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双管齐下
风雪不仅仅席卷了开封府,西京洛阳也一样被狂风暴雪袭击,弥漫在天地之间的雪花让那些守城的卫兵都几乎睁不开眼睛。几个抱着长枪,带着棉帽的官兵无精打采的坐在城门口,死气沉沉的连开口说话都不愿意,似乎怕是一开口就会让寒意顺着嗓子直到肚子里一样。
进城的人也不是很多,几个官兵懒洋洋的检查着通关文书和路引,随手就将一队从北面来的客商放了进去。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放了什么人进城,一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相哥哥就这样来到洛阳,似乎有些不妥。杨五郎左右看着擦肩而过的行人,低声对谢慕华说道:现在朝廷肯定都盯着呢,要是现您不在雁门关,只怕会想到你的动向。这样就危险了。要知道,领兵在外,若是没有朝廷的诏书,擅自离开职守,也是杀头的大罪。
谢慕华坦然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去雁门关找我。洛阳这里,若是我不来的话,赵德芳那小子未必就能下得了决心。终须和他见上一面才好。而且,洛阳现在统领禁军的是曹璨。你要知道,曹彬都在装老糊涂呢,曹璨还能不知道他爹的意思?就算我大咧咧的坐在曹璨的面前,他也会装着没看见我。放心好了。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洛阳的大街上,当然,谢慕华也多贴了几缕小胡子,五郎抹黑了脸,这点表面上的伪装工作还是一定要做的。让谢慕华感到庆幸的是,现在的资讯非常不达,就算不化妆,也没有多少人能认得出来自己是谁。从雁门关一路而来,谢慕华伪装成客商,随行就带了十来个亲信侍卫保护自己。好在到了洛阳才开始下雪,路上走的倒不是十分艰难。
洛阳城里有座酒楼颇为出名,唤作飞凤楼,里边的女子色艺俱全,酒菜也是美味可口。是洛阳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宴请宾客、公款吃喝的必来之地。飞凤楼占地极宽,前面是一栋两层小楼,进去之后,偌大的院落里假山嶙峋,池塘清澈,如今皑皑白雪覆盖其上,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赵德芳自从被配到西京洛阳之后,便时常来飞凤楼借酒浇愁,反正赵德芳这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胸无大志。洛阳的官员们也有意无意的和赵德芳保持着距离。他在洛阳待的虽然不是很惬意,却至少是很清静。在飞凤楼夙夜买醉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再怎么说,赵德芳也是郡王的身份,腰包还是鼓囊囊的,实在不行,还可以让洛阳府出钱嘛。既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院子,又怎么会和有钱的主儿过不去呢?于是,赵德芳就成了飞凤楼的常客。有时候连续半个月泡在这里也不稀奇。
谢慕华这一行的方向便是这座洛阳城最出名的楼子,刚刚走近飞凤楼,因为寒冷已经被冻得手脚都不太灵光的龟奴就点头哈腰的凑了过来,堆着职业的笑脸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这几位看起来像是暴户一样的主儿。
随手打赏了些散钱,谢慕华就和杨五郎等人大步走进了飞凤楼。左右扫了几眼,便对后院走了过去。倒不是谢慕华自己不留心。而是因为飞凤楼早已被小周后的人给买了下来。要不然的话,又怎么能轻松搭上赵德芳这条线呢?
越过满是白雪的院落,谢慕华缓步走向一个传出琵琶之声的房间。这很简单,整个后院都被赵德芳给包了下来,哪儿有靡靡之声,哪儿就肯定是赵德芳的所在。
轻轻的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阵忙乱之声,跟着房门打开。几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脸色羞红的走了出来。谢慕华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走了进去。房间里灯火通明,厚厚的红绒桌布上满是酒菜,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子,端着酒杯坐在桌子旁边,斜着眼睛看向谢慕华。
常年纵情于酒色,赵德芳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很差了,脸上是一种病态的青白色。他并没有起身迎接谢慕华。当然,他知道眼前这一位就是手握重兵,权倾一时的谢慕华。五郎随手带上房门,站在外边把风。温暖的房间里放了许多暖炉,添加了香料的炭就像不要钱似的玩命的烧着。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清香。谢慕华解开外袍,自顾自走到炭炉旁边坐下,将冰冷的双手在炭火上烤着。
赵德芳翻过一个干净的酒杯,添了一杯竹叶青进去,说道:谢相公,不管怎么样。本王很佩服你的胆量,当初你敢单枪匹马去开封府将卢多逊拿下。这一次,也敢一个人来到西京。有的时候,本王也在想,到底你的胆子是什么做的?
我也就是常人一个,这次来洛阳,若是我对自己的安全没有信心,又怎么会来?谢慕华转过身来,和赵德芳面对面坐着,笑道:我又不是有九条命。浪费不起啊!
赵德芳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半晌也没有说出口,看着谢慕华似乎带着些调笑的眼神,赵德芳终于忍不住了,一口将杯中的酒倒入口中,喝道:谢相公,你真的肯帮我?
我也是没有选择!谢慕华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功劳太大,你那位皇帝哥哥已经容不下我了。就算一时半会不会动我,日子久了,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如果能够选择。我会选一个我可以相信的人。
这番话半真半假,虽然赵德芳是个败家子,可他毕竟也是帝王家的儿子,就算没有吃过猪肉,至少也见过猪跑路。他知道赵德昭和谢慕华的关系已经很难再调和了。两人迟早是要翻脸,鱼死网破的局面,但是要说谢慕华是为了这个由头就帮助自己上位,也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赵德芳格格笑道:好吧,可是本王能做什么?本王在西京就是一个空头王爷,除了手里可能比地主多些钱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你的人远在雁门关,本王不是你。不可能溜到雁门关去跟你起兵。只要我离开西京,马上就会没命。本王相信你,可是你要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这个很简单!谢慕华缓缓的转动着手中的青花瓷酒杯,看着里边清澈的酒水,朗声道:我自有安排,只要王爷配合就行了!
配合?赵德芳苦笑一声:谢相公,你就不要跟我卖关子了。怎么配合?我没有人,没有钱,没有权,没有兵。你远在雁门关
谢慕华很不客气的打断了赵德芳的话头,在这里什么少保,什么王爷的身份都没有用。自有最简单的利益关系,自有最直接的实力比较。这儿,谢慕华才是大爷!他自然不用给赵德芳留面子:虽然我远在雁门关,但是开封府里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得过我,而且,如果你要跟我合作,信任是最基本的条件。若是你不相信我有能力帮助你的话。我们又怎么能合作无间呢?
好,好!赵德芳苦笑着又喝了一杯,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高处,高处果然不胜寒
谢慕华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开封府里的官员们还在继续跪着,已经一天一夜了,虽然他们有吃有喝,也有足够的准备。可毕竟是大雪天,毕竟是严寒,总是有些人坚持不住的。而官员们的举动赢得了许多百姓和学子的支持,越来越多的人在开封府里议论纷纷。话题从隐晦渐渐指明了方向。似乎赵德昭这次立储,就是不对。
龙图阁的几位学士,年纪已经不小,跪得筋疲力尽,风雪打在脸上都已经麻木了。几个人低声说着话,看样子是不是皇帝准备将他们全部在这儿给冻死?正议论纷纷之间,忽然看到从东侧走过来一群年轻官员。这些年轻官员大多是赵德昭即位的第二年开恩科的官员。带头的乃是寇准、王旦等人,虽然说官员们也分了小派系,可是毕竟文官是一块板。到了和皇帝争面子的时候,文官们通常都会抱成一团。法不责众嘛。看到寇准等生力军准备加入,这些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的官员脸上纷纷露出笑容。
寇准、王旦、苏易简等人带着百余名年轻官员,面色肃穆的走到宫门口,寇准一抬手,这百多名官员整整齐齐的跪了下来,寇准一摆前襟,也跪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份文:天子有失,臣不敢不谏。
后边那些已经跪得头昏脑胀的官员为之精神一振,总算来了新鲜的了。个个竖起耳朵等着听寇准讲话,只听见寇准将手中的文:天下人皆知,当初太祖皇帝受太后之命,有金匮之盟留下。太祖皇帝驾崩之后,太宗皇帝引金匮之盟登基。而太宗皇帝在幽州宾天,当今圣上引金匮之盟即位。既然如此,皇上要立储君的话。引金匮之盟,理应立赵德芳殿下为皇太弟。岂能置太祖遗训不顾?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改立赵德芳殿下为皇太弟
这可真是汗了,许多已经跪了一天的官员,连喘口气都开始嫌累了,听到这番话,汗如雨下。他们不禁有些佩服寇准等人的胆量,自己只不过是说皇太子已经立长而已。寇准一来,就带着大队人马把皇宫门口一赌,直接说是要立皇太弟赵德芳。这不是摆明了要跟赵德昭对着干吗?这个马蜂窝可捅大了。
守在宫门口的太监也变了脸色,虽然这些只是宦官而已,也知道许多官家的内幕,这一件事,就是赵德昭的逆鳞,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去碰的。什么金匮之盟,说到底就是个利益问题。谁有实力,这金匮之盟就有效。没有实力,说这些就是白说。而寇准这区区百十多个官员,看起来像是一股力量,其实什么都不是,赵德昭可以很轻松的将这个松散的文官联盟给摧毁。不过,他们的身后,是在雁门关手握大权的谢慕华,这就不同了。
那太监也算是聪明,跟同伴说了几句话,便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积雪朝宫内跑去。而宫门之外,那数百名官员鸦雀无声的跪在那里,天地间的风雪呼号,将他们的身影卷入一片空寂之中
今日是十七,寇准他们现在已经跪在宫门口了!谢慕华品着口中的酒,缓缓的说道:这件事,是我安排的。既然朝廷需要一些压力,就索性把压力给他们加到最大。朝中的官员,老成的要求立赵惟正。年轻的要求立你为皇太弟。都各自有理据。反正当初金匮之盟也就是到你而止。并没有说再接下来要怎么传。这是个漏洞,抓住了都可以大做文章。就看谁说的更有道理。这个时候,就要看你的表态了
赵德芳的心头火热了起来,眼中绽放着异样的神采:本王应该怎么做?
谢慕华扬起嘴角,淡淡的说道:写份奏折表示一下你对群臣的好意却之不恭,同时,请宋太后说话!
宋太后,就是宋偓的女儿,当初赵匡胤驾崩的当天晚上,宋太后就命人去找赵德芳来即位。虽然被赵光义抢了先,可是宋太后和宋家对赵德芳的支持还是可见一斑。不过,随着宋太后在宫中没了地位,随着宋偓渐渐老去。这次赵德昭派他去雁门关监军,这位老人家死活也不去,干脆就耍无赖,说自己年老体衰,要是去了雁门关那个地方,辽国人都不用打过来。自己就要壮烈牺牲了。赵德昭也拿他没有办法雁门关就到现在还是个没有监军的地方。也算是大宋开国以来的头一遭了
烂船还有三斤铁,宋偓老是老了,但是他在军中也是老资格,不知道多少徒子徒孙在军中任职。而且,宋偓这个人是个老好人,跟谁的关系都不错,要是他出面加入了赵德芳的阵营,自然会提高这一方的声势!
这份折子只怕不好写!赵德芳皱紧了眉头,他是害怕万一这个折子写上去,赵德昭恼羞成怒,会对自己不利。
放心!谢慕华曲着手指头说道:一来,官家要留个仁君的面目,他不能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二来,你有理有据,太宗也好,现在的官家也好,都是引的金匮之盟登基。金匮之盟有你的名字,你为何不能去引?这是什么道理?三来,朝中大臣都在反对这次立储。法不责众。官家要是一下子把几百个大臣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朝廷怎么运作?哪里有这么多官员能马上补充上来?再说了,朝中要的是平衡。一旦出现大规模的动荡,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会导致权臣的出现官家是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
赵德芳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以后无论如何,我和官家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转圜?谢慕华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看着赵德芳的眼睛说道:从你来了西京这一天开始,就注定了没有转圜的余地!
当然,赵德芳不知道他来西京,就是谢慕华当初出的主意,这还真是个诡异的轮回。当年是谢慕华帮着赵德昭把他弄到洛阳来,而如今,谢慕华又想着办法把他从洛阳弄出去。只不过,一来一回之间,世事如棋,变化已经太多了
这些官员都是失心疯了不成?赵德昭用力的拍打着书案:拿的是朝廷俸禄,吃的官家粮食,却不知道为朕分忧,就知道给朕添麻烦。朕养一群狗也比他们强啊!
皇上也不用如此恼火,寇准那帮人有这个胆量?八成是谢慕华在后边搞鬼赵普淡淡的说道。
赵德昭怒气冲天:朕当然知道是谢慕华那厮在后边搞鬼。可是现在这些官员,都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朕无论说什么,都要和朕对着干。现在已经一天多了,朝廷各个部门的机构几乎陷入停顿。就为了朕立储这点事?难道大宋的官员就是来干这个的?
赵普的老眼眯成一条线:谢慕华既然要利用这个局势,就一定不能离得太远。今日寇准动了,老臣以为,谢慕华如今必然不在雁门关。皇上,咱们可以双管齐下
怎么双管齐下?赵德昭凝神问道。
赵普胸有成竹的说道:马上派人去雁门关,传圣旨,要谢慕华接旨。若是他不在雁门关,自然无法接旨。那办他擅离职守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朝廷有理有据,能站得住脚。除非他马上造反,不然就没说得。然后,马上派人去西京
西京?赵德昭眼中杀机一闪而过: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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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鬼门关
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积雪,衣甲和腰刀的碰撞声不绝于耳。跪在宫门口的官员们愕然抬头望去,只见从皇宫之中一队禁军手扶腰刀,快步跑了出来。
这是要干什么来着?有些胆小的官员已经没了底气,难道是皇帝真的要怒了?他们却没注意到,跪在前面的寇准等人,脸上却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皇上有旨,着诸位大臣离开,休得在宫门闹事。如若不然,国法伺候!小太监理直气壮的喝道。数百名禁军官兵一拥而上,将这些官员们围在其中。宫门口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跪着的官员把眼光投向各自的带头人,始终做不了决定。
对于文官来说,有清名就是有面子。这一次明显是皇帝有失误,正是给自己博个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只要不杀头,哪怕是皇帝叫人把他们按在宫门口打上十来板子,也是非常划算的。
所以,这些文官才如此团结。但是看着现在的阵势,只怕赵德昭是动了真怒,皇帝一火,谁也不知道后果如何,万一真的撕破脸皮,挑些带头的把脑袋给砍了,那不是太不划算了吗?
左右看了看那些气势汹汹的禁军,官员们的心里又凉了半截,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了这样动用蛮力的时候,天然的就处在弱势群体了。
士可杀不可辱!寇准将手中的奏折举得老高:官家可杀寇准,可押寇准。但是不可辱寇准。今日,寇准来此,原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有道是文死谏、武死战。朝廷养士不是养一群酒囊饭袋,不是养那些只知道点头哈腰的奴才。我们读书人也是有骨气的。朝廷一日不收回成命。寇准绝不回去!
原本这百多名官员就是跟着寇准一起来的,听到寇准如此慷慨激昂的言语,胸中热血沸腾,学着他的模样,跪在寇准的身后,齐声喝道:请官家收回成命!
那些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的官员们一看这阵势,得,总不能比这些毛头小伙子还没骨气吧?于是费力的挺直了腰杆,瞪着对面的小太监,七嘴八舌的叫唤了起来。
要说那小太监也实在无辜,赵德昭的确是怒了,吩咐宫中禁军调动,来这儿把这些闹事的大臣都给赶走,实在不行的话,就动手,打翻了扛回家总行吧?不过,赵德昭还想留个仁君的颜面,特意叮嘱了小太监一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动手。
区区一个小太监而已,他怎么知道什么是万不得已的时候?看着这些官员一个个硬气的不得了,小太监心中也直哆嗦,都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可现如今,要是他再跑回宫里去跟赵德昭禀告的话,十有**会被赵德昭大骂无能,跟着将满腔怒火泄到自己的身上,这条小命是不是还能保得住,就难说的很了。
诸位大人,小太监硬着头皮叫道:诸位都是朝廷的栋梁,日日在宫门耗着,总不是正事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被王旦给抓住话柄:小公公说的哪里话来?什么叫不是正事?如今是皇上立储君的大事,储君!你懂吗?那是将来的皇上。皇上是要治理天下的,将来大宋的江山还要千秋万载的传下去,你却说这不是正事?这都不算是正事了,那什么才叫正事?
王旦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读书人之中的精英,他舌灿莲花,又怎么是一个小太监能对敌的。只是一句话就已经被王旦给驳得哑口无言,就差没有指着鼻子骂他,是不是割了下边,连上边也不太灵光了?
小太监恼羞成怒,把赵德昭那句不到万不得已给丢到了九霄云外,指着那些禁军骂道:你们这些人跑出来就只会看着的吗?皇上说了,不走的,就算打翻了给扛回家,也要弄回去。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
禁军官兵们面面相觑,这些可都是朝中的要员,别的不说,文官之中就有兵部和枢密院的官员。
虽说禁军是归三衙管的,可得罪了这些人,将来也是麻烦。此时听着小太监一叠连声的叫嚣,禁军官兵也犯了难,索性把心一横,叫一声得罪了!就动起手来。
宫门口皑皑积雪,数百名官员和数百名官兵斗在一起,正是士卒与官员齐飞,盔甲共官袍一色。地上的雪和泥将穿着锦衣的官员们弄得狼狈不堪,哭打声一片。一位白胡子飘飘的老官员被一名身材高大的官兵扛在肩上,双手拼命捶打那官兵的胸口,两脚乱蹬,口中嘶喊道:有辱斯文呀,有辱斯文呀
更有官员做泼妇打架状,双手乱舞,乱踢乱打,和禁军将士斗在一处,无奈这些人平时连杀鸡都没干过,又怎么是久经沙场的禁军对手,不过交手两三招就被打翻在地,随即两个官兵服侍一个,将他们牢牢抓住,连拖带拽的从宫门口拉了出去。
已经乱成这副模样,寇准等人却没有动手,张咏、苏易简、王旦、宋九茗等人将寇准裹在中间,牢牢抵御着官兵的撕扯,拼命高呼道:臣有谏言之责,臣无罪。奈何以暴行对大臣?
喊,总是苍白无力的,禁军和官员们的战斗连一碗茶的功夫都没有持续到,就已经结束。禁军们押着这些官员,也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要是送回家吧?天知道他们是不是马上换一套衣服又来了。要是关到大牢里吧,又怕把事情给闹大了。便都沉默无语的看着那位罪魁祸小太监。
虽然是寒冬,站在宫门口的小太监脸上却已经渗出了汗水,看着架势,这些官员们将来也不能放过自己。大宋的宦官手中的权柄差的不得了。今日贪图一时痛快,将这些大臣给得罪光了,将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叫道:都给送到各自府邸,吩咐人看着,决不能让他们再来宫门呱噪
既然有人背黑锅,那禁军的将士们也就无所谓了,三五成群将那些官员们各自押了回去。反正这是开封府,官员们大多住的都是在那几条街上,倒也好找的很。天空中的飞雪依旧乱舞着,将一片狼藉的宫门重新披上一层雪白。
小太监心中怦怦跳个不停,一咬牙,转身朝宫中走去,这件事,最终还需要赵德昭拿主意。自己的小命,就看这位帝王是不是欢喜了
一日下来,开封府似乎安静了许多,官员们有的受伤,有的生病,许多人都称病不起。赵德昭索性一道圣旨免了明日的早朝。只是听人说,宫里头,有位原本伺候在御书房的太监,莫名其妙被配到了浣衣局
雪天行路分外艰难,韩愈就有诗曰:雪拥蓝关马不前。这样的天气,让人出门实在是有些为难。但是皇上有命,有不能不出去。
这一行人,带队的官员乃是中书的一个小吏,严震。
他不过是个五品官而已,在中书也只是一个闲职,混到四十来岁,觉得仕途也就是如此了,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去见到皇上。
于是,严震急忙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挺拔干净的官服一溜烟的跑去了皇宫面圣。和蔼可亲的赵德昭亲切接见了这位赵普推荐的官员,言谈之间对这位下属鼓励有加。让一把年纪的严震感动的痛哭流涕,恨不得以身相许不对,应该是以命相报。
可是赵德昭一句话,让严震顿时清醒了过来,只怕这一次真的要以命相报了。
赵德昭微笑着告诉这位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官员:已经开始下雪了,朝廷很挂念在雁门关的禁军将士。不知道他们穿的可好,吃的可好。所以准备派一位官员前去视察一下。看看边军是不是有所亏待。这一次,就是你去好了。带着朕的旨意,去和谢慕华见上一面。去到雁门关之后,一切事情都听他的安排就行。早去早回!
严震差点就想辞官不作。他只是没有被提拔上去而已,并非表示严震就没有脑子。开封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是谢慕华在背后下了药。现在朝廷要派钦差去雁门关看去,那这意思还不明显啊?就是看看你谢慕华是不是老老实实在雁门关待着呢!可是,就连宋偓都不敢去当雁门关的监军,自己算什么菜?大老远送到雁门关去,够谢慕华吃一口的吗?
可是,皇帝已经开口了,若是不去,怎么也不可能。除非想要来个抗旨之罪,让自己满门抄斩。严震只得无奈的低下头,谢了恩典,当然,赵德昭最后那一句:这次事情若是办得好,回来了之后,吏部有个员外郎的缺,你倒是可以去填一下。
这句话让严震来了精神,富贵险中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难听了就是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自己什么都不想付出的话,就想爬上吏部员外郎这个位置?那可是连升伍级啊。再说了,吏部是什么部?那是六部之。管着官的。这个员外郎,可比其他部的员外郎吃香多了。
严震带着赵德昭的命令,就在寇准他们在宫门口和禁军打成一团的时候,就已经带着一队护卫禁军,带着赵德昭的圣旨,带着几个随从出了。一路奔向雁门关的方向。
严震还有几分小聪明。知道事情宜快。头一天晚上就一直赶路到半夜,在一个小镇上的驿站歇了歇,跟着换马。他还特意吩咐手下的禁军官兵,将盔甲都被装起来,装扮成寻常客商,反正也就三十来号人而已,装的还挺像的。
严震暗忖道,若是谢慕华真的有准备,自己就到了晋阳或者代州之后再表露身份,总好过一路大摇大摆的朝晋阳走,那不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吗?
