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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山飞狐     大宋第一盗txt下载     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一章 援军

    低矮的城墙早已处处是血迹斑斑,干涸多时的血块在土墙上留下一道道黑褐色的痕迹。到处是坑坑洼洼的缺口,就连城墙上的箭垛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面有菜色的士兵抱着兵刃沮丧的或坐或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茫然看着天边的浮云,就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城墙上,只有那面已经被烟火熏得看不出颜色的旗帜还在随风飘扬……

    佐藤良夫那一身让他喜爱无比的盔甲,也已经开了许多缺口,护胸的胸板上深深的凹了一块下去,那是前一天在战斗中,一名抢上城墙的契丹士兵,挥舞着巨斧当胸砸下。要不是盔甲足够结实,佐藤良夫就已经见阎王去了。饶是如此,肋骨也断了好几根。佐藤良夫的脸上满是被烟火熏黑的颜色,除了白生生的眼白,只有说话的时候,能看到那两排还算整齐的牙齿……

    “佐藤君,这样不是办法!”

    佐藤良夫颓然抬起头,那是他的副将在说话:“佐藤君,士兵的伤亡越来越大,现在还有一战之力的士兵不到一万人,剩下的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要是咱们现在不突围的话。再想走就没有机会了!”

    “混蛋,你是叫我当逃兵吗?”佐藤良夫一股无明业火从脚底一直烧到头顶,一把抓住副将的领子,甩手就是一记耳光打了过去:“战死就战死好了,你怕什么。要是你怕死,你就马上滚出城去!”

    副将苦笑道:“佐藤君,我不怕死。我是不想三万大军都葬身在这里。我们要是退到白江村,最不济还可以上船回日本去。现在我们日本人在这里打生打死。那些狡猾的宋人却在保存实力。我们跟契丹人拼的筋疲力尽。可是宋人只有杨延环将军的五千人在汉阳府附近活动。谢君的军队一直在海上不曾登陆。这样的仗怎么打?”

    佐藤良夫一双??死战,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呛”,佐藤良夫抽出长剑:“杀!”

    无数已经筋疲力尽的日本人,跟在佐藤良夫的身后,拉开清州城的西门,迎着契丹军队阵脚松动的所在杀将过去。那些日本武士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个个杀红了眼,奋起最后的力气朝着契丹人的大营冲了过去,那面支持着他们战意的旗帜上边一个斗大的“杨”字。

    “送死的都到齐了!”耶律休哥冷冷的看着下方的战场,他和萧月影等人都站在安全的高处,难得这位智勇双全的将军没有亲自上阵。

    萧月影静静的看着修罗地狱般的战场,杨五郎果然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就凭武力而言,契丹国内像这样的勇士就找不出来几个。五郎手中一支枪,胯下一匹黑马,冲锋陷阵,势不可挡。银枪到处,所向披靡。他带领的数千宋军就像一支锋利的匕,狠狠的插进契丹军队的大营之中,城内的守军不失时机的冲杀出来,虽然那些日本人已经饿得晕头转向,但是求生的**让他们爆了最后一份战斗力,迎着五郎冲杀来的方向,死命的冲了过来。

    战场上的一切都好像和这里无关,契丹的几位将官都静悄悄的站在这里,目睹着五郎在契丹阵中耀武扬威,斩阵杀将,他手中一杆大枪就像是一道夺命的银虹,光芒耀眼又是迅若奔雷,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支持三个回合,宋军在五郎的带领下,好似下山猛虎,将围城多日的契丹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北院大王……”一名将官叫道。

    耶律休哥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这边五郎已经冲破大阵,佐藤良夫带领着日本军队终于和五郎回合在一起,看到五郎血染征袍的样子,佐藤良夫心中一款,差点就瘫坐下来,幸好左右还有几个人扶着,佐藤良夫抓紧了五郎的胳膊:“多亏你们赶来……”

    五郎吩咐部下牵过一匹马来,让佐藤良夫骑上,冷眼看了看前方的战场,说道:“谢大人已经安排人手准备营救。咱们退去汉江……”

    “汉江……”佐藤良夫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一下子就全没了,喃喃的说道:“汉江南岸守不住的,咱们能坚持到谢君来么?”

    五郎冷笑道:“难道就坐以待毙不成?你们先走,我们断后!”

    佐藤良夫一听这话,如蒙大赦,日本人本来就已经勇气全无,听说宋军要给他们断后,急不可耐的顺着五郎带兵杀出来的缺口亡命朝北狂奔。一万多人,这一狠死冲,残余的契丹军爷抵敌不住,只得让开道路,放日本人去了!

    “吹号!”耶律休哥厉声喝道。

    身边的一排契丹士卒走到前列,人人手中举起粗大的牛角号,放在嘴边,呜呜呜的吹了起来。五郎当面的压力立时增强,成千上万的契丹大军冲杀过来。漫天箭雨遮天蔽日,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尖啸,尖锐的箭尖撕裂空气,瞬间冲上最高点,随即雨点般的朝下方的宋军落去。

    五郎拨打开几支羽箭,眼前黑压压一片,不知道有多少契丹大军压了上来,这分明就是耶律休哥的陷阱。契丹人两翼的箭阵缓缓的向前推进,箭手一排又一排的压上,第一排放空了手中的箭矢,立即冲上十来步,蹲下上箭。第二排不等先前的箭雨落地,又是一排密集的箭矢飞向天空。几乎如暴雨倾盆般的打击,让再勇悍的军队也无法抵挡,盔甲、盾牌在这样见缝插针的射击下,显得是那么脆弱无力。

    “大王……”萧月影缓缓的吐出一句。

    耶律休哥明白她的疑惑,低声说道:“谢慕华此人作战,最喜冒险,他坐视三万扶桑军队困守清州,不闻不问。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和我决一死战。要是我料的不错,谢慕华的大军必然是在汉江等候,待到我们追击过去已成强弩之末,到时候谢慕华毕其功于一役。就算不能大胜,也足可以据汉江而守,从此,高丽就只剩下半壁江山了……”

    萧月影美目转动,浅浅一笑:“我明白了!”

    耶律休哥不再多说,看着下方的战场,两万多契丹大军围攻过来,五郎的队伍就像是风浪中的小舟还在苦苦支撑,但已经是随风飘摇,无力为继。随时都有被颠覆的危险。无奈那些日本人还没有跑远,五郎苦苦支撑,也是为了给他们赢得更多的时间,那些战士就像是秋收的稻谷一样,一排又一排的倒了下去,但是他们身后总有战友挺身而出,冲上战死者的位置,和扑杀过来的契丹大军,舍生忘死的搏斗在一起……

    “不用赶的这么紧,都杀光了,接下来的戏可怎么唱啊?”耶律休哥淡然一笑,俨然胜券在握。

    身边的将领心领神会,令旗招展,契丹军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压力,但是似乎是强弩之末,残余的宋军且战且退,抢在契丹大军没有合围之前,朝着北方,渐渐远去。

    “谢慕华,看看你还有多少本事?”萧月影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面对着大辽国的无敌战神,在这片连大兵团迂回都无力做到的地方。谢慕华除了束手就擒,他还有什么回天之力呢?

第一百零二章 汉江南岸

    滚滚不绝的江水顺流而下,雄浑壮丽中富有流动变化虚幻之感。这雄浑水阔的汉江周围和迷蒙若有若无的江流山色,与远处似动非动的汉阳府、蔚蓝恬静的天空构成一副绝美的天然画卷,奔流不息的浪涛撞击在岸边的礁石上,泛起雪白的浪花,春暖花开的汉江,洋溢着万物复苏的气息……

    只不过今日里这份恬静浓郁的气息却被一群不之客打破。那些丢盔弃甲,满身血污的士兵一排排一堆堆瘫坐在岸边,他们干渴的快要脱皮的嘴唇终于得到了汉江水的滋润。可是,恢复了生机的士兵们却找不到自己的武器,找不到自己的队伍,找不到自己的将领。乱哄哄的在江边挤成一团。这里没有他们希望看到,来迎接他们的军队,只有拍打在岸边的江水,从他们脚下流过。

    “带我去找杨延环将军……”佐藤良夫断了的肋骨疼入骨髓,退到江边便是无路可退,忍着痛也要去找五郎商议,到底谢慕华叫他们退到汉江是什么用意!

    一天一夜,溃逃的日本军队在五郎的宋军掩护下,退到了汉江。所有的建制已经被彻底打乱。除了跟随在佐藤良夫身边的士兵还能勉强认得旗号之外,其他的士兵都乱七八糟。只顾着在江边哭爹喊娘。

    副将扶着佐藤良夫朝后军走去,一路上乱哄哄的士兵脸上写满了绝望,那些希望来高句丽财抢女人的士兵现在只求能活着回到日本。他们以前总是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就算大宋天下第一好了,老子也是天下第二,没想到在高句丽遭到了契丹人的致命打击。那些游牧民族出身的汉子,是日本人从来都没有见过,想都没有想过的强横军队。日本人和契丹人的较量是一群职业农夫和职业屠夫的战争,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五郎的样子比佐藤良夫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衣甲破破烂烂,手中的大枪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攥着一把不知道从谁的手中抢来的大砍刀,饶是如此,刀上也豁豁丫丫都是缺口,脸上的血污不知道是来自自己的伤口还是敌人的鲜血。一双眼睛焦急的朝南方望去。

    “杨君……”佐藤良夫扑了过来,就在五郎的马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谢大人到底在哪里?咱们这几万人,他还要不要了?是不是要我们在前边打到底,他自己回大宋了?”也难怪佐藤良夫这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谢慕华到底是高官,就算这次打输了,随便找个借口回去就是了。至少他手中还有实力完整的水师和大部分步军,死的都是日本人而已。大宋的皇帝应该不会对谢慕华怎么样。

    “屁话!”五郎的眼睛瞪得就像铜铃:“什么时候见过谢大人丢下自己的部署,自己逃之夭夭,你再放个屁,老子就剁了你!”

    佐藤良夫打了个冷战,看着五郎手中的钢刀,心忖道,死在这儿真是不值得。但是这一日一夜被契丹人追得像狗一样。跟着杨五郎的五千步军,现在还能在他身边的已经不到两千人,大多带着伤。但是那些大宋的禁军到底是磨练出来的精锐,笔挺的站在五郎身边。外围的已经开始搬运石块,就地在汉江南岸修筑起防御工事。弓箭手坐在地上,将弓弦仔细检查了又检查,一张张脸上根本无视死亡的威胁。

    佐藤良夫咬咬牙:“杨君,那你看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五郎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相公有将令在此,要我们在汉江南岸等他,就必然会来。与其在那里呼天抢地,不如整理整理你的军队。我想,辽国人就快要攻过来了!”

    一轮旭日高挂在正中,暖洋洋的阳光也丝毫驱赶不走佐藤良夫身上的寒意,但是他也明白,如果今日和契丹人作战的是同族也就罢了。这儿不是日本人就是大宋的军队。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失败是死亡,投降也是死亡,高丽的宣和大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佐藤良夫支撑起身体,扶着副将的肩膀,一瘸一拐的走回去,吩咐诸位将官整理军伍……

    远处尘头大作,无数契丹兵将在滚滚烟尘中追逐过来,耶律休哥一点也不着急,于是跑得气喘吁吁去汉江找谢慕华决战,不如一步步的走,保留军力。谢慕华妄想背水一战,自己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打仗要士气,在绝境拖得越久,士卒的心就越涣散。反正谢慕华就算来到汉江,也无法渡江进攻开城府,决战……就让汉江南岸成为谢慕华的葬身之地好了。

    岸边的宋军默默的吃着干粮,他们将身上最后的口粮分给了那些还有作战能力的日本人。佐藤良夫却是食不下咽,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的说些什么,或许是在向天照大御神祈求自己不要死的太难看。五郎坐在他的身边,也不说话,一口口将一块面饼咬了下去,汉江水喝在口中,隐约有股涩味,到底还是大宋的山青水绿啊!!

    “契丹人快要到了,前锋距离此地不过五里!”一名探子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佐藤良夫手一抖,手中的面饼掉在地上。五郎神色自若,将那柄已经豁开了口子的大砍刀丢在一旁,随手从身边的小兵手中抓过一杆大枪,试了试分量,牵过自己的战马,一踩脚蹬,翻身上马,大枪挽了个枪花,背在身后。放声大喝道:“儿郎们,契丹鞑子已经杀到眼前,前边是汉江,只有返身一战才有活路。”

    看着部下一个个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自己,五郎一阵豪气冲霄:“大宋好儿郎,咱们先打一阵给扶桑人看看!”

    那一千多名宋军抓紧了手中的武器,默默的排好了队列,弓箭,长枪,麻扎刀……从他们身上看不到对死亡的畏惧,只有对战斗的渴望。五郎长枪一展,纵马飞去。千余宋军一声喊,紧紧跟上。

    佐藤良夫满脸羞愧,低声对副将叹道:“去,将咱们的人马集合起来……”

    五郎一马当先,迎着契丹军大阵直冲过去,对面箭如雨下,五郎只顾护住头面和马匹,重铠之下,非是强弩不能破。契丹军前锋见五郎越冲越近,一声喝令左右两路分开,放五郎入阵。五郎长啸一声,长枪挑动,迎面一个契丹队长舞刀杀奔过来,两人交马而过,五郎右手回抽,那支长枪轻轻格开钢刀,灵蛇一般钻回手中,两马错身而过,那队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五郎长枪竟然比短刃还要灵活,一缩入手,迅即弹了起来,从侧面诡异的刺了出来……

    五郎一枪挑落那名队长,将那具血淋淋的尸体挑在枪头,朝前方的契丹士卒丢了过去,身后宋军士气大振,一声喊,旋风般杀进契丹大阵!

    “此人真是虎将!”耶律休哥远远看着五郎在阵中左冲右突,势不可挡,忍不住赞了一句。耶律休哥在契丹也是一等一的勇士,但是看到五郎状若疯虎,所向披靡,也不禁暗暗心折:“可惜这等勇士竟不是我契丹所有!”

    “末将愿生擒杨延环,献于大王!”身边一员骁将走了出来,抱拳单膝跪下。

    耶律休哥笑道:“无需你动手。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可惜这一条好汉,今日要没于阵中了!”

    萧月影远远望去,看到五郎雄姿,也不禁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杨家果然了不得。杨继业当年就让大辽国如鲠在喉,他的七个儿子个个好本事。听说杨延环排行第五,他的六弟杨延昭、七弟杨延彬更是万中选一的将才。只可惜当初杨继业投降了宋国,要是归于我们大辽,岂不是如虎添翼?”

    萧月影一时情不自禁,耶律休哥怕她言失,接口说道:“呵呵,大辽也不乏人才,你斜轸哥哥,萧不鲁大哥,个个都是难得的人才。区区杨家……也算不了什么!”

    萧月影顿时醒悟过来,感激的看了耶律休哥一眼。前阵战况更是激烈,耶律休哥不紧不慢,一队队将兵马投入进去,但是奇怪的是为何谢慕华还没出现?

    “报……”一名探子风尘仆仆的跑了过来,远远跳下马来,冲着休哥叫道:“启禀大王,汉江沿岸并未现宋军的踪迹!”

    耶律休哥心中一惊,怎会如此?他一向料敌机先,自忖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战局,要么是从海上逃走,要么就是在汉江背水一战,以求胜局。但是谢慕华现在没有逃走的意思,又不在汉江,到底是耍什么把戏?耶律休哥忽然感到,谢慕华这个对手需要重新掂量,天知道那个狡猾的宋人还有什么诡计?休哥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阵前的宋军,和随后跟上来的扶桑军队,厉声斥道:“为防夜长梦多,汉江边,只要不是契丹人,全数杀了,一个俘虏也不要!”

    萧月影诧异的看着耶律休哥,大辽国不世出的将星,怎么忽然变得如此暴虐?难道谢慕华给他的压力居然这么大?但是休哥说得不错,无论如何,眼前负隅顽抗的宋军是必须要解决的!不能给谢慕华留下臂助!

    “宋军……宋军……”押后的萧不鲁急匆匆的策马跑了过来,尖声叫道。

    休哥转身看去,身后尘烟滚滚,无数军马猛扑过来!

第一百零三章 仁川登陆

    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谢慕华疯了。只有谢慕华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没疯。仁川登陆势在必行,也只有这样冒险到极点的战术才可能瞒过辽国的不世将星耶律休哥。

    谢慕华知道自己的本事,说到打仗,就算十个谢慕华加起来也未必能赢耶律休哥。但是还好,谢慕华多了这一千年的见识。这一次,就是照搬麦克阿瑟的冒险。仁川“外有小岛屏障、潮差大”,不仅如此,仁川还位于整个朝鲜半岛东西方向最为狭窄的“蜂腰部位”。当年麦克阿瑟制造美军要在群山港登陆的假象,而谢慕华如今就制造宋军要在汉江背水一战的假象。当年的麦克阿瑟,提出仁川登陆的时候被无数军事家骂成疯子,登陆成功之后又被捧为天才。而如今的谢慕华也是一样。

    无论是骄勇的曹璨,还是虚怀若谷的呼延丕显,无论是敬服有加的杨延彬还是那个心中忐忑不安的渡边直树。每个人看着谢慕华的眼神,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些崇拜的神色。这一次实在太冒险,假如耶律休哥在仁川布置一军的话,数万宋军将士就必然葬身海底。但是就算是天才到耶律休哥这样的人,也没有想到谢慕华的冒险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从宋军从仁川登陆开始,战局就完全改写,今后的命运,完全把握在谢慕华的手中。

    “曹指挥使,呼延指挥使,你们各带一军,左右突进,压制耶律休哥的两翼,耶律休哥为了包围五郎,现在两翼必然是弓箭手。七郎……”谢慕华深深的看了杨延彬一眼,难得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可以拒绝我!”

    杨延彬昂然道:“将军上阵,马革裹尸。相公有什么便吩咐下来好了,七郎不怕一死!”

    谢慕华点了点头,看着呼延丕显和曹璨分别领军突进,这才对杨延彬说道:“这一次,我要你用耶律休哥的战术,打垮他。但是,极为凶险!”

    杨延彬顿悟,耶律休哥最擅长的就是斩战术,幽州一战,抓住赵光义的御驾所在,穷追猛打,终于把二十万宋军打得崩溃。这一次谢慕华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耶律休哥最善用的战术,岂会没有防备?他手下那些精锐的皮室军,又怎么可能坐看杨延彬直捣中枢?谢慕华说得没错,领军突杀耶律休哥,才是最危险的事情。分分钟可能会把自己的性命丢掉。

    “相公放心,末将必然不负使命!”杨延彬挑起大枪,转身对身后的精锐禁军厉声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哪个敢跟我去死,出列!”

    那些禁军都是杨延彬一手带出来的江南禁军精锐,哪里会怕,数千人马齐刷刷的踏前一步,那整齐的脚步声惊天动地,跟着所有人鸦雀无声,只能听见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一张张年轻坚毅的脸上充满斗志!

    “好男儿,当如此!”谢慕华赞道:“七郎,直捣中军,生擒耶律休哥!”

    “直捣中军,生擒耶律休哥!”……“直捣中军,生擒耶律休哥!”……

    杨延彬两腿一夹,胯下战马缓缓的踏动步子,朝着汉江南岸跑去,脚步越来越快,蹄声犹如奔雷。杨延彬的耳中似乎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手中的大枪攥的指节白,眼前只有那面飘动的辽军中军大旗,蓦地,杨延彬爆一声怒喝:“杀!”

