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宋第一盗TXT下载大宋第一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宋第一盗全文阅读

作者:雪山飞狐     大宋第一盗txt下载     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汉人家园

    清晨的凉风轻轻抚过山林,朝阳撕破连日的阴霾把耀眼的光芒洒向人间,叫了一夜的蛐蛐或许也累了,寂静的得胜口除了树叶沙沙作响,就只能听到远处鸟儿的鸣叫,偶尔掺杂着士兵们沉厚的鼾声。

    “雀儿哥,你说,这得胜口,咱们能守住吗?”说话的是个十**年纪的小后生,他脸上稚气未脱,虽然长得虎背熊腰,看起来却还像个孩子,几天没休息好了,看起来非常困顿。

    他叫雀儿哥的是个老兵,都快三十了,胳膊上刺着一只小雀儿,满脸的络腮胡子,一杆花枪斜斜的抱在怀里,倚着山壁,一会儿斜着眼睛朝山下瞥,一会儿又眯上眼睛打会儿瞌睡。

    听见小兵问他,那汉子眼皮一翻:“问这些作甚?那是大人们想的事,这几日来我也砍了好几个辽狗,就算命丢这儿,也够本了。”

    “昨个来的那个女将,呼延家的吧?比我还高……”那小后生想来是不愿一个人放哨,有话没话跟那老兵说着。

    雀儿哥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去去去,小娃子毛长全了没?就开始想女人了?少烦我,老子眯会,你给我看紧了……”

    这两人守在山崖下的一条小径上,负责监视辽军是否从此上山。这一夜都没敢合眼,也着实困顿了。

    那小兵瘪瘪嘴,不再说话,那汉子闷热难当,随手把头盔摘了下来,挑在花枪上,脑袋枕着冰凉的石头。

    那小后生急忙打起精神,四下望去,忽然嗖的一声,心口一凉,低头看去竟然是一杆长箭透胸而过,他张口想喊,哪知道嘴一张开,喉头便是一甜,一股鲜血涌了出来,浑身上下的力气顿时走得无影无踪,重重跌在地上。

    汉子正朦胧间,听这一响,急忙睁开眼睛,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把拉住那小后生的手,一边往山上拖一边高声叫道:“辽狗来袭……辽狗来袭……”

    连着几声弓弦响,三四支长箭如电飞出,将那汉子钉在山坡上。数百辽兵一声喊,各持兵刃猛扑了上来。

    这却是耶律斜轸的计策。

    连日来,斜轸不愿夜战,都是天黑收兵,天亮攻山。这一夜,斜轸命手下五百精锐悄悄潜伏上山,就埋伏在半山腰处,整整一夜,就算是蚊叮蛇咬也不得出声音,违令者斩。耶律斜轸算得精明,连日激战,宋军人手折损,在这山上的警戒范围只能越来越小,半山以上还能勉强防御,山腰以下就无能为力。

    这五百精锐辽兵潜伏下来,慢慢前行,竟然一直逼到崖口附近,突然杀死宋军岗哨,顿时蜂拥而上,要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杨延彬身先士卒,手持花枪已经冲入敌群,他的枪法来自家传,一杆花枪使得出神入化,这枪算不得硬兵器,不像枣槊、狼牙棒这种大开大合的武器。但是枪如灵蛇,寒星点点,银光皪皪,面前辽兵全无三合之将,杨家枪法讲究的是借力打力,枪身灵动,往往招架之际,枪头一抖便可伤敌,端的是难以抵挡。

    杨延彬正杀得兴起,忽然斜眼瞥见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正是呼延家的女中豪杰呼延赤金,她一个女流之辈用得竟是两支铁鞭,这铁鞭不长,战阵之中若不是武艺高强的将领,少有人敢使这般短兵器。这两支铁鞭舞起来水泄不通,就像两团黑光滚入敌群,鞭落下,骨断筋折……

    呼延赤金的武艺还不止于此,双鞭在手,一会儿使出双刀刀法,一会儿又做短棍来使……杨延彬自负过人,如今也是暗暗佩服,这女子对武艺实在是有过人的天赋。杨家子弟中除了杨五郎之外,只怕再无一人是呼延赤金的对手了!

    谢慕华却是叫苦连天,现在崖口兵少,就连他自己都要亲自上阵,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把钢刀,想了想还是扔在一边,捡了一副弓箭起来,却是运气不好,拿到了一石弓,谢慕华的小废柴身板,累的满头大汗也拉不开。

    辽兵蜂拥上来,呼延赤金和杨延彬也无法全部拦住,身边宋军且战且退,居然有数十辽军跃过崖口扑了过来。

    刀光一闪,却是一名辽军冲了过来,兜头一刀朝谢慕华劈下,身旁一个宋兵见势不妙,急忙伸出长矛架住。

    谢慕华急忙扔下弓箭,那宋兵却被辽军一刀荡开。辽军认得宋朝官员服饰,又见谢慕华的腰间挂着银鱼袋,认定了这是个高官,斩了谢慕华的级胜过斩敌一百,那辽兵大喝一声,挥刀又猛扑上来。

    谢慕华双手抱头,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逃过一劫。还没坐起身来,眼前寒光闪烁,却是那辽兵挥刀追杀过来。

    我命休矣!

    谢慕华双眼一闭,心一横,死吧!

    良久,却没感觉到刀锋临身,睁眼一看,呼延赤金挥舞双鞭,冲杀过来,一鞭将那辽兵打得脑浆迸裂而死,随手一把拉起谢慕华,把他朝后边一推,护在身后。

    耶律斜轸这次下了血本,连日攻山,他手下皮室军的损失也不小,但是这一次他志在必得,五百精锐当先开路,后续援军络绎不绝,猛扑山头,这宋军节节败退,崖口处喊杀震天,耶律斜轸亲自督战,皮室军奋不顾身,翻过崖口的已经不下六七百人。

    杨延彬头也不回,舞动花枪堵在崖口,只可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是说说而已,这一人一枪是无论如何不能封住得胜口的去路,十余辽兵与杨延彬苦苦缠斗,但是杨延彬身边的士卒却是越来越少,那些坚持了几天的士兵再也抵挡不住,一个个血肉横飞。

    若是论起战斗力,这些精锐禁军并不次于大辽军队,但是数月攻打北汉,无封无赏。紧紧休整了十三天就北上幽州,连番激战,偷袭得胜口。这些士卒早已被透支到了极限,眼下他们只是一群困顿不堪,筋疲力尽的人,箭早已射完,武器早已残缺。

    在辽军的钢刀下,他们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去战斗……

    谢慕华的心里疯狂的转着一个念头,这得胜口要丢了,真的要丢了……那数百宋兵越战越少,惨呼声此起彼伏,一抹抹鲜血飞溅出来,迎着初生的太阳,灿烂的就像一朵朵红艳艳的花,兵刃断折的声音,受伤呼痛的声音,契丹人叱喝的声音……挡也挡不住的钻进谢慕华的耳朵里。

    怎么办?投降?谢慕华的脑海里猛然转过这个念头,昨夜他还只是随口骂一骂而已,但是眼前血淋淋的事实让他不得不如此去想,谢慕华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对生命充满了憧憬,对生活充满了眷恋,他找不出一个要死在这里的理由来!

    为什么去死?

    是因为赵光义要杀赵德昭?自己就得心甘情愿的做一个陪葬品?

    谢慕华是来自一千年后的时代,这个宋朝,这个时空,没有他的亲人,没有他的朋友,没有他的事业,一个人怎么能为了一个毫无归属感的时代去死?

    辽军步步紧逼,到处都是断箭、残肢、鲜血,那数百人的热血几乎汇流成溪,从谢慕华的脚边流过。

    来吧,再走近些,我就投降!

    谢慕华默默的想着,他下意识的把紧握着佩剑的手松开,心里甚至已经盘算好了台词……

    活下去,是谢慕华唯一的想法!

    几个辽兵高举着长刀猛扑了过来,那闪烁的刀光反射着阳光刺得谢慕华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们狂吼着冲了过来,身前的宋兵抵挡不住,被辽军一刀砍翻,随手把头颅砍了下来,往腰间一别,有的人腰上甚至挂了好几个血淋淋的头颅。

    “我……”谢慕华脱口而出,却忽然惊觉,这些皮室军根本就听不懂汉语。

    一个面目狰狞的辽兵,大刀雪亮迎头斩下,谢慕华连躲都躲不及……

    “大人!”

    一个士卒一把抱住了谢慕华,那柄雪亮的大刀重重的砍在他的后背上,脆弱的薄甲根本抵抗不住那锐利的刀锋,那士卒一口血喷在谢慕华的脖子上,却咬紧了牙关,狠狠回手一刀劈在那辽兵的脖子上。

    “你……”谢慕华一把抱住那士卒已经瘫软的身体。

    那只是个跟谢慕华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他满脸是血,声音微弱,却挤出一丝笑容:“大人……咳……援军会来吧?”

    “来,一定能来……”谢慕华只觉得一股热流在体内不听使唤的乱走,鼻子酸,眼前一片朦胧。

    “大人,我家……祖上就……是幽州人……咳咳……”那士卒猛咳了两声,喷了口血出来,他伸手遥指着幽州的方向:“那是我们……汉人的土地……”

    谢慕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那只满是血污的手垂落了下来……

    “草你妈,老子跟你们拼了!”谢慕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抓过那士卒手中的长刀,高举过顶,猛地朝密密麻麻的辽军扑了过去。

    迎面而来的,无论是如林的长枪,还是冰寒的刀锋,谢慕华不在乎;就算会被人乱刀分尸,谢慕华也不再在乎,在这里,他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

    有一种人,他们不为利益,只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的同胞,就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着他……

    那个小兵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谢慕华的耳边,那是我们汉人的地方……对,这锦绣河山,万里长城……是我们汉人祖祖辈辈用生命和鲜血守护的家园!

    周末风和日丽又是本人生日,所以……求票

第三十二章 脱难

    谢慕华状若疯虎,一柄大刀左劈右砍,舞得虎虎生风。辽兵也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几名辽兵拉开弓箭瞄准了谢慕华……

    那个小兵的死深深的刺激了谢慕华,这些天来其实他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任何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熟悉的社会,离开了亲人朋友,失去了一切他所珍惜的感情,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怎么可能平静如水?

    但是,这个死去的小卒,用生命告诉了谢慕华,在这里的人也一样是中国人,也一样有不屈的心……

    谢慕华压抑已久的感情这时全部释放了出来,他身上已经被契丹人砍了好几处伤口,却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奋力厮杀!

    杨延彬奋起花枪,挑开数人,冲到谢慕华的身边,他一把抱着谢慕华,死死的把谢慕华往崖边拖,呼延赤金舞动铁鞭跟了过来。

    “呼延姑娘,你身手了得,我杨延彬自问无法背着监军下山崖,拜托姑娘你把监军大人护送下山!”杨延彬正色道,他一振花枪就要再度杀出,眼看是要一力断后,为呼延赤金和谢慕华争取下山的时间。

    谢慕华手中的长刀已经开了多处缺口,干脆丢到一旁,他咬着牙,摸了摸腰后斜插着的那把左轮手枪,要是到了最后关头,或许这枪还能打死几个契丹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有赚!

    崖口的宋军只剩二百人许,个个都是满身浴血,还在奋力接战,但是辽军越上越多,耶律斜轸看样子是把他手下全部力量都投入了这次战斗,宋军抵敌不住,渐渐往谢慕华这一侧靠拢来。

    “将军,你们走吧!”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跑了过来,谢慕华认得他,那人是从代州就一路跟过来的杨家子弟兵。

    那士兵见杨延彬不答话,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呼延赤金再不犹豫,一把抓住谢慕华的腰带,翻身便下了山崖,她身手得了,这一跳落下来,以身后薄甲抵住山壁,一手拉着谢慕华向山下滑去,脚在凸起的石头上一蹬,手在长出岩缝的树木上一搭,顷刻间已经滑下十丈。

    谢慕华只觉得耳边风声大作,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崖下滑去,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双手乱抓,返身抱住了呼延赤金,这一抱顿时让呼延赤金面红耳赤,心里一惊,差点松了手跌下山崖。

    这谢慕华在后世就有惧高症,山崖陡峭,地势高耸,叫他如何不害怕?他一返身,双手抱着呼延赤金的脖子,脸就埋在呼延赤金的肩头,胸口紧紧挤着呼延赤金高耸的双峰,双腿紧紧夹着呼延赤金的纤腰,口中还惊叫连连……

    “大人,别乱动!”呼延赤金一阵心烦意乱,她虽然是将门出身,但是从小到大,也没有和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眼下谢慕华死命的抱着她,脖颈之处感受着他粗重的呼吸,鼻子里闻见的是浓烈的男子气息,呼延赤金的心里顿时烦乱无比,想生气又作不出来,只得命他不得乱动。

    呼延赤金慢下脚步,缓缓向下攀去,这一慢,谢慕华顿时安心许多,偷偷睁开眼睛向山下望去,这一望不打紧,却是更加害怕,身不由已的把呼延赤金抱得更紧。

    “七少爷,你也走吧!”那小兵挥刀格开一支羽箭:“弟兄们跟我殿后!”

    杨延彬默不作声,花枪挺出又结果了一个辽兵的性命。杨家数代为将,从不抛下将士独自逃生,要是今日杨延彬如此脱难,将来第一个杀他的,只怕就是他最尊敬的无敌大将杨继业!

    那小兵看杨延彬还是不言不语,心中着急,忽然拦腰抱住杨延彬,朝崖边滚去,杨延彬猝不及防,竟然被他拖倒,两人一阵翻滚,那小兵抓着杨延彬的手,却把他整个人都推下崖边,哭叫道:“七少爷,走吧!这……得胜口,守不住了!”

    杨延彬虎目含泪,伸手抓住崖边的石头,把自己那杆从不离身的花枪丢了上去。此时此刻再说什么也是多余,他深深的看了那小兵一眼,手脚并用朝山下攀去,这仇,将来战场上定要为这些杨家子弟兵讨回……

    那小兵抓着杨延彬留下的花枪,撑着身体,此时山风凛冽,几片乌云隐隐遮住了阳光,似乎知道得胜口这些宋军难逃一死,也不忍心再看下去……

    “知事大人有命,投降不杀!”

    辽军通译用蹩脚的汉语高声呼叫起来。眼下大局已定,宋军只剩下不到一百来人,个个满身鲜血,衣甲破损,聚在一起围了个半圈。

    崖口冲过来的辽兵不下千人之多,大队辽兵举起弓箭,扣紧弓弦瞄准了宋军。

    那小兵爆一声喊:“杀!”

    挺起花枪大步向辽军冲去,身后宋军齐齐扑上,个个奋不顾身,视死如归……

    这些才是大宋开国的精锐,正是他们,赵匡胤才得以一统中原,无数次以少胜多,无数次腥风血雨才锻造出这样一支不屈之师……

    那通译摇了摇头,辽军万箭齐……

    …………

    呼延赤金抬头望去,得胜口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上方还有一个人影在缓缓往下攀援,急忙叫道:“可是杨家七郎?”

    杨延彬低声应了一声,快向呼延赤金所在攀了过去。

    谢慕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只见自己还是悬在半空之中,心里一惊,忍不住哆嗦几下,他本就把呼延赤金抱得紧紧的,这一抖,却是在呼延赤金的身上蹭来蹭去。她只是个妙龄少女,哪里经过这般阵仗,心头一阵羞涩,若不是堂堂监军大人的话,只怕呼延赤金早就把他摔下山谷了!

    杨延彬攀了过来,呼延赤金仔细在前边带着路,三人颇费了一番周折,这才下了山崖。

    呼延赤金俏脸微寒,推开谢慕华。这时,谢慕华惊魂方定,他刚才连死也不怕,但是天生的惧高症却是没有办法,到现在还是两腿抖,几欲坐地。

    杨延彬扶着谢慕华,抬头朝崖口望去,那里只见云雾不见山,只怕崖口的兄弟们都已经殉国了。

    “大人,咱们如今要怎么办?”

    杨延彬这一问,倒是让谢慕华的脑子极转了起来,要是按照路程,援军现在已经跨过青沙河向北走了三十多里,但是三人现在都没有马匹,若是一路上躲开辽军,去找援军汇合,倒是不容易。谢慕华仔细一想,从得胜口不如直接去高粱河,那儿是宋军重兵布防,料想现在兵力甚少的辽军也不会在高粱河一线集结。

    “走,去高粱河,另外,我需要一人前去通报援军,这得胜口丢了,再去也没用。不如同去高粱河汇合吧!”谢慕华沉声说道。

    杨延彬现在是赤手空拳,倒是呼延赤金腰上还挂着两支铁鞭,杨延彬当即说道:“那就请呼延姑娘赶回先锋军!”

    “不,她去不得!”谢慕华冷冷的看了呼延赤金一眼。

    呼延赤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谢慕华一副不信任她的样子,叫她如何不生气?差点就要作。

    谢慕华解下腰间佩剑,塞在杨延彬的手中,将他拉过一旁,低声说道:“七郎,此去先锋军,务必要你去,面见武功郡王。要他做主,先锋军要和耶律抹只的骑兵边战边退,就算耶律抹只遁逃,也不要着急赶赴高粱河,记住,今天是六月三十,日行十里即可。要武功郡王务必缓缓向大军靠拢……”

    杨延彬略一思索:“监军意思可是要武功郡王提防辽军趁机偷袭我军高粱河兵营么?”

    杨延彬想的其实也不错,若是着急走的话,被耶律抹只衔尾追击,先锋军本就有些零乱了,趁势冲了高粱河守军,那就……但是杨延彬怎么知道谢慕华心中的计较,谢慕华这一仗之后已是彻底对赵光义失去了最后一丝幻想,就连他们舍生忘死打下的得胜口,赵光义都丝毫不以为重,还能对这位大宋皇帝指望什么?谢慕华现在要的是保住赵德昭的命,只有赵德昭活着,他的计划才有施展的空间。

    谢慕华也不答话,拍了拍尚方宝剑:“我和呼延赤金先去高粱河,躲开辽军大队,之后再去和武功郡王汇合。七郎,事关重大,你要多加小心啊!”

    杨延彬自从谢慕华提出三队交替射击法,又用计奇袭得胜口之后,对谢慕华钦佩之极,当下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看杨延昭走远,谢慕华这才走到呼延赤金身边,低声道:“呼延姑娘,多谢你救命之恩!”

    他不说也不打紧,这一说却叫呼延赤金想起刚才被谢慕华抱了个满怀的羞事,顿时俏脸飞红,转身走开。

    谢慕华跟在呼延赤金的身后,两人不敢走大路,怕遇到耶律斜轸的骑兵,只敢绕着小道朝高粱河进。

    这幽州以北,草木萧疏,谢慕华知道这一去,幽燕一时间再无法回到汉人之手。但是既然老天把谢慕华送来了这个时代,那汉人的命运就要从此改写。幽燕,这片生养了无数华夏子民的土地,终有一天,还是要属于汉人!

