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两堂会审
这一队官兵惊魂稍定,不敢在路上停留,急忙赶了马车,骑上战马一溜烟朝驿站跑去,四十里地,根本就用不了一下午就跑到了。到了驿站之后,便不再出去,队长命人拿了刑部的公文去附近的州县求援。而附近州县的官老爷一听说是刑部要提审的人在自己的地界上被刺客袭击,险些送了性命,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他们虽然没有调兵的权力,但是也风急火燎的带着衙役差人,又请求附近的厢军支援,十来个人从江宁府出,到了这儿居然集合起一直过百人的队伍来。
如此一来,队长的心里才算踏实了,脑袋大伙儿都只有一个,要是因为丢了人犯被人砍了脑袋,那可就不值得了。而且他手下也不过十来个兵,现在仗着刑部的公文,几乎可以指挥百十号人,那种自豪感顿时让他飘飘欲仙,跟下午怀抱佳人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
到了开封府,就得收敛些了,这儿驻扎着二十万禁军,厢军看禁军的眼神,就像是老套看主角似的,有些嫉妒,又有些不服。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凭什么这帮家伙的军饷就那么高,衣甲就那么好,还可以驻扎在开封府,天子脚下。爷儿们怎么就沦落到娘亲不疼舅父不爱的田地了?不过想归想,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也得注意点形象,那队厢军进了开封府,一个个昂挺胸,手持利器,至少在气势上是不输于禁军的。
萍儿死里逃生之后,沉默了许多,往日脸上还有不少笑容,可是现在怎么也找不到了。到了刑部之后,就居住在一个小院落里,那些厢军交了差也没有立刻返回江宁府,而是继续留在这儿保护着她。天知道那些刺客会不会在开封府里闹事。刑部衙门又不是枢密院,看那些看门的老兵,一拳就可以打倒两个,有什么用啊?
大宋朝廷并没有忘记这个身上关系深厚的女孩子,到了开封府的第三天,刑部、御史台的会审就如期举行了。
萍儿穿着一身碎花布衫,轻移莲步随着差役走上刑部大堂,如今的刑部尚书是赵德昭当年做武功郡王时候的一位推官,名叫孙长德。御史台今日派出的官员就是于方了。两位长官坐在高堂之上,居中悬挂正大光明,衙役威武,棍棒黑亮。若是胆怯的老百姓,一走进来只怕就腿软了。
萍儿盈盈施礼:“民女叩见两位大人!”
孙长德“嗯”了一声,他之前翻查过萍儿的卷宗,知道这个女孩其实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倒也识得礼数,便问道:“这儿是刑部大堂,并非州府衙门。你也不是人犯,便不用跪了。本官今日便要问你,当日你在江南东路是否曾经给谢慕华大人下过**?”
于方不禁瞥了孙长德一眼,这厮文采是极高的,对刑名也是极为熟悉的,可是问案却一点技巧都没有。眼前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家,开口就直奔主题,问她是不是给男人下了**。换过是于方在下边,也不好意思回答啊!不过孙长德已经开了口,于方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便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道:“萍儿姑娘,这件事终究是民不告官不究的。谢慕华大人既然已经无意和你追究,并且还将你赎身为平民。脱了奴籍。你现在就是清白之身。大人问你什么,你便照实说好了。切勿有所隐瞒!”
萍儿会意,感激的看了于方一眼,轻启朱唇说道:“大人,这起案子其实一点也不复杂。是,奴家是给谢大人下了药。”
于方和孙长德面面相觑,于方这个人虽然是御史,但是也曾经是个年少风流的才子。看到萍儿貌美如花,不禁有些嫉妒起谢慕华来,人比人气死人啊,谢慕华位高权重升官快,又得到皇帝的信任,这些就不说了。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上杆子给他下**……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于方年少时也曾经浪迹青楼,见过不少名妓花魁,能和这个萍儿比的实在是没有几个人。谢慕华真是好艳福啊!
孙长德却是另一番想法,如果萍儿说是曾浩主使她给谢慕华下药的话,看来当年萍儿的父亲应该是一起冤案,不然的话,怎会有女子宁愿用自己的清白之躯去换来仇家的身败名裂呢?这件案子办起来不难,可假若是萍儿借着这个机会,要求刑部为他父亲翻案的话,自己于公是应该翻案,不过却会因此得罪了权势熏天的赵普!那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两人虽然想的不同,却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于方和孙长德不禁愕然,又互相看了一眼,只觉对方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愁绪,不由得大起惺惺相惜之感。
萍儿却不知道上边两位大员心中的念头,接着说道:“这件事由来已久。半年多以前,曾浩大人便找到奴家,那时候奴家正被逼要接客。曾大人去**阁宴请一位朋友。知道曾大人的朋友并非官员,便逼迫奴家前去接客。奴家到底是学过礼义廉耻的女子,自然是抵死不从。后来惊动了曾大人,他便问奴家来历,奴家一五一十都说了,只盼曾大人能救奴家出苦海。好在曾大人当时也帮了奴家,他给了一些钱财,说奴家年纪还小,曲子唱的还不够纯熟。吩咐暂时不要奴家接客,才算保住了奴家的清白之躯!”
于方叹息道:“无论曾浩是否是陷害谢大人,他到底也是个惜花之人啊!”
孙长德却颇不以为然:“天下窑子里的苦姐儿多了去了,却不见曾大人去救她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萍儿,你且说下去!”
“是,大人!有一日,曾大人来**阁喝闷酒,唤奴家唱曲相陪。唱得两曲之后,奴家见曾大人愁眉不展,就壮着胆子问曾大人有何烦恼?他却反问奴家,若是有人杀了奴家的亲弟弟,该当如何?那奴家想也不想就说,报官!可是曾大人却笑道,官?仇人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就是官,如何报法?那奴家就说,直若是这等人的话,就算是血溅三步,也要拼了命给弟弟报仇!曾大人听了奴家的话,却是笑而不言!”萍儿缓缓的说道。
若要马儿跑,就得先吃草!于方心中一动:这曾浩也是好手段啊,一步步挑起萍儿的仇恨,又动之以情,到时候只怕是萍儿主动要求对付谢慕华的吧?
他正想着,就听萍儿接着说道:“之后,曾大人就对奴家说,好端端的一个官宦小姐,却沦落到火坑,实在是太惨了些。他有心要救奴家出去,可是他却得罪不起当初害了我爹的大对头。于是感叹自己无能,不但救不了弟弟,想伸手拉一个落入火坑的女子一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年我爹被判流放的时候,奴家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还不知道那许多事情。听了曾大人的话,奴家又间歇着问那些来妓院喝酒的商贾官员,才算知道太平兴国四年那一次东京城的大事到底如何!”说着,萍儿的眼光渐渐冷了起来。
孙长德轻叹一声,那一年,卢多逊算是冤枉的,可是如果不扳倒卢多逊,赵德昭就无法即位。卢多逊至少有九成的可能会拥立赵光义的后人为帝。在契丹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大宋无论如何也经不起一次内战。卢多逊是必须要牺牲掉的。不过卢多逊为相多年,党羽众多,若不剪除,必然心有不满,将来都是祸胎。赵普趁机一手将卢多逊的旧势力打得落花流水,从此权倾朝野。要说起来,自己能坐上刑部的宝座,也是要拜卢多逊垮台所至。
但是于方的脸色就难看了,他是个性情中人,想起两年前东京血案,谢慕华联合赵普动兵变,东京城血流成河,达官贵人沦落的猪狗不如,赵光义的亲信无一幸免。整个开封府只如人间地狱一般。虽然是为赵德昭顺利登基扫清了障碍,可是手段之狠毒,作风之凌厉,都让人瞠目结舌。那时候的于方只是一个小吏,吓得胆战心惊,紧锁家门,不敢出去。回想起来,那几天,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几天,漫长的就像永远也过不去一样。那些频临死亡的惨叫声,乱兵大劫的嘶吼,被辱女子的哭泣……依然就像是在耳边一般!
“奴家知道谢大人已经来到江南东路担任安抚使,他位高权重,身边兵马众多。奴家区区一个弱女子,就算想为父母报仇,也无能为力。有一日,曾大人来**阁闲谈,跟奴家说起大宋的案例,说是有一名官员和官妓行苟且之事,被朝廷知道后,将两人下狱,男的被革职流放云云。奴家自觉这是一条妙计,便苦苦哀求曾大人将谢慕华大人带到**阁来,奴家色诱谢大人,只要做了那等事,到时候出一告,谢大人便无话可说!”萍儿的语气轻描淡写,可是话语中的寒意让人毛骨悚然。
“后来呢?”孙长德追问道。
萍儿淡淡一笑:“后来的事,大人们都知道了。无需小女子多说了吧!奴家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这件事是奴家设计要害谢大人,曾大人至多是为奴家不平,从中穿针引线而已!”
要是谢慕华在这儿,非得骂一句,这相貌和智商完全是反比啊!曾浩步步为营,连环计将萍儿拖下水,这丫头居然浑然不觉,还傻乎乎的觉得那是个好人呢!
于方和孙长德却是心知肚明,两人又是同声叹息,相视一笑,顿起知己之感!
孙长德说道:“你且退下,此案需要问你的时候,自然会宣召于你!”
萍儿缓缓退出大堂,走回到刑部的那个小园子里,天色蔚蓝,白云飘渺,院门口一个挺拔的身影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萍儿嫣然一笑,走到那人的面前:“想什么?”
“哦……我……我在想刑部的老爷们会不会难为你?”那人正是厢军的队长。
“没有,他们没难为我,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假若他知道我是说实话,是不是会后悔派人来杀我呢?”萍儿一直是把曾浩当成恩人来看的,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被信任的人出卖。
“放心吧,有我在,以后没人能伤害你!”队长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萍儿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噗嗤一笑,却像那春光一般的灿烂!直教人迷醉了情怀!
第八十七章 金银货币
清新淡雅的房间里,半开着纸窗,明媚的春光从窗缝中射入。墙壁上挂着一幅颜真卿的字画,一张苏州水磨的木几靠着画下放着,几上放着一个唐代的瓷瓶,无论是桌还是瓷瓶都擦拭的一尘不染,左手边坐着一位美艳的少*妇,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右手边却是坐着一位英气十足的年轻文士,一袭白色长袍合体修裁,腰间碧绿玉带晶莹透彻,眉宇之间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一见便知此人必定大有来头。
“进来吧!”那妇人淡淡的说道,一双妙目儿却在那男子身上打了个转。
从房门口走进来三条汉子,这三人都颇为精壮,对那妇人却是极为恭敬,一走进房门便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对那妇人拱手道:“娘娘,幸不辱命!”
少*妇正是小周后,她盈盈起身走到那三人面前,轻声问道:“一切都还顺利?你们没有伤着吧?”
为的瘦高汉子傲然一笑道:“娘娘,那些废物怎么奈何得了咱们兄弟?这件事按照您的吩咐办的妥妥当当。”
小周后点了点头:“好,你们下去歇着吧。”
那三人对小周后的命令非常遵从,二话不说就大步走出房间,反手将房门带上。
小周后转身对那男子笑道:“相公可都听见了,这次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那文士正是江南东路安抚使谢慕华,当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笑呵呵的说道:“既然来找娘娘,就知道娘娘必然能帮在下这个忙。没想到娘娘手下也是藏龙卧虎,这三位看起来当初也应该有些来头吧?”
“相公说笑了!”小周后走回茶几旁,脸上却有几分自得之意,笑道:“这几位当初都是宫中的四品侍卫,手下都是有真功夫的人。等闲三五十条汉子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不但近身功夫了得,就算让他们披坚执锐,上阵冲杀,也不弱于一般武将。嘿!可惜,现在他们只是莳花馆的看门汉子而已!”
谢慕华淡淡的说道:“草莽之中自有英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周后幽幽叹了口气,秋水似的眼神又盯在谢慕华的身上:“今日相公特意来到莳花馆找奴家,想必不是光为了问问这几位办事是否得力吧?”
谢慕华点了点头:“对,今日我来,是要告诉你一声。准备去扶桑吧!”
“什么?我去?”小周后吃了一惊,她以前只不过是要求谢慕华开通中日贸易之后,给自己留下一条财路而已。没想到谢慕华却一口叫她去日本,饶是小周后聪明伶俐,也不知道谢慕华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谢慕华。
“娘娘不必误会。在下说请您去扶桑,自然是信得过你!”谢慕华认真的说道:“算起日子来,源丘野回到江南的日子也差不多了。这一次,源氏必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能称霸的机会。到时候我们取得了日本两座金山的开采权,民夫自然是要用日本人。可是日本人的提炼技术非常差。他们提炼的金银,成色比起中原差了不止一筹。所以,我需要人手去日本将原矿石拉回到中原,自行提炼。有了足够的金银储备,大宋的财力更上一层楼。将来对付契丹等异族的时候,自然事半功倍!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这倒是实情,大宋现在的造兵工署,一年的生产量满足二十万禁军使用问题不大。这对日本的军火生意可以换来两座金山的开采权,就算赵普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不过,既然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虽然,事情是谢慕华办的,但是蛋糕却不是谢慕华一个人能吃得完的。赵普也好,李崇矩也好,西北边军个个都盯着日本的金山呢!
“那相公的意思是?”小周后眨了眨眼睛,笑道:“奴家明白了,这块肥肉现在是大宋的了。吃肉的人却不止相公一个。正好如今大宋不方便以朝廷的名义和日本接洽,相公要想多吃一点,就要避开朝廷的耳目。若是奴家猜的不错,赵普等人也会提出要组建民间的商队,将中原的货物拿去日本倾销,然后将日本的矿石拉回中原来提炼。这支商队打得是民间的名义,不过官方的介入却是不可避免的。相公想要奴家出一把力,多占一个份额,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奴家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呢?”
谢慕华轻声笑了笑:“娘娘果然聪明。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金银这些东西,留在自己家的地窖里,跟没有开采是一个道理。自己富并没有多大意义。我是要截留一部分金银,却不是要假公济私,而是将之用之于民,将大宋的铜钱货币过渡到金银货币,铜钱作为辅币使用。这中间的过程中,必然会有许多人将那些金银变成自己的私物,那就失去了从日本挖来金银的最初目的。所以这个过程我是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或许这个过程要很长,但是这个头必须开!没有足够的金银,将来必然会出现问题!”
谢慕华显然是想到了后来的当三钱,当十钱给老百姓造成的苦难,加上四川缺铜,用铁钱代替铜钱,出现的王小波造反,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货币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但是归根到底在于流通性和储备。一个国家就算一年行一千万贯铜钱,可是那些有钱人都把钱财藏在家中不拿出来,那就少了好几百万贯在市面上流通。钱就是这么多,有些人多了,那更多的人就少了。金银作为货币显然是要比铜钱先进,而过渡到纸钱货币的时代,却不是一步就能达到的。谢慕华也只是为未来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而已!
“真是没有想到!”小周后原以为谢慕华是和那些大臣一样,准备中饱私囊,没想到他却想的这么远。不由得对谢慕华再次刮目相看。
“娘娘也不必夸我,其实在下也没安好心。日本的矿场全部是由我们宋人来管理,安全方面,我也会提出派遣数千厢军看守,数年调换一次。这些管理矿场的人,我手下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再说,有,也要用在更要紧的地方。这件事就要拜托娘娘。不过,你们的好处也是不少,矿石的提炼虽然是官方负责,不过在江南,若是我睁只眼闭只眼的话,你们留下一些矿石,自行提炼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谢慕华笑道。
“相公好个一石二鸟之计!”小周后不动声色的赞了一句。她知道谢慕华还有一个企图,说到底,小周后回到江南之后,慢慢的招揽旧部,开始向江南东路的官场渗透。也没打什么好主意。谢慕华表面上是给了小周后一条财路,其实是迫使她的大部分人手和精力都不得不放到日本那个鸟不拉屎,天天打仗的地方去。组建船队,扩大商贸,维护矿场,包括后来的提炼金银,每一项都需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如此一来,小周后就没有余力在江南再图展。谢慕华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和这个可怜的女人正面冲突!但是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娘娘明白就好!”谢慕华也不动声色。
小周后索性岔开话题:“这次曾浩只怕是麻烦大了,却不知道相公明知道他要在账目上做文章,却为何无动于衷呢?”