    身后传来千军万马的呼应:“杀,杀,杀!”一片乌云掠过汉江,遮住了阳光,那大宋好男儿声震四野的喊杀,在汉江之上久久回荡……

    这次轮到耶律休哥陷入困局,他千算万算,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谢慕华居然敢在仁川登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来到他的身后,不仅如此,五郎之前的鏖战已经极大的拖垮了辽军的士气,而一天一夜的追赶,就算是休哥有意放慢了步子,保持着大军的体力,但是面对养精蓄锐,在海上憋得快要疯的宋军来说,契丹人已经真正成了弱者……最可怕的是,身前的五郎和那群扶桑军队,已经将最后的战斗力全部爆了起来,而自己身后,左中右三路宋军,勇往直前,势不可挡……难道,这就是契丹将星的第一次败仗?

    杨延彬转眼之间已经杀到阵前,大枪如游龙飞舞,枪花点点,马踏连营,一杆大枪在他手中,刺、挑、捅、劈、振……各式法门层出不穷。杨延彬一马当先,绝不停留,旋风般朝耶律休哥的所在冲去。身后的宋军挥舞着兵刃,凶神恶煞的扑入契丹人的战阵中……他们清清楚楚的记得杨延彬在江宁府说过的话:“你们要想成为真正的禁军,跟契丹人打过再说!”契丹人,有什么可怕的?我大宋的好男儿能弱于他们不成?

    刀枪林立,血光飞溅,汉江边上如林的长矛挡不住宋军的脚步,雪片般飞舞的刀光拦不住他们必胜的决心。只不过是一支两千人的队伍,却爆了万马千军的无匹气势,挡我者死!那些契丹人,就这样躺在陌生的汉江南岸,永远不会醒来……

    “嗖……”一支羽箭直飞杨延彬的面门,杨延彬舞动大枪,枪尾一格,将那支羽箭格开远处,百忙中顺着射箭的方向望去,这里几乎已经看得到耶律休哥的所在,只见一个人缓缓又搭上一支箭,朝自己瞄准。杨延彬不禁在心中赞一声:“好箭法……”

    就这么一分神,四名契丹军士,四柄长枪刺出,势要将杨延彬捅出八个窟窿,杨延彬手腕一抖,大枪犹如一条蛟龙,在身边转了个圈,将四柄长枪格开,跟着闪电般刺出,将一名契丹军士戳死,耳边只听“嗖”的一声……杨延彬也不慌乱,居然硬拼力气,将那被挑死的契丹军士尸身挑了起来,挡住羽箭,跟着远远摔开,又砸翻了几名契丹人……

    “宋国的勇将怎如此多?”耶律休哥深深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长弓放了下来。他幽州一战面对的都是宋朝的老将,就连勇冠三军的呼延赞,都要三人齐出才能敌得住他。可是今日,杨家兄弟的神威,改变了休哥对宋朝将领的看法,原来,汉人也有勇武无敌之士。难怪当年汉武帝远逐匈奴,唐太宗驱逐突厥……勇武,并非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专利,汉人,同样不屈!

    萧不鲁抡起巨斧,带着一彪人马匆忙赶去左翼增援,那里的契丹军被曹璨打得节节败退,已经乱了阵脚,随时有崩溃的危险,而右翼,虽然压力同样不小,但是在呼延丕显的进逼下,勉强还能组织起防御来……但是中军,就只能靠耶律休哥了。萧不鲁临走之前还深深的看了休哥一眼,只见这位大辽国的北院大王,无敌战神,面色平静如常,虽然没有被谢慕华绝世无双的战术打乱!萧不鲁放下心来,呐喊一声,带着儿郎冲去左翼。

    “大王,月影有一计!”萧月影淡淡的说道。

    “说罢,我也正有一计!”耶律休哥永远都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样子,光是这份镇定,就足以稳定慌乱的军心。

    萧月影看了看如狼似虎的宋军,越来越迫近中军,急忙说道:“大王,咱们现在应该猛攻汉江南岸的宋军,只要将杨延环和那些扶桑军队击溃。将我军迫到汉江南岸,置之死地而后生……”

    “正合我意!”耶律休哥剑眉一扬:“与其两面受敌不如破敌一路,置之死地而后生,昔年曹孟德有此一计,今日,我休哥绝不会战死此地!”

    契丹中军旗号展动,曹璨、呼延丕显、杨延彬等人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辽国也疯了,他们根本不顾背后攻来的敌人,死命迎战汉江南岸的五郎等人,那些已经是强弩之末,筋疲力尽的扶桑军队和宋军根本无力抵挡辽国人搏命的攻击,不知道多少人,仅仅是在这一轮攻势中就倒了下去……

    “五哥,顶住……”杨延彬在心中默念道,手中大枪却不停的刺向挡在面前的契丹人。但是就这样,也追赶不上耶律休哥的中军。因为,就连耶律休哥自己,也取出宝刀,参加了对汉江南岸宋军和扶桑军队的战斗……

    杨刚正凑在谢慕华的身边,低声说道:“相公,此役过后,相公足可以名垂军史……”

    谢慕华只是淡然一笑,他知道,在仁川登陆的风险有多大,那里是整个亚洲最大的海潮落差,涨潮时海浪不停上涌,高达十米,退潮时海滩竟长达几万米,宽达数千米,所有船只在涨潮时均可进港,退潮时则会全部搁浅。一旦在退潮时进攻,则会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之中,这显然不是舰队理想的登陆点。但是谢慕华赌了一次,他接连在仁川附近晃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有一个准确的涨落潮的数字,而为了从全局欺骗耶律休哥,更是将五郎也放出去做饵……其中的凶险,实在难以言尽!

    “休哥拼了!”谢慕华淡淡的说道。

    杨刚正却是微微一笑:“这不是正合相公之意?”

第一百零四章 半壁江山

    节节败退的宋军和扶桑的军队终于抵挡不住契丹人的压力,阵线一溃再溃,就连五郎也不得不带着本部仅存的军马远远躲开。耶律休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不是极为悍勇的军队,也无法做到这一点,许多人自以为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后的结果却是不战而溃,就像历史上最倒霉的马谡一样!

    不过耶律休哥对他的部下极有信心,大辽国的勇士又怎么能向这些宋人低头,背水一战,胜负或许还有得挽救。宋军在体力上占有优势,但是双方的军队相差并不算多,而且只要契丹军队能拼死一战,就算无法在这里击溃宋军,至少还可以朝釜山一带移动,转移到东南部继续作战!

    仁川登陆,毕竟是险棋,可一不可再次……

    耶律休哥是天生的骁勇,手中双刀如雪片纷飞,身先士卒冲杀在最前,那些扶桑的残兵败将已经无法抵挡契丹人的殊死搏斗。那种拼个鱼死网破的勇气,还不是扶桑人能具备的。佐藤良夫看到杨五郎都带头跑了,自己哪里还会傻得在这儿死战?远远的绕向西南方。契丹军已经冲到了汉江南岸……

    “不对!”耶律休哥猛然警觉起来。

    “大王,哪里不对?”萧月影看到计划就要成功了,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是看到耶律休哥脸色巨变,心知不妙。她怎能不知道耶律休哥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那种人。如今忽然脸色惨白,必然是出了大事。

    耶律休哥只是看到了五郎当初指挥那些宋军在汉江边上搭起的那些简单工事。作为契丹最为杰出的将领,耶律休哥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一切。既然五郎已经决意要和契丹军死拼到底,他必然是要杀出来的,那为什么要用石块、沙土堆积起工事呢?一支压根不想去防守的军队,居然会花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做防守的工事,这岂不是怪异的很?

    “这里有古怪!”耶律休哥脱口而出。

    可是脑筋转不过来的萧不鲁看到大队人马已经冲到汉江边上,还按照原先耶律休哥的计划鼓舞着士气:“契丹的勇士们……你们的身后就是汉江,咱们已经没了退路,回头和宋军死战还有一条活路……英勇的皮室军绝不会丧失勇士的尊严……”

    谢慕华微笑着看着对面乱作一团的契丹人,轻轻一挥手,那张清秀的脸上古井不波,只是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射!”

    耶律休哥拼命的高呼:“我一路,萧不鲁你带一路,左右突围,到釜山汇合……”萧不鲁还没明白过来耶律休哥的意思,回过头愣愣的看着耶律休哥。手中的巨斧还在不断的挥舞着,但是在萧不鲁的眼中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无所畏惧的主帅,已经是一脸焦急,而那个一直镇定自若的公主殿下,也已经急得花容失色!他虽然不知道宋军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是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可是,已经晚了!宋军潮水般的从军阵中推出三十门小型回回炮,正对着江边的契丹人。光着膀子的汉子将一枚枚火球绑上回回炮的挂钩,三十门小型回回炮,数百名军士,肃穆的就像是地狱里的死神。

    “射!”谢慕华的一句话,已经在那些军士的手中变成了行动,一枚枚火球在天空中划出完美的曲线,出沉重的呼啸声,朝汉江边飞了过去。

    “砰……”一枚枚火球狂野的在契丹军中爆炸开来,这些火球说到底还是燃烧性的,并不能直接对大军造成多少伤害。但是谢慕华要的就是它的燃烧性。之前为什么要五郎在汉江附近游弋这么久?为什么五郎要争分夺秒在汉江边上布置工事?就是为了让眼前的火球挥最大的作??炼精钢的宝刀已经被碎石打成了曲尺,耶律休哥的虎口隐隐麻,低头一看,一股鲜血顺着手腕直流到袖子里。身边的亲卫都已经乱了,有的人被碎石打瞎了眼睛,双手捂着脸,鲜血不断的从指缝中流出,在地上滚来滚去,哭喊连天。有的人被炸飞了胳膊,趴在地上,满身浴血,却伸出仅剩的那只手,四处寻找自己的断臂。从来都是屹立不倒的北院大王的战旗,轰然倒下,掌旗的将官,头盔被打下去一个深深的坑,眼见是不活了。但是到处是火光,是爆炸声,是飞沙走石,是血肉横飞……

    “快走!”耶律休哥丢掉已经被打得弯弯曲曲的刀,抢过一支铁矛,护住萧月影,拼命朝东南方冲去。但是契丹人的队伍已经散乱不堪,根本无法对外围的宋军展开有力的冲击,那些已经被打昏了头的契丹人惊慌失措的想要突围,但是却只不过是将自己的脑袋送去给宋军,在他们的功劳簿上又添了一笔而已。

    “北院大王……萧统领,殉国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将官拼命跑了过来,哭喊着对耶律休哥喊道:“西边根本冲不过去,萧统领中了几十支箭,儿郎们拼了性命,却连尸体都抢不回来……”

    耶律休哥扭头远远的望去,能看到宋军用最长的长矛,约有七米长的巨矛高高将萧不鲁的头颅挑起……乱军之中,听不到宋军在呼喝什么。可是耶律休哥想也能想得到……耶律休哥横过铁矛,怒吼道:“废物,连萧统领的尸身都抢不回来,你们还活着干什么?”

    那将官的脸色变了变,脸上的血污,被泪水刷出两道泪痕,他猛然擦了把脸,举起缺了好几个口子的钢刀,朝身后的几十名残兵败将叫道:“跟我来!”

    一小队契丹士兵义无反顾的朝着东南方猛冲,一阵箭雨过后,只留下一片东倒西歪的尸体。耶律休哥横矛长叹,今时今日,就连契丹的不败战神,竟然也有了英雄末路的感觉。将军百战身名裂……天底下难道就真的不能有一位不败的契丹人吗?

    而宋军已经重新整顿了队伍,三面将混乱的辽军紧紧的裹在一起,谢慕华施施然的纵马而出,位于前列,谢慕华一身戎装,黄金锁子甲,齐云钉头靴,一袭黑色披风,一顶兽面纹铜盔上,一缕红樱微微飘动。虽然谢慕华是个标准的一点武艺也不会的人,但是一柄鱼鳞刀横过鞍前,一样是威风凛凛,英武不凡!无数官兵暗暗心折,如此人物,也只有大宋才有,也只有谢相公才有这般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

    百余将领,数万大军,在这样一个人的领导下爆了最强悍的战斗力,在战局处于劣势,军力并不占优的情况下,在对方是百战名将,光是名头就可以吓死人的不利局面下,力挽狂澜,兵行诡道!

    “耶律休哥……无论死活我都要!”谢慕华说得声音并不大,但是身边的将领一个个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听谢相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拿下他,辽国就去了半壁江山!哪位能给我擒此敌酋?”

    无数将官禁军铺天盖地的抢了出去,已经是一锅粥似的契丹人,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失败,已经无法挽回!

第一百零五章 到底是谁的?

    这一次是耶律休哥从军以来输得最惨的一次,三万契丹大军被谢慕华生吞,一路被穷追猛打,沿汉江一路朝东南逃走,总算是护着萧月影逃出生天,但是过江之后,三万大军还跟在身边的不到三千人,多半还带着伤。仪仗鼓号尽数丢失,宋军在汉江一战,斩过万,俘虏万余,釜山等地高句丽守军不敢再战,纷纷献城投降。

    谢慕华猛打落水狗,大军渡过汉江,咬住耶律休哥穷追猛打,一路打到开城府。休哥不敢入城,带着最后一股残兵败将,绕过开城府,踏过鸭绿江,逃回辽国。高句丽满朝震动,宣和大王开城请降……

    谢慕华的感触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就算是击溃无敌战神耶律休哥,他也没有这么兴奋。但是看到开城府打开大门,宣和大王捧着印鉴跪在城门一侧,而漫山遍野的大宋禁军旌旗飞舞,站上开城府城头的时候。谢慕华竟然有种恍然在梦中的感觉!

    这一战就足以奠定谢慕华在大宋禁军的声望,如日中天!

    这一战就足以让扶桑和高句丽永远不敢对中原言兵!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做到了。但是今天,谢慕华做到了!不但是击溃了一个顽强得近乎疯狂,给隋炀帝唐太宗制造了无数麻烦的民族,更重要的是,谢慕华通过高句丽向世人宣告,大宋才是最强大的国家!游牧民族用战马和钢刀就可以掠夺汉人的历史,从这一代开始,嘎然而止!

    看着穿戴整齐的宣和大王,谢慕华走到开城府的城门口,也不唤他起来,只是低声问道:“你为何不穿契丹人的服饰,还要穿我汉人衣衫呢?”

    “罪臣冒犯天朝虎威,罪该万死。”宣和大王笔直的跪在地上,双手将印鉴高高举起,直举过头顶。

    谢慕华淡淡一笑:“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墙头草随风倒的人,你见辽国强势便随了辽国,却不曾想,若不是汉人帮你,那新罗百济如何能统一?若不是汉人帮你,你这里的百姓能丰衣足食?忘恩负义也就罢了,还要反咬一口。当真是大宋养条狗也比你们强啊!”

    宣和大王低着头不敢回话,身后的高句丽官员战战兢兢跪得满地都是,许多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谢慕华指责宣和大王的话,马上二话不说就跳出来,帮着谢慕华对宣和大王展开深刻的批斗,揭露他的罪恶面貌。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谢慕华居然问了几个他们觉得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王旭,我且来问你。这端午节你可知道是何典故?”谢慕华站在宣和大王的面前,笑眯眯的问道。

    宣和大王顿时傻了,没想到谢慕华居然会这么问,急忙答道:“端午节,罪臣知道,据中原南朝《荆楚岁时记》记载,因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正是仲夏,它的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天气好的日子,故称五月初五为‘端阳节’。后来因为楚国忠臣屈原大夫在端午节投江自尽,于是便改为纪念屈大夫!”

    “呵呵,学的不错!”谢慕华笑道:“不知道孔子先师是不是你们高句丽人呢?”

    “相公说笑了,孔子先师乃是中原曲阜人氏,先祖是殷商王族,又怎么会是高句丽人呢?”宣和大王不明就里,但还是规规矩矩的答道。

    “哦,原来如此!”谢慕华缓缓的说道:“那你可知道汉字的来历?”

    宣和大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庆幸自己对汉学还有所涉猎,不然可就丢人大了,急忙答道:“这汉字从仓颉造字开始,到汉朝时定为汉字。世代相传。高句丽也颇多要用汉字。这来历,罪臣还是知道的!”

    谢慕华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厉声喝道:“高句丽史官何在?”

    一个胖乎乎就像圆球似的官员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跪倒在谢慕华的面前,扑通扑通就开始磕头:“相公,小的只是个史官,这和大宋断交,打仗。都不关小人的事,相公开恩啊……小的家里还有八旬老母,下有三岁幼子……”

    “得了,得了,我不是要杀你,我问你,方才王旭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么?”谢慕华沉声问道。

    那史官出了一身冷汗,才知道谢慕华原来不想杀他,顿时来了精神,指手画脚的说道:“小的都听见了,都听明白了……”

    “恩,那就记下来吧!”谢慕华挥挥手叫他滚蛋,转过脸来看着宣和大王:“你还算是明白事理的。说了几句实话,嗯,你可以去开封府受死了!来人,把王旭给我捆起来!”

    一群健壮的禁军扑了上来,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噤若寒蝉的宣和大王按在地上,抽出一条麻绳,将宣和大王捆了个结结实实。王旭也知道这次是死路一条,倒也不算太过于害怕,心中早已想得明白了,反而能够面对!

    “你的儿子,小是小了点,不过小孩子嘛,好教,一并送去开封府,皇上说了,这些藩属居然出尔反尔,目无天朝。将来,藩属的王子都是要送到开封府学学做人的。你们这些化外番邦不会教孩子,大宋帮你们教!”谢慕华放声大笑,也不看那些脸色惨白的高句丽官员,带着大队人马便进了开城府。

    这一次,扶桑的那些人,倒是没捞到多少实惠,三万多扶桑大军,现在剩下的还不到一万。不过对于藤原助之介来说,已经值得了,只不过是牺牲了两万人就可以换来大宋的支持。这笔买卖做得划算。而且,宋朝在这一次平定高句丽的战争中展现出来的威力,尤其是在武器上的威力,实在是让那些穷疯了的扶桑人羡慕到死。武力,就是决定东瀛到底谁能说了算的根本。至于什么国家民族的利益,藤原助之介并不愿意去多想。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藤原氏千秋万载掌握东瀛的实权更让他动心的了。

    打走了渡边直树和佐藤良夫,谢慕华坐在宣和大王破破烂烂的皇宫里对着地图呆,这一次,谢慕华妙计连出,连环计策将大名鼎鼎的耶律休哥打得望风而逃,不敢对敌。在曹璨、呼延丕显等人的心目中,谢慕华实在是大宋百年难得一遇的良才,要不是这样的人才从大秦回到中原,还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是什么样子呢!

    “相公,有何难事?”呼延丕显凑了过来。

    谢慕华抬头看了看这一班良将,指着地图,叹了口气:“你们看,整个高句丽南北是山,中间都是丘陵,防守起来颇为困难,开城府离鸭绿江不远。辽国大军要是从上京出,很快就能打到开城府。大宋的军队在中原防御就已经颇为不易,现在要是将防线增加到高句丽,到时候别说驻军多少,光是后勤补给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难哦!”