第三十三章 通敌

    这一路着实不好走,说是七十多里,绕来绕去,只怕得走不下一百多里。谢慕华感怀良久,若是在后世,这得胜口就在昌平区,高粱河便是西直门,坐四十分钟公交再转半个小时地铁就已经到了,哪像现在,走得天昏地暗也走不到头……

    “谢大人!明日再走一天,就能到高粱河了!”呼延赤金遥指前方,这一路走来,她倒是精力充沛。

    谢慕华呻吟一声,还要再走一天,现在他的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几乎挪都挪不动了。好在这一路上运气倒好,没有遇到辽军骑兵,若是倒霉的话,只怕连活着到高粱河的机会都没了。

    嘘!

    呼延赤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谢慕华躲在一个小土坡后,谢慕华侧脸贴着地,顿时听见隐隐有马蹄落地的声音,不由得对这呼延赤金更是钦佩,一个女儿家舞刀弄剑比男人都强,又是精通战事,远远就知道有人来了。

    听这蹄声并不密集,最多也就是三四骑的模样。那几匹马奔到这儿,竟然停了下来。谢慕华心里一惊,莫不是被人现?

    他不敢动,呼延赤金却偷偷探出头去,她武艺过人,不过是三四骑而已,就算都是御前亲卫,呼延赤金料理起来也不在话下,谢慕华见呼延赤金望去,也悄悄抬起头看去,这一看倒是莫名诧异。

    远远的四人散开,为一人跳下马来,牵着缰绳,却不走动,另外三人分别向四周探去。一骑马蹄声清脆,离谢慕华两人不过两三丈的距离走了过去,好在天色已晚,月光也不甚明亮,那人或许是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人,放松了警惕,竟然没有现离他不远躲着两个大活人……

    呼延赤金低声道:“你躲在这儿,我去夺马……”

    谢慕华心里转的却是另一个念头,这四人肯定不是宋人,但是四个契丹人跑到这儿来,还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谢慕华刚想拉住呼延赤金,她却已经冲了出去,那四人刚好聚在一起,一见有人冲了出来,倒也吃了一惊,再一看只不过是个高挑女子,顿时不放在眼里,当先一名契丹人唧唧哇哇叫唤了几句,呼延赤金听不懂,也不答话,腰间钢鞭出手,迎头便是一鞭。

    那契丹人措手不及,呼延赤金这一鞭出手方位又是妙到毫厘,料想他即便要挡只怕也抵挡不住,这重重一鞭砸在脑门上,那契丹人惨叫一声,双眼突出,七窍流血,眼见是不活了。

    余下三人纷纷抽出兵刃,收起了对呼延赤金的小觑之心,围住呼延赤金乒乒乓乓打了起来,这三人武功倒也不弱,一时间呼延赤金也没能占了上风,来回斗了几个回合,一个契丹人大喝一声,腰刀拦腰劈去,呼延赤金急忙退了一步,另一人却是直直一刀从侧面砍了下来……

    谢慕华心里一提,却见呼延赤金一个铁板桥,把两刀都躲了过去,随手两鞭飞出,直取辽人面门。

    那两人急忙挥刀格挡,却忘记鞭重刀轻,呼延赤金这两鞭力道十足,重兵器又是靠这兵刃的重量和挥舞起来的惯性克敌,当即将两柄长刀打的弯弯曲曲犹如两把曲尺,一鞭顺势落下,将一人脑袋打得稀烂,另一鞭斜了一点,却是敲在那契丹人的面门上,那人哼也不哼一声,倒在地上。

    最后一名契丹人顿时慌了手脚,他们四人来此本是有机密要事来办,没想遇到个女煞星,三招两式便杀了他三个同伴,这契丹人在辽国还是个文官,骑射功夫本就稀松平常,兵刃更非所长,一看呼延赤金如此了得,心里一寒,露出老大破绽,被呼延赤金一鞭敲在心窝,到场倒毙在地。

    谢慕华叫一声好,差点鼓起掌来,在后世看那些武术表演,虽然是花样繁多,却少了中华武艺克敌制胜的味道。这呼延赤金的鞭法神出鬼没,又是灵动至极,比起杨家枪法来,自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要说看的话,还是她这套鞭法要比八姐九妹冲阵斩将的枪法更是炫目。

    听见谢慕华叫一声好,呼延赤金也扭头朝这边望来。

    “当心!”

    谢慕华忽然瞥见呼延赤金身后的契丹人跳了起来,那人被呼延赤金一鞭打中面门,几欲昏倒,他情知不敌,干脆咬牙躺下装死,希望能趁呼延赤金不备,偷袭得手。

    那人见被谢慕华叫破,猛地抱住呼延赤金,钢刀一转,架在她的粉颈上。他不知谢慕华的深浅,见两人是一路的,女的已经如此厉害,男的只怕更是了得,不敢出手伤了呼延赤金的性命,只是盯死了谢慕华,缓缓向拴着马儿的树那儿退去。

    到了树边,那人一手夹紧了呼延赤金的脖子,叫她动弹不得,钢刀连连挥出,将三匹马砍死。

    谢慕华倒抽一口凉气,这人心思好生毒辣,怕谢慕华追来,索性只留一匹马逃命。

    刀光一闪,又架在呼延赤金脖颈上。

    谢慕华偷偷将插在腰间的左轮手枪拿了出来,眼下形势危急,呼延赤金命在旦夕。但是谢慕华心里也没底,从小到大,他也就玩过气枪而已,连麻雀都没打过。在游乐场里用气枪打气球,十不中五。大学军训打靶,三子弹全部跑靶,那枪法够烂的,现在虽然双方距离不远,但是那契丹男子将呼延赤金挡在身前,谢慕华这一枪要是出手,十有**倒是要打中呼延赤金。

    那男子唧唧哇哇叫了几声,料想是不会说汉话,谢慕华看他神色,也猜不出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得扯开嗓子喊道:“你放了我同伴……”谢慕华心里一着急,把那什么“若是伤了她一根汗毛,我便将你碎尸万段”云云之语都喊了出来。

    那契丹人虽然不会说汉语,但是好像能听懂,他目光闪烁,却不再言语,一手解开马缰绳。

    谢慕华心中大急,若是那人上了马,只怕一刀就割了呼延赤金的咽喉,这时火烧眉毛只顾眼下,急忙大喝一声:“侧头!”

    呼延赤金看见谢慕华手中拿着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却不知是何物,听得谢慕华大声叫喊,当即拼着脖子在刀锋上划一道痕迹,也奋力把脑袋一侧。

    那人面目就在眼前,谢慕华离他不过十米而已,这时不暇多想,双手握住手枪,照准那人脑袋,砰的便是一枪。

    契丹人不想呼延赤金如此胆大,又见谢慕华猛然举起一物,虽然不知威力如何,却是声震四野,一声巨响倒是吓了他一大跳,呼延赤金瞅准机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个干脆利索的反手擒拿,便将他手中钢刀卸了下来。

    谢慕华这才醒悟过来,急忙大声喊道:“休得伤他性命!”

    但是为时已晚,呼延赤金夺刀之后,顺势刀锋上扬,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唉!你着什么急?”谢慕华一直在想这四个契丹人鬼鬼祟祟来这里做什么,没想到呼延赤金一个活口没给留下,这女人真是心狠手辣……唉,谢慕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的好奇心本来就很重,眼看这四个契丹人所为之事必然重要,眼下却连个答案都找不到了,叫他如何不失望?

    “谢大人、这是何等兵刃?”呼延赤金走了过来,仔细的打量着那支左轮手枪。

    谢慕华支支吾吾解释了半天,说是大秦官员防身之物,又说是废物一支,声音大而已没什么用。这枪在谢慕华的手中跟废物也差不多,方才他瞄着那契丹人的脑袋开枪,不到十米的距离,但是这一枪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谢慕华一边说,一边在那几个契丹人身上搜索了起来,在那契丹官员的怀里居然摸出一封书信,只可惜打开一看,又全是蝌蚪似的契丹文字,一个都不认识。

    “你可认识契丹文字?”谢慕华头也不抬的问道。

    这时已经入夜,四周静悄悄的,谢慕华却听到一阵抽泣的声音,回头一看,呼延赤金蹲在地上,一手捂着脖子,泪流满面。

    这女人天性都是爱美,虽然呼延赤金是女将,武艺高强,可也不愿自己脖颈上留了道疤痕,谢慕华大呼头疼,只得把那封契丹书信揣在怀里,劝慰了呼延赤金半天,又吹嘘自己有大秦妙法,别说脖子上有道疤痕,就算是伤在脸上,也能回复她的花容月貌。

    好容易才骗得呼延赤金收了哭声,远处蹄声又起。

    谢慕华心中一动,这几个契丹人来到此地必有图谋,虽然那契丹文字并不认识,但是这蹄声一响,必定是有人前来相会,此处离高粱河已经不远,十有**他们是要与大宋臣子暗通款项,想到这里,谢慕华浑身一阵冰凉。历史上,大宋在高粱河兵败如山倒,难道是有内奸?

    “不管来者何人,先抓住再说,这次千万不要伤了他们性命!”谢慕华低声对呼延赤金说道,自己随手拿起那死去契丹官员的钢刀。

    呼延赤金点了点头,快步跑了过去,翻身上马,那远处两名骑士已经快到近前,远远看见几个人倒卧在地上,料想必然出了事,顿时调转马头,回头便跑。

    呼延赤金急忙打马追赶,不想那马儿竟然认主,起野来,奋力颠簸想把呼延赤金从马背上摔下来。

    好不容易制服了马儿,那两人已经去得无影无踪了,呼延赤金心中惭愧,牵着马儿走到谢慕华的身边。

    却见他呆呆的望着那两人远去的方向,口中喃喃道:“这背影,好生眼熟……”

第三十四章 石炮攻城

    “你记不记得宋人围城几天了?”

    一个斜抱着长刀的老兵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身边的人。

    “谁还记得啊?上来就打呗……”说话的是个长得很彪悍的汉子,他也不知几天没洗脸了,满脸都是血污,黑得就像锅底,一开口说话,便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守在幽州城上的士兵早就疲惫不堪了,宋军围城八日,攻城六天,四面进攻,若不是他们缺乏重型攻城武器,这幽州城是不是还能守得住就很难说了。不过宋军人多,四面围攻幽州,守军也折损了不少人手,耶律学古带着皮室军就像赶场一样,到处支援,三十六里长的城墙,被他们来来回回跑了不下十遍……

    这城墙上东倒西歪躺着的都是士兵,城垛上猩红的血迹早已干涸,隐隐变成黑色,空空如也的箭壶随手就扔在地上,守军将士不敢脱去铠甲,都是和衣而睡,枕着刀鞘箭壶,躺在满地血迹上。城墙也坑洼不平被打出许多缺口,那檑木,火油留下的痕迹还历历在目,就连城头上飘扬的旗帜也有些破败了……

    六天来,宋军没有停止攻城,尤其是这幽州南面宝光寺,那是大宋皇帝赵光义亲自坐镇的地方,更是大队宋军前赴后继的拼死冲锋。好几次宋军都已经攻上了城头,要不是耶律学古带着的皮室军悍勇无比,拼命争夺,只怕这南城就已经陷落了。

    韩德让缓步走上城头,七月初一,弯的像一条线似的月牙儿刚刚落山,那艳红的朝阳就跃出地平线,一队士卒拎着饭桶大步跑上城墙,大声吆喝着熟睡的士兵们起来吃饭,那些睡眼惺忪的守军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在这血与火交织的城头上,每顿饭都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餐,很快,整个城头上就全是一片狼吞虎咽之声。

    韩德让微微点头,这些日子来,守城的压力的确很大,还好幽州城池坚固,耶律斜轸又一直在幽州以北不断和宋军作战,声援守军。城内的箭矢,滚木,火油,准备的也很充足,尤其是粮草,韩德让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就算宋军再围一个月,全城军民也无需为粮食愁,这幽州在辽国治下数十年的积累非同小可!

    但是只有粮食武器也没有用,士卒越打越少,士气越来越低。幽州城现在已经在破城边缘,天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崩溃了一个缺口,宋军就打进来了。两万京州军伤亡累累,人心浮动,若不是耶律学古带军在这儿压阵,说不定早就哗变投敌了。说起来,那些汉军渤海军对大辽国还真没多少忠诚度可言。

    宋军攻城这几日来,韩德让吃不下睡不着,他虽然有勇气,但毕竟是个文官。兴兵打仗并不是他的长处。这些日子,韩德让苦思冥想,和耶律学古绞尽脑汁,一次次打退了宋军的进攻,可是援军一直遥遥无期,耶律斜轸兵少,只能声援,不能退敌。若是再僵持几天,只怕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这些年来,大辽国在幽燕之地尝了不少甜头,当年能援助北汉粮草,多亏了幽燕之地的丰富粮产。这儿也是中原对北方的屏障,若是丢了,只怕再昏庸的宋主也知道此地的重要性,以重兵把守,以名将坐镇,辽国再想拿回来,可就难了!像石敬瑭那样的蠢材,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宋人出动了!”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城头上的士卒顿时鼓噪起来,很多人下意识的抓过身边的武器,把没吃完的馒头往嘴上一咬,纷纷朝下看去。

    韩德让快步朝城边走去,远远看见耶律学古带着一队皮室军走了过来,这一夜只怕耶律学古也未曾入眠,走进了看得更是清楚,耶律学古的眼眶里满是血丝,身上的铠甲穿的整整齐齐,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走到韩德让的面前站定。

    “都指挥使大人!”

    这耶律学古官拜权知南京马步军都指挥使,虽说论起品级来还要低于南京留守韩德让,但是他精通军务,很多时候韩德让还要倚仗于他。

    耶律学古见过韩德让,两人并肩走到士兵鼓噪之处,向下一望,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两人忍不住相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深深的惧意。

    宋军一早就排开阵势,大队人马整装待,士卒们在阵前拉起拒马枪,防止城内骑兵突然出城袭击。跟着大队宋军缓缓裂开通道,一队队光着膀子的士卒推着石炮走了出来。这石炮便是投石车,端的是当时第一攻城利器,却因为体积过大,移动不便往往要兵临城下才能现造。

    韩德让和耶律学古虽然早已料到宋军必然会制造石炮来攻打幽州,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宋军一造便是数百架,从幽州城上望下去,幽州以南处处是石炮,且不论那威力如何,光是这八百门石炮就足以让城上守军胆战心寒!

    “做得好!”

    赵光义忍不住夸了赵延进一句,他本是叫赵延进半个月赶造八百门石炮出来,没想到这赵延进日夜赶工,不过区区六天就将八百门石炮交付。叫赵光义如何不喜出望外?有了这批攻城利器,这幽州还不是一鼓而下?

    “谢皇上!”赵延进恭恭敬敬的回禀。心里却打起了小鼓,石炮虽然做得及时,但是石弹却是相当匮乏,他手下兵士已经将方圆百里的石头都给搬了来,现在放眼幽州外围,就算想找个饭碗大小的石头都不容易,若是在石弹告罄之前还不能攻下幽州,那这些石炮就都成了摆设。

    赵光义踌躇满志,看着幽州城下,刀枪如林,士卒精锐,顿时豪气万丈,什么契丹辽国,什么幽燕险要之地,大宋禁军所至,都得俯称臣!

    “攻城!”

    赵光义一声令下,大队士卒马上动起手来,一块块巨大的石弹被装上石炮,绞动轮盘,重重的将石块扔上半空……

    “快躲!”

    幽州城上乱作一团,宋军攻城以来,还是第一次使用石炮,斗大的石块呼啸而至,躲闪不及的士卒惨呼一声,被砸做一团肉泥,要是运气更差的,直接被石弹砸断双腿,顿时哭爹喊娘,幽州城头守军纷纷抱头鼠窜,这八百门石炮齐,绝非人力可敌,来不及下城的死死的蜷缩在城墙角落,生怕被石弹砸中,韩德让和耶律学古见势不妙,早已下了城,觅了一处安全之所,躲了起来……

    “呼……呼……呼…………”

    一块块巨石被抛上半空,划出一道夺命的弧线,重重砸落在城墙上,有的石块飞进城里,砸在民房上,更是让那些平民百姓惊恐万分,一个个呼儿唤女,拖家带口,拼命往城中跑去,这石炮威力巨大,饶是幽州城城墙坚固,此时也犹如地动山摇……

    韩德让面如土色,这宋军石炮若是再射一会,只怕幽州南城墙就再也支撑不住了。他呆呆的看着耶律学古,这辽国重将也是一脸焦虑,偏偏又无可奈何,搓着双手在城下走来走去。

    这石弹击城,犹如惊雷一般,韩德让、耶律学古已经渐渐绝望,这幽州城只怕随时都会被宋军攻破了……

    “若是城破,我自领一军死战,韩大人即刻从东门突围……”耶律学古低声说道。

    韩德让正想说话,忽然听见这巨石攻城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来,急忙闭上嘴巴,侧耳倾听,这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一刻钟过去了……大宋的石炮没有再响过……

    韩德让心中一动,拉住耶律学古:“你听,宋军没有石弹了!”

    耶律学古顿时喜形于色,两人快步朝城上跑去,大声呼喝士卒布防……

    “混账!”

    赵光义破口大骂。

    赵延进急忙跪了下来,一旁文武百官跪了满满一地,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赵延进,朕命你督管军械。这石弹呢?”赵光义怒不可遏,看他的样子,只怕随时要命人把赵延进推出去斩了。

    赵延进跪行两步,伏地道:“皇上明鉴,这幽州四周一马平川,甚少丘陵山川。石弹采集着实不宜,臣已经命令下属继续采集石弹,只是路途遥远,往返不便……”

    赵光义打断了他的话头:“到底要几日才可采集到足够石弹?”

    赵延进心中盘算半天,又望了望赵光义,却始终不敢说出口。

    “说!”赵光义大喝一声。

    赵延进连连磕头:“臣无能,这石弹至少要六日之后方能采集妥当!”

    “六日!”赵光义脸色森寒:“好,朕准你戴罪立功,六日之后,若是还没有足够石弹……哼!”

    赵延进听这一声冷哼,心里一震。他知道赵光义是动了真怒,若是无法克日交清石弹,别说是斩了他,甚至可能杀了他全家老小。

    赵光义举起千里目看着依然巍立的幽州,心中又是一阵愤怒,转身拂袖而去。

    只留下一身冷汗的赵延进和面面相觑的诸位臣子!

    …………

第三十五章 诛心

    “今儿个初一?”

    谢慕华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问道。

    他和呼延赤金走了半夜,好容易找到个安静的地方,谢慕华死活不肯再走,非要睡觉不可。他在得胜口可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这一睡,鼾声大作,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也没醒来,倒是苦了呼延赤金,这六七个时辰,走也不敢走,睡也不敢睡,还得四处警惕着是否有辽军出现。

    呼延赤金算了算日子:“是初一了,谢大人,咱们若是快马加鞭,晚上就应该能到高粱河了!”