谢慕华解释道:“娘娘,他是专业人士,想在账目上动手脚,就算我要去看,也未必看得出来。于是这样,我倒不如用个笨办法,以静制动。无论他怎么动手脚,我都可以推说看不懂。到时候弹劾上去,我说他的不是,他说我玩忽职守,大家打的就是一个罗圈架。这个时候就要看朝廷信的是哪个。萍儿的案子,正好可以让曾浩入套。就好比,两个人争执不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时候,忽然有人现,其中一个人是个小偷。那娘娘以为,当了小偷的那个人在其他的事情上还能占理么?”
小周后低叹一声:“人性如此!”
谢慕华接口道:“对,就是人性!曾浩的好日子差不多也到头了,过些日子,我看刑部就要找他喝茶了。现在是户部查账,之后是刑部查案,不过,他是没机会闹到圣驾之前了!”
小周后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个年轻人几眼,看谢慕华的年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能对这些事情理解的这么深。可是小周后又怎么知道谢慕华比起他们多了整整一千年的见识呢?
“外边有人找相公呢!”小周后看到窗户下,花园里一个保镖在朝这儿打着手势。
“或许是衙门有事吧!”谢慕华急忙起身告辞。小周后也不方便送他出去,只是静静的目送谢慕华离开。
走到莳花馆的正门,却见温良玉亲自来到这儿找谢慕华。温良玉只道谢慕华是来这儿喝酒听曲来了,也不以为然。见到谢慕华大步走了出来,便急忙迎上前去,低声对谢慕华说道:“相公,出事了!”
谢慕华眉头一皱:“什么事,这么惊惶?安抚司还是江宁府?”
温良玉咬着耳朵,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安抚司!”
谢慕华心中一惊,安抚司的事情,别是要动兵马了吧?
第八十八章 官逼民反
谢慕华一听是安抚司的事情,顿时急了,迈开步子就随着温良玉朝外走去,那些近身侍卫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急忙跟着谢慕华就走。一行人面色肃穆,脚步飞快,倒是将路上的行人吓着了不少。
温良玉一路上总算是把事情给说清楚了,原来在江南东路有个小县城名叫虹县,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县令只不过是八品官而已。名叫方琼,是赵光义时期的一名进士,这个人生平只有两个爱好,一是爱钱,二是爱吹。何谓吹?此人自诩进士出身,闲来无事就将县里的秀才们童生们召集起来,开开会。给大家吹嘘一下自己十年寒窗苦,一朝高中的快感。跟着云山雾里的神侃一通,让人觉得他现在屈居一个小小八品官,只是怀才不遇,将来遇到英明神武的伯乐,自然是飞黄腾达,就算是登阁拜相,也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爱吹也就罢了,毕竟是与民无害。但是爱钱又要面子,就难了。此前已经说了虹县并不大,按照应该缴纳的赋税,也比别的县少点。但是方琼此人力争上游,什么事情都要和别的县比一比。交的赋税一点也不比别的县少!为了能交够足够的赋税,方琼别出心裁在县里设立了诸般杂税。
您要是挑着一担柴火在路上叫卖,那就算您运气不好!方大人有令在先。您得先交了,占用街道费;柴火挺脏,你还得交一份路面清洁费;不管柴火卖没卖掉,都得先按照柴火的价格,收一份商业税。这里外里,山里的农民进城来卖菜卖柴火什么的,不但不赚钱,还得贴钱。时间一长,城里的老百姓不方便,外边的农户穷的叮当!但是方大人还挺有面子,在当地知州那里吹嘘,你们看,我们虹县人口只有谁谁谁的一半,面积只有谁谁谁的三分之一,但是俺们收上来的税可是人家的一倍!
知州也是蠢材,觉得手下这么办事挺好,还要组织大家伙儿去虹县看看,学习一下方琼县令的先进工作经验。方琼一看,上司和同僚们要来了,那是加紧力度,要把虹县给收拾一番。可是偏巧就出事了!
这一日,一群山里的农户打了些猎物来城里卖些钱,刚刚在一个街口摆下摊子。一行衙役就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翘着鼻子翻了翻他们的猎物,叫道:“你们交税了么?”
那些猎户哪里知道还要交税,急忙分辩说初来乍到,不知道要交什么税,那些衙役不由分说,敲诈了一通商业税,扬长而去。猎户们也就忍了,可是过不多久,又来了几个公差,喝得酒气熏天,偏偏说那些被打死的猎物有些臭味,要收税,方琼大人说了,卖东西可以,弄脏了地方可不行。清洁税是一定要收的。有道是穷不跟富斗,民不跟官斗。猎户们又忍了,交了些税钱。可是,没一会儿,过来一群地痞流氓似的人,说是方琼大人组织起来巡查街道的,看到这些猎物的血迹滴在地上,弄得路上不整洁,行人过路都掩面而行。绝对是不准摆摊了,要没收他们的猎物!
这群猎户合着辛辛苦苦打了些猎物,一文钱没卖着,大老远的来到城里,还把自己口袋里那几个铜钱给赔了进去。这可是可怜的很了!当下无论如何也不让那群地痞收了自己的摊子。有个猎户就指着那群地痞无赖叫道:“你们又不是公差,又不是官兵,你们哪来的权力收我们的摊子?”
嘿!那群无赖平素横行霸道惯了,身后又有方琼撑腰,一看有人出声,便来了兴致,指着那猎户骂道:“你这汉子恁的不开眼,老子身上的刀就是王法,这虹县里,方琼大人就是王法,几个刁民还敢放肆。今儿个,你那几个泼才的东西,老子还不收了,统统砸了去!”
一群无赖猛然扑了上去,就要将他们的小摊子给砸掉。那群猎户也当真火了,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呢,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衙役欺负也就算了,公差欺负也就忍了,你***地痞流氓也敢来欺负人!谁不是两个拳头一个脑袋?拼了吧!猎户们一拥而上跟那些无赖扭打起来。
说实话,这些无赖也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欺负人而已。一个个花拳绣腿,平素里酒色财气早就掏空了身子,打起来怎么可能是这群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的对手。打得一会儿,便落荒而逃。转眼间,又带了一群公差,拿着水火棍,枷锁,脚镣,皮鞭……气势汹汹的来抓人来了!
那猎户读过几天私塾,也不惊慌,就问公差:“这些地痞无赖可是公差?他们不是公差为何能收小人的摊子?不许小人摆摊?”
公差哪里有功夫跟他们说道,一抖木枷:“呸!方大人说他们有权就有权,你公然反抗,便是目无王法。殴打官差就是意图谋反。识相的就乖乖的回衙门去,交了罚金,还能回家去,不然统统坐牢!”
这***什么世道?那群猎户怒火中烧,又听目无王法,意图谋反这样的大帽子扣了下来,一狠,不知道是谁带头叫了声:“官逼民反,那就反了吧!”
虹县的老百姓平素被方琼等人欺压的实在太厉害,如今见有人带头闹事,一哄而上,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公差、地痞,一个措手不及就被打翻在地,不知道多少人已经闹了起来,整个虹县都乱哄哄的。你一拳我一脚,那些公差往日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个顶不住,居然有一人当场就死了。老百姓一见杀了官差,一不做二不休,到处放火,将县衙给团团围住。好在是方琼这个人爱钱倒也不小气,平时有好处也多少分一些给自己的属下,乱哄哄的局面里,居然有几个人舍命护着方琼从后门冲了出去,城里乱作一团,火光冲天。这一乱起来就没完没了。方琼是连头也不敢回,一路跑回知州那里,状告虹县有人谋反。知州一听,吓得魂不附体。大宋开国以来,还没有民变呢!居然这儿有人谋反,就算是把事情压下去了,自己的官帽只怕也不稳当了。但是文官没有兵权,只得一份紧急公文到安抚司,请求谢慕华派兵弹压!
谢慕华听温良玉这么一说,脸色铁青,一路赶到安抚司,杨延彬已经得到消息,前后脚赶来了。
“相公,你看这件事怎么办?”杨延彬知道这件事必须要镇压,但是一个处置不当,可能会激起更大的民变。
谢慕华冷冷的说道:“七郎,你现在马上将江南禁军调动一千人马,厢军调动两千。三千人马集合完毕之后,我与你一同前往虹县。消息要严密封锁,切勿走漏。”
杨延彬领命离去。谢慕华对温良玉说道:“江宁府的事务暂时就由你处置。若是户部查问税款一事,就吩咐他们去问张咏和苏易简。这些事,我也懒得再问!”
“下官明白!”温良玉看谢慕华的脸色极为难看,也不敢多说话,唯唯诺诺的退到一旁。
谢慕华心中有气,一拳砸在桌子上,却见两位夫人出来了。一看谢慕华是这般脸色,两女都吃了一惊,急忙赶了过来问道:“官人,出了什么事?”
谢慕华把虹县那里的事情一说,两女也变了脸色。温良玉见势不妙,只怕两头雌老虎要威,急忙找了个借口就赶回江宁府去了。八姐心思慎密,轻声说道:“这件事处理起来极为棘手。民变是朝廷最忌讳的事情,若是不马上弹压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但是那些老百姓是被方琼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要是大军一到,他们不肯投降的话,必然是个血流成河的局面。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却是难办的很!”
荆儿嗔道:“那你也说,朝廷最忌讳民变。那就没辙了,只能镇压了再说,方琼有错。将来再把方琼送到刑部和吏部问责就是。相公总不能为了一群老百姓,就放弃朝廷的立场吧!那样的话,被人抓住小辫子,一口气告上去,也难办的很!”荆儿随手指了指西边的方向。
谢慕华会意,转运司衙门就在西边,这件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小辫子被王溥抓在手中,必然会穷追猛打,到时候就落了下风了!
“你们别吵,让我好好想想!”谢慕华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去伤害那些老百姓,但是已经民变了,如何处置才能将伤害减少到最低呢?这倒是个很废脑筋的事情。
两女静悄悄的站在谢慕华的身边,不再说话,但是心中都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民变,也是要打仗的。她们俩还是要跟过去才能放心,要不然的话,天知道那群老百姓能闹出什么事来。虹县人虽少,也有好几万呢。谢慕华的三千人马里边,厢军好多都是土生土长的,说不定还会出现阵前倒戈的局面呢!
“谢相公,杨都监的兵马已经点起,在校场等候!”一名小兵跑到堂门口说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谢慕华吩咐那小兵备马。
两女齐声叫道:“等等,等我们换了盔甲再走!”
第八十九章 孤身犯险
谢慕华换了一身戎装,面色凝重的可怕,这次出征,不是要去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盗匪,也不是要对嗜血成性的契丹鞑子,而是面对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一群只求三餐一暖,有片瓦遮头就已经很满足的老百姓。若是这一仗打下来,虹县血流成河是在所难免。但是更可怕是或许会激起更大的反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尤其是江南东路这种地方,富庶,但是财富过度集中。老百姓手中的钱财并不多。农民面临着土地兼并变成佃农的危险!更重要的是,这儿是南唐归附过来的地方,当初十余万大军放下武器,许多人解甲归田。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危险性。同样,他们也是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的战士。给他们一把刀,他们就能上阵杀敌,给他们一个目标,他们就能汇聚成一支军队!
看到谢慕华心事重重,杨延彬和荆儿八姐等人也不敢跟他说话,三千士卒分成前后中三队,一千厢军当先开路,谢慕华等人带领一千禁军坐镇中军,另外的厢军随后担任后勤队。虽然这儿是自己的地方,虽然对手只不过是一群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但是杨延彬治军严厉,一丝不苟,一定要按照规范的行军来办理。
“离虹县还有多远?”谢慕华忽然问向杨延彬。
杨延彬早已做熟了功课,当即答道:“此去六十里就是虹县了!”
谢慕华“哦”了一声,现在是正午时分,再走一个下午应该可以赶到虹县安营扎寨。正思索间,忽然前军来报:“谢相公,刘知州和方知县在前方等候大军!”
“叫他们过来吧!”谢慕华淡淡的说道,他也想看看能把一个县的老百姓给逼得造反的方琼是何许人才。
过不一会,一小队杂乱不堪的人马走了过来,为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看到谢慕华的中军大旗就翻身下马,牵着马匹快步走了过来。当前的刘知州朗声说道:“卑职见过经略相公!”
谢慕华低声说道:“免礼,这一位就是方知县了?”
方琼急忙抢上两步:“正是卑职!”方琼年纪约三十五六岁,生的细皮白肉,三缕长须,双目炯炯有神,一身官服笔挺整洁,哪里像是从虹县狼狈不堪逃出来的人。简直就像是去哪个宴会去赴宴似的打扮。
方琼心中也有些欣喜,虽然虹县出了事,自己少不了要倒霉,但是眼前这位经略相公却是大有来头。听说跟着这位经略相公的人,升官都是极快。那寇准、王旦、苏易简、张咏都是比他低的进士,却都已经是四五品的官员了。要是自己能讨得谢慕华欢心,就算这次倒了霉,以后总有翻身的机会。于是便厚着脸皮蹭了过来,痛心疾的说道:“那些刁民实在是胆大包天,朝廷给他们衣食,保他们家园,收些许小税就呼三喝四。还敢聚众造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谢相公治军有方,大军一到,那些乌合之众,哪里是对手,必然作鸟兽散!看以后还有什么人敢犯朝廷的虎威!”
谢慕华也不多说,吩咐他们带着随从跟在大军后边。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朝虹县开拔!
到了虹县已经是傍晚时分,三千士卒就在城外五里安营扎寨。远远望去,虹县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城池。没有护城河,城墙也是土石结构,最多不过四五米高,就像是小小的院墙似的,没有箭垛,也没有女墙。像这样的城池,若是让杨延彬领兵去打的话,最多一个时辰就给打了下来。
谢慕华的军队就在南门和东门驻扎下来,方琼还特意来献策,说城中百姓多半没有武器,就算是大军分开四路分别堵住城门,他们也无可奈何。再说了,虹县百姓最多也是一万人而已。加上这几天逃走的,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剩不下多少人。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组织,没有训练,无论如何也不是正规军的对手。到时候大军一个冲锋,就可以破门而出,将那些胆大妄为之徒斩杀干净。
谢慕华不置可否,只吩咐方琼在后边歇着。说来也奇怪,整整一夜,探子们回报,没有多少人从城里逃出去。
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谢慕华骑上战马,带着随从登上高处,远远望去,只见城头上许多人忙忙碌碌,不知道从哪儿取出来的武器,有些刀枪,大多是棍棒,还有人将扁担削尖做长枪用,搬了些石块堆在城上,居然做出了一副与城偕亡的架势。
谢慕华冷笑一声,吩咐杨延彬震着队伍。自己却要单枪匹马去城下和乱民谈一谈。
此话一出,中军就炸了锅,杨延彬和荆儿等人都颇为为难,要知道乱民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谢慕华又是江南东路的军政要员,一旦深入虎穴,很有可能被乱民当做筹码挟持起来。这样的话,情况就更复杂了!
方琼更是哭喊连天:“相公,都是卑职的错。卑职无能,教了一群乱民出来。卑职这就去受死,但是相公身系江南东路百万之众,不可亲临险地。相公请三思而后行。如若不然,卑职怎能坐看相公以身犯险呢?”方琼眼泪夺眶而出,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谢慕华的亲儿子呢!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了!”谢慕华板着脸斥道。
荆儿想了想:“官人单枪匹马去,和带两个女人去并没有什么区别。想来那些乱民也不在意是不是多了两个女人。真要是有什么动静的话,凭着奴家和八姐的身手,从一群乱民之中将官人抢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为了以防万一,就让我们两人陪官人一起去吧!”
谢慕华还没来得及说话,八姐就抢着说道:“即为夫妻,生则同裘,死则同穴。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官人孤身犯险?”
“好吧!”谢慕华叹了口气:“你们就随我一同前去好了!”
三人三骑缓缓的走到虹县城门下,谢慕华高声叫道:“城上哪个能做主的,出来说话!”
那些老百姓看着谢慕华穿着一身官服,虽然不认识是什么品级,但是看谢慕华的架势,也知道来头不小。居然三个人就敢来喊门。他们手中自制的弓箭便没有射出去,过了一会儿,一个虬髯汉子从城上探出半个身子,喝道:“兀那汉子,你是何人?”
谢慕华朗声叫道:“本官是江南东路安抚使谢慕华,你们若是听过本官的名字,便开门来。”
城上那个虬髯汉子名叫李成,看谢慕华信誓旦旦的说法,心中狐疑,忽然听见身边一个农户说道:“俺去过江宁府,见过谢大人审案。果然是他,听说谢大人也算是能为民做主的官。上次还公审了大仪镇的案子,对老百姓算是不错了!”
