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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山飞狐     大宋第一盗txt下载     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大理竹杠

    大理竹杠当里个当……谢慕华坐在自己的大帐里,闭着眼睛,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来敲去,就像真的在敲竹杠似的。

    满大帐的人都在等着谢慕华话,谢慕华睁开双眼,看了看站着的众人,就连正在下棋的寇准都被五郎给架回来了。于子廉、高启德、杨延彬、孙全兴、潘惟吉和曹琮等人都站在帐下。

    “要是我猜的没错,今天晚上段肃顺请咱们,十有**就是要摊开了说话!”谢慕华朗声说道:“大理国的竹杠我是敲定了。各位看看,咱们能敲到多少?”

    现在的局势已经明朗了,高家的势力已经不存在了,杨峰书现在手下自己的族兵不过两万人,大多也是乌合之众,尚义立赞的三万大军,还有两万余人,只不过尚义立赞很聪明,学会保护自己,借口要和羊苴咩城遥相呼应,先带着大军退到大和城去了。杨峰书现在退也不敢退,进又进不得,被歼灭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至于尚义立赞能顺利的退到大和城,也是谢慕华故意让人网开一面,否则的话,吃掉尚义立赞那些筋疲力尽的吐蕃大军,对于大宋禁军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是在这一场战争之中,段氏的实力也消耗殆尽,段素正一败,四万大理正规军几乎全军覆没,而诸侯军被尚义立赞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眼下在羊苴咩城外,除了段肃顺象征性带来的五千大理军马之外,其他的四五万大军全是大宋的军马。尤其是殿前司的一万多大军,军容整齐,一看就是骁勇善战之师……

    “大理国,呵呵,已经不能叫国了……”于子廉笑道:“大理已经没有什么军队了,现在若是大宋的军队撤回中原,那无论是吐蕃还是缅甸都可以要了大理的命。所以,现在不是我们要抢大理国的土地,而是离开了大宋的军队,大理国就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高启德接着说道:“段氏的实力消耗殆尽,就算是击败了杨峰书,他也不能将乌族的百姓全部杀死。到时候他没有足够的力量镇压乌族,那乌族死了一个杨峰书,还会接二连三的出现新的人来造反。大理国内,白族和乌族的矛盾由来已久,以前是高家和段氏两支白族的势力震慑着乌族,现在高家完了,段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局势堪忧啊!”

    谢慕华点头道:“你们说得对,现在不是我们要留,而是段肃顺想继续当他的大理皇帝就要留着我们在这里。这个竹杠该怎么敲呢?”

    孙全兴耐不住说话了:“监军大人,既然这样,咱们索性把大理给占了不好么?”

    莽夫啊……满帐的人都微微摇头,谢慕华却耐心的说道:“我们是汉人,他们是白族和乌族人,一旦我们要摆明车马吞并大理,那就是民族之间的战争,到时候大理国就会全民皆兵跟我们作战。他们和大瞿越国不同,交趾人千年来都是我们的领地,那里的人习惯了被中原统治,我们只需要打垮大瞿越国的军队,就可以将整个国家接手过来。但是大理不行,大理国立国比大宋还早,他们从建国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四代皇帝……白族人和乌族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理人,而不是被汉人统治的人!武力不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为了控制大理,我们有必要留下军队在这里,同时也可以防止缅甸和吐蕃瓜分大理,只是从中原到大理,路途遥远,广南西路是贫瘠之地,养活不了这么多军队,到时候大理是要负担我们的军费的,所以驻军多少就是个问题,多了,大理也无法养活,少了,不足以震慑吐蕃和缅甸,杨指挥使,你觉得多少驻军能行?”寇准问道。

    杨延彬想了想:“若是都是岭南厢军的话,我看,三万足矣……有三万大军,大理国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可以支持到禁军赶来!”