第二天,天一亮,严震就领着已经装扮过的官兵,一脚深一脚浅的朝雁门关的方向走去。
铺满了白雪的道路上看不到人迹,除了严震自己带着这群人的足迹之外,看不到一个脚印。严震忍不住伸手捂住冻得冷冰冰的脸,用力的搓了两下,咒骂着这鬼天气,只不过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居然就如此寒冷。雪大风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地上,枯干的树丫还在无力的摇摆,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夹杂着雪花的狂风怒吼着吹过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前进的度越来越慢,已经找不到道路了。严震叹了口气,在肚子里把这场雪诅咒了一百遍。
忽然,耳边掠过一声呼啸,严震侧头一看,身后的一名官兵,脖子上插着一支长箭,长箭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只留下一支箭尾还在不停的颤抖,殷红的鲜血顺着长箭喷了出来,将白茫茫的雪地染的一片通红。
严震心头一惊,抱着脑袋就想往回跑,到底是那些禁军还算有些胆气,拔出佩刀,抓起朴刀,严阵以待。
远处的雪地里,并没有人影闪出,却有一支又一支冷箭,从树后、坟堆后、土坡边射了出来。这些箭手箭术十分精湛,几乎称得上是箭无虚,严震身边的人不断出哀嚎,不断的倒下去,鲜血淋漓的在雪地上打着滚
严震吓得魂不附体,几个官兵拼死护着严震往回就跑,可是这里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原,能往哪里跑?连个能遮挡身体的地方都找不到。要不是这几个官兵死命护着严震,严震早就已经被箭手取了性命。
一定是谢慕华的人,严震恨得牙根痒痒,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歹毒,别说什么去雁门关截杀了,干脆就把人堵在开封府外,这里距离开封府只有五十里的距离,只不过才过了一个驿站而已,就已经遇到了杀手。严震由不得哀嚎一声,这是何苦来有
一阵冷箭过去,能站着的人已经不过十个,从雪地里钻出一群人来,他们不知道在这雪地里躲藏了多久,如今拎着长刀杀气腾腾的出来,身上的白雪反而衬映的这群人分外可怕。他们的人数不算多,也就是二十来人,却给人一种杀人逼人的感觉。若不是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悍勇之士,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势。
你们你们护着我,退退到驿站就安全了!严震结结巴巴的说着,这儿离驿站不过十里路。平时看着十里路一点也不起眼,而如今,十里路就是鬼门关。就凭手边还剩下的这几个人能护着自己到驿站?就连说出这话的严震自己都不相信。
那几个官兵颤巍巍的聚拢在一起,还有几个中了箭却一时没死的人,一手撑着地,用尽力气朝这边挪了过来。
严大人。迎面过来的人中,一个年轻的武者打扮的人,拱手说道:真是对不住了,今日各为其主。严大人莫要怪咱们。
严震两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心一个劲儿的狂跳,用力舔了舔嘴唇,却现嘴唇干燥的一点水分都没有。他一开口,一股狂风卷着雪花就冲入口中,嗓音嘶哑的叫道: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杀了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朝廷还会派其他人去雁门关的
没等他说完,对面的那些人就动了,这一动,快如闪电,十来条人影直扑严震的身边,将他周围的官兵分割开来,刀剑挥舞,鲜血四溅。那些在宫里呆久了的禁军,如何是这些虎狼之师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尸体。
为的那人对严震说道:严大人,你也算是颇为聪明的人了。只不过,既然你要掩人耳目,又何必要去驿站呢?若是不去驿站,说不定,我们众兄弟还真被你给瞒过了。只是你吃不得苦,又何必走这一遭呢?
你是谢慕华的人?严震惊恐的问道。
哦,在下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谢相公是不是认识我,可难说的很。那人悠悠的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份折子,递到严震的面前:写吧,就写写你如何按照你的计划到了雁门关,和谢相公促膝长谈,严大人,您是文官,文采自然是极好的。照着写,或许能留你一条活路
其他的人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将地上的尸体打扫一遍,身上的长箭都拔了下来,让严震觉得有些恐怖的是,原来,在不远处的山坡后面,这些人居然已经挖了一个大坑。看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要把这些人悄无声息的埋葬在这里
那人看着严震笑道:严大人,这儿也不是写字的地方。来来,跟我们来
严震根本不可能去抗拒这些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的人。他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要坚持着活下去
这一群人裹着严震,带着他朝远方走去,远去,还是雁门关的方向,只是那里,也是鬼门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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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害苦我了
洛阳城门口的官兵还在抱着枪杆子打瞌睡,几匹骏马就飞奔而来,响亮的马蹄声将昏昏欲睡的官兵惊醒,吓得将枪杆子对着前方,好在他们还记得这里是洛阳,不然的话,还以为是辽国人打过来了呢?
开封府三衙办事,闲杂人等让开!马上骑士趾高气昂的喝道,几个骑士毫不停留,一阵风似的从这几个目瞪口呆的官兵面前飞驰而过。带起的冷风,让这几个官兵打了个寒战,半晌才回过来劲,三衙?看样子是出事了。几个小官兵不敢怠慢,急忙七嘴八舌的去找上峰汇报去了!
不等他们汇报,单说这几个骑士,为的是殿前司的一位小小虞侯侯鹏。侯鹏虽然不是什么高官,可他背景很深,家中三代都在禁军做事,官位虽然不好,可也算得上是老资历了。侯鹏年纪不过十**岁就已经补了虞侯的缺,在许多人看来,也算得上是前途无量了。这一次他来到洛阳城,是奉了赵德昭的密令,要西京禁军指挥使曹璨,彻查整个洛阳城,看看谢慕华是不是偷偷混了进来。
谢慕华?侯鹏可真没把这位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相公给当回事。不就是运气好了点,不就是娶了两个有背景的老婆?换是老子也可以。打仗?那是老子没机会,要是有机会的话,八成现在已经是禁军指挥使了。殊不知,这样的官三代就是这样,眼高手低。总是看着别人说话不腰疼,自己却没什么大本事。
洛阳城里,侯鹏也来过好几次,轻车熟路了。一路奔着曹璨的府邸而去。一路上不知道惊扰了多少平民百姓,只是还没走到曹璨的府邸,侯鹏就忽然勒住了马。他的骑术颇为不错,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侯鹏顺势便跳了下来。
他身后那几个开封府来的禁军随着侯鹏跳了下来,侯鹏轻声唤过一人,在耳边说道:马上去找曹指挥使,宣读官家的密旨,让他调一队禁军来,我好像是看到谢慕华了!
要说这也是很难得的事,普通的禁军下级军官是没有机会见到谢慕华的,不过,侯鹏前几年的时候,他父亲是禁军的军官,曾经带着他去见过一些大员,偶然的机会,侯鹏和谢慕华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让谢慕华记起侯鹏十分不易,而侯鹏对这样的大人物,自然是记忆犹新。何况,只是两年时光而已,谢慕华又没有什么变化。侯鹏这一路上都想着万一谢慕华真的来了洛阳城,岂不是给自己送功劳,脑子里想着,居然就真的能遇上,这才是所谓的心想事成!
侯鹏还算谨慎,生怕谢慕华跑了,马上派人去叫援军。这儿是在洛阳西城的一条街道上,雪停了才不久,许多居民走出门口铲雪,还有些洛阳城的衙役,扛着一筐筐的炭渣洒在路上,防止路人打滑。这也算是洛阳府对百姓的一点功德了。侯鹏仔细又看了看,总觉得对面茶楼里,坐在一楼吃东西的那几个人,正中一人很像谢慕华,当然脸上多了几撇胡子,又多了几个痣,可总是改不了轮廓。
侯鹏越看越像,走到正在洒炭渣的衙役身边,低声说道:你们几个,随我来一趟!
那衙役看着这几个军服打扮的,也知道侯鹏是个虞侯,不过衙役和军人本来就不是一个系统。那衙役也不怕他,翻着眼睛叫道:没看差爷正忙着吗?洛阳府有令,今日天黑之前,要是还有哪条路没有弄上炭渣的,咱回去就要吃板子了。你禁军的事,就找禁军去,别烦我!
嘿,这不上道的小衙役,侯鹏一股火气就从脚底板直烧到头顶,只是怕打草惊蛇,侯鹏咬着牙忍了这口鸟气下来,对那衙役说道:你可知道,对面茶楼里似乎有朝廷钦犯。我是怕人手不够,才叫你们帮忙。抓住了朝廷的钦犯,这功劳有多大,就不用我说了吧?还用得着你们大冷天的出来洒炭渣?
钦犯?那衙役吓了一大跳,洛阳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大案子了,平素都是抓些小偷小摸的,要不然就是坑蒙拐骗的。钦犯!这种级别的罪犯,衙役想都没敢想过,还长着青春痘的小脸马上就僵硬了起来,伸手就去拽腰间的锣。这小锣一打起来,四乡八里的衙役都会过来支援。
侯鹏急忙抓住那衙役的手腕:疯了是吧?这一打锣,满街人都听见了,还抓谁啊?衙役一听也有道理,便松开了手,低声说道:军爷,是江洋大盗?还是飞贼?
侯鹏没好气的说道:什么江洋大盗啊?你听我的安排就行,我看这路上还有十来个官差,你悄悄的叫他们集合起来,就守在这茶馆旁边,我亲自带人进去。要是有什么动静,你们就一起冲进去动手。
衙役的眼睛顿时亮了,这样虽然头功是禁军的,可自己没什么危险啊。这样有便宜的事情要是不做的话,岂不是对不起祖宗?
安排好了一切,侯鹏就带着几个手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茶楼,对着茶博士叫道:来啊,给爷拿一壶热茶来。
茶博士一看是几个军爷,将白净的抹布往肩膀上一甩,陪着笑脸过来问道:几位爷,请问还要吃点什么不?小店虽然是小了点,可是做的东西却是在洛阳城里赫赫有名的。无论是小吃还是熟菜
侯鹏没好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就随便来几个拿手的。他眼睛一扫,看到貌似谢慕华的那几个人旁边有个空桌子,就带着那四个部下坐了过去,故意大声说道:这几天真把咱给累死了,开封府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洛阳府怎么就这么风平浪静。要是有什么人不守这自己的职司,跑到洛阳府来搞鬼。又得麻烦咱们禁军来抓。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啊。无奈无奈了!
他偷眼看着对桌那几个人,只见那几个人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样。心头不禁有些犯疑。殊不知,其实坐在他对面的就是谢慕华。谢慕华倒不是鲁莽,他是听说这儿的东西好吃,而且,这一次来洛阳,谢慕华也有十成的把握不会出问题,这才大咧咧的来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坐在这当儿,难道怕没有人认识他么?听到侯鹏的话,谢慕华连笑都没笑,自顾自吃着小菜,五郎带着两个亲信的侍卫,自然也是头也不抬,继续大吃大喝,就当那几个禁军是空气一般!
侯鹏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对,要是一般的客商,坐在几个禁军的旁边,多少会有些不自在。更何况自己这伙人趾高气昂,旁若无人的大声说话,那几个客商却是沉默不语,只管吃喝,也未免有些太奇怪了点。他越想越是心疑,索性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到谢慕华等人的身边,指着谢慕华叫道:你!哪里来的客商?
谢慕华笑眯眯的抬起头说道:在下是从定州那边来的货商,路引都是齐全的,进城就已经检查过了。怎么了?难道军爷还要检查不成?
当然要查,拿出来看看!侯鹏手按着腰刀,冷眼看着谢慕华,生怕他身边的人暴起难。只是谢慕华却朝五郎点了点头,五郎低头从包裹里找出几份路引出来,果然是朝廷开据的路引,身份应该是绝无可疑。谢慕华暗自好笑,自己大老远来洛阳,要是路引都准备不好,还怎么出来办事啊?
侯鹏皱着眉头将路引丢给谢慕华,眼珠一转说道:你们几个还是有些可疑,随我去洛阳府走一遭好了。
这么说,就没有道理了!谢慕华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从怀里取出一张干净的小手帕擦了擦嘴,站了起来,背着双手看着侯鹏:我们是正当商人,给朝廷的赋税是一文钱也没有少过。不知道军爷是什么理由要带我们回洛阳府?要说路引不对,方才军爷已经看过了。大宋律例,要抓人也是要地方官员签,捕快前来拿人。什么时候轮到禁军来拿人了?别说小人孤陋寡闻,小人走遍大江南北,还没见过这么多管闲事的禁军!
茶楼里还有些食客,听谢慕华这么一说,都忍不住笑,只是看侯鹏等人怒冲冠,气势汹汹,笑的格外小声,一时间茶楼里是压抑着吃吃的笑声。
侯鹏恼羞成怒,刷的一声,把腰刀拔出来半截,喝道:什么叫禁军就不能管?军爷今日就是要管你们的事情。去不去洛阳府?要是不去的话,今日就叫你们好看。现在,本官怀疑你们是朝廷的钦犯,这些路引是伪造的。本官既然看到了朝廷钦犯,就一定要秉公办理。来人啊
守在门外的衙役们一看谢慕华等人只有四个人,早就来了精神,这种人多欺负人少的活儿,是衙役们最喜欢干的。等的就是侯鹏这句话,十来个衙役蜂拥进来,将谢慕华等人围在中间。侯鹏笑道:你不是舌灿莲花,说什么只有捕快能拿人吗?好,如今洛阳府的官差也到了,本官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谢谢
他故意把两个谢字拖得老长,可是谢慕华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静静的看着侯鹏,叹息道:原本一个大好青年,何苦为难于我。也罢,要去洛阳府嘛,就去好了!
说着,谢慕华就去抓放在板凳上的包裹,侯鹏本来就有些紧张,一看谢慕华去抓包裹,随手就想去拦他。却忘记了自己的手还按在刀柄上,这一伸手,却把一把刀给拽了出来。刀光唰的一闪,茶楼里的人惊呼连声,不相干的不明真相的群众急忙朝茶馆外跑,急的茶博士叫苦连天:喝了茶的还没给钱呢,你们倒是跑什么跑啊?
那账房先生急忙拉着茶博士蹲在柜台后边,低声说道:今日看这阵势,八成是真的钦犯,咱们烧高香吧,只求别把店给砸毁了就行。
茶博士是个愣头青,一翻眼睛:那哪成?打烂东西,就算到洛阳府,我也要他们赔
一个赔字刚出口,头顶上便是砰的一声,一个酒坛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砸烂,哗啦啦的酒水就流了下来,大冬天的把茶博士淋的满头满脸都是水。
五郎一看侯鹏居然把刀给拔了出来,看架势居然还想刺向谢慕华,那还了得,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脚尖一挑,板凳就飞了起来,撞上侯鹏的手腕,五郎这一脚何等的力道,一踢之下,怕那板凳也得有百十斤的力气,侯鹏手腕就像雷击一般,虎口剧痛,再也捏不住钢刀,一柄钢刀脱手而出,斜飞上去,将柜台上的酒坛子打了个稀巴烂。
这是要反了!侯鹏大喝一声,急忙退了几步,两手一招,那些禁军和衙役就猛扑上去,手中的钢刀、铁链、木棒、装炭渣的筐子劈头盖脸的就朝谢慕华等人打了过来。谢慕华也退了几步,背靠着墙壁,朝五郎等人点了点头。
另外两名侍卫乃是以前杨家的家仆,自幼就是跟着五郎等人一起习武长大的,手底下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硬。五郎抢过两条板凳腿,使开双刀的路子,那两名侍卫却大咧咧的护在谢慕华的身边,抱着膀子观战。他们知道五郎一个人打这些废柴一般的衙役就是玩一样,要是自己上前去帮忙,事后说不定还要被五郎埋怨,只要护着谢慕华就好了。
五郎这两条板凳腿一展开,势如破竹,双刀的架子在茶楼里游走,只要被他手中的板凳腿击中,无论是禁军还是衙役,都惨呼一声,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侯鹏吓得心惊胆战,从自己的同伴手中抢过一把钢刀,胡乱挥舞了几个刀花,便要朝门外退去,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一阵马蹄急响
就是这里了!
这声音,侯鹏认得,那是跟他一起来的禁军,侯鹏心里一松,高声叫道:快来人啊,这儿肯定是谢慕华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五郎旋风一般抢上前去,一板凳腿呼在脑门上,侯鹏哼也不哼一声,就倒在地上,出气多,入气少,被砸了个半死
大队禁军卷了过来,在街口堵得严严实实,怕不得有百十号人之多,为的一员将领,身披轻甲,大步走了进来,看年岁也不过就三十多而已,威风凛凛,仪表堂堂。这位自然是洛阳的禁军指挥使大人,曹璨。
曹璨走进来一看这一片狼藉,再看着五郎手里抓着两条板凳腿把屋里人都给打了半死,侧过脸去就看着谢慕华站在两个侍卫的中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曹璨肚子里把谢慕华给骂了二百多遍,这才冷声说道:在人家茶楼动手,成何体统。茶博士呢?
茶博士战战兢兢的从柜台后边钻了出来,头顶上还有几片酒坛子的破瓦片,颤抖着声音答道:小人在!
待会儿算算你们茶楼有什么损失,就都报到洛阳府去好了。让他们赔给你们,就说是我曹璨说的!曹璨随口打了这个茶博士,低声喝道:来人啊,把这儿的人都给我带回到府里去!
府里?跟着侯鹏一起从开封府来的那个禁军纳闷了:为什么不是带到大营或者是带去洛阳府衙门呢?
啪!这句话刚出口,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抽在这个倒霉小兵的脸上。曹璨寒着脸道:你是什么身份?你凭什么跟我说话?本官要带去哪里就是哪里,轮到你说话了?
那禁军愁眉苦脸的退到一边,这茶楼里,如今只有曹璨和谢慕华等人。五郎回头看了看谢慕华,却见谢慕华笑呵呵的走上前来对曹璨说道:这位一定是洛阳禁军指挥使大人了。小人来到洛阳还没有见过大人呢!大人要抓人?那就抓好了,小人绝不反抗!
五郎一听这话,就把手里的两个板凳腿往地上一丢,和那两个侍卫一起,站在谢慕华的身侧。曹璨铁着脸,一挥手,进来一队官兵,将谢慕华等人裹在中间,取出绳索要捆。
曹璨又骂道:百多个人围着人家四个,还要拿绳子捆?你们的胆子就这么小么?
那几个刚把绳子拿出来的官兵,脸上一红,急忙将绳子给丢到一边,二话不说,将谢慕华等人卷在中间,朝曹府走去。
路上的百姓早已被曹璨派人给赶的干干净净。百多个禁军押着谢慕华等人一路走到曹府还没见到几个闲杂人等。倒是侯鹏等人被曹璨手下的禁军,拎手拎脚的给抬去了曹府。
曹府的地方不是很大,一直进了院子里,官兵们将众人都放在院子里,只留下一小队人在里边,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曹璨一点头,那一小队官兵将侯鹏等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曹璨这才看着谢慕华苦笑道:你可害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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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闹皇宫
小小的院落里,还有许多地方的积雪没有打扫干净,廊台下、水池边,随处可见冰凌倒悬。谢慕华搓了搓冰冷的双手,笑道:这不会就是西京禁军的待客之道吧?
曹璨无奈的吩咐手下人看着院门,不准任何人进入,带着谢慕华等人进了大厅,里边靠墙放着十来个暖炉,将宽敞的大厅里的寒气逼走。谢慕华也不客气,扯过一把椅子,就坐在暖炉旁边,烤着有些冰冷的双手。
曹璨一叠连声的抱怨道:谢相公啊,您可把我给吓死了。说您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径直来了洛阳。要是别人抓到了您,到时候看您可怎么办?
谢慕华漫不经心的说道:放心好了,在洛阳,除非你曹大人要抓我,不让的话,也没什么人有本事能抓得住我。
曹璨心知肚明他说得是实情,他父亲曹彬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对谢慕华和朝中的勾心斗角,抱着膀子看热闹。不过这个热闹看得挺有学问,曹彬心中多少还是对谢慕华有些偏袒,不然的话,也不会放任谢慕华坐大,自己还在后边推波助澜。实在是因为赵德昭即位之后,对这干老臣实在太忌讳了。他们能够一手扶起一个赵德昭,也就可以再一手捧起另外一个人。
从龙之功就是这样,不然的话,赵匡胤和赵德昭父子也不会两代人都大力消减这些老将的影响力和实权了。曹璨名为西京禁军指挥使,其实西京才多少禁军,加起来连一万人也不到,洛阳距离开封不是很远,虽然洛阳也是大城,雄城,可正因为如此,赵德昭才不允许,在开封府的附近,出现第二个重兵集团。曹璨的职务,高是高了,实权却是少了许多。
相公,不管怎么说,您这么独自来洛阳,实在是太危险了。曹璨琢磨着用词,低声说道:听说之前开封府许多官员为了皇上立储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又在宫门闹事。还有人提议要立皇太弟,不知道相公是不是知道?
曹璨当然知道谢慕华在幕后操做了这些事情,不然的话,谢慕华干嘛大老远的来洛阳,不就是为了在洛阳城里的赵德芳吗?但是,曹璨需要明确谢慕华的立场和用意,现在是站队的关键时刻。既然曹彬老爷子已经把如何站队的权力下放给了儿子们,并且放任曹琮跟着谢慕华去雁门关。曹璨当然要抢一个好位置来站,就算不能在谢慕华面前拿到杨延彬他们那样的头彩,至少也要站在非常前列的位置。
谢慕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将已经烤暖的双手拢在怀中,转过身来看着曹璨,这几年奔波下来,略显有些沧桑的脸上,缓缓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我知道。赵德芳在洛阳,他不能出事。
赵德芳现在是立储这件事中的关键人物,金匮之盟的最后一人,也是最有资格拿着太祖太宗的说法去和赵德昭叫板的人。谢慕华只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要曹璨把这位王爷的生死扛上了肩头,压力实在是很大啊!曹璨忽然觉得,似乎从进了大厅开始,自己的气势就有意无意的在谢慕华面前低了许多,而谢慕华这句话一出口,就像是上级命令下级似的。可曹璨还差点忍不住出口就答应下来。
曹璨沉吟道:相公,这件事很难做。赵德芳在洛阳肯定是没事。我手下的禁军会保护好他。可是万一皇上一封诏书要他去开封府。我要怎么做?再说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不敢打这个包票!
你必须打这个包票!谢慕华微微一笑:你不用怕,你可知道为何如今我身边只有三个人?我把其他的人手都留给赵德芳了。那些是五郎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若是有什么江湖人士想要对赵德芳不利,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去解决这些人。你要做的,只是把洛阳城把好关。控制好这座城市。
谢慕华拍了拍曹璨的肩膀,笑道:我看好你哦!
曹璨一阵汗颜,自己比谢慕华还要大上好几岁,却被对方的气度折服。只得点头答应了。护住了赵德芳,也算是功劳一件,看现在的局势,将来谢慕华和赵德昭走上翻脸的道路。曹家至少可以站在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尽管,现在的谢慕华并不能许诺曹家任何东西。可曹璨明白,谢慕华并非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总比过分小心谨慎的赵家,要好伺候的多了。
我那弟弟在雁门关还好吗?曹璨想起许久没有见面的弟弟,不禁有些挂念。
谢慕华想起曹琮,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得很呢!
曹璨见谢慕华笑得有些怪异,急忙问道:是不是我那弟弟在雁门关有惹了什么麻烦?若是如此,谢相公不必留情,重重责罚他便是。
谢慕华乐不可支的说道:没事,你家那弟弟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去了雁门关之后,并没有祸害别人家的大闺女小媳妇,只是有一天,他去代州办事。迎面撞上代州主薄一家。一眼就看中了人家主薄的女儿,特意跑回军营去,跟我告假。死乞白赖的去了代州,大咧咧的就说要上门提亲!
曹璨暗自有些恼火,这不是乱来么,曹家怎么说也是大宋的功勋之家,就算要结亲的话,也是要父母长辈指婚才是。哪里有自己跑去人家女儿家提亲的。随即摇头道:这个弟弟,真是胡闹,胡闹!
