是他可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是什么人炸了谢慕华的火药库。两人相视一眼,不禁摇头苦笑,跟谢慕华这样的对手作战,的确不是轻松的事情。

    “城门开了……”攻打北门的百人队长急匆匆的策马而回,高声叫道。

    李继迁脸色一变:“马上收兵!”

    那队长愣住了:“城门开了,不冲进去么?”党项人并不像汉人这样阶级观念根深蒂固,就像野利荣这样,是酋长的儿子,大家许多时候也都是直呼其名了,并不是像汉人那样有许多千奇百怪的称呼,所以,这队长也就直接问了。

    李继迁沉声道:“收兵,今夜不战了,兵分两路,野利荣,你带一路在北门驻扎,我自己带一路在西门驻扎。”

    野利荣长叹一声,跟着那队长去收拾军队去了。李继迁也知道,或许真的是自己的族人,又或许是天赐的帮手,在原州城里帮助自己。但是他不敢去赌这一把,谢慕华的赫赫威名一直压在他的心头。

    ………………………………

    “党项人果然不敢进城!”关定邦已经杀成了一个血人,手上的关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身上的衣服斑斑点点全是血迹,只有开口说话的时候才能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脸上被血污和灰尘染的全是黑色,不过还是看得出来,关定邦满脸都是崇拜的神色,看着杨延彬。

    杨延彬淡淡一笑:“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要不是相公有这么大的名头,这一招空城计也未必能摆得出来。现在城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咱们迫切需要这一夜的时间将城里给肃清一遍。要是李继迁不收兵的话,咱们可不好办了!”

    “是啊,谢相公和指挥使大人都是天纵奇才,神机妙算。只不过是开个城门,居然那些党项人就吓得屁滚尿流了。”拍马屁有的时候就需要关定邦这样看起来一脸正气的人来拍,让人觉得特别诚恳,特别信服,这也就罢了,关定邦的马屁拍起来,连环送上,反正大家都知道杨延彬是谢慕华的小舅子,一次拍两个人,正合适。

    杨延彬只是微笑不语,心里却一直思索着到底是什么人在城里制造麻烦呢!

    天色已经暗透了,李继迁收兵城外,站在城墙上看去,一簇簇的篝火点燃在城外,就像一个个舞动的精灵,征战了一天的党项人都回去吃喝休息去了。宋军不甘示弱,索性在城头上用大锅炖起了猪肉,一阵阵浓浓的肉香顺着夜风朝党项人的营寨飘了过去。

    城内,宋军分成十人一个小队,分别在城内开始严密的盘查,原州城里的居民并不多,加起来也就是不到万人而已,要查也不太难,加上之前西北战乱,原州的人也搬走了不少,现在只怕还有七八千人就不错了。城内的水井倒是不少,现在水井旁边都驻扎着军队,若没有经过验毒的水,任何人都不准取用。而白天战死的尸体,就已经收回到校场,点起熊熊烈火,将他们的尸体全都烧毁,否则一旦出现瘟疫,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几个灵动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动作就像狸猫一样敏捷,在墙角,树后左右躲闪,如果是站在原州城的上空看着这几个人的话,就会现,虽然他们行走的路线不同,但是他们的目的却是一样的,都是原州的草料场。

    草料场是骑兵的命脉,战马并非是寻常马匹,不可以用一般的草料来喂养,所以,宋军对自己的战马宝贝的很呢,都准备精制的谷、豆、麸给那些战马吃。不过,这些东西要是烧起来的话,那可是快得很呢。而且战马若是吃杂草的话,战斗力会下降的很快。

    这几个人就是萧月影的贴身侍卫,他们都是契丹族内精选出来的勇士,不敢说能以一敌百,但是身手也极为了得,又精于近身搏击,保卫,刺杀,隐匿……在偌大的原州城里,这些人要想带着萧月影藏起来,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如今他们是专门给谢慕华添堵来了,粮仓看的紧,那就烧草料场呗,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

    草料场的戒备明显加强了,足足有三百多士兵在这儿把守,但是草料场也实在是太大,三百人洒在里边,也显得挺零散的。看得出来,这儿的将官还是有些本事的,三百人分成三十个小队,往来巡逻,却能把整个草料场的所有路口都堵的死死的,几乎找不到视角上的死角让人混进去。

    阿司率先到了匿伏的地方,趴在一个旗斗下已经半晌了,只听远处传来两声轻微的鸟啼,阿司心知肚明是同伴到了,他们这些人在一起许多年,彼此之间的配合早就已经默契万分。现在宋人这样的巡逻法,必须要同时解决掉一整队士兵才行,只要有一个处理不好,被人喊出声来,他们的行踪就要暴露,这一行也就失去了意义。草料场只怕也就烧不了了。

    阿司默默的听着同伴的暗号,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行了,有五个人就足够了,阿司压低了嗓子,出一声极像猫头鹰的叫声,这便是动手的信号。连同阿司在内,五人一同出手,五柄锋利的飞刀在夜空中闪出一道摄魂夺魄的寒光,带着一阵凌厉的金刃破风之声,脱手而出,阿司等人,看也不看,仿佛对自己的身手极为自信,纵身跃出,各自扑向一个目标。

    那没有被飞刀击中的宋军,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咽喉就被一只大手抓住,那手掌雄厚有力,就像岩石一样坚硬,阿司只是轻轻一捏,便轻松将那宋军的咽喉捏碎,那宋军的嗓子里只来得及出一声低沉、含混不清的声音,脑袋就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阿司回头一看,自己的四个兄弟,也都解决了其他的宋兵,他却依然是面无表情,似乎这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阿司打了几个手势,那四人会意,几人一起动手,将宋军的尸体拖到一边,扒下没有血迹的衣服换在自己的身上,挎上腰刀,拿上长枪,跟在阿司身后,大摇大摆的朝夜幕深处走去,消失在草料场里。

    “粮仓那边怎么样了?”谢慕华轻声问道。

    主管粮仓的守卫官大声禀告道:“粮仓固若金汤,若是有人想来添乱,小将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嗯,先吹着吧,记着,粮仓出了事,自己提脑袋来见我。”谢慕华淡淡的说道。

    “那草料场那边是不是守御的太薄弱了?才三百人……”守卫官小心的问道,粮草从来都是一家,粮仓离草料场也不是很远,到时候可别因为草料场出了什么问题,殃及他这条池鱼了。

    谢慕华叹了口气:“草料场……我亲自去。”

第十八章 落入敌手

    草料场里人影闪动,谢慕华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来到草料场,其他的将领要排查城中百姓的户籍,杨延彬要在城头防御,现在李继迁和谢慕华两人都是那种敢于冒险,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谁都不知道对手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万事还是小心为上。谢慕华总觉得这次火药库被炸没那么简单,要说党项人居然能料到谢慕华要来原州,提前进入原州准备着,炸掉火药库,也不太像。但要是别的什么原因,一时间,谢慕华也没有想到。

    不管他了,谢慕华长出了一口气,带着队伍来到草料场,草料场的守备虽然单薄了一些,但是统兵官算是有经验的将官,将这里部署的井井有条。谢慕华又在这里添了两百人马,终须等到排查户籍的将领们抓到了细作之后,才能将粮草这些重要地方的守备稍稍放松一点点。

    “相公!”驻守在草料场里的虞侯一听是谢慕华亲自带兵来了,急忙迎出草料场,口中叫道:“末将甲胄在身,不便施礼,还请相公恕罪。”

    “无妨!”谢慕华问道:“草料场可有什么动静?”