    谢慕华笑道:“我们帮他们看着国土,自然是要他们来出军费的,不然的话,咱们岂不是亏本了?又帮别人看家,又要自己出钱?三万,倒也合适,之前段肃顺自己养了三万大军,也养得起。只不过咱们来帮他们看着大理国,他们只出军费似乎不太好吧?”

    潘惟吉到底是将门子弟,轻咳一声:“监军大人,我听家父曾经提起,说是大理产的马匹,长途行走甚好,虽然身材矮小,不能和辽国的高头大马相抗。但是能负重,能走山路,用来用军马甚是不错,现在大宋没有产马之地,在边市和党项人交易的马匹,配给骑兵之后,剩下的就不多了,况且用那些好马来做拉车运粮的军马,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末将以为,不如让大理国每年进贡一些马匹到大宋充着军马,不知道监军大人意下如何?”

    谢慕华似乎在后世看《鹿鼎记》的时候,韦小宝和那个谁谁谁打赌赛马,吴应熊就是叫人从云南送了一批马来,准备逃往云南的。这样看起来,云南的马或许真的很有可取之处,不管怎么样能把从边市买来的优秀战马保存下来,用大理国的马来做运输的军马,就已经省了不少了。而且就算是那些不怎么样的马,大宋从边市购买,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好提议,还有什么?”谢慕华赞道。

    潘惟吉被谢慕华一夸,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这些人还没有提出多少有建设性的意见,潘惟吉就已经先提出来了,隐约中自觉高人一等。

    “监军大人,只是我还是觉得不妥,怎么说大理国也是白族人和乌族人的地方,咱们汉人在大理的很少,单凭军队是不是能控制住大理?”曹琮想了想说道。

    谢慕华反问道:“是大宋人多,还是大理人多?”

    曹琮急忙答道:“自然是大宋人多!”

    谢慕华沉声道:“太祖皇帝有命,男子十三岁就可以成婚,咱们就说十六好了,五十年便是三代人。现在大宋地方是大了,可是人少,太原连连征战,一路人只有不到几万户。生儿育女是人之天性,现在看起来五十年增加了三代人,大宋的人口就可以翻至少两倍,这五十年里,咱们不断往大理国移民……”谢慕华不经营的抛出了移民这个概念,接着说道:“在大理,是汉人少,白族乌族人多。可是我们不断往大理国移民,二十年之后呢?汉人就差不多和大理人一样多了,再过二十年呢?这块地方的主人到底是汉人还是白族人呢?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曹琮暗赞一声,谢慕华这一招可不错,不动声色,现在并没有什么限制,宋人去大理还是大理人去宋国都是抬脚就去了,既然没有限制,在朝廷刻意的安排下,到时候大批汉人涌入大理,别说四十年,或许二三十年,大理国就再也不是白族人说了算了。

    寇准到底是古书看得太多了,居然冒出一句:“大人为何不考虑和亲?”

    和亲?谢慕华一想起来和亲就有气,那是和亲吗?把汉人的好女子嫁给番邦异族,就说王昭君好了,为了汉朝和匈奴的“友好邦交”,下嫁匈奴单于呼韩邪,并且被封为“宁胡阏氏”,可是在呼韩邪单于死后,王昭君以大局为重,忍受极大委屈,按照匈奴“父死,妻其后母”的风俗,嫁给呼韩邪的长子复株累单于雕陶莫皋,又生二女。

    这是什么样的侮辱,别提什么匈奴的风俗,汉人的女子为什么要遵照匈奴的风俗?为什么男人们保护不了自己的国土,却需要一个女人嫁给父子两人来保卫国家的平安?这不是女人的屈辱,这是中华男儿的屈辱,如果国家真的强大了,还需要用女人的**去换来国家的和平吗?如果能像强汉盛唐之时,打得匈奴突厥望风而逃,还需要牺牲汉族的女人去换来所谓的和平吗?

    和平从来不是靠联姻的来的,尽管联姻起过一部分作用,但是决定和平的,还是实力,看谁的拳头硬,看谁的刀更快。像汉武帝的时候,汉人不去打匈奴,匈奴人就已经乐翻天了。那是什么样的威风……当说出那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又是何等的威风,难道这些,汉人都不记得了吗?