他可不是胡闹!谢慕华笑了几声接着说道:曹琮这小子,耍赖还有几分本事。人家主薄家里,怎么敢和枢密使家里结亲?这不是门不当户不对吗?吓得那主薄差点就要告老还乡去。没想到,你那弟弟,带着一队禁军,把人家给围了。扯着嗓门喊说,反正自己还没有定亲。就非要娶人家做正妻,要是曹家不同意,他就回家闹去,这次要是娶不到这个老婆,就要把代州闹个鸡犬不宁!
曹璨是知道自己弟弟的衙内脾气,明知道他在胡闹,也无可奈何,只得一个劲的摇头叹息。只听谢慕华接着说道:这还不可笑,曹琮在那闹得正起劲,忽然,人家女儿跑了出来,抓着一柄扫把,劈头盖脸就要打曹琮。大骂他是个无赖。那些禁军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主儿,一看有人打曹琮,马上就要拆人家房子,却被你弟弟给拦了下来。要多坦然就有多坦然的站在人家姑娘家门口,说,只要姑娘你今日打不死我曹琮,将来就必定是我曹家的女人。未过门就打夫君,将来曹家的家法只怕你受不了
真是要命!曹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恨自己的弟弟实在是太给曹家丢人了。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就听五郎粗声粗气的接口道:曹琮不这么说还好,一说,那女子丢了扫把就回了家。说,若是有曹大人的亲笔书信求婚,就嫁,不然,宁死不嫁。
是啊!谢慕华笑眯眯的说道:你弟弟写的家书只怕已经到了你爹的手中了。我们可等着喝你弟弟的那杯喜酒呢!
曹璨支吾了几声,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弟弟的浪行,便岔开话题道:开封府里的局势现在一乱,不知道相公打算如何处置?
我不管,我得回雁门关了!谢慕华微笑道:开封府的官员嘛,他们自然会想办法的!这个冬天,开封可热闹的很呢!
开封府果然热闹的很,各处的官员被禁军们送回家之后,一个个愤慨难平。以龙图阁大学士苏友亮为的学士们,洋洋洒洒写了一份万言书,并纷纷咬破手指,签下名字。万言书的意思十分简单,皇帝立储,先应该考虑金匮之盟,别的不说,赵德昭和赵光义都是靠着这份金匮之盟登基的。必须要承认金匮之盟的法律效力。其次,就算赵德昭现在想翻脸不认账,也要找个理由出来,说明赵德芳没有资格去接任帝位。再次,哪怕赵德芳就是一堆垃圾,不能当储君,为什么有大儿子不立,要立二儿子。最后,自古以来的圣贤之道,都讲究一个理字。皇帝动用武力,将这些读书人,朝廷大员,从宫门口一路插回家,实在是有伤风化。朝廷需要作出表示!
文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面子要比命还重要,对于这些学士来说,从宫门被赶走不要紧,但是你皇帝也不能硬拉硬拽,要那些蛮横不讲理的禁军就像拉牲口的一样,把这些天之骄子都给拉回家吧?这已经不是要立储的问题了,是皇帝在用大嘴巴子抽文官的脸。朝廷不是要重文轻武吗?(虽然嘴上没说)朝廷不是要优待读书人吗?太祖遗训,不是要求不得杀害读书人吗?好,那就把面子还给我们。
所以,这一次,一直以来,分成很多个派系的文官们,无论是赵普系、吕端系还是谢慕华系,又或者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松散派系,难得地团结成了一块铁板,奏折雪片般的朝皇宫飞,万言书你方上罢我登场。反正这儿都是有学问的人,这个引用《论语》,洋洋洒洒几千字就出来了,那个引用《孟子》,不一会儿万多字就出来了,一时间,开封纸贵。朝廷的官员们横下一条心,一定要把面子给捞回来。
赵德昭已经被这些奏折给逼疯了,连续六天没有上朝,御书房里的奏折堆得像山一样,全部留中不。就是不批!
寇准等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官员,一看皇帝是这架势,顿时来了精神,大队人马这次没去皇宫闹事,而是正经八百的走程序请皇帝上朝。这可是正事,身为国家领导人,你不能不处理政事吧?虽说那雪片般的奏折,九成都是说立储要面子的,总还有一成是说正经事的吧?好,皇帝都留中不,叫大臣们怎么处理?
第七天,也就是开封府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之后的第七天,赵德昭终于上朝了。
已经忍了很多天的官员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走上朝堂。今日的赵德昭和往日不同,放眼望去,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知道有几个夜晚没有睡好觉了。双眼深深的陷了下去,脸上的颜色也带了些苍白。赵德昭冷冷的看着阶下的官员,冷声说道:有本就奏吧!
率先而出的就是三司的官员,三司掌管财政,入冬以来,大雪铺天盖地,不少地方压垮了民房,封锁了道路。很多穷困的百姓需要救济,三司要处理财政,就要皇帝点头,是开仓?还是赈钱?
赵德昭沉着脸,一笔笔的将重要的正经事给处理的差不多了。朝堂上立刻就陷入了尴尬的局面,一片沉默。
每个官员心中都有话要说,但是他们都明白,法不责众是一回事,枪打出头鸟是另外一回事。现在立储已经成了赵德昭的逆鳞,谁先上手去摸一摸,谁就要倒霉。自己要面子并非就不想要命了。
赵德昭冷冷的看着群臣,心中一阵不屑,写奏折的时候一个个喊的震天响,一副皇帝要是不给面子就马上死在面前的模样,现在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说话,又没有一个敢说话的了。
臣王旦,有事启奏!王旦大步从队列里走了出来,双手捧着节笏,恭恭敬敬的站在朝堂中间,百多道目光立刻聚焦在王旦的身上,终于有人做出头鸟了。
说!赵德昭头都没抬。
王旦高声说道:官家前些日子有圣旨说立储。不知道官家为何不立赵德芳殿下为皇太弟?当初皇上登基之时,所引的金匮之盟上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皇上登基之后,赵德芳殿下便是储君。为何皇上此次要略过此事呢?
赵德昭淡淡的说道:皇弟品行不端,在洛阳有亏职守,沉迷酒色,要是将来继承大统,岂不是成了隋炀帝那样的昏君?大宋怎么能有这样的君主?
王旦据理力争道:官家,金匮之盟不是官家立得,乃是太祖皇帝立的。若是官家一意孤行,只怕有违太祖皇帝遗愿。再说了,赵德芳殿下在洛阳只不过是喝喝酒,听听曲而已,满朝文武,又有哪个敢说自己没有去过州桥去听曲喝酒的?就算是德行有亏,官家觅数位良师,详加教导便是,未尝就不能改正,圣人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又有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并非是要赵德芳殿下掌管大宋,只是立为储君,若是殿下依旧有亏德行,执迷不悟。皇上自然可以会议群臣,将他废除。可立都不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王旦这番话一出口,满朝文武一片低低的是啊是啊!之声。
赵德昭有些光火,厉声喝道:王旦,你身为朝廷大臣,擅自干预皇家立储一事,你到底是何居心?
王旦不卑不亢的答道:若是没有金匮之盟,官家自然想立谁就立谁。可是有金匮之盟在前,太宗皇帝和官家自己便是先例。又怎能用一句话就废了祖宗遗训呢?要知道,那可是太祖皇帝的意思!
有宋一朝,这个孝道颇为讲究,王旦不说自己大臣干预废立,就说这个是孝顺还是不孝顺。赵匡胤是爹,他的话就是天,哪怕是说错了,你赵德昭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能当成耳边风。不然的话,就是逆子,逆子还当什么皇帝啊
赵德昭勃然大怒:朕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你却执迷不悟,来人啊
还没等殿前的金瓜武士走上来,一群官员就乱七八糟的叫道:官家,不可啊!数十人连走带跑的涌到王旦身边,七嘴八舌的叫道:官家,王大人说得有理有据,若是官家一怒,便要对王大人如何,岂不是让天下百姓寒心?
寒心?赵德昭现在的心可真是寒的不像样子了,看着那些乱哄哄的官员,一句全给朕拖出去打在嘴边转悠了半天,可是看着赵普微微摇晃的脑袋,赵德昭终于把这句话给忍了下来,一甩袖子就站了起来,指着王旦喝道:此事岂是你能多嘴的?今日朕念在你是个人才,饶你一次,罚俸半年
赵德昭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一个官员迎头就撞上大殿里的柱子上,鲜血顿时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哭喊道:官家,若是不依太祖遗训,只恐太祖皇帝在天之灵也要震怒啊
这一句话激了大臣们的想象力,顿时有人跳出来说道:官家,之前立储圣旨一出,立即天降暴雪,中原已经数十年未尝有如此大雪,百姓受冻,道路不通。莫非,这就是天意?是太祖皇帝在天之灵暗中警示?
赵德昭哭笑不得,又看那抱着柱子寻死觅活的官员,两只脚都被金瓜武士给抓住,可是两只手还抱着柱子,脑袋砰砰砰的朝柱子上碰,嚎叫不已,心头一阵烦乱,指着阶下道:今日退朝,谁在呱噪,统统叉出去!
解释一下:为什么最近在单更呢?因为这本书还有三十多万字就大约要完本了。我是买断的作者,到了这个阶段,需要准备新书的大纲给编.辑审.核。
当然,大宋肯定会保质保量的完成,大家放心。只是最近要用一部分时间去思考新书的问题,所以这几天都是单更5ooo字。
稍候两天,就会恢复双更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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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你死我亡
狂风席卷着苍凉的大地,一望无际的雪地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马车很是宽大,里边放置了暖炉,窗帘也被封在车壁上,一丝寒风也透不进去。呼号而过的北风,卷起地上的浮雪拍打在赶车人的脸上,车上的驾手纹丝不动,赶着马车前行。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垫子,尽管有些颠簸,坐在车里的人也不觉得累。谢慕华展开双臂,在宽阔的车厢里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大冬天的赶路,实在是太累了。还有多久才能到代州?
五郎想了想:要是按照现在的脚程,再有个三天就能回到代州了。
好!谢慕华看着车厢里这几位亲信,心头一阵宽慰,这些日子来,就是这些人陪着他从雁门关到洛阳,如今又从洛阳返回到雁门关。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自己的道路也越来越清晰,和赵德昭之间永远不会有转圜的余地了,除非赵宋会改变一直以来的立场,可是自己也不可能再有回头路了。手底下的这群人,都需要自己的庇护。谢慕华已经不是刚刚穿越而来的谢慕华,有无数人的荣辱生死跟自己挂上了钩。因为自己,石守信差点没了儿子,杨继业已经没了四个儿子,曹彬主动选择了隐退,寇准王旦等人的政治前途完全依托在自己的身上。现在的谢慕华已经不容有失。
再走不远,咱们的队伍就过来了!五郎这一路上心都在悬着,远远没有谢慕华看起来那么潇洒自若,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生死,而是生怕路上出现了截杀的禁军。谢慕华要是死在这里,叫雁门关那么多人可怎么办啊?
不要紧,已经到了这里也没有人能伤我们了!谢慕华微微一笑,忽然车前的驾手一提缰绳,两匹健马停下了脚步。谢慕华扯开车门,朝外望去,远处一片黑影缓缓的朝这边走了过来,雪地上,阳光下,黑影手中的兵刃显得格外耀眼。
是我们的人!谢慕华长长的出了口气,虽然看起来样子十分轻松,其实谢慕华自己还是捏了一把汗,赵德昭的缺点就在于这里,明知道自己对他的帝位是一个威胁,可是却没有撕破脸皮大杀一场的勇气。若是赵德昭敢于现在宣布谢慕华是叛逆,然后举兵讨伐。禁军之中多半人还是支持宋室的,一旦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太好说,尽管谢慕华身后有一群老将的暗中支持,可是这些老将也是见风使舵的老油子了,不会贸贸然把全部筹码都给投下去的。除了彻底绝望的石守信和杨继业之外,别的还多少有些保留!
数百名官兵缓缓的走了过来,没有打着旗号,没有明显的制式盔甲,这正是谢慕华当初的约定。一员小将快步踩着积雪,出咯咯咯的声音,跑到马车前,谢慕华从车内一跃而出:诸位好!
那员小将乃是曹琮,笑呵呵的看着谢慕华答道:相公好!
谢慕华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差点就脱口而出,同志们辛苦了,还好给忍住了,打量了曹琮几眼,笑道:曹大人给你回信了吗?代州那个女子,如今怎么样了?
曹琮乐呵呵的答道:相公放心,别的事情,俺曹琮不敢吹牛,要说这点小事,绝对是手到擒来。那女子能禁得住俺的软磨硬泡?三五天就让她看了俺就脸红。如今,俺去代州城里,不是一个吹的,一天不去,只怕那丫头晚上都睡不着觉
得了得了!谢慕华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头:若是真有心娶人家过门,就少来这些口花花的。将来回到开封府之后,那些烟花柳巷的地方,少去一点,这次我去洛阳,见到你大哥了。这事儿,我也跟他说了。曹璨叫我转告你,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要懂得进退,知道分寸,不要做些给曹家抹黑的事情出来!
曹璨连声答道:晓得了!
官家派来的人呢?谢慕华将双手往背后一负,迈步朝前走去,五郎等人急忙跟了过来。曹琮紧随其后。
一听谢慕华这么问,曹琮急忙答道:相公说的是那个严震是吧,他本来是个中书小吏而已。这次被咱们的人给扣下了,吓得差点尿裤子,抓到晋阳,要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叫他写什么就写什么。如今,他给官家的回书只怕也应该到了。相公放心,一点儿破绽都没有。只是,这个严震怎么处置,咱们不敢擅自主张,还是要听相公的吩咐!
明知道不能放他回开封府,还问我怎么吩咐?谢慕华的脸色就像这呼啸而过的寒风一样,冰冷了起来:若是以后大事小事都要来问过我再做,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严震?杀了吧!
曹琮心头一懔,脸上那些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收了起来,他不是没想过要把严震给杀了,但是杀死严震,毕竟是一位中书官员,这样的事情,曹琮总是要多掂量几下,考虑一下后果,就这么一耽误。反而在谢慕华心中的印象分打了折扣。曹琮不禁有些恼火,早知道一刀就把那个改天杀的严震给结果了算了,还害得自己在谢慕华面前这么丢人现眼。
区区一个严震无关大局,我已经回到了代州,朝廷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开封府里现在闹得这么热闹,可惜,可惜,我却不能在那里看着热闹。也不知道我的妻子儿女都怎么样了。倒是挺挂念他们的!谢慕华悠悠的叹道。
曹琮这次可算找到了拍马屁的机会,急忙凑过去说道:相公也不必担心,我给家父的信中也托他照看在宫中的两位夫人。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稍候,家父的回信到了,相公必然安心!
谢慕华微微一笑,知道这也是曹琮的一分心意,便停了一步,拍了拍曹琮的肩膀。继续朝前走去,那黑压压的一片军队,就是自己的实力,如今人在江湖,争于庙堂。这样的兄弟,不嫌太多,只嫌太少啊!
开封府里果然就像谢慕华说的那般热闹,王旦在上朝的时候闹了那么一出戏,气得赵德昭跟着又是三天不上朝。可是不上朝也不行,赵德芳话了,从洛阳来的奏折里,客客气气的说道,自己虽然感到才疏学浅,可是金匮之盟上面有自己的名字,要是不奋图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话,实在是感到对不起太祖皇帝自己的亲爹。所以,大臣们请命立自己为皇太弟,当然自己觉得有点不能胜任,可是想起当年太祖皇帝对兄弟们的期许,又深感汗颜。从此以后,一定要礼贤下士,苦读诗书,争取当好国家领导人的接班人,站好革命下一班岗。所以,这个皇太弟的角色,也就却之不恭了!
赵德昭看着这份折子,气得抓起来就要给撕成碎片,还是一旁伺候着的太监小声提醒道,若是撕了,将来赵德芳说起。岂不是在大臣面前丢脸?
深邃的宫殿里,跳跃的红烛,脸上泛着微红的赵德昭,把左右伺候的太监宫女全都赶了出去,跌跌撞撞的在寝宫里举着一壶酒,咕噜噜的朝嘴里灌。赵德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了。上一次,他痛饮宿醉,还是因为赵匡胤驾崩,可是帝位却被赵光义给夺去了,自己偷偷的在家中大醉一场。那时候,他是觉得没有活路了这位叔叔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这位大侄子活下去。而这一次,赵德昭真的是很累很累!
王皇后急忙扶住赵德昭,夫妻两人并肩在床沿边坐了下来,赵德昭悠悠的叹了口气,将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壶,猛然扔了出去,铜制的酒壶直飞到寝宫的门上,出砰的一声撞击,这才跌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滚,没了声音。宫外传来小太监诚惶诚恐的声音:皇上
滚都给朕滚远点!赵德昭嘶吼着,抓起一个枕头,随手又丢了出去,尽管,这一次,枕头不可能砸到门上,可是在枕头落在地上,出沉闷的扑声之后,宫殿之外,马上陷入了一片寂静,再没有那个失心疯的小太监小宫女敢留在外边找骂了!
人人都说做皇帝好!赵德昭苦笑着,将有些麻痹的身体,靠在床上,喃喃的说道:可是皇帝哪是这么好做的。皇后,你说朕做错什么了?
王皇后缩起双腿,用力将赵德昭的双腿也抱到床上来,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一忙碌,还微微喘了口气,这才答道:官家什么也没做错。官家是大宋的圣君!
圣君?赵德昭就像是听见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狂放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朕是圣君?皇后,你可知道,朕派严震去雁门关宣旨。可是严震给朕回书说谢慕华就在雁门关,和他一起慰军。跟着没几天,雁门关用八百里加急回书给朕,说天气寒冷,严震在雁门关劳军的时候,不小心踩在城墙上的积冰上,滑了出去,从雁门关上跌了下去,摔死在当场,不日,尸体就要送回开封来了。笑话啊,这是笑话啊!雁门关的女儿墙有多高,皇后你知道吗?别说区区一个严震了,就算是丈八汉子都未必能摔下去。那雁门关,那河东路,到底还是不是大宋的土地?还是说,谢慕华已经是那里的土皇帝了?
赵德昭咬牙切齿的把土皇帝三个字咬的狠狠的
王皇后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只得用她的温柔包容着赵德昭的怒气,一双如兰玉手,在赵德昭的额头上轻轻按着。
赵德昭反手抓住王皇后的手,接着说道:朕吩咐侯鹏去洛阳,去找曹璨,要他封锁全城,看看谢慕华是不是混到城里来了。曹璨,曹彬的儿子。曹彬是三朝元老。可是你知道曹璨是怎么对朕的吗?朕派过去的那一队禁军,进了洛阳城之后就杳无音信。曹璨给朕回书说侯鹏等人在茶楼和一群客商冲突,双方各有损伤。那几个客商已经被他斩,侯鹏等人伤势严重,加上气候严寒,救治不力,已然殉职。皇后,那是什么样的客商,能和朕手下的禁军打得两败俱伤,并且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朕这个皇帝,现在圣旨是不是还能出得了皇宫,都难说的很了!
官家稍安勿躁。曹彬三朝元老,不敢造反!王皇后低声劝慰道。
赵德昭冷笑道:他敢?若是曹彬敢动一动,朕马上调集开封府禁军灭了他的九族。一句话说完,赵德昭就像将心头的恶气都出了似的,气势似乎也弱了好几分。又摇了摇头:灭不了啊
官家是九五之尊,金口一开,自然就成了!王皇后低声说道:官家莫要急躁。曹彬等人当初拥戴皇上登基,如今又怎么会反呢?官家不必如此动怒。气坏了龙体可不好!
气坏了又怎么样?赵德昭似乎要把心中的烦闷全给倾诉出来,看着王皇后说道:朕这个皇帝,说是一国之主,其实不然。朕没有太祖皇帝那般雄才伟略,甚至连太宗皇帝也比不上。论武功,即位这几年来,对于生死大敌契丹人,朕没有尺寸之功。平定交趾、大理、高句丽、灵州党项,那都是谢慕华去打的。或许,可以说,这些功劳是朕让谢慕华去得的。可是,朕心里明白,若是让朕御驾亲征的话,肯定是做不到这样的战绩。击败辽国名将耶律休哥,那是何等的武功?
朕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幽州的那一夜,休哥就像神兵天将一样,从天而降。无数契丹骑兵冲击宋营。咱们大宋的将士已经激战了一天,筋疲力尽,根本无法抵挡休哥麾下铁骑的冲击,从第一个阵营开始崩溃,就大势已去了。漫山遍野都是举着火把的契丹骑兵,无数利箭把夜空撕得粉碎,将星月都遮蔽不见。二十万大军整整二十万大军,那是父皇一手打造出来的雄狮。大宋南征北战,靠得就是这二十万大军。一夜之间,不知道葬送了多少
赵德昭眼角渐渐流下眼泪来:皇后,那二十万大军,才是最忠诚的军队,才是大宋的立国之本。虽然说,咱们大宋要重文轻武,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文官若是要作乱,怎么也不可能比武将的危害更大。而且,他们要是有什么异心,朕马上可以调集那些平素被他们压制的武将迅平乱。而武将因为禁军的制度,也很难造反,咱们赵家的皇位就是稳稳当当的。可是幽州那一仗,把二十万禁军给毁了
王皇后默默的听着赵德昭的话,她知道,这位皇帝实在已经憋了太久,他需要泄出来心头的郁闷,否则,就无法再坚持下去。
没有了那二十万禁军,看起来无关紧要,朕可以组建三十万,如今已经接近四十万的大军。可军队,毕竟是要在铁血之中锻炼出来的,不是在军营里拿着刀枪挥舞几下就成了无敌雄狮。打交趾的时候,朕是想要谢慕华有些功劳,好安抚人心,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把交趾和大理全拿下了。那时候,朕就在想,到底是不是还要用他领军,这个人,将来朕是不是还能控制得住?
赵德昭苦笑着说道:可是朕没有想到,就算把他放到江南做安抚使,他也做的与众不同。跟扶桑的交易,让大宋的财政为之一振。引入了占城稻,让朝廷有了足够的余粮去应付军队和灾荒的开支。更重要的是,谢慕华驱狼吞虎,让扶桑和高句丽血战。大宋渔人得利。将叛乱的高句丽轻松拿下,不仅如此,还在高句丽破了耶律休哥不败名将的名头。谢慕华,那时候已经是朝中第一人了,不做第二人想!
古人云,时势造英雄。或许他有这个运气,党项人作乱的时候,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愿意去的。还是逼着谢慕华去。朕那时候明白,他去了党项,要是不立功便罢,立了功,就是要跟朕决裂的
赵德昭侧过脸来,静静的看着王皇后:你可知道父皇是怎么得的天下?