    谢慕华双手垫在脑袋下,遥望蓝天,漫不经心的答道:“这么着急去高粱河干什么?”

    “你?……”呼延赤金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谢慕华心中自有一番计较,眼下的形势和历史上差不多,赵光义攻打幽州不下,得胜口又被耶律斜轸夺了回去,再过四日,耶律沙的援军和耶律休哥的轻骑前后赶到,大战之地就在高粱河。

    明知道宋军是惨败的命运,谢慕华要是还风疾火燎的往高粱河赶,那岂不是要去找死?但是这番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呼延赤金说。怎么说?难道告诉她,我来自一千年后,早已知道这仗是必败无疑了?

    “让我再睡会!”

    谢慕华悠悠的说道。

    呼延赤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叫道:“我身上带着干粮,可是已经没水了。谢大人,我这就去找水,你倒是先醒醒,万一遇到辽军怎么办?”

    谢慕华费力的睁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那本是他用来装望远镜的塑料袋,现在背包在八姐九妹那儿,身上除了打火机,手枪就再没有从现代带来的物件。何况这塑料袋还有其他妙用,谢慕华也舍不得丢。

    听呼延赤金这么一叫,谢慕华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把塑料袋撑开,迎风一抖,随手套在一颗大树的树枝上,随即又躺了下去:“别去找水了,一会儿把这袋子解下来,水就来了!”

    呼延赤金见谢慕华又转身沉沉睡去,又气又急,偏偏又不敢离开。等了半晌,抬头向那透明的白色塑料袋看去,顿时吓了一跳,没想到那袋子里果然一滴滴的凝出了水。

    呼延赤金不禁扭头看向熟睡中的谢慕华,这大秦来的才子,本事可真不少啊!

    谢慕华却是暗自好笑,这是他看《野外求生》栏目学来的本领,塑料袋取水而已嘛,倒叫这小丫头惊叹半天,懒懒的翻了个身,鼾声再次响起……

    …………

    先锋军且战且退,日行不过十里,一来节省了士卒的体力,二来不至于被耶律抹只袭击。杨延彬自从回到先锋军转达了谢慕华的建议之后,虽然呼延丕显、杨延昭等人都摸不着头脑,但是赵德昭自从谢慕华接二连三表现出人一等的谋略之后,对谢慕华的才能深信不疑,当即命令,大军日行十里,缓缓向高粱河一线靠拢!

    几个宋兵嘻嘻哈哈的从泥土中翻出些东西来。

    曹翰远远望见,便大声问道:“那是何物?”

    那几个小兵一见是曹翰,急忙收起言笑,朗声禀告道:“将军,泥土中有两只螃蟹!”

    呼延丕显正陪着曹翰说话,一听现了螃蟹,也觉得好笑。却见曹翰板起脸孔,快步走了过去,呼延丕显不明就里,也随即跟了过去。

    曹翰用脚轻轻踢了踢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螃蟹,向身旁的呼延丕显叹道:“贤侄,这螃蟹本是水中之物,如今却来到陆地,这就是说我们本不应该来到这儿。螃蟹长了好几条腿,只怕是预示契丹援军随时降至,蟹字与解甲归田的解同音,看来,不久,皇上就要叫我们退兵了!”

    曹翰此人甚是迷信,不久前攻打太原之时,因为占了一卦,说他不利于西,于是说什么也不肯去攻打太原西面,最后还是赵光义不得不把他和刘遇对调,让刘一刀去啃这块太原最硬的骨头。

    军中早有传言,这曹翰并不是迷信,而是胆怯,不敢去攻打太原西面,却找了个“不利于西”的借口。

    如今,曹翰一看两只螃蟹便说出这等话来。呼延丕显也不禁皱了皱眉头,这话若是士卒们说起也就罢了,但是曹翰乃是统兵大将,此话一出,不怕乱了军心?这言语中,怯懦厌战之情甚重,将领都已经如此,那如何让战士们舍命厮杀?

    呼延丕显笑道:“曹将军,只不过是看到两只螃蟹而已。我大宋军威,威震天下。攻克幽州指日可待,就算辽军来援,只怕他们还没看到幽州城,城头就已经换上我大宋旗帜了!”

    曹翰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随后,赵德昭、杨延昭和孔守正也走了过来,个个面色阴沉,只怕曹翰这番话,他们个个都听在耳中。

    要说起来,这大宋在幽州的战况算是不错了。自从进攻幽州以来,耶律斜轸部将渤海帅达兰罕率部降宋,赵光义以其为渤海都指挥使。后来其铁林都指挥使李扎卢存等率所部出降,一时间幽州城内人心惶惶,要不是耶律学古率领皮室军进城的话,这幽州只怕早就乱了,或许早已被人献城也说不定!

    但是大军劳师远征,连续七日猛攻幽州不下,士卒疲惫不堪,士气低落。这幽州又是远胜太原的坚城,大辽国赋税、粮草重地,只要辽主还有点头脑,就知道此地不得不救。疲兵顿城,也是兵家大忌啊!

    “若是谢慕华在这里就好了!”赵德昭忽然悠悠的说了一句。

    杨延昭也和他一般心思,他们和谢慕华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此人屡有奇思妙想,数次在绝境中为众人取得一线生机,称得上是足智多谋。听杨延彬说,呼延赤金带着谢慕华朝高粱河方向走去,那一线辽军防御不严,想来以呼延赤金的身手足以保得谢慕华平安。

    大军缓缓向西南方向走了两日,此处距离高粱河的宋军大营已经不过二十多里路程。曹翰自从见到那两只螃蟹之后,终日念叨辽军即将来援,大宋快要退兵。赵德昭等人也懒得搭理他,这一日刚刚扎营,忽然前军来报:“谢监军回来了!”

    赵德昭闻言大喜,眼下军中被曹翰这一番说道弄得士气低落,将士毫无斗志。就连呼延丕显、杨延昭等人也是束手无策。而且丢了得胜口,大军无险可守,赵德昭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有钦差传来圣旨,要责怪于他。谢慕华在赵德昭的眼中就是十足的智囊,他一回来,赵德昭的心顿时安了下来。

    武功郡王赵德昭亲自出迎,远远看见满身污泥的谢慕华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急忙上前扶住谢慕华。

    谢慕华抓着赵德昭的衣袖,在他干净的袍袖上留下两个乌黑的手印,颤声道:“郡王,谢慕华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说这话时,谢慕华满脸悲戚,眼眶含泪。

    赵德昭上下一看,谢慕华衣衫破损、满面尘土,想来这一路上吃尽了苦头,心中也是不忍,急忙说道:“谢监军不必多礼,快进去休息吧!”

    站在后边的呼延赤金却是冷哼一声,她这一路陪着谢慕华绕高粱河迎向先锋军,苦是苦了点,但是绝对没有谢慕华表现的这般夸张,今日一早,谢慕华借口出恭,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来之时,衣服撕破了几块,脸上也沾了些污泥。呼延赤金冰雪聪明,一看便知,这是谢慕华自己撕破衣服,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不管怎么说,谢慕华也是先锋军的监军大人,呼延赤金也不说破!

    赵德昭亲自扶着谢慕华进了营帐,杨延昭、呼延丕显等人也跟了进来。谢慕华席地而坐,杨延彬递了杯水来,谢慕华接过一口喝了,道声:“多谢!”

    赵德昭此刻心中万般疑问要向谢慕华求证,但是看他灰头土脸,神色委顿,又不忍心问出口来。

    赵德昭转身吩咐道:“让谢监军休息一会,咱们都出去吧!”

    “郡王……”

    谢慕华低声叫道。赵德昭回头一看,心中顿时明了,这谢慕华必然是有话要说。赵德昭咳嗽一声:“你们都先出去吧!”

    呼延丕显、杨延昭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谢慕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武功郡王话了,两位监军要议事,闲杂人等也不好意思旁听。众人施礼退出营帐。杨延彬更是不知从哪找出一支趁手的花枪来,远远守在营帐外,防止别人偷听!

    “谢监军,什么事?”赵德昭走近两步问道。

    谢慕华站了起来,挑开帐门左右看了一圈,这才回到帐中,低声道:“郡王!谢慕华说句当诛的话,这幽州之战,以郡王之见,胜算几何?”

    赵德昭心头一震,谢慕华无端端的冒出这句话,却叫他如何回答?当下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谢慕华。

    谢慕华这一路上盘算已定,除非赵德昭是个蠢材,不然的话,这番攻心必然奏效。七年之后那场大劫,无论如何也不能重演。

    “郡王,我斗胆说一句,幽州之战,大宋有三败!”

    谢慕华躬身说道,却偷偷瞥了赵德昭一眼,见他脸色沉静,随即说道:“郡王,大宋第一败,就败在仓促出兵,准备不足!”

    “大宋伐汉之时,并未计划攻辽。而太原之战着实顺利,皇上便立刻决定收复幽燕,要知道幽州是更胜太原的坚城。又是大辽不得不救之地。事起仓促,如何能胜?”

    谢慕华停了一会,见赵德昭没有说话,心中多了几分底气:“这第二败,劳师远征,士卒疲惫。从六月十三,宋军开拔,二十三日便到幽州,算起路程来,日行百里。这样的度,皇上是想施行奇袭,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一战而克幽州!但是围攻幽州已经九日,士卒早已疲劳至极。若是辽军来援,这等疲惫之师,如何与辽国精兵相斗?”

    赵德昭越听越是心惊,隐隐猜到谢慕华要说些什么了。

    谢慕华趁热打铁,随即说道:“郡王,第三败便是不据要塞,不熟地势!”

    “得胜口之于幽州,就如虎牢关之于洛阳、石岭关之于太原。但是这得胜口是如何打下,又是如何丢失的。郡王你跟我一样清楚。只是得胜口现在在耶律斜轸的手中,若是不以重兵攻克,他日辽国援军轻易通过燕北要塞,驰援幽州。则悔之莫及!”

    谢慕华又偷眼看了看赵德昭,只见他左手不停的抓着腰间玉佩,忽紧忽松,心中更是通明,继续说道:“郡王,皇上出征把金匮之盟中人全部带在身边,之前命你监军先锋军,攻耶律斜轸,取得胜口,这其中重重缘故,想必无须谢慕华多说吧!”

    谢慕华口中不停,声音却是越低沉:“若不是傅潛有书留证,你我负荆请罪,诸位老臣求情。只怕今日郡王和谢慕华也无法站在这里说话。”

    “幽州之战,拖得越久,越是危险。就算此战侥幸过关,也只能保住性命而已,难道那金匮之盟,郡王你还真的相信……?”

    “郡王……”

    “住口!”赵德昭猛喝一声,瞪着谢慕华,胸口急剧起伏,脸色渐渐森寒,厉声道:“谢慕华,你好大的胆子!”

    ——————————————————————

    作为诚实可靠的二更型作者,期盼大家用红票多多打赏!

第三十六章 高粱河(上)

    谢慕华却是一点也不吃惊,站直了身体,直勾勾的看着赵德昭。

    赵德昭右手就按在腰间佩剑上,若是此时出手,一剑便能斩了谢慕华。

    但是这剑,他怎么也拔不出来。赵德昭不是傻瓜,皇族子弟有几个不想做皇帝的?但是偏偏他是最不得宠的那个。赵匡胤离奇驾崩的那天夜里,皇后派人去找的是赵德芳,却不是他这个嫡长子,而最后登上皇位的居然是他的叔叔赵光义。

    他才是赵匡胤的长子,从古到今,嫡长子才是最有继承权的人。这大宋的皇位,万里江山本来应该是他赵德昭的。但是现在他只不过是个武功郡王,处处仰人鼻息,手中无兵无权。这次讨伐北汉,赵光义把他和赵廷美、赵德芳都带在身边,用意为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派先锋军去迎战耶律斜轸,那就是等于告诉赵德昭去死!他只不过才二十九岁,正当风华正茂的年纪。死!离他还很遥远!

    谢慕华一言不,看着赵德昭。只见赵德昭冰冷的眼神渐渐变得灼热起来,谢慕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的计划最难的一部分就是在于赵德昭。若是这位皇侄再逆来顺受,忍辱偷生一些,那谢慕华可就是把自己的脑袋送到别人的刀板上了。

    营帐内一时间气氛极其尴尬。

    半晌,谢慕华轻咳一声,低声说道:“郡王,按照皇上的部署,大军防线是设在高粱河一带。若是辽国援军赶到,必然要和我军在高粱河展开会战。以如今将士们的疲惫,这恐怕是……”

    赵德昭被谢慕华一语点醒,微微点了点头。难怪谢慕华叫杨延彬前来拖住先锋军行程,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去高粱河会师。若是辽国援军一到,胜负难料,这万人先锋军放在高粱河也没有多大意义,倒不如留以自保。这几日已经脱离了耶律抹只,再休息几天,给将士们一个休息的机会!

    赵德昭面色渐渐平缓,低声道:“你先休息吧!”

    谢慕华谢过赵德昭,送他出了营帐。悠然的躺了下来,心里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赵家这些兄弟之中,赵德昭的位置最尴尬,自从赵匡胤娶了宋偓的女儿为皇后之后,皇后比赵德昭还要小一岁,为了避嫌,自然不会和赵德昭来往,但是她自己又无所出,一腔母爱都放在当时还很年幼的赵德芳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烛影斧声之夜,皇后派人去找赵德芳而不是赵德昭的原因。宋家历经三朝都是皇亲国戚,这宫廷斗争对他们来说是最熟悉不过了。假若赵德芳登基,皇后的地位不用说,连带宋家的地位也可以大大提升。

    赵廷美此人实在是个无能之辈,在权力斗争中一次次失败,历史上,赵廷美不久后被揭与宰相卢多逊合谋造反。那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但是就这样明显的冤假错案,赵光义也毫不犹豫的把这个弟弟流放,三十八岁而已,赵廷美就忧愤致死。

    谢慕华这次全部赌注都压在赵德昭的身上,一来,太祖旧臣们对赵德昭还是颇为偏爱的。赵德昭宅心仁厚,对人真诚,虽然政治上军事上并没有过人之处,但是也分得清利害轻重,若是当初由他即位,这宋朝也未必就差了。

    二来,赵德昭没有心腹。赵廷美已经有了吕端,别看吕端现在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但是他和赵廷美的关系非常密切,假若赵廷美得势,吕端必然飞黄腾达。况且历史写得明明白白,吕端最终也做了大宋宰相,这样的人,谢慕华可不想和他争。赵德芳和宋偓一家关系密切,又是皇后看重的人,宋家现在虽然失势,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宋家深厚的人脉关系,也不是谢慕华能比拟的。

    初三了!谢慕华低声念叨了几遍,再过三天,辽国援军就要到了……

    …………

    连着几天,赵光义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他绕城督战,三军也算用命,拼命攻城,但是幽州城却是固若金汤,怎么也打不下来。以前好歹还有三百宋军能登上城头,虽然被耶律学古一网成擒,可现在就连上城都已经成了奢望。原本宋军准备挖掘地道进攻幽州,韩德让又现并堵塞了宋军挖的隧道,修守备以待援兵。

    攻城的大军还在鼓着勇气,振奋余力拼命的攻。守城的一方也榨干了最后的力量还在坚守。赵光义心里有数,这幽州,无论如何也撑不了几天了,城破指日可待。可是辽国人会不会让他指日可待下去呢?

    围城半个月了还没破城,这早已出了赵光义的预期。辽国的援军也许很快就要到来,想到这儿,赵光义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派一支军将得胜口牢牢守住,也不至于现在前怕狼后怕虎的。

    如今唯有期望禁军精锐不要让他失望,能在辽国援军赶到之前把幽州城拿下来吧。赵光义原本满满的自信,在一天天的攻城战中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一干老将都看得清清楚楚,大军已经透支到极限了。这些士卒还能坚持下去,全凭这禁军十多年来百战百胜的信念还在撑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对赵光义说,就算是以前拍马屁拍的最响的崔翰,现在也没了动静。

    已经围城快半个月了,除了和耶律斜轸的战斗中,斩敌千余名之外,毫无进展。现在谁再说幽州可以一鼓而下,那就是等于指着鼻子骂赵光义。

    赵光义忧心忡忡的还有别的事,赵德昭的先锋军一直在和耶律抹只纠缠,赵光义已经下了两次命令,要赵德昭率先锋军赶往崔彦进所部,参与北面攻城,但是每次使者都是带回来一封战报:今日与敌酋耶律抹只激战,斩敌三百,辽军尾随甚紧,若是急行军,恐为敌所乘云云。

    “皇上!”

    曹彬见赵光义坐在御车上怔怔的出神,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恩?”

    赵光义如梦方醒。

    曹彬恭恭敬敬的说道:“皇上,之前您说亲自去城北督战。车驾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起驾!先去城西孟元喆处看看。”

    赵光义一声令下,大队骁骑军护着皇帝缓缓向城西走去。

    一听孟元喆这名字,随行的诸位大将都露出鄙夷的神色。这孟元喆并不是大宋宿将,他是蜀主孟昶之子,素不习武,还很庸懦,缺乏见识。当年大宋还没有灭蜀之时,孟元喆离开成都去外地赴任,随行居然带着数十个侍妾,百多名乐师舞女,夜夜笙歌,花天酒地,称得上是荒淫无度。

    后来宋军攻蜀,刚刚攻破剑门,还远在东川的孟元喆就把府库一卷,放火把庐舍,仓库烧了个一干二净,撒腿逃回成都了。

    这样的人,投降之后,就是靠溜须拍马哄得大宋皇帝开开心心。这次北伐,孟元喆就居然被赵光义委以攻打幽州西城的重担。诸位老将虽然心中不满,但是却不敢在赵光义面前表露出来。

    “臣孟元喆恭迎圣驾!”孟元喆跪倒在御车旁。

    孟元喆听说赵光义临时到来,吓了一跳。他负责进攻幽州城西,这些天来一直是出工不出力,除非是赵光义来巡查的时候,不然孟元喆乐得清闲。这幽州城,多少大将都在这儿栽了跟头,孟元喆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攻占幽州第一功,他从来也没想过。反正他从来就不是靠一刀一枪立功升官的。

    “孟卿家,城西战况如何?”

    赵光义明知道这儿也不会有奇迹生,但是心中多少抱了些幻想,说不定孟元喆能给他个好消息呢?

    孟元喆一阵鼓吹,说是听闻御驾前来,三军将士志气高昂,奋勇攻城云云。

    赵光义叹了口气,他对自己的军事才华素有自信,攻打太原之时,也是一帆风顺,数十年无法攻克的雄城太原都被他一战而下。那些被中原人畏如虎狼的契丹人,在石岭关被郭进打的落花流水。可这幽州,只不过是两万驳杂的京州军,为何就是打不下来呢?

    “皇上……”

    一员将领远远骑着马奔了过来,快到圣驾之时,急忙翻身落马,快步跑了过来。赵光义定睛一看,那人他认得,是随同崔彦进一同在城北进攻的副将。

    那人冲了过来,跪倒在御车前,神色极为惊慌,结结巴巴的说道:“皇上,辽军过了得胜口,直逼高粱河!”