    去问问任何一个大宋的女子,问问她愿意不愿意在嫁给一个男人之后,并且生下孩子之后还要嫁给他的长子,再生下两个女儿?

    王昭君是忍辱负重了,但是她忍的不是自己的屈辱,是在为无数汉人忍受屈辱。

    寇准和亲这两个字一出口,谢慕华差点就火大,直截了当的摇了摇头:“免谈!”

    寇准不依不饶的说道:“大人,我说得不是将大宋的公主嫁给大理人,而是让大理人将自己皇室的公主嫁给大宋的王室皇子!”

    “一样,免谈!”谢慕华已经变了脸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谢慕华还是明白的。对于大宋是屈辱的事,对于大理也一样是屈辱。

    寇准低叹一声,和亲是数千年来笼络外族最好的手段了,不知道为什么谢慕华这么反感,连将大理国的公主送到大宋当老婆都不干。

    “不过我会禀明皇上,汉人和摆夷女子通婚倒不是问题!”谢慕华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了看寇准:“要不,你先做了白族人的女婿?”

    寇准脸上一红,其实方才他那话出口之后就情不自禁的想到段语灵,假如段语灵嫁给别的男人,寇准或许也会失落吧?至少长这么大,出了那个用秤砣砸寇准的老母亲之外,再没有女子对寇准这么“凶悍”过……

    “大人,说笑了。既然如此,下官以为,大理国刚刚经历战乱,国库空虚,要他进贡马匹就好了,其他的交给礼部官员来定吧。咱们毕竟在外,虽然现在大理国皇帝陛下想和咱们说明白,但是做得主太多……”寇准悠悠收了口。

    谢慕华顿时醒悟,毕竟自己是监军的身份,要是自己连谈判这些事情都做主了。到时候御史台不玩了命的弹劾自己专权才怪呢!

    “好,那咱们就好好去敲一出大理竹杠!”谢慕华站起身来,带着如狼似虎的众人直奔段肃顺的大帐去了。

第十二章 杨家?乌族?

    羊苴咩城就在前方,这里大军云集,段肃顺将大宋的这些官员都请了来,又叫上大理国的文武百官作陪。这里有菜,但是没有酒,羊苴咩城里还有两万多乌族大军,要是半夜来个偷袭,只怕也不好,杨延彬临赴宴之前还特意巡查了营地,安排了岗哨。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颇为辛苦,大理人也好,大宋人也好,心里都转着自己的念头,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各怀鬼胎的饭,段肃顺将大宋诸位大臣都留了下来,自己身边只留下常睿冬一人而已。

    这一番话提起来颇为轻松,谢慕华只是一口咬定要大理国开放互市,然后每年进贡一批好马即可。大宋的军队就留下三万为大理国守土。段肃顺居然没有反对,一口就答应下来,倒叫谢慕华有些意外,从来谈事情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遇到个不还价的主儿,还真有些不适应。

    待到这群大宋的官员离开之后,段语灵才被叫进了段肃顺的大帐。

    “父皇,要是如此一来,大宋岂不是等于将大理国并入版图么?”段语灵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段肃顺居然一口就答应下来。

    段肃顺叹道:“其实大理段氏能够得国已经是就已经是万幸了,这些年来,白族和乌族互相争斗,高杨两家蠢蠢欲动。难道你真以为大理国的这个皇帝就真的是皇帝了吗?当初宋国的太祖皇帝赵匡胤,一代人杰。在大渡河畔以玉斧一划,称大渡河外不是宋土。其实南方诸国都已经被赵匡胤平定,他又怎么不想连大理国一起拿下呢?”

    段语灵说道:“他不是不想取大理,而是他北有汉国,还有大辽,幽燕之地也未能取回。无暇攻打大理罢了!”