黄袍加身的故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皇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赵德昭叹息道:功高震主,又得军心。大宋千锤百炼的军队,集于一人之手。那人就是谢慕华。这样的人,朕如何不防?就算他没有异心,他的部下是否贪图富贵,是否想要那从龙之功?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若是谢慕华没有反心,不如官家再给他一次机会吧?王皇后轻声说道。
不行,朕不可能给他机会!赵德昭脸色一冷:任何试图挑战皇权的人,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都绝对不能宽容。如今的谢慕华已经不是当初拥立朕那时的谢慕华了。他和朕,已经到了决裂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将这道裂痕沾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王皇后正摘下头上的珠花,听到赵德昭这句话,手腕一震,珠花跌落在床上,滚了几滚,消失不见
第四十一章 年轻的心
冬天的第一场雪从大辽国的草原开始,直到大宋境内的淮河流域,到处是一片苍茫。代州城里的百姓也懒得出门了,街上稀稀落落的就没有多少人。谢慕华在一众官兵的簇拥下回到代州,走进高耸的城门,谢慕华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一行,无惊无险,到底是安安稳稳的回来了。
在代州城里,谢慕华有自己的宅子,本来杨继业驻守雁门关的时候,在代州就有房子。谢慕华却不想住在那里,或许是因为现代人的思想作祟,总不愿意去住在老丈人家里,显得就像是上门女婿似的。在离杨府不是很远的地方,谢慕华又重新从一个小财主的手中买了个园子。说起来,这园子占地不小,里边的布局装饰颇为精致,市值也应该有个三四百贯。不过,小财主一看是谢慕华要买,哪里敢开价,半卖半送的提了个二百贯的价格。还是谢慕华自己硬塞给四百贯。现在的谢慕华,有钱!哪里会像当年那样,在乎区区数百贯的数目?
驻守在这里的侍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忠诚自然无可置疑,在五郎长时间的督导之下,这些侍卫就像后世的保护证人组的干警一样,随时准备为了谢慕华付出自己的生命。不过,他们依然是在外围的卫士。这座小园子里,还有一个地方,是只有谢慕华才能进去的。
如今,谢慕华就施施然的走了进去,几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并没有拦着谢慕华,目送着他朝院落里的小厢房走去。推开厢房的门,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静坐在窗边,脚侧放着一个暖炉,正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书本呆。
看什么呢?谢慕华转身将房门关上,问道:看着这么入迷?
哦,没什么!那女子将手中的书随手往身后一塞,抬起头来看着谢慕华:这么快就从洛阳回来了?看来谢相公的事情办的不错嘛!
谢慕华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她的身侧,感受着暖炉里的温暖和香炭散出来的淡淡幽香,轻声说道:还有什么错不错的?这本来就是赵光义给他们赵家的子孙后代添的麻烦。他若不是为了自己能够名正言顺的即位,搞出什么劳什子金匮之盟。如今,我也用不上这一招啊!也好,看看吧,到了争夺皇位的时候,什么亲兄弟都翻脸了
大辽国的公主殿下柔声说道:自古以来,在皇位面前,哪里会有什么亲情?既然都是如此,哪个留情,便是把自己的性命双手送到别人的手上。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会去做的。赵德芳在洛阳他也不可能太太平平的长命百岁,若是有朝一日,赵德昭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为了给儿子扫清登基的障碍,第一个要杀的便是赵德芳。少了这个可以凭借金匮之盟跟自己儿子争夺皇位的人,他才能放得下来心。
别说这些了!谢慕华卷起袖子,怕那长长的袖口掉在暖炉里,万一烧着了,岂不是大煞风景?他含笑看着萧月影道:倒是你,怎么还不回上京?现在休哥已经退兵,韩德让和萧太后已经控制了上京的局势。你回去的话,只是萧燕燕一句话的事情,当初和李继迁那空头婚约就再做不得准。何必还留在雁门关这样的地方吃苦呢?
萧月影悠然的笑道:吃苦吗?我可不觉得,这儿吃得好住得好,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再说了,现在上京局势已定,我回去了能做什么?帮助太后辅政?太后本来就巾帼不让须眉,韩德让也是人中豪杰,有他们在,上京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且,这一晃几年过去了,就算契丹人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规矩,回到上京,也要我嫁人了,我
萧月影脸上一红,便没有再说下去,谢慕华却明白她的心思,这个女子,和现代的女性在这一点十分相似,自己的婚姻总想要自己做主,不想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但是,她本身就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无论哪个男人得到她,都是政治上乃至军事上的好帮手。正因为如此,萧月影的眼界才格外的高,放眼辽国,能被她看得入眼的也不过区区二三人而已。可那区区二三人都已经成婚了,总不能萧太后在毒杀了韩夫人之后,再为了侄女的婚事去毒杀休哥或者斜轸的妻子吧?万一适得其反,把休哥和斜轸逼反了,岂不是荒天下之大唐?辽国的政权正在一步步的稳固之中,萧太后绝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不想嫁人,就削为尼吧!谢慕华狡黠的笑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神在萧月影的身上,左左右右打量着,低声说的哦啊:穿上尼姑的衣服,剃了个光头,也不知道辽国的箫公主是不是还能像如今这般花容月貌!
萧月影听他拿自己调侃,心头有些恙恼,随后又听到谢慕华赞她花容月貌,忍不住心中暗喜,脸上一红,低下头去,一股淡淡的红晕从脸颊升了起来,就像是喝了酒似的,不住扩散,就连脖子也已经红了起来,这才忍不住嗔道:谢相公,你好歹也是大宋的高官,位极人臣,说话怎不能收敛几分?
女人啊女人!谢慕华暗叹一声,明明心中想听别人夸赞自己想得要死,可是自己说出口了之后,她们却一定要表现出身为一个美女的矜持来。眼神里明明充满着快乐,脸上却要做出不胜娇羞的神情。女人,乃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纠结的生物,谢慕华暗暗下了定论。
殿下,我只是提醒你,无论如何,你都是一个辽国人,在雁门关这么待着也不是个办法,我相信,每个人都希望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谢慕华悠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和粗狂的声音冰棍、雪糕,那些画着变形金刚、圣斗士的画片和铁丝弯成的火药枪,那些从四大天王到周杰伦陈奕迅,乃至春哥曾哥著姐的歌曲,那让人哭笑不得的芙蓉姐姐和凤姐
谢慕华忍不住惆怅的叹息一声,淡淡的说道:难道你不想家吗?
萧月影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位男子的侧面,平静的心里渐渐荡开了涟漪。谢慕华在她的眼中,总是一个复杂至极的男人。早年有诗词惊天下,但是面对辽国的使臣,却出人意料的用算数就解决了辽国人的难题。这些年来的东征西讨,未尝一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走上了皇帝的对立面。而他却并非是曹阿瞒那样的枭雄,也不是刘邦那般的无赖这个男人的身上糅合了太多复杂而又对立的东西,而那自肺腑的一声叹息,却倾诉着无尽的乡愁,这样的男人,萧月影看不懂。
就因为看不懂,而越想去看懂。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当你试图去了解另一个人的时候,在那不经意的瞬间,那个人就已经走入了你的心房,将你的心,填充的满满的。而若是有一天,他离开了你的心,心中,便会留下一片空白,无尽的空白,再没有人能填上那份令人魂萦梦系的痴恋
谢慕华并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心中还在想着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两人都下意识的没有说话。这是一副极为奇特的画面,褐色的纸窗边缘堆积了无数白雪,而温暖的室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暖炉里的轻烟袅袅升起,从谢慕华和萧月影的身边绕走,就像是一朵朵细小的云彩,缠绕着两人。
半晌,萧月影终于开口打破了这让人压抑的寂静:我们始终是敌对的!
谢慕华点了点头:是的,辽国和大宋之间不可能有和平。
可是,为什么不能有和平出现呢?萧月影就像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小女孩,难得的用双手捧着娇俏可人的下巴,看着谢慕华道。
因为你们还不能养活自己。谢慕华淡淡的说道:契丹到底是一个游牧民族,畜牧的不稳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一场风沙,一场暴雪,就可以让成群的牛羊死去。而契丹有几百万人等着吃,等着喝。除了大同,除了幽燕,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出产粮食让契丹人活下去?你们无力北扩,因为你们的后勤不足以支持军队越过北方的大漠,你们只能南下劫掠。如果说交易的话,那更是荒唐,除了马匹之外,大宋还稀罕契丹的什么?大宋基本上已经可以自给自足,灵州夏州平定,河西走廊就是天然牧场,那里可以源源不断的出产战马供给大军使用。江南鱼米之乡,大宋衣食无忧。契丹人,除了抢,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能够保证年年岁岁的生活。要么,就是你们击败了大宋,让大宋俯称臣,年年纳贡,要么,你们就要在大漠草原上年复一年的祈祷今年不要有雪灾,不要有沙尘,不要有瘟疫这已经注定了,两国是天然的对手!
若你是皇帝,你会不会尝试着做出改变?萧月影看似漫不经心的抛出这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谢慕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皇帝,但是我只知道,对于侵略性极强的民族来说,除了彻底战胜他们,打垮他们,打得他们看到汉人就抱头鼠窜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因为就算他们自己不想打,老天都会逼着他们来跟汉人作战!
萧月影的脸色渐渐暗淡下来,她的心中或许还有那一个万一的希望,只是谢慕华这一番表态,已经将她心中最后的希望给击碎。辽国的公主沉默无语,用精致的青铜火钳,夹起一块香炭,添进了暖炉里,干燥的香炭遇上了红红的炭火,清脆的爆出几声噼啪之声。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
谢慕华只觉得天色也暗了下来,屋里的光线越来越弱,随手抓过一支烛台,对着炭火点着,放回到桌子上,这才说道:不早了,我回去了!
萧月影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道:过几日,我便回上京好了。若是还在这里待着,岂不是自讨没趣?
谢慕华不禁愕然,这女人翻脸也实在太快了一点,根本什么迹象都没有捉摸到,忽然就冒出来一句要走。自己下逐客令了吗?好像没有!
莫名其妙!谢慕华已经站了起来,取过一盏灯纱,将烛光罩住,他是怕开了门之后,若是有风吹进来,吹熄了蜡烛,再点又是麻烦。可是刚把灯纱罩上,萧月影就快步走了过来,又将罩的好好的灯纱摘了下来,往旁边一丢,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罩着灯纱,那样有什么好看的!
要不是谢慕华的眼前只是一个十**岁的姑娘家,谢慕华几乎就要怀疑是不是萧月影的更年期到了,不过上帝是很公平的。他给予了男人比女人更强大的身体和力量,也给了女人可以在男人面前撒野的权力。有的时候,女人的确是可以毫无道理的就开始不讲道理。这,哪个男人都没有办法。
你说要走的!谢慕华看着她的眼睛:又不是我赶你走。
他却不知道,萧月影气得是自己要走了,这个男人居然连留也不留自己一下。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就算是和一条狗在一起待了很久时间,那条狗丢了,也会很难过的,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
好,我走的时候,不用你送。萧月影走到门口,猛然将门拉开。
一股带着刺骨寒意的北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暖炉那一点点暖意根本无法充满整个房间。失去了灯纱保护的烛光,在风中无力的挣扎跳跃了几下,便失去了生命。谢慕华无奈的走了过去,将房门重新掩上。太阳早已经落山了,门刚刚合上,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你若是不想回去,就留下来好了。谢慕华静静的说道。
萧月影幽怨的说道:是,我是一个契丹人,这是你谢大人的地方,是你们汉人的地方。所以你不想留我的时候,就一脚将我踢开。回过头来,又假惺惺的要留我。若是真的留我,又说要人家走
莫怪谢慕华反应有些迟钝,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基本上没有几个会按照套路来跟男人谈恋爱的,当年念书时候的泡妞招数,谢慕华已经一点点的还给了言情小说。但是,这句话总是能听得出来的。
其实,两人的距离也不过是近在咫尺而已,萧月影身上淡淡的香气,一缕缕的飘进谢慕华的鼻端。谢慕华揉了揉鼻子,双臂一振,轻笑道:哦,原来如此。那你若是想嫁人,就回去好了,不想嫁人,就留在代州陪着我!
为什么要陪你,你是我什么人?萧月影气呼呼走到床边坐下,两只脚把床沿踢得砰砰响,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生气,一直以来,萧月影算是一个相当沉得住气的女子。无论是在高句丽被谢慕华追杀得失魂落魄的时候,还是在庙堂之上,因为自己的失误,被谢慕华狠狠坑了一次的时候。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一两句话而已,就将自己的心房彻底打乱。
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直很寂寞的守在这个院落人,人,总是越长大越孤单,也越来越害怕寂寞。小孩子不怕,因为小孩子每天都可以呼朋唤友,很多人一起去玩,他们的生活很充实,晚上还有父母作陪,还有父母要每天说故事给他们听,哄他们睡觉。有的年轻人不怕,因为他们很忙,休息的时候有大把的朋友可以一起。
可是,到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寂寞的感觉,是很难熬的!漫漫长夜,一个人对影无语,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寂寞的影子。在热闹喧嚣的时候,寂寞是一种享受,一种难得的平静,可当寂寞成为了习惯,就再没有人会去喜欢寂寞,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去逃离这让人窒息的寂寞
谢慕华缓步走到萧月影的身边,借着模糊的光芒,看着那位坐在一边气呼呼的女子,伸手牵住了她的柔夷:你是不想回去辽国随便嫁人嘛!
辽国没有你想嫁的人!谢慕华给她定了基调。
大辽国还能没有出类拔萃的男子,哼!萧月影忽然挣脱了双手,双腿一缩,坐上了床,将被子往身上一扯:谢相公,我要休息了,还请你回去!
谢慕华回头看了看天色,忽然轻笑一声:其实我也累了,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也不等萧月影反驳,谢慕华已经大咧咧的坐上了床,两人一头一尾,各占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然间,房间里陷入了无边的寂静,没有人知道应该去说什么,应该去做什么。只有两颗年轻的心在狂热的跳动着
第四十二章 带着你的嫁妆
谢慕华静静的坐在床脚,房间里的旖旎气氛十分诱人,这女儿家的锦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不是谢慕华上来的时候,扯断了拉着床帘的绳子,哗啦啦的一片声响,珠帘披散下来,不住的撞击着,出清脆的响声,本来房间里的灯光就很暗淡,这一片珠帘披落下来,更是将那仅有的光芒挡住。
你上来做什么,下去萧月影蜷缩在床头,抓住已经有些散乱的被子,恶狠狠的说道:无赖!
一句无赖一点气势也没有,还暴露了萧月影内心极度的紧张,她是低估了谢慕华无赖的程度,这位大宋的高官,手握雄兵的年轻少保,轻轻的吐出几个字,在这漆黑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不!
你萧月影恼羞成怒,想要伸脚把谢慕华给踢下去,可是足尖刚刚探到谢慕华的身边,便被谢慕华一把抓住了小脚,那个她口中的无赖嬉皮笑脸的说道:这里是我的宅子,我的院子,就连床都是我买的,为何我不能坐坐?
这个在逻辑上完全说得通的事情,可是到了谢慕华的嘴里怎么就变了味了呢?萧月影想要缩回脚来,可是为时已晚,谢慕华抓着她的小脚,轻轻的抚摸了两下,叹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萧月影渐渐放弃了挣扎,却听见谢慕华的低诵,心神恍惚回到当初自己来大宋出使的时候,站在宋朝的文官队列里,那个一本正经,却带着丝丝坏笑,谈笑之间将大辽国的使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年轻官员。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一天,便是他们的初见。从那一天开始,两个人的生命中出现了无数的交集,在大理,萧月影几乎有机会杀死谢慕华,可是她没有得手,谢慕华也再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在高句丽,谢慕华挥军北上,将不可一世的战神耶律休哥击退,宋军随后掩杀,就连休哥都不得不带着萧月影亡命过鸭绿江。那时候,萧月影对这位大宋的一代名臣,不知道恨得多么咬牙切齿。可是恨,和爱一样,都是把一个人放在心里,不断的去想,用力的去想。
在西北,萧月影的未来夫婿,就是这位大宋名臣的对手,萧月影一路逃婚来到大宋的土地上,阴差阳错居然擒下了谢慕华,可是这个无赖的一番花言巧语,让萧月影觉得,杀死他不如让他活着,而谢慕华也真的做到了他所承诺的事情。一天天的相处下来,人,都是感情动物,一个惊采绝艳的男子,一个时常出人意表的男子,一个凭借一己之力在大宋掀起无数波澜的男子,让眼高于顶的萧月影,芳心渐渐开始迷乱
到了谢慕华说出让她走的那番话,萧月影忽然觉得很伤心,这是没有任何缘由的伤心,让她觉得像是天大的委屈。而如今,自己的脚,任何人都没有碰过的玉足,被这个男人捏在手中,却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让她舍不得离开这个男人的手掌。也许,女人就应该是这样,被男人握在手心里吧!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吗?萧月影轻声问道。
记得!谢慕华想起自己搞出的那次闹剧,就觉得好笑:难道你们契丹人都是不算数的吗?
刚刚说完,谢慕华的胳膊上忽然伸过来两根春葱般的手指,夹住了他胳膊上的肉,用力一拧。谢慕华吃疼,低呼一声:想谋杀亲夫么!
萧月影顿时面红过耳,这些年来,无论是在哪里,无论是什么人在自己面前,对自己都是礼敬有加,哪里有人像谢慕华这样,出口就让自己受不了的?心头一恼,手下更是用力,捏紧了指尖的那一小块肉。谢慕华沉着嗓子说道:你若是真的再掐下去,我可就不客气了!
怎么?大宋少保也要打女人吗?萧月影紧咬着银牙,气呼呼的说道。
谢慕华摇头道:哎呀,我从来不打女人。但是不代表我不会欺负女人,你可记得,你的脚还在我手里。一句话说罢,谢慕华伸出左手食中二指,对准了萧月影的脚底,轻轻的一阵乱挠,那脚底乃是人身最敏感的部位之一,萧月影被他这么一挠,再也忍不住,松开了掐着谢慕华胳膊的手指,拼命想要逃出谢慕华的魔掌。
可是,小脚已经落入掌握,再想要逃出来谈何容易?萧月影的双腿一阵乱蹬,惹恼了谢慕华,却把她的脚干脆抱在怀里,接二连三的使出二指禅
求求你了,莫要再弄了萧月影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趁着谢慕华一松手的功夫,萧月影猛然想要收回双腿,蜷缩在床头,再不让这个穷凶极恶的恶人有抓住自己小脚的机会。可是谢慕华却被她带着,顺势倒在萧月影的身上,两人就在这宽大的雕花木床上滚成一团。
两人的轻笑声不约而同的嘎然而止,谢慕华的手正压在萧月影的肩上,另一只手还揽着她的腰肢,萧月影的背对着谢慕华,微微颤抖,想要朝前挣脱,却被谢慕华手腕一紧,抱住了她的纤腰:好了,不闹了,我很累!
我很累!谢慕华又重复了一遍,将脸颊贴在萧月影的脖颈上,让她瀑布般的长披散在自己的脸上,静静的呼吸着她的香,感受着萧月影身上的温度,喃喃的说道:回辽国吗?
萧月影的手轻轻的移到谢慕华的手上,搭在这个男子的手背上,缓缓的摩挲了几下,柔声说道:若是可以不回去,我也不想回去。
萧太后到底是你的姑母对吗?谢慕华闭上眼睛,淡淡的说道。
萧月影微微点头,似乎是不愿意让自己的脖颈离开谢慕华那温暖的呼吸,轻声说道:可你也是个汉人
契丹公主的大婚,自然是要宗室来决定的!谢慕华叹息道。
萧月影无奈的一声轻叹:而且你已经有了两位妻子
两人心中的纠结,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毕露无遗,谢慕华不再说话,只是抱着萧月影,感受着她曼妙的身体,温软的肌肤。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一对孤单的男女取暖。
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即使在冰天雪地的人间,遗**份谢慕华轻轻的哼唱了几句,这歌他已经不太记得了,他的五音不全,可是这是一几乎没有任何难度的歌曲,是以他哼唱的也并不难听。
你唱的曲调有些奇怪,不过,倒是蛮好听的!萧月影有意想要岔开这让人无奈的话题:这是你在海外的时候学会的歌曲吗?
谢慕华笑了笑,低声说道:是吧,已经很多年没有唱过了。你呢,你们契丹人
或许,这个时候,绝不应该再提起两个人的身份,什么契丹人,什么汉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对年轻男女的心中,到底有没有彼此。萧月影轻轻了动了动身体,有意无意的靠近了谢慕华的怀里,轻声问道:我一直想不通,你们宋朝的皇帝,拥兵自重,生怕任何人分了他的兵权,从现在看起来,你不过只有八万大军,他却有数十万大军,你和皇帝之间,无论如何也是你处在劣势。可是你为什么却敢和他抗争?
谢慕华知道她还有话要说,静静的等待着她的话语。果然,那犹如溪水过涧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后来,我知道你居然派人劫了河东路的赋税,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做事的人。果不其然,赵德昭在开封府,被你一手接着一手的坏招,害的体无完肤。他的亲弟弟要和他抢皇位,他的大臣,因为立储的事情,闹得四分五裂。就连禁军好了赵德昭虽然控制了禁军,可他毕竟不是将军,兵都是将带出来的,将领若是偏向你这一边,赵德昭根本什么办法都没有。
我一直看轻了你!萧月影的声音里略带着一丝歉意。
没有,不是你看轻了我,而是你没有看透我!谢慕华感到有几丝茎钻入了他的鼻孔里,有些痒痒的,伸手握住萧月影的头,将那柔滑的头顺了一遍:我也没有看透你,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为了我们的协议留了下来,而后来,我总觉得你另有目的,因为,你不是汉人。如今,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坦白告诉我,若是你可以选择,你是留下,还是回去?
我想留下!萧月影淡淡的说道:留下来,看着你,或许我还可以帮助你。你的招数虽然很坏,可未必十拿九稳。我虽然是一个女儿身,也不见得输给男人多少!
我的招数很坏吗?谢慕华坏坏的笑道:嗯,的确很坏!他那只在萧月影腰肢上的手,只是轻微往上一移,就碰到了那一团动人心魄的柔软,谢慕华并没有一丝害羞的意思,还翘起大拇指顶了顶。当然,这一只作恶多端的手,立刻就被萧月影的柔夷抓住,可是她并没有怒,只是温柔的将谢慕华的手拉了下来。
中原若是出现一个强大的帝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萧月影缓缓的说道:非是契丹人好战,你也知道,这是天时地利逼得契丹人不得不战。若是契丹人有吃有喝,又何必要拿生命来冒险,来中原作战呢?他们也是有爹娘有孩子的人啊,在蓝天白云之下,在碧绿芳草之上,放牧牛羊,小伙子带着心爱的姑娘唱着情歌四处游玩,小孩子也可以像你们汉人一样,学习读书写字,那样的生活有多好啊?
可是,老天不允许。我在你身边待得久了,我也在想,或许中原出现一个强大的帝王之后,契丹和中原反而有了和平的可能!萧月影转过身来,想要看到谢慕华的眼睛,可是她看不到,她只能看到谢慕华朦胧的轮廓。
谢慕华叹息道:那也不可能。你记得我说过,幽燕是汉人和游牧民族的天然分割线,只有拿回幽燕,封锁了桑干河,才能让汉人感到安全。所以,幽燕我们是一定要拿回来的,无论是谁当皇帝都是一样。可你们契丹人是不会放弃幽燕的,同样,哪一个契丹的皇帝放弃了幽燕,他就是契丹的罪人。光是这一点,我们都无法谈拢,又怎么能奢望和平呢?