    那虞侯笑道:“好教相公放心,这儿虽然兵力不是很多,但是小的也算是读过几天的兵书,是一刀一枪从战阵里走出来的,决不能让细作钻了空子。”

    谢慕华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依然有些不太放心,便带着亲卫,缓步朝草料场里走去,只见一队队兵卒往来巡逻,果然十分严密,不由得心中稍稍安定,放慢了脚步。

    跟在谢慕华身侧的亲卫都是五郎当初一手训练出来的,不但武艺过人,也算得上是颇为机警。这时迎面过来一小队士卒,谢慕华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一队人明显要少了一些,只有五六个人,而且军服穿得也不整齐。“叫他们站住。”谢慕华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

    那亲卫厉声喝道:“兀那几个汉子,都给我站住。”

    那几人便停下脚步,站在一边。谢慕华缓缓的走了过去,只见这几个人都是穿的厢军的号衣,好像是小了一点,穿在身上紧巴巴的,这几个人身材还颇为高大,只是黑暗中也看不清楚脸,谢慕华便走近过去,口中还说道:“你们几个,可是一队的?为何少了几个同伴?”

    那人哑着嗓子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声,还轻声咳嗽了几声,似乎有些紧张似的。谢慕华笑道:“无须害怕,我又不是要治罪于你们,又什么就说好了。”

    那人壮着胆子朝谢慕华走了两步,忽然紧绷在身上的号衣,扣子终于支持不住了,布扣头儿松落了下来,露出毛茸茸的胸口。这一下,谢慕华借着身后亲卫手中提着的灯笼看得清清楚楚,一个毛毕张的狼头,刺在那人的胸口。这有宋一朝,男子多喜欢纹身,像呼延赞那样的纹身狂就不说了,就算之前的郭威,人称“郭雀儿”,就是因为他在身上纹雀,还有后来的梁山好汉,像什么九纹龙史进,浪子燕青……这些也都是喜欢在身上弄些纹身的,但是极少有人刺狼,因为这样的青色狼头,是契丹后族的标志,只有后族的男子,才能将狼头刺在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谢慕华陡然反应了过来,是契丹人,脑子里只不过是刚刚想到这个念头,脚下就已经快步朝后退去,只是他虽然快,可是阿司这几个契丹人更快,本来他们就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当即五人合力,又欺谢慕华的亲卫没有反应过来,阿司追上两步,伸手抓住谢慕华的衣领,另一只手顺势从谢慕华的腰间将他的长剑抽了出来,一泓秋水般的长剑明晃晃的架在谢慕华的脖子上,阿司低声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喝道:“想要他死的话,你们就动!”

    这话虽然有些词不达意,不过谢慕华的亲卫此刻已经反应了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主帅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落入敌手,要是抢不回来,按照军法,这些亲卫个个都是杀头的大罪。当即一个个取出兵刃,将阿司等五人团团围住。

    谢慕华只觉得一条强有力的臂膀箍住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虽然落入敌手,但是谢慕华也没有慌乱,或许是经历过太多太多的变故了,或许是因为就连穿越这样的事情都被自己遇到过了,在被人擒住的一霎那,谢慕华居然想到的是契丹人——对,是契丹人在城内,那火药库就一定是被契丹人给炸掉的。但是为什么契丹人来到了原州?是萧皇后和耶律贤决定帮助李继迁在西北自立为王,决心要插手西北战事了?但是这也不大可能,耶律贤没有几天性命了,他的精兵强将要留着保护自己的老婆孩子,好让帝位能顺利的传到自己的儿子手中,怎么舍得把精力投入到西北?那是什么人来到了原州呢?

    再说,原州并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重镇,一群契丹人抢在自己的前边就到了原州,还在李继迁攻城的时候炸掉了火药库,可是李继迁居然被自己的空城计给唬了回去,这就说明李继迁和这群契丹人之间是没有默契的。那这群契丹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原州?按说,在今天之前,是绝对没有人知道谢慕华会在原州驻扎的!

    这时只听得连声厉喝:“放开谢相公,饶你不死。”

    “就擒,若是冒犯了相公,管教你们生不如死……”

    这些虚言恫吓的话,现在听起来是那么无力,无数把钢刀在阿司等几人的身边组成了一片钢铁的森林,在火把和灯笼的映照下,雪亮的钢刀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为这奇怪的局面更加增添了几分怪异。

    阿司低声笑道:“真是好运气,本来是打算烧草料场来的,没想到,居然钓到了一条大鱼,谢相公亲自送上门来,给咱们兄弟送功劳来了。”

    谢慕华被阿司扣在手中,呼吸都不太顺畅,嘶哑着声音说道:“你们契丹人怎么有闲情逸致来西北了?难道是耶律贤已经驾崩了?萧燕燕被人赶出了皇宫不成?带着你们这群丧家之犬,逃到我们大宋的西北来了?这倒是让我颇为意外啊,我还以为耶律贤还有两年好活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了?”

    阿司不知是谢慕华的计策,闻言大怒,骂道:“好你个谢慕华,皇上不知道多么安康,咱们契丹人想去哪里都行,要你管么?别说是西北,就算是开封府,杭州城,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咱们契丹的勇士就能去到。”

    谢慕华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耶律贤要插手西北的事,也不是耶律贤死去了。那就奇怪了,看阿司等人,明显是契丹族内的好手,这样的人才应该是在军中重用才对,怎么会来到西北呢?再说了,就算来西北,也应该去怀州,灵州或者是夏州这样的地方去刺探情报才对,为何误打误撞来到了原州……

    这时,草料场里的官兵都围了过来,把这小小的方寸之地,挤得水泄不通。谢慕华脸色一变,虽然人还在阿司的手中,可是威严却丝毫不减:“他们只有五个人,你们还怕他们能跑了不成?都过来干吗?把草料场看紧了!”

    那虞侯暗呼倒霉,没想到枢密副使居然在自己看守的草料场里出了事,这次要是谢慕华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要找把刀来抹脖子了。如今听到谢慕华的命令,幡然醒悟,急忙指挥人手继续看着草料场,五百官兵顿时散去一半,余下的二百来人,继续围着阿司等人。

    “耶律休哥上次在高句丽被我打得抱头鼠窜,我就知道他心中是不服的,早晚是要来找我的麻烦,只不过,我却没有想到,契丹族的战神,也会用这种方法,在背后给我下刀子。实在是让人叹息啊!”谢慕华说着,还悠悠的叹了口气,只不过嗓子被人箍住,这口气未免叹的就不够绵长。

    阿司怒道:“屁话,北院大王何许人也,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谢慕华心中更是安定,耶律斜轸是要镇守南院的,必须要坐镇南京。而休哥作为萧燕燕和耶律贤的亲信,如今也应该坐镇皇城。既然不是这些人物,那就好办的多了。

    “那就奇怪了,不知道是什么藏头缩尾的鼠辈,带着你们来到原州,偷偷摸摸的袭击我。”谢慕华尽量一句话说得分外响亮。

    阿司是火爆脾气,若非知道自己手中抓住的是大宋的高官,将来的用处难以估量,简直就想一刀劈了他,当即叫道:“南蛮子都给老子让开,不然就砍了这厮的脑袋。”

    那些宋军哪里肯让?阿司提起宝剑,在谢慕华的脖子上轻轻带了一下,只见一条血痕就露了出来。谢慕华露出一丝苦笑:“吓唬吓唬就行了,不用真的动刀子吧?反正你们也离不开原州,大家坐下来谈谈好了,你还是带着我去见你的主人吧!”