    段肃顺接口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他是无暇,并不是没有能力攻下大理。大理国小,若是养得兵多,光是军饷就得让历代皇帝犯难。可是咱们大理信奉佛法,百姓除了给段氏纳税,也要给其他诸侯交税,迫得太急,咱们就和当年的杨氏没有区别了。可是若不养兵,吐蕃、大宋,我们哪个都不是对手?早晚还是被人吞并。吐蕃自己内乱不已,四大王系互相争斗不休。反观大宋就不同,朝政开明,文有赵普、谢慕华等一干大臣,武有一群能征善战之将,还有千锤百炼的精兵。你看看大瞿越国,黎桓何等嚣张,还不是被大宋轻而易举的拿下了?”

    “就说洱海好了,那是乌族人的地方,我们不可能杀死所有乌族人,就算杨家没了,还是要乌族人统治洱海,到时候第二个杨家就会出现。反倒不如现在这样,索性把军权放了,咱们段氏保留大理之主的名号,接受大宋的册封,天大的祸事下来有大宋顶着。段氏也不用再费心费力,成天忧愁被人吞并了……”

    段语灵急道:“可是这样跟被人吞并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只要我们愿意做大理之主,除非大宋被人灭了,否则大理段氏绝对无恙。就算是中原改朝换代,大理山高皇帝远,只需要向新朝的皇帝称臣,大理段氏一样可以逍遥自在……”段肃顺低声说道:“朕也明白,一时间你很难理解。只不过,坐在这个位置上,朕就是大理,凡事不能为自己谋算的太多。”

    段语灵一时无语,扭过脸来看着一旁的常睿冬,却现常睿冬居然有两行清泪,从腮边落下。

    …………

    杨峰书已经快疯了,他和他的军队被困在羊苴咩城动弹不得,而且他的亲密战友尚义立赞为了保存拉萨王系的实力,见势不妙就跑了,还真被他给跑掉了。四万多宋军,要是尚义立赞肯死拼一把的话,两家联军就算不敌,也可以重创宋军。可是贪生怕死的尚义立赞二话不说就跑了,迫使杨峰书只能一个人死守在毫无希望的羊苴咩城。

    大厅里的火把烧得噼啪作响,杨峰书册封的那些文臣武将,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杨峰书的身边了。不过,至少他还有杨刚正在自己的身旁。

    “我现在该怎么办?”杨峰书无奈的看着杨刚正:“你最有办法了,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杨刚正踏前一步走到杨峰书的面前,直直的看着杨峰书的眼睛:“侯爷……那就要看你到底要想什么了?”

    杨峰:“我还能想什么,现在兵败如山倒,在羊苴咩城只不过是等死而已,每天都有人偷偷的爬出城去投降,杀都杀不完,吓也吓不住。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手下到底还有多少兵马了,两万?还是一万?或许当宋军攻城的时候,还有敢反抗的吗?”

    杨刚正轻声道:“侯爷,无论如何,段氏不可能灭了洱海的乌族,他做不到,谁都做不到。乌族只要不灭,咱们就还有翻身的一天。况且现在的大理应该不是段肃顺做主了!”

    杨峰书猛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汉人有句老话,请神容易送神难,谢慕华带着大批宋军来到大理参战,他来了自然就不会走,将来大理是不是还姓段就难说的很了。要是大理不再以段氏为尊,而正式被大宋并入版图的话,咱们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就算是洱海全部投靠吐蕃,区区一个拉萨王系能是大宋的对手吗?可要是段氏愿意放弃一部分权利,比如军权的话。来保留他们的大理王的荣华富贵,咱们乌族就还有翻身的一天!”杨刚正信誓旦旦的说道:“只不过,侯爷,咱们现在必须投降!”

    “投降?”杨峰凌厉的精光一闪,从腰间抽出佩刀,架在杨刚正的脖子上:“你敢再说一次?”