难道必须要出现一个胜负的局面,我们才能谈谈和平的可能?萧月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知道她是因为贴近了谢慕华,还是因为她想到了那些连绵的战火。
要么,你们朝我们称臣,要么,我们朝你们称臣。灭掉契丹,汉人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你们契丹想灭掉汉人,更是痴心妄想。或许,那个皇位,我来坐的话,会比赵德昭坐的好得多。谢慕华这是第一次在人面前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萧月影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希望看到休哥或者斜轸哥哥带着你的人头回去请功,我也不想看到你攻破上京,让无数契丹子民妻离子散。我
两人如今脸孔相对,呼吸相接,萧月影说话的时候,淡淡的温暖的清香扑在谢慕华的脸上,窗外的雪地反射着已经升起的月亮,似乎光线又强了那么一点,谢慕华早已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的双眼,看到那一双宝石般明亮的眸子在自己的眼前,听着那温柔的话语,心中一动,右手提了上来,抚摸着萧月影的脸庞: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可是我很怕!萧月影低声说道:真的很怕!
她刚刚说完,谢慕华那双灼热的嘴唇便凑了过来,紧紧的贴上了她丰润温暖的红唇,贪婪的吮吸了起来,萧月影一声轻呼,牙关已经被谢慕华的舌头攻破,那一丝矜持随着这道防线的溃败,而彻底消失,她的手无力的扶住谢慕华的肩膀,笨拙而又热情的迎合着谢慕华的热吻,四唇相贴,丁香暗吐,个中**之处,难以名状。
渐渐的,萧月影感觉到谢慕华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起来,顺着她身上起伏的曲线一路游走,那峰峦叠嶂之处,被谢慕华的大手温柔的握在手中,一紧一松之间,挑战着萧月影的抵抗力,她想要推开谢慕华,可是一点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想要言语,可那条丁香小舌还在谢慕华的包容之中,到了这个时候,除了迎合,她还能做些什么?
谢慕华的手掌顺着萧月影的身体熟练的移动起来,从她的脸庞到粉颈,从她的胸口到*,从她的大腿
不不要萧月影终于感觉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可是这个时候,说要或者不要又有什么意义呢?
暖炉里的火光渐渐暗淡下去,可是房间里的温度却逐渐升高了起来,炽热的气氛让两人都无法克制自己,一件件衣服从身体上被除下,赤诚相见的身体,火热的就像在夏日的骄阳之下。
谢慕华抱紧了萧月影,伏在她的身上,探索着那不可侵犯的神秘。忽然之间,他就像是找到了归宿的灵魂,用力一挺,随着那一声刺痛的轻呼,萧月影长长的指甲抓紧了他胸口的肌肉,伴随着谢慕华的节奏,一紧一松的抓住他的肩膀
长长的指甲或许已经划破了谢慕华的皮肤,强自压抑住的呻.吟已经变成了声声销.魂的娇.吟。红翻被浪之间,只有那不住传来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月影无力的伏在谢慕华的胸口,低声旖旎的说道:你这么一来,我再也无法嫁人了!
你若是嫁人,不能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谢慕华笑了笑,不知道萧月影是不是还有她的嫁妆和妹妹。
你果然是一个坏人!萧月影还是慵懒无力的说道。
谢慕华坦然承受:若是我不坏,又怎能到了今时今日?
两人都是沉默下来,也许是方才的激战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也许是他们的心思已经飞到了那将来遥不可及的时刻。想走在一起,两个不同民族,不同国家,敌对势力的各自要人,果真能走到一起吗?
我想起一句话,曾经有一个女子说过,她的如意郎君,会穿着金色战甲,踩着五色祥云来娶她过门!谢慕华坚定的说道:也许我不能踩着五色祥云,但是我可以击败你们辽国的大军,打败你们辽国的大将,让你们契丹人,恭恭敬敬的把你送给我,当我的妻子!
真的?萧月影抱紧了谢慕华:草原上,若是你能打败了草原大漠里的英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若是你被他们打败了,我便会要太后,把你要过来,做我的小男人。
第四十三章 暂时的别离
严寒的天气里,有人会愿意出门吗?若非是确实有事,想必很多人都会选择待在家里,抱着暖暖的炕头,喝点小酒,和儿女们说说话,和妻妾们温存一番吧。可是,在雁门关外北口,却出现了一幕极为奇特的场景。
数百名契丹骑兵,带着千余匹战马,如同散步在地面上的几条黑色长线一般,静悄悄的停在原地,除了耐不住寒冷的马儿,时不时用蹄子敲打着冻得生硬的雪地,从鼻子里打几个喷儿以外,几乎就再没有别的声音。这队契丹士卒不是来打仗的,他们没有携带什么辎重,看起来,倒像是来接人的模样多一些。
为的将军,双手冻得通红,忍不住举起来呵了几口热气,看着北口的方向。他身为大辽国北院大王,原本不用亲自来这一趟,可是,无论是萧燕燕还是休哥自己,都有些不太放心,于是,便亲自领着兵马来雁门关接人来了。契丹人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是谢慕华有什么别的想法。就凭着他们带着的千余匹战马和契丹人的骑术,足够他们跑到离这里最近的三寨去。到那时候,大不了宋辽之间就再次撕破脸,来一场小规模的局部争斗呗!
休哥知道谢慕华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他并不是担心谢慕华想吞了自己这一队骑兵,而是焦急的等待着萧月影的出现。寒冷的季节,就连阳光都带着几分冰凉的意味,军纪森严的契丹士卒,不敢在休哥面前妄动。任凭已经冻得有些麻的大腿贴着垫着厚厚棉褥的马鞍,安静的等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北口那里传来一阵轻缓的銮铃之声,一辆精致的棕色马车,在一队手握长枪的骑兵簇拥之下走了出来。看到对面的辽军,骑兵队里快奔出一骑,马蹄铁敲打在带着薄冰的地面上,出撕裂的叉叉之声,快要到辽军阵前。那名骑兵,一勒缰绳,不卑不亢的看着休哥道:是耶律大王吗?我家相公相请,不知道耶律大王可敢过来一叙?
契丹的骑兵队一阵骚动,这还了得?这不是逼着耶律休哥过去么?要是谢慕华有什么想法,无数宋军一拥而上,自己又怎么来得及救援。休哥缓缓抬起手臂,这是他的军令。一瞬间,有些吵杂纷乱的契丹骑兵立刻安静的下来,若是哪匹马儿还不识相,主人便勒紧了缰绳,绝不让它再喧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去!休哥笑道:谢慕华也不是这种人,同样的招数,坑了李继迁一次,还能再拿来坑我不成?你们稍安勿躁,我去去就来!
休哥为示自己之心,将长刀丢给身后的副将,两腿一夹,那马儿滴溜溜的便小跑了出去。就连过来传话的宋军战士,也不禁暗自佩服休哥的勇气。一提马缰,调转方向,便朝本阵跑去。
宋军那里,马车的车帘被缓缓拉开,一个裹着黑色皮毛大氅的淡雅女子,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下车来,她的身边依旧是当初服侍她的阿司等人,十来个契丹的侍卫远远的跟着萧月影。看着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和谢慕华一起,并肩朝前走去。宋军得了谢慕华的军令,在原地肃然不动,两边各有千余人马,却均是静悄悄的不吭一声。
休哥看到谢慕华是这般走了过来,微微一笑,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牵着马儿,走到两人近前,左右打量了萧月影几眼,笑道:好久没有看到我的好妹妹,你也未见清减。看来,谢大人并没有亏待你!
萧月影脸上一红,嗔道:若是被你的部下知道堂堂北院大王,居然如此油嘴滑舌,看你将来还能怎么带兵打仗。
谢慕华站在一旁,看着人家情如兄妹的重逢,插口道:我自然不会亏待她。不过,耶律大王
谢大人客气了,咱们年岁差不多,叫我休哥便是!耶律休哥朝谢慕华抱拳道。
谢慕华老实不客气的叫道:休哥,人,我可以交给你,但是你须得给我一句实话,为什么忽然间萧太后要月影回去?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耶律休哥解释道:谢大人有所不知,上京那里,过了冬天之后,便会有一场喜事。太后娘娘昭告大辽国子民,将会下嫁给韩德让大人。殿下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这一场盛事,又怎么能少得了她?再说了,就算殿下在大宋吃的好睡的好,可那总归不是契丹的国土。太后每每念及此事,心中便十分思念。这次,让殿下回去,也是太后的意思,谢大人不必多心。
耶律休哥是个聪明人,这么久了,萧月影都不回来,宁可和谢慕华待在一起,从她平素眼高于顶的眼光来看,要不是真的对谢慕华动了心,又怎么可能在南方待了这么久?这次,萧太后说要传萧月影回来的时候,休哥也曾经担心了半天,说万一她自己不愿意回来,又怎么能强求。可休哥怎么也拗不过萧太后,还是亲自领着兵马前来接人了。
哦,那便好!谢慕华不再和耶律休哥多说什么,转过脸来看着萧月影,叮嘱道:回去了,先去认个罪吧。怎么说,辽国萧太后也是你的姑母,只不过给你指个婚而已,你就学人家离家出走。把你姑母只怕是气得不轻。你这么大的人了,多少要学着懂事点吧?回去了,好好侍奉她吧!
萧月影点了点头,瞥了耶律休哥一眼,只见这位年近三十的名将,昂看着天,脚尖有意无意的踢着地上的薄冰积雪,知道休哥是装着听不见两人说话,微微一笑对谢慕华道: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说罢!谢慕华淡淡的说道。
宋朝的皇帝,猜忌太重,若是我是说若是将来有个万一,你可以随时来上京找我。大辽国必然欢迎你的到来。不用你以雁门关相送,也不用你先为契丹立下什么攻劳,只要你来,便是了。我便在上京等着你!萧月影低声说道,俏丽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她并非是对谢慕华没有信心,只是,一位大臣对抗皇帝,在萧月影的眼中无论怎么看,也是输面大过了赢面。
谢慕华笑道:放心好了,若是我真的去上京的话,必然是带着千军万马,将上京攻破。怎么可能灰溜溜的带着自己的亲信部下逃亡去了上京?若是我真的这么没本事,你又何必在上京等我呢?
休哥就算真的是聋子,这时候也忍不住了,扭头瞪着谢慕华,厉声喝道:好大的口气,上京是你说攻就攻下来的吗?他手指北方:不远处,就是斜轸布下的三寨,有本事,你先把三寨拿下,再说什么攻打上京。
这些事,将来你自然会知道,我又何必跟你多说?谢慕华冷冷的瞥了休哥一眼,接着说道:你是契丹战神,自然以为自己百战百胜,上京就固若金汤。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太早!
好!休哥怒极反笑,拍着腰间空空的刀鞘道:谢大人,那我便在上京恭候,若是有朝一日,你有本事攻到上京城下。休哥和你决一死战!
萧月影一看两人越说越僵,急忙在中间打圆场道:真是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非要说这些打打杀杀的,有意思吗?
休哥怒气冲冲的瞪了谢慕华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气呼呼的不说话。也难怪他,休哥一生之中未尝一败,只是在高句丽,却谢慕华打得大败而归,差点连性命都给丢了,数万辽国精锐就葬送在高句丽的土地上。这件事,休哥一直耿耿于怀,看到谢慕华的时候,说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休哥毕竟是大辽国的战神,在怀里揣把刀子,准备偷袭谢慕华的这种事情,他还是压根就做不出来的。
那我便走了!萧月影低声说道,她那美妙的声线压得极低,却依然能让谢慕华听得清清楚楚,眼睛里却忍不住几点荧光闪现,不知道多少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也不知道她是用多大的毅力,才忍住了眼泪,没有落下来。谢慕华心中一动,牵住萧月影有些冰冷的手,轻声说道:暂时的别离,只是为了将来的厮守。莫要太过介怀!
你你还记得,你说的什么话吗?萧月影柔声问道,她把脸颊微微侧到一边,生怕眼泪滚落出来。
谢慕华沉吟道:我知道,我答应过你,有朝一日,我会让萧太后,亲自送你出阁,让你嫁给我!
萧月影嗔道:莫要夸这么大的海口,一个不小心,是我们契丹人活捉了你,我让太后把你赏赐给我,做我的小男人!
呵呵!谢慕华淡淡一笑,并没有接口,看着萧月影那张秀丽的脸,静静的说道:走吧,不早了!
那萧月影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怕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忍痛转身和耶律休哥滨江朝北方走去。
谢慕华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忽然大声唱了起来:圣峰的冰川像天河的倒挂
那两千名宋军,不知道是不是夜里被谢慕华整整教了一夜,听到谢大人那五音不全的歌声,齐声高唱起来:圣峰的冰川像天河的倒挂,
你听那流冰浮动、轻轻的响
像是姑娘的巧手弹起了东不拉。
她在问那流浪的旅人:
你还要攀过几座冰山?
经历几许风砂?
啦啦
流浪的旅人呀,
草原的兀鹰也不能终日盘旋不下,
你们尽是走呀,走呀,走呀
要走到哪年哪月,才肯停下你们的马?
姑娘呀,多谢你的好心好意。
只是我们没有办法回答。
你可曾见过荒漠开花?
你可曾见过冰川融化?
你没有见过?没有见过!呀!
那么流浪的旅人哪,
他也永不会停下!
谢慕华不在乎那大辽国到底有没有什么冰川和荒漠,这一歌,毫无疑问是最能唱出他的心意,雄壮的歌声在苍茫的大地上回荡,契丹的骑兵也似乎受到的感染,许多人摸出号角,呜呜的吹动起来,伴随着宋军的歌唱一时间,一股离愁别绪,飘荡在所有人的心中,只有那一位大宋的少保,静静在站在中央,目送着远方的佳人远去。
忽然间,一骑马儿从辽军队中飞驰出来,朝着宋人的方向,距离谢慕华还有百余步的时候停了下来,马上的佳人,乌黑的长被冰冷的寒风吹动,身上的大氅,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醒目。她举起双手,左右手的两根小拇指,互相勾在一起,用力的扯了扯,然后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静静的看着谢慕华。
谢慕华知道,那是自己教她的手势,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默默的指了指自己的心,静静的朝萧月影挥了挥手。
两行清泪终于止不住的从萧月影白玉无瑕的脸上滚落下来,一提马缰,那匹健马长声嘶鸣,人立而起,调头朝契丹队伍中跑去。
等我来娶你谢慕华忽然大声喊道。马上的佳人身子一震,马儿也似乎停了一停,却还是终于跑进了契丹骑兵的大队之中。
谢慕华黯然的回,朝自己的队伍走去,那些年轻的官兵看着自己的头儿,都是沉默,都是无语,可那眼神里却充满了这才是纯爷们,真汉子的意味。
且不说谢慕华回到雁门关后的种种,在大宋的开封府里,正同样有一位异族的公主,黯然神伤,守着门口,终于看到自己的夫君归来,急忙迎了过去,将他引到炉火之旁,递上自己温好的暖酒。低声说道:今日上朝,可是又跟大臣争吵了?
那男人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吵架而已,你不必担心!
那女子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渐渐提高了声音:每次都是叫我不要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我不知道你到底看重谢相公什么,就算他是一个天大的好人,值得你为他做这么多事吗?
难道不值得?那男子的脸色凝重了起来:没有什么是值得或者不值得,我只知道,我跟随他,可以实现我多年以来的抱负。别人,不行!
寇老西儿,我从大理远嫁过来,不是想这么天天担心受怕的!段语灵气呼呼的捏起拳头在寇准的肩头上狠狠的砸了几下,怒道:要是哪一天,你在朝堂和大臣争吵,官家恼怒,一句话将你们统统拖出去砍头,那可怎么办?
寇准一把抓住妻子的拳头,笑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好了,官家是不可能真的砍了我们,朝中现在反对立储的大臣加起来一共有二百一十六名。难道官家要把这所有人都杀头了不成?再说了,太祖有遗训,无论如何,我还有科举的身份在这儿呢,官家就算再恼我,也不敢违了这句话,大不了就是把我流放,要是真的流放了我们,难道我们不会脚底抹油,一路跑去雁门关吗?
说得轻巧!段语灵叹息一声,给寇准的酒杯里又添了点酒,低声问道:今日吵些什么?
其实,今天不是吵,是打!寇准哈哈大笑道:自从谢相公的老丈人在朝堂开了打人的先例之后,这拳脚的风气就没有停下来过。今日好生有趣,御史台上书,说是立幼不立长,于情于理不服。便有三司的官员站出来说话。两边吵了半晌,忽然苏易简说了一句,吵来吵去,还不如拳脚上见个真章。
这不是引火烧身吗?段语灵紧张的问道。
是啊!寇准忍不住笑,拍着大腿道:老苏是故意的,他一句话出来,果然三司的官员忍不住要跟老苏放对,却惹恼了张咏,三拳两脚,把三司的官儿打得门牙都掉了。官家气得火冒三丈,要杖责张咏,张咏倒也利索,指着三司的官员说,是他们先动的手,满朝文武都看得清清楚楚,要打,也要一起打。自己该打多少板子,三司的官员也得打多少板子!
段语灵掩口笑道:张大人还真是无赖,他习武出身,自己挨板子自然没事,可是三司的那群老头子怎么可能吃得消,官家是决不能答应他的。
那是自然,官家一听这话,当时脸色就变了,想了半天,还是把张咏和三司的官员都赶了出去,只是寇准脸色忧郁了起来:冬天快要过去了,开春之前,谢相公若是还没有动作,朝廷反倒会有大动作,到时候,只怕我就帮不上他的忙了!
段语灵一时没有听懂,问道:朝廷要做什么?
寇准摇头道:现在朝中反对的官员虽然是多,可毕竟不是同一派系,一时半会还能团结在一起,可日子久了,总不能这么团结。谢大人,若是再不造些事情出来。我只怕,许多现在墙头草的官儿,支持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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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墙头草,随风倒
淡淡的清香散布在华丽的宫殿之中,长长的红帏将卧房和前厅格开,宋偓端着一碗热茶,若有所思的看着卧房里走出来的宫装妇人。
爹!那妇人轻声唤道,秀目瞥了一眼一旁侍立的宫女,脸色又严肃了起来:你们先退下吧。
那些宫女哪里敢顶撞皇后?急忙退到宫外去了。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宋偓和赵匡胤的未亡人宋太后。不过,宋太后虽然名为太后,比起辽国的萧太后来说,也年长不了几岁。两位女子都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太后,命运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无奈,萧太后权倾天下,手握雄兵,又有良将大臣的支持,宋太后却没那么好的运气,自从当初在赵匡胤驾崩的那天夜里,她命人去找赵德芳来登基,被赵光义捷足先得之后,宋太后的地位就十分尴尬了。当然,赵光义不会为难宋太后,可是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来看。
打入冷宫虽然不至于,可是宋太后的宫中,着实也冷清的很,若不是宋偓和夫人闲来无事就会来看看女儿的话,宋太后只能一直对着那几个宫女太监安度晚年了。
说起来,也算是宋太后的运气不错,赵光义死去之后,登基的赵德昭对她还算不错,可是现在立储的事情闹了起来,当初宋太后派人去找赵德芳登基这件事,又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捅了出来。赵德昭看着她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宋太后在宫中的地位,一下子又重新被打到谷底。
宋偓知道女儿的心情不好,这也算找了个机会来安抚一下女儿。如今宫中只有这对父女,也不怕有人偷听。宋偓喝了一口热茶,有些心疼的看着女儿说道:今年冬天特别的冷,这宫中的宫女好像又换了人吧?若是使唤的不顺,便换些人好了。怎么说,你也是太后的身份,换几个人,谅来皇后也不会说些什么?
女儿倒不是担心皇后会说些什么宋太后叹息道:只是如今的局势搞得这么乱,虽然女儿在深宫之中,也听闻不少风言风语,说是德芳想要争皇储的位置。德芳当初年纪还小,没有争到帝位。也就没有自己的根基,现在妄想要争帝位,岂不是危险的很?爹,若是有机会,让人带信去洛阳,让德芳收敛一些
宋偓苦笑着说道:德芳没有根基?他现在以为自己的根基强大的不得了。我说的话,只怕他是听不进去的。
他的根基?宋太后有些疑惑,想了想这些日子听到的风言风语,忽然顿悟道:你说的是谢慕华?
可不是呗!宋偓在自己女儿面前也没那么拘谨,自己抓起茶壶添满了茶水,摇头说道:谢慕华只是利用赵德芳而已,我猜,赵德芳并非不知道这一点,他也想利用谢慕华。却不知道与虎谋皮的可怕。谢慕华那个人,智计过人,所谋乃大。他若不是有了全盘的计划,又怎么敢现在在雁门关如此作为?赵德芳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自己可以控制这样的人,最后被谢慕华给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宋太后将放在茶几上的两盘小点心往宋偓的面前推了推:这些好歹也是御厨的手艺,爹,你就尝尝吧。德芳
宋太后迟疑了一下,她还记得自己刚刚入宫的时候,那时候,赵德芳只是个几岁的孩子而已,而赵德昭那时候已经快要成年了。自己年纪轻轻嫁给赵匡胤,自然要避讳一下闲言闲语。何况宋太后又没有自己的子嗣,带着赵德芳那么成天在宫里玩耍,自然而然的对这个孩子的感情要深得多。打心眼里也希望赵德芳能够登上帝位。可是,两次机会,这个孩子都没有把握住,而现在,赵德芳都已经成了赵德昭和谢慕华之间博弈的棋子
你在宫中,还是不要干涉的太多。宋偓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己的女儿:德芳又不是你亲生的,又何必管这么多闲事?反正他们兄弟无论是谁登基,你还是太后,我们宋家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这就是了!
不行!宋太后手指一紧,白生生的手腕上露出了淡淡的青筋,指节隐隐白,想来是气的很了:我们宋家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爹,当初太祖皇帝登基,咱们宋家出力少。开国之后便一直受到排挤。若不是我进了宫,宋家的圣眷能有这么多?后来太宗即位,宋家就渐渐失去了朝中的地位,也是天可怜见,北伐的时候,爹,你还能随军出征。可是后来,如今的官家登基,这从龙之功就被谢慕华他们那一伙人给抢了去。已经三次机会,宋家都没有把握住。或许,这一代,我们宋家还能保得住荣华富贵,将来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若是连女儿也老死在宫中之后,宋家还有什么资格在朝中立足?这一次,宋家必须表明立场。再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宋偓看着一脸忧郁的女儿,心中一阵迷茫,难道是自己老了?怎么当年的雄心壮志一点也没有了?只想着平平安安的把日子给混过去,可是,官家真的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吗?宋家的下一代,第三代又要怎么办?