    赵光义眉毛一扬:“哪一支辽军?耶律斜轸的部下?”

    “不是!”那人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打的是辽国南府宰相耶律沙的旗号,探马回报,耶律沙从得胜口南下,估摸起码也有五六万人!”

    其实他说的还是少了,南府宰相耶律沙,可是带了整整十万大军赴援幽州。这一路上,耶律沙快马加鞭,还好燕北要塞都在辽军的掌控中,得胜口,古龙口等险关被耶律斜轸牢牢占据,这一路,耶律沙走得极为顺畅。六日,就赶到幽州。

    兵贵神。幽州的加急军情是六天送到上京,耶律沙带领十万大军也是六天赶到幽州,可想而知,他们走的有多快了!

    赵光义听得辽军来援,也是吃了一惊。再听说是耶律沙率军前来,顿时放下心。耶律沙在石岭关就被打得丢盔卸甲,要不是耶律斜轸救了他,只怕耶律沙的脑袋早就被郭进砍了下来。

    “调集三军,前赴高粱河!”

    “曹彬,继续督战!,命宋偓、刘遇、孟元喆猛攻幽州!

    赵光义一迭连声号施令,诸位大将分头行事。

    …………

第三十七章 高粱河(下)

    “大人,今日不可与宋军开战!”耶律斜轸苦苦进言:“大军接连六日赶路,不如略作休整,明日再和宋军决战!”

    “救兵如救火,幽州城危在旦夕,你不必多说,若是南院大王不敢前去,我自领一军去救!”耶律沙按住马头,他年事已高,这番赶路的确辛苦,但是诚然如他所说,救兵如救火,既然已经过了得胜口,不如趁势进攻宋军。

    耶律斜轸也不恼怒,朗声说道:“既然大人决意如此,斜轸领本部军马随后策应!”

    耶律沙冷哼一声,提缰而去。

    耶律抹只和耶律重恒都心有不忿,两人正要说话。耶律斜轸摇了摇头,低声吩咐道:“皇上已加封耶律休哥为北院大王,统领五院兵马。既然宰相已到,想来休哥也快来了,在休哥的大军未到之前,我们绝不参战!”

    耶律抹只和耶律重恒顿时面有喜色,这耶律休哥用兵如神,百战百胜,他们早就佩服至极,如今听说是休哥来援,顿时信心百倍。

    “大王,宰相今日出兵有何不妥?”耶律重恒不解的问道。

    耶律斜轸微微一笑:“宋军疲兵顿城,十余日也无法攻克幽州,早已疲惫不堪。我军应当养精蓄锐,与其一战。可是如今十万大军日夜赶路,疲惫不亚于宋军,这优势便荡然无存。加上,不久前宰相大人新败于宋军之手,他这一去必然涨了宋军士气,胜负难分啊!”

    “那……我们随后压阵,若是老大人败了,便救他回来!”耶律抹只是个直性子,急忙说道。

    耶律斜轸摇了摇头:“不用,宋军靠腿,我军有马,即使打输了也跑得掉。总之,休哥不到,我军不动!”

    两将齐声领命。

    耶律斜轸侧向东南方望去,休哥啊休哥,我们这好兄弟可以联手大战了!

    …………

    “杀啊!”

    宋军一见是耶律沙来援,顿时士气大振,崔彦进绰号崔屠夫,本就勇悍。一见耶律沙旗号,又得知皇上要亲自率领大军增援,心中大宽,铁矛遥指耶律沙的大旗,笑道:“上次让这老贼跑了,今日又自己送上门来!”

    身旁部将齐声大笑,崔彦进长矛一挺,大喝道:“皇上随后就到,众儿郎,随我杀敌!”

    大宋将士齐声呐喊,万余士卒奋勇杀向耶律沙的大军。

    赵光义御驾亲临,城北已经战作一团,大宋皇帝亲自号施令,神卫军、捧日军、骁捷军……一队队精锐禁军投入战斗,整个高粱河杀声震天。

    人的名,树的影!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耶律沙匆忙出战,在高粱河这开阔地与宋军对战,原本辽国骑兵是占了便宜的。但是大军疲惫不堪,就算人还坚持得住,马儿也筋疲力尽了。宋军反倒是越战越勇,赵光义御驾一到,更是奋勇无匹……

    “骁武军!把耶律沙给我生擒回来!”

    赵光义大喝一声。

    石保庆乃是大宋开国名将石守信之子,此时正任骁武军都指挥使,一听皇上下令,右手立刻高高举起长刀,用力向前一挺:“杀!”

    “杀!”三千骁武军齐声呐喊。

    骁武军就像一道殷红色的旋风,三千勇士挺起长枪,催动战马,马蹄声就像密集的鼓点敲打在高粱河的大地上,一只只冰冷的矛尖在阳光下闪动着摄人的光芒,马上的骑士们全身披挂,带上铜盔,只露出一双双冒着杀气的眼睛,就连胯下战马也被坚固的马面帘、马身甲包裹的严严实实。

    马蹄翻飞,杀声震天,石保庆一马当前,率领着队伍就像一柄钢刀硬生生的把耶律沙的骑兵阵冲破。

    “杀啊……”

    轻骑兵所用的马弓对于骁武军的战士犹如隔靴搔痒,辽军根本无法抵挡骁武军的冲击。匆忙迎上来的辽军骑兵和骁武军对冲的时候,石保庆的部下挺起长矛,凭借重装骑兵的冲击力,往往把对手连人带马撞翻在地。而那些轻骑兵的马刀砍在他们身上,只不过是在那厚重的铁甲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骁武军这支重装骑兵的威力就在于此,耶律沙为了赶路,士卒全部都是轻装出。

    一见骁武军冲破阵线,耶律沙大声喊道:“萧远石,带你的部下从右翼包抄,耶律延禅,你从左翼包抄……“

    耶律沙对这骁武军的应对还算及时,先前还有点慌乱的辽军骑兵马上分出来三队。一队骑兵正面朝石保庆冲过去。萧远石和耶律延禅带着左右两队远远的兜开,绕了半圈,要从石保庆的侧翼杀入。

    石保庆破阵而出,调转马头,不屑的看着迎面冲过来的契丹骑兵,大声高呼道:“骁武军,再跟我杀一阵!”

    重甲骁武军再度冲进辽军大阵。

    赵光义冷冷的看着纷乱的高粱河战场,潘美落后一点,跟在皇帝的身后。赵光义举起千里目,仔细看了一会,把千里目递给潘美:“潘卿家,以你所见,接下来该当如何?”

    潘美毕恭毕敬的接过千里目,左右看了一圈战场,伸手指向耶律沙大军的左翼:“皇上,刚才骁武军一阵冲击,左翼辽军已经散乱,一时半会估计无法组建起坚固防线。微臣以为,皇上不如再派两支禁军冲击耶律沙左翼,打开缺口之后,直逼中军。此战可胜!”

    赵光义轻轻一笑:“甚合朕意!”

    潘美当即传令下去,侍卫马军司的天武,龙卫两军奔腾而出,直取耶律沙。

    这辽军本就陷入苦战,没想到强弩之末的宋军居然还有这么强的战斗力,高粱河虽然地势开阔,但是宋军骑兵这次全部投入战斗,耶律沙想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冲击宋军也不行,十万辽军就像陷入泥潭,苦苦支持。

    一边是透支许久的宋军,一边是筋疲力尽的辽军。两边鼓声震天,号角连声,斗得旗鼓相当,随着赵光义一支支亲卫禁军投入战斗,辽军再也支撑不住,胜利的天平渐渐朝大宋一方倾斜过来。

    “大人,快撤吧!”

    耶律延禅浑身浴血,头盔也在战阵中被打落,满脸灰尘的跑了回来。

    耶律沙咬了咬牙,这败局已定,但是他还不想走。他的亲生儿子就死在石岭关,他做梦都想找宋军报仇,可是机会就在眼前,他却报不了仇,十万辽军陷入苦战,占得上风的却又是宋军……

    “走吧!大人!现在走,还来得及,大军可以保住元气,待到得胜口休整之后,再与宋军决战。”萧远石也跑了回来。

    耶律沙抬头看了看天,太阳高高的挂在当空,此刻已是正午时分,鏖战一早上,辽军一点便宜也没占到。耶律斜轸和韩德让、耶律学古他们就像是商议好了似的,城里的不出城接战,得胜口的不投入战斗,只是耶律沙这一支孤军还在作战……

    “撤!”

    耶律沙狠狠心,终于下了命令。

    大队辽军潮水般的退去,赵光义一见辽军败退,喜形于色,大声指挥诸军奋力杀敌,穷追不舍!

    …………

    谢慕华和赵德昭两人披挂整齐,却守在高粱河西北侧,按兵不动。

    “报!”

    一个探马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前方战况如何?”赵德昭急忙问道。

    “启禀郡王,大军在高粱河与辽国南府宰相耶律沙的援军激战,各路人马奋勇杀敌,耶律沙不敌败退,看样子是朝得胜口方向逃亡。皇上有令,各路人马全力追击!”那探马口齿倒也伶俐,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也没喘口气。

    谢慕华沉声道:“再探!”

    赵德昭神色紧张,望着谢慕华低声道:“大军胜了……”

    谢慕华当然知道赵德昭担心什么,若是大军败了,倒还没什么。但是取胜之后,赵光义只怕就要追究赵德昭拖延军令的罪责了。谢慕华是一点也不怕,他心里很清楚,耶律沙来了不要紧,真正要了宋军性命的是耶律休哥这位战神……

    谢慕华淡淡的说道:“等等新的消息再说吧!”

    赵德昭不再言语,但是心里忐忑不安,情不自禁的抓着腰间的玉佩,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捏得白……

    “报!”又是一骑探马飞奔而来。

    谢慕华和赵德昭都是脸色一变:“快说!”

    那探马大声道:“大军追击耶律沙十多里,现在耶律沙已经远遁,只怕是追不上了!”

    谢慕华抬头望了望天空,鲜红的太阳转到了西方,看来不久就要落山了。从午时追击耶律沙到黄昏,居然只追出去十余里。由此可见,宋军的疲惫已经到了何等程度!能在数月鏖战,长途跋涉,攻城十余天后拼着最后的力量击退耶律沙的十万辽军,已经不愧为大宋精锐了!

    赵德昭看着沉默不语的谢慕华,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谢慕华笑了笑:“郡王,等了一天的消息,咱们还是先吃了晚饭再说吧!”

    远远侍立一旁的呼延丕显、杨家兄弟、孔守正、曹翰等人不知道两位监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都各自安排下属做饭去了。

    天色刚刚转暗,先锋军也吃完了饭。谢慕华扔下饭碗,伸了个懒腰,忽然听见营外一声大呼:

    “报!”

    赵德昭急忙跳了起来:“什么军情?”

    那探马说得极快:“一队辽军打着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旗号,从幽州东南杀出,驻防的米信都指挥使,不知敌军虚实,不敢迎敌,率部后撤。耶律休哥率领辽军直奔高粱河……”

    赵德昭心里一惊,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谢慕华却是喃喃自语道:“耶律休哥,你终于来了!”

    ————————————

    最近成绩涨了不少,俺也是偷囍。还请读者大大继续支持,红票收藏陆续有来!

第三十八章 大败亏输(上)

    p>

    耶律休哥大声下令,他已经赶到高粱河。耶律休哥带领三万精锐辽军,这可是辽主耶律贤的亲军,是大辽国的最兵。这一路上,三万将士日夜赶路,马不停蹄,为了防止宋军阻击,耶律休哥带领大队人马从偏僻小路前赴幽州,虽然一路辛苦无比,但是三万将士却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耶律休哥身披一副明光鱼鳞甲,手提一柄长刀,他本就是仪表堂堂威武过人,这一身戎装更是显得他英武不凡。

    随行掌旗官急忙将北院大王的青旗高高立起。耶律沙的残兵败将纷纷朝耶律休哥旗下靠拢过来……

    “休哥,你来的正好,你我合兵一处……”耶律沙一看休哥率军赶到,喜出望外,急忙赶了过来。

    耶律休哥高举耶律贤的诏书:“皇上有旨,命我总领五院之兵,幽州战事由我一人做主!”

    耶律沙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论起来幽州四下就数他的官阶最高,但是皇帝这一道旨意就是要耶律休哥名正言顺的凌驾于他之上,而且就连这十万辽军,也划入耶律休哥的指挥。这让老太保怎么受得了,一吹胡子,当场就要作!

    耶律沙一看休哥的旗号,便知道,萧干所部也已经并入休哥的队伍。原来的北院大王耶律奚底本是被耶律沙收容,部下一部分被斜轸借了去,另一部分与耶律沙合兵一处,还想再战。可是就连北院大王的爵位都被剥夺了,耶律沙一贯以宗室重臣自居,耶律奚底等人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自己人。怎么能受得了被个毛头小伙子指挥?

    萧远石跟随耶律沙多年,看老上司马上要火,急忙拉住耶律沙,转向耶律休哥说道:“谨遵北院大王吩咐!”

    耶律休哥其实是个颇为谦逊的人,但是如今幽州四周乱作一团,他若不马上立威,到时候各路将领各自为榖一个将领接令,又迷惑的问道:“大王,何不兵分两路,左右夹击?”

    耶律休哥嘴角一扬,这一下轻笑充满自信:“我既然从右路突袭,难道南院大王还能坐看吗?左路,当然是留给我的好兄弟,斜轸!”

    …………

    幽州城西南面的天空忽然明亮了起来,漫山遍野都是火把,一支辽军出现在宋军右翼,只见火光把天空映照的犹如白昼一般,放眼望去,只能看到数不胜数的火光,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人。

    “难道辽军要夜战?”潘美不禁嘟囔了一声。

    夜战一般很少出现,因为对于凭旗号和鼓乐指挥作战的冷兵器时代,贸然动夜战无论对于起者还是承受者都有相当大的风险。但是耶律休哥用兵之道一反耶律斜轸的谨慎,率先动夜战。

    潘美话音刚落,大队辽军就铺天盖地的冲了过来,那是白天被宋军击退的耶律沙部下,这些辽军逃了半天,这时返身作战,更是憋足了力气,宋军措手不及,十多万人挤在高粱河也部署不开,顿时被辽军冲破防线。

    耶律休哥整装上马,回身对耶律沙说道:“有劳太保大人坐镇!”

    他长刀高举,大声叫道:“直取中军,活捉赵光义……”

    三万将士热血沸腾,这是辽国的战神,是北院大王,亲自带领他们冲锋陷阵,顿时齐声高呼起来:“活捉赵光义……”

    休哥一夹战马,长刀挥舞,认准了宋军黄伞盖所在,径直冲了出去,辽军更是勇气倍增,随着休哥,大声呐喊,直取赵光义中军……

    …………

    “北院大王从宋军右翼出击了!”耶律抹只大声喊道,喜形于色。

    耶律斜轸早已披挂妥当,等的就是这一刻:“好,我们从宋军左翼突击,配合北院大王,生擒宋酋!”

    高粱河喊杀连天,宋军将士拼命抵挡,却是抵敌不住。各处都被辽军冲散,将领们只能带着本部军马各自为战,宋军最强大的利器——弩箭,在这黑夜里失去了威力,辽军的铁蹄踏过一座座营帐,把十余万大军分割来开……

    到处是火头,到处是惊慌失措,四处逃生的士卒,四野里,喊杀声,哭叫声,马鸣声,乱作一团……

    耶律休哥心知宋军已经是疲兵,盯准了赵光义的所在猛冲。二十万宋军无论如何不可能一口吃掉,钉死了赵光义的中军猛打,就能迫使宋军各部混乱,二十万大军乱了起来,就算是孙武重生,诸葛再世,只怕也是回天无力了!

    “皇上,快走!”

    看到辽军径直奔中军而来,潘美大吃一惊,若是皇上有什么闪失,那这北伐大军就算是彻底完了。

    赵光义急忙后撤,忽然一阵箭雨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手扶黄伞盖的士卒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地身亡。

    “快走,快走……”

    赵光义心胆俱裂,没想到这股辽军如此勇悍,前方宋军怎么也抵挡不住,任由他们冲杀进来,看着架势,不把他这个大宋皇帝生擒活捉是誓不罢休了。

    嗖嗖嗖……羽箭连响,随行侍卫急忙把赵光义按在御车上,那拉车的马儿中了箭,悲鸣几声,猛叫猛跳,把赵光义从车上颠了下来。按到赵光义的侍卫却是身中数箭,口吐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赵光义一脚把那侍卫的尸身踢开,大声喊道:“快给朕牵一匹马来!”

    一旁众人乱作一团,侍卫、骁骑军、太监、妃嫔抱头鼠窜……处处哭声震天,这黄伞盖一倒,辽军顿时大叫起来:“赵光义死了,杀了赵光义了……”

第三十九章 大败亏输(下)

    宋军不明就里,回头望去,只见黄伞盖不见踪影,军中一片大乱,被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人一阵冲杀,折损不少,潘美再顾不得,急忙命骁骑军护住赵光义,自己翻身上马冲出去组织禁军抵抗。

    辽军瞅准了这儿,奋力冲杀,耶律休哥一马当先,长刀飞舞,战甲上斑斑点点溅得都是鲜血。赵光义只见辽军火把越来越近,心里更是着急,眼下也顾不得皇帝体面,撒腿往后方跑去。

    赵元佐掏出弓箭瞄准休哥一箭射去,却被休哥挥刀击飞。休哥认准了赵光义所在的方向,率领亲兵径直杀奔过来。赵元佐心中大急,他不过十四岁的少年,一时间乱了方寸,竟然挺起长矛迎向休哥。

    那休哥乃是大辽名将,手中长刀罕有敌手,赵元佐又如何是他的对手,只交马一合,便被休哥斩落于马下,眼见是不活了……

    契丹人的羽箭一直不停,赵光义正跑着,忽然屁股一疼,竟然中了一箭,赵光义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没等站起身来,又是一箭射在他的大腿上,连中两箭,赵光义再也吃不消,大声呼痛起来,他这一辈子除了早年跟随赵匡胤的时候冲过几次阵,还是在大军护卫下之外,就没上过战场,更没受过伤,这两箭一中,赵光义痛入骨髓,再也站立不住,摔倒在地,却还拼命往前爬……

    “别走了赵光义……”耶律休哥的部下齐声喊道。

    赵光义回头一看,那辽国人几乎就快要冲了过来,更是手脚并用,拼命前行。

    耶律休哥拍马舞刀,冲杀过来,赵光义心头狂跳,恨不得把身上的黄袍给撕下来,躲在一旁装死……

    “皇上,石保庆前来救驾!”