    阿司冷笑道:“算你识相!”

    宋军缓缓的让开一条道路,那些刀剑几乎就在阿司等人的脑袋边晃荡,可是却没有人敢冒险砍下去,只得跟在这几个契丹人的身后,一路远去。

第十九章 故人

    原州城里灯火通明,谢慕华现在落入敌手,杨延彬却一反常态,不但不组织人马去营救谢慕华,反而一把抓起了原州城的防务,各处的盘查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补充城防,准备天明的战斗,只有那两三百名官兵死死的跟在阿司等人的身后……

    阿司等人抓着谢慕华,走得也不快,更何况现在原州城已经被封锁,想走也无处可去。谢慕华倒是好整以暇的随着他们走,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就算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现在谢慕华对于这些契丹人来说,就是奇货可居。再说了,谢慕华还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到了原州城,契丹和党项人应该是天然的同盟,但是也未必就一定如此,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街上空空荡荡的,远处巡逻的兵将都停下了脚步,打着火把静静的看着这几个敢于在大军之中劫持了主帅的人。那两百多名战士跟着阿司等人的脚步,亦步亦趋。谢慕华不由得对这几个契丹人刮目相看起来,要知道宋军的排查是地毯式的,但是这些人去的方向,就是和宋军的地毯搜索成反方向,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见缝插针,从大军的搜查中躲藏过去的。

    “这些南蛮子跟在身后,真是烦人。”阿司说的是契丹语言,谢慕华倒是听不懂。

    随后的契丹人也说道:“不过咱们抓到了大鱼,这次小姐看到能生擒谢慕华,不知道有多高兴,这家伙害的小姐吃了好几次大亏,看小姐怎么泡制他!”

    阿司嘿嘿一笑:“就让这些南蛮子跟着,他们也不敢让咱们伤了这厮。等见到小姐之后,一切听凭小姐处置。”

    谢慕华听不懂他们的契丹语言,不过从神色中隐约能猜到几分,也就闭着口不言不语。过不一会,这一行人走到一处宅院前面,这宅院不算很大,前后进也就是十来个房间而已。阿司提着长剑顶着谢慕华的咽喉,低声斥道:“吩咐他们不要跟进来。”

    谢慕华淡淡的说道:“你们就留在外边好了,把这儿给包围了,告诉杨指挥使,要是我到了天明还没有出来,西北战事就由他一力承当。第一件事就给集中兵马,把这些契丹鞑子,全给我碎尸万段。”

    那些官兵个个听得胆战心惊,看着文质彬彬的谢慕华,没想到如此豁得出去。难道天明不出来的话,真的要杨延彬挥军攻打不成?但是军令如山,宋军只得将宅院团团包围,一面有人送信给杨延彬去了。阿司冷笑道:“莫要装好汉,只要爷们不杀你,谅这些南蛮子也没有胆子攻进来。”

    说罢,阿司手一紧,抓着谢慕华的领子,将他提进了大门,几个契丹人鱼贯而出,两扇大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只留下那些紧张万分的宋军在门外面面相觑。

    “小姐,你看我们抓到什么人了?”阿司一进门就忍不住邀功起来。

    萧月影也换了一身夜行衣,黑色的紧身衣服将她曼妙的曲线完美的勾勒出来,流云般的长盘在脑后,用一支长簪子随意挽住,云鬓蓬松却别有一番风味。她一听阿司的叫喊,就带着几个侍卫走了出来,正好迎面看到谢慕华,萧月影不禁一愣,跟着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呵,这不是大宋国的枢密副使,谢大人么?真是好巧啊!”

    谢慕华用力一挣,阿司知道谢慕华没有什么武艺,在自己兄弟看着,谅他想要暴起难也没那么容易,便松了手,让谢慕华自己站着。

    谢慕华拱手道:“原来是萧殿下。萧殿下远道而来,谢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萧月影笑得花枝乱颤:“谢相公真是客气,只是如今你是阶下囚,倒也无需本宫恕罪了。”

    “是么?”谢慕华淡淡一笑:“在这院子里,我是殿下的阶下囚,可是在原州城里,殿下不也是我的阶下囚么?”

    “月影不过是一介女流而已,于大辽国无足轻重,就算身死此地,也不要紧。但是谢相公身系西北战事,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年纪轻轻的杨延彬就真的能挑起西北的大梁么?”萧月影走近两步,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谢慕华。这番话,攻心为上,倒要看看谢慕华是不是服软。

    谢慕华苦笑一声:“谢某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又没有什么真本事。杨延彬天纵之才,我手下还有许多大将能人,区区西北党项之乱,反掌之间就能平定,倒是殿下是金枝玉叶,要是陪着我一起死了,黄泉路上,我倒是不寂寞,却不知道殿下是不是甘心?”

    “胡说八道……”萧月影不知道想到了哪里,俏脸一红。

    谢慕华正色说道:“殿下,既然我已经落入你们手中,不如直说了吧,契丹和党项已经结盟了么?你这次来原州,只带了这几个随从,又是来原州这远离战火的地方,我猜的不错的话,十有**,你是无意遇到了我和李继迁的战事。那还请殿下赐教,你来原州到底是为什么?”

    萧月影秀美微蹙,嗔道:“你在我手中,还有这许多话说,难道不怕我一刀杀了你么?”

    谢慕华哈哈大笑:“你杀了我?你可知道,若是今日你杀了我,他日萧皇后在上京独木难支的时候,哪个人能去帮她?”

    一说到萧皇后,萧月影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吩咐阿司等人找一条麻绳来,将谢慕华绑了个结结实实,这才吩咐阿司等人下去,萧月影自带着谢慕华走到一个房间里。房间里只点着一支蜡烛,昏黄的灯光摇曳轻佻,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被萧月影占据了,谢慕华只得站在一旁。只听萧月影轻声问道:“上京如今什么情况?”

    谢慕华和她都是七窍玲珑的人,这一句话,谢慕华顿时明了,虽然不知道萧月影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必然不是被契丹皇室给派出来的,十有**是自己偷跑出来的。谢慕华正色道:“我大宋也有不少探子在上京,你契丹许多细作在开封府,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我人在西北,但是枢密院的军情总是要送一份来的。上京现在的局势如何,你应该能猜到几分,据说耶律贤已经连续八日……不,算上军报到的时间,要是他还没有上朝的话,那就是足足半个月没有上朝了。现在契丹族里各种流言纷飞,还有人说,其实耶律贤已经身亡,只不过萧皇后故意不丧,要等到时机成熟……”

    “全是鬼话。”萧月影怒道:“我走的时候,姑父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上朝了?”

    谢慕华打蛇随棍上:“这是枢密院的军情,或许是属实,或许也是谣言。但是你是聪明人。我来问你,契丹族里,现在亲王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有多少?你也心知肚明。耶律贤一日不死,他们都不敢造反,但是一旦耶律贤身死,当初耶律贤是如何即位的,他们也能依样画葫芦,抢个皇位下来。到时候,萧燕燕和她的儿子,倒是要如何自处?”

    萧月影轻声一笑:“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不过,这和你有关系么?”

    “有!”谢慕华说得斩钉截铁:“两年前,大宋和辽国连战两场,加上之前在高句丽的一战,互有胜负,大宋多胜了一场,可是并不能挽回在幽州的损失。契丹虽然略占上风,可也没有余力南下,现在咱们两国都应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偏偏,契丹国内内乱一触即,大宋西北不稳,党项人图谋叛逆。所以,我们两国,此时应该摒弃前嫌,携手共度难关才对。”

    萧月影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谢慕华,其实她也明白这个道理,所谓战或和,都是国家利益的博弈而已,现阶段,萧燕燕需要把精锐的军队都抓在手中,又怎么会跟人开战呢!