赵德芳不能选!宋偓下定了决心:就算宋家要争这一次,也不能把宋家的命运绑在他的身上,他绝对没有机会。
有!宋太后据理力争:谢慕华要捧他出来打对台,就一定会给德芳造势。爹,相信女儿,这一次,官家绝对不是谢慕华的对手,最后的皇储一定是德芳。可是我们宋家不能站在德芳这一边,而是要站在谢慕华那一边。现在是谢慕华和官家角力的时候,宋家投靠过去,对于谢慕华来说,是求之不得。爹您在军中的人脉,在朝中的地位,这些都是谢慕华梦寐以求的。我们把赌注压在谢慕华的身上。如果德芳真的能够击败谢慕华,我们宋家也算是力捧他登基即位,若他不是谢慕华的对手,那宋家至少可以想想办法,留德芳一条性命。就像柴家的子孙一样。女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
宋偓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女儿,而是低着头陷入了深思,宋家这一次的抉择,事关将来的家运。谢慕华赵德昭赵德芳宋偓忽然现自己已经完全把赵德昭排除在外了,宋家已经不可能再和赵德昭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了。
这个时候,宋偓才不得不暗自佩服起谢慕华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少保大人,只不过是利用立储这件事一动作,就连自己这样的墙头草,都已经开始不站在皇帝这一边了,这还了得?而那些早就摇摆不定的,岂不是更加要选择谢慕华了?想到这里,宋偓下定了决心,将长长的白须,慢慢的抚摸一遍,缓缓的开口道:女儿,就这么办了。为父自然会分头联系德芳和谢慕华!你在宫中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宋太后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就在这一对父女宫中长谈的时候,一行人马正大摇大摆的走出洛阳城,雪已经停了好几天了,尽管城外的土地上还可以随处见到皑皑白雪,不过,那已经无关紧要了。寒冷的天气,把本来应该泥泞的土地冻得硬邦邦的,马儿踩在上边,自然不会有失足的危险。这一小队人马,约有百十人,前方开道的是大宋殿前司的禁军,而后边保护的,乃是洛阳的留守禁军。中间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马车里放着四个热气烘烘的暖炉,铺了软垫的车厢让坐在里边的人,尽量感觉不到颠簸。不过,虽然,人感觉不到什么颠簸,可他的心情却一直是忐忑不安。身上绣着金线的长袍,也挡不住他急促的心跳声,似乎车子离开洛阳越远,他就越没有安全感。
殿下也不必担心,这次是官家的圣旨招你回京。想来不应该有什么问题!曹璨很罕见的没有骑马,而是陪着赵德芳一起坐在马车里,两人静静的说着话。
赵德芳长长的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听说朝堂上面为了立储的事情,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皇兄已经了好几次火。张咏还和三司的官员们打了起来。如今忽然圣旨到来,宣我进京,你说,我能不怕吗?
怕什么?曹璨笑了笑,随即凑到赵德芳的耳边轻声说道:难道官家还能杀了你不成?只要你到了开封府,那儿保你的大臣不知道有多少,殿下只需要去朝堂之上一站,自然会有人出来为殿下呐喊助威。这些事情,谢相公都已经算好了。开春之前,这皇储的位置是一定要定下来的。殿下难道是信不过谢相公吗?
信是信赵德芳嚅嗫着说道:只是,皇兄手下大臣能人无数,又有开封府精锐禁军在手。谢相公就算是有实力他一开始说要拼了的时候,是雄心万丈,不畏生死,可是到了事到临头的时候,依然心情紧张,说到底,身为赵家子弟,他当然知道大宋的官制和军制对大臣的约束力。皇帝和大臣之间的角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理应是皇帝获胜。自己这一次却是选择和大臣站在一起,毕竟,命只有一条。赵德芳就算自负是赵匡胤的儿子,却也没有自负到以为自己有好几条命。
殿下真的不用担心,谢相公在开封府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只怕殿下一进京,就可以看到一出好戏了!曹璨嘿嘿一笑,又抓住窗帘看了看,只见马车外边的人都在专心各自走各自的路,没有人会听到自己说话,又淡然一笑,安抚的看了赵德芳一眼。
赵德芳咬了咬牙,这一次,既然已经选择和谢慕华一起,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就算现在半途而废,将来那个皇帝大哥也不知道会找什么样的办法来弄死自己。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拼了就拼了吧!
而开封府里,果真出了一场好戏。
众所周知,开封府尹这个位置,就是当初赵匡胤给皇储量身定做的,或许赵匡胤的本意并非是要赵光义来当皇帝,不过赵光义的确在开封府尹的位置上给自己培养了大把大把的势力。之后,赵德昭即位,便马上把担任开封府尹的赵德芳给赶去了西京洛阳。如今的开封府尹,乃是赵德昭的一位亲信,叫做王吉荣。
王吉荣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今年四十有余,早些年一直在吏部当差,后来得到了赵普的赏识,推荐给了赵德昭。赵德昭正是在培养党羽的时候,见到王吉荣之后,觉得这个人可以大用,便安排他去了开封府先做个推官,处理了几件事务之后,便圣旨一道,越级将他提拔到开封府尹的位置,也算是大宋开国以来,开封府尹中资历最浅的一个。
可是为了做这个官儿,王吉荣暗中也出了不少力气,给赵普的孝敬自然是少不了的,打通各处的关节,也是免不了要花钱的。里外里算下来的话,王吉荣已经花了数千贯钱。这些钱,上任之后,都是要捞回来的。
做官不是为了升官财,难道还真是为了什么草民牟福吗?纵观上下五千年来,除了少数死心眼的官儿之外,其他的官,都是奔着一个利字去的。
王吉荣也不例外,他当了官儿之后,便大把大把的开始往口袋里捞钱,这一切,自然就落在谢慕华早先就安排在开封府的宋九茗的眼中。
宋九茗一直没有打草惊蛇,和王吉荣虚以委蛇。
到了该抛出这个重磅炸弹的时候,宋九茗一点也不手软。
戏剧性的一幕,就这么在开封府衙里,悄然开锣了!
第四十五章 奔向自由
这世间并非什么事情都能被称为巧合,有些被大家看起来十分巧合的事情,经过仔细的解剖,会现,那是一个早已布置下去,各环节丝丝入扣的局。当然,这并非是唯一的情况,有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十分精妙的布局,其实并非出自于人力,而是各种机缘巧合凑巧在一起的大爆而已。仅此而已。
对于王吉荣来说,这一天,他很郁闷,连日来的大雪虽然早就已经停了,可是路面依然有很多积雪,很滑,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路边和屋檐下有着厚厚的冰。开封府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因为大雪,很多菜农无法来开封府卖菜,搞得开封府的菜价一路飙升。老百姓怒不可遏,成天来开封府衙门闹事,可这也没有办法,身为父母官,总是要做一点事情给下边的人看看,总不能什么都不作吧?
光是这点事也就罢了,路上很多积雪,有人走在路上滑到了,摔伤了,别责怪户主不清扫积雪,进而要求对方赔偿,乃至扭打起来,从口角到争斗,开封府里的刑名案子也多了起来。捕快、衙役、推官个个忙得不可开交。王吉荣自然也闲不下来,苦着脸硬着头皮,每日要处理这么多事
不过,公务是永远也做不完的,王吉荣也会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一天,皎洁的月色刚刚开始笼罩开封府的时候,王大人就换了一身便服,带着三五个随从,慢慢悠悠的去州桥那里找乐子去了。做官是为什么?升官财啊!升了官,了财,又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满足人的各种基本**,只是,这些最基本的**,在权力和金钱的刺激下,往往就变成了升级版吃,要吃熊掌,喝,要喝顶尖美酒,玩,要去最好的楼子,找最美的姑娘如此,才不辜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嘛!
人的一生,不能都被公务给缠住了,既然有了权力,有了金钱,就一定要学会享受,这是王吉荣做人的基本原则。于是,王吉荣腆着大肚子,带着随从,一步三摇的朝州桥那开封府最热闹繁华的地方走去。
一到了晚上,就特别的寒冷,走在路上的行人尤其的少,偶尔遇到几个路人经过,也都是低着脑袋,带着帽子,双手揣在袖笼子里边,小心翼翼的在冻得已经结冰亮的路面上走过。
王吉荣身后的几个随从,抱着膀子跟在主人的后边,他们心里比谁都乐,去了楼子里,按照王吉荣一贯的出手风格,虽然自己可能找不到最红的姑娘,可是找几个姿色不错的女子来陪陪酒,顺便风流一番肯定是没有问题,而且,王吉荣出手阔绰,就连给姑娘们的打赏钱,也是格外的多。那些女子还不把这些随从都给侍奉的像大爷似的?想起前几次跟着王吉荣一起去找乐子的往事,那几个随从的心里就火热了起来,言笑之间也多了几分暧昧的意思,一颗心都有些迫不及待的要飞进楼子里去了!
从开封府衙的侧门出来,那儿的巷子有些幽深,冬夜里,就算头顶上有明亮的月光,可是看起来还是有些灰暗。一名随从识趣的提着灯笼走在前边照着路,一边连声提点着:老爷,小心点,水坑当心,有泥洼
那另外两名随从一左一右走在王吉荣的身后,他们是作为保镖被请来保护王吉荣的。可是这些随从也不认为,在如今的开封府能出多大的事儿,治安一贯是良好的,百姓,一贯是和谐的。在王吉荣大人的治理之下,帝都已经呈现了一派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的景象。而且,从府衙到州桥,也不过是步行一炷香的时间而已,能出什么乱子?
既然是乱子,就不会在他们已经有所准备的时候出现,两名随从正低声谈论着上一回去了哪个楼子,找个哪个姑娘,各有什么妙处的时候,忽然腰间一疼,跟着一股冰冷的寒意只刺到皮肤,喉咙一紧,就已经被人死死的掐住,耳边响起的声音就像是来自地狱中的召唤:别动,动就是死!
这两人到底是走过江湖的,也有几分功夫,立刻毕恭毕敬的动也不动,眼看着几条黑影窜了上来,一把按住走在中间的王吉荣。
话说这王吉荣正走着,忽然心头一紧,莫名其妙的就是一惊,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危险就要到来似的。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一左一右扑上来两条黑影,猛力挥拳,他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斗大的拳头朝自己的脸上飞来,跟着鼻梁处出轻轻的一声咔嚓,两股热血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王吉荣想要张口叫喊,只来得及张开口,就被一个硕大的布团塞住了嘴巴,跟着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绑票,不想死就别说话!
绑票?有没有搞错?王吉荣觉得自己冤枉的不得了,绑票,那去绑开封府里的富人啊。开封府现在富商少说也有数千人,家产万贯以上的,少说也得有七八百。这些还是没有算上那些当官的呢!王吉荣忍着鼻梁上的剧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和身上华丽的衣衫,要不是嘴巴被人堵上,都要忍不住叹口气出来。也难怪那些绑匪走了眼,自己打扮得就像是个富商似的,何怪别人下手呢?
不过,王吉荣知道是绑票,也就不太害怕了,他是开封府尹,这些年的案卷好歹也都看过,开封府去年一年一共才生了七次绑票,其中六次,给了钱之后,绑匪都是把人给放了。因为绑票而已,不算是太大的罪,可若是在天子脚下杀人,那就是要六扇门不得不追查到底了,绑匪也没有那么笨。唯一一个被杀死的,是因为那一家人宁可把儿子丢了,也舍不得拿出绑匪要的一千贯来
想到这里,王吉荣的脸色也就缓和了下来,惊慌失措的心中渐渐安定了。为的绑匪干净利索的把前边提着灯笼的随从也给逼到一边,这才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家老爷是什么来头,想要他活着的话,明儿个马上筹集五百贯。送到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个地方,随从的脸色从震惊平静下来,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些绑匪,他们选的,乃是开封府每日蔬菜果农交易之所。因为前些日子暴雪,开封府内的蔬菜有些供不应求了,这几天正是城外的农人赶来开封府大财的日子。每天,那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里边,在那儿交钱,就算是自己安排了人手,那些绑匪也可以轻松的混在熙熙攘攘的人丛中离开。而且,五百贯看起来很多,若是按照绑匪的吩咐,分成五个带子装着,也没有多起眼,总不至于被人家背来慢慢一袋米要多吧?
王吉荣鼻子流血,嘴又被堵住,却在心里暗自冷笑,好几个走了眼的匪人,区区五百贯而已,在王老爷的眼里看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来日,王老爷出了你们这群匪人的魔掌,到时候,整个开封府的捕快衙役,王老爷我全给动起来,六扇门高手尽出,举全城之力对付区区几个蟊贼,看你们怎么办?
王老爷的心里一安定,就不再害怕,反而镇定的给自己的随从使了个眼色夜幕下,那几个黑影带着王吉荣快离开了府衙附近的巷子,只留下几个惊魂未定的随从还在那里浑身冒着冷汗!
什么?老爷被人掳去了?王夫人拍案而起,她本来就是个母老虎,不然的话,王吉荣也不会偷偷背着她去青楼里边找乐子去了。王夫人的家族里曾经出过几个高官。对于王吉荣的仕途很有帮助,所以,王夫人这母老虎的脾气大是大了点,王老爷还得忍着。
那随从苦着脸一叠连声的叫道:夫人啊,别这么大声,要是消息传了出去,那些绑票的,狠下心来把老爷给他横着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王夫人顿时惊呼一声,捂着脸坐了下去,随即两行热泪顺着肥嘟嘟的脸蛋上就滚落下来,哭道:这莫不是要我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么
守寡?那随从眯着眼睛看了看胖乎乎的王夫人,心中暗笑道:就您这样,还守寡呢?要是王吉荣真的两腿一瞪,您还不是马上就改嫁?
王夫人哭了一会儿,抹了抹眼泪,这才问道:他们要多少钱?
七百贯!随从伸出个巴掌比划着,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黑二百贯去。反正这一次没能保护王吉荣,他要是死了,这二百贯自然是无人知道,可他要是活过来,自己在王家当护院的前途也就没了,不趁着这次机会,给自己捞点钱,怎么对得起天地良心?还好,这厮在王家待了些日子,多少知道王家的底细,七百贯,估计还能拿出来,毕竟是现钱嘛,总不能大半夜的叫王夫人抓着地契出去沿街叫卖吧?
七百贯王夫人脸上的泪痕没干,就陷入了深思,现在王吉荣被匪人掳走,七百贯数目虽然不小,可要是把王吉荣弄回来,区区七百贯,最多个把月就捞回来了。只是,府里现在找七百贯现钱还真不是很容易,除非
你先退下,稍候叫人把钱准备好,是去哪儿?什么时辰?王夫人这时候多少恢复了一些精明强干的女强人本色。咬着下唇仔细的问了一番,确认了交钱的一切程序,这才有些疲惫的挥挥手叫那随从退下。
交钱的时间,是那群匪徒订的,是早上天亮还没有多久,开封府的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都出来买菜的时候,这个时候,地处开封府南边的菜市场,可是热闹非凡,少说也有好几千人在里边喧哗。大宅子里的厨房里,出来的人,那得是成车的往车上搬菜。小户人家看着这天气,也不知道下一场雪到底是什么时候,冬天也不怕坏了菜,自然是要多买一些的。更有许多菜农,那是指定了要长期给哪些酒楼,哪些青楼送菜去的,更是忙忙碌碌,小车推着到处走,这里人挤着人,实在是挤得不可开交。
王夫人将那七百贯分成五个袋子,除了那个见过绑匪的随从之外,还找了几个心腹家人,每人提了一袋子钱,跟在那个随从的身后,在菜市场里,努力的寻找着,那些绑匪说的交钱的地方。
想必是这里了,带头的那个随从眼前一亮,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场里,果然看到了三个有些破败的石磨堆在一起,而石磨的旁边坐着一个有些干枯的老头,有气无力的蜷缩着身体,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地上什么东西。
随从朝身后的那几个家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拎着装满钱的袋子,缓缓的朝那几个破败的石磨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快要到了交钱的时候,这几个人的心都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可是,这里附近的人却没有人看着他们,各自忙着各自的。
随从镇定了一下心情,走到那老头的身边,仔细的打量着他。
那老头忽然抬起头来,朝着随从诡异的一笑。随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猛然间从菜农里扑出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结结实实的将这几个人全都按在地上。将他们手中的钱袋夺去。那随从吃了一惊,他手里的钱袋,早已被他暗中换成了假的铁皮铁片之类的东西。可是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尤其是根本不知道这一群人是什么来路的情况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几个吓破了胆的家人就拼命嘶叫起来:救命啊,抢东西啊
人们总是喜欢看热闹的,一听说有人抢东西,路上人便都汇聚了过来,也有许多热血的汉子,拿着扁担,菜刀,杀猪刀一窝蜂似的赶了过来。可是那群抢钱的一点也不介意,为站出来一条汉子,身材高大,面容肃穆,从腰间取出一块黑色的牌子,高声喝道:刑部办案,不相干的莫要上前!
官府的威力还是巨大的,一听说是刑部的差人们在办案,本来气势汹汹热血沸腾的人们,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总的来说,刑部和开封府目前在东京的口碑还算不错,汴京城里的治安良好,老百姓对这两个衙门还算是有些认同。既然是刑部办案子,那几个被按到在地上,手里抓着大袋子的人,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人了。便有多事的人问道:刑部的老爷,这几个人犯了什么案子?
刑部的捕快们没有作答,只是将这几个人的钱袋打开,仔细检查着里边的钱。
忽然,一名便衣捕快站了起来,抓着一串铜钱递给领头的那个官爷,那人接过铜钱看了看,冷笑着把铜钱丢到这几个家人的面前:你们自己说,钱是哪里来的?
那几个家人傻了眼,盯着那铜钱傻乎乎的看着,原来,铜钱上串钱的绳子,还留着开封府衙官印的标记。这是绝对的公帑,怎么可能流入民间?
小人小人不知道随从畏畏缩缩的说道。
那个带头的捕快冷笑道:谅你们也不会痛痛快快的承认,走,全都给带回到刑部衙门去。进了咱们刑部,就没有问不出来的案子。
不待那几个家人反抗,刑部的捕快七手八脚的将那几个家人抓得紧紧的,铁链就那么一锁,带着那几个家人朝刑部的方向走去,或许是畏惧于皇权,又或者是敬畏这些刑部官员职司的特权,菜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硬是给他们挤出了一条道路来
且不说这些人被带到刑部要怎么才好。王吉荣被那几个黑衣人抓走之后,他并没有被蒙上眼睛,那几个黑衣人只是带着他在大街小巷七拐八绕,然后就把他关进一个小黑屋里。这里似乎是一个有些破败的院子,这间小黑屋好像是一个厨房。王吉荣一夜都在这样心惊胆战的环境中渡过,可是他的运气还真的不错,在这个略显破败的小黑屋里,居然被他找到一柄生了锈的菜刀。
王吉荣的心中顿时激动了起来,将那菜刀缩在身后,悄悄的磨着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何况是区区一条绳子,磨了没有太久的功夫,绳子就断了。王吉荣的双手得到了解脱,便偷偷摘下口中的臭布团,长长的呼吸了几口气。可是这样的享受很短暂,外边的脚步声吓得王吉荣急忙又把臭气哄哄的布团塞进了嘴里。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流逝着,王吉荣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抓着他的那几个人,有两个似乎去买东西吃去了,而正对着厨房门坐着的那两个人一直在聊着天。王吉荣心头大喜,轻手轻脚的将厨房后边那破破烂烂的窗户给拆了下来。
胖乎乎的王吉荣就像一只小猫似的窜了出去,奔向自由的怒海,奔向开封府衙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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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毛遂自荐
应该说王吉荣是一个负责任的开封府尹,在开封的这些年里,王吉荣的足迹遍布开封府的主要街道,把他随便丢在开封府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绝对不会出现找不到北的情况。所以,王吉荣从这个不知名的小院子里跑了出来,硬着头皮就找了一条路玩命狂奔。开封著名的街道很多,王吉荣有这个自信,只要被他看到任何一条熟悉的街道,他马上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带着这样坚定的信念,王吉荣一路找到了御街,到了这里,王吉荣算是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一夜被人丢在厨房里,身上华丽的锦衣已经肮脏污秽不堪,脸上满是锅灰。就算是相熟的人从他面前过去都会捂着鼻子,不屑的快步走过,懒得多看他一眼。王吉荣也不介意满街人稀奇古怪的目光,一溜烟就跑进了开封府衙。
老爷回来了随着侧门口家丁的一声吆喝。王夫人快步从内堂走了出来。
王夫人左右打量着王吉荣,忽然号啕大哭起来,一头扎进王吉荣的怀里,抽泣着说道:你这死鬼,晚上不在家待着,却要去风流去。这下可好,被那些匪人抓走,要不是老娘连夜给你弄出来七百贯,你今日还有命回来吗?看看这身上老爷,你可被那些匪人折磨惨了
王吉荣猛然一惊,将王夫人推开,诧异的问道:七百贯?
是啊?王夫人茫然的看着王吉荣:是那些匪人要咱们用七百贯换人啊。难道不是他们收了钱把你放出来的吗?
王吉荣到底是做过官的人,一下子就想到关键之处,脸色瞬间就变得雪白,支支吾吾的说道:咱们家里怎么也拿不出七百贯的现钱出来。你倒是说清楚,钱是从哪里弄到的?
王夫人见他回来就关心钱的事情,一点也不体谅自己彻夜未眠,对这个男人体贴入微的关怀。不由得心头有些恼怒,捏着拳头狠命的砸在王吉荣身上:好你个死鬼,回来了也不说安慰安慰老娘,开口闭口都是钱,咱们家缺钱吗?不过七八百贯而已,就算是七八千贯,只要你在任上,还怕捞不回来?
你这个笨婆娘懂得什么?王吉荣跺脚道:快说,你是不是用了公帑?
那那一时半会去哪里找这么多现钱,时间又紧得很,我也没有办法。便用老爷你的钥匙,将上次挪进府中的钱给提了三四百贯出来王夫人疑惑的看着王吉荣,不过是些许数字,王吉荣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虽然那笔钱,当初王吉荣贪墨的时候,跟王夫人说清楚了,那是公帑,暂时不能动用,总要他找个由头,将钱一转手,换成田地或者店铺之后才好使用。可是现在人命关天,要是自己真的见死不救,那王吉荣岂不是要死在那些匪人的手中?再说了,几百贯而已,还怕真的补不上吗?
王吉荣怒火冲天,忍不住一巴掌就甩在王夫人的脸上:败家老娘们,老爷我是自己跑出来的,不是别人放的。你居然动了那些钱,没说的,要是出了什么事
王吉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从正门那里,一队刑部的官差便大咧咧的走了进来,为的是刑部侍郎,这位侍郎大人看着王吉荣,叹息道:王大人,你身为开封府尹,却私自动用公帑,这一次,虽然咱们份属同僚,却也保不了你了!
王吉荣张口想要分辨,可是刑部的官差已经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将他带上铁链木枷,锁上便走。刑部侍郎从怀里取出一份公文,高声念道:王吉荣,私用公帑,刑部奉旨办案。一干人等,全部带走
官差们将哭哭啼啼的王夫人也给锁上,那女子可比自己的丈夫要彪悍的多了,拳打脚踢,长长的指甲照脸就抓,好几个彪悍的官差都近不了身,老半天,才有一个官差冒着毁容的危险,猛扑过去,将铁链套在王夫人的身上,几个官差一拥而上,将开封府里凡是涉案的人等全部抓走
这是一场看似不起眼的风波,导致的后果却是十分严重。王吉荣乃是现任的开封府尹,可是朝廷的公帑却跑进了他自家的钱箱里。无论他是否被人绑架,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大宋给予官员的俸禄很多,而且对于官员的贪墨采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不是太过分,朝廷都不会理睬,就算是后来的一代名相王安石、苏轼等人的手脚也不算干净。这也算是大宋官场的一个潜规则。但是,受贿可以,贪墨一点也可以,大摇大摆的把开封府的公帑拿走,那就是绝对不可以了。这不是一巴掌打在皇帝脸上吗?
所以,王吉荣必须要下台。可是他一下台,开封府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没有人敢去接任。众所周知,赵光义就是在开封府尹的位置上家,在大宋开国的这些年里,开封府尹上边坐的要是姓赵的人,就等同于皇储。官员们的心里也很明白,王吉荣这次是被人坑了。人家逼着他狗急跳墙,让他那个脑子里缺了根筋的老婆讲王吉荣贪墨的公帑拿出来用。就算王夫人不拿出来,想必人家也在王吉荣的家里安排了后手,必定要在钱袋子里塞上开封府的公帑,让他们无可抵赖!