    随着一声暴喝,石宝庆带着一队骁武军斜刺里杀了出来,拦住耶律休哥去路,这一队都是重甲骑兵,又是御前亲军,战斗力惊人,和休哥的部下大战起来,一时间辽军无法继续前行……

    一旁侍从见皇上中了箭,急忙扶住赵光义,不知从哪奔过来一辆驴车,几个侍从奋力将驴车拉住,扶着赵光义上了车,立即快驴加鞭,奔着南方便走。

    石保庆弓马娴熟,武艺过人,当下与耶律休哥大战,两个都是虎将,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一旁将士就算是想插手帮忙都觅不到缝隙。战得十多回合,石保庆渐渐落了下风,左支右挡,招架不住。

    正酣战间,宋将辅和呼延赞双双赶到,三人齐心合力,力战耶律休哥。耶律休哥真不愧是大辽名将,这还是三人齐上才能敌得住他,若是换了这三人中的任何两人,都不是休哥的对手。

    两人战过十余合,那呼延赞大喝一声,卖了个破绽,耶律休哥见有机可乘,一刀劈下,却被呼延赞伸出手臂,夹住长刀,跟着枣槊抹出,重创耶律休哥胸口,若不是休哥身披明光铠,胸口护心镜端的厚实,这一下只怕就取了他的性命,饶是如此,休哥也面色苍白,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大王!”

    一旁辽兵急了眼,蜂拥而上,护住耶律休哥,呼延赞、石保庆且战且退,率领骁武军缓缓退却。百忙中呼延赞回头看了一眼,赵光义已经走得远了,心中一定,率兵往侧翼撤去。

    耶律休哥坐在马鞍上摇摇欲坠,这呼延赞的武艺非同小可,这一击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却也叫他手足酸软,几乎提不起刀来……

    曹彬领着一队骁骑军返身寻找赵光义,兜兜转转到了此处,刚好遇到耶律休哥这一支辽军,双方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边士卒舞动兵刃,战在一起。耶律休哥受了伤,躲闪不及,接连被宋军伤了两处,好在不是要害,随后又是一箭飞来,正中休哥的肩窝,耶律休哥再也支持不住,翻身堕马!

    左右顿时红了眼,急忙扶住耶律休哥,将他拉上一辆马车。曹彬见这机会,更是穷追猛打,辽军一时间失了主将,被曹彬这一阵冲杀,顿时乱做一团。正彷徨无计之时,南院大王耶律斜轸领一路兵杀到,两下合力将曹彬那一支骁骑军战退。

    耶律斜轸急忙下马,抢上马车,扶住耶律休哥:“休哥,休哥,醒醒啊……”

    耶律休哥吃力的睁开眼睛,眼前正是自己的好兄弟耶律斜轸,咧嘴一笑,却牵动伤口,忍不住眉头一皱。

    “你怎么样?”耶律斜轸关切的问道,他和休哥在大辽国后起之秀中算得上是顶尖人物,两人惺惺相惜,识英雄重英雄,相交莫逆。

    “我没事,继续追赵光义!”耶律休哥低声说道。

    耶律斜轸大声吩咐道:“快将北院大王送回去……”

    “不!”耶律休哥一把抓住斜轸的胳膊:“我要亲手抓住赵光义,放心,我没事,就算坐这个马车,我也要抓住他!”

    耶律斜轸拍了拍休哥的肩膀:“好,追到汴梁城也要把赵光义拿下!”

    这时宋军已经大乱,兵不知将,将不识兵,高粱河一线哭声震天,士卒丢了武器旗帜,只顾逃命,自相践踏都不知死了多少人!

    赵光义坐在驴车上,一路奔南逃去,身旁只有崔翰和随行二十多个侍卫而已,想起二十万大军攻打幽州的风光,赵光义心里一酸,几欲落泪。

    忽然斜刺里冲出一支人马,人数不多,也就是一百多人而已。赵光义大吃一惊,若是辽军追到此处,仅凭这几十个侍卫,无论如何也不是辽军的对手。忽然听到对面高声喊道:“皇上……皇上……”

    这声音赵光义很是熟悉,正是那口音怪异的谢慕华。当即定了心神,颤声叫道:“谢卿家,朕在此!”

    “谢慕华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谢慕华抢先奔出,跪倒在地,现在赵光义看到大宋的军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责怪与他,当即安抚了几句,命谢慕华带人护着他向金台屯退去,到了那里在收拾残军,再作打算!

    “先锋军为何只剩下卿家这点人马?”赵光义心神稍定,看谢慕华只带了一百来人,心中犯疑,随即问道。

    谢慕华暗骂一声老狐狸,口中答道:“回皇上,先锋军得知辽军来犯,武功郡王立刻带同众将前去护驾,激战半晌,只怕是走散了吧!”

    这一行人一路不敢停留,一百多人护着一辆驴车,奔着南方走去,战场纷乱,喊杀四起,辽军马快,有些辽军甚至已经冲破宋军大阵,调转回头,又是一阵冲锋。

    赵光义只盼早点离开了这战场,哪里顾得了许多,拼命催促崔翰赶路。

    围城各部宋军也已经乱作一团,胆小如鼠的孟元喆第一个带头跑了,刘遇和宋偓带领本部军马杀奔高粱河,营救圣驾,曹彬、潘美、史珪、石守信等人带同各自队伍,且战且退。但是辽军已经将宋军分割开来,无论曹彬、潘美有多大本事,也无法再将宋军组织起来,无奈,诸将只得沿途收拢残军朝涿州方向退却。

    谢慕华斜眼瞥了一眼赵光义,见他躺在驴车上,不住喝骂侍从。斜刺里一队辽军冲了出来,约有数十人,赵光义大惊失色,差点摔下驴车。

    先锋军的将士不待谢慕华吩咐,已经纷纷迎了上去,阻挡辽军。谢慕华心中一动,急忙对赵光义说道:“皇上,如今这般混乱,还是及早离开幽州为是。皇上,不如微臣护驾先走……”

    赵光义早已吓破了胆,把身上的黄袍扯得稀烂,套上侍从的便装,忙不迭的说道:“快走、快走……”

    赵光义屁股、大腿都有箭创,但是眼下逃命要紧,也顾不得那许多,双手紧紧抓住驴车的车辕,崔翰一挥马鞭,驴儿吃疼,撒腿向南方跑去。谢慕华手握钢刀,大声喝斥随从:“尔等舍命也要挡住辽人,保护圣驾!”

    不等士卒答话,谢慕华也已快马加鞭,追着赵光义而去。

    …………

    这时耶律休哥早已昏厥,耶律斜轸代他号施令,追击宋军。

    幽州城缓缓放下吊桥,韩德让、耶律学古带领城中军马杀出,韩德让知道自己兵少,命士卒四面击鼓,声震四野。耶律学古又命人在城中四处宣扬宋军已经败退,丢下粮草辎重无数,号召城中百姓出城助威。

    这一时间,幽州城里喊声震天,耶律沙的大军奋力掩杀,南院大王、北院大王的部下左右冲击,城内守军开城出战,二十万宋军乱成一锅粥,只顾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耶律斜轸、耶律休哥带着辽军穷追不舍,仅仅这一夜,宋军战死就近两万人,被俘、投敌、失踪不计其数,赵光义带来的大批珍宝、妃嫔、符印、仪仗都成了辽人的战利品,称得上是丧师辱国,各路统帅纷纷撤退,不敢再与辽军交战,辽军趁势追杀,一路从幽州追杀到涿州,沿途宋军被杀被俘无数……

    赵光义身中两箭,趴在驴车上拼命的逃,耶律休哥昏迷不醒,却坐在马车上拼命的追。两军主帅这般场景纵观古今也是仅此一例。

    …………

    天色渐渐蒙蒙亮了,赵光义惊魂稍定,逃了半夜,毛驴身上都汗出如浆,好在涿州城已经不远。

    “不去涿州!”赵光义心有余悸,看辽军这架势,追到涿州也不是什么难事:“绕过去,去金台屯!”

    崔翰坐在车辕上,颠簸了半夜,早已支撑不住,听赵光义这般吩咐,只得答应一声,继续赶着驴车前进。

    这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赵光义也奔波了一夜,心力交瘁,身上箭伤又是疼痛无比,只是还没有到达安全之地,赵光义还是提心吊胆,不敢停下。

    谢慕华冷眼看着这驴车上的两人,右手慢慢掏向腰间的左轮手枪。

    崔翰心里叫苦不迭,他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这一路上要做驴车夫,辛苦可想而知。不过崔翰如意算盘打的也响,这次得逃大难不死。又是他拼死救了赵光义出来,回到东京汴梁之后,飞黄腾达、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正想的出神,忽然耳边听见一声巨响,跟着心口一疼。崔翰只觉一阵锥心的疼痛,想要回头看去,全身的力气好像都流逝了一般,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

    赵光义看着崔翰倒了下去,心里一震,扭头望去,却见谢慕华拿着一个小小的黑乎乎的东西,正朝他微笑!

    ————————

    过瘾么?麻烦给些红票吧!

第四十章 宋帝德昭

    淡淡的月光照在赵光义惊恐的脸上,冰凉的夜风静静抚过大地,四野里静悄悄的,远处偶尔传来一阵蛐蛐的叫声,听起来格外清晰!

    “你敢弑君?”赵光义眼见谢慕华用那小巧的东西打死了崔翰,知道今天的事凶多吉少,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毕竟是一代帝王,这一平静下来,心思动得极快,先用言语拖住谢慕华再说。

    谢慕华心中好笑,弑君?若是这个时代从小就接受忠君思想教育长大的人,可能弑君的时候还有些顾虑。但是在谢慕华的眼里,杀一个赵光义跟杀一个普通人并没有分别,什么天子,什么紫微星转世,骗骗这时代的老百姓还行!

    赵光义看谢慕华不答话,心里更是着急,说道:“朕一向待你不薄,你……”

    谢慕华冷笑道:“你果真是待我不薄啊,命我监军,在青沙河迎战耶律斜轸的皇恩真是浩荡;我在得胜口苦苦等待援军的时候,数千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

    “朕……”赵光义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说起。

    “我替你说了吧,你想坐稳这皇位,赵廷美、赵德芳、赵德昭都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能让这三人死,你根本不在乎赔上万余将士的性命,也绝对不在乎赔上小小一个谢慕华!”

    谢慕华冷眼看着赵光义:“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明白!不过我选做将,不做骨!”

    赵光义只觉得口干舌燥,无边的恐惧漫布全身,想开口说话,嗓子却干涩无比。赵光义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嘶哑着喊道:“是德昭,他叫你杀朕?”

    “!”谢慕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想不想杀你,我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过。不过留着你,只会是我的绊脚石,反正你死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别杀朕,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你要什么你说……”赵光义冷汗湿透了后背,借着月光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赵光义的额头上满是汗水,惨白的月色把他的脸衬映得分外凄惨……

    谢慕华抬起手枪,指着赵光义的脑门:“告诉你两件事,免得你做了冤死鬼!”

    “我不是什么大秦来的,更不是谢安之后,说了只怕你也不信,我来自一千年以后!”

    谢慕华看着呆若木鸡的赵光义,接着说道:“你不是命人把太原城拆了,一把火夷为平地,烧死无数百姓士卒吗?”谢慕华声音转厉:“我便是太原人!”

    “你自己选的!”谢慕华枪口微微下垂,扣动扳机。

    “呯!”

    赵光义闷哼一声,栽倒在地,身体微微抽搐,他双眼几乎要凸出眼眶,伸出手指,指着谢慕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一股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脑袋重重垂落在地上。

    这大宋的历史,自从赵光义被谢慕华一枪击毙开始,就彻底变了个走向,以后将如何展,再没有人能预知了!

    谢慕华急忙把手枪收了起来,却从腰间箭壶里,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箭支,照着赵光义胸口的弹孔,猛力插了进去。跟着便依样画葫芦,把另一支箭插进了崔翰的后背。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谢慕华狠了狠心,举起长箭扎在左肩上。

    远处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谢慕华急忙趴倒在崔翰身边,佯装昏厥过去。

    一将飞身落马,快步跑了过来,却是惊呼一声:“皇上,皇上!”

    谢慕华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呼延丕显的声音。心中暗喜,这一局,谢慕华已经布置许久,他寻觅机会杀死赵光义之时,赵德昭被蒙在鼓里,在宝光寺附近跟随诸位太祖旧将一起后撤,谢慕华再命呼延丕显和孔守正两人先走一步,带领一队兵马随后接应赵光义,这一下,来的刚刚好。

    周围顿时乱作一团,皇帝驾崩可是天大的事,一时间甚至没人过来看看崔翰和谢慕华还是不是活着。周遭的人声越来越是鼎沸,呼延丕显、孔守正扶着赵光义的尸体哭的惊天动地……

    “皇上怎么了?”这一声沉稳无比,正是有大宋第一儒将之称的曹彬。

    呼延丕显声音带着哭腔:“曹大人,皇上……皇上……驾崩了!”

    一旁众将大惊失色,纷纷抢上前去,围着赵光义的尸体大哭起来,像陈从信这样的赵光义一手提拔起来的大臣,更是哭的昏天暗地,如丧考妣,一时间涿州城边哭声雷动,愁云惨雾……

    到底是曹彬心思细密,收住哭声急忙说道:“快看看崔指挥使、谢学士伤势如何!”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身旁还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一时间众将被赵光义的死骇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却忘了看看这两人的伤势如何。

    “谢大人还有气……”呼延丕显又惊又喜,高声叫道。

    这一群人顿时忙碌起来,灌水,掐人中,拔箭,包扎伤口……谢慕华死死咬着牙忍了半天不敢动弹,半晌再也忍耐不住了,缓缓一声叫了出来。

    “谢大人……皇上到底是怎么……怎么遇难的?”呼延丕显一把扶住谢慕华,曹彬等人也围拢过来,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疑问。

    谢慕华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我和崔大人……过了宝光寺……就护着皇上先往涿州方向走,没想半……半路遇到一小队辽军,皇上中了箭,我和崔大人也受了伤,护着皇上拼命南行……走到此地,车子翻了,我也支持不住,昏迷过去……皇上……皇上真的遇难了?”

    说到此处,谢慕华想起自己穿越以来一个月吃尽了无数苦头,好几次命悬一线,忍不住悲从中来,果真掉下泪来……

    “是辽军的羽箭!”孔守正看着那支从谢慕华的肩膀上拔下来的箭,当即向曹彬说道。

    此时天色已亮,大队宋军陆续撤到涿州附近,赵德昭、杨延昭、潘美等人终于也来到此地。

    “郡王,你要为皇上报仇啊……那辽狗……”谢慕华哭喊着扑了过来,拜倒在赵德昭的脚下,声泪俱下。

    赵德昭顿时愣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赵光义居然死在这里。这一仗,他为了明哲保身,一直随着大将们缓缓后撤,也知道赵光义已经离开了战场,只不过,居然被辽军射伤,死在涿州,那……赵德昭面露悲戚之色,跪倒在赵光义的尸体旁,放声大哭,哽咽着哭喊道:“皇上,侄儿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定要辽人血债血偿……”

    谢慕华拼命的抱住赵光义的尸体,哭得声音嘶哑:“皇上,是臣没用,是臣该死……臣没能护得皇上周全,皇上……臣罪该万死啊……”

    谢慕华喊得撕心裂肺,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随手抓起地上的断箭就要往心窝里扎去。吓得一旁杨延昭等人急忙抱住谢慕华,死活不敢松手。谢慕华哭喊道:“放开我,是我没用,是我保护不了皇上,你们放开我……”

    赵德昭含着眼泪,抓着谢慕华的手:“非你之罪,谢学士万万不可轻生……”

    谢慕华抽搐良久,终于被杨延昭抢下手中断箭……

    曹彬等人收住眼泪,面面相觑。曹彬筹措半天,终于走上前去,跪倒在赵德昭的面前:“郡王,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皇上驾崩,万民无。请郡王即位……”

    赵德昭大惊失色,急忙扶起曹彬:“这万万使不得!”

    潘美、石守信也快步走了过来,拜倒在地:“郡王,国无君不行。郡王是太祖皇帝长子,理应继承皇位!”

    赵德昭还要推托,四野里无数将士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万岁!”

    谢慕华抹着泪眼,偷偷朝赵德昭望去,只见赵德昭面有难色,委婉推托。不禁感慨万千,都说赵德昭待人宽厚,仁爱为先,今日一见,这演技足可以拿奥斯卡影帝!

    赵德昭心下也是志得意满,赵光义一死,他便理直气壮登上帝位。这个抢了他皇位三年之多的皇叔,死的好死的妙……他斜眼一瞥,却见远远平躺在马车上的赵光义的尸体,心中又是一阵恨意……

    三年前,太祖皇帝死的不明不白,赵光义连夜入宫,抢了皇位,开封府上下又都是他的亲信。即位以来,赵光义明里暗里排挤赵德昭等人,出征之际带着他们,又想借辽军之手除掉赵德昭……赵光义啊赵光义,你万万想不到谢慕华叫我明哲保身,不去高粱河,叫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倒害死了自己……

    “众卿家快些平身!”

    赵德昭这一改口,诸位臣工都知道赵德昭是答应了坐这个帝位。

    “辽军穷追不舍,随时可抵涿州,请皇上早下决断!”曹彬跨前一步,这一声皇上一叫,更是板上钉钉。

    “曹卿家有何对策?”赵德昭急忙问道。

    曹彬说道:“眼下之计,不如入城坚守,涿州城虽然不是什么雄城,但是还有十余万禁军将士在此,辽人连夜追赶,已是强弩之末。他们轻装追击,也没有攻城器械,只要守住涿州,待辽人退兵,再作打算!”

    赵德昭点了点头,环顾群臣,朗声吩咐道:“入城!”

    …………

    耶律斜轸代休哥号施令,一路追杀到涿州城下,却见宋军已入城坚守,城头床子弩架了起来,辽军稍微靠的近点,宋军弓弩立刻万箭齐。

    “大王!”

    萧远石纵马跑到前阵,骑在马上朝耶律斜轸施礼道:“大王,将士们追杀一夜,困顿不堪,不如收兵吧!”

    耶律斜轸冷眼望着涿州城头,愤愤的说道:“倒叫赵光义跑了!”

    萧远石微微一笑:“大王,末将正是有两个好消息要告知大王!”

    “哦?”耶律斜轸知道萧远石这人向来严谨,他若说是好消息,那就必定是天大的好事:“快说!”

    “昨夜末将率部追击宋军,擒住一批侍从。仔细盘查之后现,原来宋国的皇储,齐王赵廷美也混在其中。”萧远石喜滋滋的说道。

    耶律斜轸微微一笑,抓住赵廷美对于萧远石来说,也算是大功了吧。

    萧远石继续说道:“方才末将在城外搜索宋军,抓了几个活口,一问才知今天早上就在涿州城外,宋军对武功郡王赵德昭高呼万岁。据说是赵光义驾崩,赵德昭即位了!”

    “赵光义死了?”