    “其实也不难。虽然这儿的确有些麻烦,但是辽国人经此一役之后,短时间之内不会对高句丽用兵。而且高句丽自己还能组织起一些军队。末将以为,不如让高句丽迁都!”曹璨笑道:“从开城府迁到汉阳府,汉阳府据汉江而守,契丹人天大的本事,水战也不行。而且釜山东南地形易守难攻,必要的时候,可以退到海上或者退守岛上。等待反击!”

    谢慕华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只不过刚刚平定高句丽,现在又命他们迁都,只怕是为之不易。”

    “相公可以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末将来办,保准办的妥妥当当。决计不给相公留下后顾之忧!”曹璨打趣道:“现在七郎守江南,呼延兄弟守两浙,五郎管着水师。相公,没有我的地盘了,就把高句丽给我好了!”

    这一番话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谢慕华哈哈大笑:“真有你的,你一个人要的地方可比江南东路还大呢。行,就给你好了,你可得给我看好了。就算契丹人大军到来,你也不能把这儿给我丢了,至少汉江以南要给我留下。”

    “没问题!”曹璨拍了拍胸脯。

    “这我就放心了。”谢慕华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次给了契丹人一个教训,至少有几年的时间缓冲。契丹人现在内部很乱,从上京的探子回报,耶律贤的身体很差,已经无法料理朝政,军国大事都交给了萧燕燕。说不定已经是命在旦夕了!要是耶律贤死了,王族和后族肯定会闹翻天,现在这个时候,萧燕燕可不敢把自己的实力都投入对大宋的战场。”

    “那相公这次回去中原,必然高升!”呼延丕显一记小小的马屁送到。

    谢慕华摇了摇头:“我现在可不想高升,在江南待的还挺舒服。让我闲一会儿吧,两年多了,马不停蹄。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七郎的婚事给办了。免得皇上说我办事不力。”

    杨延彬的脸顿时红了,没想到谢慕华这当儿拿他调侃,一群人说说笑笑,在高句丽的王宫里,全然不给当个事儿。那些守在外边的禁军,哪里知道这些大将们都在乐呵什么?但是将心就是军心,有这样的主帅,官兵又怕什么呢?

第一百零六章 三管齐下

    净室里,两只铜鹤嘴里吐出缕缕烟雾,淡淡的香味迷绕在房间,一幅吴道子的真迹挂在墙上,显得主人颇有品味。画下一张小巧的镂木小几上,一壶小酒,两盏瓷杯。窗外飘渺的月色夹着烛光,一起映照在房中人的脸上。那两位正在对饮的男子却是愁眉不展!

    “如今谢慕华声势浩大,不但把扶桑搞得一团糟,高句丽那么乱的战局都被他拿下来了。偏偏这厮还颇会收买人心,让曹彬的长子在高句丽巡督。唉,离他回到开封府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说话的人长叹一声,脸色的皱纹似乎又深了许多,花白的头从鬓角边垂了下来,岁月不饶人啊!

    “相公,没想到谢慕华这厮的运气这么好。那契丹的耶律休哥也实在不争气,号称什么无敌战神。连个区区谢慕华都打不赢。这样的废物,也配叫什么战神?相公……”坐在下的男子勉强堆起一丝笑容安抚着赵普。

    赵普微微摇了摇头,迷离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已经松弛的腮肉和深深的鼻线将他的老态一五一十的刻画出来:“不是耶律休哥不行。而是谢慕华那厮实在太厉害,老夫一直觉得没有小看他。可是到底是小看了他……”

    坐在赵普对面的正是弥德,这个心狠手辣之徒,看了看赵普的脸色,谨慎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外仔细听了听,又回来关上门闩,放下窗户。低声对赵普说道:“相公,谢慕华如今手握两路军权,在禁军之中几乎是一呼百应,又把握了水师,进可攻退可守!这次若是回到开封府的话,将来枢相的位置非他莫属。相公,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小人有个办法……倒可以试试!”

    “你……”赵普已经隐约猜到弥德的心思:“你且说来听听!”

    “相公可还记得宋皇太后?”弥德悄然往天上指了指:“谢慕华最大的助力便是来自官家的信任。只要官家对他宠信有加,就算别人做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但是小的以前在晋王府的时候就知道。那时候,宋皇后是属意让赵德芳,呸……小人大胆,竟敢直呼名讳……太祖驾崩那日,宋皇后派人去找赵德芳来即位。宫中的王公公却来找了晋王,里外里都没人去找当今圣上。小人看得清清楚楚,圣上即位之后,将宋皇太后豢养在后宫,赵德芳放逐到西京,无事不得回到开封府。官家的心思还不明显么?”

    赵普何等玲珑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弥德的意思,他也不说破,只是不置可否的看了看弥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只听弥德说道:“若是将谢慕华那厮和赵德芳扯到一起的话,无论官家多么信任他,都不得不猜忌与他。禁军说到底是官家的,只要官家一句话,谢慕华那厮的兵权就是一场空。枢相也未必可期。”

    “偏偏小人有个同僚,当年一同在晋王府的好友,如今在西京供职,就在赵德芳的手下。要是……”弥德悠悠的收了口,含笑看着赵普。

    赵普笑道:“那又关皇太后什么事?”

    “相公想想,那宋偓是什么人?一个老匹夫而已,如今自己的女儿在冷宫中,虽然有个皇太后的名分。其实如何,大家心中都明白。宋偓心中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因如此,皇上才将他投闲置散,现在挂着个虚名而已。当年他是禁军大将,现在什么都不是。现在谢慕华如日中天,要是宋偓和皇太后一起为谢慕华请功……那相公以为官家会怎么样想?”弥德狡猾的笑了笑。

    看到赵普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弥德心中暗喜,接着说道:“相公,不仅如此,官家对皇后娘娘宠爱有加。谢慕华那厮在江南和王老大人斗得死去活来,这次查税一事。谢慕华更是把王老大人的面子扫得精光,不仅如此,谢慕华还一力换了江南东路许多官员,现在江南东路的官员,许多都是只知道有谢慕华,而不知道有朝廷了!”

    “其心可诛啊!”赵普悠悠的长叹一声,此情此景,要是自己不配合一下,难免会让手下的人失望。

    “正是如此。相公,王皇后那里便由王老大人去说,如此三管齐下,就算谢慕华再得官家的信任,只怕也不得不投闲置散了吧?”弥德这话是有根据的,在大宋,武将想要造反简直是难比登天,有宋一朝,最大规模的武将造反,不过是苗奎等人在金兵入侵的时候,趁火打劫而已,造反?根本就没有机会。

    “嗯……”赵普轻轻的应承一声,随手将窗户推开,弥德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不过自己的计策已经送出,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便恭恭敬敬的起身告辞。看着弥德远去的背影,赵普心中一股寒意也不禁油然而生,这家伙心机毒辣,手段层出不穷。这样的人,用得好了,是自己手中的一柄利器,可要是用得不好,时刻可能伤到自己。

    …………

    柳枝依依,花香四溢,回到熟悉的大宋土地上,谢慕华只觉得格外亲切。这一路谢慕华走的是陆路,而杨延彬等人却是走的水路,大军出征旗开得胜,自然是要回开封府交接的。此处距离开封府已经不远,谢慕华的仪仗车马一路上耀武扬威的走了回来。沿途许多百姓挤出来看热闹,谢慕华这个名字在大宋百姓心目中的知名度越来越高,这并非是因为他是一位高官。而是因为,很久以来,这样能够异域扬威的人物越来越少了!大涨中原百姓士气,心中觉得到底还是咱们天朝上国最强,看,出了个谢相公,四夷就全玩完了!

    但是快到了开封府,谢慕华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如今随行护送他的,只有个杨刚正。倒不是说谢慕华觉得会有人在路上伏击他,而是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就算赵德昭跟他的关系不怎么样,帝王通常也会迎出来。可是现在都可以快要看到开封府的北门了,却是看不到一丝迹象。

    “难道,官家还准备给我个惊喜?”谢慕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到了北门,果然看到了宫中的人,可并不是赵德昭。而是一名公公捧着圣旨,身边数十名禁军拱卫,一本正经的站在门洞里。看到谢慕华的车马过来,那公公尖锐的嗓子叫了起来:“谢慕华接旨!”

    谢慕华急忙跳下战马,快步迎了过去,只听那公公啰啰嗦嗦说个没完,先说要谢慕华回枢密院和兵部交接兵权,将兵马归还三衙。这也是常理,应该做的。谢慕华也不以为然。但是再听下去就不是味道了,赵德昭只是淡淡表扬了几句远征大军的功劳,说是要犒赏三军。跟着居然没了……

    这一下别说谢慕华觉得有些意外,就连身后的禁军将士也觉得有些不合情理。老实说,这一仗宋军并不占优势,能够打到现在这个战果,可以说八成的功劳都在主帅身上。就算不加官进爵也就算了,起码赏个多少贯钱吧?现在连钱也没有,官家到底在搞什么?

    谢慕华却无所谓,听完了圣旨便双手接了过来,那公公交了圣旨,换了个笑脸,对谢慕华笑道:“一切忙完之后,谢相公还是早些去宫中见驾。官家还等着见你呢!”

    谢慕华点头道:“是,正当如此!”

    这中间的缘故,谢慕华不用去想也知道,打高句丽和打交趾不同,打交趾的时候,谢慕华和赵德昭还在蜜月期。而且赵德昭需要那些大将在身边保护自己,稳固刚刚得到的皇权。所以谢慕华的出征就显得自然而然。可是打高句丽就不同,明着是打高句丽,其实是要和辽国人来一次硬碰硬,当然,这并不是全力以赴的战争。但是在经历了幽州与满城的一胜一败之后,大宋和辽国这两位巨人就像是拳击台上的两位顶尖高手,暗暗蓄力,不断试探对手,不到有可胜之机,绝不倾尽全力。这一次高句丽的战争,只不过是大宋和辽国的一次试探罢了,当然,辽国的损失要大一些,几乎把战神耶律休哥都葬送在高句丽。但是,大宋造兵工署的新式武器也已经无法成为秘密了。将来的战争中,辽国人必然会早做防备!

    那公公一走,许多禁军将领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为谢慕华鸣不平,一个年轻的将领愤愤的说道:“咱们在外边抛头颅洒热血,打得死去活来,多少兄弟死在高句丽。现在可好,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相公舍生忘死,在仁川登陆的时候,何等危险!就算不说相公公忠体国,至少也是鞠躬尽瘁了吧!相公……”

    谢慕华挥了挥手:“少来这些。咱们为国出力是理所当然的,难道是为了那些虚名么?”谢慕华微微抬头,看着天色掠过的云彩,沉吟道:“都是浮云……浮云!”

    “相公,那……”许多禁军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谢慕华斥道:“都别说了。快快去三衙交割了兵权,本官还等着入宫面圣呢!午饭赶不上了,至少让我吃个晚饭吧?”

    这句冷冷的玩笑渐渐让那些禁军沉默了下来,大队人马从北门而过,进二门,过州桥,一路到了三衙交割。坐镇三衙的呼延赞看到谢慕华便大步走了出来:“贤婿,你可算回来了。正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谢慕华一脸茫然。

    呼延赞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来:“之前朝中议事,这次杨延环和杨延彬立功极伟。五郎调任西北,而七郎调来开封府禁军,顺便和公主完婚。”

    把自己的一双翅膀给剪掉了,谢慕华就算再傻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赵德昭啊赵德昭,难怪皇帝是寡人,原来真的是如此,皇帝只能高高在上。无论本性是什么样的人,最终都会失去自己的朋友,没有人能够例外!

    “我便入宫了!”谢慕华冲老丈人一抱拳,转身离去!

第一百零七章 献土

    日薄西山,淡淡的余晖洒落在开封府的皇城下,显得偌大的皇宫充满了神秘而又庄重的色彩。金色的琉璃瓦在鲜红的晚霞下,一道道炫目的光彩耀人眼帘。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那华丽的楼阁被清澈的池塘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谢慕华无心去欣赏皇宫的景色,在宫中太监的带领下朝福宁宫走去。宫门大开,两个小监拿着拂尘,垂着头侍立在一旁。门外是两排金瓜武士,威风凛凛的站在原地。赵德昭穿着一身便袍,坐在公案之后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皇上,枢密院副使谢慕华求见!”

    “进来吧!”赵德昭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心思。谢慕华快步走了进去,正好赵德昭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都察觉到一丝异样。赵德昭脸色掠过一缕尴尬,低声说道:“这次辛苦谢卿家了。”

    谢慕华彬彬有礼的说道:“为国出力是做臣子的本分,哪里有什么辛苦可言!”

    赵德昭看了看左右的小监,似乎下了决心,挥手叫他们退了出去,自己却走下台阶,松软的地毯上,听不到赵德昭的脚步声。谢慕华低着头,只能看到赵德昭的靴子离自己已经不远。只听赵德昭缓缓的说道:“先前,王溥弹劾你,曾浩又算计与你。朕都为你查清楚了。江南东路的转运使,以后不再由王溥担任,过些日子,朕就把他调去西京。”顿了顿,赵德昭似乎想要掩饰些什么,又说道:“最近朝廷许多老臣已经告老还乡,还有些人年迈不堪,已经无法为国出力。朕最近调动了不少人手……”

    说到这儿,赵德昭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才是皇帝,为什么要向面前的人解释这些做法。朕是天子,朕要做什么就是什么。赵德昭咳嗽一声:“高句丽的宣和大王,你已经带回来了?”

    “已经押送到枢密院,等候皇上审判!”谢慕华抬起头来,这段日子风吹雨洒,在船上漂泊了许久,谢慕华明显黑瘦了许多。不过也显得精壮了一些,往日的那身官服穿在身上,略微显得有些宽大,不过倒是隐隐有飘逸之感。

    “听说这次高句丽之行,凶险的紧。要不是爱卿你当机立断,在仁川登陆,夹击耶律休哥,只怕难以取胜。朕打算跟群臣商议之后,好好封赏与你!”赵德昭看着谢慕华的眼睛。

    谢慕华淡淡一笑:“皇上,打仗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封赏就封赏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吧!微臣这次去了高句丽之后,身体虚弱,只想好好休息一番。要是皇上准许的话,臣想回到江南东路去,两浙路的事,臣只怕也没有精力去打理了。还请皇上尽快选出贤能去两浙路,接任安抚司的事务。臣想偷个懒,在江南歇息一番!”

    谢慕华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却也无懈可击。封赏?笑话,自己的手下都被调了出去,再派来的路分都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谢慕华索性一推二五六,干脆把实权都给放出去,将赵德昭一军。要是赵德昭真的答应收回他的权力,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段从幽州培养起来的,一起扛过枪,一起打过仗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赵德昭明显迟疑了一下,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依仗谢慕华,尤其是谢慕华现在声势如日中天,正好是给自己培养的根基立下一个榜样——你们看看谢慕华现在是什么样,只要跟着皇帝干,将来你们也行!

    “嗯……朕以为,你还是得辛苦一番,两浙路、江南东路的事务你都已经熟悉了,况且两浙路和水师还管着对扶桑的军售。那些事,换了别人去主持的话,朕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的。”赵德昭这倒是说得是实话,大宋在扶桑取得的那些金矿开采权之类的权力,包括和东瀛几大门阀的关系,谁也没有谢慕华玩得转。别小看了军售,这可是每年几百万两白银黄金的入账,大宋就渐渐从铜本位的货币向银本位靠拢,而且现在因为缺铜,蜀地已经开始使用铁钱了,早晚是乱子,这个财源不能放过。最关键的是,一个纷乱的扶桑,是对大宋最有利的。不但在军火上要依靠大宋,在民间的商品贸易上,大宋也占到了足够的便宜。就说最精良的东瀛刀具好了,一进一出之间,价钱可以翻四五倍。而中原的丝绸,手工品等等消费品在东瀛都是竞相购买的东西,不但促进了中原的贸易,而且在江南可以增加许多手工作坊,解决越来越多的人口和土地之间的矛盾,免得大宋的土地兼并政策,将来激起要命的民变。

    “皇上……!”谢慕华还没说完就被赵德昭打断了。

    赵德昭沉着脸道:“朕只是要你做这些事罢了,是不是这样也要推辞朕呢?”

    “微臣不敢!”谢慕华只是谦恭的说道。

    赵德昭明显的感觉到两人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关系也渐渐在疏远,不仅如此,王皇后说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也不得不防。赵德昭是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父母都双亡,弟弟是跟自己抢皇位的,宋皇太后压根是支持赵德芳的。其实,赵德昭也只有自己的妻子儿女而已,从内心来说,赵德昭是一个很孤独的人,也很害怕去失去一些东西。但是已经拿到手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对于皇权,那是非生即死的斗争。到底宋偓和宋皇太后是不是真的和谢慕华接触过了?这一点,赵德昭需要去查,可是王皇后日以继夜的枕头风,已经让赵德昭有些动摇了……加上这一次,居然宋偓和皇太后一反常态的出来,为征高句丽的军队请功,这……大犯了赵德昭的忌讳!

    不知不觉,这对君臣沉默相对已经有一会了。赵德昭想了想,岔开话题说道:“哦,最近大理国的段肃顺送来国书,也为大理国的公主求婚。说是想请朕做主,让寇准和段语灵完婚,这件事就交给你筹办好了,顺便让杨延彬也成婚了吧!”

    “臣领命。”谢慕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看着谢慕华远远离去的身影,赵德昭心中似乎有些空荡,唏嘘不已。但是祖宗家法不可废,赵匡胤辛辛苦苦建立了强干弱枝的军队体系,并且设参知政事分了相权。文武的大臣影响力都被消弭,不能再竖立起一个大权独揽的权臣形象出来。

    这些日子,谢慕华过得非常轻松,回到江南东路之后,虽然依旧掌管水师和两路军马,但是局面已经控制在手中,东瀛那边依旧是打得昏天暗地,平秀正、林真和东瀛的三大门阀,征战不休,而令人喜出望外的是,平秀正已经将势力扩展到本州。并且按照之前的约定,将马关割让给大宋,从今以后,大宋在东瀛的本土就拥有了一个得天独厚的港口,东瀛的金银更是在小周后的人手操纵下,源源不断的流向大宋,自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流入了谢慕华的口袋之中。

    五郎掌管水师之后,大宋水师开始对新式武器进行试验,并且在谢慕华的财力支持之下,大批船只开始对外探险。虽然,没有很长的时间是不可能达到找到新大陆和郑和下西洋那样的规模,但是谢慕华鼓励航海探险却是为了日后打算,大海的财富,要到几百年之后才会被人现,而海,是陆地的延伸,同样也是国家的领地。走在别人的前边,总比落在后边的要好,难道还要让西方世界,在航海上领先于中华么?大批的探险船只虽然没有对领土扩张产生多少作用,却对东南亚的小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杨延彬和寇准前后完婚,而谢慕华有意无意的将柴郡主留在自己的安抚司,奇怪的是,赵德昭居然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在两浙路的呼延丕显和在高句丽的曹璨,都强力支持着谢慕华,辽国的动态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潘惟吉从交趾出兵,打下了占城,将谢慕华千叮铃万嘱咐的占城稻送到了江南,一经试种,成果累累……旁人都夸谢大人慧眼如炬,连占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东西都知道。谢慕华却是偷笑不已,这占城稻在中华大地也种了几百年了,自己能不知道它的好处么……

    春去秋来,秋回冬至,皑皑白雪融化之时,大雁南飞之后,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在谢慕华的辛勤耕耘下,杨八姐和荆儿先后都有了身孕,这一下,杨家和呼延家都是大把的人手,大批的补品,不惜血本的往江南送!不为其他,只因这两人都是正妻,生下来的儿子,哪个先出来,哪个就是嫡长子……看现在谢慕华的权势,嫡长子的好处,那还得了?