所以,赵德昭很烦恼,没有官员愿意接任开封府尹这个位置。这个权力很大,工资很高,福利很好,又可以和皇帝搞好关系的重要官位,一直都是官员们眼中的香饽饽,可是在立储的节骨眼上,硬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而,就在赵德昭最烦恼的时候,赵德芳进京了。
早朝之上,文武官员分队而列,赵德芳身为亲王,又是西京之主,理所当然的站在百官的第一位。有些漠然的看着自己皇兄的龙椅,心头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冲动。这个龙椅,在赵匡胤驾崩的时候,自己要是能抢先一步入宫,或许,现在坐在上边的人,就是自己。而不是这个看起来平平庸庸,每个方面都不是很突出的皇兄。
赵德昭也是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缓缓的说道:德芳,你回来就好,朕很挂念你!
一句言不由衷的思念,所有的官员都听得出来,赵德昭的话里根本就没有挂念的意思,有的,只是冷漠到了极点的情绪。牵涉到了皇位之争的时候,什么亲兄弟,统统都是狗屁。这里只能有一个胜利者,成王败寇才是这里的规矩。
多谢官家。赵德芳没有口称皇兄,而是将自己放在臣子的位置上,举着节笏说道:官家,听闻开封府尹王吉荣因为贪墨公帑,已经被下狱了。臣不才,愿自荐接任开封府尹之责。一来,当初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臣就担任过开封府尹,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二来,臣也是赵家子弟。开封府乃是大宋帝都,若是有赵家子弟坐镇,想必会安稳得多。这几年,臣在西京,历经磨练,自觉有所增益。若是官家恩准,臣愿为开封府尹!
无耻啊!赵普眯着满是皱纹的眼睛看着赵德芳,这口气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谢慕华,人家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赵德芳夸起自己来,也是不遗余力,而且振振有辞。听赵德芳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可问题是,现在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赵德芳的身后站的是谢慕华,哪个嫌自己的命长了,站出来反对赵德芳接任开封府尹?
可是让他接任,就是赵德昭不得不面对的难题,这等同于承认了赵德芳皇储的地位,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将他赶到洛阳去。一旦赵德芳坐上开封府尹的位置,以他现在的阅历和谢慕华的支持,就难以控制住这个日益成熟的弟弟。而且,会让他在将来争当皇储的过程中,占据极为有利的态势。
赵德昭给赵普使了个眼色。老臣暗叹一声,每次到了有解不开的疙瘩的时候,自己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就得出来给皇帝当枪使。赵普咳嗽一声,缓缓走了出来,开口说道:殿下,老臣觉得殿下您并非是开封府尹的最佳人选!
哦?赵德芳知道这条老狗一定会出来咬人,也不奇怪,漠然的反问道:看来赵相公的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不知道是哪位高贤?
赵普摇头道:开封府乃是大宋东京,事关重大,老夫也不敢随便保举任何人担任如此重要的职责。只是开封府尹须得打理开封许多事务。殿下已经离开开封三年之久,多少有些不熟悉了。再则,殿下毛遂自荐是好的,可开封府尹这么重要的位置,须得听官家的安排。臣子说什么都无用的!
赵普这条老狐狸,轻轻一脚,将皮球又踢回给赵德昭,他心里算的清楚,坏人不能都让自己做了,反正老头子已经站出来批评赵德芳两句了,接下来的黑脸,对不住了,官家,还得您来唱。再怎么说,人家是亲王,自己是大臣。人家是年轻人,自己是老头子,自从呼延赞开了朝堂打架的风气以来,如今的官员们说话都留了几分神。要是赵德芳真的扯开袖子上前跟赵普厮打,老头子经得起几下拳脚?
德芳!赵德昭只得接过话头,缓缓的说道:你果真是要做开封府尹吗?
他把果真两个字咬得极重,冷冷的看着赵德芳,大臣们顿时一身冷汗,每个人都明白了皇帝这句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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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动军心
赵德芳站直了身体,将手中的节笏举到胸前,看着皇帝的目光,坚定的说道:臣以为,臣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赵德昭冷笑一声:好,就依你,朕把开封府交给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群臣都静悄悄的看着这对兄弟,如今,为了皇位之争,亲兄弟已经撕破了脸皮。赵德芳就差没当着大家的面说要做皇太弟了。赵德昭已经把话给放了出来,要是将来赵德芳做错了什么事情,被赵德昭抓住了小辫子,那后果一定是不堪设想。
而赵德芳占据了开封府尹这个重要职位,必然不会像在太宗皇帝那个时候一般,而是要大力扶植自己的党羽。在开封府里遍布自己的势力,这一场兄弟之间的战斗,如今才只不过是刚刚拉开了序幕而已。
还有什么要启奏的吗?赵德昭的心情十分恶劣。
曹彬轻轻咳嗽一声,走出队列,拱手道:官家,北方传来消息,说是辽国的萧太后,即将要下嫁重臣韩德让。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只是该如何定夺,还请官家明示!
赵德昭眯起了眼睛,可是下边的群臣却都议论了开来,在汉人的眼里,一位皇太后居然要嫁给大臣?这不是想汉子想疯了吧?
有些心思比较龌龊的官员,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想来那萧太后名为太后也不过三十而已,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样的年纪叫她怎么守得了寡?
早些年就听说萧燕燕跟韩德让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没想到契丹人居然野蛮成了这个模样,连皇太后都守不住,要嫁人,实在是蛮夷之邦,让人鄙夷不已。
赵德昭轻挑眉梢,说道:这件事容后再议,今日先退朝了吧!在群臣山呼万岁的礼赞声中,赵德昭拂袖而去。
一旁小黄门跑来告诉几位亲信大臣,叫他们都去御书房面议。
群臣都知道,那几个乃是赵德昭的心腹,也不足为奇。今日朝堂上既然闹出了这么多事情,皇帝和大臣总是要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才是。
赵德昭气呼呼的走回了御书房,过不一会儿功夫,赵普、李崇矩、米信等几个赵德昭心腹的大臣便都进了御书房。
赵德昭指着靠墙的那排椅子:都坐了吧。这些日子来,李卿家,米卿家在外面替朕忙碌,在御书房里坐坐也是应该的。都不必拘礼了!
几位大臣谢过皇帝的恩典,坐了下来,赵普坐的很深,整个人都挤在椅子里,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总想要找个东西靠在身上。而其他几位大臣就不敢这么坐了,只是把半个屁股轻轻的放在椅子上,在皇帝的面前保持着自己的仪态。
开封府尹那件事就不用说了。赵德昭一开始就定了今天会议的基调:辽国的军情你们都知道了吧?朕要知道,这件事,对朕和大宋,到底有什么好处?
李崇矩看了看赵普,只见这位大宋的相国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便站起来说道:官家,这件事,对大宋对官家都是极为有利的。
说来听听!赵德昭好多天都没有听到一个好消息,一听李崇矩说有利,顿时来了精神。
李崇矩提高了声音,务求让御书房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的意见:夏秋时分,因为辽国耶律贤病逝。辽国出现了规模不小的内乱。以楚王耶律清为的亲王,纷纷作乱造反。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和北院大王耶律休哥分头弹压。在耶律贤的死讯传来之后,韩德让进了上京,又配合萧燕燕一起,将辽国宗亲都给控制住。从朝政来说,辽国现在新皇即位,大臣人心不稳。从军队来说,接连内耗之后,现在辽国的军队,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今天老天爷也眷顾大宋,辽国连降大雪,暴雪成灾。冻死牛羊马匹无数。整个辽国朝廷忙得焦头烂额
李崇矩微微抬头,只见赵德昭认认真真的听自己说话呢,心中一喜,朗声说道:以臣之见,开春之后,大宋可以整军备战,挥军北上,借萧燕燕身为太后下嫁大臣这种伤风败俗之举,全力北伐,必然可以将辽国击败。就算无法将契丹人消灭,臣想,收复幽燕,也不在话下。此乃其一也!
赵德昭其实并非是个笨蛋,只是不懂得军事而已,如今李崇矩这么一说,赵德昭立刻醒悟了过来,微笑着看着米信:朕已经猜到了其二,不知道米卿家猜到了没有?
米信抱拳道:官家,臣不才,斗胆猜测一二。既然大宋要全力北伐,三十余万禁军就要北上,谢慕华手中的八万大军,就无法变成他自己的私产。官家可以御驾亲征,分派大将。让谢慕华交出兵权,集中全部力量从幽燕北上。他若是不听皇命,官家便可治他的罪。三十万精锐禁军进河东路,兵压谢慕华。想来,那谢慕华手下的将士都是大宋的好男儿。一时间被谢慕华迷了心窍而已。他若是敢于起兵反抗王师,就是要造反。那八万禁军,敢铁了心跟谢慕华造反的,能有多少?
赵普接口道:要是谢慕华顺应形势,将手中的兵权交出来的话,他就只不过是个被抽空的三交口兵马都部署。那时候,朝廷想要怎么对付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赵德昭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可是朕诏告天下要北伐,若是谢慕华拒不交出兵权。禁军改道河东路的话。从满城到汴京一线的防御就十分空虚,一旦辽国人乘虚南下。大宋岂不是很危险?
米信到底是行伍出身,自信的说道:官家大可以放心,满城定州一线李继隆大人用兵如神。加上李继隆大人乃是皇亲国戚,不疑有他。他手下八万大军,称得上是精锐。辽国人若是不集结过十五万人的大军,根本不可能从李大人的防线突破。可是今年冬天,辽国的粮食欠收,牛羊冻死无数。辽国人拿什么来组建十五万人的大军南征呢?
赵德昭听他说得有道理,心头一热,回过头来问李崇矩:李卿家,朕若是御驾亲征,以你所见,大军可以打到哪里?
李崇矩想了想:官家,其实大军打到哪里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收复幽燕乃是重中之重。幽燕乃是大宋对抗北方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那里一旦夺回,大宋的军队就可以随时突入辽国腹地,对上京中京进行袭扰。无需太久,三年,三年内,若是大宋占据幽燕,以精兵不断掠袭辽国腹地,扰其部署。辽国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失去了幽燕屏障,并且失去了这一片极为重要的粮食产地,他们数百万人就指望放牧吃喝?实在是太困难了。不出多久,必然亡于大宋之手!
亡于大宋之手?赵德昭的眼睛亮了,这是历代大宋的君王梦寐以求的事情。收复幽燕的机会真的就这样到来了?赵德昭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年赵光义也是信誓旦旦、雄心勃勃的带着二十万大军北上,要趁着辽国人没有防范的时候,挟平复北汉的余威,一举将幽燕攻克。可是后来的结果呢?赵光义不但没有收复幽燕,反而把自己的二十万大军送进了火坑里,自己的一条老命也折腾进去,把皇位丢给了赵德昭。
想到这些往事,赵德昭的心头就像被一盆冷水浇下似的,当日赵光义北伐,带上了他和赵廷美、赵德芳等人。如今自己要是真的北上的话,不可能留下赵德芳监国。那还得了?要是自己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开始扯自己的后腿,三十万大军不用打了,全都得被人吃掉。可是监国大臣?赵普?还是李崇矩,还是?赵德昭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当了这么久的皇帝,连一个可以信任的,在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替他来监国的人都没有,王溥或许可以。但是他没有这个能力!
边军怎么说?赵德昭把目光投向米信。
米信从怀里取出一份书信,双手捧着,低着头送到赵德昭的面前:官家请看,这是边军将领送来的书信!
赵德昭接过书信,打开一看,这一封书信乃是边将贺怀浦、贺令图父子、刘文裕、侯莫陈利用、薛继昭等人所写,他们异口同声请求赵德昭向辽开战,陛下,辽国国主耶律隆绪年幼,太后萧燕燕主政,宰相韩德让宠幸用事,国事为萧、韩两人共同决定,不仅如此,萧燕燕还淫.乱宫闱,除韩德让外,另有迪黑姑、孙弟子两个男宠,不堪之处,实在难以言表。辽国国人不附,此乃我方攻取幽燕的大好机会
好,朕知道了,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赵德昭缓缓的说道。
入冬以后,自从下了第一场雪,天气似乎就在不断的好转,没有那么寒冷了,也没有再下一次暴雪,于是,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从开封府到雁门关的情报也渐渐多了起来。
很多在开封府的人都在不断的把情况告诉远在雁门关的谢慕华。
谢慕华懒懒的坐在火炉旁边,烤着手。火炉里放着香炭,上边还架着一壶小酒,手下的谋士将领们都聚集了过来,围坐在一起。
说说开封府里的事儿吧!谢慕华显然已经都看过了那些卷宗,如今便是要自己的部下也了解一下最新动态。
杨延昭皱着眉头翻阅着枢密院的绝密文件,一边翻着一边说着:官家召集枢密院商议二次北伐的事宜。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他急的不光是幽燕,还着急我手里这八万大军呢!谢慕华笑呵呵的说道。
参知政事宋琪怎么也这么糊涂?呼延丕显看着自己手里的卷宗,气得脸都快红了:你们看,朝堂议事,宋琪是第一个跳出来摇旗呐喊的,说什么,只要大宋抓住这次机会,兵临幽州城下,那收复幽燕指日可待。宋琪自言熟悉幽燕的山川地理,故就运输粮草、军队进攻线路等等方面积极献计献策。此外,宋琪还希望宋军能够一举征服奚、霫、渤海之国
谢慕华哈哈大笑:宋琪这位老人家也是老糊涂了,他可能忘记了,就算是在唐代武功最盛的时候,奚、霫、渤海之国,也不在中原的统治之下。现在以三十万禁军之力,就想完成这样的壮举,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不但是宋琪,那个胡旦也疯了!杨刚正忍不住笑道:胡旦果然是个人才啊。你们看看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宋军攻克北汉已经有好几年了,虽然在幽州失败过一次,不过经过那一次的教训,大军养精蓄锐,朝廷又有良好的机制,保证了军队的战斗力。所以,攻克幽燕是一定可行的。幽州,有四面城墙,我们就派四位大将分头攻打。幽州外围有十余条路口可以让辽国的援军通行,我们就派十来位将军分头把守,坚决不让辽国援军南下
杨刚正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看来胡旦大人是深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术啊!
九妹在一旁给众人倒着酒,插口问道:这么狗屁不通的道理,官家是怎么说的?
升官!谢慕华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凡是主战的,统统升官。升不了的,就财。看来这次,官家是铁了心肠要北伐。要借着北伐这股东风,把我手中的权柄给收回去啊!
九妹诧异的问道:这么大的事,就没有人反对吗?
有人反对!杨延彬把手里的卷宗递给九妹,说道:整个中书,只有参知政事李至反对北伐。其实他说的很对。李至告诉陛下,先,幽燕对辽至关重要,一旦遭遇攻击,辽军必定倾尽全力相救。我方就要投入大军,并要消耗巨额军费粮草。即使能够攻克,还得派重兵长年累月在此把守,届时边地粮草能否供应?其次,雄城攻坚不可缺少石炮,纵有石炮,幽燕几百里一马平川,到哪去取石弹?
然后呢?九妹眨眨眼问道。
谢慕华无奈的叹息道:李至,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进入中书,堪称前途无量。将来担任同平章事也不在话下。可是,这次他强烈反对出战。触怒了官家。李至自己明白没有什么好下场,便主动请辞了。当然了,官家也像模像样的挽留了他两次,不过,最终还是准了他的请辞!
李至是个好官啊!关定邦叹息道。
是不是好官,我不去管他。谢慕华也叹了口气:这一次,朝廷决定要北伐,先是就苦了老百姓,军费预计是要均摊在老百姓的身上,并且要征调三十个州的百姓运送军粮和物资。孔子四十四世孙孔宜都要跑去参与督运军粮,你们说,算不算是劳民伤财?
众将面面相觑,劳民伤财也就算了,三十个州的百姓,三十万禁军,还有无数要赶赴前线的官员,外加经过三司计算,总数接近四千万贯的军费。这一仗,若是全部投入到收复幽燕的战斗也就算了,八成还真的能把幽燕给拿下来。可是,大家的心里都很明白,赵德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他的心里,攘外必先安内,收复幽燕和抓回谢慕华手中的兵权,当然是收回兵权更加重要了!
相公,如今朝廷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北伐。那到时候东西两路并进。咱们不得不从雁门关出战啊。否则的话,三十万大军转道河东路,硬是说相公造反,岂不是逼得咱们无可奈何?五郎担心的说道。
谢慕华沉重的点了点头:我并不想和朝廷撕破脸皮。要北伐,就要按照我的意思来,否则的话,这么多人,这么多钱,就白白葬送了。所以,我去跟朝廷要这次北伐的指挥权!
要指挥权?曹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相公是不是疯了?明知道朝廷是来削自己的权的,现在还大咧咧的要把三十万禁军的指挥权全给拿到手。赵德昭除非是傻子,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把三十万大军的指挥权给谢慕华?
在座的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杨刚正看着谢慕华笑了笑。谢慕华知道这个心腹幕僚明白自己的意思,淡淡的出了口气,将面前的小酒杯捏了起来:幽州若是没有失利过一次也就罢了。已经惨败过了,军中必有动荡。诸位,当初太宗皇帝第一次北伐的时候,若是诸位没有亲自参加的话,便可以问问自己的父兄。那时候的军中,是不是一种狂热的必胜情绪在支持?若不然的话,大军怎么可能从晋阳翻山越岭到了幽州,日行两三程?如果不然,疲惫之师是怎么在幽州城下猛攻,就算是在耶律休哥的援军到来之前,咱们大宋的官军还将耶律沙的援军打得落花流水!可是这次北伐呢?
曹琮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相公可是要动军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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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大同
一张巨大的地图被谢慕华亲手展开,众将立刻围拢了过来,谢慕华手指桑干河沿线道:直接攻打幽燕并不是明智的选择。那里城防坚固,易守难攻,周围数百里一马平川,辽国人的骑兵一到,就地就可以展开冲锋,对大军进攻极为不利。之前李至说的那两点,也不得不考虑在内。要想收复幽燕,一定要率先夺取大同,沿桑干河一线封锁燕山五关。将幽燕变成孤城之后,可一战而下!
谢慕华站直了身体,注视着手下的将领们,他们当中有杨延昭杨延彬兄弟这样的智将,也有关定邦、呼延丕显这样的勇将。这些将领都是他手中的财富。谢慕华心头一阵感慨,拥有这样强大的将领集团,若是还无法实施自己的战略,就实在说不过去了。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太宗皇帝攻打幽州的时候,和现在不同。那时候士卒虽然疲惫,可是攻打北汉之后,士气乃是禁军的最高峰。太宗皇帝手下名将如云,当时去幽州的曹、潘、石、宋哪个不是大宋的名将?二十万大军乃是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之中一手锻造出来的铁血军队。作战经验富足,能吃苦,是百战雄师。可是,如今的禁军有三十多万,却大多是后来招募的新兵,说起作战,跟当初的禁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想要攻打幽州,三十万大军也不可能全部投入,这样的话,最后只能是重蹈当初第一次北伐的覆辙!
那相公意欲何为?曹琮急忙追问道。
谢慕华点了点地图上的大同:冬季用兵乃是兵家大忌。可是今年的情势不同,辽国遭遇数十年难得一见的雪灾。物资短缺。况且,冬季,不利于骑兵作战,却并非不利于步军攻城。大同也是重镇,若是想要攻克这样的城池,必要的冒险是一定要做的。所以我准备投入五万大军,抢在朝廷没有动之前,率先将大同攻克。
杨刚正眯起了眼睛,谢慕华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若是真的被他攻下了大同,之后的局势如何展,便紧握手中。任何人也无法动摇谢慕华的根基了!
打大同不可不胜。我会去亲自坐镇,你们谁敢去把大同给我拿下来?谢慕华冷声问道。
果然不出他所料,所有的将领都争先恐后的叫了起来。谢慕华微微一笑,轻点着地图说道:大同不同于一般的城池,守城的将领的耶律休哥的亲信大将萧吐浑。此人勇武过人,却又十分谨慎,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孤注一掷的。要赢他,就要比他更狠,用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打得他在大同惶惶不可终日。既然你们都想去,我便选关定邦。老关,有多狠就给我打多狠!
关定邦憨憨的一笑,这个时候他也无需表决心立军令状。谢慕华看着略显失望的众人,接着说道:攻打大同虽然没有你们的份,但是在雁门关,我需要一个有足够的资历,能够和朝廷应对的人来坐镇。谢慕华把目光投向呼延丕显:这里,我就交给你!
放心!呼延丕显只是淡淡两个字,却是说得斩钉截铁。
谢慕华瞥了一眼曹琮:攻打大同是一场大战役,雁门关的八万大军,我至少要用五万,很可能还不足。所以后勤军需,一定要你去做。曹枢相在朝中的人脉无可比拟。你身为他的儿子,我把五万大军的后勤全部交托给你,你可有信心?
曹琮顿感一股热血直涌上心头,他虽然没有指望能像那几个大将一般亲临敌前。可是军需后勤,只要是行军打仗的人,都知道有多么重要。谢慕华给他的这个担子并不轻。但是曹琮暗自下了决心,就算是自己一个人跑回开封府去跟曹彬闹翻天,也要确保雁门关大军的后勤保障。
接下来就是要应对契丹人可能做出的反应。谢慕华背负着双手,视线朝门外望去:萧燕燕的左膀右臂休哥和斜轸只可能来其一。另一个必须要在幽燕坐镇。我猜,休哥很有可能会来。他用兵奇诡,擅长长途奔袭。手下皮室亲军更是精锐无比。从上京到大同,有三条必经之路。我们兵少,不可能分兵把守三条道路。所以,需要一人领一支精兵,突出大同以北,咬住辽国的援军,要不惜一切代价,死死拖住辽国援军的步伐。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攻克大同。所以,我只能要求,一日大同未曾攻克,大同城下就不能出现辽国援军的影子。这一仗,必然惨烈无比,很可能会有去无回
我去吧!杨延彬挺身而出,抢在杨延昭之前说道:我和休哥交手也有几次,对他的行军手法也算熟悉。我要五千精锐,必然不负使命。
很危险!谢慕华缓缓的说道:你孤军深入,没有后勤补给,就算那里并不缺乏水源,可是草料和粮食都无法补给。算起来,你最多也只能支撑十天。十天谢慕华转过脸来看着关定邦:十天的时间,你能拿下大同?
嗯!关定邦沉重而又缓慢的点了点头。
杨延彬嬉笑着一拳打在关定邦的肩膀上:老关,我的性命可都在你的手上。要是十天之内打不下来大同。我就惨了!你就等着负荆请罪吧!
负荆请罪?关定邦瞪大了眼睛:就是光着膀子,身上绑一根木头?何必那么麻烦?若是十日打不下来大同,叫相公割了我这颗鸟头去便是!
你们,哪个都不能有事!谢慕华伸出双手,在关定邦和杨延彬的肩头重重的拍了几下,其实谢慕华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这几年的历练让他愈深沉起来:你们都是我的好帮手,一个也不能少!
杨延昭看半天也没说到自己,看了看五郎,两兄弟一起急了,抢着问道:相公,咱们要做什么去?难不成打大同这么大的事,都没咱们兄弟的份?