    耶律斜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休哥的亲兵说起,昨天夜里高粱河混战时射中了赵光义,随后被他趁乱逃走,难道真的是两箭射死大宋皇帝?那这一仗的战果就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赵光义不死,抓住赵廷美也只不过是抓了个宗亲而已。但是赵光义一死……耶律斜轸此人不但是个军事天才,而且擅长政务。顷刻间便已想到,若果按照赵光义之前所说的金匮之盟,赵廷美才是宋国第一皇储,赵德昭只不过是第二而已……那这个赵廷美真是奇货可居啊!

    “马上加派人手探明消息,一有确凿消息,即刻回报!”耶律斜轸果断下达了命令。

    萧远石应了一声,扬起马鞭,转身离去。

    “我们打死了宋国皇帝?”耶律抹只看到耶律斜轸有些出神,凑了过来问道。

    耶律斜轸哈哈大笑,高声叫道:“契丹的勇士们,你们听着。昨夜一战,就连宋国的皇帝赵光义也没于阵中……”

    契丹战士不待耶律斜轸,早已大声欢呼起来。两军交战之中,击毙对方皇帝,这可是契丹前所未有之大胜。就算是古往今来的战役中,击毙对方皇帝的也极为罕见。契丹战士耀武扬威,战旗漫天飞舞,号角吹得震天响,涿州城下战马飞驰,契丹士卒往来驰骋,大声喊骂。城头宋军却是沮丧万分,这是大宋最耻辱的败仗……看着城下得意洋洋的辽人,宋军只能把一股邪火憋在心里……

    …………

第四十一章 首议

    “皇上,辽军退了!”孔守正快步走到赵德昭的面前禀告道。

    谢慕华包扎好肩膀上的伤口,侍立在一旁,但是身边各位大臣都是脸色难看。赵德昭端坐在涿州府衙,眼下形势对赵德昭是大大的不利,就算是辽国退兵,他的危机也远远没有解除,赵德昭皱着眉头,一言不,一手支着脑袋看着侍立在两旁的群臣,半晌才说道:“各位卿家,朕初登大宝,还望诸位卿家能竭尽全力为朕出谋划策!”

    孔守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皇上没有答话,急忙退到一旁,站在谢慕华的旁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谢慕华白了他一眼:“皇上入城的时候,陈从信带了一小队人马偷偷从南门走了!”

    孔守正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从信是赵光义的亲信,或许他怕涿州守不住,所以再往后撤?又或许陈从信临阵想开小差?这些都是小问题,怎么能让诸位大臣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呢?

    赵德昭悠悠的叹了口气,陈从信这一走,只怕大宋朝就要腥风血雨了!

    赵光义的儿子赵元僖、赵恒还留在东京汴梁,开封府里有十万留守的禁军,留守的文臣武将多为赵光义的心腹。陈从信十有**就要去开封报信,如此一来,若有权臣拥立赵元僖上位,十万精锐禁军足够与赵德昭一争天下。

    这样的结果还算是好的,赵匡胤黄袍加身不过是十多年前的事,要是有人有样学样,趁机自立为帝,统帅东京守军与赵德昭开战。这前有叛军后有契丹大军,赵德昭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单是陈从信偷跑就已经让赵德昭心烦意乱了,偏偏又传来消息,说是乱军之中,赵廷美被辽军活捉了去。

    赵德昭一听这消息,心里更是烦闷。按照金匮之盟,赵廷美才是宋朝的第一位皇储,而他赵德昭只能排在第二位。赵廷美虽然不是什么人才,但是就凭他大宋第一继承人的身份就可以让辽国人大做文章了。

    若是辽国人立赵廷美为宋帝,至少从名义上来说,赵廷美是比赵德昭更有资格成为皇帝。辽国人也可以控制着这个傀儡皇帝,名正言顺的讨伐宋国,蛊惑人心!

    谢慕华比赵德昭想得更多,历史上,金国灭辽之后就曾经扶植起一个伪齐政权,这赵廷美要是被辽国人搞出个伪政权来,无论从名义上还是从对宋朝军民的心理上,这个伪政权都要更加厉害百倍。

    现在侍立在涿州府衙的都是一辈子在官场里摸爬滚打的老手了,这其中的危害几乎人人皆知,只有那一根心肠的孔守正想不到这么多。

    “皇上!当今之计,应当火班师回东京,稳定大局。”沉默了半晌,到底是老资格的曹彬第一个说话了。

    他说的也对,眼下再和辽国人继续作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以现在的士气和军队的疲劳程度,根本不可能攻打幽州。倒不如先回东京,稳定局面再说。

    赵德昭皱了皱眉头,他第一天做皇帝就遇到这么多难题,着实有些气恼,不过曹彬说的在理,赵德昭问道:“退兵可以从长计议。以曹卿家之见,应当如何营救齐王?”

    齐王便是赵廷美,赵德昭不说皇叔,却说齐王。虽然只是个称呼,但是诸位大臣都听得出来,齐王而已,要是真的碍了大宋朝的国运,一个王爷嘛,不如就殉国吧!

    曹彬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不如遣一能言善道之士,为我大宋使节,与辽人议和。看能否以金银财帛赎齐王归来。辽人风俗,一贯都可以财物赎买战俘。”

    “曹大人,若是辽人不同意呢?”

    曹彬急忙抬头,看看是谁跟他唱对台戏。

    这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站出来说话的居然是一直在赵廷美身边行走的、区区从六品开封府推官吕端。

    吕端原本就没有来这里说话的资格,是谢慕华得知赵廷美被辽军掳走,吕端混在乱军中逃生之后,特意向赵德昭禀告,把吕端也带了过来。

    “那依吕卿家之见,该当如何?”赵德昭这一说话,曹彬就不好说什么了。

    吕端大步走出班列,朗声道:“微臣以为,如今之计,皇上当诏告天下,幽州一战,先帝驾崩,齐王被俘。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为万民计,依太祖皇帝金匮之盟,登基为帝。如此一来,名正言顺,就算辽人想利用齐王做什么文章,也无处下手!”

    “那齐王就不救了?”孔守正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吕端正色道:“一定要救。曹大人所言极是,遣使前往辽国,两家议和。力争将齐王赎回。如若辽人坚持不放人,那我大宋只有厉兵秣马,再与辽国开战!”

    此言一出,府衙里的大臣们顿时低声议论起来。

    谢慕华急忙走出班列,站在吕端的身边:“诸位大人,我军现在是疲劳之师,但是反观辽军,十余万大军不分昼夜赶路,又是走的偏僻小路,方能在短短数日之内赶赴幽州,辽军也已是强弩之末。”

    谢慕华见众人的眼光都盯在他的身上,继续说道:“再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辽军为了解幽州之围,轻装出战,随军没有多少粮草,总计将近二十万辽军不可能都驻扎在幽州,必然要陆续撤走。至少两个月内,辽军都无力再展开大战。反倒是我大宋,为了北伐幽燕,在河北路、京东路征集民夫,积蓄粮草,虽然现在士卒困顿,但是只要有段时间休整,随时可以再上幽州。以短期来说,这仗,我们打得,辽人打不得!”

    这一番话说得就连赵德昭在内一众大臣纷纷点头。

    “谢学士果然见解非凡!”就连潘美都忍不住夸了谢慕华一句。

    赵德昭想了想:“那以诸位卿家之见,派哪位出使辽国呢?”

    诸位大臣又是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谢慕华也低着头,缓缓移动脚步往班列里走去。去辽国出使?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活。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历史上真正做到的并不是很多,反倒是很多君主喜欢把那些使臣给烹了,剐了……谢慕华可没那么傻,去辽国?谁爱去谁去!

    “臣保举一人出使辽国,必能化干戈为玉帛!”呼延赞大步走了出来。

    谢慕华微微一笑,呼延赞跟他可一句话都没说过,估计是不可能想到他谢慕华,看看是哪位大臣倒霉,被靠山王呼延赞点名吧?

    “呼延卿家保举何人?”赵德昭知道呼延赞轻易不表意见,他一开口,言必有中。当初赵光义提出北伐,崔翰说以禁军之精锐,攻取幽州易如反掌。大臣虽然知道不妥,但是也不敢吭声。只有呼延赞说了句:易如反掌?只怕这掌不好翻啊!

    呼延赞大声道:“臣保举开封府推官吕端出使辽国。”

    谢慕华不禁望向呼延赞,这老将打仗没得说,这次选人没想到也是极有眼光。吕端的才华不必说了,后来的宰相之才。最重要的是吕端此人对辽国局势了如指掌,又是一直跟随赵廷美的人,选他去,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石守信也走到府衙中央:“臣也以为吕端是不二人选。他在开封府任职多年,见多识广;吕大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见解过人。方才大家也都听见了,吕大人一番剖析,将齐王被俘之危害轻描淡写便已化解。这前去辽国,与辽主剖析利害,让两国休战之责,实在是非吕大人莫属!”

    吕端急忙跑了出来:“皇上,微臣官职低微,才疏学浅,若是微臣出使,岂不是让辽国人笑我大宋无人?请皇上另选贤能!”

    “吕卿家不必过谦……以卿家之才,必能不负所托。朕封你为从三品正议大夫,出使辽国一事,由你全权负责。”赵德昭轻声说道。

    吕端知道无可推脱,当即叩头谢恩。

    赵德昭叹了口气:“辽国那边听了诸位卿家的言语,朕还不算担心,但是东京……那陈从信若是逃回东京,如何是好?”

    潘美半天没有说话,脸色阴郁的就像一块铁板,这时冷冷的说道:“皇上,依老臣之见。派出八百里加急,严查各处关口,一旦找到陈从信,立即以逗挠失律罪论处。皇上御驾即刻启程,赶回东京!”

    潘美这办法倒也不失为可行之计,曹彬也暗暗点头。

    赵德昭悠悠的说道:“陈从信这一逃必然是快马加鞭,从涿州到东京算不得太远,只怕……”赵德昭摇了摇头,收了口。

    “以微臣之见,不如派一大将火追赶陈从信,再命一人前去东京,联络东京重臣,稳定开封局势。”曹彬出列,大声说道。

    赵德昭点了点头:“就依你和潘卿家所言,即刻出八百里加急,沿途关卡搜索陈从信。另派骁武军都指挥使石保庆率一千轻骑,捉拿逃将陈从信。若是他不肯回来,石将军可先斩后奏……”

    石保庆急忙应了,他知道事态紧急,也不多言语,立即出了府衙,点兵前去追赶陈从信去了。

    赵德昭缓缓扫视群臣,目光落在谢慕华的身上:“这前往开封,联络重臣的责任,就要托付给谢卿家了!”

    谢慕华急忙走出班列跪倒在地:“臣为皇上效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德昭微微点头,轻声道:“此去东京,只怕沿途风险甚多,谢卿家可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谢慕华跪下谢旨,大声说道:“皇上,臣前往开封,随行人员可否由臣自行选择?”

    “一任你挑选!”赵德昭见谢慕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去开封,满心欢喜,哪里有不答允的道理。

    谢慕华盘算了一下,这才说道:“臣此去开封府,路途遥远,大战之后,恐有流匪。中途若是有什么意外,只怕无法完成皇上重托。臣知道靠山王有一女,名曰赤金,端的是武艺高强,弓马娴熟,擅长骑射;杨家七郎杨延彬枪法出神入化,精通韬略。臣恳请皇上,准许此二人随微臣一同出使!”

    赵德昭想也不想:“准!”

    谢慕华谢过皇上,便起身回到班列。

    诸位大臣分头行事,谢慕华却被赵德昭留了下来。

    “这东京之事,甚是让朕烦恼,谢卿家屡有奇谋妙计,不知这次有何见解?”赵德昭问得很是诚恳:“但说无妨!”

    谢慕华早已盘算过东京局势,现在赵德昭单独留下他来询问,当即说道:“皇上,有一人可解皇上烦恼!”

    “谁?”

    谢慕华微微一笑:“太子少保、赵普!”

    月马上就要过去了,笔者书也传了1o多万字了,希望大家看得还满意!

    红票收藏继续求支持啊!

第四十二章 收金!

    赵普?

    赵德昭一听这名字顿时眉头一皱。他对赵普的印象极为不佳,那个金匮之盟就是赵普和赵光义一手炮制出来的。

    赵普这个人性情沉着、严肃刚正,但是对人多忌妒刻薄。在陈桥兵变、杯酒释兵权、文官带兵……这种种大事中,赵普都是最关键的人物。他的才能是没得说,先后侍奉两代宋帝,在太祖时为相,虽然后来被罢相。但是金匮之盟这妙计一出,赵光义又加封他为太子太保,现在已经迁任太子少保了!

    说到底在赵德昭的心里,赵普是属于赵光义一系的人,取东京这么重大的事,与赵普合谋,岂不是与虎谋皮?

    谢慕华见赵德昭面有难色,转念一想就明白他心中为难之处,急忙说道:“皇上,东京留守中人,论起才能,胆识,谁也无法与赵普相比。赵普此人虽然刻薄,但是对皇室是一心一意的忠诚……”

    “忠诚?”赵德昭冷哼一声,一手炮制了金匮之盟的人,有什么忠诚?

    谢慕华不慌不忙,沉声说道:“皇上,当初太祖皇帝开国,赵普一再以石守信等执掌禁军为忧,并说细察石等皆非能统驭部下之将才,进言太祖皇帝对藩镇大将‘稍夺其权、制其钱粮、收其精兵’,这才华非同凡响!”

    “立国之后,赵普进谏太祖在中央设副相、枢密使副与三司计相以分宰相之权,收相互牵掣之效。枢密使直属皇帝掌指挥权,而禁军之侍卫马、步军都指挥和殿前都指挥负责训练与护卫。”

    “正是因为用了赵普之计,大宋的军、政、财、文权力分立,防止藩镇跋扈与地方各自为政。改变了五代十国时期武臣专权,政变频繁的局面。赵普这样的本事,实属难得!”

    赵德昭也渐渐有些心动:“赵普此人的确是有才华的!”

    谢慕华趁热打铁:“如今东京留守大臣是卢多逊,当初赵普罢相正是因为卢多逊告赵普受贿,包庇抗拒皇命外任之官员。这两人早就是仇人了!”

    谢慕华可清楚的很,赵普跟卢多逊的仇恨之深,非同一般。原本在历史上,不久后,赵普就告卢多逊和齐王赵廷美勾结,企图造反。卢多逊被太宗皇帝流放,最后连女儿都被军中恶霸强占了去。这仇可是深的很呢!

    “若是东京出了什么乱子,卢多逊现在权势大过赵普,又是留守大臣。他想要赵普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眼下这样的情况,赵普除了向皇上效忠,别无他法!”

    谢慕华这一番剖析说得头头是道,赵德昭终于打消了心中最后一分顾虑。

    “好,朕就依你之言!”

    赵德昭心头大石被谢慕华这一席话轻轻松松的搬了开去,不免对谢慕华有些愧疚:“现在局势纷乱,人手短缺,只得让你前去东京。朕也知道这个是苦差事,还望谢卿家能尽心尽力,为朕分忧啊!”

    谢慕华自然是大吹法螺,无限忠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云云!

    “先帝封你为枢密直学士,那是从五品的官。若是朕只派个从五品学士回东京,只怕镇不住那些东京留守大臣……恩,朕就加封你为正三品翰林学士,你去了东京之后,一应事务由你做主!”

    谢慕华一振前襟,跪下谢恩!

    …………

    这一路谢慕华不敢休息,带着一小队军马日夜赶路,呼延赤金和杨延彬更是督促士卒。离开封越近,这事变的可能性就越小,还好,这几日得到的消息都是风平浪静,虽然石保庆没有捉到陈从信,可是沿途关卡也没有陈从信通过的消息。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好容易已经过了黄河,谢慕华等人人困马乏,若是再不休息只怕就要倒下一半了。没奈何,谢慕华带着小队人马来到最近的驿站,休息一晚再做分晓。

    谢慕华和杨延彬研究许久,也不得要领。东京局势现在看起来是波澜不惊,但是只要一颗小石子,就能让这里掀起滔天巨浪。杨延彬对政务也不是很熟悉,谢慕华越说越觉得无趣,干脆叫他回去休息得了。

    谢慕华要了一壶酒,独自在房里喝起酒来,俗话说酒入愁肠愁更愁,虽然这宋代的酒不算太烈,谢慕华也不过喝了一茶杯而已,就已经有些醺醺之意,随口哼着周杰伦的《霍元甲》,拿着筷子敲打起来。

    忽然,谢慕华听见院子里传来呼呼风声,倒像是有人在练武一般。谢慕华来了精神,拎着酒壶,推开窗户,坐在窗台上朝外望去。只见月光下,呼延赤金手持一柄短剑,正在练武,她本就是个十六七的妙龄少女,身段窈窕,手中短剑看起来也绝非凡品,这一舞起来,宛如一泓秋水,月光下剑影迷离,身形婀娜……

    谢慕华看得心旷神怡,忍不住念起中学时就被逼背得滚瓜烂熟的《剑器行》,自己还改了一句:昔有佳人呼延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谢大人!”呼延赤金急忙收了剑。

    “继续啊,舞得这么好,继续继续,别管我!”谢慕华喝多了点,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呼延赤金嫣然一笑,她家传的武艺,向来都是勤加练习。她性格又极为大方,当下也不介意,短剑一指,左手捏个剑诀,又舞了起来。

    谢慕华看了一会,忍不住胡言乱语起来:“你一个女儿家,偏偏要舞刀弄剑。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杨家姐妹喜欢习武,你也是一样。难道大宋朝的女子个个将来都准备打老公不成?”

    呼延赤金可没听过老公一词,收了式子,问道:“谢大人,老公是什么?”

    “额……是大秦叫法,就是丈夫!”谢慕华支支吾吾的说道。

    “男子也未必要习武才能报国啊,像谢大人文采飞扬,为皇上分忧。功劳不亚于阵上杀敌啊!”呼延赤金笑呵呵的解释道。

    谢慕华酒意上涌:“谁说我不会武?”

    随手放下酒壶,走到院中。谢慕华扎个马步,将大学军训时学过的一套军训拳打了出来,只不过事隔多年,整套是肯定打不出来了,歪歪扭扭的打了三招两式,便不记得了。

    呼延赤金轻声偷笑:“这是大秦的武艺吗?只不过是些花架子而已,当真动起手来,一点用也没有!”

    “没用?”

    谢慕华斜眼瞥着呼延赤金:“试试!”