虬髯汉子叹息一声,他又何尝不知道,要是动起刀兵来,城里万余百姓,难免生灵涂炭,思索一会,吩咐城下守着的汉子开门。
谢慕华见城门缓缓打开,心中暗叹,这些果然是没打过仗的老百姓。若是受过训练的军队,开门之前必然要准备拒马枪之类的防止城外骑兵趁机攻城。眼前只不过是一群惊慌的老百姓,手中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居然还带着点敬畏看着他。
李成走下城头,吩咐众人让开一条路来,谢慕华和两位夫人下了马,缓步走了进来。只听身后哐啷一声,却是城门又被人给堵上了。谢慕华淡淡一笑,对李成说道:“阁下现在就是在虹县能做主的人吗?”
李成老脸一红:“咱又不是官老爷,什么做主不做主,乡亲们觉得俺还念过几天该怎么办,就暂时大伙儿商议着办!”
谢慕华举步走向李成,站在李成身边的两个人手中拿着钢刀,急忙上前一步,挡在李成的身前。谢慕华哈哈大笑,敞开外袍:“本官都没有带武器,你们怕什么?我听说你们造反,所以来问问你们,到底为何造反?”
“造反?”李成苦笑道:“咱们可没那么大的胆子。但是方琼那个狗官逼得咱们活不下去了。反正是死路一条,还能怎么办?”
“你倒仔细跟我说说!”谢慕华已经走到李成的身边,两人并肩在街上走着。
李成见谢慕华人已经在城里,也知道城外那些禁军厢军不敢攻城,心中安定,便随着谢慕华一起走着。八姐和荆儿落后十来步跟着他们。
李成所说的情况跟温良玉说得差不多,只不过方琼的作为要比温良玉说得更加严苛,他不但雇佣那些无赖地痞当打手,还搜刮钱财,逼良为娼!就连开妓院的看到方琼都头疼,说这方琼月俸不过是**贯,可一个月下来怎么也刮个好几百贯!
谢慕华只是微笑,也不多口。
两人只是在南门后的路上缓缓行走,走到尽头便返身再走。
谢慕华正要开口劝说李成,忽然一声暴喝:“弟兄们别被这狗官给骗了!当官的就没有好东西!”
谢慕华侧头望去,只见一片炫目的刀光冲天而起,化作一柄雪亮钢刀,竟是从路边冲出一人来,对着谢慕华当头劈下!
第九十章 风平浪静
谢慕华吃了一惊,这儿有许多虹县的民夫,谢慕华可真没以为有人敢在这儿动他。动了他,虹县必不可免的要被屠城,哪个人了失心疯,居然把大家的命都搭上?
但是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刀光一闪就已经近身,出手之凌厉,角度之刁钻。绝非那些一辈子只是在田间地头摸爬滚打的农夫猎户能用出来的招数。谢慕华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思索,下意识的举手一挡。幸好身上还多穿了一层软甲,饶是如此,锋利的刀锋轻描淡写的在谢慕华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刺客见一击未能得手,知道谢慕华身上必然有护身甲胄,便舞动钢刀,直取谢慕华的咽喉。
只是慢了这一步,机会就已经错过去了,李成也傻了眼,他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轻重,谢慕华孤身犯险就已经表达了朝廷的诚意。但是如果谢慕华死在这儿,后果不堪设想。原本他们悲愤莫名,已经打定主意与城偕亡,可是只要还有活路,谁也不会上杆子往死路上走。这些想法只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李成就已经动手了。他本是山中的猎户,武艺是没有练过,只是身手敏捷一些而已,但是眼光还算尖锐,居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刺客的刀锋,鲜血顺着手掌流了下来,可是李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死活不肯松手。论起力气来,那刺客比李成还要略胜一筹,顺势将刀用力回抽。李成怕伤着谢慕华,情急之下,另一只手探了出去,又握住刀身……
延误了这么两下,荆儿和八姐就赶了过来,她们两个虽然手中没有武器,可是赤手空拳的本事也不低。八姐冲上前去,横掌劈在那刺客的手腕上,那人虎口一麻,不禁松开手掌。还没来得及变招,荆儿凌空跳起,双腿连环踢出,从腰腹、胸口、脖颈直踢到面门。那小小一个刺客哪里经得起呼延家的刚猛腿功,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身子跌在尘土之中,哼哼唧唧半天也爬不起来。
荆儿正待跳上前去,补上一腿,结果了那刺客的性命,却听谢慕华和李成异口同声叫了出来:“留下活口……”荆儿急忙收了腿,退了两步查看谢慕华的伤口。一边早有冲上来的民夫将那刺客打翻拿下。谢慕华却不禁多看了李成两眼,没想到他在负伤的情况下,也有这么清醒的头脑,知道要留下活口,难怪在虹县可以成为众人之。这个人,要不是出身山野的话,或许加以锻炼,还是个可用之人呢!
“谢相公,真是对不住……”李成一脸尴尬,这个刺客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是人在虹县。他现在主事,就有责任保护谢慕华的安全。
“这不能怪你,这几天虹县乱七八糟的,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混了进来也是难免的,你不必自责!”谢慕华轻声说道。但是心中却转开了念头,谢慕华出来到虹县,时间并未耽误的太久。这个刺客绝对是抢先一步混进虹县的,背后的主谋,需要知道谢慕华亲自领兵来这里,又要能猜到,以谢慕华的性格绝对不会悍然攻城,八成是要进去劝说一番,如此才能将刺客提前派入城去。要是这样算起来的话,人选简直是呼之欲出!谢慕华的眉头紧锁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李成叹息道:“虹县的百姓也是没有办法,要是能忍下去,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恨那些贪官污吏,简直不给人活路。这次的事情,小人也知道难辞其咎。只求相公一句话,若是小人肯束手就擒,伏法的话,相公能否饶过盍城百姓的性命!”李成看着谢慕华的眼睛,缓缓的说道。
“大哥,这样可不行啊!”一旁的几个民夫顿时急了:“闹出事来怎么能让大哥一个人扛下来。大家早就说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闭嘴,你们都不要命了?”李成厉声斥道,却看着谢慕华说道:“相公,只要你一句话就好!”
谢慕华伸出左臂,让两女为他包扎着伤口,低声说道:“若是本官准备屠城,就不会进来废这一番口舌了。你们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放下武器,打开城门,让官军进城来维持秩序。若是你们一意孤行的话,本官唯有命令大军攻城,到时候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就是你们的罪过了!”
“果真不会伤害满城百姓么?”李成身负近万条人命,不敢轻易相信。要是打开城门,放了官军进来,之后官军大肆搜捕,株连广泛的话,还不如现在关上大门,跟那些官兵拼了命去。
谢慕华脸色严厉起来:“若是你信不过本官,自然可以现在砍下本官的脑袋,跟城外的大军作战。若是本官的话,你们愿意接受的话。本官可以当着你们大家的面承诺。这件事,本官绝不株连,只不过,李成,你要有准备。领头的人,本官是不会说放过就放过的!”
“好!”李成一根根虬髯就像是要竖起来:“一言为定!”
谢慕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城吧!”
等在城外的官军早已按耐不住了,方琼在原地走来走去,这虹县的事情本来就是他一手造成的。要是谢慕华在里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他也不用去吏部问责了。杨延彬直接一刀就把他给劈了。
“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方琼急的自言自语。
杨延彬心中也没底,但是却一丝不苟的部属着手下的军士,这只不过是一座小城,连攻城器都用不上什么。只需要几架云梯,攻城檑木之类的东西,量这薄得像纸一样的小城也挡不住官军的攻击。反倒是手下的禁军和厢军跃跃欲试。如果没有战功,升官财可就难了。但是叫他们去北方和辽国人打仗,又为难了他们,这样的民变,是最适合他们升官财的途径。
“杨都监你看,城头……”一员小将指着城头对杨延彬叫道。
杨延彬凝目望去,远远的似乎能看见是谢慕华和他的两位夫人一起走上城头,谢慕华似乎还在朝城下招手。过不一会,城门轰隆隆的打开了。前队的厢军马上就要进城。杨延彬厉声喝道:“停下!”
杨延彬仔细看了看虹县的局势,谨防有诈,便带着一千禁军小心翼翼的朝城门接近。城门口处的老百姓,已经将手中的武器丢了下来,从门洞可以看到,在城墙后边,已经堆起了好几个小堆。
饶是如此,杨延彬依然命令手下的军士严防城内的乱民出城攻击,禁军严加戒备,缓缓进了虹县。
看到那些老百姓都垂着双手,静悄悄的站在一旁,官军才算长出了一口气。一场风波被谢慕华消弭的无影无踪,这位安抚使大人也算是有本事了。不过那些乱民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呢!
官军的动作很快,城防和街道很快就被官军占据。放下武器的老百姓按照要求,各自回到家中,由厢军在这里维持秩序,当晚必须执行宵禁,防止有人趁火打劫。并且,谢慕华要求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深意,这样严查一番,若是还有漏网的刺客,也能被现抓住。谢慕华心有余悸,可不敢再冒一次险了!
方琼跟着大队人马得意洋洋的进了城,指挥着手下跟他逃出虹县的衙役们赶紧去县衙看看去。那儿还有方大人收藏的许多东西,要是被乱民趁火打劫了,方大人可就赔大了。刘知州凑到谢慕华身边,看到谢慕华胳膊上包着厚厚的白布,上边血迹斑斑,顿时吓了一大跳:“相公,可是那些乱民不长眼睛,居然敢伤了相公?”
谢慕华微笑着摇了摇头:“无妨!”
指着身边的李成等人说道:“先把他们拿下,班师的时候带回江宁府去。这件事闹得太大,只怕是要递解到开封府交给刑部审讯了。”
“得令!”几个如狼似虎的厢军就要将李成等人按倒。
谢慕华脸色一板:“客气点。要不是他们的话,今日攻打虹县,伤亡在所难免。”
那些厢军被谢慕华一通训斥,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客客气气的将李成等人绑上麻绳,还不敢绑得太过用力。李成感激的说道:“草民只不过是一介乱民,如何值得经略相公如此对待!”
谢慕华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们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做得对的事情,本官也不能就视而不见。你们放心好了,就算去了刑部,我也尽量为你们争取到一次公平的审判!”
李成叹道:“家中还有老父老母,只求不连累了他们也就罢了。不能为父母尽孝已经是大罪,若是牵连父母下狱,就万死难恕了!”
“你这刁民,现在却满口仁义道德,本官被你们这群刁民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你是何等嚣张,口口声声说要本官没有好下场。现在倒要看看是谁没有好下场!”一旁方琼从县衙已经转了回来,脸色铁青,想必是多年搜刮都被这些刁民付之一炬。,走了过来,指着李成就是一通痛骂!
李成翻翻眼睛,昂朝天,却似看都懒得去看他一眼。
方琼大怒,指着李成还想大骂,谢慕华笑眯眯的朝方琼挥了挥手:“方大人,你过来!”
方琼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凑了过来:“经略相公有何吩咐?”
谢慕华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却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照着方琼的肥脸“啪”就是一记耳光!
第九十一章 法为何用?
“我打你打的对不对?“谢慕华一脸笑意,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方琼却是惊慌不已,不知道何事就被经略相公甩了个耳光,但是偏偏谢慕华却笑得这么暧昧,心里七上八下,只得厚着脸皮道:“相公打的对!”
“好,那你跟我在虹县走一圈!”谢慕华轻声吩咐道。
方琼不明白谢慕华的用意,便跟在谢慕华身后举步走去。虹县现在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片狼藉,街上官兵在维持着秩序,老百姓都站在自家门口,也不敢到处走动。这一次谢慕华既然说了不再追究,便暂时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但是看到谢慕华笑呵呵的带着方琼等人逛街,老百姓们不明就里,也不知道谢慕华到底在搞什么,难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方琼就一点事情都没有吗?
“相公!”方琼壮着胆子叫了一声。他见跟着谢慕华走了这么久,谢慕华却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只是随意在虹县到处看看,心中忐忑不安,便开口叫道。
谢慕华回头看了看方琼,二话不说,抬手又是个嘴巴子,这次打的却是另外一边脸,顿时方琼的两边腮帮子都高高肿了起来。方琼脚下一个趔趄,捂住了脸。抬头看去,谢慕华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相公……”
谢慕华淡淡的说道:“打你打的对不对?”
“对,对!”方琼哪里敢得罪谢慕华,只得忍下这口鸟气,连连点头。
“那就继续走吧!”谢慕华举步朝前走去,方琼捂着脸,这次学得聪明了一点,落后了两步,不敢再靠的那么近了。一旁站在路边的百姓也不明白谢慕华到底在做什么。莫名其妙就打了方琼一记耳光,却又不说什么。
绕过街口,便是以前的县衙所在,也是整个虹县最为繁华的地方,站在这儿的人足足有一千多人,二百多名厢军在这里清点户籍。谢慕华看他们忙忙碌碌,忽然转身对方琼叫道:“方大人!”
方琼只来得及“在!”一声,只见一只大脚迎面飞来,却是谢慕华飞起一脚将他踹了个跟头。方琼惨叫一声,在地上滚了几个圈,身上的官袍被地上的泥水尘土弄得黑一块灰一块。胸口一个明显的泥土鞋印分外明显。方琼倒是个属兔子的,死活也不吭声,堆起笑脸看着谢慕华,还是不明白经略相公为什么要打他。
“这次,本官踹你,你说对是不对?”谢慕华懒洋洋的问道。
方琼一咬牙:“对,下官办事不力,经略相公踹得对!”
谢慕华这次却摇了摇头:“不对,本官打你是不对的!”
谢慕华招了招手,四下里那些老百姓和厢军慢慢的聚拢了过来。方琼满腹狐疑,莫名其妙被谢慕华抽了两个耳光,踹了一脚。现在谢慕华却自己说是不对的。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看到四下人的人都围了过来,谢慕华笑了笑对方琼说道:“听说你也是进士出身,今日本官倒要问问你,朝廷制定法度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琼想了想,壮着胆子答道:“朝廷要治理天下,无法不行。否则的话,民乱必生。朝廷要用法度来管理百姓,让天下大治,老百姓安居乐业。下官以为,这就是朝廷设立法度的用意了。不然,盗贼猖獗,民不聊生。朝廷如何能大治呢?”
“也算是难为你能说出这些了!”谢慕华却不置可否,转过脸来看着刘知州:“你倒是说说,朝廷的法度是为了什么?”
刘知州料想方琼的答案应该是不让谢慕华满意的,挖空心思想了想说道:“朝廷用法度非但是为了管理百姓,也是为了保护百姓。老百姓可以男耕女织,便需要一个有秩序的天下。法度能建立秩序,才能让老百姓有冤可诉……”
“你也算不容易了!”谢慕华笑道,转过脸来看着方琼,忽然左手又抬了起来。方琼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伸手护着脸皮。
可是谢慕华只不过是扶了扶帽子而已,朗声说道:“朝廷的法制不但是要保护百姓,治理天下。而且也是在保护你我!”
谢慕华指着方琼的脸面:“按照律例,本官打你,你可以循例上告。但是你不敢。你为何不敢?便是因为你自己就不尊重法律。你视朝廷的法律如无物。所以你才敢鱼肉百姓。你自己不把法当成一回事,只道是手中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岂非荒诞。所以,你遇到权力比你更大的人,打你辱你,你也不敢声张。你根本就不信法,你信的是自己的权力,而你手中的权力是从哪里来的?既然你自己都不尊重法律,所以你就想不到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你被我打,那是你活该!”
“老百姓是最弱势的群体。他们没有任何权力,他们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王法。当他们受到冤屈的时候,就指望着王法能给他们撑腰。可是遇到了践踏法律的狗官,他们还能怎么办?他们依仗的王法根本就不能为他们出头的时候,你觉得他们还会尊重法律吗?他们不尊重法律,不是因为他们不服王法,而是因为他们遇到了像你这样的狗官。”
谢慕华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宋开国以来,法制清平,朝廷仁厚。江南的赋税早有定例,你却一改再改,穷征暴敛,把老百姓的积蓄一次次掏空。朝廷给予你的权力,你竟然随手下放给那些地痞流氓,让他们披着王法的外衣,在虹县横行霸道。你这样的狗官,就算是扒皮抽筋也不足为过!”