不会又是驻守中军吧?五郎抓了抓头,一脸的无奈。
谢慕华摇了摇头:你们两人,我自有安排,这次驻守中军的是九妹。放心好了!
冬天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因为寒冷,没有人想在这样的天气外出。每天早上,太阳很晚才会升起,还没来得及把屋顶上的积雪晒化,就已经落下了山头。皑皑白雪下露出一道道红砖青瓦,显得极为好看。大宋的开封府和河东路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却都不约而同的开始了疯狂的备战。各地的民夫络绎不绝的奔赴满城-定州前线。而河东路的民众也被谢慕华动起来,不过,谢慕华有钱,小周后源源不断将在江南通过和日本做海外贸易的钱财给谢慕华运送过来,数万民夫,每天的工钱都是当日结算。谢慕华根本不把钱当回事。想要整个天下的人,还能在乎区区之数?将来天下都是自己的,现在心疼钱做什么?
河东路的异常,也引起了开封府的戒备。赵德昭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在梦中,他似乎见到整个河东路处处都是叛军,谢慕华带着大队人马突出河东路,挺进中原。朝中的大臣纷纷背叛了自己,开封府禁军倒戈相向谢慕华在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朝着自己狞笑!一次又一次相似的梦境,让赵德昭几乎无法忍受。
好在从雁门关回的军情来看,谢慕华并没有马上造反的意思,赵德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但是这样每一天都在恐惧中过去,实在让他度日如年。每一天,赵德昭都在等着春天赶紧到来,只要道路一通,不再泥泞,自己的三十万大军就可以马上挥军北上。到时候,看谢慕华还能怎么办?三十万对抗八万?有不胜的道理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虽然已经快要到除夕了,可是大同一点回暖的迹象都没有,中间还零星了下了几场小雪。
大同城,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东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地奔跑,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露出自己瘦弱干枯的身躯,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
站在大同城头的契丹官兵,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便凝成了一层层霜花儿,冻结在皮帽四周,恰似一顶银色的头盔戴在他们那冻得通红的脸膛上。可是他们还不能随便活动,契丹的军纪之严,可见一斑。
古里冻得手脚有些冰凉,他只觉得一股股寒风从他的耳边吹过,厚厚的皮帽似乎根本阻挡不了寒意,顺着脖颈,手腕那些露出皮肤的地方,贪婪的吞噬着自己的体温。手中的长矛似乎越来越重,那冰冷的矛杆几乎就要握不住了。眼前,是大同城外一望无际的广阔荒原。这里是宋人和契丹人常年交战的地方,没有人会在这里种地,日子久了,便就荒芜了。寒冬的天气,那些虚弱的野草,只能在风中摇曳着无力的身影。
古里用力的搓了搓双手,想要给那冻得通红的手掌一点温暖,他是个老兵,在家里,有女人,有孩子。在军中再待两年,弄够了钱,也不想再打下去了。安安稳稳的买些牛羊,回到草原上去,带着婆娘,带着孩子,天空海阔的放牧去,每日唱着歌儿,赶着自己的牛羊,晚上暖上一壶马奶酒,烤上两条羊腿,和婆娘孩子说些军中的乐子,其乐融融啊
正想得出神,古里似乎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他急忙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着白茫茫的荒原看花了眼。没有,他没有看错,在一望无际的荒原地平线上,一个小小的黑点,从地平线上朝大同的方向缓缓的行来。放眼望去,在那个黑点出现之后,越来越多的黑点在他身后涌出地平线,高挑的大旗,威武的在风中飘扬,看不到边际的黑点,汇聚成一片乌云,缓慢而又坚定的将大同城外的荒原吞噬!
雪亮的兵刃,在还残留着积雪的土地上,映照着午后那淡薄的阳光,刺进古里的眼中。铺天盖地而来的大军,在大同城外不停的推进,远处战马的嘶鸣,夹杂着数以万计的大军,脚步将积雪踩成泥泞,出沉闷的噗声。古里的嘴唇不听使唤的开始颤抖,黑压压的大军,明亮的盔甲,闪烁着寒芒的兵刃,无数面在风中飘扬的大旗,就这么出现在大同城外!
是宋人!古里撕心裂肺的喊道。
他的同伴早已取出腰间的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敌袭,敌袭的叫声,迅传遍了大同城的每一个角落。
谢慕华端坐在战马之上,身上裹着一层轻甲和黑色大氅,微笑着朝关定邦说道:这一仗,怎么打,还得看你了!
关定邦豪气冲天,长刀一挥:儿郎们,先给萧吐浑一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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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夺势
大同的城头并未显得十分混乱,大同是距离雁门关最近的契丹重镇,这里镇守的大将和官兵早就已经时刻准备着宋军来攻。如今得到了宋军来袭的消息,萧吐浑反而放下心来,唤过亲信的将领,将自己的重甲披挂,领着一队亲兵便朝大同南门走去。
城防的事务,萧吐浑并不担心,他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城防的具体事务自然有人去安排,而且宋军刚刚来到大同城下,安营扎寨也需要时间,不可能第一时间就朝大同城起进攻。萧吐浑咬了咬牙,宋军来,便开城杀他们一个下马威!在敌军立足未稳之际动猛攻,取得战果之后闭门死守,乃是兵家上策。
吹号集结!萧吐浑一声令下,身旁的官兵急忙摘下腰间的号角呜呜呜吹了起来,这是契丹大军的信号,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至少能集结三千精锐骑兵在此。萧吐浑就是要凭借这三千人马,打宋人一个措手不及。
大同城沉重的城门吱吱呀呀的被推开,吊桥已经放下,数千契丹铁骑爆一声呐喊,狂风一般朝城外冲了出去,蹄声如惊雷,刀枪似铁林,呼号的北风将迎风招展的战旗吹得猎猎作响。萧吐浑一身黑色重甲,长矛高举,竟然身为主将,亲临敌前。
来得好!关定邦大喝一声,宋军早有准备,在没有接近大同城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做好了部署。谢慕华微微一笑,将胯下战马朝后退了几步,这一仗既然说了全权交给关定邦,就彻底交给他吧,自己擅长的是战略上的部署,而不是每一场细致战役的厮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关定邦也到了该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立!关定邦大喝一声。
阵前数千宋军,霍然全部蹲下,动作整齐划一,天地之间似乎回荡着他们齐齐出的衣袂相擦之声,冰冷的铁矛斜举朝前,架在前方战友的肩头。大同城外顷刻之间如同出现了一片钢铁的丛林。
两翼的弓手纷纷弯弓搭箭,箭尖高举,遥指天际。关定邦倒提着关刀,纵马在阵中奔驰,目测着辽军接近的距离,他猛然大喝一声:放!
遮天蔽日的箭雨狂射而出,刹那间就连天地都似乎被淹没,本就暗淡的阳光为之一黯,数以千计的长箭飞上天空,划出令人恐惧的破空之声,转眼之间就已经飞上最高点,带着一道凄厉的抛物线雨点般的落向下方的契丹骑兵。
中了箭的契丹官兵,如遭雷击,跌落马下,片刻便被狂奔而过的战马踏成肉泥。有的战马,失去了主人,可是那已经死亡的躯体,脚还套在脚蹬里,被只顾朝前的战马拖着继续奔去如此密集的箭雨也未能阻挡契丹铁骑前进的步伐,泥泞的土地更加无法阻拦他们。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就算是身为敌手的关定邦,也不禁暗自佩服。可是佩服归佩服,关定邦冷眼看着冲击过来的契丹人,怒喝道:放!
又是一次齐射,尖锐的箭镞撕裂天空的声音令人几欲掩耳。无数契丹骑兵翻身落马,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到自己的对手长的什么样子,就已经被无情的利箭夺去了生命。
各自寻找目标,射!辽军已经越来越接近于宋军的大阵,齐射已经失去了作用,自由射击在这个时候才显得更加管用。关定邦号施令之后,再不管两翼漫射的弓箭手,策马奔回本方中军,怒视着迎面冲击过来的契丹人。
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条生命的代价,契丹人的铁骑终于接近了宋军的大阵,如同洪水般的铁流猛然撞击在宋军用长矛缔造的丛林之上,刹那之间,人仰马翻,血肉模糊,然而,那些契丹骑兵就像了疯一般,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狂热的催动战马,一鼓作气朝宋军的大阵冲击。到底是马力强过人力,宋军的枪阵终于被排成楔子型的契丹铁骑冲击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散开!关定邦挥舞着长刀大喝道:儿郎们,随我来!
谢慕华策马立于中军,望着眼前的雄关,心里也感慨万千。曾几何时,大同城就是无数汉人的骄傲,万千草原上的敌人用尸骨堆积起了大同城的威名,用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但是这座雄城却牢牢的守护着里面的人民,千年来,战火在这一片土地上从来没有停止。大同城有的时候是保卫着汉人的重镇,有的时候,却是游牧民族进攻中原的桥头堡。这座古城,千百年来已经不知道历经了多少次这样的风雨。
这次,面对着这座雄关的就是自己,能否攻克它成就自己不可一世的威名呢?谢慕华收拾起心情,缓缓的一道道命令布下去,关定邦正在前边厮杀。而随后的大军正在陆续赶来,无论关定邦在前方作战的结果如何,自己都要把后方稳住。
关定邦左手抓住缰绳,两腿*了战马,右手高高举起长长的关刀,重重的往前一指:给我杀!
杀!杀!杀!数千人齐声呐喊。前方排列着枪阵的宋军潮水一般的退开,给身后的铁骑留下足够的冲击空间。
这一队铁骑就像一道黑色的狂风,在大同城外的荒原上刮起夺命的气息。数千勇士挺起长矛,催动战马,马蹄声就像密集的雨点一样落在地面,一只只冰寒的矛尖闪烁着摄人的光芒,马上的骑士们全身盔甲,从头到脚都被厚重的铠甲覆盖,只露出一双冒着杀气的眼睛,就连战马也被厚重的铠甲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是平定党项人之后,谢慕华收缴的党项人铁骑兵的装备,虽然不是很多,却已经足够可以打造一支铁血的重骑兵
马蹄翻飞,杀声震天,飞溅起来的泥土,将战马和骑兵身上的铠甲打得泥泞不堪。关定邦一马当前,率领着队伍就像一柄钢刀硬生生迎头撞向萧吐浑的骑兵。
杀。两股骑兵汇聚而成的洪流终于势不可挡的撞击在一起,只是,洪流激起的是浪花,而他们激起的是血花!
重装骑兵的威力就在于此,轻骑兵携带的弓箭对于他们犹如隔靴搔痒,起不到什么阻拦的作用。两支骑兵对冲的时候,关定邦的部下挺起长矛,凭借重装骑兵的冲击力,往往把对手连人带马撞翻在地。而那些契丹轻骑兵的兵刃招呼在他们身上,只不过是在那泛着森寒光芒的铁甲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萧吐浑并非不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关定邦转眼之间破阵而出之后,萧吐浑马上布命令,先前被关定邦的重骑兵冲击的还有点慌乱的数千骑兵整齐的分成三队。
萧吐浑自带一队正面朝关定邦冲过去。左右两队从侧面兜开,绕了半圈,要从关定邦的侧翼杀入。
凭借重装骑兵的冲击力对抗轻骑兵是关定邦的计划,而正面阻截,两翼进攻,坚决不给关定邦冲起来的机会,凭借骑兵的单兵素质的优势吃掉这一只重骑兵队伍则是萧吐浑的如意算盘。
关定邦不屑的看着迎面冲过来的契丹骑兵,高呼道:儿郎们,再跟老子杀一阵!
裹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旋风再度冲进萧吐浑的队伍。只是关定邦这次失算了,萧吐浑亲自带队,原本就有所损伤而又被冲乱的骑兵士气大振,而萧吐浑身边的亲卫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铁骑,虽然只是轻装骑兵,但是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这一小队人马,离开了大队的契丹铁骑,反而冲击力更强,就像一只利剑劈入关定邦的重骑之中。
关定邦的重骑兵就像踩进了泥潭,左右两翼也被敌军重重包裹起来,冲击力无从挥,重骑也陷入了近身苦斗。
关定邦挥舞长刀,左右劈死两个契丹骑兵,大吼一声,瞄准萧吐浑的所在,重骑纷纷跟随主将,既然长兵刃有些不好用,便挂在一边,取出马刀长剑等近身兵器,转为依靠身上坚硬的盔甲与敌手展开近身肉搏。
原本坚固的队形渐渐被轻骑兵冲散了,失去了冲击力的优势。萧吐浑的部下手中的武器仿佛长了眼睛,专门瞄着重骑兵的眼睛,护颈,马蹄这些薄弱之处出手。一个个重骑兵倒下了。关定邦没有回头看上一眼。狭路相逢勇者胜,寻找萧吐浑决战才是王道。
萧吐浑的卫兵们死命的抵挡着关定邦,这个大宋的关老爷实在太凶猛了,一刀斩下,就要倒下一人,萧吐浑虽然自负武力,也不禁暗暗心惊。身边的契丹亲卫急道:将军,我们人少,宋军人多,再战下去,只怕是要被合围,将军,请您先退吧。
退?不如跟着我一起冲出去,斩阵杀将!萧吐浑大喝道,夺过掌旗官手里的大旗,用力的挥动起来:冲!
契丹骑兵看见自己的主帅亲自掌旗,顿时士气大振,关定邦亲自带着数十名骑兵直逼萧吐浑,老关大喝道:萧吐浑,别跑!
第五十章 十日战(一)
不跑的才是傻瓜,萧吐浑虽然不会抱头鼠窜,但是看到对方已经有了十足的准备,也不会傻到在这里跟关定邦缠斗,他舞动战旗,指挥着契丹官兵在旗号的引导下排成矛型阵型,一鼓作气朝来时的方向退去。
若是换了以前的关定邦,一定二话不说,就招呼手下的儿郎们冲了上去。但是现在的关定邦不会了,他要负责任的不仅仅是一支军马,还有整个大同的战局。这是谢慕华给他的机会,也是他从一个称职的将领成长为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的机会。
关定邦按捺住想要追击萧吐浑的冲动,鸣金收兵!
老关,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谢慕华笑道:不错,萧吐浑种种反应都在你算计之中。这一次,他想给咱们来个下马威,却被咱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吃了这次亏。想必萧吐浑会收起骄勇,变成缩头乌龟,躲在大同城里不出来了。你倒是打算怎么办?
关定邦很罕见的没有马上回答谢慕华的问题,他的心里也盘算着,大同怎么说也是契丹人的重镇,这里乃是前往雁门关的最后一座大城。辽国人在这里经营许久,光是从打听到的情报来看,大同城里驻扎着契丹各族军队接近两万余人。作为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大同城高沟深,城内储备的粮草和守城武器也十分充足。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同一旦有事,四面的契丹军队都会前来支援,若是不能抢在辽国援军到来之前打下大同。很容易就重蹈了幽州的覆辙。
引出来打!关定邦满身都是鲜血,那些大多都是契丹人的血迹,将他那墨绿色的战袍染得星星点点,手里的关刀倒挂在马鞍上。咧开嘴巴一笑,露出两排大又雪白的牙齿:相公,俺老关已经想过了,萧吐浑谨慎归谨慎,可他也要中了俺的算计。两万契丹人守在大同城里,要是强攻的话,且不说十日之内是不是能将大同拿下。就算拿下了大同。咱们的损失也极为惨重,在现在这么微妙的时局,相公,咱们能多保存一份实力,就要多保存一份。所以,强攻不可取,必须将萧吐浑引出来打。
哦?谢慕华心底暗自欢喜,关定邦这一番说话跟他所想不谋而合。谢慕华却还要故意刁难他一下:若是他不出来呢?
俺老关就算连哄带骗的也要给他弄出来。萧吐浑那贼厮鸟的脑袋,早晚还得是俺老关的。看样子,关定邦对于今天没能把萧吐浑斩于马下依然是耿耿于怀。
谢慕华将通红的双手放在口边吹了口气,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老关,七郎已经带着五千人马去了北方,他的部下为了行动快捷,一路都是只带了干粮而已。身上的装备也都尽量轻便。这一番劳师远征,就指望七郎能死死缠住契丹的援军。我不希望他们损失的太重,更不希望七郎死在北方,你明白吗?
关定邦也沉重的点了点头:俺知道。相公!
谢慕华不再多说,吩咐部下前去安营扎寨,收拾战场。关定邦转过身来,看着远处的大同城,那巍峨挺拔的城墙,布满旌旗的城头,人影闪烁的城防十日,真的好短!
一天一夜过得很快。萧吐浑一直守在城头上不肯下去。他生怕宋军忽然动进攻的时候,自己来不及反应。
可是宋军的动态十分奇怪,一座座连绵不绝的营帐扎了下来。拒马枪、鹿砦竖了起来。看样子,宋军是打算在这里跟自己打一场持久战了!
可是,萧吐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有这么打仗的!寒冬腊月的天气忽然领军来攻;攻又不战决,反而一副拖着耗着的模样就算是拖着耗着也就罢了,可是从目测看来,四面围城的宋军也不过就是五六万人,算上后勤和民夫,也绝对到不了十万!
萧吐浑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你们不急,我就更不急。等到附近的契丹大军赶来的时候,到时候哭的就是你们宋人!
再说了,萧吐浑知道耶律休哥是绝对不会坐视大同被拿下的。他必然会从上京带领精锐铁骑来将眼前这些宋军踏成肉泥!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萧吐浑好整以暇的指挥着辽军和宋军对战。
对面的宋军实在表现的太怯懦了,他们举着巨大的木盾朝城边缓慢的移动,掩护着冲车、投石机朝前推进。但是大同城头的强弩也不是耍的,那足足有胳膊粗细,长矛一般的强箭,一击就能将宋军手中的木盾打得稀烂。顺便将那底下的宋军震得蛋疼菊紧
宋军的投石机怒吼了,可是吼不了几声就哑了火,那些比洗脸盘大不了多少的石块,只不过把大同的城头砸出几个印记,就销声匿迹了。
萧吐浑迅做出了判断,冬季行军不便,宋军为了快抵达大同城下,绝对不可能携带大批石块前来。而抵达大同之后,附近采集石块也不方便,那些石炮,也就只能做个摆设了!
第三天,一直表现的很怯懦的宋军终于爆了,数以千计的宋军,分成好几支队伍,推着云梯拼命朝大同进,长长的云梯抵在大同的城头,无数宋军手足并用,甚至把钢刀咬在口中,将盾牌挂在手臂上,快朝城头攀爬起来。
城上,在萧吐浑的指挥下,早有准备的契丹人将火油、石块不要钱似的砸下去,无数利箭招呼着宋军的攻城部队。鏖战了不知多久,唯一一支攻上城头的宋军队伍也被彻底击退,只是,在大同的城墙下留下了血染的风采!
萧吐浑越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支宋军是来搏命的,他们只是想趁着冬季,契丹大军移动也不方便,并且想不到宋人会选在冬天动进攻的时候,猛然攻击大同城而已。
当然,宋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萧吐浑也不是草包,他作为一镇指挥官,深得耶律休哥的信任,也不是浪得虚名。
虽然他自以为已经看破了宋军的计策,却依然忍着不动。萧吐浑认为,只有在援军到来的时候,才是自己出动的时候,援军一日不到,自己就没必要放着安全的大同城去和宋军交战!
一个昼夜之后,宋军终于忍不住了。或许是迫于上峰的压力,各式各样的攻城车,约有数十辆,从四面八方开始朝大同进攻。
大同的防守压力一下子变得紧张许多。萧吐浑在城头上策马狂奔,不停的去每段城防部署。
一天下来,他胯下的战马都已经换了四匹。而一贯以勇武著称的萧吐浑也已经累得脸色惨白,几乎要口吐白沫了!
好在冬天的白天十分短暂,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四面八方围攻上来的宋人,纷纷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萧吐浑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大同城内,精锐的契丹宫帐军只有一万人而已,另外一万都是些战斗力寻常的京州兵。要是宋人这么持续着攻打下去,自己还真可能坚持不住。
虽然守城的武器很充足,粮食也很富裕,可是兵源有限一旦出现被宋军攻破的缺口,自己的二万大军,在对方五六万精锐的面前,只有挨宰的份。
不过,萧吐浑一向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这次,他觉得也不例外。因为,萧吐浑明白,最多也就是坚持五天,辽国的援军必然能赶到大同城下!
宋军平静了整整两天,这种非同寻常的平静,反而让萧吐浑觉得有些不自在!
第七天的天亮之后,还有些疲惫的萧吐浑就听见了宋军阵中的鼓声。十二名赤着膀子的鼓手站在阵前,不顾冬季的严寒,奋力捶打着面前的战鼓,隆隆隆的鼓声响遍四野。
宋军的中军高高的立起一座斗楼,上面站着几个旗兵,手拿令旗,面对不同的方向整齐划一的挥动着旗帜布施令。
城防上的契丹人也分别进入了战斗岗位,投石手把一枚枚石块堆在身后,弓箭手纷纷抽箭上弦,一张张床弩已经张开,契丹官兵竖起盾牌、刀剑出鞘。火油,滚木早已堆积在城墙上,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一队又一队宋军从阵中走出,看不清的投石机布满阵前,那些宋军呐一声喊,举起盾牌,踏着坚定的步子,踩在这些天已经被他们踩干的土地上,快步而又不失条例的朝大同城走去。
无数投石机纷纷动,呼啸而过的石块掠过天际,攻上大同的城头,城下的宋军在这样的火力掩护下,在两翼弓箭手们的掩护下快朝大同城接近。
契丹弓箭手们从城垛探出身子,在号令官的命令下动齐射,顿时天空中飞蝗如雨,无数从天而降的箭支组成了摄命的天罗地网,尽管宋军战士高举着盾牌,但是在密集的远程攻击下,只要有一丝缝隙露出,就有可能是致命的失误。
城上为数不多的投石机纷纷运作了起来,那些投石机将大大小小的石块送上天空,再呼啸着落入人群,将无数宋军连人带盾打成肉泥。数台云梯、冲车在这样的攻击下也粉身碎骨。
但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挡宋军进攻的脚步,连日的激战,就算是四米深的护城河也早已被双方的战士尸体,石头,草料,破烂的战车、云梯填平,宋军终于再次抵达了城下,城防上的弓箭手纷纷探出身子几乎开始垂直射击。
萧吐浑冷静的布着命令:弓箭手后退,长枪上前,火油,滚木准备。宋军的弓箭手逼近了过来,两军的弓箭手疯一样的对射着
无论是滚木还是石块,甚至是燃烧的火油都似乎阻挡不了宋军的决心,终于,一段城防被打开了缺口,无数宋军嘶喊着从云梯上跃入缺口冲杀了进来,城防后的百余名长枪手们挺枪齐齐的捅出去,瞬间击毙了数十名叛军,收枪,再度刺出,一个间隙就足够再让一批宋军涌了上来,长枪手身边的契丹战士们举起战刀盾牌,一声呐喊,迎面冲杀了上去
萧吐浑一头冷汗,这是连日以来,宋人最强大的攻势,难道说,宋军就要在今日强攻下大同城吗?萧吐浑看了看远处依然源源不断的朝城下进的宋军,心里忽然开始狂跳起来,压抑不住的心悸,让萧吐浑几乎就要狂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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