    当然,谢慕华是对两个老婆之间的暗中较劲不闻不问的,闲暇时候调戏调戏柴郡主,勾搭勾搭平弘雅,日子过得颇也滋润,就是那个小周后一直没有真的吃下去,倒是有些心痒!

    不过,平静的日子总有到尽头的时候,这一日,谢慕华正懒洋洋的坐在安抚司里晒太阳,平弘雅蹲在一边给他捶腿,两位大腹便便的夫人,一左一右喂着谢慕华新鲜水果,柴郡主笑盈盈的坐在池塘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忽然,一个军官快步跑了进来,满头大汗,高叫道:“相公,开封府的八百里加急!”

    “耶律贤死了?”谢慕华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没!”

    谢慕华想也不想:“雁门关告急?”

    “不是!”那军官擦了把汗,将公文递给谢慕华,结结巴巴的说道:“李继捧要献土……朝廷招相公回开封府商议!”

    糟糕!谢慕华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随手抓过公文,原本懒洋洋的样子顿时烟消云散。

第一章 要不得

    这一年注定是多事之秋,赵德昭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大宋的国土就放在这儿摆着,比起之前的唐汉来说,都小了不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是谢慕华一口气把大理和交趾都拿了下来,现在还要少不少地盘。北方的契丹占据了有利地形,连长城都落在契丹人的手中。而西北的党项人不服王化,三天两头的闹事,实在是让赵德昭伤透了脑筋。还好,现在把高句丽的打服了,扶桑那里还有大把的金银源源不断的朝大宋送来,谢慕华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占城稻可以在大宋种植,去年试种的效果不错,今年的收成应该不会太差了。

    而且一个重大利好消息传来,原来的定难军节度使、党项人李继捧,因为觉得自己的年纪太小,手下都不服气自己,于是自个儿跑来了开封府。很坦白的告诉大宋的官员,党项人控制的夏、绥、银、宥、静五州,也就是自个儿的世袭割据,不要了,送给大宋了!

    这一下让大宋的官员们喜出望外,一个个兴高采烈,奔走相告,从唐末藩镇割据开始,西北就不是中原的领土了。现在李继捧这小子挺识相的,知道天朝上国之威不可阻挡,自动跑来投降,给四夷带了个好头,将来什么吐蕃啊、最好连契丹也一起有样学样,朝天朝上国割地投降好了。

    赵普这两天可是忙里忙外的张罗,要给李继捧弄个官儿做做,已经想好了,定难军节度使是不做了,那就彰德军节度使吧,再弄些重赏之类的。让这小子高兴高兴。本来这事儿吧办的挺顺,满朝文武都支持赵普。笑话,人家带了五州的地盘来投降,那能不要?再说了,大宋现在没有马场,马匹大多是通过边境的贸易来获取,成本高,饲养困难。但是西北那儿也是天然马场,把党项人收复了,以党项人的勇武,将来未尝不是大宋的一支精锐骑兵。将来跟辽国人作战的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困于骑兵太少了。

    赵普琢磨着这事应该**不离十的时候,忽然得到消息,那个让他最是头痛的谢慕华,颠颠的从江南跑回来了,二话不说就入宫面圣。也不知道谢慕华和赵德昭商量了什么,赵德昭通知各位领导,今天入宫开会,大家再研究一下党项人的事情,不要草率,凡事要谋定而后动云云。

    一想到这儿,赵普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坐着小轿来到皇宫,许多大臣都等在文德殿外,锦衣玉带,峨冠长靴。赵普一直觉得自己的视力退步了,但是居然一眼就看到了谢慕华,站在寇准王旦等人的身旁,谈笑风生。看到赵普在看着自己,谢慕华还朝赵普点了点头。

    赵普缓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哎呀,原来是谢相公从江南回来了,也不跟老夫说一声,让老夫摆酒给谢相公洗尘啊。”

    谢慕华笑眯眯的说道:“怎敢劳烦赵相公,听说赵相公这些天忙得不亦乐乎,为李继捧请封是吧。这是大事,像谢某回开封府这样的小事,就无需赵相公操心了。”

    殿前的官员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只见一名宦官走上殿前高声叫道:“上朝……”

    文武大臣走上文德殿,朝贺之后,赵德昭便开口说道:“之前李继捧要将夏、绥、银、宥、静五州奉给大宋一事,谢爱卿却有些看法,要和诸位商议。朕一时间决断不下,也想听听诸位卿家的说法。”

    “不知道谢相公有何高见?”弥德站在班尾,朗声对谢慕华说道。

    谢慕华一回头,看见弥德,他却不认识此人,这是寇准轻声提点一两句,谢慕华顿时了然于胸:“哦,原来是弥大人,是新进入了枢密院的吧?”

    “是,谢相公去了江南东路之后,下官才进了枢密院,却未曾和谢相公相见。”弥德平心静气的说道。

    谢慕华懒洋洋的说道:“嗯,看来你是支持李继捧献土的了?”

    弥德略微有些得意,何止是老子支持,满朝文武哪个不支持?也就是你谢慕华不识好歹,跑出来横插一缸子。当下说道:“夏、绥、银、宥、静五州地势险要,控制了五州便是控制了西北,将来对抗契丹人的时候也极为有利。不仅是下官支持,就算是朝中诸公也都颇为支持的。”

    弥德这一番话深得文武大臣之心,许多人暗暗点头,哪有送上门来的土地不要的道理?以前谢慕华还算是有些真知灼见,这一次是不是昏了头?是要反对李继捧献土吗?

    “赵相公是三朝元老,赵相公也是支持献土的么?”谢慕华调转矛头,指向赵普。

    赵普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谢慕华叹了口气:“非是谢某愚昧,李继捧献五州对于大宋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但是时机不对。其中利弊一言难尽。”

    赵德昭话道:“谢卿家就跟大伙儿仔细说说吧!”

    “臣遵命!”谢慕华施礼之后接着说道:“从三年前幽州之战爆,大宋和契丹连战两场,从幽燕到满城,从雁门关到涿州,投入几乎大宋全部的军力。一胜一败,看起来并不吃亏,其实不然,之前的二十万精锐禁军,已经折损过半,补充上来的军队,无论是在经验还是在作战能力上,都不如以前的禁军。这是我们和契丹人的不同。契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只要有武器有马匹便是战士。可是我们大宋却不成。而且最为痛心疾的便是,幽燕之战,我们的骑兵损失惨重,到现在也还不能恢复元气。现在的禁军依然维持在总数二十多万,可军力已经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跟着,交趾和大理的作战,又远征高句丽。这三场战役,虽然军队投入不大,但是禁军盘踞开封府,远征数千里,光是后勤补给便是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如今,李继捧说要献土……”

    谢慕华看了看满朝文武的眼神都被自己吸引,高声说道:“李继捧说要献土,是因为部下不服,西北是党项人的地方。大宋现在进入西北的话,夏、绥、银、宥、静五州的党项人连李继捧都不服,又怎么能服大宋呢?”

    “谢相公此言差矣,区区一个李继捧如何能同大宋相比?”赵普出言驳斥道。

    谢慕华淡然一笑:“比,自然是没法比。可是赵相公就能保证,夏、绥、银、宥、静五州的党项人会欢欣鼓舞的来迎接大宋接管五州吗?”

    赵普被谢慕华一句话顶的说不出话来,气呼呼的闭上了嘴巴。只听谢慕华接着说道:“没有人能打这个包票,相反,李继捧献土之后,五州的党项人和李继捧之间的矛盾,迅就会转化为和大宋的矛盾,党项人和契丹人颇为相似,也是天生的战士,他们拿起弓箭就能射,骑上战马就能打。而且,西北在党项人手中已久,地形,我们大宋是不熟悉的。一旦生摩擦,如何是好?”

    “方才我已经说过,大宋连年征战之后,虽然国库还略有盈余,可是军卒劳顿,不思再战。现在贸然接受夏、绥、银、宥、静五州,势必要派遣数万精锐大军进入西北坐镇。大宋禁军多是河北人,京东人,先不说西北他们是否能适应。光是边屯粮草,都没有准备好。如何能马上进入西北?”谢慕华声调越来越高。

    “我不是反对大宋接受夏、绥、银、宥、静五州,只是现在不能接受,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接手。这个时间,没有两三年是无法做好的。同时,我们要力捧李继捧,让他继续做他的定难军节度使,大宋给他撑腰,将党项人的势力分化,让他们自己窝里反,打得不亦乐乎。就像我们现在对扶桑做的是一样,等党项人自己打得筋疲力尽,那时候再接手五州,岂不是甚好?”

    弥德轻声说道:“说到底谢相公还是怕了跟党项人打仗!”

    寇准似乎跟他是天生的对头,闻言就按耐不住了:“弥德,你说什么?谢相公南征北战的时候,你还泡在窑子里呢!谢相公为朝廷立下的功劳,就算一百个一千个你这样只会拍马屁的小人也比不上。”

    一听拍马屁三个字,弥德的脸涨得通红,两人卷袖子提腰带,吹胡子瞪眼,眼瞅又要来上一架。

    “皇上面前不得无理。”谢慕华轻斥一声,两人不敢再动。谢慕华接着说道:“出了臣刚才说的那些之外,西北缺盐,而大宋富足。大宋若是支持李继捧,让族内分化之后,同时控制西北的通商,严禁边民用食盐跟党项人交易,时间一长,大宋自然可以自给自足,可党项人却必然会自乱阵脚。那时候再让李继捧献土,西北平定就简单的多了。”

    谢慕华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让满朝文武都反驳不得,先前还兴高采烈觉得天朝上国的威风已经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的那些大臣们,现在反思一下,还的确是如此。要是现在将数万大军派去西北,未必能镇得住党项人,说不定又为大宋开辟了一个新的战场,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赵德昭见谢慕华已经说服众人,自己也觉得颇为有理,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个小黄门急急火火的跑到殿外,叫道:“皇上,刚刚夏州八百里加急公文送到。”

    “呈上来给朕看!”赵德昭吩咐道。

    那小黄门快步走上来,将公文递给当值的太监,那太监检查过之后才转交给赵德昭。哪知道赵德昭越看脸色越差,终于按不住怒火,将公文往地上一丢:“党项人的胆子太大了,听说李继捧献土之后,当即哗变,夏州都监尹宪,被乱民所杀!”

    满朝文武骇然变色!

第二章 官逼民反

    夏州乃是西北边陲的重镇,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正是因为如此,大宋非常看重夏州这一片土地,不但对李继捧等党项人好生安抚,并且还派了尹宪去坐镇夏州。

    说到这位尹宪大人也颇有来头,这一位便是当年晋王府的旧人,跟弥德是哥俩好。只不过尹宪的马屁拍得比弥德还有深度,赵光义还没死的时候,就已经让尹宪来夏州镇守了。无能的人身居要位十有**是要害人的。尹宪就是其中的典型人物。他做了夏州都监之后,肆意妄为,仗着自己手中有兵权,对党项人算是任意杀戮,原本就颇为激化的两族矛盾,越难以调节了。

    李继捧这边去了开封府,尹宪就在府衙里好生琢磨自己的升官美梦了。要是说李继捧献土的原因是因为手下众人根本不服气的话。这其中尹宪的功劳还真不算小。夏州城里,党项人比汉人要多,但是在尹宪的高压之下,党项人的地位着实不怎么样,许多人对那个软弱的李继捧都比较失望,觉得他不可能为党项人争取到一个合理的地位。

    尹宪正捧着一杯热茶百无聊赖的看着公文,看得昏昏欲睡,就连手下官员特意从九华山用快马送来的茶叶,也丝毫不能提起他的兴致。忽然,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几个部下快步走到门外,朗声叫道:“尹都监,快点出来看看吧,夏州的那些党项蛮子又要闹事了!”

    尹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将手中的茶杯和公文都丢了下来,快步走出去,叫道:“好,就怕他们没胆子闹事,有事闹,本官就能要他们好看。”

    都监府衙外已经聚集起了许多党项人,这些人喊声震天,尹宪带了几个部下就走了出去,才到门口,迎面就被自己的幕僚给拦住了。这位幕僚姓海名越。海越乃是太祖时就考上过进士的人物,可是因为得罪了卢多逊,被贬到西北来。海越也颇为有点豪气,一怒之下辞官不作了。可是不做官总是要吃饭养家的啊,海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不愿意以堂堂举人的身份去给人当老师去,跟那些秀才们抢饭吃。于是就来了都监府里做个幕僚。

    海越一看这些党项人又闹事了,便来到门口劝阻,还没说几句,就看到尹宪带着几个将官走了出来。海越一看,这可大事不好,急忙拦住尹宪:“都监大人,这事用不着您出面,一会儿功夫,我就能让他们回去。”

    尹宪冷哼一声:“就凭你?你要是有这个本事的话,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聚在这里?这些党项刁民,不杀一儆百是不行的。”

    海越暗暗叫苦,但是他可是明白的很,这些党项人其实根本就是胸无大志,这个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受到另一个强大的民族吐蕃的威胁。为了生存,党项人离开了世世代代生活的黄河曲之地,从此开始了从未停歇的漂泊生涯。唐代的末年,拓跋思恭勤王受地,终于使得党项儿郎重新有了自己的一片安身之地。可是在唐末的诸家强藩之中,夏州的党项势力还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为了生存,自拓跋思恭开始,夏州李家一直把自己紧紧依附在最强大的势力一方,小心翼翼地对中原朝廷表着忠心。就算是其间稍有冒犯,李家也是赶紧送礼认错,这才得以在五代不断展壮大。直到现在的大宋,党项人聪明的很,李继捧根本就没有任何野心,他只是想做个平平安安的夏州土皇帝罢了。

    而且,在夏州长期的生活,无论是在语言,文字,服饰,习俗各个方面,党项人和宋人都越来越接近。党项人现在没有自己的文字,必须要用汉字来记录文献。语言,虽然党项人有自己语言,可是他们要和宋人通商,汉语许多党项人都会说。而汉族人华丽的服饰,舒爽的丝绸,更是让那些党项人垂涎三尺,他们穿了多少年的皮毛之类的服饰,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就连汉人过端午重阳的时候,党项人也跟着凑热闹。

    在海越看来,这种做法是去同化一个民族最好的办法,利用自己在经济、文化、传统、人口上的巨大优势,兵不血刃的去同化掉一个民族,而不是用血淋淋的杀戮和征服。可是没想到赵光义是个蠢材,从他当了皇帝之后不久,就把自己当年的家奴尹宪放到了夏州。这个尹宪更是猪脑袋一个,原本许多党项人都已经快忘记了自己的党项身份。可是尹宪来了之后,对党项人是肆无忌惮的排斥,并且用高压暴力的手段去对付党项人。

    这样的做法,是非常危险的。民族和民族之间,慢慢的消融,是长久之道。可是故意挑起民族之间的差异,厚待一个民族而亏待另一个民族,是非常不智的行为。并且,汉人的强处不在于武力,而是在于数千年文化传统的积累。这是汉民族对抗异族强有力的武器,纵观数千年来,许多入侵中原的异族,最终都无影无踪,他们无法把自己的语言和文字推行到全国,反而不断被汉人同化,这就是汉民族强大的融合力的体现。

    现在尹宪舍长取短,在定难五州这样的做法,早晚是要生事的。虽然海越已经不为官了,可是他到底是个汉人,一切的利益都要为了汉人着想。

    人微言轻,尹宪一把推开海越,指着衙门口的党项人叫道:“你们这群泼才,三天两头来我都监府呱噪,真是一群蛮子。这次又是什么事?”

    那些党项人只怕是被尹宪骂得习惯了,也不理会,为一人汉话说的不错,对尹宪说道:“听说节度使大人去了开封府,以后定难五州就尽数归于大宋了,不再是我们党项人的地方了,是不是?”

    海越正要开口说并不可以这么理解,可是尹宪已经大咧咧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定难军不是大宋的国土么,你们这群刁民是什么意思?”

    那党项人跟身边的伙伴议论了几句,又说道:“都监大人,定难军的确是大宋的国土,但是当年太祖皇帝也答应是让党项人自己管理的。定难军穷,粮食、食盐、布匹丝绸许多都要仰仗大宋。万万不敢起二心。既然已经是大宋的国土,那大人又何必逼迫节度使大人去献土呢?那将来我们这些党项人又要何去何去?”

    尹宪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他也知道夏州这些人等于是国中之国,接受朝廷的册封,名义上归附于大宋,实际上的自理权很高。就是因为这一点,尹宪才想利用来邀功。要是党项人彻底放弃对夏、绥、银、宥、静五州的控制,而让朝廷直接号令这儿。这却是相当于尹宪开疆拓土之功。而这件事,也是得到了赵普的默许,不然的话,尹宪哪里有胆子肆无忌惮的在这儿跟党项人挑衅?看到被人说破是自己逼迫李继捧献土的,尹宪恼羞成怒,指着那人叫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在下只不过是草民一个,哪里能对大人指手画脚。不过大人的心思,路人皆知。你既然逼迫节度使大人去开封府献土,只怕也打定主意没给我们党项人留下生路吧?”那人淡淡的说道。

    海越心里一惊,要是尹宪再乱说话,只怕是要惹事了。

    俗话叫做哪壶不开提哪壶,尹宪还果真叫道:“你们党项人死活与我何干?愿意归附朝廷号令的,可以留下,安安稳稳的生活,不然的话,就自己找地方凉快去。大宋可不愿养着这许多蛮子。”

    那人叹了口气:“都监大人,我们只不过是希望像以前一样的生活,汉人和党项人井水不犯河水,互通贸易,我们党项人有自己的节度使管理。这样不好么?非要弄得大家刀兵相见,这难道就是都监大人的心愿不成?”

    尹宪大怒,右手指着那人喝道:“呸,你算什么东西,还要跟本官刀兵相见。威胁朝廷命官,就算是李继捧都不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尹宪越说越气,抓过门卫手中的长矛,横过杆子,照着面前的党项人身上就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骂道:“你们这些一文不值的蛮子,就算都死光,老子的官照当,酒照喝。到底是老子对你们仁慈,你们这些破皮无赖的党项人,早一天杀干净,早一天安生。”

    他倒是越说越是不堪,却不见面前的近百党项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在街口围拢过来的党项人也是越来越多。那几个部下和门口站岗的士卒,看大人都动了手。那自己岂能只动嘴皮子?这个时间应该上前去和那些“党项蛮子”奋勇接战,表现自己的勇武的时候。于是,一个个加入战团,木棒、刀鞘、矛杆……雨点般的朝那些党项人身上落去。

    海越见势不妙,急忙就往府里跑,这儿是都监府,寻常的时候也不过是百十名士卒在这儿就算是顶天了。要是外边的党项人闹起来的话,那几十个人绝对挡不住越来越多的党项人的冲击。要是不出事也就罢了,万一伤了人命的话,那……就真是大麻烦了。

    尹宪正打得开心,忽然手中一震,抬头看去,那个一直跟他说话的汉子,阴沉着脸,一把抓住了尹宪手中的长矛,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尹宪的心里打了个突,气势不知不觉就弱了不少,但是嘴上依然很硬:“你这刁民,不服么?”