方琼一听要扒皮抽筋,顿时魂飞魄散,哭嚎着跪在地上,死皮赖脸的抱着谢慕华的腿:“经略相公饶命啊,下官知错了。下官家中……”方琼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八旬老母,三岁幼子搬出来,就被谢慕华厌恶的一脚踢开。
“少来这一套!”谢慕华指着方琼:“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方琼只道是死到临头,嗓子都叫哑了:“相公饶命,下官猪油蒙了心,日后再也不敢了……”刘知州皱了皱眉头,他本意是要给方琼求个情。但是看谢慕华的脸色如此坚决,知道就算自己上去求情也无济于事,非但如此,说不得还坏了自己在谢慕华面前的印象。话到嘴边改口道:“方知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方琼如今也是狗急跳墙,指着刘知州骂道:“你……往日里你也说我做得好,还说虹县的赋税收得比……”话还没说完,刘知州就恶狠狠的跳了过来,照着被谢慕华打肿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逼得一个县的老百姓造反,你还有理了不是?”方琼大怒,他是不敢和谢慕华动手,但是刘知州居然也落井下石,还真当他是属兔子的么?一把抱住刘知州的大腿,将他推倒在地,两人就在泥地上扭打起来。
谢慕华招了招手,身后的厢军会意,送上一个小马扎来,谢慕华笑呵呵的坐下了,看着两位官员一点斯文也不要了,就在地上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绝户手,撩阴腿都用了出来,只打得气喘吁吁。刘知州的随从有心上前去帮忙,但是看谢慕华那架势是摆明了要看好戏的,一个个也站在原地动都不敢乱动。
那些围观的老百姓当真出了一口恶气,一个个叫喊起来:“打得好。”
“狗咬狗一嘴毛,让这两个狗官自己打个够吧!”
“打死一个少一个,打死两个少一双!”
……………………
可是刘知州和方琼激战正酣,哪里听得到外边这些动静。两人扭打一会,到底是身材粗胖的方琼占了上风,将刘知州压在身下,左右开弓,一记记老拳落在刘知州的身上。打得瘦骨嶙峋的刘知州叫苦连天,还算刘知州不太笨,扯开嗓子高叫起来:“经略相公救命啊!”
谢慕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随手一指:“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都扣起来,回头一并带回江宁府得了!”
那些厢军得了号令,饿虎扑食一般冲上前去,将两人都按翻在地上,取出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方琼和刘知州绕自怒气满脸,瘫坐在地上,还你踹我一脚,我吐你一脸吐沫。谢慕华看戏看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对那些厢军说道:“带回去吧!”
四下里那许多老百姓都是热泪盈眶,终于遇到一个能真正给老百姓做主的官儿了。感动的纷纷拜倒一大片。谢慕华方才那一番话是真正打动了这些朴实无华的老百姓。谢慕华急忙说道:“诸位快快请起。谢某怎么当得起这样的大礼!”
纠缠了好一番,才算将这些老百姓劝服。谢慕华心中却是暗自得意,这一场祸事消弭的这么快,自己处理的也算是颇为不错,跟着就是要看如何落李成等人了。至于那个刺客……回到了江宁府再慢慢跟他算账,幕后的那一位,十有**也是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正好,杨延彬走过来问道:“相公,你看虹县如何处置?”
谢慕华想了想:“暂时留下一部厢军在这儿弹住局面,咱们还是先回江宁府吧!”
第九十二章 就地正法
等到谢慕华回到江宁府之后,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那名刺客被关押在江宁府大牢里。这一次谢慕华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没有用静悄悄的手段去折磨他,而是改用了截然不同的方法。在那座空荡荡的重犯大牢里,狱卒们耳朵里堵上棉花,包紧了布条,却把那个刺客结结实实的绑在柱子上,嘴里塞上两个核桃,叫他无法咬舌自尽。
跟着便用那些锈刀破剑,在牢中换着人手不停的摩擦。那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之声响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好容易清净下来。又走进来两名狱卒,手中居然拿着琵琶和嵇琴(二胡),坐在牢里依依呀呀的拉了起来,这些狱卒哪里会玩乐器,却是奉了谢慕华的命令,来折磨人的。一整天过去了,那刺客已经是精神接近了崩溃的边缘,瞳孔扩散,呼吸粗重。根本睡都睡不着。到了一大清早,那些狱卒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一箱鞭炮,点着一挂就丢到牢里,过不一会,又是一挂丢了进来,噼里啪啦蹦蹦的,那刺客几乎快要疯了。
“噪音审讯法应该是有用的吧!”谢慕华暗自忖道。现在的手段自然不比千年后,但是当年上网的时候,看到说摩萨德的那些特工审问那些意志坚定的犯人的时候,若是不招。这噪音审讯法便是其中一个极为有效的办法,让那些铁汉子变得比面条还软。
等到谢慕华带着张咏、苏易简等人施施然的走进牢房的时候,几乎吓了一跳,那个刺客已经是两眼黑,眼神迷离,手足颤抖,口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不是把他弄疯了吧?”谢慕华急忙问道。
狱卒不敢怠慢,抬起一桶冷水照着那刺客便泼了过去,只见他头披散,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取下他口中的核桃,只听那人喃喃的说道:“你……杀了我吧!”
“杀不得!”谢慕华见他没死,心就安定了下来,如此重要的人证,要是说死就死了,那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只要你坦白告诉本官,到底是什么人派你去虹县行刺本官的。就算本官不能放了你,也未尝不能给你个痛快。要是你执迷不悟,为那穷凶极恶之人隐瞒。那就说不得,本官只好安排你在这儿好好听十来天大戏。听到你愿意招供为止!”谢慕华笑眯眯的说道。
张咏和苏易简对望了一眼,他们可没有想到噪音有这么大的威力,但是谢慕华屡屡想人所不敢想,用的法子都是神鬼莫测。把百炼精钢化作绕指柔,眼前这奄奄一息的汉子,哪里还是昨日押进大牢的时候那条热血汉子?
那人哼了一声:“当真?”
“废话,本官还能骗你不成?”谢慕华冷声喝道:“一一给我从实招来,你姓甚名谁,籍贯何方?是什么人指使你来行刺本官。若有一句不实,你就给我好好听一天大戏!”
那人一听又要听大戏,顿时魂不附体,只得低声说道:“小人叫张魁,太祖皇帝攻打金陵之前,小人是宫中侍卫!”谢慕华点了点头,他说的宫中侍卫,自然是李后主的侍卫了。于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那人接着说道:“后来唐朝亡了,小人也没什么闲钱,就到处给人帮衬着干些活。之后遇到曾浩大人,他以前曾和小人有一面之缘,就帮着小人在乡下弄了几亩田地,一家几口人这才安顿了下来。小人也知道,无功不受禄,自然是要想办法报答曾大人的。平素要是他有什么烦恼的事,不方便办的,小人若是知道了,想尽办法也要为曾大人办到。小人一家六口,要不是曾大人帮衬,早就尽数饿死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衣食无忧……”
“嗯!”谢慕华哼了一声,这曾浩收买人心倒是有一些办法,早几年,江南东路有几个官员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想来跟曾浩也脱不了干系。官场上要不是到了最后关头,很少出现致人死命的做法。这些事以后再问也不迟。
刺客无力的呻吟一声,接着说道:“几天前,曾大人命人找到小人,说是经略相公谢大人诬陷与他,他有心辩白,但是却无法动摇贪官地位……”
谢慕华顿时火不打一处来,从来背地里说他谢慕华什么的都有,贪官还是很少有人这么说。贪什么了?到现在谢慕华理论上还欠着小周后许多钱财没还呢,那是正儿八经的负资产。要是想贪的话,早就贪了,至于现在一个月三百多贯的开销么?
“正好虹县民变,相公要去虹县弹压,小人就先行来到虹县,偷偷混入城中。挤在乱民中,曾大人曾经说过,要是相公去了,十有**要假仁假义的先劝降一番。命小人见机行事。小人原本不信,哪有官儿愿意以身犯险的?没想到,相公你还真是一个人就去了。小人一看有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立刻出手刺杀。最后还是功亏一篑……”那人低着头缓缓说道。
“你们都听清楚了?”谢慕华看着苏易简和张咏。
张咏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一听这话,高声叫道:“曾浩真是无法无天,只当我们大宋就没有王法了么?刺杀朝中大臣,这是灭三族的大罪。”
苏易简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谢慕华若有深意的看了苏易简一眼,却借着张咏的话头,对身后的杨延彬吩咐道:“七郎,立刻点起三百官兵,包围监当府。将曾浩缉拿归案,要是有任何人敢于反抗,就地格杀!”
杨延彬看着妹夫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现在胳膊上还吊着白布,心头早就有气,当下领命就出了去。谢慕华吩咐张咏和杨延彬一起前去,免得杨延彬一介武将,到时候有什么差池的话,张咏在旁边还可以提点一下。
那名刺客,谢慕华也懒得管他,只随意吩咐狱卒将他换到普通牢房,等候审理就是了。
谢慕华和苏易简两人并肩走出大牢,身后的随从都四散跟着,谢慕华忽然轻声一笑:“太简,我就知道瞒不住你。有什么你现在就说吧!”
苏易简笑道:“相公,这个刺客是个硬汉子。方才太简也看出些不对。受了一日一夜的折磨,他招供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居然能说得非常有条理。原本受了这样的刑罚,就算是换做复之这样的汉子,只怕也要条理不清了。可是刺客却说得头头是道,诸般缘由合情合理。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之前已经把这段话背得滚瓜烂熟,想必是派他刺杀相公的人,生怕他万一失手被擒之后招供出来,所以教他说一段假话。叫他牢记于心,到时候便嫁祸给曾浩。其间或许还用他的家人威胁于他,这就不得而知了!”
谢慕华赞许的点了点头:“太简,果然不凡。这也被你看得清清楚楚。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刺客说得太过于清楚,便是疑点之一,疑点之二便是他既然自忖必死无疑,曾浩又对他恩重如山,像他说的那样,他若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应该是打死也不招供才对。偏偏他招供招的比谁都快。果然是好手段啊!”
“嗯,反正曾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次,黑锅就让他背了好了!”苏易简笑道。
谢慕华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太简可知道这次要杀我的到底是什么人么?”
苏易简伸手在掌心写了个“王”字。
谢慕华脸色凝重的说道:“我也猜测是他,原本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是政见不合,也应该不至于到了动杀手这个阶段。但是他却迫不及待的要置我与死地,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真叫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相公也不必多虑。经过这一次,他既然没有能得手,必然会收敛不少。”苏易简急忙劝慰道。
谢慕华叹息道:“算了,一时间也无法和他计较这么多。还是先去看看曾浩家那边怎么样了吧!”
三百厢军不由分说,冲开曾浩家的大门,手中刀枪如林,将曾府上下都拉了出来,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两排。杨延彬拿着户籍清点着人数,张咏背着双手冷冷的看着这些人。曾浩这次已经是自忖必死,之前刑部的人已经找过他,查问他命人给谢慕华下**一事。经过这件事,户部也懒得去查到底账目是哪里不对了。两部联合起来,吩咐曾浩不得出门,每日画押,将他软禁在家中,等候朝廷最后的吩咐。
可是,刺杀谢慕华这样的罪名,无论是刑部还是户部都不敢扛下来,两部的人眼看着厢军冲进曾府,将里边的男女老幼都拉了出来,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谢慕华和苏易简骑着高头大马姗姗来迟,看到跪在中间的曾浩,谢慕华笑道:“曾大人!”
曾浩一看谢慕华,几乎要咬碎银牙,不顾身上还绑着绳索,就要冲过来和谢慕华厮拼。却被站在一边的张咏伸脚拌了个跟头,跟着谢慕华一脚踏在曾浩的后背上:“这是何苦来有,乖乖的做你的监当,不就得了。偏生要搞出这么多事!来世投胎好好做人吧!”
“相公是要就地正法?”张咏脸色一变。
“刺杀朝廷大臣,自然是就地正法,难道要他活着再浪费几天粮食么?”谢慕华冷森森的说道。
一旁侍卫“当啷”一声,钢刀出鞘,纯熟的画了个圈,狠狠一刀照着曾浩的脖颈劈下。
谢慕华侧头朝外望去,只见对面的酒楼上,那些户部、刑部的官员和王溥等人,一个个都脸色惨白,不敢朝这边多看一眼!
第九十三章 座谈风吕
源丘野终于带着圆融天皇的国书赶回了大宋。其实圆融天皇的国书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只要源氏家族点了头,两座金山的开采权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了宋人的手中。谢慕华丢下户部和刑部的人,让他们跟着王溥、张咏、苏易简等人慢慢的翻查江南东路的账目。自己带着一众人等,和杨延彬手下的禁军一道,坐上大船,朝东瀛去也!
这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到了本州登陆之后,源氏家族特意派了浩大的车队,从码头一路迎接谢慕华等人直到京都。谢慕华这次来京都也没瞒着平秀正,双方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人。就算谢慕华大明大白的告诉平秀正,要来给源氏谈谈卖军火的事情。平秀正也没资格在谢慕华面前说一个不字。
一个国家的地位,在如今的冷兵器时代,就取决于他的军事实力。就算契丹才是亚洲乃是世界第一军事强国,那大宋也不遑多让。绝不是区区东瀛能够抗衡的。谢慕华的话,在日本就要比圣旨还要管用。看现在平秀正和源氏藤原氏打得正热闹,只要谢慕华愿意,反掌之间就可以让平秀正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军队毁于一旦。事实上,当呼延丕显带着那一千禁军离开平秀正的队伍之后,平秀正就只能勉强维持着九州的经营,暂时无力向本州展。不过还好本州已经乱了,平秀正要是能稳固住九州的话,以此为跳板,将来缓缓向本州进攻,也是可以期待的。
谢慕华这次来到日本,还要杨刚正等人也回到江南,其一,平秀正已经不需要杨刚正再为他出谋划策,现在的局面,只要他不是个猪脑袋的话。稳住阵脚问题不大。其二,谢慕华并不是要平秀正灭掉天皇集团,而是要日本陷入战国时代不能自拔,他们的战争财。把日本的财力军力乃至潜力,慢慢的抽干,让他们只能像朝鲜一样沦为大宋的附庸,永无抬头之日,才是谢慕华真正的目的。
日本的风光和大宋不同。这一路前往京都,一路上看到的民夫不多。据说是精壮男子现在大多都打仗去了。有很多女子在田间劳动。而那些日本的女人也颇为奇怪,没有嫁人的少女和大宋的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嫁了人的,大多都在牙齿上贴上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把牙齿变成黑色,以此为美!倒是看得谢慕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牙齿染成黑色好看么?不过谢慕华暗暗打定了主意,回到江南之后,一定要叮嘱平弘雅,千万不要这么做。不然的话,一通乱棒就把她打出去。
京都是日本的大城,城池颇高,虽然比不上中原的雄城,但是也颇具规模。圆融天皇亲自带着一众大臣迎出京都五里。谢慕华倒是没有失了礼数,远远看到天皇的仪仗而来,便走下马车,快步迎了上去。
圆融天皇是个脸色很苍白的中年人,胡须很短,眼神有些虚无,或许是他手中根本没有多少实权的缘故吧,虽然穿着天皇的服饰,看起来却像是一位与世无争的人。他身后,日本源氏、平氏、藤原氏的高官林立在侧。四排日本武士呈鱼鳞形排开,手中的长枪长剑倒是寒光闪烁,就是一个个身材矮小,跟那些来自河北京东的禁军一比,顿时就没了气势。
杨延彬冷笑一声,一声令下,随行的五百禁军,整整齐齐的列成五队,一个个昂挺胸,五队人马,分刀盾、长矛、弓箭、麻扎刀、战斧分列开来。这一批禁军身材普遍都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比起日本武士高了差不多大半头。身上的铠甲分鱼鳞甲,锁子甲,长短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头盔上的红樱迎风飘动。看起来整齐划一,气度森严,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一股肃杀之意袭面而来,端的是百战雄师。
那些日本人嫉妒的几乎要呻吟出来,看看那些宋军士兵的装备,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士兵,就算是天皇的仪仗也很难拼凑出完整的铠甲队列来。一个个比人家矮小,比人家寒酸。就像是一群叫花子站在大宋的禁军面前。再看谢慕华器宇轩昂,不怒而威。杨延彬长身玉立,威风凛凛,都是不可多得之士。日本贵族们忽然生起一种绝不可与大宋为敌的念头……
圆融天皇不会说汉语,说话要源丘野代为翻译,其实说来说去都是那些欢迎致辞,谢慕华早已经听得腻了。古往今来,各地的领导都是一个德行,好像说得少了,显示不出来他们的重要性。待到圆融天皇居然邀请谢慕华和他同坐一车,一同进入京都的时候。谢慕华才算松了口气。
到了京都,随行的大宋禁军都不禁有些诧异起来,好歹京都也是日本的都城。就算不能和开封府的大城相比,至少可以和扬州之类的比比吧。可是让他们大为意外的是,这儿不但是穷,简直穷得要命。日本天皇的皇宫也寒酸无比,若是他们知道后来的日本天皇死了好几个月之后,继任的天皇都没有钱给他下葬的话。只怕惊讶的舌头都要断掉!