    看萧月影默不作声,谢慕华接着说道:“辽国最精锐的莫过于皮室亲军,这一支军分别在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的帐下。耶律斜轸身为南院大王,坐镇南京,他手下兵马是要防备定州镇州一线的宋军,你也知道,在幽燕前线,大宋的禁军和厢军加起来有接近十万之众。一旦动起来,随时可以从开封府再动员十万大军去。那我问你,若是上京有事,耶律斜轸是不是要调兵回去?那幽州他还守得住么?”

    萧月影轻轻咬着嘴唇,这一番话,其实已经打动了她,低声说道:“南院大王不能轻动。”

    “北院大王也动不得。休哥在高句丽被我击败,回去之后就遭到耶律沙等人的弹劾,现在虽然没有被剥夺兵权,也被分割去不少权力,尤其是北院的辽国精兵,现在各有统属。休哥只能凭着自己的威望来弹压,一旦出现内乱的话,没有耶律斜轸回军支援,休哥自己可是支持不住的。到时候,萧皇后孤儿寡母,可就困死上京了。”谢慕华越说越是大声。

    “哦?不知道谢相公什么时候对我们大辽的事情如此关心了?”萧月影反问道。

    谢慕华苦笑道:“你当我真的想死么,辽国谁当皇帝我无所谓,但是萧皇后能掌权的话,她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子,短时间之内,大宋和辽国可保无战事,大宋的百姓,实在很需要休养生息。可要是换了个穷兵黩武的皇帝,北方疲于征战,对于两国可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想和辽国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萧月影追问道。

    “辽国放弃对李继迁的支持,换取我对萧皇后掌权的支持。”谢慕华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在萧月影的耳中,却是石破天惊。

第二十章 谈判

    “你以为你就可以干涉辽国了么?”萧月影毫不客气的看着谢慕华,一双冰冷的美目,不带任何感**彩。

    谢慕华双手都被捆住,无法动作,只是淡然一笑:“那倒不是,不过耶律斜轸想要抽军回到上京,就要大宋绝不进攻幽州才行。否则的话,就算他保住了萧燕燕的地位,最后也难逃失去幽燕的命运……“

    萧月影轻声一笑:“这么说起来,你们宋人倒是不准备趁火打劫了?你们不是一直都想夺取幽燕,在战略上取得对大辽的优势么?”

    谢慕华活动了一下被绳索捆绑的紧紧的手腕,但是粗糙的麻绳将他的手腕已经勒成了紫色,血液许久流通的甚慢,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勉强动了几下,谢慕华说道:“要是耶律斜轸挥军回援,幽燕,我们大宋自然是志在必得。但是夺取幽燕,有利也有弊。从长远利益来看,自然是好事,但是短时间内,却没有这个必要。我之前已经说过,萧燕燕掌权的话,对两国都是一件好事,要是换了别人,我可不知道未来会生什么……”

    “你巧舌如簧,说了这半晌,无非就是为了不让我杀你。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主意?”萧月影冷笑道。

    谢慕华诚恳的说道:“西北现在已经乱成一团麻,李继迁是绝对没有能力独立的。就算现在给他十万大军,再给他足够的粮草,他也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西北王。党项人要想在西北永远立足,至少需要三代人的努力,而且,还需要大宋不断的在西北犯错误。否则的话,只需扼住党项人东进的路线,固守怀州,将边境封锁,用一二大将,统帅数万雄兵。不出数年,已经习惯了安逸生活的党项人,必然自乱。辽国想要在大宋的西北扶植起一个能够和大宋对抗的政权来,也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这数十年源源不断的投入,就算以辽国的国力,也未必能支付的起吧?”

    “辽国还是以畜牧为主,农耕只是在幽燕等少数地方能够耕作。这就注定了辽国无法和大宋的后勤相抗衡,你们还是只能指望在荒年的时候来大宋劫掠,用战争来消灭人口,和缓解各个民族内部的矛盾。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扶植李继迁,无疑是给辽国人本就沉重的负担上又加了一块石头。而且,现在辽国国内,汉人,契丹人,渤海人……这许多民族都并不平等,萧燕燕有心要消除民族之间的互相敌视,但是她若是不能掌握大权,就只能看着那些贵族元老把持朝政,国内的矛盾一旦激化,再想对外用兵,岂不是痴人说梦?”谢慕华看着萧月影的眼睛侃侃而谈。

    萧月影并没有做声,轻轻的咬着嘴唇,反复思量着谢慕华说的话。谢慕华一看她这般神态,急忙趁热打铁:“现在两国各有各的烦心事,耶律贤命在旦夕,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契丹族内有些人蠢蠢欲动。大宋也有自己的困扰,西北一日不定,北方就无法对辽国用兵。既然如此的话,不如你们放弃在西北对李继迁的支持,完全中立起来。我这厢腾出手收拾了李继迁,立刻从西北北上,以一两员大将,带领一支精兵,进迫辽国东南,那里是楚王领地,他野心勃勃,你也是明白的。一旦他被我牵制,萧燕燕就可以先将上京有异心的王族一网打尽,在韩德让、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等人的支持下,要不了多久,萧燕燕就可以将辽国的皇位把持的稳稳的,将来传给自己的儿子。至于幽燕……实话实说,大宋和辽国迟早还有一战,我是不希望这么快就生战争,相信对于已经接连输了两阵,现在又忙着内乱的耶律贤和萧燕燕来说,也不希望在幽州再次爆和大宋的战争吧?”

    “你……”萧月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若是赵德昭知道你是如此跟我说的,只怕要治你谋反的罪名吧?”

    “谋反?”谢慕华哈哈大笑:“我又不是要投降辽国,算什么谋反,大家各取所需罢了。再说了,你们若是不同意,大可以在这里杀了我。不过,杀了我,你们也出不了原州,大辽国的公主给我陪葬,我倒是不介意。而且,殿下是个明白人,就算让李继迁取了灵州夏州,他也无力对大宋西北边疆形成威胁,你们辛辛苦苦种下的棋子,要到十来年甚至几十年之后才能挥作用,太慢了……”

    谢慕华心中有数,党项人立国,在大宋不断的犯下战略错误的情况下,也是从李继迁开始整整奋斗了三代,直到李元昊才算立国成功。这几十年的时间,对于辽国人来说,实在是太长了,还不如眼前的皇权真实。萧燕燕和萧月影都是聪明人,她们知道如何去判断这个形势。

    像那种“若是你击溃了李继迁,却不挥军攻打楚王,却如何是好?”的废话,萧月影肯定是不会问的。她已经很清楚,谢慕华的意思,就是要辽国人用西北换皇权。而且,谢慕华说得不错,目前对于大宋最有利的,反而是精明强干的萧皇后掌权,要是换个穷兵黩武的疯子,对于两国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国虽大,好战必亡。

    “好吧,我会命人将你的话,送到上京,到时候全听皇后娘娘的吩咐。”萧月影彻底被谢慕华说服了。

    谢慕华长出了一口气:“殿下,谢某不是一个为国为民的贤臣,也不是那种忠肝义胆,鞠躬尽瘁的良将。不过,我也不是那种喜欢踩着满地的鲜血向上爬的人……”

    “我明白!”萧月影忽然狡黠的一笑:“其实,说到底,你会不趁机攻打幽燕,是因为现在赵德昭已经对你起了戒心,如果要攻打幽燕的话,十有**是会让李继隆去带军作战。李继隆本来就是皇亲国戚,官职也不比你低,之前在满城之战,打得极为漂亮。一旦他攻克了幽燕,势必成为宋军中的将星。到时候赵德昭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你投闲置散。做官,上去容易,下来就难了,失去了手中的权力,就像没有刺的刺猬,没有壳的蜗牛,离死也不远了。其实,这才是你谢大人最真实的想法,是么?”