    那人只是冷哼一声,劈手将尹宪手中的矛杆夺了过来,用膝盖一撞,断成两截,冷冷的说道:“奉劝都监大人一句,莫要逼人太甚!”

    有些人是万万讲不得道理的。尹宪一看那人不敢动手,顿时又来了胆子,大手一招:“来人,把这个敢毁了本官长矛的刁民先给我拿下。送去大牢里看着!”

    正和那些党项人打得不亦乐乎的几个部下,一听就兴奋了,抓人是好差事,这些党项人有一些当年是贵族出身,还是颇有积蓄的。寻常的时候,尹宪等人就经常抓一些有钱的党项人来敲诈勒索一番,反正他们有钱,敲诈的不亦乐乎。眼前这个党项人,看身上的穿着打扮以及气度,应该是党项人里边的贵族,这是一笔大大的油水,不可不要啊!

    当即就有几个人舍了面前的“刁民”,饿虎扑食一般朝那个汉子扑了过去。那人退后两步,居然摆了个架势出来要和官兵对打。

    “好,就凭你这份胆子,进了大牢,本官不让你哭着喊着跪在本官面前,老子以后就跟你当党项人。”尹宪拼命催促着部下将那人拿下。

    有一些党项人见机,要上前帮那人。可是那人却是用党项话叫了几句,顿时没有人再动。料想应该是“对付这几个人,哪里用得了这许多人手?我一人足矣”之类的话。但是这个人还真没有吹牛,四五个官兵围着他游斗,那人在人缝里穿来穿去,就像是一条小鱼一般灵动,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他。

    海越这时正好将府里的一队官兵带了出来,尹宪一看士兵都出来了,胆气更加豪壮,指着那群党项人高叫道:“把这群反贼都给我拿下。他们要造反!”

    这罪名可不是乱说的,海越一听,急忙叫道:“都监大人,造反是重罪,不可乱说啊!”

    尹宪恶狠狠的喊道:“快点,把他们都给我拿下。本官说他们造反就是造反,难道他们还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到都监府闹事,打伤本官的手下,快点快点……”

    那些官兵一听说这些党项人如此大胆,二话不说就拔。出腰刀,疯狂的扑了上去。党项人多半还听不懂汉话,为的那人大喊起来,叫自己的族人先走。可是党项人不但不走,反而迎着官兵冲了上来。

    “看,一群反贼,果然是要造反吧!”尹宪退到门口,看着手下和那些党项人打了起来,还一直鼓劲:“打,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杀,天大的事本官给你们撑腰!”

    “都监大人,这样是要出大事的。”海越苦苦哀求,何必要把那些已经开始被同化的异族,重新逼成自己的敌人呢?“国虽大,好战必亡,国虽安,忘战必危”。这个道理,海越懂得,可是尹宪却不懂。大宋现在应该是不断消融掉异族对自己的威胁,而不是在西北给自己再竖立起一个对手,谢慕华辛辛苦苦南下,将交趾和大理并入版图,就是这样的用意。可是,尹宪却是在反其道而行之。谢慕华战,是因为交趾独立,大理又是独立许久的国家,不得不用刀兵去臣服他们,然后同化掉他们。之后,对于扶桑也好,还是高句丽也好,谢慕华都不同意起战争,如今的高句丽,只是换了个国王,慢慢的同化才是王道,在大宋没有足够的绝对实力之前,越多的战争只能让大宋越来越虚弱。

    那些官兵一听尹宪撑腰,胆气更壮,手中腰刀挥舞得就像是光团,劈头盖脸的就朝那些手无寸铁的党项人砍去。

    这一砍,就出事了。原本大家还能处在一个相对克制的阶段,至少没有伤到人命,没有见血。可是现在一出刀,转眼之间就是血肉横飞,不知道是谁惨叫一声,又是一个党项人送了性命。

    尹宪却不以为然,他在夏州这么多年,手底下沾过的人命没有

第三章 和亲求援

    尹宪被杀一事,在大宋的朝野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并非因为尹宪是个多么位高权重的官员,而是因为他代表着大宋在夏州的武力。可是他居然在自己的府邸被杀死,可见夏州处在随时可能崩溃的边缘,谢慕华说得对,要是现在接受李继捧的献土,等于是逼迫夏、绥、银、宥、静五州的党项人造反,这是给大宋添乱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谢慕华带着一万禁军浩浩荡荡的朝西北进了,这一次,谢慕华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万金油,哪里出了乱子,哪里就让自己去填补空白。“当好革命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拧……”谢慕华只能自嘲的笑了笑,西北其实并不是他愿意去的地方,尤其现在两位夫人分娩在即,不过赵德昭这次坚决要他出行,未尝没有存了怕他在江南坐大的疑虑。毕竟江南是大宋的财税重地,出了乱子可不行。

    以前的得力助手们只有杨延彬还在身边,杨延彬也是新婚燕尔就被派出来上阵了,公主是老大不情愿,跑去宫中跟赵德昭闹了两次。可是赵德昭却说,谢慕华既然要去西北,多少要有几个老部下跟着去才合适。不过这一次,赵德昭又特意把潘惟吉和曹琮从大理和交趾调了回来,跟着谢慕华一起去西北……

    这李继迁惹了乱子之后便离开了夏州,不知道躲藏在何处,所有的党项人都战战兢兢,知道杀死了尹宪之后,很可能会引来大宋狂风骤雨般的报复。现在的党项人可没有那份自信可以对抗大宋,许多人已经偷偷从夏、绥、银、宥、静五州溜走,可是还有很多人放不下在这儿的家业,只能畏畏缩缩的躲在家中,苦等着宋军的到来。

    西北之地利于骑兵奔驰,这一次谢慕华带的一万大军之中,竟然有五千骑兵,这个比例颇为难得了。而且这些骁捷军的骑兵训练有素,战斗力颇为强悍,是谢慕华这一次的得力臂助。还好,谢慕华这次不是去打仗的,不然的话,这一万大军就不会走得像现在这么悠闲了。

    虽然不是去打仗,但是干的是极为败名声的事情。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异族的头领,带着地图,带着“诚意”,不远千里而来,到了大宋的都城开封府,信誓旦旦的说,我的地盘我不要了,给你们吧。这是什么精神?这简直是国际主义精神……可是,现在谢慕华却要去当这个恶人,告诉那些党项人,你们的地盘自己留着,咱们不要。就这个行为放在大宋子民的眼中,谢慕华岂不是成了“宋奸”?送上门来的土地都不要,反而还要还给人家?大宋的官员尹宪被党项人杀死,谢慕华不但不去报仇,还要去安抚那些党项人。对于广大不明真相的大宋子民来说,谢慕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奸臣……谢慕华这一路上,感觉自己的脊梁骨一直凉,十有**是被千万人私地下指指点点过!

    “相公,夏州快要到了!”潘惟吉提着马缰跑了过来,笑呵呵的跟谢慕华说话。他对谢慕华是极为感激的,在交趾待了一两年,战功积累了不少,反正就是去欺负一下占城、缅甸这样的对手,过得不亦乐乎,相比较之下,在大理的曹琮就没有潘惟吉过得舒服了,成天长吁短叹,总不能去跟吐蕃开战吧?

    谢慕华收起心思,看着远处巍峨的夏州城,对潘惟吉说道:“亏你还笑得出来,我们这次的使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潘太师在晋阳不知道写了多少信给我,要我把你给赶回晋阳去。你说吧,是跟着我在夏州呢?还是回晋阳?”

    潘惟吉马上就变了脸色:“我不要去晋阳,那儿没什么功劳,契丹人现在也不来雁门关骚扰,就算是来了,功劳都被杨家兄弟抢了去,六郎在那里,相公?、军队救援较夏州更为艰难。要是我们据守灵州的话,进退失据,尾不能呼应。也是凶险万分。”

    “灵州城却是毁不得的。”杨刚正插口道:“我已经翻阅了党项人的卷宗,看得清楚,灵州一旦弃之,整个西北便是党项人的天下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很难再将他们制住。灵州要守,但是耗费七百多里运输补给,同时驻扎大军在灵州坐镇,以大宋目前的实力,难!”

    谢慕华微微一笑:“先生为何言难?”

    “七百多里粮道,党项人的骑兵来去如风,随时可以袭扰。相公,党项人缺粮,他们用青白盐向大宋的百姓换取米粮。青白盐也比官盐便宜,一旦我们封锁了官盐,不允许民间私下和党项人交易,一时间党项人缺粮,我们是有利的。但是长远看起来,党项人必定铤而走险,劫掠粮道。七百里粮道……光是护送的军队都不能少于五千人。至少要走十日路程。实在是太危险了!而粮一旦失去,军心浮动。党项人得了粮食,又可以缓解压力!”杨刚正眉头深锁,眼看是心中踌躇。

    “先生说得是!”谢慕华叹息道:“所以说,西北这个地方,其实是个陷阱。谁来了都不好办。那些老狐狸一个个可狡猾的很呢,没有一个出头的,反而个个力荐我来这里。好像我谢慕华有天大的本事似的,来到西北。我也觉得难啊!”

    “不如……”杨延彬想了想接着说道:“索性跟那什么李继迁硬碰硬,不管怎么说,大宋的军队是占有绝对优势的。围剿李继迁可能会造成一部分损失,但是比较起来。李继迁若是活着,党项人的反叛之意就会越来越重。这点损失是值得的!”

    谢慕华如何能不知道?李继迁就是党项人的民族独立之父,他的儿子李明波,孙子李元昊,历经三代人完成了党项人独立建国的大业,并且李元昊还一手缔造了西夏文字。将西夏彻底作为一个文明而不仅仅是一个种族写进史册。可是明知道李继迁必须要杀,暂时还不能动他,这可真是为难了谢慕华。一路上,谢慕华不知道想了多少主意,可是一个个被自己否决掉。

    杨刚正却是摇了摇头:“李继迁这个人敢于在夏州作乱,杀死尹宪。他是很有胆色的,也正因为他这一杀,现在他就是党项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可是我们来这里是要安抚住党项人,潜移默化之中将他们封锁。一旦杀死了李继迁,反而会将矛盾激化,显得朝廷没有诚意。两难……真是两难!”

    谢慕华冷笑一声:“两难就两难吧,我也想去看看,这个李继迁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说话间,人马已经到了夏州城下。谢慕华忽然想起非常滑稽的一幕,这个西北重镇,很快就要被自己亲手在这儿写上一个斗大的“拆”字。偌大的城池将会废弃。没想到啊,自己穿越了一千年,居然要在大宋干一次拆迁办的勾当。实在是有些滑稽可笑!

    暂且按下谢慕华等人来到夏州,安抚百姓,筹谋拆迁不提。这厢李继迁已经带着自己的亲信逃到了黄羊平。这黄羊平乃是党项人野利氏的地盘,野利氏和李家一向交好。看到李继迁逃到自己的地盘,野利氏的族长野利求义亲自带着族人将李继迁迎接了进去,并非下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也不得透露李继迁就在黄羊平的事情。

    “那些宋人实在是太霸道了,他们想占有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心,昭然若揭。将来我们的黄羊平也难以逃出宋人的手掌啊!贤侄,这儿并非你的久留之地,以我看来,不如去大辽颇好。”野利求义带着李继迁走进一间大帐,里边的陈设也算是颇为华丽,各种瓷器,羊毛地毯,七彩织锦都布得琳琅满目,野利氏在党项人之中也算得上是大族,族长布置的奢华一些,不足为奇。

    李继迁今年只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而已,但是他孔武有力,年少英俊,在党项人之中颇受爱戴,隐隐是年轻一代的脑。听到野利求义的话,李继迁淡然一笑:“宋人想抓住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倒是叔叔却要小心,防止宋人迁怒于你!”

    野利求义哈哈大笑:“真当我们野利氏是吃素的么?我一声令下,野利氏就能集合三千铁骑,岂是区区宋军所能比拟的?”

    “小侄心中倒是有个计较,不知道能否行得通,还想听听野利叔叔的意见!”李继迁说道。

    “坐吧,不要拘谨!”野利求义笑呵呵的让李继迁坐下,吩咐那些仆役送些酒茶而来。又对李继迁说道:“贤侄但说无妨!”

    李继迁也不谦让,大马金刀就坐了下来,朗声说道:“野利叔叔,其实小侄已经想过了。现在宋人欺我太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契丹国力雄厚,兵强马壮。不如联合契丹共抗宋人。”

    “契丹?”野利求义对契丹人还是有所保留的,毕竟,契丹人凶残出名。要是赶走了宋人再迎来契丹这头老虎,得不偿失啊!

    “野利叔叔可以放心,夏、绥、银、宥、静五州本就是我们党项人的土地,就算是契丹人提出想要割让五州其中一部,小侄也决计不会答应。这办法说起来老套,但是未必就不可能。小侄想以和亲的名义,向契丹公主求婚。引为臂助。”李继迁侃侃而谈。他们这些异族之人,自古以来就和中原和亲,其实对于和亲并不排斥,也明白和亲是联络两国感情的一个好办法。对于辽国人来说,想要吞掉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地,也颇有难度。但是和亲就不同,要是李继迁真的能在西北立足,打下一片天地。凭借两家和亲的话,辽国人等于是在大宋的背上插上一支匕,叫大宋难受的要命,还有苦说不出!

    “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但是契丹人眼高于顶,咱们贸贸然去求亲,只怕契丹人也不答应啊!”野利求义想了想,反问道。

    李继迁笑道:“我听说辽国现在主事的萧皇后萧燕燕,她本家有个侄女,非常得宠。在辽主耶律贤和萧燕燕的面前,那位名叫萧月影的公主简直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且这位公主和辽国两大名将,耶律休哥、耶律斜轸关系匪浅。要是能求得这位公主为妻,实在是我党项人之福。说不得,小侄也要走着一遭,向萧皇后和辽主陈诉利害。其实现在辽国的局势并不稳定。辽主耶律贤体弱多病,久病缠身,只怕是不久于人世了。王族中人对皇位虎视眈眈,要是耶律贤真的死了,那剩下萧燕燕和她的儿子,一对孤儿寡母,如何与那些大臣王爷相抗?倒不如趁现在将公主许配给我,以大辽国的力量支持我们党项人复国,将来万一耶律贤死了,至少萧燕燕还有我这个臂助呢!”

    “你想参与辽国皇室之争?”野利求义不禁有些愕然,没想到李继迁的胃口这么大。

    “汉人有句话,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塞外的土地,原本也不是契丹人的吧?宋国以前不过是区区中原之地,却四面灭国,成就一番霸业。我们党项人本来就勇武无敌,现在却要屈居人下,想当年的大夏国何等威风,我们这些子孙又怎么能给祖宗丢脸呢?野利叔叔放心,小侄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党项人考虑,绝对不会轻举妄动!”李继迁诚恳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为你准备贺礼,马匹两百,牛羊五百,外加黄金白银,你带着一同去上京求亲去吧。”说着,野利求义看着李继迁笑了笑:“贤侄一表人才,到了上京之后,只怕萧皇后还没说是不是把侄女许配给你,那萧月影公主自己就看上、你了。和亲……若是真的能和大辽和亲,我们又何惧区区宋人呢?”

    李继迁长出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党项人被宋人统治了太久,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在李继迁开始自己攻城掠地的战争生涯之前,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重新唤起党项人的民族自豪感,让他们记得自己是大夏国的子民。而那些软弱的宋人,就让他们来好了。只要党项人能团结在一起,谁还会惧怕区区宋人?

    他又想起了李继捧临走的时候偷偷对他说过的话,这位族兄被宋人逼得没有办法,只得去开封府献土,他告诉李继迁,党项人必须要争取自己来管理西北,决不能让宋人在这里指手画脚。但是,现在党项人全族之力也不是宋人的对手,暂时还需要隐忍。只要能够造成事实上的独立就行了,至于国号什么的,这一代人无法完成的事情,难道下一代人还做不完吗?他们要做的,是给自己的后辈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而不是让他们再次重新开始!

    和亲,这一步终须是要走出去的。李继迁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契丹、上京、公主……我来了!

第四章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写在前边的话——这几天都是单更5ooo字,我也很不好意思,因为我要休年假了,又要去外地。的确很麻烦一些。希望大家能够体谅过年时候出门在外的不易。不过,我是不会断更的。呵呵,这几天还是单更5ooo吧,大家忍耐一下,从下周一开始,恢复一日两更6,7字。感谢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谢谢!

    李继迁既然是去求亲的,为了向辽国人展示一下自己对抗大宋的决心和本钱。李继迁和野利求义决定先露一手给远在上京的契丹人知道!

    话分两头说,谢慕华到了夏州之后,带回了李继捧,不断的安抚夏、绥、银、宥、静五州的党项人,阐明大宋的立场。这里当然还是由党项人自己打理,大宋是决计不会插手的。而且,定难军节度使还是李继捧。谢慕华只不过是来这儿协助工作而已!这一番虚情假意的话,到底还是让夏、绥、银、宥、静五州蠢蠢欲动的党项人安静了下来,毕竟,打仗就是要死人的。如今又不是乱世,党项人想要独立的野心也没有那么蓬勃,又何必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和朝廷作对呢?

    谢慕华的一万人马驻扎在夏州,粮草却要从边地往夏州运输,路程遥远,现在的李继迁等于已经扯开旗杆子要跟朝廷对着干了。陕西转运使郑文宝,便派遣陕西安抚司的一名虞侯黄秋荣带着六百人马一路护送军粮到夏州去。为了以防万一,从清远军城开始,沿途的守备军官也必须派遣人马前来护送,务必要在到达耀德之前,军力达到两千人。这一计划看起来是万无一失,其实正是宋代文官带兵的弊端所在,暂时按下不表。

    黄秋荣带着三百弓弩手,三百骑兵押送着十万石军粮便出了。这一路上慢慢行走到了清远军城,又有一名偏将叫做农少普的,带了数百人马加入,护送的粮队每日只行百里,倒也算得上是安稳,每日驻守之时,必定严加看管,所幸是没有出了岔子。

    这一日,大队人马来到浦洛河边的咸井,这儿可不比中原,大风卷着土地上的茅草,带起一片细沙打在士卒的身上,原本就灰蒙蒙的衣服更加脏了。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生怕一张嘴就是满口沙土。就连马儿都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缓缓前进。农少普身处前队,将一支铁锏挂在马鞍上,伸出左手挡着眼睛,从指缝里往外看去。

    忽然,远处隐隐传来马蹄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整片大地都似乎摇晃了起来,不知道是多少人马冲了过来。农少普是颇有领军经验的将领,知道自己现在要是退的话,只会让人顺势追杀过来,而自己的手下只有一半骑兵,其他都是步兵和弓箭手,总数也不过千人而已,唯一的好处就在于,粮车是在黄秋荣的押送下,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给黄秋荣争取到时间。农少普大声吩咐士卒准备迎战,一旁指派亲兵前去报讯,敌袭,要黄秋荣做好准备。

    转眼之间,已经可以看到迎面而来的敌人。

    黑压压的一片骑兵,拿着明晃晃的马刀和长枪,身上穿着白色的服饰,有些人还裹着皮毛,没有整齐划一的旌旗,没有统一威武的着装。但是这些生长在西北的党项汉子,聚在一起的时候,却自然而然的爆出一种肃杀之意!