谢慕华是早就知道日本之穷了,倒是不太惊讶。今日只怕为谢慕华洗尘的宴会,买单的也是藤原氏和源氏的人吧。
右大臣源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巴结谢慕华的机会,在皇宫中用过洗尘筵之后,便主动邀请谢慕华去他的府上一叙。谢慕华也不以为意,反正这次是来跟源氏合作的。自然是要跟源氏亲密一些,抛开天皇那个空壳子穷光蛋不算,谢慕华也要摆摆样子给平氏和藤原氏看看。跟大宋合作,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到了源禾的府邸,这儿的豪华程度比起破烂流丢的皇宫可要强得太多了。位于后院中,源禾特意在那儿设了两个露天风吕。这风吕的洗法颇为有趣,要先在桶外净身。洗干净了之后再去木桶里泡着,这样可以缓解身心疲惫。谢慕华没穿越之前,也附庸风雅跑去洗过两次,不过那都是国内商家模仿之作,跟现在这古香古色的日本风吕自然不可以同日而语。
木桶中的热气腾腾而上,经历了海上的颠簸和一路的劳累,谢慕华舒舒服服的泡了下来,脑袋枕在桶边。一边两名绝色少女,一左一右,穿着雪白的袍子,赤着双足,跪坐在木桶边上,给谢慕华按摩着肩膀脖颈……纤细的手指,恰到好处的力度,偶尔睁开眼睛,一对如花娇颜便映入眼帘,谢慕华舒服的几乎就要哼起来。
源禾的汉语说的也颇为不错,笑呵呵的招呼道:“这次大人亲自赏脸来到京都,源氏一定要好好招待大人。两座金山的开采权算不得什么,只要大人能够支持源氏。将来必有厚报!”源禾已经将谢慕华的来历查得清清楚楚,知道他在大宋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只要谢慕华点头,那源氏几乎就可以一跃成为日本第一强大的门阀,什么藤原氏,什么平氏,统统都是不入流的货色!
“哦……”谢慕华舒服的哼了一声:“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右大臣……哦,轻点轻点,我肩头有点酸,对,就是这儿,用点力!”
源禾换了日语,对那两名少女喝斥了几句,那两名少女却是听不懂汉语,被源禾喝斥两声之后,战战兢兢的换了方位,又给谢慕华捏了起来。
“长期合作也行。其实,我们大宋也需要一个盟友,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天皇暂且不去管他。平氏源氏和藤原氏都有资格和大宋合作。我们需要两岸开通贸易,让双方各取所需。这个合作,需要的不是多么强大的实力,而是诚意!”谢慕华有意无意的将诚意两个字说得很重。
源禾就是一条老狐狸,又怎么能不懂谢慕华的意思,笑呵呵的答道:“源氏的诚意毋庸置疑,源氏对大宋仰慕已久。开通两岸的贸易,对于日本也是有利的。我们源氏从北海道一直到四国都有口岸控制在手。只要大人一句话,大宋那边也能开放相应的码头,便于交易的。这便不是问题。”
谢慕华想了想:“从泉州开始一直到海州(连云港),大宋沿海的港口倒是不少。这些事,就交给源丘野和我的部下慢慢谈吧。”
“是是是……”源禾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平秀正的叛军中居然有轰天火炮,一炮打出来,声势震天。不知道这种武器,大宋有没有……”
“有,怎么可能没有?”谢慕华懒洋洋的说道:“不过,这种武器,制造起来颇为不易。就算你们现在想要,订下来,交货的时候只怕已经到了年底了。却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等得起?而且火炮造价极高,金山是换取铠甲和兵刃的支持。火炮却需要另外付钱来买。你们可是要买?”
“买!”源禾只怕他不卖,只要说动了卖,多少钱也买!
谢慕华笑呵呵的说道:“这价啊,我也不知道,等造兵工署出了单子,我再派人告诉你们好了!”
“哈伊,哈伊……”源禾眼珠一转:“不知道大人对这两个女子还满意么?”
他用日语说了几句,那两名少女站起身来,走到谢慕华的身前,解下身上的白袍,只见峰峦,肌肤细腻,一对少女亭亭玉立,面容娇美,两条浑圆笔直的**,紧紧的并拢在一起,就连手掌也插不进去。
源禾推销似的说道:“这两个还是处*女,要是大人满意的话,稍候就送到大人的房间去。不然的话,我再唤人进来……”
谢慕华懒懒的打量一番:“好,送来吧!”
第九十四章 高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入谢慕华的房间的时候,谢慕华已经醒了,虽然一夜之间对付两个日本女人,但是久经考验的谢慕华自然是游刃有余。这一次京都之行,想必是多姿多彩的。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两位佳人,谢慕华淡淡一笑,坐起身来。那两名东瀛女子立刻就被谢慕华惊醒,手忙脚乱的跳下床来,又是点头又是鞠躬,服侍着谢慕华将衣服穿上。
源禾早已备下了丰盛的早餐在前厅等着谢慕华。谢慕华也不客气,大咧咧的来到前厅,坐下便吃喝起来。源禾偷眼看了看跟出来的那两名女子,笑眯眯的对谢慕华说道:“大人可还满意么?”
“还行!”谢慕华不置可否。
源禾正要说些什么,谢慕华已经堵上了他的话头:“有什么吃完再说吧!”
“是是是!”源禾陪着笑脸坐了下来。
杨延彬带着几个随从来到右大臣的府邸,通报之后便进了前厅。看到谢慕华正在用餐,便站在一边。谢慕华笑道:“坐下一起吃吧,尝尝东瀛的厨艺!”
杨延彬笑了笑,经不住源禾一力邀请,便也入了席。谢慕华斜眼看了看随着杨延彬进来的那几个随从,脱口叫道:“李成。到了东瀛还习惯吗?”
原来李成他们拿下虹县之后,自忖必死,束手就擒。谢慕华倒也不想真的要了他们的命,再说日本这边总是要人的。于是判了他们斩立决,却是从牢里调换了几个死囚,一刀砍了。反正那些头颅也没人认得,就算送到刑部的官员面前,只怕他们也懒得多看一眼。就顺便让李成他们随着船队来到日本,帮忙打理这儿的金矿。工人自然是要日本来出,但是管理者就必须要是大宋的子民。小周后也已经准备妥当,手下大批人手准备进入东瀛,看管着金矿。谢慕华多少也要留下一些自己的人手。这个李成,也算得上有勇有谋,而且还读过书,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为自己的臂助。现在先在日本锻炼锻炼吧!
“没什么不习惯的!能吃得饱能睡的着就行。”李成憨憨的答道。
“你这样可不行。到了金矿那边,你是去管人的,多少拿出点威风出来,每项事务都给我查清楚了。要是有什么问题,该打的就打,该骂的就骂。遇到该杀的……”谢慕华看了看源禾:“就来找右大臣商议……”
源禾急忙答道:“遵命!”
杨延彬只顾低头吃饭,暗地里踢了踢谢慕华的脚,谢慕华会意,对源禾说道:“我和部下有几句私话要说,少陪了!”
源禾笑呵呵的将两人送了出去,却和李成攀谈起来。
花园里,假石流水,远处的武士往来巡逻,却没有人敢走近谢慕华的身旁。杨延彬一出了大厅,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低声对谢慕华说道:“相公,这次有麻烦了!”
“哦?出了什么事?”谢慕华很少看到杨延彬这副模样。
杨延彬叹了口气:“高丽的献和大王死了!”
谢慕华皱了皱眉头,高丽国王死了关这边什么事?他猜到杨延彬还有下文,便没有问出口。只听杨延彬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高丽国王献和大王、王胄,也就是景宗,不久前死去。即位的高丽国王称为宣庆大王,名叫王旭。宣庆大王即位之后,因为高丽是大宋的属国,应该上表朝廷,派遣使者从水路来到开封府向大宋的皇帝请封才对。但是这次辽国人动手极快。萧燕燕得知献和大王的死讯之后,奏请耶律贤,派遣大将耶律斜轸,统兵十万。以耶律休哥为辅,挥军攻入高丽。辽国人和高丽其实一直是打打和和,因为不想在和大宋作战的时候,腹背受敌。所以在和大宋开战的时候,往往会安抚高丽。但是高丽毕竟是大宋的藩属,要是辽国不拔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实在是心里难受。这一次萧燕燕也算是出了很大的本钱,大辽帝国两位不世出的将星一同出战,十万精兵从上京出,兵分两路,踏过鸭绿江,直逼平壤。高丽宣庆大王急忙挥军迎战,企图借助地利抵挡辽军。
不过,这次高丽抵挡辽军和当初战败隋炀帝的时候不同。一来,高丽正在国丧。辽国伐丧便是一利。二来,辽国人不同于当年的隋军。为了达到目的,萧燕燕下了死命令。凡是敢于抵抗的高丽人,一律屠城。辽军铁骑趁着春暖花开之时,冲入朝鲜半岛,杀得血流成河。高丽军队节节败退。不是他们不努力,但是无论从战力还是从谋略上都远远不如大辽的两位将星。
高丽国王没有办法,在平壤一带和辽军僵持的时候,萧燕燕派了特使去面见宣庆大王。提出两个条件。一,要高丽立即撕毁和大宋的和约,从此不再和大宋是藩属关系。二,将来若有可能,高丽也要派兵协助辽国参与对大宋的战争。只要满足这两个条件。辽军立刻退兵,绝不在高丽土地停留,不仅如此。萧燕燕还答应将原先高丽的土地(吉林黑龙江等地),归还给高丽作为补偿。
在萧燕燕的软硬兼施之下,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更是加紧力度攻打平壤,平壤城岌岌可危。而耶律斜轸更是派出精锐部下,奇袭汉江,一举将汉江守军歼灭。辽国兵锋随时可以渡过汉江威胁都城……
在这样的局面下。宣庆大王妥协了。
他不妥协也没有办法,不能看着国家亡在自己的手中。于是便答应了萧燕燕的条件,而萧燕燕也没有食言,辽国逐步退出高丽的土地,那片被鲜血染透的土地,终于回到了高丽人的手中。宣庆大王立即宣布,高丽从此不再是大宋的属国,而高丽的水师,以后将协助辽国,对大宋作战。
“这消息是咱们走的前几天到了开封府。当时枢密院和兵部就炸开了锅。曹枢相以为,若是大宋就此忍气吞声,未免被辽国人小看了。大宋的水师,应该有足够的力量对高丽作战。皇上也颇以为然。所以出兵高丽是必然之举。朝廷的紧急公文送到江南的时候,正巧咱们已经来了东瀛。信使十万火急,就坐船来了日本。这件事,可当真怠慢不得!”杨延彬严肃的说道。
谢慕华心中转开了圈子,现在要出兵高丽的话,只可能从海上出兵。从陆地的话,根本不可能从辽国的南京一路打到上京再转道高丽。水路出兵,兵力有限,最多可以动员的水师,也就是四百条战船,运送的官兵也就是三四万人。而且要需要极为庞大的船队作为后勤。这也就罢了,高丽本身的实力不算很弱,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辽国两位大将的连续打击下坚持到现在,三四万军队就算在高丽登陆之后,还要面临着高丽大军和很有可能进入高丽参战的辽军的两面夹击。
而且,这一仗事关朝廷的颜面,打,就必须得赢。这个难题……
“朝廷那边有什么决定?”谢慕华脱口问道。
杨延彬从怀中取出公文,说道:“赵相公等人一力举荐相公带领水军前去高丽。一则,相公现在统率水师,二则,说相公乃是福将,百战百胜,从未让朝廷失望。这次的重担非相公能挑起……”
谢慕华忍不住破口骂道:“我就知道这帮泼才没这么好心!”
但是赵德昭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动员的大军已经开始在两浙路,淮西,京东集结。许多战船严阵以待,大批粮草物资从后方源源不断的送了上来。现在谢慕华要是说不干的话,不但在赵德昭眼中的印象分要降低,而且还会大大影响水师的士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要来水师是为了日本,谁知道高丽那边却捅了这么大的一个漏子,实在是气煞了人。
杨延彬见谢慕华火,也不敢接话:“事态紧急,还请相公定夺!”
“定夺?”谢慕华冷笑一声:“这次是拿着刀子叫我去送死呢!高丽是那么好打的么?只用水师就能打下来的话,当初隋炀帝也不至于三征高丽,搞得兵败如山倒了。再说了,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随便哪一个带上两万精锐入高丽参战,就凭那些两条腿跑的水师就能跟人家打了么?”
“那……相公看如今如何是好?”杨延彬也不禁踌躇了起来,他是个帅才,却不是能统观整个政局的人才。
谢慕华叹了口气:“只得先应下来吧。不过我还要留在东瀛,暂时不回江南去。你火带人回去,不要三路集结,全部水师都在海州集结。物资辎重准备妥当,等我回到江南,咱们就出!”
“相公可是有了破敌之策?”杨延彬心中一喜。
“没有!”谢慕华坦白的说道:“如今我也只能碰运气了。要是天不亡我,这次,便叫我走一次运吧!”
杨延彬看谢慕华的脸色,知道这件事棘手的很,无奈之下也只得摇了摇头,离开了右大臣的府邸。
谢慕华整了整衣衫,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万里晴空,胸中渐渐一股豪气上来:“区区高丽棒子,就连小日本也被老子玩弄在股掌之间,还怕对付不了你们?”
第九十五章 曲水宴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溪流之上,将那一道银线般的溪流染得金光闪闪,奇异变幻的色彩顺着水流缓缓的扭动着。一个古朴典雅的青瓷酒杯顺着水流,稳稳当当的流了下来,却正好停在太政大臣藤原助之介的面前。藤原助之介微微一笑,伸手从溪流中取下酒杯,一饮而尽,跟着大声咏唱了一“和歌”。这些日本传统的诗歌,虽然谢慕华听不懂,也能听出其中铿锵有力,激昂蓬勃之意。
“好!”谢慕华当先鼓起掌来。
这一顿饭是谢慕华为了高丽那边的战事,特意借了源禾的府邸,邀请源氏、平氏和藤原氏的高官来到这里,吃一顿“曲水宴”。这曲水宴,现在的人知道的或许不多,其实起源自中国。说道最为有名的曲水宴,自然是推王羲之的《兰亭序》。日本人倒是跟中原学了个**不离十,宾客坐在蜿蜒流淌的小河边,让酒杯顺流而下。当酒杯停在某位宾客前,这位宾客就要即兴咏唱“和歌”,并将酒一饮而尽。
藤原助之介朝谢慕华举杯示意,源氏平氏的众人也纷纷举杯共饮。谢慕华微微一笑,只见从草坪上走出六位身穿不同色彩和服的女子,手持纸扇,随着节拍缓缓跳起了“若女”舞。这儿在座的二十多人就代表了整个日本最高的权力机构,他们不但是日本最有实力的军阀,也是日本官职最高的大臣。至于那个空壳子圆融天皇,谢慕华也懒得搭理他。现在是办正事的时间,哪有功夫去理会一个半吊子天皇。
这些日本高官,居然有一半都能说汉语,写汉字,当然,像源禾这般纯熟的就不是很多了。一双双眼睛都看着谢慕华,他们虽然不知道谢慕华请他们来的用意,但是自古以来,筵无好筵会无好会,既然来了。就看看谢慕华到底要卖什么把戏!
谢慕华也颇沉得住气,眼前的日本少女婀娜多姿,舞姿轻扬,有个颇为大胆的居然还敢朝谢慕华飞了个媚眼,看得谢慕华心中大乐。一曲罢了,谢慕华对着藤原助之介淡淡的说道:“藤原君,久闻东瀛歌伎色艺双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客气了……”藤原助之介的汉语说得明显有些生硬。
“哦,这倒不是客套话,听说高丽国的歌舞也有其独到之处。不知道在座各位有没有欣赏过呢?”谢慕华有意无意的提到高丽。
这却让日本人有些尴尬,他们自从唐代被刘仁轨打得心惊胆战之后,不敢再对高丽起什么野心。高丽一直是中原的属国,送过不少歌伎去给中原的皇帝表演。但是高丽的国王却是怎么也不会送歌伎给日本人的。源禾咳嗽一声:“大人从大秦到中原,又身居要职,自然是见多识广。我们只不过是一群井底之蛙而已,实在是不曾见识过!”