    谢慕华笑道:“殿下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也无从否认了。我还没有伟大到,为了帮助别人建立功勋,就把自己的脑袋双手奉上……”

    “呵呵……”萧月影的笑声极为悦耳:“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真是有趣,大家也不用绕弯子。如果南院大王不用回师的话,这一次,我还正要替姑妈谢谢你。只是,现在眼下却有个难题,不好处置。”

    “哦?殿下请说。”谢慕华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

    “你被阿司抓来,宋军上下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契丹人,要是你毫无损的走了回去,就算是再笨的人,也知道你必然和契丹人之间有交易。此乃其一!我们这一行人不过区区十来人而已,如今都暴露在这里了,要是哪个贪功的宋将起了心思,调动一支兵马,我们怎么也逃不出去。到时候成了阶下囚,咱们的约定只怕就起不了作用了吧?像我这样的身份,要是落入军中,就算是你谢相公,也未必能放得出来我……”萧月影狡猾的笑着。

    谢慕华翻了翻眼睛:“现在可是你们绑着我呢……”

    “哦,我倒是忘记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萧月影也不怕谢慕华有什么手段,从怀里取出一支银色的三寸小刀。这小刀虽然看起来小小的,但是烛光之下,刀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幽蓝色的刀锋在麻绳上只是轻轻一划,那条看似很结实的麻绳便断成几截,散落在地上。

    谢慕华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自己将脚上的绳索解开,这才低声说道:“你们现在逃是逃不掉,与其被别人抓,倒不如被我抓住好了。”

    “哦?”萧月影一点就明,笑道:“那我岂不是要去换一身男装?”

    “换吧……”谢慕华说道:“只要不被人知道你的身份,就没有问题。不过让你留在军中,我倒是有些不太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该不是谢大人怕我们在军中观察到什么秘密,到时候泄露了你们宋人的军情?我想,谢大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萧月影调侃道。

    谢慕华腿脚还有些酸麻,扶着墙慢慢走了几步,叹道:“其实你们也看不到什么,只是让你们在军中乱跑实在是有些危险。既然李继迁现在就在城外,倒不如把你们留在我身边,顺便还可以帮我出出主意。李继迁那厮,不好对付呢!”

    这倒是颇为好笑,萧月影就是因为逃婚从辽国出来的,现在居然要帮着谢慕华去算计她的未婚夫……不过,现在两边刚刚开始进入合作的阶段,这点诚意多少是需要表现出来的。

    “好,李继迁就交给我对付,让你莫要小觑了我们契丹女子!”萧月影的话掷地有声!

第二十一章 出乎意料

    当谢慕华大步从宅院里走出来的时候,围在外边的官兵几乎连眼珠都掉了出来。他们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主帅被一群契丹后族的人抓了去之后,待了一两个时辰,居然毫无伤,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这是何等的本事。放在后世,就算是让赵本山亲自去忽悠,也未必能达到这样的功力……

    谢慕华前脚刚走出来,那些目瞪口呆的官兵如梦方醒,挥舞起武器就要冲进去抓人。谢慕华举起右手,挡住众官兵,懒懒的说道:“不用了,这些契丹人迷途知返,咱们也要待之以礼,要是蛮狠动粗,倒是显得咱们汉人不厚道了。”

    这厢正说着,就看从宅院里,十来个契丹人鱼贯而出,他们显得不卑不亢,许多人都是环抱着双臂,完全没把门口这些宋兵放在眼里。走在中间的一个契丹人,穿着宽大的袍子,一头长挽在头上,却是步履轻盈,体态婀娜,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这绝非是个男子。许多官兵顿时醒悟了过来,难怪谢大人进去溜达了一圈就出来了,原来是个契丹娘们,那些见惯了粗豪汉子的契丹女子,见到谢大人这样在江南水乡沉浸许久的猎花高手,那还不是神魂颠倒。之前听说谢相公娶了两个老婆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子,如今看到谢慕华在一群契丹人手中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一个个官兵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男人就应该这样,不但打仗打得好,对付女人也应该像谢相公这样,有两把刷子才行。

    暂且按下这些不说,谢慕华看到城中继续有条不紊的排查,心中也是颇为安定,要是杨延彬因为自己被抓,就乱了方寸,置在城外的大敌而不顾,那就不是杨家的虎将了。有的时候,作为统帅,总是要做一些选择,必要的时候,就算是无法放弃的……也必须要放弃。

    一行官兵护送着谢慕华,半押送着这一队契丹人来到原州府的府衙。谢慕华的许多部将都等在里边,看到众人到来,那些将领们急忙迎上前来,又是感叹自己保护不周,又是慨叹这些契丹人尤其狡猾,居然能够抢在前边混到城里来,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说到感人至深处,恨不得有要代谢慕华去被人劫持……

    “好了,这就不说了,七郎何在?”谢慕华朗声问道。

    从府衙外,杨延彬正好急匆匆的赶了回来,看到谢慕华安然无事,杨延彬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两人见过礼之后,谢慕华便吩咐从人将那些契丹人先带到偏房休息,只留下了萧月影。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折腾了一夜的原州城也渐渐归于平静,不知道是谁家的公鸡已经出了报晓的啼声,忙碌了一夜的官兵恨不得找个平坦的地方倒头就睡,那些提着热气腾腾的饭桶的伙食兵却已经把早饭送到了城头。

    “李继迁已经开始集结人马了,今日看样子还是要攻城。”关定邦快步走到府衙,拱手禀告道。

    谢慕华点了点头:“李继迁昨天中了咱们的空城计,他心中不安,天色一明,自然是要挥军攻打,试试城中到底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安排。反正火药库已经炸了……”说到这儿,谢慕华淡淡的瞥了萧月影一眼,又接着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继迁要攻城,那咱们就陪他好好斗法。”

    关定邦正要出门,忽然听到萧月影开口问道:“李继迁昨日攻城,是命令军队从四面齐攻,试图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和原州城城防不足的缺陷打开缺口,今日,若是我猜的不错,李继迁应该还是依样画葫芦,继续如此猛攻……”

    杨延彬没有做声,看了看谢慕华,只见谢慕华也专心听萧月影说话,便看着萧月影,听这位大辽国的公主有什么好说的。萧月影嫣然笑道:“昨日我手下的人在城中看到谢相公还留下了千余预备队,准备时刻补充城防。岂不知谢相公这么做是大错特错了吗?”

    “我错了?”谢慕华皱起了眉头:“为何如此说话?”