    农少普倒抽一口冷气,这总数不下于两千骑兵,是从哪里来的?

    那些骑兵缓缓散开,一人越众而出,他剑眉星目,威武不凡,身披重甲,手中拿着一支长长的铁矛,在阵前耀武扬威的叫道:“那宋将,军粮何在?”

    农少普朗声答道:“你好大的胆子,既然知道是朝廷的军粮,还敢聚众来劫?你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放声大笑:“区区军粮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夏州城的路分都监尹宪,也是死在我的手中。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农少普暗呼倒霉,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李继迁这个煞星,回头一看,部下已经整理好队形。农少普心中稍稍安定,指着李继迁叫道:“你杀死朝廷命官,公然反叛,鼓噪党项人谋反。种种劣迹,罄竹难书。今日还敢自投罗网,快快下马投降!”

    李继迁也不答话,铁矛朝前方一指,低沉的声音吼道:“杀!”

    那些党项人到底是没有经过军事训练,一开打就暴露了自己流寇的本性,这一支兵乃是野利求义借给李继迁的兵马,整个野利部最多也就能凑出来三千骑兵,这一次就让李继迁带来了两千,野利求义对李继迁不可谓不看重了。可是两千乌合之众,一听李继迁大吼一声“杀”,只顾着催促战马扑了上去,什么队形,阵势,互相掩护,弓箭打击……完全没有这回事,只凭着一股血气,许多人在马上取出马弓,对着宋军乱射,却无甚大用。而那些没有弓箭的人,挥舞着耀眼的兵刃,喊声如雷,乱七八糟的冲了上来。

    农少普一看,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大名鼎鼎的李继迁也不过如此,毕竟还算是个少年郎,天才!哪里有这么多天才,要是满街都是天才的话,也无法显出六郎七郎等人的可贵了。

    宋军的弓箭手已经排好了阵势,看到党项人冲了上来,迎头一阵箭雨落下,这些强弓硬弩对于那些没有什么铠甲护身的党项人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不过党项人的骑术高明,雨点般的长箭只不过能将他们的冲锋缓上一缓,更多的党项人还是疯似的扑了过来。

    他们的身上虽然没有厚重的铠甲,他们手中的武器也不够精良,但是那些骑兵们,每个人的面色都彷佛西北的岩石一般的坚毅,双目就像寒星一般闪闪光,党项人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和人作战了,久的几乎足以让他们忘记战争的血腥……

    李继迁也没有办法,他还没有自己的军队,只能靠野利氏的军队来打仗,这些人勇敢是勇敢,骑术也是绝对的高,可是他们没有集体作战的概念。打仗并非是人多就能赢,对天时地利人和的把握,对战场形势的判断,各个兵种之间的配合,以及主帅的战术运用,无一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可是李继迁空有一肚子本领却无法用出来,看着自己的部下乱哄哄的冲了上去,只得也随着冲杀上去。

    李继迁的骑术在党项人当中也算得上是屈一指,他铁矛一举,很快就已经追上了冲在前边的大队人马,长矛左右摇动,将两名宋军倒撞下马来,转眼间就被疾驰而过的战马踏成肉泥。但是宋军虽然只有三百骑兵,却牢牢的结成圆阵,拼命抵挡着党项人的进攻,党项人只不过是两千而已,在平原上无法对宋军的骑兵形成包围,而圆阵之中的宋军步兵和弓箭手,又结成方阵,用长枪和弓弩抵抗着党项人,只要有人受伤,马上就被转移到方阵中休息,而步军马上就会补出去,让党项人无法趁机攻破宋军的圆阵。

    “这个宋将倒是有些本事的。”李继迁暗暗想到,偷眼看了看农少普,农少普只不过是三十来岁年纪,其貌不扬,一张脸是典型的汉人脸型,相比他武将的身份,那张脸还略显斯文了一些。但是如今的农少普也是满身浴血,亲临前线,舍生忘死的和党项人战斗在一起。

    “我来!”看到和农少普对战的党项人臂上中了一锏,顿时抬不起来,李继迁挺起长矛直冲过去,只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而已,李继迁的战马就已经飞到了农少普的面前,长矛诡异的从下而上斜斜挑向农少普的咽喉。而农少普却是挥动铁锏,简简单单的封住门户,振臂一挡,两人都颇有力气,铁矛铁锏撞出一串火花,“铿”的一声……

    农少普只觉得手臂酸麻,他平素自负勇武过人,没想到李继迁的臂力居然也不比自己差,其实李继迁也是有苦自己知。农少普的铁锏虽然是短了点,但是论起重量却不比他的长矛逊色多少,而且李继迁用的是挑力,对手却是势大力沉的砸了下来,要不是咬着牙撑着,李继迁的左手只怕已经握不住矛杆了!随着一声大喝,两人鼓起勇气,矛锏相交,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这一次,农少普把握不住手中的铁锏,几欲松手,为了败中求胜,农少普将那铁锏朝李继迁的面门丢去,李继迁一个蹬里藏身,躲了过去,回手一矛横扫,险些将农少普从马背上打下来。

    “保护大人!”几名宋军不顾生死抢了上来,齐齐抵住李继迁,将农少普抢回方阵中。也亏了农少普平时待部下不错,要不然的话,今日只怕就要丧命在此处了。

    “糟了!”农少普顾不上自己的兵刃,紧张的看着外围的党项人。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坏,要是黄秋荣还不能带领护送粮队的军队赶到的话,自己这些人就算是全都死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了。想到这里,农少普忽然有些紧张,那个黄秋荣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头脑,他该不会吓得拉着粮队掉头就跑吧!

    李继迁了性子,既然已经打到这个份上,就算是族人不会打仗也要拼到底了,好在这些党项人占了身材上的优势,个人的勇武是要略胜一筹,骑术精湛,勇气十足。宋军的阵势越缩越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远处忽然尘土大作,无数旌旗在西北的狂风中招展,只听远远有人喝道:“给我杀!”

    “杀……”一阵暴喝,山丘之后忽然转出一队宋军骑兵,打的却是黄秋荣的旗号,狂风骤雨般的朝契丹人冲杀过来。李继迁措手不及,险些被人伤了,急忙吩咐野利氏的人继续狂攻,自己翻身带了一队骑兵迎头冲锋。

    数百名宋军骑兵和李继迁的骑兵相对奔驰,苍茫的西北大地,在这两队铁血战士的冲击下显得是那么羸弱,白茫茫的大地,在狂风呼啸下,不断的将地面上的血迹掩盖,但是尽管如此,一道又一道热血依然从那些拼命厮杀的战士们身上喷出。两队骑兵终于冲撞在了一起,那些只以为勇武就能解决一起的党项人,惊恐的现,那些宋军骑兵的战斗力是如此强悍,他们就像流水一般冲进党项人队伍中的缝隙,毫无花俏的用手中的长刀利斧朝身边的党项人砍去。而党项人散乱的队形根本无法阻止宋军的冲击,只不过是交马冲锋一阵而已,不知道多少党项人就摔在马下,年轻的生命伴随着热血流向大地,那些宋军面无表情,继续冲锋,手中的利刃没有任何停留,阳光下,锋利的刀尖闪烁着让人骨寒的光芒,朝着那些没有盔甲的党项人恶狠狠的劈了下去,胸口、脖颈、脑门…………似乎宋军只遵循一个原则,只要是能一下就送命的地方,就是他们袭击的地方……

    农少普一看,大喜过望,接过部下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铁锏,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铁锏一扬:“弟兄们,跟我上!”

    党项人的阵脚终于松动了,人数上的优势,在宋军近乎完美的两员将领的配合下荡然无存。党项人连混战的机会都没有,这里的一千多宋军遥相呼应,骑兵,步兵,弓箭手,组成了一台威力庞大的杀人机器,他们有条不紊的运行着,一个个夺去党项人的生命。无数断肢残臂被砍飞,无数鲜血喷上半空。而那些宋军就像是死神一般,无动于衷。

    终于有人怕了,不知道是谁,用党项人的语言哭喊道:“我不要打了,退吧……退吧……别打了,别杀了……”可是这声音在宋人的眼里一点用也没有。野利氏只不过是称霸西北的一个部落而已,连正规的军队都算不上,如何能从大宋的精锐身上占到便宜?人多欺负人少也就罢了,一旦把人数上的劣势弥补回来一部分,就算是李继迁亲自带队,也讨不了好去。

    “黄秋荣在此,哪个能逃?”随着那一声暴喝,一员将领提着双股叉纵马飞驰而来,直取李继迁的级。李继迁哪能那么容易就被黄秋荣杀死,长矛舞动,跟黄秋荣战成一团。农少普知道在西北,抡起武力来自己算是最强的一个了,自己都不是李继迁的对手,黄秋荣根本就没戏。果然不出农少普所料,黄秋荣只是招架了几个回合便遮挡不住,先前夸下的海口几乎变成了笑话,亏得农少普及时赶到,双战李继迁,才算勉强抵挡得住。

    此处距离清远军城城已经算不得太远,李继迁不敢在耽误,要是清远军城守军闻风赶到,自己只怕想走都没法走。于是呼啸一声,带着党项人迅脱离了战场,宋军的骑兵到底是少得多,不敢追去,要是落入李继迁的圈套,一旦野战起来,吃亏只怕不小,农少普和黄秋荣便缓缓收拢队伍,清点伤员。

    “这次多亏了黄虞侯!”农少普抱拳谢道。

    黄秋荣咧嘴一笑:“这没什么,我看名震西北的李继迁也不过尔尔,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生擒李继迁,在护粮之余顺便立个大功也好。”

    农少普一听,马上出言反对:“李继迁此人非常狡猾,也有可能假败诱敌,我们不应该远离粮草辎重与之交战,应按辔结阵,缓慢前行。毕竟你我的任务是护粮,只要将粮草平平安安送到夏州就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黄秋荣不满的说道:“农兄是不是方才被李继迁打得吓破了胆子?他李继迁只不过是区区一两千人的队伍而已,如今又被打得大败而逃,队伍不整,士气低落,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难道我们大宋的男儿还怕了他党项人么?”

    “怕是不怕,只不过追击李继迁便会远离粮队,如此一来,万一粮草有失,那就算是抓到了李继迁……”农少普还没说完。

    黄秋荣马上插话道:“就算是谢相公在此,他也愿意用十万石去换李继迁的人头,你若是胆小不敢去就罢了,我自己去,正好也没人跟我抢功劳。另外,你我是同级武将,你又不是我的长官,我为何要听你号令,你莫要耽误了我的兄弟们立功。”

    农少普其实也是个火爆脾气的人,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好好,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管不着,我也不管了。我这就回清远军城,有本事你自己把李继迁拿下,再把粮队送到夏州去,全部功劳都给你,就算谢相公把你提拔到枢密院去,我也不眼红!”

    这一对方才还出生入死的战友,现在就想一对公鸡似的,红着眼睛,互相瞪着。两人手下将官见势不妙,急忙抢上来,这边拉着农少普,那边拉着黄秋荣,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

    “众弟兄,跟我立功去,活捉李继迁!”黄秋荣恶狠狠的瞪了农少普一眼,上了马背,举起双股叉,招呼着大伙儿。

    农少普“呸”了一声,带着自己的队伍,反身就走,远远丢下一句:“我这就回清远军城,我看你拿什么把粮食送到夏州去!”

    苍天之上,白云茫茫,两队宋军,各走一方……

第五章 再战李继迁

    农少普愤愤的带着兵将离开了咸井,朝清远军城进,这一路上,刚刚打完仗的战士都默不作声,心中忿忿不平。这些兵都是农少普一手带出来的,对农少普言听计从,都觉得黄秋荣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是荒唐透顶。

    这儿距离清远军城不过是数十里之遥,农少普走了不远,居然看到了李继迁手下的残兵败将,这一队兵将还是李继迁亲自带领的。这一下,两军都紧张无比。农少普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李继迁作战,自己的兵少,而且之前抵抗李继迁,多半都挂了彩,也伤亡了不少人。可是农少普却不知道,李继迁也非常不愿意跟自己作战,李继迁正在收拢残兵败将,手下的人也是伤亡累累,而且经过刚才的一战,李继迁对农少普的队伍战斗力也颇为了解,知道这是一支强兵,目前想要吃下这支军队颇有难度,不仅如此,农少普身上现在也没有值得李继迁去强攻的本钱。

    两路军队奇怪的保持着克制,就这么静悄悄的擦肩而过,没有人敢出声音,手中的刀都是缓缓的拔出刀鞘,长枪斜斜的指向对手,可是脚下的步伐却将两队军马拉开的越来越远。农少普和李继迁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好在对手没有主动起进攻……

    李继迁看着农少普远去,虽然不知道农少普和黄秋荣之间到底生了什么,却隐约感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一来宋军的力量消弱了,二来,黄秋荣现在是独自护着粮队,自己现在收拢了一千多残兵败将,要是运气好的话,现在去攻打黄秋荣,仅凭黄秋荣的几百宋军,胜败之数,还是自己占了优势。

    方才惨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李继迁仔细思索了一会,他到底是西夏王国的奠基人,根据自身的情况和方才作战的方式迅做出了调整。

    ………………………………

    黄秋荣正赶着粮队继续前进,一边派出尖兵斥候搜索李继迁残兵败将的下落,走了不到五六里路,一个斥候快马回来,惊喜交加的叫道:“虞侯,现了李继迁的下落,就在前方两里处,收拢残兵败将呢!”

    黄秋荣喜出望外,急忙问道:“他现在手下有多少人?”

    那斥候谨慎的说道:“只看到李继迁身边约有三百来人,大半挂了彩,他还不断的派人出去搜寻失散的手下。”

    “好!”黄秋荣大喜,高声叫道:“农少普那个窝囊废居然不敢随我一起攻打李继迁,这份功劳就是送给咱们的,区区三百人,我这儿只要骑兵就可以拿下他。儿郎们,有没有胆量随我一同将李继迁那反贼生擒活捉?”

    “愿听大人号令!”麾下战士整整齐齐的答道。

    黄秋荣举起双股叉,带了三百骑兵径直随着斥候冲去,只留下步兵和弓箭手在原地看守粮队。果然,在前方西南方向两里处,一堆党项人正聚在那里收容残兵败将。李继迁正在此处,这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黄秋荣大吼一声,双股叉挺得笔直,两腿一夹就朝李继迁冲去,身后三百士卒一声呐喊,催动战马漫山遍野的冲了过去。

    李继迁吃了一惊,急忙翻身上马迎战,不知道是不是在刚才的战斗中伤了手臂,李继迁的铁矛使不出力气来,只能勉强遮挡黄秋荣的进攻,而他身边的那些党项人更是乱作一团,胡乱抵挡着宋军的进攻,缓缓朝西边退去。

    黄秋荣邀功心切,怎么能让李继迁跑掉,穷追不舍,双股叉舞得就像一阵风,招招夺命,直飞李继迁的要害。李继迁拼命抵抗,几次险些被黄秋荣刺中。黄秋荣见势更是心急,眼前虽然还是李继迁,可是心中早已飞到了夏州城,想象着自己亲手抓住反贼李继迁送到夏州和谢慕华见面。这位位高权重的枢密院大员,一定会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夸奖自己勇武过人,胆气豪迈,是大宋的栋梁之才……到时候升官财还是小事,说不定就会调离西北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回到美丽富饶的中原,要是能进了枢密院或者去开封府的禁军任职,那才是心中所愿……

    黄秋荣想得美滋滋的,口中大喝道:“兀那李继迁,下马就擒,本将军还能饶你一命,不然的话,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继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狗官,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中了我的计了!”

    不知道是哪个党项人取出长弓,弯弓搭箭朝天空射出一支响箭,这箭声清越激昂,数里之外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黄秋荣急忙回头望去,原来不知不觉中,竟然追着李继迁进了一处山口。这山并不甚高,山上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可是入口并不宽敞,三百宋军追着数百名“混乱不堪”的党项人竟然来到这个地方。还没等黄秋荣喊出一声撤退,之见山口两端各涌出数百名党项骑兵,而李继迁带着部下翻身再战!

    黄秋荣顿时叫苦连天,没想到李继迁已经收拢了这么多部下,自己一个始料不及,现在就中了对手的圈套,这也就罢了,偏偏来到这个死地,想要冲出去也不容易,无奈之下,黄秋荣大喝道:“儿郎们,跟那些党项鞑子拼了,杀一条血路出去!”

    李继迁仰天长啸:“哪里有这么容易!”他部下的党项骑兵已经挡住了黄秋荣前进的道路,李继迁再挺长矛迎了上来,这一次,黄秋荣更是遮拦不住,李继迁根本就没有受伤,之前只不过是诈伤来欺骗黄秋荣而来。之见长矛照着黄秋荣的腰间捅了过去,偌大的长矛快得就像闪电一般,黄秋荣躲闪不及,咬牙硬生生的将腰扭开,躲了过去,没想到李继迁手脚极快,从腰间拔出佩剑,用力一劈,将黄秋荣手中的双股叉劈落在地,黄秋荣吃了一惊,急忙调转马头就想逃跑,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却是被李继迁提住了腰带,从马鞍上抓了起来,黄秋荣身不由己,双手在空中乱抓,可也无济于事。只听李继迁哈哈大笑,将黄秋荣往身后一摔,大喝一声:“给我绑了!”几个如狼似虎的党项人扑了过来,七手八脚将黄秋荣按住,捆了个结结实实。

    三百宋军群龙无,更加散乱不堪,被李继迁一阵穷追猛打,只坚持了一会便彻底崩溃了,四散奔逃,可是前后山口都被党项人堵住,这三百骑兵大多做了刀下之鬼,其他的也被党项人生擒活捉,他们历来都有捉拿汉人做奴隶的传统,如今抓了百余奴隶,心花怒放,大赞不虚此行!

    李继迁看黄秋荣在此,料想看守粮队的只有几百名步兵,大喝道:“大伙儿随我去将粮车拿下,十万石米粮,够咱们吃一阵子了!”