谢慕华看了看源禾的脸色,笑道:“日本和高丽近在咫尺,倒是相安无事,实在是难得的很啊!”
藤原助之介暗暗生气,日本一直以岛国自卑,千百年来都企图跃上大陆,在辽阔的大陆上争霸天下。朝鲜半岛就是他们最好的踏板,可是朝鲜一直是中原的属国。要说日本怕高丽,那纯属荒谬,可是日本自忖根本不是中原巨人的对手。有贼心没贼胆罢了!
“今日我宴请各位,其实是有件事想和大家商议。”谢慕华此话一出,酒席就安静了下来,无论是弹曲的还是跳舞的,都知机的退了下去。二十多双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谢慕华,知道正文终于要出来了。
“请……大人指点!”藤原助之介艰难的说道。
谢慕华举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诸位可能还不知道,高丽,从此以后不再是大宋的属国了!”
这个消息不亚于在日本人中间投下一颗重磅炸弹,那些高官立刻议论起来,不懂汉语的急不可耐,拉着身旁的人问谢慕华到底说了什么。一颗颗小心眼都转了起来。高丽不是大宋的属国,藩属悍然脱离宗主,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觉得自己足够强大,可以和宗主国掰掰手腕子了。二就是投靠了更强大的宗主国。精明如藤原助之介,立刻想到,高丽十有**是投靠了更为强大的契丹人……
不过,这样也好,日本若是和高丽开战的话,就不用担心大宋的立场。对于日本国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契丹……山高皇帝远,日本人连契丹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何谈畏惧。其实,若不是刘仁轨把日本人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以日本人自以为是的脾气,他们也未必就把中原当回事了!
“大人……的意思是?”藤原助之介小心翼翼的问。
谢慕华剑眉一挑:“高丽千百年来都是中原属国,区区藩属居然妄自尊大,悍然脱离宗主,实为大逆不道。若是大宋不出兵教训高丽的话,还叫人小觑了。所以,本官不久后就要回到江南,主持对高丽作战。”
座下都是老狐狸了,隐约猜到谢慕华的意思,居然一个个稳坐钓鱼台,一声不吭,看着谢慕华,倒要看看他如何说下去。谢慕华继续说道:“如今我就是和诸君告别,待到平定高丽之后,本官再来京都,和诸位叙过!”
左大臣平上雄忍不住了,先开口问道:“不知道高丽哪来的这么大胆子,居然敢脱离大宋?”
“哼!”谢慕华冷哼一声:“高丽人不知好歹,以为巴结了契丹人就可以耀武扬威了。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实在太响了!”
藤原助之介双目一睁,朗声问道:“契丹人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听说之前在幽州作战之时,契丹人也曾经取胜大宋。”藤原助之介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没说连皇帝赵光义都被打死在城下。不过就算说了,谢慕华也不介意,赵光义是怎么死的,只有他一个人心知肚明。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大宋刚刚灭了汉国,连续作战人困马乏。围攻幽州,胜负只在一线之间。失利不足为奇。稍候在满城、雁门关,我大宋禁军均取得大胜。区区契丹人,又何足挂齿?”谢慕华知道现在是影响这一批日本高官的关键时刻,牛皮不妨先吹出来,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那大人攻打高丽,若是契丹人助战,大人也有必胜的把握吗?”源禾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们并不知道契丹如今的情况。辽主耶律贤病入膏肓,随时都可能宾天。契丹族内暗流涌动,各大势力对王位都虎视眈眈。萧燕燕虽然是女中豪杰,但是她能够亲信的人马也不过是耶律斜轸、耶律休哥和韩德让等少数人马而已。耶律斜轸、耶律休哥分别掌管南北院,算得上是手中握有重权,但是契丹各大亲王手中的实力也不容小视。现在萧燕燕根本不敢妄动,若是她全面和大宋开战的话,一旦耶律贤死去,或者是国内局势有变。耶律斜轸、耶律休哥又抽身不开,各大亲王再拖拖她的后腿,这个女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对于萧燕燕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在战场上和大宋争一日之长短,而是稳住国内的局势,培养亲信势力,扶植自己的幼子。这么多事,每一件都不好办,萧燕燕哪里还有精力在高丽与我大宋纠缠?”谢慕华自信的说道。
“那高丽国如今的实力……”源禾心中一动,也问了出来。
谢慕华回头看了看昂立在自己身后的禁军战士,笑道:“贵**队和我身后战士的差距,就是高丽军队和贵**队的差距!”
源禾野心勃勃,这些年来也搜集了不少高丽的动向,对高丽的形势多少知道一些,高丽的水师实力只能说是一般,不但跟大宋没得比,跟日本比也有所不如。步军受困于高丽狭窄的地形,不利于大兵团迂回作战,所以高丽的步军人数不是很多,说到训练,也只是平平而已。装备更是没法说,日本兵好歹还有竹甲,高丽许多士兵甚至披一块牛皮就上阵了。一字记之曰——穷!
“那就预祝大人旗开得胜。”源禾不失时机的举杯祝贺。
谢慕华笑呵呵的举杯回敬。
一旁平上雄和藤原助之介心里都活络开了,源氏之前已经抢了他们的先,用金矿的开采权换来了大宋的军火支援。要是自己再继续落后下去,只怕将来源氏一跃成为日本第一大门阀,自己想翻身就难了。眼前这位大宋的要员,要是不好好巴结巴结的话,等着将来吃后悔药么?
平上雄和藤原助之介也不是鲁莽之辈,但是谢慕华说的也是实情,大宋讨伐高丽虽然不可能倾尽全力,但是辽国也不可能全力支援高丽。而且高丽是日本眼中最好的大陆跳板。错过这个机会,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谢慕华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平上雄和藤原助之介,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深意,急忙异口同声的说道:“大人,既然大宋要讨伐高丽,不知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第九十六章 驱虎吞狼
谢慕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如果自己要求日本人也出兵,就失去了意义。让日本人自己贴上来,才能获取更大的利益,同时也可以少支付给日本人好处。
“如此啊……”谢慕华为难的踌躇道:“攻打高丽是大宋和其藩属国之间的事。要是日本出兵相助,好,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到时候难免给人一种两个大国一起讨伐高丽的感觉,这样的话,只怕是不太好!”
看到谢慕华有意推辞,藤原助之介开口说道:“大人不必推辞,不说日宋两国世代交好。这一次日本只不过是个平秀正作乱而已。他现在的兵力不到万人,只能龟缩在九州,不敢踏上本州半部。区区之患,不足为惧。我们大日本想要集结起数万兵力并非难事,到时候协助大人攻上高丽。可以省却大人不少功夫!”
“这件事却不是我能做主的,总要上报了朝廷,听听朝廷的意见。”谢慕华叹息道:“诸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藤原助之介并非不知道谢慕华的用意,只不过他也明白,日本现在三家平衡的态势是最为稳定的。其中他们藤原氏还占了优势。要是被源氏打破了这个均势。到时候很有可能要使日本进入战国时代。现在日本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各大武家都虎视眈眈。一旦三大门阀混战,便宜的只能是那些野心勃勃的武家。
而且大宋的武器装备实在是让藤原氏眼热无比,那些射程出日本弓箭许多的强弓硬弩,那些可以轰击出火药的大型火炮,还有坚固耐用的盔甲和各种丰富的资源,都不是区区日本能拥有的。藤原氏控制的地区也拥有几座小金山,不是他们不舍得拿去跟谢慕华交换,而是他们明白,这些小金山加起来也没有源氏的一座金山大。拿都拿不出手。何必丢人呢?
这一次出兵高丽,一举三得,一来,可以搞好和大宋的关系,可以换来许多武器辎重。二来,可以将国内武家的实力转移到对外战争上,将他们消耗掉。至于平秀正的叛乱,还不放在藤原助之介的眼中。区区平秀正,对于庞然大物般的藤原氏来说,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让他活到现在,是因为藤原氏一直没有出手,如果平秀正真的威胁到了藤原氏的利益。藤原助之介会毫不犹豫的命令藤原氏将平秀正消灭掉。三来,就是可以取得登陆大陆的桥头堡。既然帮助大宋打下了高丽,自己在高丽取得一些利益,例如港口,或者强迫高丽割地一部分给自己也都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便宜,要是藤原助之介不去占,他就是个圣人了。
平上雄一看藤原助之介已经表态了,也不甘落后,急忙说道:“大人不必担心,日本国若是将能战之士动员起来,大军不亚十余万。虽然不能和大宋的禁军相比,也不弱于高丽的军队。”
谢慕华面露喜色:“既然如此,我便回书禀告朝廷,将日本国的好意上报。到时候若是朝廷准许,咱们便可以并肩作战了。”
“不过……”源禾沉吟道:“大人,实不相瞒,方才左大臣说的是,咱们日本动员十余万大军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士卒的武器装备。况且渡海作战,损失在所难免,日本国穷,战争一开,却是军饷支持不起。大人……”
藤原助之介已经接过话头:“大人,我藤原氏能出一万能征善战之士,希望大人能够将其中五千人武装起来。”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啊!谢慕华心中早就有数,他知道大宋的三四万水师并不足以去高丽作战,借用日本的军力,让日本和高丽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坐收渔人之利。当然了,代价是一定要出的。现在藤原助之介说出一万军队,源氏和平氏也不会少的太多,加起来三万军队应该是差不多的。自己帮他们武装起来一万多人并不是太难的事。大宋有钱,有的是钱,物质也多得是。造兵工署每年弓弩,铠甲都在源源不断的制造出来,给日本人一些次品又有什么。再说了,就算谢慕华将神臂弓给了日本人,也得他们有那么高大,有力气的人能拉得开才行啊。铠甲,像连锁甲鱼鳞甲这样的,日本人想都别想,不过那些粗糙一些的,带个护心镜的差不多的纸甲皮甲倒是不少,就算把三万日本大军都武装起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果然,平上雄也不甘示弱:“平氏愿意出兵八千出征高丽!”
“我们源氏也出兵八千!”源禾毫不犹豫的喊道。他是用金矿开采权换来谢慕华的支援。但是源禾是个明白人,他知道大宋的铠甲也好,弓弩也好,都只能短时间内提高源氏的战斗力,真正要把源氏上一个台阶,还是需要那种霹雳炮似的划时代武器和高的制造技术。所以,源禾是绝对不会让藤原氏和平氏专美。
“三万四千人!”谢慕华心中暗喜。高丽的军备他也知道一二,要说正规军也就几万人而已。就算将当地民壮都动员起来,也不会有很多人。而且高丽刚刚经历了和十万辽军的大战,无论是在兵员还是在国力上损失都极为惨重。高丽只是个弹丸小国,经不起和契丹、大宋的连续作战,现在加上一个野心勃勃的小日本,够那个宣和大王喝一壶的了。
“武装日本的军队……这个……这个很难!”谢慕华面露难色:“不是在下小气,只不过一下要动用过万套装备,加上起来的武器辎重。要知道大宋的禁军只不过是二十多万而已。每年大宋的造兵工署产出都是有计划的。这个难度实在是很大……”
“只需要解决一半就行了,大宋国富民强,不到两万人的装备,应该只是区区之数。”藤原助之介当即拍了板。他现在怕的就是谢慕华不带他们去打高丽,只要是带他们去打,说什么都行。再说了谢慕华想借用日本的力量,他也不是不明白。不过权衡了利弊之后,藤原助之介觉得到底算起来还是占便宜的!
“战船……”谢慕华只吐出两个字。
源氏对这一块的事务是相当熟悉了,源禾当即说道:“在本州,可以调动战船三百七十条,运送三万多人的军队是足够了。日本的战船在海上作战的能力虽然不如大宋的水师。不过到时候只要有大宋水师掩护,登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谢慕华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要是一味拿架子也不好,毕竟,现在的高丽也不是大宋水师能一口吃下来的。这招“驱虎吞狼”只要用的好,一下子就可以把高丽和日本两个国家拖下水。
谢慕华微笑着说道:“多谢诸君如此用心。那好,我这就命人将诸君的意思送上开封府,等候皇上的吩咐。不过诸君也可以放心,日本出兵高丽一事,必然没有阻碍!”
这话说的,藤原助之介暗暗冷哼,倒好象是谢慕华真的不想他们去帮忙似的。这件事大家是各取所需。
一场曲水宴就此散去,谢慕华离开右大臣府邸,准备回去的事宜,并要向圆融天皇告辞。正忙碌间,忽然属下前来通报,说是藤原助之介亲自到访。谢慕华急忙迎了出去,只见藤原助之介还是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拉着谢慕华走到一间净室。问道:“大人,此去江南之后,你我联络多有不便。若是大人不介意,我藤原氏的晚辈,也想去大宋历练一番。不如让他们跟着大人回去,一路看看天朝上国的风景,长长见识。将来若是大人有什么消息需要和藤原氏通传的时候,命他们来回通报就好了。毕竟这海上,藤原氏是走的熟了!”
谢慕华含笑点头:“好,多谢太政大臣的好意。”
“应该是我多谢大人才对,”藤原助之介故意板起脸来:“上次大人想要金矿嘛,去找源禾也不找我们藤原氏,是不是嫌我们藤原氏的矿小,入不了大人的法眼啊?”
来了来了,谢慕华心中暗笑,老狐狸就是为了这点事,不过金矿小是小了点,他愿意给的话,自己也不妨收下。只听藤原助之介说道:“源氏那些人虽然也是日本重臣,不过他们往往局限于眼前利益,看的不远。要是大人有意和日本国长期合作的话,与源氏走的太近未必值得!”
谢慕华暗忖道,难道你们藤原氏就是高瞻远瞩,万丈光芒了?却笑着说道:“我与源氏的人也不是很熟,这中间都是源丘野居中牵线搭桥。藤原君有何高见?”
藤原助之介眯起眼睛,露出狡猾的笑容:“大人也是明白人。日本贫瘠之国,能入大人法眼的不多。藤原氏在日本的实力,大人也心知肚明。两强联手,总比跟源氏他们合作的好!”
这是传说中的日奸啊!谢慕华不由得多打量了藤原助之介几眼,这个老头儿矮矮胖胖,一脸和气。不过谢慕华很明白,藤原氏就是当年的曹操,不同的是,他们并不想消灭源氏和平氏,他们要的是一个空架子的日本天皇,和两个拍马莫及的平氏源氏,只要藤原氏在日本能永远强大下去,藤原助之介并不介意将日本的利益出卖一部分给大宋。反正……吃苦的是日本的老百姓,又不是他藤原助之介……
“好!”谢慕华和藤原助之介一击掌。
不过,转身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在腹中暗骂——老狐狸……小狐狸!
第九十七章 白江口海战
旭日当空,凉风徐徐,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一排排波浪冲刷着岸边的细沙,极目远眺,海天连天之处一片蔚蓝,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在岸边玩耍的幼童,卷起裤腿,光着脚丫捡着贝壳,渔民们在岸边晒着渔网,说说笑笑。这儿简直就是一片乐园!白江口,这儿是朝鲜半岛的西南方,驻扎着一支高丽水师,大小百余条战船护卫着高丽的西南海路。渔民们的心里踏实的很,日本人已经几百年没有敢来进攻高丽了。除非是大宋的水师,不然的话,有什么能击败高丽的水师呢?
许多战船都停在港口中,只有还在巡海的十来条小船。船上的高丽士兵闲极无聊,唱着山歌,懒洋洋的坐在甲板上晒太阳。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日复一日的过了好几年了。实在不知道要出海巡什么。身边不是大宋就日本,日本人不敢来,大宋是友好之邦。这些士兵对上边的政策还不明白,并不能体会一旦和大宋交恶的后果。只顾着享受着自己的浮生半日闲。
“那是什么?”一名高丽水兵指着远处的海面问道。
身边几名水军懒洋洋的凑了过来,还打趣道:“是不是看到了海市蜃楼?是的话,赶紧回家烧香去吧,不然的话,海上的仙女就要来把你带走了。看谁去养你的爹娘!”
先前说话的那个水兵年纪并不算太大,还受不了老兵这样**裸的玩笑话,脸上一红,喃喃道:“海上真的有仙女么?那仙女能比白江村的那姑娘更好看么?”
他说的白江村的那个姑娘,就是白江村唯一一家酒馆老板的女儿,有道是坐牢三年,母猪变貂蝉。他们虽然不是坐牢,但是成天在海上漂,要么就是去白江村,白江村的年轻女孩里,那个酒馆老板的女儿算是最好看的了。这些年轻的水军下意识的就把那姑娘当成最好看的美女了……
“不对劲!”到底有个老兵经验丰富一些,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忽然失声惊叫起来:“是战船,是战船!”