    萧月影轻声说道:“李继迁分兵四路,就是欺宋人野战不行。所以他才敢在没有攻城利器的情况下,攻打原州。同样,他没有攻城利器,那拒马枪这些物件,自然也少得可怜。与其把预备队留在城中,不如开城决战。宋军的野战,并非谢相公自己感觉的那般不堪,看看满城那一仗,宋军和大辽的军队兵力相当,野战大胜。就已经说明,当初赵匡胤亲手打造的这支军队,是很有战力的……”说到这儿,萧月影悠悠收了口,含笑看着谢慕华。

    杨延彬脸色一动,的确是这样,自从大宋立国以来,禁军在幽州战役之前,几乎是百战百胜,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但是在幽州被耶律休哥神出鬼没的打垮之后,尤其是赵光义都“阵亡”之后,一下子,信心有不足了。对付那些以游牧为生的少数民族的时候,总是瞻前顾后,生怕野战。其实禁军的野战能力并不差,不然的话,又怎么可能在满城,在高句丽和大理都取得辉煌战绩呢?尤其是满城,那一次,面对的可是大辽国的精锐。连皮室亲军都打过了,现在却为何要在原州城死守不出呢?

    谢慕华心中也是波澜起伏,说到底自己还是受后世的知识影响太重了,总觉得汉人的野战不行。其实从秦国到汉朝,蒙家将军、卫青、霍去病包括后来的大唐盛世,汉人把那些游牧民族打得叫苦连天,只是这种尚武精神渐渐缺失了而已。宋代更是一个积弱的年代,自己本就是要把这口元气给恢复了,却习惯性的选择了先稳妥再进取的做法……到底是旁观者清,萧月影这句话,一语中的。

    “多谢!”谢慕华正色对萧月影说道。大辽公主却只是淡淡一笑,她这一句话就已经显出了自己的本事,也就无需多说了。

    关定邦抢上前来:“相公,今日就让关某带一千儿郎出城死战,不擒住李继迁,誓不归来!”

    “哪个要你去抓李继迁去了?”谢慕华笑道:“你去倒是不错,我给你一千精兵,你们马上吃饭准备,半个时辰之后,从西门突出,直击李继迁的中军。记住,不要恋战,只需往来冲杀两阵,就火回城。我会安排弓弩在城头接应你们。这一仗,能杀敌多少,能抓住什么样的敌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大宋禁军的威风给我打出来。敌人虽多,我们人少,但是开城野战,咱们也不惧怕。明白么?”

    “相公放心!”关定邦双拳一抱,转朝门外的随从喝道:“拿老子的关刀来!”

    ……………………

    李继迁手中抓着一块面饼,可是咬在口中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色说不出的凝重。奇怪……昨天火药库爆炸,还以为是谢慕华的诱敌之计,可是看原州城闹了一整夜,李继迁就明白自己上当了。天明之后,攻势还是要继续维持的,在这儿牵制住谢慕华,对党项人好处是显然易见的。

    但是,谢慕华这厮实在是太冒险了,城中火药库被炸,还能好整以暇的摆个空城计出来。把李继迁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口气,让李继迁怎么也咽不下去。

    野利荣凑了过来:“今日还是四面攻城么?”

    李继迁缓缓的点了点头:“今天每队三千人,给我留一半预备队,每一个时辰换一队上去冲,我倒要看看是谢慕华磨得起,还是我们耗得起!”

    “好!”野利荣这个好字刚刚出口,忽然听到三声号炮,原州城的西门忽然打开,一队衣甲鲜明,旌旗飘飘的骑兵突出城门,城头宋军鼓声震天,呐喊助威。为一员大将,长须飘动,手提关刀,两腿一夹战马,关刀在手中挽了个华丽的刀花,长刀指出,一队骑兵狂飙猛进,势不可挡如一道钢铁洪流朝李继迁所在的阵地冲了过来。

    “宋人出城作战?”李继迁愤愤的把面饼往地上一丢,骂道:“又上了谢慕华这厮的当了。”

    谢慕华从灵州到原州一直是避而不战,别说是野利荣等人,就算是李继迁,也已经习惯了谢慕华守,自己攻,然后大家开始磨洋工,打外援这样的战斗。忽然间,一队宋军出阵死战,实在是大出李继迁的意料之外。

    “上马,上马……”李继迁大声喊道。那些党项人已经不等李继迁吩咐,就纷纷跃上战马,取出武器。只是党项人还没有集结好,队伍十分散乱,有的士兵连自己的队长都没有找到,还有的人拿了同伴的武器,害的同伴空着两手骑在马上,到处寻找趁手的武器……

    “李继迁,快快受死……”随着一声暴喝,关定邦挥舞着巨大的关刀,带着那一千决死骑兵,已经杀到了李继迁的阵前,关刀威猛,蹄声如雷……

    “杀……”野利荣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削藩

    “妇人到底是妇人啊!”耶律清将手中的茶碗随手丢在厚重的地毯上,这帐篷里的地毯是从西域高价买来的手工羊毛地毯,制作极为精美,又是厚重。茶碗丢在上面,只听得一声轻微的闷响,却不曾损坏。

    元灵图是个高丽人,也是楚王耶律清手下的谋士,平素里出谋划策,算得上是耶律清的左膀右臂,如今只有他一个人陪在耶律清的身边而已。看到耶律清如此烦躁,元灵图却面不改色,静静的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就像老僧入定一般,动也不动。

    “元兄,你到底说句话啊!”耶律清一向对元灵图颇为佩服,私下里都是以兄长相称,以堂堂大辽国楚王之尊,这绝对是礼贤下士之举了。

    元灵图捡起地上的碧绿色六角琉璃茶碗,用袍子擦拭干净,送到耶律清的面前:“楚王,李继迁派人去上京求婚,皇后娘娘连最喜爱的侄女都舍得嫁给李继迁,却依然不一兵一卒到西北,看来,皇上的病,不容乐观啊!”

    耶律清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是啊,皇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偏偏这时候,萧燕燕那个婆娘下了诏书,要所有亲王必须到上京去。我怕……”

    “楚王这倒可以放心,就算给萧燕燕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把契丹的亲王一网打尽的。别人不说,楚王手下雄兵无数,战将如云,一旦要是对楚王不利,大辽国东南必乱。再说了,楚王您也是先帝的儿子,这贵胄身份放在这儿,萧燕燕也不敢随便乱动。要是我猜得不错,萧燕燕八成是想把人手都调集到上京去,然后在上京解除诸位亲王的兵权,将大伙儿投闲置散,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到军中。辽国是以游牧为生,以军力为本。控制了大辽国的军队,就是控制了大辽国……”元灵图分析道。

    “那依元兄的意思,这上京,我是去,还是不去?”楚王已经有些动心了。

    “上京?只怕是去不得。”元灵图缓缓的说道:“耶律休哥坐镇北院,手中皮室亲军已经将上京各处险要控制的密不透风,虽然,休哥对萧燕燕忠心耿耿,但是他也是大辽国的皇族,真个要他和亲王作战,只怕是有困难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也是一样,何况南院要防备着宋人的袭击,不敢轻举妄动。我现在担心的,倒是韩德让。”

    “韩德让?”耶律清其实一直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元灵图点了点头:“楚王,您想想,韩德让说到底是个汉人,要他和契丹王族作战,他可是一点顾忌都没有。而且,他和斜轸一起坐镇南京,之前幽州一战,韩德让也算是打得颇为漂亮,在如此劣势之下坚持了这么久。此人本事是有的。而且早些年,韩德让和萧燕燕就有婚约,只是后来皇上要召萧燕燕入宫,萧思温才解除了韩德让和萧燕燕的婚约。若是我推断不错的话,萧燕燕现在依靠的就是休哥,斜轸和韩德让三人。其中,斜轸分身乏术,休哥不敢和王族内战,只有韩德让,他下手是绝对不会留情的。要是楚王去了上京,必然比韩德让和萧燕燕逼迫交出兵权,然后留在上京当一个太平王爷,虽然是性命无忧,可那终究不是楚王您想要的!”