    黄秋荣面如土色,只恨自己没听农少普的话……

    话分两头说,这边李继迁带兵将那几百名宋军步兵赶走,欢天喜地的押着粮车就回去了野利氏的地盘。而农少普已经带着部队回到了清远军城,守城的兵将一看农少普回来了,颇为奇怪,但是看到农少普脸色不善,也不敢多问,只是放他们进城,一边去禀告清远军城中的田绍斌。这田绍斌颇有来头,他是灵州的主帅,也是一员勇将,北汉时田绍斌就在刘钧手下任佐圣军使,镇守辽州。后来因为对北汉失望透顶,他带领五十骑投奔后周柴荣处,在柴荣手下任骁武副指挥使。

    北汉的刘钧为此十分恼怒,把田绍斌一家大小全杀了。归北宋后,田绍斌在削平藩镇割据政权的战争中屡建战功,很受朝廷的赏识。随崔彦进征讨北汉时,田绍斌攻破了河东守将李筠修筑的大会砦,因功升迁龙捷指挥使。接着,又在泽州荣碾村击败了李筠。李军退至泽州死守,田绍斌就在泽州周围挖壕,实行包围。在一次战斗中,敌军的流矢射伤了田绍斌的右眼,此事被宋太祖赵匡胤获知,特意在潞州召见了他。征讨南唐时,田绍斌在扬州与南唐守将李重过作战,又采取四面围困的战法,只三天就攻克了扬州,歼敌军千余人。这时,田绍斌被补为马军副都军头、龙卫指挥使。后来,田绍斌又参与征讨南平、南汉、后蜀的大小战役,出兵荆南、湖南,平岭南,屡建奇功。

    后蜀、南平占据今四川、湖北、陕西一带,交通非常不便,但战略地位很重要。田绍斌率部在蜀泉击败了蜀将全师雄,歼敌军数千人,取得重大胜利。宋太祖为此派孙晏带诏书前去蜀地,予以嘉奖。田绍斌在蜀地三年,把后蜀残余的封建割据势力全部削平,为北宋统一中原奠定了基础,使西南边陲出现了安定的局面。三年后,田绍斌回到京师,改任龙捷都虞侯。

    如今的田绍斌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是责任相当重大,灵州一带全是他的防区,正因为如此,就连谢慕华已经到了夏州,田绍斌也没有过去参见这位红极一时的长官。不过谢慕华也知道田绍斌是个骁将,并不介意,还托人带信给田绍斌,吩咐他好好驻守灵州,不要给李继迁什么可乘之机。

    田绍斌一听农少普回来了,也是惊疑不定,急忙唤农少普过去,问道:“农偏将,你为何突然自己就回来了?”

    农少普把和黄秋荣争吵的话说了一遍,犹自忿忿不平,忽然脸上一疼,却是被田绍斌打了一记耳光。农少普心中大骇,急忙跪倒在地:“都虞侯大人……”

    田绍斌怒道:“你们两个,身为友军不知道互相配合,反而互相拆台,这样的话,岂不是给了李继迁天赐的机会?现在黄秋荣兵力薄弱,要是李继迁纠结一批人手前来打劫军粮,黄秋荣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守得住,他虽然是从陕西路来的,跟咱们不同官制,可是穿上号衣,大家就都是大宋的禁军。你们这样胡闹,要是军粮不出事还好,要是军粮有什么意外,你们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谢相公砍的!”

    农少普浑身抖,大汗淋漓,他忽然想了起来,那谢慕华的手下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从开封到交趾,大理到江南,甚至是海外的扶桑和高句丽,被谢慕华砍头的只怕已经数不过来了吧!当即叫道:“都虞侯大人救我!”

    田绍斌也知道农少普是个可造之材,叹息道:“你们啊!算了,老夫这就点起兵马,咱们前去接应黄秋荣去!”

    两人还在手忙脚乱的点起兵马,就见一个小兵惊慌失色的跑了过来:“两位大人,城外护城河里有个人……”

    田绍斌和农少普急忙带了兵马登上城头,却见一个男子在护城河里挣扎,这护城河早就已经干涸了,已经叫做护城沟才对。只见那人挣脱了身上的绳索,可是他的衣服被扒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那人也顾不得羞耻,手舞足蹈的朝城头叫道:“都虞侯大人,农偏将,救我啊,救我啊……我是黄秋荣,快点救我啊!”

    田绍斌和农少普对望了一眼,心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糟糕,军粮没了!

    城上的军士垂下一条绳索,将黄秋荣吊了上来,黄秋荣上了城头,自觉羞愧难当,接过几件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就朝着田绍斌跪了下来,口中叫道:“都虞侯大人,军粮……军粮没了,被李继迁给劫走了。都虞侯大人,你可要救我啊……”

    田绍斌跺了跺脚:“你们两个……要想活命的话,就跟我去夏州……”

    ………………………………

    谢慕华听了田绍斌的禀告,冷冷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默不作声。农少普和黄秋荣偷偷抬头望去,只见两边杨延彬和潘惟吉等高级将领都站在一旁,而谢慕华的脸色难看的要命,农少普和黄秋荣心头一阵颤抖,不敢再看!

    “你们两个倒是有本事啊,之前不到一千三百人对抗李继迁两千骑兵,打赢了,很好,很好,打出了我们大宋禁军的威风。你们两个不错,是个人才!”

    农少普和黄秋荣齐声答道:“相公过奖了!”

    谢慕华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抽了两人十来个耳光,农少普和黄秋荣不敢躲闪,两人的脸都被抽得高高肿起。谢慕华冷笑道:“你们以为本官在夸你们呢?是,你们打仗打的不错,是立了功劳的,可是你们居然窝里反,自家人不理自家人。你……”谢慕华一指农少普:“你以为你判断的正确,不去追杀李继迁就对了么?你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李继迁的残兵败将,为什么不马上派人告诉黄秋荣?”

    农少普喃喃的说道:“当时两军近在咫尺,战斗一触即,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想把我的弟兄们完完整整的带回清远军城。”

    “好一句你的兄弟,以为这样就可以免于责罚了么?”谢慕华愠怒不已,又指着黄秋荣:“还有你,三百骑兵就去追杀李继迁,你知道李继迁是什么人么?你知道他是不是有埋伏?你是从陕西路来的军官,西北的地形你熟悉么?哪儿有山,哪儿有河,你知道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去追李继迁,我算你胆识过人。可陕西转运使郑文宝叫你来是送军粮的,军粮呢?我不管你立了多大的功劳,抓了李继迁还是野利求义。就算你去把耶律贤给我抓来,我现在只问你,军粮呢?”

    “军粮……”黄秋荣喃喃道:“没了!”

    谢慕华越想越气:“一万大军住在夏州城,每天都要吃喝,十万石米粮被你们这样轻轻松松就给葬送了,你是叫这一万禁军在夏州城喝西北风么?”

    农少普和黄秋荣齐声说道:“末将知罪了!”

    “不用说了,拉出去砍了!”谢慕华看也不看两人,愤愤的一挥手。

    几个魁梧健壮的禁军将士冲了进来,抓住农少普和黄秋荣就朝外边拖,这两人吓得魂飞魄散,一叠连声的叫道:“相公饶命……相公饶命啊…………”

    田绍斌看了看谢慕华的脸色,他是已经老成精的人了,仔细一看就知道谢慕华的眼中虽然有怒意,但是并没有什么杀意,想来也是要吓唬吓唬农少普和黄秋荣。那自己身为灵州主帅,此时是应该上前表演一番了,当即咳嗽一声,拱手道:“谢相公,老夫是灵州主帅,这农少普也是末将的部下,他这次犯的是死罪。但是农少普的确是难得的人才,相公之前也知道,他以六百人力敌李继迁两千骑兵,创造了胜机。而且对形势也判断准确,没有去追赶李继迁。这样的人,还请相公法外开恩,饶他一死,让他戴罪立功可好?”

    田绍斌是老油条,他知道农少普和黄秋荣是一样的罪过,要是谢慕华不杀农少普,肯定也不好意思杀黄秋荣。可是黄秋荣不明白啊,一看田绍斌只给农少普求情,不理会自己。心中焦急,暗恨陕西转运使郑文宝不在这里。

    谢慕华看着快被禁军拖出去的两人,朗声说道:“等等!”

第六章 真真假假

    农少普和黄秋荣顿时如蒙皇恩大赦,急忙回头看向谢慕华,只见这位大人正端详着两人。农少普和黄秋荣急忙异口同声的说道:“相公,请准我等戴罪立功!”

    谢慕华淡淡的说道:“你们两人先站在一边……”

    两人只道是捡回一条命来,急忙退到一边站好。只听谢慕华对田绍斌说道:“田将军,如今夏、绥、银、宥、静五州的局势十分复杂。党项人现在蠢蠢欲动,我来到夏州之后,一直本着先息事宁人的态度,暂时安抚党项人,可是党项人却不知好歹,如今连大军的军粮也敢劫,要是这次的事态不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去,将来越来越多的党项人就会觉得我们大宋软弱可欺,而他们心中那点想要自立的火头就会越烧越大。从来都是弱者依附强者生存,要是党项人觉得大宋并不够强的话,他们自然会倒向契丹人。到那时,大宋的边境从西到东只怕都无法安静下来,我们也不可能布置这许多军队同时和党项人与契丹人开战,到那时光是军费都是一个让大宋负担极为困难的数字。田将军,你在西北多年,可有什么良方?”

    田绍斌之前和谢慕华并没有见过面,觉得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战功赫赫,多半还是以讹传讹,至少就田绍斌知道的来说,谢慕华去作战的都是一些弱小的国家,像契丹这样的生死大敌,谢慕华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心中不免对这个年轻人有些看轻了,如今一听谢慕华说得头头是道,心中渐渐收起了小觑之意,抱拳道:

    “相公,夏、绥、银、宥、静五州,党项人和汉人混居,如今汉人的数量并不比党项人少多少。潜移默化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但是现在李继迁咄咄逼人,要是不予以迎头痛击,他还以为我们大宋怕了他们。末将已经命人探听明白,先前支持李继迁的是党项人的野利氏,野利氏在党项人里边也是大族,能征善战之士,接近数千人之众。以末将来看,最好是集中强大的兵力,出其不意,将野利氏彻底消灭!一来可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党项人,二来,也是砍去了李继迁的左膀右臂。”

    谢慕华一面沉思,一边缓缓的点头道:“兵力,咱们现在灵州和夏州一共能够调动的骑兵有多少?”

    “一万人!”田绍斌急忙说道:“这一万士卒的战斗力非同小可,其实在末将看来,六千人袭击野利氏已经足矣。”

    “把地图拿来。”谢慕华朝杨延彬招了招手。一张硕大的地图在书案上展开,谢慕华指着一处说道:“你们看,野利氏的黄羊平,地势颇高,易守难攻,要是强行攻击,收效甚微。而且,这一次我们是去灭了野利氏全族,并非是为了夺回军粮,所以我觉得,一万骑兵必须全体出动,每人携带十日的干粮,来去六日,四日之内必须攻破黄羊平。”

    四日?农少普和黄秋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野利求义在黄羊平关上门就是个皇帝,以前尹宪在的时候,也没少打黄羊平的主意,可是每次都是铩羽而归,当年带去的部队,都是带着攻城器械,各个兵种都是齐全的,饶是如此,也没有能将黄羊平拿下。现在谢慕华居然说四日之内就要拿下,是不是失心疯了?当然,这样的想法,农少普和黄秋荣只是想想而已,哪里敢说出口……

    谢慕华微微一笑:“你们觉得不可能吗?”

    …………………………………………

    李继迁抢了十万石军粮,兴高采烈,赶着粮车绕着小路朝黄羊平回去,年纪轻轻的李继迁不但没有骄傲,反而深深的自责起来。李继迁这一次是正儿八经的和大宋的正规军交手,虽然最终取得了胜利,但是中间暴露出来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党项人没有经过系统的正规的军事训练,杀就一窝蜂的冲,跑就一窝蜂的逃。这只是最浅显的问题,而宋军的阵势运用,弓箭手,步兵和骑兵之间的完美配合,更是给天赋异禀的李继迁上了一课。这一仗,李继迁是胜在对手的内讧之上,虽然得了十万石军粮,其实并不值得高兴。

    但是他手下的党项人可就不是这么想的了,从汉人那里缴获了粮食,武器和盔甲,一个个简直就像鸟枪换炮一般的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有的人都舍不得把头盔给带上,拿在手中左右把玩。

    “如果是现在,我登高一呼,能聚集多少人马?”李继迁苦笑不已:“一万?两万?不,两万肯定是不可能的。能有一万,就已经可以偷笑了。而这样的一万部队,和谢慕华手下的百战精兵对抗,岂不是说笑呢?”

    “后边有人追来了……”殿后的骑兵飞快的跑了上来,高声叫道。

    李继迁立即收拾心神,指挥慌乱的党项人七手八脚的将粮车护住,整好衣甲,取出兵刃,排好阵势,严阵以待。

    奇怪的是,过了没一会,只见一小队人马飞驰而过,离开粮队大约有一里远近,随后又是一队人马紧随其后,他们对于这附近的党项人视若无睹,叫这些紧张的以为马上就要生战斗的党项人好生诧异,心情一起一落之间,不知道给多少人种下了心脏。病的苗子……

    “我去看看……”李继迁吩咐手下看好粮车,自己带了一百骑兵飞快的跑了过去,远远的追上。前方的两队人马骑术都不算差,不过跟自幼就在马背上玩耍的李继迁他们一比,那可就不够看了。

    李继迁越追越近,只见最前边是二十来个骑兵疯狂的在奔驰,而身后跟着一队约有五六十人的人马,兀自大叫:“休得逃走……”

    片刻之间,李继迁也追了过去,三队人马分散着站定,没有人再敢跑,期间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原因自然是因为李继迁这一百精锐骑兵的出现,前方两队现跑也跑不过身后这队人马,打起来只怕也讨不了好,索性都停了下来。

    “夏州都监杨延彬捉拿逃犯,你是什么人,敢阻拦官军?”那五六十人中一个年少将军纵马而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身材修长,手中提着一支大枪,威风凛凛,指着李继迁厉声喝道。

    李继迁仔细一看,最前边的那队人马里,为一人正是农少普,而农少普现在已经是伤痕累累,满身血污,只能依靠身旁士卒支持着,两条腿还被绑在马背上,不然的话,早就已经摔了下来。李继迁心中一动,他是与农少普和黄秋荣都交过手的,知道农少普是个难得的将才,不但有急智,而且武艺过人,眼见农少普被夏州都监杨延彬追杀,那杨延彬虽然没有见过,不过听说也是个少年勇武的将军,应该就是眼前这人了,李继迁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黄秋荣被自己抓住之后,脱光了身子丢到护城沟里羞辱宋军,那灵州主帅田绍斌为了洗清自己的干系,肯定要把农少普和黄秋荣都送到谢慕华那里,让谢慕华来审判他们二人。黄秋荣是不用说了,丢了十万石的军粮,死定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李继迁听说谢慕华那人心狠手辣得出的判断。而农少普估计也是要被砍头了,却被忠心耿耿的手下抢了出来,一路逃了出来。

    一想到这儿,李继迁立即跃马而出,铁矛指着杨延彬:“你是夏州都监杨延彬,却居然连我都不认识。我就是你们想尽办法也要捉拿的李继迁,今日我就在你面前,你有本事便抓我回去好了。”

    杨延彬一惊,像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李继迁似的,但是看了看李继迁身后的军马和远处的大队人马,脸色渐渐露出几分怯意,壮着胆子叫道:“好你个李继迁,公然和朝廷作对,又要反叛,你可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李继迁不以为意,放声大笑:“这夏、绥、银、宥、静五州原本就是我们党项人的,是你们汉人恬不知耻,跑来封个什么节度使,就要把这片土地占去,又逼着李继捧献土,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难道我不知道么?今日,你我狭路相逢,来、来、来,你我做个了断……”

    疯了才跟你了断,杨延彬大枪一抖,口中叫道:“好贼子,可敢与杨某单打独斗?”

    李继迁自负勇武过人,哪里会怕杨延彬,一挺铁矛冲了上去,两人交马一个回合,铁矛直刺杨延彬的面门,而大枪挽了个枪花,虚虚实实,枪影重重,根本看不清楚要取向哪里。李继迁也不慌乱,铁矛横档,两人错马而过,暗赞对手功夫了得。李继迁勒转马头,反身过来又是一阵冲锋,杨延彬一声喊,大枪闪电般的如灵蛇吐信出手……两人再度交马,还是无功而返。

    杨延彬冷冷的看了看李继迁,忽然对身后的宋军叫道:“我们走!”

    “追!”党项人一声呐喊,李继迁急忙喝止:“别追。这儿距离夏州算不得太远,杨延彬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一定是回去搬救兵去了。咱们还是马上回到黄羊平,到了那儿,占据地利,又有十万石军粮,那咱们还怕什么?”

    一小队已经追出去的党项人也纷纷调转马头回来,只是朝着杨延彬逃走的方向,远远的射了几箭。

    李继迁缓缓驱马来到农少普面前,笑道:“你这一番苦肉计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农少普声音极为低微,颤抖着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用苦肉计,却是难以成功……”说着,李继迁长矛挑出,将农少普从马背上挑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荡起一片灰尘,他身上的盔甲,想必是走的时候来不及穿,部下给他绑在身上的,这一下摔在地上,盔甲远远的摔了开去,露出身上的伤口,只见一个枪眼从左腹刺入,竟然是被人刺了个对穿,身上还有三处箭疮,伤口极深,一处在肩,两处在背上,上边被人胡乱敷了几把药,兀自还有鲜血流了下来。

    李继迁暗暗心惊,急忙跳下马将农少普扶了起来。

    “你不是说我苦肉计么?又何必救我?”农少普缓缓的说道。

    李继迁叹息道:“我只不过是想要试你一试,没想到那些人出手竟然如此狠。倒是我错怪你了。现在你已经回不去夏州了,就算是想回到禁军,不可能。我看你也是一个人才,不如跟我回到黄羊平,以后加入我们党项人的队伍。我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呵呵,”农少普笑道:“你们党项人要汉人是来做奴隶的,要我做什么?再说了,我对去黄羊平没有兴趣。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干嘛一定要去依附别人呢?”

    李继迁看了看杨延彬远去的方向,知道时间不等人,便抓住农少普说道:“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看看这些把你救出来的兄弟。他们现在都是有家归不得,为了救你,现在一个个都成了反贼。你们从这里能去哪里?去契丹?契丹人打草谷将你们捉去,后果是什么样,你自己也清楚。要不然就是南下去大理,大理现在已经算不得是一个国家了,你们逃去大理跟逃回中原有什么区别吗?不是落草为寇,就是四处躲避。就算让你们逃去吐蕃,那儿的天气就能要你们的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干?”

    “去黄羊平?”农少普迷茫的看着李继迁,又看了看那些跟随他的兄弟们。

    半晌,农少普才下了决心:“去黄羊平就是了,大不了,要是咱们见疑与人,就一死而已。咱们这些弟兄都是不怕死的!”

    李继迁吩咐几个人弄了粮车过来,搬掉几袋粮食,将农少普放在上面,也好免得他伤口在马背上颠簸不堪。那二十来个宋军,就护在农少普的身边,反正他们和那些党项人,大多也都是言语不通的,一路上默默无语就到了黄羊平。

    野利求义亲自从黄羊平迎了出来,看到李继迁等人赶着浩浩荡荡的粮车回来,便欢呼起来:“贤侄果然好本事,连这许多粮车都能夺来,这次给那个什么谢慕华一个狠狠的下马威,叫他知道在夏、绥、银、宥、静五州,咱们党项人才是主人。”

    李继迁却叹息道:“我带出去两千多兄弟,伤亡不小,这些都是野利氏的兄弟,我实在是惭愧的狠,对不住野利氏……”

    野利求义急忙宽慰道:“贤侄休要伤悲,上阵打仗哪里会有不死人的?除非都是神兵天将了。这不是夺来了十万石的军粮,这便是他们的功劳。咱们党项人缺米粮,这一次,已经足够大伙儿吃好一阵子了。”

    李继迁吩咐手下将农少普抬了过来,野利求义一看有个宋将在此,顿时愣住了:“这是?”