    他也不打话,沉腰坐马,一拳打出,直击呼延赤金小腹。那丫头格格轻笑,随手抓住谢慕华的手腕,往前一带,跟着伸脚一绊,谢慕华惊叫一声,身不由己朝地上倒去。

    呼延赤金也怕摔着了谢慕华,急忙侧身将谢慕华抱住,左手还拉着谢慕华的右手腕,这姿势倒像是两个人在跳探戈时,男女舞伴摆的定式。只不过应该是男的站着,搂住女的纤腰,这两人刚好相反而已……

    这一下,呼延赤金反倒呆住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呼吸相闻,她只是个妙龄少女,顿时心如鹿撞,想放手又怕摔了谢慕华。但是不放手,谢慕华就在自己的怀里傻呆呆的望着自己,叫人好不害羞……

    谢慕华心里却是一荡,他在下得胜口悬崖时就抱过呼延赤金,但是那是为了逃命,加上从高空下落,不得已才抱着这丫头,当时心中并无邪念。但是现在一个温软软香喷喷的娇躯就在自己身前,回想起那一日死命抱着呼延赤金之时,她那清幽的体香,玲珑突兀又充满弹力的身躯,心头顿时狂跳起来……

    呼延赤金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她原本也听说这谢慕华是个才子,只是没有亲眼见到他在御前赋诗。后来一见却见他手无缚鸡之力,不免有些轻视。得知奇袭得胜口是谢慕华妙计之时,才暗暗改观。再后见谢慕华以胶袋取水,神乎其技,更是对这大秦来的男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曾偷想过男女之间的感情,却从没真的对人有过私情,这一下抱着谢慕华,是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如此与一个男子亲密接触,魂儿都已经飘离了躯体,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扶起谢慕华……

    谢慕华本就喝了点酒,这时看着呼延赤金的如花容颜就在眼前,俏脸羞得通红,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闭合,眼神迷蒙,说不出的诱人。谢慕华又不是柳下惠,如何把持得住?伸出双手揽住呼延赤金的粉颈,深深的吻了过去……

    这谢慕华穿越以来,一个多月未近女色,他是个年轻男子,如何不要女子的滋润?况且怀中佳人无论是身材相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选,放在后世,那也是顶级名模,万中无一的美女。那呼延赤金又是初次与男子接触,意乱情迷,更是让谢慕华魂不守舍……

    四唇相交,丁香暗吐,眼前又是她芳心中暗暗钦佩的才子,就算有那么一丝抗拒的念头,被谢慕华双臂一紧,也早已无影无踪了。她的身子都已经软得快要站不住了,双手轻轻抵着谢慕华的胸口,却是婉转相就,任凭谢慕华对她肆意热吻……

    谢慕华这一吻更是魂为之销,只顾在那丰润的红唇上啜吸,心中似乎又一团烈火越烧越烈,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另一手抄起她的**,大步朝房中走去……

    呼延赤金羞得死死的蜷缩在谢慕华的怀里,双手无力的贴在他的胸膛上。

    谢慕华反身一脚踢上了门,轻轻一口吹灭了房中蜡烛,却将呼延赤金放在床上,双臂一紧,把这温香软玉的佳人抱得紧紧的,谢慕华也不是十二三岁不通人事的少年,轻轻吻着呼延赤金的鬓、耳垂、粉颈……逗得她浑身颤抖,娇喘吁吁,谢慕华再度寻找到她那娇艳的双唇,痛吻下去,一双大手却不禁向她腰间伸去……

    呼延赤金处子之身,哪里经得起这般挑逗,一时间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想要离开谢慕华的热唇,那丁香小舌却被他啜住,不经意间,谢慕华的手已经真的解开了她的腰带,一双大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探索起来……

    这手一接触到了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宛如触电一般,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述说,呼延赤金意乱神迷,原本推拒的双手渐渐无力……谢慕华更是如箭在弦,触手之处,滑腻无比,那高耸起伏之处,更是娇嫩欲滴……

    “别……大人……”呼延赤金挣开了谢慕华的口舌纠缠,低声叫道。

    谢慕华只道是呼延赤金怕羞,并未停手。

    “不可啊,大人,你听我说……”呼延赤金抓住谢慕华按在她胸口的双手,她习武之人,这一下果真用了力道,谢慕华却是挣脱不开。

    谢慕华也不是个急色之人,这种事情当然要两情相悦,男欢女爱方有乐趣,若是呼延赤金执意不肯,勉强起来也索然无味。更何况,这两人同在一起,说是呼延赤金勉强他还差不多,要是谢慕华想勉强于她,却是门都没有……

    谢慕华这满腔欲念,火热无比,但是此时却不得不冷静下来,松开双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娇嫩的身体……

    不过谢慕华也不甘就此罢手,双臂一环,将这美佳人搂在怀中,呼延赤金这次却不反抗,偎在谢慕华胸中,低声道:“我虽是将门女子,但也知道礼数,这般……终究不可,若是官人果真垂爱赤金,婚姻大事,总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否则赤金虽是蒲柳之姿,却也不敢妄为……”

    谢慕华叹了口气,这古代中国还是很注重礼教贞操的,婚前性行为这种玩意,还没流行起来,不过这倒也好,这时代娶老婆,十个里起码有九个是完璧,不像后世,想找块完璧,难度不亚于登月……

    “官人……”呼延赤金见谢慕华沉默不语,以为他心中着恼,低声唤道。

    谢慕华回过来神,轻轻抚着她的背,在她吹弹可破的小脸上一吻:“呼延姑娘这般人品,任何男子见了也要倾心不已,谢慕华若是能和娘子结百年之好,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宋代之时,还是男尊女卑,又有几个男子愿意对女子说这些缠绵的言语。呼延赤金更是极为受用,低下头死活不敢去看谢慕华的脸。

    她只低声说道:“若是官人不负今日所言,他日洞房花烛,必能遂了官人心愿……”说到后来,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谢慕华喜上眉梢,揽着呼延赤金:“我就这么抱着你,好不好?”

    “嗯……”

    谢慕华得寸进尺,把她往怀里一抱,又吻了上去,呼延赤金“嘤咛”一声,这次不再抗拒,虽然还是意乱情迷,但是一颗芳心早已许给了眼前男子,只消他不要了女儿清白之躯,其他的,任他肆意妄为好了……

    良久,才能听见低不可闻的声音:“赤金,这名字叫起来不好听,我叫你荆儿,好么?”

    “嗯……”

    “你爹是靠山王,我只是从三品小官,他该不会嫌弃我吧?”

    “嗯?……”

    “你怎么老是嗯嗯嗯?”

    “嗯……”

第四十三章 半部论语治天下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开封府,雨幕遮天蔽日,几乎对面也看不到人。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开封府显得无比冷清,几个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士兵抱着刀枪在北门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这见鬼的天气,哪里还有人出门?士兵们乐得清闲,躲在城门洞里,享受着暴雨带来的清凉。

    偶尔有人拿着雨具走过,士兵们也懒得去盘查。虽说大宋在和辽国开战,可那是在千里之外的幽燕,开封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仗了。习惯了太平日子的卫兵们早已收起了戒备的心。

    “军爷,路引!”

    几个士兵正聊的开心,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由得大为扫兴,但是职责所在,又不得不看。为的士兵懒洋洋的转身走了过来:“什么人?从哪里来?”

    门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三个年轻人,站在前边拿着路引的是个健壮的小伙子,他虽然看起来眉清目秀,但是人往那一站,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威风,就像是统帅千军的大将,那么气度非凡,那么威风凛凛。

    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貌不惊人,硕大的斗笠遮住了小半边脸,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那个女子身材很高,暴雨之后多少有些狼狈,可是也掩饰不了她的天姿国色,这三人走在一起,要是在晴天白日,走在御街上,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为那个小伙子笑呵呵的跟卫兵说着,他虽然态度谦和,语气也很轻缓,却自然让人有种要听命于他的感觉。卫兵们胡乱盘问了几句,见没什么可疑,路引也是货真价实的,便挥挥手,放行了!

    这三人自然是谢慕华、杨延彬和呼延赤金,哦,不对,现在已经叫她荆儿!

    谢慕华裹紧了蓑衣,走进了千年前的开封府。这儿是大宋都城,是当时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谢慕华尽力望去,虽然雨幕遮天,但是开封府的繁华景象却是掩盖不住,进了北门,就是全开封最繁华的地方,著名的相国寺也在此处。

    “谢大人,这开封府果然气魄非凡!“杨延彬也是第一次来开封,忍不住赞叹着。

    谢慕华眼中看着开封府的景色,脚步走在内城,心中所想的却是有“半部论语治天下”之称的赵普。这个人心胸是狭窄了些,手段也未免毒辣了些,但却是有真本事的。和赵普这一会,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大人……”却是荆儿叫着谢慕华。

    谢慕华收起思绪,低声说道:“荆儿,你是靠山王之女,待会咱们去赵府,你来引见。”

    荆儿点头答应。谢慕华叹了口气,高粱河之战结束了,宋辽第一次战争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宋军在高粱河先胜后败,而且败得如此之惨,除了他谢慕华早已知道之外,别的人谁也料不到。

    若是赵光义能对宋辽的军事力量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也不至于在攻打北汉之后,不待三军休整就迫不及待的出征幽燕;若是赵光义能认真的判断攻打太原和攻打幽州的差异,也不会陈兵与坚城之下,放弃得胜口这样的战略要地,等待着被辽军里应外合的击溃。宋辽战端一启,双方都无法收手!

    在谢慕华的推动下,赵光义成了战死沙场的皇帝,这样的国耻不可不报。而宋朝先开启了战端,辽国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今后还不知有多少热血男儿要战死沙场。

    这漫天雨幕正好遮掩了谢慕华的行踪,他带来的那一小队人马早已循别的途径入了城。这一队是靠山王呼延赞的四个儿子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士卒,人数虽然只有三四十人,但是论起战斗力足可当得二百人用,谢慕华分头进城,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来,要是有什么变故,这数十精锐或许还可以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沿着御街一路向西,离赵普的府邸越来越近,谢慕华的心情也渐渐紧张了起来……

    “老爷!水来了。”

    一个白净端庄的侍女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身后两个家仆,伺候着赵普把公服靴子脱了下来。今天的暴雨实在太大,虽然路上有轻轿接送,出了轿门就有家丁撑起雨伞,可赵普还是湿了半身。赵普公服一脱,里边的雪白绢衣早已被雨水打湿,黏黏的沾在身上。一旁另一名婢女,捧着一套轻薄的便袍,给赵普披上……

    赵普洗了把脸,长出了口气。今天该当东京留守诸臣议事,赵普压根就没打算说话,可是卢多逊还是处处针对他。赵普本来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但是如今卢多逊得势,是当朝宰执,又是奉旨留守东京,协同三司,管理十万禁军。赵普虽然贵为太子少保,但是也要忌他三分。

    不过直到回到家中,赵普还是不动声色,这份隐忍的功夫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如果不到一举能置卢多逊于死地的时候,赵普宁可眼睁睁的看着卢多逊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经历了三朝的赵普,要是没这点本事,又如何三落三起呢?

    这几日,赵普始终觉得有些不对,赵光义讨伐太原之后,出人意料的说要北伐幽燕。赵普虽然知道北伐不妥,苦于自己刚刚重新得到赵光义的信任,况且赵光义也不是赵匡胤,可以让赵普扯着袖子不放,也不砍他的头,于是赵普就没有反对。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赵光义还不是很信任他,朝中是他的死对头卢多逊得势。

    这北伐大军一去幽燕已经快一个月了,每日军情源源不断送回东京,但是这几日很是反常,自从七月初六之后,东京留守就再也没收到幽州的军情。

    “难道是北伐大军出了事?”赵普不由得担忧起来。今日东京留守大臣议事,也有人猜测是否是北伐大军遇到艰险?但是卢多逊口口声声说皇上御驾亲征,必然克敌制胜,无需多疑,就再没有人敢开口……

    赵普正想得出神。老管家快步走到门前:“老爷,靠山王家大小姐前来拜见老爷!”

    赵普一听,这大小姐可不就是呼延赤金?这位大小姐不爱针线爱刀剑,偏偏呼延赞这个大老粗也不会教女儿,等于把她当儿子来养。虽然生的貌美如花,可满开封府的官员子弟就是没有一个敢去求婚的,呼延赤金这当儿跑来干吗?

    虽然女子从军尚为礼法所不容,可呼延赞从来不管这些,呼延赤金穿件男装就敢往军营里跑。赵普熟知这些故事,料想呼延赤金应该是偷偷随着呼延赞去了幽燕。她此时前来莫非是前线有何变故?

    “请他到书房相见!”赵普急忙整整便服,前往书房。

    过不多时,管家引着三人来到书房门外,待得三人进了房间之后,管家知趣的关上房门,远远走开。

    三人都摘下了头上斗笠,解下蓑衣,当先一人施礼道:“下官翰林学士谢慕华奉皇命,带同秉义郎杨延彬,呼延赤金参见少保大人!”

    谢慕华?这名字好生,翰林学士已经是正三品的官员,可是赵普想遍东京三品官员也不知道谢慕华这个名字。难道是皇上在出征北汉幽燕之时遇到的人才,刚刚提拔起来的?赵普心里疑惑,但是既然是呼延赤金领来的人,料想假不了。当下微微一笑,说道:“谢学士不必多礼,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谢慕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七月初六,辽军大举来援。我军与辽军在高粱河激战,战至黄昏,辽国新任北院大王耶律休哥忽然领军从侧翼偷袭,我军战败……皇上殉国……楚王赵德崇殉国……齐王赵廷美被俘,诸位大臣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在涿州拥立武功郡王正位为帝!”

    谢慕华偷偷看着赵普的脸色,只见赵普不敢相信似的,瞪大着眼睛看着呼延赤金。只见呼延赤金点了点头,赵普顿时面色呆滞,双目无神,似乎强忍悲痛,终于放声痛哭起来,跪倒在地,朝向北方,以顿地,哭喊道:“皇上啊……皇上,是微臣无用……”

    赵普这一哭,如丧考妣,捶胸顿足,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转眼之间,额头已经是又青又紫,油皮都破了两处。谢慕华暗忖道,哭得挺像那么回事的,要是你知道杀了赵光义的人便是区区不才,不知道会作何想?谢慕华狠了狠心,猛然咬一口舌尖,顿时疼得两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快步上前扶住赵普,劝慰道:“大人,皇上驾崩,武功君王正位。还需大人这样的社稷栋梁扶持,请大人务须保重身体……”

    赵普何等人物,一听谢慕华这话,便清清楚楚。如今新皇登基,东京还未知晓,这个谢慕华顶着钦差大臣的名头,来了东京却利用呼延赤金的名义偷偷来见他赵普,不消说,必然是前线出了变故,赵德昭现在很需要赵普在东京帮他稳定局势。如此一来,赵普虽然错过了拥立之功,可助新皇弹压东京,也是大功一件!

    赵普在谢慕华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抹了把眼泪,说道:“太祖皇帝有金匮之盟,如今……先帝驾崩,齐王被俘,理应由武功郡王继承大位!”

    谢慕华暗骂一声,什么金匮之盟,还不是你赵普和赵光义搞出来的,现在倒成了赵德昭登基的依据了。不过赵普不亏是叱诧三朝的政治人物,一句话表明立场,站在赵德昭这一边是他最明智的选择。

    谢慕华接着说道:“陈从信心怀不轨,皇上即位为帝,他便悄然引一军离开涿州。他比我早走一步,不过他不敢走大路,只怕现在还没到开封府……我带一队人马赶回开封,用的是北伐大军的催饷路引,我等三人乔装进了开封府,应该没人见到我。开封府外,各条必经之路,都埋伏了人手,若是陈从信回来……呵呵!”

    赵普一听这话,心中了然。陈从信是赵光义的亲信,他从幽州逃走必然是要来开封府报信,说不得还要和卢多逊等人拥立赵元僖为帝呢!难怪谢慕华带人风疾火燎的从幽州前线赶了回来。

    赵普心细如,这一推算便知道谢慕华找他的目的所在,眼下是新君刚立的关头,容不得半点迟疑。当即说道:“皇上宅心仁厚,如今又不在东京。若是有陈从信勾结乱臣贼子趁机作乱,祸害我大宋子民,那确是为祸不小!”

    谢慕华看着赵普,沉声道:“我等为臣子的,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如今正是我等为国出力的时候。皇上吩咐,御驾返京之前,东京一应事务由少保大人一力承当!”

    赵普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暗欢喜,赵德昭并不糊涂,这东京城里有能力为他分忧的之有他赵普一人而已。东京有十万精锐,若是和赵德昭分庭抗礼,以北伐大军新败之师,鹿死谁手很难预料。

    这一次,若是赵普立下功劳,未来的宰执之位,就是囊中之物了!

    谢慕华正色道:“如今大宋内忧外患,东京安危全仗少保大人一人了!”

    赵普连声说道:“哪里当得起,还需谢学士鼎力相助!”

    赵普这话虽然说得谦和,可谁也没注意到,他的眼中,一道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

    第一卷快要结束啦,求票求票!

第四十四章 许王遇难

    结束了忙碌的一天,李崇矩难得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府邸。开封府里暴雨刚停,天色未晚,天边还遥挂着一道美丽的彩虹。可李崇矩怎么也没心情去看那道彩虹,今日留守诸臣议事,卢多逊说得是信心满满,但是北伐大军几天没了消息,李崇矩的心里也是没有把握,李崇矩毕竟是枢密使,对于行军打仗也算是略懂一二。可是以大宋现在的军力,接连和顽强的北汉、悍勇的契丹较量,连续攻打太原、幽州这两座相隔千里的雄城,李崇矩也觉得有些勉为其难了。

    回到家中,用过晚膳,李崇矩随手抓起本书翻看着,心中依旧烦乱无比。今日他和赵普都被卢多逊排挤,说起来卢多逊虽然是个宰相,可心胸一点也不宽广,不但阻塞百官进言之路,还一力排挤与赵普有关的人,赵普的舅舅杜审肇被罢官还乡。赵普的妹夫侯仁宝,被贬到邕州做个小小知州,年过花甲的人了,想回家养老都不成。

    七年前李崇矩本来和赵普是儿女亲家,赵普的长子赵承宗成了李崇矩的女婿。但是被卢多逊告大臣勾结,犯了太祖皇帝的忌讳。赵匡胤亲自下令,强迫这对新人分离。赵承宗大受打击,立誓不再娶妻。赵普的两个女儿也因此不愿嫁人,宁可遁入空门。赵普只有两儿两女,每每念及此处,再看看自己那个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的女儿,李崇矩心里就说不出的窝火。

    卢多逊在台上风光了七年,李崇矩和赵普就过了无比黑暗的七年。即使现在的赵普已经太子少保,也不过是有官无权而已。卢多逊风头正劲,赵普和李崇矩翻身的日子遥遥无期,大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可是要李崇矩带着这口怨气死去,他怎么也不甘心。

    “老爷,靠山王府夫人派人送了礼物来。”

    一个仆人走到书房,低声禀告。

    李崇矩一愣神,这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物?何况现在天色已晚,哪有堂堂王府半夜里给人送礼物来的?

    李崇矩问道:“可有拜帖?”

    那仆人抬起头来看了看李崇矩,又迅低下头去,低声道:“说是知道大小姐生日将近,送些礼物来贺寿!”

    李崇矩心中一凛,这女子在闺中,别说生辰八字,就算是名字也不会随便告诉他人。况且他这个女儿,自从被迫与赵承宗分离之后,一直深居简出。要说知道他女儿生日的人,除了赵普一家,还有何人?李崇矩隐约觉得必然有事生,急忙吩咐道:“请来人至书房相见!”