    “那我就不去?”耶律清脸上的皮肉忍不住抖动了一下,自从耶律阿保机开国一来,还从来没有哪位王爷敢违诏不去见皇帝的。

    元灵图沉声道:“不去,萧燕燕想要削蕃,咱们不去,同时也要联络各路亲王不要去。现在就是要等皇上宾天之后,再去争夺皇位。楚王,您是大辽国第一王爷,无论是军力还是财力都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当年耶律贤只不过是快了您一步上山。要不然的话,这十来年的大辽国皇帝,早就应该是王爷您了。如今那些亲王也不是瞎子,萧燕燕想要她的儿子隆绪登基,可是隆绪怎么能跟您比?到时候,楚王大可以打出旗号,就说萧燕燕这个女人想要控制朝政,堂堂大辽国的朝堂怎么能沦于一个女人之手?其实那些亲王未必就有野心,大家关上门都是姓耶律的,可决不能让皇位最后被姓萧的给拿去了!”

    这番话说到这份上,已经非常露骨了,耶律清也明白,若非是自己的亲信,这番话,元灵图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嗯,稍候元兄给我安排人手,联系一下各路亲王,萧燕燕想要削我们耶律家的兵权,她……做梦!”耶律清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哼,现在谢慕华和李继迁在我们的隔壁打得热火朝天,元兄有什么看法?”

    元灵图笑道:“既然离得这么近,不如咱们添一把柴好了。”

    “帮李继迁么?”耶律清急忙问道。

    “党项人其实也是一支精兵,萧燕燕之前想要收揽他们,也是因为看重了这些党项人和契丹人一样,都是天生的战士。党项人虽然不多,但是给李继迁一段时间的话,组成一支数万人的精锐大军,并非什么难事。这几万大军,与其留给萧燕燕,倒不如咱们收为己用。只要李继迁同意将来将党项人归于楚王您的属下,现在就算帮他个忙,又算得了什么呢?数万党项大军,一旦真的要和萧燕燕翻脸的时候,也是一支奇兵,就看李继迁有没有这个脑子,是愿意要咱们货真价实的帮助,还是去指望那个虚无缥缈的联姻……”元灵图笑呵呵的说道。

    “好……”耶律清的眼神飘到了铺在案子上的一张西北地图,上边几个红红绿绿的符号之间,直指一个地方——原州。

    ……………………

    关定邦在党项人阵中已经往来冲杀了三个来回,这一支宋军都是千挑万选的勇士,本来就勇武过人,加上铠甲精良,训练有素。关定邦此人不仅仅是一勇之夫,也颇会用脑子,专挑党项人队形散乱,集结不力的方向冲击,让野利荣气得嗷嗷叫,却始终无法兜劫住关定邦。只不过,关大老爷杀了几个来回之后,血染战袍,整个人就像是个血人一般,胡须都被打湿,黏在一起,犹自高呼酣战。

    骑兵对冲,靠的就是度和冲击力,若是停下来战斗,那是必死无疑,宋军这一支骑兵把机动性和冲击力挥到极致,让野利荣等人徒呼奈何。

    “关定邦这个人,可以培养一下。”谢慕华站在城头笑呵呵的看着城外的战斗。

    杨延彬点头称是:“虽然看起来是鲁莽了一些,不过真到了战斗的时候,脑子很清醒。绝不会犯浑。”

    谢慕华笑道:“既然你也这么看,那我就放心了。西北这里,能用的将才不少,只是以前朝廷掘的太少了。这一次,咱们能从中多找些人才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城外的战斗打得天昏地暗,关定邦挥动关刀,又一次透阵而出,千余宋军剩下的还有六七百人,不过大多也都带了伤。党项人的损失更加惨重,先是被关定邦突然出击打了个措手不及,跟着又被这个悍不畏死的将军领着一群视死如归的战士,来来回回的冲杀,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专门挑选那些乱哄哄的地方就冲,西门五六千党项人居然拦不住这区区一千宋军,被冲的支离破碎。

    关定邦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他的脸上本来就是血污满脸,手上却也不干净,这一摸,脸上血迹斑斑更是吓人。随手将关刀一抖:“儿郎们,跟关爷再冲一个来回!”

    “杀!”那些宋军一提马缰就要跟着窜出去。

    谢慕华在城头,脸色露出一丝笑意:“这毛病,七郎你得管管他,打了性子就不看形势了。现在关定邦身边的兵越来越少。但是李继迁却已经把队伍组织起来了,党项人伤亡约有一两千人,可是大部分还是能战斗的。现在队伍一旦组织起来,余下这六七百骑兵就怎么都讨不了好去。”

    “收兵吧!”杨延彬转身号施令。城头一阵尖锐的锣鼓声响了起来。

    关定邦正要纵马冲出,忽然听到城头鸣金,悻悻然的收了关刀,带着队伍一溜烟的进了原州城,此时也只不过是太阳刚刚升起没有多久。关定邦进了城,跳下战马,将关刀随手丢给身后的官兵,就快步跑上城头去找谢慕华请功去了。

    “相公,这一仗,俺没给禁军丢脸吧?”关定邦乐呵呵的说道,一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七郎,是赏是罚,你说罢!”谢慕华一甩袖子便走了下去,搞得关定邦半天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谢慕华。

    杨延彬板着脸看着关定邦:“打完了这一仗,你就不要在原州待着了!”

    “为什么?”关定邦不服的叫道:“俺杀敌有功,干吗不让俺在原州待着?”

    “哦,因为谢相公说了,西北禁军有个都虞侯出缺,准备让你去试试,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就去和相公说一声,换别人好了。”杨延彬狡黠的一笑。

    “俺愿意……”

第二十三章 趁火打劫

    辽国人要削藩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开封府。赵普正坐在书桌前练字,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手脚时不时会有些抖,没事的时候拿起狼毫写字,也能帮助自己活动一下手腕,不至于老化的太严重。正当赵普写了个“谢”字的时候,忽然曹彬求见,赵普手腕一抖,一滴浓黑的墨汁吊在绣金雪笺上,把一个字污染得不成样子。

    “萧燕燕准备动手了,看来耶律贤的命已经不长了。契丹王族拥有兵权的权贵共有二百多人,其中一大部分在上京,只是这一部分手中的兵马并不是很多。而余下的数十人在外边的,却都静悄悄的不动声色,既没有奉召进京,也没有作乱。赵相公,你有何高见?”曹彬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一辈子在政坛上摸爬滚打,政治嗅觉敏锐的很。

    赵普耳中听得是曹彬的言语,心中却想的是,自己前日里掉了一颗牙齿,头又花白了许多,自己已经是老了,这相公的位置到底还能坐多久?耶律贤正当盛年,他都已经快要死了。那自己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还有几天好活?

    看到赵普愣愣的走神,曹彬轻咳一声,假装无意的把仆人送上来的茶碗盖子拎起来,重重的撞在杯子上。赵普这才回过神来,反问道:“官家已经知道了么?”