    李继迁解释道:“小侄押着粮车回来的时候,遇到夏州都监杨延彬追杀与他。其实这人就是当初被我抢了军粮的护粮官,此人领兵打仗还是有些本事的。小侄便救了他,让他在黄羊平效力。”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野利求义轻声说道。野利求义和李继迁现在说的都是党项语言,也不怕农少普能听去。

    李继迁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你看他伤的多重,性命都已经去了九成,就算是苦肉计,也不见得就能苦成这样。小侄以为,这件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大不了,我们小心防备就是了……”

    “这件事,你拿主意吧!”野利求义不再做声,岔开话题道:“宋人知道咱们劫了军粮,必然有所动静。只怕不久后,他们就要来围攻黄羊平了……”

    李继迁淡然一笑:“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要是小侄猜的不错,单凭夏州的兵力,谢慕华也不敢如此嚣张的来攻打黄羊平。他要是把灵州的兵马给调出来的话,那咱们不如纠集一万人马去攻打灵州。”

    这个一万,是李继迁仔细想过之后,决定的数字,一万,是现在联合党项各部,能够支援给他李继迁的最多军马了。

    “一万人就去打灵州,只怕是有风险吧……”野利求义被他这个大胆的计划吓了一跳。

    李继迁说道:“自然不是要真的攻打灵州,小侄是想纠集一万人做出攻打灵州的样子,让灵州守军火回援,咱们都是骑兵,转移的快,而且地形也比宋人要熟悉的多。到时候等他们回援的时候,咱们来个突然袭击,再打谢慕华一个措手不及。让宋人以后再不敢小觑我们党项人……”

    “冒险是冒险了些,不过应该是可行的。”野利求义缓缓的点了点头。

    李继迁微微一笑,看着那些将粮食不断搬进黄羊平的族人,心中豪情万丈!党项人,自然是不甘于人下的!总有一天,这一片西北的土地,要成为独立的王国……

第七章 身临险境

    今日三更万字,第一更送到。下午和晚上还有两更,这两天因故没有更新,这几天全部补上。对读者致以万二分歉意!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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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州自古以来就是河套地区的兵家必争之地,不过,灵州如今距离大宋的怀州这个后勤基地,足足有七百余里的路程,距离远倒也罢了。可是灵州的军需补给、军队救援尤为艰难。李继迁一心夺得灵州,籍以为党项人的根基,灵州就是李继迁眼中的一块肥肉!

    但是灵州在谢慕华眼里,就不同了,为了维持在灵州的军力,补给线拉得很长,沿途还会受到党项人的骚扰,粮饷都有不少损失。而且,现在的党项人缺乏稳定的后方,整个西北就是大宋的正规军和李继迁以及许多零散的党项人部族的战斗,从军力、装备来看,大宋禁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党项人灵活机动的战术,实在让人很头疼,李继迁等人也明白,现在和大宋正面交战必然讨不了好,他们采用沿途打击宋军的补给线的方法,七百多里的路程,总不能处处设防,而且党项人的骑兵来去如风,打得赢就往死里打,打不赢就跑,那些护送粮草的军队,也不能抛下自己的粮食去和李继迁追击……农少普和黄秋荣就是前车之鉴。

    日上三竿的时分,偌大的灵州城里,人却是越来越少,到处可以见到全副武装的禁军,往日里穿梭于大街小巷的党项人和汉人都几乎销声匿迹了,就连进城来贩卖些物件的商人也稀少了许多,冷冷清清的城里好不凄凉……

    金色的阳光照在交错的灵州道路上,汉人民宅的斗檐和党项人的飞瓦在阳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从灵州城的西门口,缓缓的走过来几个人,为一人穿着党项人的白色皮毛衣服,留着一脸大胡子,身材高大,双目炯炯有神,眼神犹若实质,他身边一人,略微显得有些矮小,但是身材极为精壮,白色长袍,黑色小牛皮靴子,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十足。这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伙计,挑着一些皮毛,眼见是来灵州城做生意的……

    守门的官兵横过白蜡杆子,喝道:“停步!”说着,两名官兵一板正经的走了过来,翻查着这几个人商户的行李。这儿毕竟是在西北,党项人的户籍不好统计,倒不像中原之地,要检查路引之类的东西,只要货品没事就行。搜查的官兵看得极为仔细,将每个挑子都卸下来检查,忽然脸色一沉:“怎地有几把刀?”

    那大胡子党项人陪着笑脸,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军爷,真是对不住,这一路上现在有许多强人,我等从野利氏那里贩卖了些皮毛,准备拿到灵州城来卖,要是身上不带着些防身的物件,实在是不放心。”

    那官兵皱了皱眉头:“如今谢相公有令,灵州城进出,都不得携带兵刃,无论是党项人还是汉人都不得例外。这几把刀是你们的,咱们也不会贪了你的去,你就只管存放在这里,要是做完了生意,出城的时候,再问我们来取,这儿给你写个条子,你且收好!”

    “怎地如今管的这么严?”那个头矮小些的汉子凑了过来,他的汉话说得更是艰涩无比,不过勉强还能听得懂。那汉子看了看官兵,塞过去一小把铜钱:“听说灵州城快要打仗了,是也不是?看灵州城里这架势,咱们这些做买卖的,最怕的就是动刀兵了,军爷……”他这意思已经颇为明显了,但是那官兵不为所动,将那一把铜钱推了回去,说道:“加紧戒备是相公的意思,咱们吃皇粮的就是奉命行事。至于打仗不打仗,那谁也说不准,要是李继迁那些党项人不知好歹,敢来灵州惹事,咱们大宋禁军也不是吃白饭的。可他们要是老老实实,听朝廷的话,也没人想去打仗……至于钱,我是万万不敢收的,如今谢相公来了之后,军令极严,谁也不敢犯了军纪。”

    那官兵翻查完了行李,将那几柄刀都给扣了下来,命人写了个条子递给大胡子汉子,大手一招:“行了,你们进去吧!”

    一行人挑着担子就进了灵州城,这城里果然看起来非常荒凉了,往日里这西北最大的城镇,如今街上空空荡荡,偶尔能看到几队巡逻过去的官兵,行人实在是少的很。

    “看来,农少普说的是真的!”那矮小的汉子是野利求义的小儿子野利荣。而那个大胡子居然是面如冠玉的李继迁改扮的。

    李继迁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没想到谢慕华这么狠,不但要毁弃夏州,连灵州也要放弃。咱们党项人的城市,他们说毁去就要毁去。不过谢慕华也算得上是个人才了。宋国现在没有能力守住夏州和灵州,我只道谢慕华会固守其中一处,没想到他敢于将两州都毁去,将西北西部让给我们,固守河套走廊的东部……真是心狠手辣!”

    野利荣笑道:“那谢慕华不够心狠手辣,又怎么能爬的这么快?不过他这么一来,西北的半壁江山就是我们的了,他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啊!”

    空荡荡的街上,贴着一些指示的牌子,告诉那些行走的商人该去哪里贩卖货品。李继迁随意看了看那些指示牌,淡然说道:“不,你小看谢慕华了。他这一招,相当狠毒。放弃灵州和夏州之后,并且将两城毁去,我们党项人就无法在西北拥有坚固的城防,筑造这样的大城,不是我们党项人现在能做到的,也许要两代人三代人的积累,才有可能。但是宋人可以,他们有钱,有人,兵马充足,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重建夏州和灵州。这也就算了,要是我猜的不错,谢慕华现在打的主意就是,把西北的半壁江山让给我们,然后集中兵力,背靠怀州等边境重地,全面封锁我们党项人。党项人的米粮从哪里来?大多是用青白盐跟宋人交换,一旦这条交易的路径被卡死了,我们难道要去和契丹买米粮么?其次,咱们西北并不产什么好东西,物产不够丰富,党项人现在习惯了穿宋人的布衣和绸衣,许多人都已经不爱穿皮毛了。可是宋人,他们的布衣绸衣却是越来越好,皮毛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点缀而已!难道我们要把皮毛卖给产量更丰富的契丹人?”

    李继迁长叹道:“所以我说谢慕华这个人太狠,他这一招,根本就不用打仗。我们没有能力突入怀州一线去抢粮食,边境的贸易封锁了之后,宋人没有多少损失。只要谢慕华能安抚了边民,就不会起乱子。但是我们党项人就麻烦了,没有米粮,没有钱财的收益。想要互通贸易也受到谢慕华的种种限制,时间也不用拖得很长,最多两年。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的党项人各部,说不定就会分化,争斗起来。谢慕华这个人擅长挑拨离间,拉拢一派,打击另一派,到时候他就坐山观虎斗,我们党项人里,许多人都变成了谢慕华手中的武器,来跟我们党项人自己争斗起来了!”

    野利荣悚然动容:“那,咱们该怎么办?”

    李继迁傲然说道:“天不绝我,既然农少普能来到我们党项人的地方,还带来这么重要的情报。这灵州,我就必然不能让谢慕华将他毁掉。他说毁就毁么?我还不答允呢!”

    “只怕……”野利荣一想,野利氏也只不过能凑起来几千人马,就算是交好的各部,全部都支持李继迁,最多也就是一万多人马不到两万的军力。但是灵州是西北大城,党项人又没有攻城利器,想要破城谈何容易?

    李继迁指着街边,低声说道:“你看,现在谢慕华是在疏散城内的老百姓,灵州城里有近十万军民,可是现在却看不到多少人。下一步,就是要封锁全城,连买卖也做不得了,愿意走的,就迁去怀州那边,不愿意走的,就地遣散。这城里,汉人大多是从中原来的,本地汉人并不多,他们对这儿没有故乡的依恋,走,也就走了。党项人居无定所,又不像汉人是农耕为生,他们走,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继续生活。所以,谢慕华才能推行的这么顺利!”

    “能和这样的人交手,才是痛快啊!”李继迁脸上掠过一丝兴奋的色彩,如果是两军对垒,决战沙场,也不能让李继迁这么激动。但是谢慕华高明就高明在,不去和李继迁沙场血战,而是软刀子杀人,用大宋强大的财力和国力,把这些西北“穷汉”全部拖死!

    能够把自己的优势挥到极致的,才是真正的人才。相比较之下,一味斗蛮力的,便落了下乘。

    “咱们这一路来,要把灵州左右都记清楚了,不能画下来,要牢牢的记在心里,宋军的巡逻规律,兵力的分布,城防何时换防,指挥中枢在哪里!便要都记住了!”李继迁吩咐道。

    野利荣一直都是对李继迁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即说道:“遵命!”

    “谢慕华,你可知道,老子如今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呢!”李继迁淡淡一笑,举步朝前走去。

第八章 一触即发

    今日三更万字,第2更送到。晚上还有一更,这两天因故没有更新,这几天全部补上。对读者致以万二分歉意!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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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州城的都监衙门构筑的气势恢宏,前进后进的房屋几乎数不过来,如今是非常时期,守卫的官兵明显增多了。不仅把以前只有一百五十人守卫的都监衙门扩充到五百人之多,更是又调了两队兵马在都监衙门之外来回巡查。一旦现可疑人士,禁军官兵马上就上前盘查。这也难怪他们如临大敌,如今的谢慕华干的这件事,随时可能点爆西北这个大火药桶。

    “这几日转移的事情进行的顺利吗?”谢慕华背着双手,施施然的从正堂外边走了进来,看着一群人忙忙碌碌的,便开口问道。

    杨刚正忙得几乎没时间抬头,随口答道:“算是顺利吧。”

    田绍斌老成得多,对着谢慕华拱手道:“相公,这几日来,汉人走的倒是比党项人少。以老夫看来,汉人多数是在灵州有了自己的产业,或者是做些买卖,他们有的已经在这儿扎根许久了,汉人恋家,反而是他们难走一些。但是党项人就不同,他们本来就是异族,如今咱们又贴补着他们,要是不走才奇怪了呢!”

    谢慕华点了点头,走近到众人身边,看着堆积如山的户籍、名册,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是个懒汉啊,这种伤脑筋的事情从来是不做的。他们在这儿已经忙了许多天了,可是自己就是背着双手到处溜达溜达,要不然就是躺在床上拿本什么志怪小说看看,日子倒是过得优哉游哉的……

    “相公,那些党项人的动静也不小。”杨延彬缓缓说道:“各路探子回来的消息来看,许多部族都在野利氏的号召下,有联合在一起的趋势。看来野利氏和李继迁是决定要站在一起了。他们要是不给除掉的话,迟早是心腹大患。只是……咱们做了这么多部署,要是李继迁不来,却又怎么办呢?”

    “一定会来的!”谢慕华沉声说道:“灵州和夏州,李继迁至少要取得一地,才能和大宋对抗,他若是不来,才奇怪了。”

    部下的信心一般都来自于上级,看到谢慕华信心满满的样子,众人也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谢慕华和李继迁这两位汉人和党项人中的豪杰英雄,都在等待着对手的招数。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初升的太阳一点也不刺眼。在城墙上守了一夜的官兵,举起袖子擦了擦刀鞘上的露水,睁开惺忪的睡眼,等待着送饭来的兄弟们那一声亲切的吆喝。换防的官兵,顺便带着成桶的稀饭和包子走上了城头……热乎乎香喷喷的味道顿时弥漫了整个城防。却不知道是谁,忽然指着城下惊叫一声:“有人攻城?”

    许多官兵下意识的就扑到城边去看,这儿的雾气已经渐渐散去了,能见度几乎可以接近到一里以外,果然可以看到一队穿着白色皮甲的党项战士,骑着战马在城下驰骋。再远一些的地方,朦朦胧胧似乎可以看得到有人正在安营扎寨。有的反应快的士卒马上飞奔去找将官,更多人操起武器,将没有吃完的包子咬在口中,却从腰间的箭壶里取出长箭,从一个个箭垛里指了出去。

    “来得好!”谢慕华还在睡梦中,听到杨延彬亲口说的消息,顾不得了,马上就套上衣服,吩咐随从将自己的盔甲取来,一边点起众将,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城头。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城下看得清清楚楚,离城西边三里处,党项人的营帐就驻扎在那里,看不清有多少营帐,但是像田绍斌这样的老将,凭着经验就能看得到,这儿约有七八千党项人。

    而不一会儿功夫,负责在东门守卫的曹琮也急忙来报,说是东门也现了五千左右的敌军。那些党项人下足了功夫,营地布置得颇有章法,壕沟,鹿砦,拒马枪……一道道防线筑了起来,这些党项人的马多,一小队一小队的骑兵来往驰骋,显得颇为威风。

    “不知道李继迁是在西门还是东门!”田绍斌看到党项人的军势,虽然不惧,但是也不禁感叹,这些党项人也是天生的战士,孔武有力,骑术精湛,若是能一心为大宋所用的话,也是一支能和契丹皮室军铁骑对抗的精锐战力。

    谢慕华有意无意的看了杨延彬一眼,杨延彬会意,他虽然颇有军功,但是在田绍斌这样的军方老将眼中,还是毛头小伙子一个,要是不好好表现一下的话,田绍斌这位灵州主帅,难免会把自己看得轻了。杨延彬便对田绍斌说道:“都虞侯大人,以末将来看,李继迁既不在西门,也不在东门。”

    田绍斌有些诧异:“为何如此说法?”

    杨延彬胸有成竹的说道:“大人请看,党项人清一色的骑兵,没有攻城武器,他们围住灵州不打,一是打不得,二是想要困住城中的人。大人也知道,之前丢了十万石的军粮。现在灵州城里粮食可是少得很呢!要是咱们不突围的话,光靠城里的粮食,最多能坚持一个月而已!”

    “从党项人的部署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两部分的兵力大致相当,因为西边是他们的根据地,所以多了一些人马,前有七千左右,后有五千人马。也就是说,无论咱们从哪个方向突围,他们都可以凭借清一色的骑兵机动力强的优势,将我们步兵和骑兵混合的队伍截住,冲散,战斗,直到取得胜利!”

    这时,灵州诸位将领都没有做声,默默的看着杨延彬和田绍斌的对话。田绍斌不禁有些动容,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居然有这样的见识,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便接着问道:“那杨指挥使是如何判断的?”

    杨延彬看了看谢慕华,两人相视一笑,杨延彬接着说道:“大人,假若我是李继迁,我手下有一万多能跑能打的骑兵。围城困住城里的人,只是其中一个目的。更重要的是援军,谢相公是西北最高官员,他身在此地,外围的将领就必须来救。夏州的也是要来的,他们围城打援,可以侦查军情,利用夏州守军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弱点,在半路截击,一举消灭夏州守军。之后,空虚的夏州城就可以不战而下。反正李继迁无论是得到夏州还是灵州,都足够成为他在西北的立足点,他又何必要在灵州跟我们死拼呢?”

    田绍斌钦佩的说道:“果然如杨将军所说!”

    谢慕华接口道:“那李继迁还有什么其他的诡计?”

    “有!”杨延彬笑道:“这就是我说为什么李继迁不在这里的原因,一是因为他们把夏州作为真实的进攻方向。二来是因为,我们虽然缺粮食,其实党项人也缺。这灵州城里,现在剩下的都是军队,我们的粮食只需要分给官兵吃就可以了。而李继迁上次劫走的十万石看似不少,其实不然。他拼凑了这一万多军队,那还有部族里边无法打仗的人呢?老弱妇孺,都是一张嘴,都要吃饭。而且,野利氏绝对无法支撑一万大军出来,其他的部族要是没有好处的话,又为什么要帮李继迁呢?所以我猜的不错的话,李继迁抢去的那十万石米粮,早就已经分完了。所以,李继迁现在应该是故意派人把消息漏给清远军城,等他们前来赴援的时候,乘虚抢了咱们的小粮仓!”

    “李继迁现在就在清远军城?”田绍斌问道。

    杨延彬淡淡一笑:“对,他一定在清远军城!”

    谢慕华施施然的叹息道:“唉,穷人一个啊,穷的没饭吃了,都开始打我的小粮仓的主意了。也罢,清远军城就让给李继迁好了,他可一定要多抢些粮食,尽量围城围的久一点,多叫些援军来,不然的话,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田绍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谢慕华居然这么大方,把清远军城都让给李继迁。

    “田老,你放心好了,今天他李继迁从我们身上得到的,来日都会加倍奉还。莫说我对你们都卖关子。这也是无奈之举,事关重大,要是我不谨慎一些,一旦走漏了风声。呵呵,咱们只怕在西北就要一败涂地了!”谢慕华安抚着田绍斌。

    田绍斌急忙抱拳道:“末将怎敢对相公怨怼!”

    “如此甚好!”谢慕华松了口气,西北的军人,和禁军不同,他们大多是当年敢杀敢拼的好汉子,才来到西北这关系复杂的地方坐镇。田绍斌这样的人,本事是有的,也不属于朝中军方的哪个派系,正是自己要争取的对象。只不过这件事,却不能给太多人知道。暂时,也就是谢慕华和杨延彬心中明白就已经足够了!

    “党项人要攻城了……”潘惟吉笑道。

    城下两个党项人的百人队,离阵而出,手中强弓硬弩,快马飞驰,却绕到城角处,让城头上的床子弩有力使不上……两排密集的羽箭朝着城头射了出来!战斗,终于拉开了序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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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盗介绍:
穿越到北宋初年,战幽燕、征南越,定西夏,扬威天下……
他能盗取百万军心,也能盗取美人芳心;
他以一代名臣之姿使大宋国富民强,却以奇谋诡计盗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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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第一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