    不一会儿,四人在家仆的引领下走进了李崇矩的书房。李崇矩仔细一看为一人,面貌削瘦,长须飘然,虽然穿着一身家仆服饰,也掩饰不了他叱咤风云的气度。此人不是赵普又是何人?

    李崇矩吃了一惊,却不动声音,吩咐下人出去外边守着,无论何人一律挡驾。

    赵普拉着李崇矩的手说道:“亲家……”

    李崇矩心中一酸,这七年来,为了避嫌,赵普和他再不敢以亲家相称,如今儿女都已经心灰意冷。赵普偏偏又提亲家二字,莫非……

    赵普指着身后一人道:“这位是翰林学士谢慕华,奉皇命从幽州返回东京。”

    谢慕华朗声道:“下官见过枢密使大人!”

    李崇矩惊疑不定,不知道这几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哪知道谢慕华接下来的言语更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

    今日幽燕前线终于有了消息,可不是飞鸽传书回来,而是几名军士用八百里加急送回东京。这份军情摆放在卢多逊的面前,这位以诗词著称的宰相看的眉头深锁,眉心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军情说幽州战事不利,宋军暂时撤退到涿州。寥寥几句,不清不楚。上边还有曹彬潘美等重臣的印鉴。可卢多逊沉淫官场多年,政治嗅觉极其敏锐。幽州一败,宋军必然无力反击,最多也就是固守涿州至金台屯一线和辽军对峙,不日大军必将返回东京。这一回来,以赵光义的脾气,不知道多少人要倒霉了。自古伴君如伴虎,卢多逊苦笑一声,这几日赶紧打点一切,迎回大军好了。千万莫要出了什么纰漏。

    今日议事,枢密使李崇矩、少保赵普等都未出席,在座众人只有薛居正、沈伦等少数几位大臣。卢多逊心中冷笑,既然赵普不来,那正好,这份军情就暂且压下来,到时候大军班师回朝,赵光义找人开刀的时候,顺便弹劾赵普一个失职的罪名。这些年来卢多逊一直想找机会彻底打垮赵普,可赵普此人韧性十足,几起几落,又借着金匮之盟的势头爬了上来,竟是让卢多逊一直无法置其与死地。

    卢多逊正想得出神,忽然殿前司的一个军官急冲冲的朝议事厅跑了过来,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卢相公,大事不好了!”

    卫兵急忙拦住那个军官。那军官拼命呼喊:“卢相公,大事不好了,许王今日前去视察金明池工程,不慎失足落水。现在生死未卜……”

    什么?卢多逊手一动,手中抓着的军情密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许王就是赵元僖,是赵光义的次子。这人很少说话,年纪小小做事情就极有分寸,深得赵光义的喜爱。这次赵光义出征,把赵德崇待在身边,把赵元僖留在东京。一来是因为赵元僖年纪还小,又不像赵德崇骑射过人,怕乱军中伤了这个孩子。二来,金明池是大宋在开封西郊建的大型皇家园林,赵光义刚刚即位,便借口要训练水军,在此地修建金明池。实则是为了建一座奢华园林。这金明池赵光义极为看重,特意留下赵元僖在此监督工程。

    要是赵元僖出了什么事,卢多逊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卢多逊心里一哆嗦,急忙招呼厅里诸臣:“快随我去金明池……”

    …………

    金明池规模宏大,“周围约九里三十步”;风景优美,“临水近墙皆垂杨”,各种设施也很完备,极具皇家园林的气派。虽然还未完工,但是建设已经将近四年,颇具规模。大宋富庶,更是将这儿修建的富丽堂皇。

    在这儿修建金明池的并不是民工,而是三万五千名士兵。官员田锡因此质疑赵光义打造园林、追求享受是真,练习水军为假,他还批评金明池耗费人力、财力过大,甚至过周天子灵池、汉长安昆明池的规模。

    田锡是赵光义去年才录取的进士,算得上是赵光义的自己人。可自己人都说出这样的话来,赵光义百般辩解,坚称自己是为了训练水军。用兵不用民,也算不上是扰民。为了掩人耳目,也果真在金明池修了些军事设施。

    此时水心五殿只修成一殿而已,卢多逊接到报告,赵元僖就是在泛舟去水心殿的时候不慎落水。被人抢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是昏迷不醒,现在生死未卜。

    卢多逊心急如焚,带着李穆、薛居正、沈伦等人火上了一条小舟,飞快向水心殿划去。

    谢慕华躲在暗处看着远远而来的众人,心中感慨万千。薛居正,沈伦都是宰相之才,那是不必说了。李穆就是卢多逊亲自推荐给赵匡胤,派去给南唐李后主下战书的人,虽然劝降南唐不成,但是此人胆色才华都算出众。

    最后就是卢多逊。谢慕华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卢多逊的下场,三年后,廷美谋逆一案。卢多逊被牵连下狱,赵普抓住机会穷追猛打,这位老人被迫承认莫须有的罪名,还被配到海南。就连女儿都被当地恶霸强占了去。堂堂一代宰相,沦落到如斯境地,还不如今日就死在金明池好了。

    谢慕华猛然惊觉,自己来到这宋代不过短短数十日,可心肠不经意间已经硬了许多倍。眼前众人的生杀大权就在他的手中,可他却一点怜悯之意也没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吧!难怪许多名臣最终为了权力争得你死我活,就连后来大名鼎鼎的寇准为了自己的权势,也造出天书一案,成为一生的污点。

    但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这种感觉比吸毒还让人上瘾。虽然谢慕华才是个三品翰林学士,虽然谢慕华才开始尝到权力的滋味,可眼前众人就是他最好的榜样,赵普隐忍了七年,渡过了七年苦苦挣扎的岁月,终于熬到了今天。而今日还是当朝宰相,叱咤风云的卢多逊,一会儿就要变成一具尸体了……权力,从古到今都是只能上不能下,一旦从权力的高峰跌落下来,只会死得比任何人都惨!

    谢慕华平静了一下思绪,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凭着千多年的见识,走到底吧!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的手上还染着一位大宋皇帝的血呢!

    水心殿里,十余位太监,侍女……围在一起。

    卢多逊等人急忙冲了过去,高喊道:“许王,许王可无恙……?”

    卢多逊心急,推开众人,却见赵元僖浑身**的躺着地上,脸色苍白,身体浮肿,双眼突出,眼看是死不瞑目。卢多逊心中一凛,那一旁的太监等人都是战战兢兢,面无人色,显然是早已知道赵元僖死了,却不敢多言。

    “卢多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谋害许王,意图谋反。”

    一声暴喝从殿后传来,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出来,手中提着明晃晃的钢刀,将殿中众人全都围在中心。从殿后走出两人,为一人横眉冷目,神色凛然,满脸悲愤之情,却是当朝太子少保赵普,身后另一人相貌平平,脑袋上一头罕见的短,隐约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却说不上来!

    这群士兵冲了过来,两三个服侍一个,将卢多逊等人推翻在地,冰冷的钢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一时间水心殿里杀气腾腾,那些太监宫女个个噤若寒蝉,跟着卢多逊来的多是文官,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服。他们都是子曰诗云的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胆子稍微小点的,一口气上不来,竟然晕了过去。

    “赵普,你……”卢多逊知道不好,赵普连赵元僖都敢杀,又哪里在乎多杀他们这一干大臣,偏偏卢多逊心急,带着东京留守大臣自投罗网,为了快点到水心殿,随行士卒都留在对岸,就他们一群人上了小舟。若是留在东京,十万大军在此,给赵普天做个胆,他也不敢乱来。

    赵普双目含泪,颤声叫道:“许王,老臣来迟了,让这些乱臣贼子害了你啊!”

    谢慕华快步上前,举起腰间宝剑:“我有先皇御赐宝剑在此,卢多逊……”

    卢多逊猛然抬起头,谢慕华后来说了什么,他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双眼死死的盯着谢慕华手中的长剑,那正是赵光义随身佩戴的宝剑。先皇?难道赵光义竟然没于幽燕之战?那现在的皇帝是……

第四十五章 东京之乱

    七月十五,天气闷热,黑压压的乌云压得整个开封府透不过气来,偏偏一丝雨滴也落不下来。往日里叫的最为欢快的知了,有气无力的哼哼几声,也没了平日的清亮。这一天,是自古以来民间的鬼节!

    相传每年的七月初一,阎罗王就大开地府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所以人们称七月为鬼月,这个月份是一年中最不吉利的月份。

    太平兴国四年的七月十五更让开封府的老百姓终身难忘,就算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那些白苍苍的老人提起那一天,依然是心有余悸!

    “谢学士,东京的旗号对了!”

    赵普慢悠悠的说着。

    谢慕华极目望去,在开封西门的外墙上,四面红色大旗飘扬在城头。那正是李崇矩和他们早已约好的暗号,四面大旗一竖,开封禁军就被李崇矩及其亲信牢牢掌握。想那李崇矩堂堂枢密使,东京留守诸臣又都落入谢慕华等人的掌握之中,大权独揽并非难事。

    “少保,请!”

    谢慕华轻轻勒住马缰,让赵普先行。赵普也不谦让,虽然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可他精神矍铄,老当益壮,扬手一鞭,径直奔西门而去。谢慕华微笑着看着赵普的背影,又遥望了一眼巍峨的开封府,这座千年古城,今天一场腥风血雨是无可避免了!

    开封府各处街道脚步迭踏,马蹄飞扬!成队成队的禁军走上街头,雪亮的钢刀、尖锐的长枪把整座开封府覆盖的就像一片钢铁的丛林……

    “卢多逊谋害许王,意图谋反,已然成擒!”

    “禁军搜捕叛党,不相干的滚开……”

    “开封百姓窝藏叛党者,与叛党同罪,诛三族……”

    “百姓有拒不开门接受搜查者,与叛党同罪,诛三族……”

    已经没有人知道是谁杀了第一个人,闻到血腥味的禁军再也忍耐不住,李崇矩带着三千人马将皇宫团团围住,赵恒、皇后……名曰保护,实则监禁。有那百余名忠心耿耿的侍卫想要反抗,李崇矩一声令下,百多人脑袋搬家!

    第一个遭殃的还不是这批侍卫。李崇矩的儿子李元恒率领一队禁军一早就冲进卢多逊的家里,卢家上下二百多口全被拖了出来,李元恒恨卢多逊当年奏请赵匡胤拆散他姐姐的婚事,看也不看那些哭的昏天暗地的卢家妇孺,长刀落处,二百多具无头尸体横七竖八的栽倒在御街上,鲜血顺着御街几乎流到州桥……

    东京留守的头头脑脑都在赵普和谢慕华的控制下,那些往日里和卢多逊等人走得近的个个都遭了秧,赵普一系被卢多逊整整打压了七年,七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丢了官,丢了命……这些人早已对卢多逊恨入骨髓。今日手握钢刀快意恩仇,那还不趁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那些往日里就是墙头草的官员,一看风声不对,赵普、李崇矩等人毕竟是跟随太祖开国的重臣,又有个手持赵光义御赐宝剑,号称奉皇命回东京城肃清叛党的谢慕华,就连靠山王一家都和赵普等人走在一处。这时还不赶紧见风使舵……

    东京城哭声连天,不知道多少家人被禁军抓了出来,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被虎狼一般的军士趁火打劫,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禁军得了命令,叛党若是敢于反抗,可以先斩后奏,有了这道尚方宝剑,那些在开封府过了几年安逸日子,过得骨头都懒散了的士卒个个爆了当年跟着赵匡胤转战天下的血性……

    杨延彬、荆儿两人领着当初混入开封府的那队精锐,护着谢慕华赵普等人朝皇宫走去。

    “救命、救命啊……”

    一个披头散的女子跌跌撞撞朝谢慕华的马队跑了过来,她的身后不远处几个衣衫不整的禁军士兵嘻嘻哈哈的追了过来。

    荆儿俏脸一寒,就要纵马而出。谢慕华急忙伸手拦住了她,翻身下马,给杨延彬使了个眼色,杨延彬会意,提起花枪,跳下马来,跟在谢慕华的身后。

    赵普端坐马上,东京之乱正在他意料之中,掌握十万禁军的兵权不是件容易事,这些年轻力壮的禁军在东京城待了这许多年也没事干,总得让他们泄够了,才好控制。虽然是打着清理叛党的旗号,可民间多少会有些损失的,只要无关大局,事后好好抚恤一下就得了。历朝历代,改旗易帜,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若是一味妇人之仁,又能做得什么事情?那个谢慕华年纪轻轻,心计就颇深沉,让赵普始终有种看不透的感觉。眼下赵普故意不作声,倒要看看谢慕华如何处置!

    那女子一看谢慕华穿着官服,腰间挂着鱼袋,身后又跟着一群纪律森严的士卒,当即没命的朝谢慕华这边跑了过来。

    “大人,救命啊……”

    谢慕华一挥手,杨延彬带了几名士卒将那几名追兵拦了下来。那几人中竟然有一名御武校尉,大小也算得上是个正八品的低级军官,虽然不认得谢慕华,可一看谢慕华和杨延彬的服色便知道遇到了上官。远处的赵普,那军官更是认得,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趁火打劫被太子少保遇到……

    “下官殿前司御武校尉杨夔,叩见大人!”

    他这一跪,那几个小兵也急忙跪了下来。

    谢慕华冷眼看了看他们,随口向那女子问道:“你是官家小姐还是民间女子?”

    那女子悲戚戚的说道:“小女子并非官宦人家……”

    谢慕华双目一瞪,一股凌厉之色刺得杨夔不敢正视。谢慕华随手握住杨延彬腰间长刀的刀柄,哐啷一声抽了出来,猛然挥起,阴郁的天空下,一道雪亮的光芒落下,跪在谢慕华正面的杨夔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脑袋就被谢慕华一刀斩下,咕噜噜滚落在地上,腔子里一股热血喷得老高。

    谢慕华看也不看吓得屁滚尿流的几个追兵,抓过杨延彬手中花枪,扎在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上,高高挑起,丢给身后士卒:“押着他们,通传各处,缉拿叛党之际不得扰民,违命者斩!”

    说罢,谢慕华快步走了回来,翻身上马,带着众人继续向皇宫赶去。

    赵普心中暗暗对这年轻书生高看一线,在这当儿,毫不含糊,出手一刀严明军纪。这样的人,所幸是友非敌!但是如果有一天谢慕华要和他站在对立面的时候,赵普也绝对不会留手!

    沿着御街一路向东走向皇宫。现在的皇宫上下都被李崇矩及其部下精兵控制,数千名铠甲鲜明的将士把守着皇宫各处通道。这大宋的皇宫采用的是工字型的建筑,以御街千步廊为制,称得上是气势恢宏,与后世去北京看故宫相比,别有一番感受。

    皇宫之中池、阁、亭、台处处,别有风味,虽然天气闷热夏日炎炎,可皇宫之中一股清凉之意扑面而来,不由得让人感叹这宫廷的匠心独具!

    赵普、谢慕华走在最前,身后百余士卒押着卢多逊等人快步朝福宁宫走去。

    李皇后、赵恒等人就被李崇矩“保护”在福宁宫中。

    李皇后的哥哥李继隆也是一代名将,可是他的妹妹就没有那份豪情了。一见赵普等人走了进来,李皇后泪如雨下,哭叫道:“赵相公,我母子性命全在赵相公了!”

    赵普闻言大惊失色,急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皇后娘娘,今日卢多逊等人意图谋反,谋害许王,还想加害娘娘。臣等为保社稷,不得已举兵入宫,清理叛党。他日皇上归来之日,老臣自当负荆请罪!”

    李皇后虽然是妇道人家,可是生长名门,见多了宫廷的尔虞我诈,如何不知道赵普满口胡言。要说卢多逊等人想要谋反,为何不在东京城里谋反,要知道十万禁军就在卢多逊和三衙的控制之中,偏偏要跑到西郊杀个许王?但是形势比人强,现在东京城已经落入赵普等人的手中,禁军兵权被李崇矩掌握。李皇后若是不忍气吞声,只怕今日就要和赵恒一起丢了性命。当下点头道:“有劳赵相公!”

    谢慕华站在殿下,看看李皇后的脸色变幻不定,便将她的心思猜了七八分,不由得暗自冷笑。这理由还算荒谬?要是按照历史,三年后赵光义污蔑卢多逊和赵廷美造反,那才叫荒谬呢,卢多逊怎么也是个诗人,算是个才子,被赵光义和赵普屈打成招,写下供词,大意是我派下属赵白向秦王廷美传话,‘希望赵光义早点死掉,我好一心一意辅佐大王。’

    这样没水平的话都能作为卢多逊谋反的罪证。今日赵普等人好歹还给了一个谋杀许王的罪名呢!相比之下,已经高明了很多了!

    谢慕华取出赵光义钦赐的宝剑,跪了下来,将宝剑高举过顶:“皇后娘娘,幽燕一战,先皇驾崩,齐王被俘。武功郡王顺应众意,引金匮之盟,已经继承大位!不日即将返京!”

    李皇后花容失色,本来紧紧抓着赵恒的手也松了开。赵光义一死,赵德昭即位,他们母子的性命可就全在赵德昭的一念之间了。这皇位更迭,权力倾轧,历来都是血流成河的惨剧,就算他们贵为皇后皇子,也不过是区区两条人命而已……

    卢多逊等人被押进了福宁宫,这一路上不知道卢多逊骂了些什么,嘴巴被打得高高肿起,一张嘴,牙齿都掉了大半,犹在不清不楚的骂着:“你们这干贼子……”

    赵普低声说道:“谢学士奉皇命而来,这班人如何落,就由谢学士做主吧!”

    谢慕华暗骂一声老狐狸,要知道虽然卢多逊等人失势,可他们在官场多年,门生下属无数,也不知道多少人从卢多逊的手中得到过好处。如今要谢慕华处置卢多逊等人,那将来的仕途上不知道会多了多少障碍。谢慕华不是赵普,还没有深厚的根基,将来着实难以应付,这赵普铲除政敌还想假借谢慕华之手,当真是阴险的很了。

    谢慕华轻声说道:“卢多逊毕竟是先皇宰辅,虽然谋逆,也要待皇上归来再行落,下官是万万不敢处置的!”

    赵普眯起那双小眼睛和谢慕华对视一眼,心中互骂老狐狸小狐狸几句,随即干笑两声。

    喀嚓,一道幽蓝色的闪电划破猩红的天空。阴郁了一天的开封府终于落下了倾盆暴雨,这场雨拼命的冲刷着满城的血腥。只是血,这一夜,流得完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942/ 第一时间欣赏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 作者:雪山飞狐所写的《大宋第一盗》为转载作品,大宋第一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宋第一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宋第一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宋第一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宋第一盗介绍:
穿越到北宋初年,战幽燕、征南越,定西夏,扬威天下……
他能盗取百万军心,也能盗取美人芳心;
他以一代名臣之姿使大宋国富民强,却以奇谋诡计盗得天下……
奸雄之路,就此展开!
大宋第一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第一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