    “知道,枢密院得到这份军情,第一时间就送到宫中去了!”曹彬提高了声音:“官家以为,要是耶律贤身死,萧燕燕着手削藩,辽国必然内乱,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以,官家命我来和相公商议,是否整军备战。”

    赵普渐渐收拾起了心情,那些感叹年华老去的愁绪转眼间就被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压了下去,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却灵动的转了起来,沉吟道:“萧燕燕想要削藩,王族中当其冲的就是手握十万军权的楚王耶律清,他也是当年有资格和耶律贤争夺帝位的人。耶律清的领地距离西北一步之遥,只是西北尚未平定,咱们不可能从那里占到耶律清的便宜……”赵普还不忘损谢慕华一声:“谢相公去了西北,原以为能快刀斩乱麻,没想到拖了这许多时间,还是和党项人打打闹闹,一点进展也没有……”

    曹彬只是淡然一笑,并不接话。赵普接着说道:“幽燕是辽国人进攻中原的根本,萧燕燕不会轻易调动人马回去。有斜轸在那里坐镇,实话说,也很难在幽燕占到什么好处。想来想去,只有请潘太师和杨老将军兵出雁门关了……”

    曹彬点点头:“赵相公说得是,枢密院也是这般主意。兵雁门关。只是耶律贤随时可能身死,辽国人随时会内战。咱们准备的时间实在是不够充分,辽国是大国,带甲数十万,能骑马的便能打仗,要想组建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对于辽国绝非难事。可对于咱们大宋就不同了,粮草辎重、士兵训练、禁军调防……都是问题,况且禁军坐镇东京,也不到二十万人,一下子抽调十万北上,只怕官家未必就肯点头。”

    赵普叹息一声,其实当年“杯酒释兵权”也有他的一份主意。这办法,完美的解决了唐末以来藩镇割据的局面,让朝廷可以把大权把握在手中。但是造成的弱点就是,赵匡胤当年生怕大臣手中的实力太强大,把禁军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身边。宋军很少能主动对外采取进攻的态势,就是因为军队把持在皇帝的手中,想要迅做出反应,实在是太难了。

    “枢相不必烦恼,这件事,老夫去和官家商议一番……”赵普忽然泛起一股雄心。从他年轻的时候,从柴荣的年代,汉人就想击败契丹收回幽燕,现在辽国内乱在即,自己有希望在活着的时候就看到把幽燕收回,把契丹击败,心情不禁澎湃了起来。

    一顶四人小轿慢悠悠的走在御街边上,抬轿子的人有意放满了脚步,这四个人步履轻捷,步伐步幅整齐划一,小轿一点也不颠簸,就算是挂在侧面的青色轿帘也只是微微有些抖动,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在湖中的涟漪,只有轻微的波澜……赵普拿着一块雪白的手帕,坐在轿子里捂着嘴,时不时轻咳两声,鼻息也比以前重了许多,似乎只有这样重重的出气,才能让他这般年纪的人感觉轻松一些。

    “相公,到了!”轿子四平八稳的放在地上,轿门打开,那些随从恭恭敬敬的把赵普从轿子里扶了出来。赵普推开了从人的手,自己拎着一根拐杖,倔强的独自朝深宫走去。午后的艳阳照在他佝偻的身躯上,在青石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赵德昭早就在文德殿等着赵普了,看到赵普走了进来,赵德昭轻轻一笑:“赵卿家,可是为了辽国削藩之事来的?”

    “正是!”赵普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赵德昭随手把面前的奏折往桌子上一丢:“早朝的时候这消息还没送到,八百里加急送到枢密院之后,曹彬就来见朕,朕就命他去找你商议去了。赵卿家有何高见?”

    “臣不敢当。臣和曹枢相商议之后,觉得从雁门关出兵北上,是较为稳妥的办法。”

    赵德昭叹息道:“可惜了,耶律斜轸到现在还沉得住气,萧燕燕都已经开始着手削藩了,作为萧燕燕旗下的大将,斜轸居然还能按兵不动,不仅如此,还派出几支零散的队伍对定州、镇州一带骚扰作战。李继隆坐镇边境,可是他没有皇命,又不敢出战。你看看,李继隆给朕写了好几份奏折,想要在边境便宜行事,只不过朕顾虑那里是幽燕前线,疏忽不得,加上祖宗遗训,外放的大将,总是要……”赵德昭悠悠收了口:“看来,这次耶律斜轸不走,朕想拿回幽燕,还是不可能啊!”

    “幽燕之地早晚都是皇上的。”赵普轻声说道:“兵雁门关,兵力少不得,那里突入辽国便是腹地,北上可直逼上京,辽国人必然重兵阻截。非十万大军不能突入。曹枢相烦恼的就是这件事,开封府的禁军如今已经分散出去不少,再调动十万大军……”

    赵德昭没有做声,他也已经盘算了一个中午,宋军看起来军马不少,如今在大理和交趾要常驻三四万大军,江南禁军因为要加强和扶桑、高句丽的交易和威慑,也增兵不少。谢慕华又带了两万禁军入西北,当年的开封府二十万禁军,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十二三万,雁门关的守军不算很多,直接从雁门关调军并不现实。而满城、定州一带八万大军要严防耶律斜轸,动也动不得。那就至少要从开封府调出去七八万人之多,从大宋建国以来,还真没有让开封府只留下四五万军队的先例……赵匡胤都不敢,更何况是他的儿子赵德昭呢?

    “开封府禁军最多能调出去五万。”赵德昭直接给定了价。

    “雁门关守军约有三万。加上开封府的五万禁军,八万倒也差不多够了。余下的两万……”赵普抬头看了看赵德昭:“西北禁军毫无建树,与其让数万精锐禁军在西北浪费时间,不如加入雁门关战役,如此一来,在潘太师和杨老将军的指挥下,军势浩大,必然能给予辽国沉重打击。”

    赵德昭最近很烦人提到谢慕华,西北那里搞得像一团乱麻似的,党项人反也不算造反,可这样也不是个事啊。赵德昭本以为谢慕华去了西北之后,能够迅把那些的事态镇压下去,也就完事了,没想到这个平时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去了西北之后,居然开始慢工出细活了。叫人怎么能不怀疑这厮有想法?

    其实赵德昭是误会谢慕华了,西北和其他地方不同,党项人本来就已经被汉人同化的七七八八了。现在还有多少党项人愿意穿自己的白色皮毛?没有多少了,大家都习惯了汉人的布匹,绫罗绸缎。还有多少党项人愿意保持游牧民族的特色?他们喜欢吃农耕的食物,学习养殖……他们开始学着建筑那些华丽的房屋,这是一个本来应该很快就被汉民族给融合掉的民族。只是李继迁这些少部分人,在激起大家的民族意识而已。

    如果谢慕华去了西北就开始挥舞着大棒子,不问青红皂白,乱棍打死。这样的做法,看起来是雷厉风行了,看起来是短时间就有见效了。可是对于那些党项人来说,却是帮了倒忙,他们的民族意识会越来越被激化,就像历史上真正生的那种,三代之后,李元昊彻底建立了西夏。不仅如此,西夏还在后来对辽国和大宋的战争中接连取得胜利。一个拥有如此强悍战斗力的民族,要么就同化,收为己用,要么就彻底消灭掉……

    “朕一道圣旨,要谢慕华务必尽快解决西北战事,如若不然的话,朕就换人去西北,把禁军调到雁门关去。如此一来,兵出雁门关,就不是什么问题了!”赵德昭终于下定了决心。只是远在西北的谢慕华,还毫无知觉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942/ 第一时间欣赏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 作者:雪山飞狐所写的《大宋第一盗》为转载作品,大宋第一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宋第一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宋第一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宋第一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宋第一盗介绍:
穿越到北宋初年,战幽燕、征南越,定西夏,扬威天下……
他能盗取百万军心,也能盗取美人芳心;
他以一代名臣之姿使大宋国富民强,却以奇谋诡计盗得天下……
奸雄之路,就此展开!
大宋第一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第一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