那个年轻的高丽水兵努力睁眼望去,迎着耀眼的阳光,这次他也看得清清楚楚,一队队整齐的战船,当先打头的全是尖底尖头的木帆船。无数面青色的风帆迎风而来。飘扬的旗帜渐渐变得清晰,一面面在风中激荡。
“真的……真……是战船!”小兵的口齿都有些不利索了:“是什么人……”
船上早已乱成一团,有人打起旗语示警,有人敲起了锣鼓,许多方才还懒洋洋的人一跃而起,或是因为紧张,或是因为害怕,在甲板上疯狂的忙碌起来。老兵随手在他脑袋上一拍:“不是宋人就是东瀛人,还愣着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一艘艘停泊在港口中的战船行驶出来,队形却还无法展开,乱做一团……到处是惊叫声,嘶吼声。岸边的渔民和幼童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那几张还有些破烂的渔网孤独的留在空旷的沙滩上,等待着即将而来的大战!
“相公!”这次水军用的是曹彬的长子曹璨,早年曹彬南下攻打建康,曹璨就是新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更加熟悉水战。年约三十多岁的曹璨颇有乃父之风,举止沉稳,相貌清秀。难得的是,在曹璨出征之前,曹彬特意交代了这位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出征之后,勿要小觑其他将领,一切号令遵从谢相公的吩咐!”
谢慕华转过脸来笑道:“曹指挥使,水战不是我的长处。说笑了,其实陆战我也不行。今日水上一战,就全权交给曹指挥使了。打出我们大宋水师的威严来!”
曹璨年纪虽然不是太大,但是已经官居正三品禁军指挥使,听了谢慕华的话,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他这一路上觉得谢慕华对自己礼遇有加,丝毫没有用上级的架子来压自己,也很尊重自己的意见。曹璨越对这位年轻的枢密副使有好感,听到谢慕华说这一仗完全交给自己指挥,精神为之一振,领了将令,转身对甲板上的士卒喝道:“众儿郎听令,升帅旗!”
水战比陆战更乱,海上旗号的作用更要大于金鼓。谢慕华施施然的走到中间坐了下来,日本国这次派了三百五十条战舰助阵,而大宋足足动用了四百二十条各种战舰,配合了造兵工署的最先进武器,不但要一仗将高丽人的胆气打破,更要让日本人看清楚大宋的实力,以后想和大宋唧唧歪歪的时候,多用脑子想想。
杨延彬和五郎并肩站在谢慕华的身后,而这次杨刚正作为幕僚,担任了军师的角色,不仅如此,呼延丕显带着自己的特殊武器也加入了作战。帝国四大将星拱卫着谢慕华,一时间谢慕华志得意满,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日本兵分水陆两军,水军主将渡边直树和步军主将佐藤良夫也来到谢慕华的旗舰,要看看开路的大宋水师是如何击破高丽水师在白江口的防御的。这儿是当年刘仁轨大破日军的地方,适合大舰队作战。渡边直树和佐藤良夫都记得临走之前国内对他们的吩咐——一定要看清楚大宋的实力!
谢慕华对两人说道:“你们既然在这儿,就好好看着吧!”
渡边直树和佐藤良夫一点头:“哈伊!”
曹璨朗声叫道:“变队……”
中央旗帜招展,各条战舰上鼓声震天,大宋水军齐声呐喊,擂鼓的战士索性脱了衣服,赤着膀子,身上一条条肌肉渗着汗珠,在阳光下照得盘根错节,结实无比。一记记重鼓鼓舞着大军的士气。最前列的战舰忽然散开,就像是一队整齐的海鸥忽然平平的飞了出去,在蔚蓝的海面上划出一道道雪白的痕迹,尖锐的舰指向对面的高丽战舰。
“看好了!今日教你们大开眼界!”谢慕华哈哈大笑。渡边直树和佐藤良夫几乎要屏住了呼吸,看看大宋水师的表演。
最前列的一队战舰不亚五六十艘,清一色的灵巧小船,长度只有几十米,远远不及谢慕华他们乘坐的百十米长的大船。这些小船迎头朝高丽战舰撞去,风帆已经落下,全仗手划脚蹬,但是船只的度明显的慢了下来。
对面的高丽战舰,慌忙组建的队形依然有些散乱,看到大宋的战船已经严阵以待,那些高丽水师不甘示弱,恶狠狠的猛扑上来。
曹彬亲自挥动旗号指挥。谢慕华猛然站起身来,搞得渡边直树和佐藤良夫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也走近几步放眼望去。只见数十艘小船上,忽然一片机括之声,远远就能听见,而百余颗马头大小的东西飞向迎面而来的高丽战舰。虽然一部分没有命中,不过大部分还是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高丽战舰上,那是造兵工署做的蒺藜火雷,用小型回回炮投掷出去,爆炸之后不但火光四溅,里边铁钉、铁蒺藜的杀伤力也是颇为惊人,这小型回回炮的射程颇远,加上高丽战舰又是迎头冲上来,两下一个照面,打个正着。
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哭嚎之声就算远远相隔也清晰入耳,拍打的海浪不断的吞噬着从战舰上跌下的高丽士兵。
渡边直树颤声问道:“这个……什么东西的干活!”
谢慕华淡淡一笑:“蒺藜火球而已,无需大惊小怪,这只是开胃菜,大餐还在后边!”
渡边直树一听还有大餐,急忙凝神静气,仔细观看。只见那些小船丢了三轮蒺藜火雷之后,便分成两拨,远远绕开,迎面又是一排战舰亮了出来,这些战舰早就已经调整好了方向,侧面船舷上,每艘战舰放置着五门火炮,可惜的是,大宋暂时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生产更多的火炮,十条大船,五十门火炮已经是极限。不仅如此,这些火炮还是没有经过改造的,跟轰击日本九州的那些大炮是一模一样的。
距离不能够拉得太远,这些战舰静悄悄的等待着高丽战船过来。高丽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打法,那些战舰鼓起勇气继续朝宋军挺进。
“开炮!”曹璨手中的旗号展动,一门门火炮相继怒吼起来。高丽人用的也多是木帆船,但是他们在水密舱壁技术上的技术要远远落后于宋军,被三轮蒺藜火雷这样的燃烧性武器攻击之后,已经开始有战舰失去了作战能力,只能勉强支撑,否则的话就要沉入海底,更何况是更加霸道恐怖的火炮,一个个炮口出震耳欲聋的呼啸,炮火连天,高丽人的战舰就像是在海上的活靶子一般,中弹……燃烧……奔逃……互相挤撞……沉没……
大宋的火炮只能射两轮,其余的高丽战舰就冲到近前,他们采用的是还是火箭。冲角这样的原始战法……
曹璨面无表情,指挥炮舰退开。谢慕华冷声道:“好戏来了!”
“比火炮还厉害?”渡边直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慕华淡淡的说道:“厉害是谈不上,不过对付战舰是最好的了!”一艘艘包着铁皮的尖锐战舰出列,这是水师的造兵工署,刚刚研究出来的战船,特意拿来高丽战场上一试,船艏装有形似铧嘴的犀利铁尖,恶狠狠的朝着迎面来的高丽战舰撞了上去,那些木船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撞击,几乎是摧枯拉朽一般,迅被大宋的战舰犁沉在水面以下。破坏力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明媚的阳光在海面上荡漾着金碧辉煌的色彩,根本无视那些散落在海中的木船和那些在海水中挣扎哭喊的人们……
第九十八章 白江村阻击
白江村里旌旗密布,紧张的高丽官兵列着整齐的队伍,鼓起勇气守住了村口。他们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那些有条不紊从战舰上登陆的宋军战士。滩头阵地已经被高丽人无奈的放弃了,高丽人试图在海滩阻止大军登陆,但是最后的结局却是被一排重炮轰了回来,火箭、火球、蒺藜火雷、火炮,就像不要钱似的朝狭窄的海滩倾泻而下。在海上就已经被打得失魂落魄的高丽人,哪里见过这么疯狂的攻击,迅放弃了滩头阵地,数千人顶在白江村,企图延缓大军登陆的度,那些赶去报讯的信使已经疯似的朝后方跑去。
海上,谢慕华的旗舰稳如泰山,他站在高处,看着大宋和日本的士兵走上海滩。日本人都是没有盾牌的,数百名大宋的官兵举着一人高的巨盾向前推进了数百米,一声喊,将巨盾砸进地面,围成一个圆阵,七米长的从阵后伸了出来,数百架强弓硬弩在盾阵的掩护下,迅推进到阵前,将本来就稀松零星的高丽箭手压制的头也抬不起来。
佐藤良夫已经换上了崭新的铠甲,这点东西谢慕华还是不算吝啬的。一套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子午连环甲覆盖了佐藤良夫的全身,就连脸上也被头盔牢牢的护住,只露出一双精明强干的眼睛。一身黑色的披风被海风吹起,飘扬在身后,着实是威风凛凛。佐藤良夫很久没有这么威风过了,就算是他们家祖传的一套铠甲,抡起质地和外观也不如这新鲜出炉的连环甲好看。配合上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刀,佐藤良夫志得意满,两脚不丁不八,站在队伍之中。成群结队的日本兵从战舰上冲了下来。
这次谢慕华出手颇为大方,毕竟是叫人家来帮忙打仗的。奏请赵德昭之后,从造兵工署和军器监调动了一万套上等铠甲。当然,其他的两万多日本士兵就穿那些淘汰的二手货好了。不过,就算是二手货,次品,总要比竹甲要实在的多了。而且,大宋什么都缺,也不会缺少弓弩,在谢慕华的帮助下,日本人武装起来一支五千人的弓箭手队伍。无论是在射程,射,还是在携带性上都远远过日本的弓箭。
“这一仗,只让东瀛人打行不行?”五郎有些忐忑不安,他记得在九州的那些日本人被大宋禁军打得哭爹喊娘叫苦连天,一个个废柴一般的样子。让五郎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信心来。
谢慕华笑道:“就算那是三万多头猪也把白江村挤过去了。大军怕的是不能在白江村登陆,既然已经上来了,问题就不大了!”
杨刚正眯缝着眼睛坐在谢慕华的身后,正对着阳光,似乎很享受这海上的阳光似的。杨延彬不禁碰了碰他:“你说,这次打高丽,有几分胜算?”
谢慕华看了看杨刚正:“你就说说吧,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杨刚正左右看了看,见都没有外人,便朗声说道:“打高丽并不在乎攻城略地。高丽这个国家很贫瘠,就算攻打下来,也是山高皇帝远,管理不便。所以,灭国根本没有意义。这一次只是大宋展示一下实力,告诉那些高丽人,不但近在咫尺的契丹人可以让他们灭国。大宋同样有这个实力。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
谢慕华暗暗点头,这次攻打高丽本来就不是以灭国为目的的。只是为了震慑高丽的王族,虽然大宋不想灭他的国家,但是将王家杀得干干净净,另外扶植起来一个傀儡还是绝对有心有力的。这也是谢慕华要借用日本人的手的原因。让高丽棒子和日本鬼子狗咬狗去吧,大宋何必把那么多的精力放在这儿,高丽就算最后投降赔款,这个穷得破破烂烂的国家,也没什么东西。大宋又不需要高丽贡女。那点皮毛人参连军费都不够!说到底,打的是个面子而已。
杨刚正和谢慕华相视一笑,都知道对方的心意。只是五郎还抓着头皮没想明白,嘴里嘟嘟囔囔的:“那不灭国,打他做什么。有点乱,乱了……”
佐藤良夫正是要表现的时候,他们一路上也知道大宋的禁军是打心眼里没把日本人当成一回事。也难怪,平均身高,禁军要比日本兵高了大半个头,基本都是俯视。很难让这些打惯了高头大马的契丹人的大宋禁军提起兴趣来。
“打起精神来!”佐藤良夫厉声喝道,将手下的士兵集合起来,上岸的日本兵差不多有五六千人,在盾阵之后已经列好了队伍。他们换了铠甲弓弩之后,也是信心百倍。好吧,就算打不过那些大宋禁军,难道还打不过那些高丽人么?
佐藤良夫声嘶力竭的给手下士兵做着战前动员。这一次出征的日本士兵,多数都是从国内武家里抽调的军队,而藤原助之介已经承诺了,一切战利品全部私有。抢到什么都是自己的。光是这句话就已经足够鼓舞那些日本人的士气了,他们穷,穷的要命。武士也就是穿个草鞋而已,在国内抢自己人不太方便,能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公费来到高丽,抢那些比他们还穷的高丽人,简直是日本武士的梦想。当然,他们最想抢的还是美丽富饶的大宋,只不过,他们有贼心没有贼胆罢了!
心惊胆战的高丽士兵魂不守舍的看着前方,他们已经被契丹人打得吓破了胆,现在连以前的宗主国大宋也派来了军队攻打高丽。这高丽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死了国王,又连着被两个巨人打。高丽的士兵分成三阵,弓箭手在左右两翼掩护,为的士兵手中拿着叉子,他们很少用枪矛之类的武器。而其中的士兵则使用刀。这种刀和大宋的刀不同,是以前唐刀的模样,和日本刀非常类似。
盾阵缓缓裂开几道口子,就像是一只庞大的洪荒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队队日本兵高举着刀剑从阵中快步跑了出来,他们的草鞋踩在柔软的沙地上,出沙沙的声音。他们的喉咙里出野兽般的嘶吼,手中的刀剑或高举过顶、或护在胸前,毫不畏惧的朝对面的高丽士兵冲杀过来。
“是……日本人……”高丽人慌了神,没想到日本人也来趟这次浑水。其实早在他们看到那面高高飘扬的黑色军旗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日本人也来到了高丽。但是两国已经几百年没有战争了。高丽人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
盾阵后的弓箭手纷纷抢了出来,在巨盾的掩护下,无数箭矢飞蝗般的朝高丽人的阵地落去。数百名高丽弓箭手拼命还射,他们拥有地利的掩护,但是双方在弓弩上的差距实在太大,宋军的箭支可以落在高丽的阵地,但是高丽人的箭支只能绵软无力的射入冲锋的日军之中。
白江村是这儿最重要的关隘,但是限于地利,这里无法建筑城堡,只能用简单的工事,利用山石树林的掩护对上岸的敌军层层阻击……
只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因为冲上来的敌人是和高丽人一样的日本人,在重赏的诱惑下,在白江村之后无数高丽女人的诱惑下,在争一口气给大宋禁军看看的鼓励下,这些日本武士了性子,疯狂的朝前方冲去,他们身上的铠甲还不足以在高丽人的箭雨下完全保护自己,不少日本士兵中箭倒地,但是更多的人看也不看,越过战友的尸体就继续前冲。
相比较之下,高丽人的箭阵已经乱了,而这边宋军的箭手整整齐齐的列成三排,第一排蹲下,弯弓搭箭,射,后两排轮流上箭。密集的箭雨始终压制着高丽人一头,让他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还击。大宋禁军的弓弩水准可是在长期和游牧民族作战中总结出来的,比起那些高丽人高出何止一筹?
日本兵接近了白江村口,从村口的阵地上,一排排高丽士兵猛然冲了出来,他们大多已经意识到今日是有死无生的结局,舞动的刀叉掩饰着心中的恐惧,日本兵就像是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迎头撞进高丽人的防线。
兵刃撞击声、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道道血光飞溅上天,一个又一个战士在搏斗中倒下。他们手中的刀剑互相收割着生命,而身后的滩头阵地上,一队又一队宋军和日军走上了海滩……
“顶住……”刚刚喊出口,那名高丽将官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匹雪练刀光砍去了半个脑袋,白花花的脑浆混合着猩红的鲜血,将凶手身上喷了个透。
佐藤良夫手下不停,他是典型的日本将领,冲锋也要在最前,死就死在阵地上。这样的做法虽然有些落后,也不符合大兵团作战的规则,但是对于把几千人打仗就当成天的日本人和高丽人来说,将领一马当先冲上去倒是颇为有用的。
“这些日本人还是有些用的!”谢慕华走上海滩,远远的看着,沉吟道。
杨延彬点了点头:“相公说的是,日本人这种拼命的打法,倒是省却了我们不少力气。他们的战术、武器、盔甲都不能和大宋同日而语。不过禁军现在主要实力还需要针对契丹人,不能分心在高丽上,否则的话,又何须日本人来助阵!”
谢慕华本想说话,动了动嘴唇却有闭上了嘴,若有深意的眼神看向杨刚正,却只见杨刚正也在对着自己微笑。谢慕华心中宽慰,自己的一番苦心,总算是有个人明白的!
第九十九章 请罪
白江村一日之间失手,大宋和日本联军踏上了高丽的土地。攻克白江村之后,全州、大田、清州直至王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高丽王室震动,宣和大王原也预想过会遭到大宋的报复,但是没有想到来的居然这么快,不仅是大宋的军马来了,就连日本人也跟着来趁火打劫。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之前在开城府和辽军作战,十万辽军就像屠杀机器一般,将高丽的有生力量绞得粉碎,无数军士死在阵前……现在想要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却是难的很。
“大王……”兼司仆崔圭泰低着头禀告道:“大王,全州那边已经送来了最近军情。一路扶桑军队约有万余人,直逼全州。另一路扶桑军队声势浩大,约有两万余人,越过全州,直接朝大田进。要是被他们攻克了大田,那王城可就危险了!”
宣和大王刚刚即位,还是个颇为年轻的君主,脸上的胡须不是很茂盛,一听这话,有些惊慌:“兼司仆,这可如何是好啊?”
兵曹判书(类似于大宋兵部尚:“大王,现在全州守军不过两千,大田守军只有区区一千五百人,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挡扶桑军队的前进。臣恳请大王迁都以避难!”
“迁都?迁去哪里?”宣和大王已经没了主见。
现在用的这些大臣都是他的父亲给他留下来的老头子,虽然说在忠诚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他们很怕打仗。主战的多是年轻人,但是官职不高。这些位高权重的老干部一听外敌入侵,第一个念头就是求和。
上次契丹人入侵的时候,宣和大王力排众议,任命年轻将领在前线阻挡辽军的进攻,最终被打得惨不忍睹,数万高丽子民横尸遍野,有几座城被契丹人屠城,十室九空,找不到人了。这下,可被那些老臣子找到了借口,二话不说就劝宣和大王请降。宣和大王原本有意朝大宋求援,但是老臣子们已经吓破了胆。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大宋的实力和契丹也就是伯仲之间,既然如此,奉大宋为宗主还是奉大辽为宗主并没有什么区别,又何必舍近而求远呢?宣和大王听了他们的意见,这才下定决心脱离大宋,向辽国臣服。
但是经过这一次之后,宣和大王的胆子也算是彻底没了。眼下一看宋军打了过来,就已经是失魂落魄了。
“江门岛!”郑集山厉声说道:“只能去江门岛,在高丽,我们坚壁清野,和宋军长期周旋。江门岛地势险要,谅他们也攻不上来。时间一久,宋军粮草不济,他们就地取粮又取不到,只能退兵。咱们再向大辽国求援,辽军精锐只需要来个两三万人就可以将宋军打得落花流水!”
兼司仆崔圭泰喝道:“万万不可。不知道郑判书到底看没看白江村送来的战报,宋军已经今非昔比,江门岛那样的地方,是不是能挡得住宋军的火器,那可难说的很。现在战局还不明朗,你就说这样的话,岂是在说高丽必败么?”
郑集山冷笑道:“上次辽军打来的时候,兼司仆大人似乎也是这么说的。后来的结果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高丽是小国,国力不足以和强国对抗,要是一意孤行,就是把整个高丽拖入死地。”
兼司仆崔圭泰一时为之气结,但是他身为保卫国王的武官,一力反对迁都,也让宣和大王有些为难。于是将眼光投向阶下群臣。
忠翔府正郎金云浩出班奏道:“大王,眼下之际,要是和大宋为敌,实为不智。以臣之见,现在的都城开城府,短时间之内可保无恙。扶桑军队也不过数万人而已。长途跋涉来到高丽,加上连连征战,必然疲惫不堪。可三管齐下!”
“怎么个三管齐下?”宣和大王急忙问道。
金云浩朗声说道:“先,高丽要向大宋请罪,拖住大宋进攻的步伐。其次,马上派人去上京面见耶律休哥大王,请他出兵相助。其三,坚壁清野,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全国动员,只要年满十五岁的男子必须入伍。从全州开始到汉阳府一线,鸡犬不留,退守大邱、金泉、闻田一线……”
“请罪?”宣和大王看了看座下的群臣,之见他们个个平时忠肝义胆喊得无比澎湃,但是说到去请罪,一个个却是面如土色,纷纷退却。不由得叹了口气:“哪位愿去请罪?”
“哦……”“呃……”“啊……”
朝堂之上顿时连声唏嘘,诸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想要互相举荐,又有人做悲愤莫名,舍生取义状。但是足足过去半柱香的时间,还是没有一个人走出来。宣和大王再懦弱也是一代君主,大怒之下,拍着桌子道:“平时拿朝廷的俸禄就争先恐后,为朝廷办事就推辞不前,朝廷养你们到底有什么用!都不用想了,请罪的事,郑判书去办。我不管你们是去开封府还是去见谢慕华,一定要拖住了!求援就是兼司仆崔圭泰,要去回。坚壁清野,金云浩提出来的,那就是你了!”
宣和大王了真火,一口气说完,一拂袖子便走了出去。只留下一群大臣面面相觑。
………………
战局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在佐藤良夫的带领下,两路日本军队攻克了,哦,应该不能用攻克,因为他们打下的只是空城,从全州开始,大田、清州直到汉阳府全部沦陷。但是城内的情况是除了那些走不动和实在不愿意走的人之外,连只鸡都找不到。
那些兴高采烈来高丽打劫的日本人的热情渐渐冷却了,高丽人集中兵力守住釜山大邱一带,又据汉江将开城府牢牢的护在身后。这些日子来,高丽人集中了不下五六万人的军队。虽然有些分散,但是毕竟人数在这儿放着。佐藤良夫一路攻到汉阳府,再也不敢前进,但是日本军队的粮草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而跟他们随行的只有五千人的宋军,在杨五郎的带领下,在汉江边做出了渡江进攻的姿态。
一路跑去上京去找辽国北院大王耶律休哥求援的兼司仆崔圭泰,几乎是声泪俱下,差点没给耶律休哥跪下磕头,才终于换来了一句,休哥要去请示耶律贤和萧燕燕,才能决定是否出兵援救高丽。
而这一次,辽国人的反应很快,萧燕燕亲自派来了萧月影,带来圣旨,要耶律休哥统军三万,入高丽作战。无论如何要将宋军和日本军队赶下海去。
耶律休哥不敢怠慢,将上京防务交卸之后,带领三万精锐踏过鸭绿江,直奔开城府去了。就连萧月影也随着休哥一同前往开城府。
而最惨的就是郑集山,他知道,要是去一次开封府再回到开城府,那时候只怕高丽已经变成了满目疮痍之地。无奈,郑集山只得下海,去白江村那儿去找宋军统帅谢慕华。可是赶到白江村之后,居然扑了个空,白江村只留下一支舰队把守。谢大人去了哪里,他们一个个都说不知道。
郑集山无可奈何,找不到人就无法交差,只得在白江村赖了十来天,终于耗到了谢慕华回到白江村的消息,一条小船带着郑集山和他的随从来到谢慕华的旗舰上。
“谢大人!”郑集山现在看见谢慕华可比看到亲生爹娘都亲热的多。
谢慕华皱了皱眉头:“你是高丽的兵曹判书?”
“正是,今日下官正是为了请罪而来。宣和大王知道,得罪了大宋国。那也是形式所迫。当时辽军兵临开城府,高丽无力再战。大宋又无法赶来救援,只得顺从辽国人的意思,脱离大宋。其实宣和大王每每念及此事,都悲痛莫名。高丽和中原数百年交好之情,又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呢!只不过这一次,冒犯了大宋虎威,天朝上国派兵来惩戒也是应该的……”郑集山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大王派我前来请罪,高丽愿意以……”
谢慕华冷笑一声,他现在将手下的得力将领都留在身边,曹璨,呼延丕显,杨延彬等人都立在身后,甲板上百余名大宋禁军手持利刃,对郑集山虎视眈眈,听得谢慕华一声冷笑。那些禁军立刻杀气冲天,看着郑集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待宰的羊羔。
“我只问你,高丽以后是辽国的藩属,还是大宋的藩属?”谢慕华冷声问道。
郑集山战战兢兢,他也猜到谢慕华会有此一问,急忙说道:“高丽只是小国,得罪不起大宋,也得罪不起大辽。高丽国以后年年纳贡,也绝不敢和大宋对敌……”
谢慕华不耐烦的说道:“那就是一女嫁二夫了?”说得一旁将领士卒哄堂大笑起来。
郑集山尴尬无比,却又不敢反驳,低着头说道:“谢大人多多体谅小国之难。”
“大宋不体谅你们么?你们进贡的人参皮毛,大宋给你们可是十倍的真金白银,你们高丽王室有事,大宋不遗余力的支持你们。契丹人攻打你们,大宋马上支援。这样还不够?这次你推说契丹人攻的太快。说到底,你是觉得大宋不如契丹,就算是支持你们,也打不过契丹。所以你们就墙头草随风倒了。大宋平素养着你们,都是白养了?养条狗都比你们强!”谢慕华厉声斥道。
郑集山跪在甲板上,只是磕头。
谢慕华冷哼一声:“莫以为只有契丹人才会打仗,你现在滚回开城府去。墙头草,我们大宋不要。既然已经做了叛臣,就跟着你们契丹主子吧。待本官到了开城府,再慢慢收拾你们!”
郑集山汗如雨下,抬头望去,却见谢慕华一脸杀气,阳光照耀在他的侧面上,棱角分明,寒意凛然。忽然间,郑集山明白,就算契丹来援。高丽王室也完了!
第一百章 神机妙算
春尽夏至,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就算是在北方的高丽,人们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少。谢慕华不再坐在甲板上晒太阳,而是躲在舱内,手中轻摇着一把藤原助之介送的纸扇,穿着一身轻薄的青色绸衣,托着下巴正看着眼前的地图。
曹璨等人静悄悄的站在谢慕华对面,等了半晌,才见谢慕华抬起头来。曹璨急不可耐的说道:“相公,倒是拿个主意吧,现在形势不妙了。耶律休哥率领三万兵马来到开城府之后,便一鼓作气,先是渡江击溃杨延环将军的部署,跟着从汉阳府把佐藤良夫一口气赶到清州。现在佐藤良夫带着他仅剩的两万多军队,就在清州闭门不出。但是清州不是什么大城。扶桑军队又缺少粮食,要是再围城一段日子,就算是咱们赶过去救人。也已经来不及了。倒是杨延环将军,还在汉阳府附近跟辽军周旋,但是他只有数千军马,挡不住耶律休哥一击。相公,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谢慕华放下扇子,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曹璨:“以你判断,佐藤良夫还能支持多久?”
曹璨跺跺脚,一脸焦急的样子:“最多七日!”
“那就好!”谢慕华淡淡的说道:“我还以为他们只能顶两三日呢!”
曹璨心急如焚,他很少有独当一面的时候,这次跟着谢慕华出来,曹彬也是再三叮嘱,要他听从谢慕华的指挥。但是现在战局一边倒的情况下,谢慕华无动于衷,坐在这儿不一兵一卒。每天那个渡边直树都要来一遍,先开始是求爷爷告奶奶,后来干脆就声泪俱下,说那三万多扶桑军队是日本的顶梁柱,要是都葬送在高丽了,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求谢慕华开开恩,将佐藤良夫等人救出来。
但是谢慕华每次看到他都是“嗯嗯嗯”“啊啊啊”“好好好”,一句实话都没给他。这不,渡边直树刚走,曹璨等人就急匆匆的赶了进来。曹璨不是心疼日本人,但是毕竟现在日本人在给自己打仗呢,看着他们死在清州也的确不大好……
“曹指挥使稍安勿躁,相公必有深意!”杨延彬出言劝道。
“深意?”曹璨了性子,他和曹彬的脾气可不同,也算是个爆裂脾气,怒吼道:“什么深意,三万大军就飘在海上,成天士卒们除了晒太阳就是拉家常,脾气都快磨没了。但是陆地上的弟兄们还在打死打生。七郎,你也帮着他说话,你要知道,五郎是你亲哥哥,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谁能赔个亲哥哥给你!”
杨延彬心头也是犯难,看向谢慕华,却见谢慕华脸色非常难看,瞪着曹璨:“你是不是不听军令?要是觉得我的命令管不住你,你现在可以马上回开封府,到皇上面前告我。要不然的话,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这儿,我是监军。你只不过是管水军而已。轮到你在这儿大呼小叫了吗?”
“你……”曹璨一时气结。
“你什么你,滚出去!”谢慕华铁青着脸了脾气。
在座众人平素都是看着谢慕华嘻嘻哈哈什么都不给当个事的样子,但是现在看到谢慕华一肚子火气的模样,也知道捅了马蜂窝。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曹璨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说出口来。杨延彬叹息一声,低声说道:“相公,那咱们在海上漂着也不是办法啊。五郎那儿岌岌可危。探子回报,休哥手下大将萧不鲁带领一万大军围追堵截。五郎是为了声援佐藤良夫,也是怕那些日本人顶不住了就投降,才一直在汉阳府那儿迂回。相公,七郎有个计策,不知道能不能用?”
“你且说说。”谢慕华眼都没抬。
杨延彬看了看曹璨,又接着说道:“相公,白江村现在在咱们手上,若是现在从白江村登陆,末将领一只军绕过汉阳府,快渡过汉江,直扑开城府。到时候耶律休哥必然回军去救。相公领军从中登陆,与末将前后夹攻,必可大破休哥。”
谢慕华笑了笑,对杨延彬说道:“七郎,你说的办法未尝不是一条好计策。不过我们已经商议过……”说着,谢慕华看了看杨刚正,接着道:“如果你直扑汉江,现在汉江沿岸是在辽国人的手中。渡江作战难处很大,而且补给是个问题,从白江村出,士兵自己携带口粮只能十日。换句话说,七郎你务必要在十日之内渡过汉江。这中间抛开釜山一带的高丽军队和骚扰的辽军不说,到了汉江,很可能遭遇萧不鲁。这个计策要是能用,必然是一场大胜。可是,风险太高,我们输不起。”
“末将愿以性命担保,十日之内必然渡江!”杨延彬踏前一步抱拳说道。
谢慕华还是淡然一笑:“放心,我也不会看着五郎有事。你放心好了。只管安抚士卒,听我号令便是。”
杨延彬闻言,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他素来对谢慕华颇为佩服,也相信他绝对不是会将五郎的死活不当回事的人。便规规矩矩的退到一边。
谢慕华叹息一声:“你们都出去吧!”呼延丕显、曹璨等人鱼贯而出。只剩下杨刚正和谢慕华对坐而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谢慕华沉吟道。
“相公,这似乎有些不对吧……”杨刚正微笑着看着谢慕华。
谢慕华笑道:“你是知我者啊!”
…………
休哥和谢慕华一样,也是对着地图呆,就连萧月影走进他的军帐,他都不知道。萧月影端着一杯清茶,穿着一身雪白素衣,缓步走了进来,一双玉手捧着清茶,轻笑道:“北院大王,?深入,就算他们打到开城府之下。也不要紧。我们吞掉清州的东瀛人,再回头慢慢收拾那支孤军也不晚。谢慕华真要这么做,就是诱我们追击,在汉江南岸两面夹击,迫我决战。我怎能上他的当?”
萧月影一脸钦佩的看着耶律休哥,这才是辽国不世出的将星,机关算尽,计谋百出。就算谢慕华有三头六臂,这次也难逃出去。他要是识相就乖乖的坐船跑回宋国去。辽国的水师不行,拿他没有办法。可他要是不识相,还要垂死挣扎,就怪不得大辽国无情了。
萧月影心中很清楚,辽国现在已经将谢慕华当成头号大敌来看,此人不死,大宋难平。
“放心吧,公主妹妹!”耶律休哥笑道:“我定要亲手抓住谢慕华,让他给你当奴隶!”
“我才不要他给我当什么奴隶!”萧月影撅起了小嘴:“他有这个福分么?不过这样也好,叫他跪在我面前,说公主我有罪……想来也是颇为有趣的!”
“报……”营帐外传来探马的叫声。
“进来!”耶律休哥收起笑容,朗声喝道。
走进来一个探子,风尘仆仆,面有风霜之色,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脸上的汗水混着沙土,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那人进来就单膝跪下:“北院大王,探马回报。白江村一带宋军按耐不住,已经拔寨进。日行百里,目标正是清州城!”
耶律休哥吩咐那人去领赏,对萧月影笑道:“谢慕华到底是等不及了,来日看我将他亲手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