    “侯爷,只能投降!”杨刚正平静的看着杨峰书:“乌族人少,白族人多。咱们的男子这次战死了不少,就算回到洱海,也是男少女多,下次想凑齐五万大军,只怕又要等二十年,要是侯爷坚持要作战,杨刚正自然陪着侯爷,就算城破被杀,我也无怨无悔。可是为了乌族想想,咱们乌族的男子一下子没了五万,要休养生息多少年才能弥补实力?而这些年,白族就一点也不展了吗?咱们乌族本来实力就要逊于白族,这么一来,只能将实力越拉越大。侯爷可还记得汉人战国时期秦国的白起吗?”

    看到杨峰:“白起够狠,长平一战坑杀赵军四十万,从此赵国男丁稀少,一蹶不振,直到灭国。”

    “咱们乌族现在面临的就是赵国的危险啊,侯爷,您想想,要是乌族的男子都死在羊苴咩城,那以后咱们可真是再也没有希望了啊!”杨刚正说到后来,声音都已经颤抖了。

    “投降?”

    “为了保住乌族?”杨峰就要这样被白族压着吗?”

    “侯爷,若是您觉得我有什么异心,你大可以一刀杀了我。杨刚正这条命本来就是侯爷的,侯爷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拿去。”杨刚正对着闪烁着寒芒的刀锋,靠近了胸膛。

    杨峰书举起桌子上的酒壶,那里大概还有半壶酒吧,杨峰书惨然一笑,举起酒壶灌了下去:“成王败寇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我输了,不过我没有输给段氏,也没有输给高氏,我是输给了宋国。一族之力,对抗一个千年来的大国……我输得一点也不冤枉……”

    杨刚正就像一尊雕像一样静静的站在杨峰已经输光的杨峰书需要泄,墙上的火炬一跳一跳的,将两个人的身影不断拉长又缩短。

    “你是我们杨家的好孩子。我很后悔,一直不肯听你的劝告……”杨峰书抬起头看着杨刚正,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杨家可以输,但是乌族不能输掉。这次我输了,段氏无论如何都要斩草除根,洱海的妻儿老小,你为他们找一条后路吧。可惜我的儿子个个都是草包,没有一个能像你这样帮我的。”

    “不会的,侯爷,我们是向谢慕华投降,谢慕华绝对不会对杨家斩草除根,反而,他还会帮助我们杨家重新培养在洱海的势力。要是我猜的不错,谢慕华是想控制大理,可是他并不想让白族在大理一统天下,权衡,大到君王,小到诸侯,都要用到。谢慕华很需要我们乌族来平衡白族在大理的势力。这才方便他把大理控制在手中。”杨刚正说得很平静。

    “哈哈哈……我起兵反白族,吐蕃人来帮我,却是汉人将我打败,还要我向汉人投降,有趣……”杨峰书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猛然用力将酒壶丢向大厅之外,啪的一声,撞在墙上,摔得粉碎。

    “侯爷,谢慕华不会拖得太久,他们三路大军围困我们,拿下羊苴咩城之后,挥军洱海,到时候杨家就真的完了。”

    杨峰书收起笑容,摘下自己的佩刀,递给杨刚正:“你,带着族人去投降吧。以后洱海杨家,你就是族长。我这柄刀是历代杨家族长的信物。将来,杨家就是你做主了,我的儿子……若是能提携,就提携他们一下,不过……我也知道他们都是……唉,罢了罢了!”

    “你走吧,天快亮了,天亮之后,宋军或许就要攻城了……”杨峰书静静的坐了下来,挥了挥手:“走吧,以后的事,就看你了。”

    杨刚正跪了下来,对着这位宛如风中之烛的族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捡起那柄不知道饱饮了多少人鲜血的腰刀,大步走到厅外。他回头一看,杨峰书颓然坐在里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想必,杨峰书已经不愿意再看到今天的日出了吧?

第十三章 杨氏投降

    一大清早,围城的宋军就已经生火做饭了,杨延彬下了命令,羊苴咩城必须加紧攻打。围城好几天的宋军将士个个摩拳擦掌、磨刀霍霍,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厮杀。他们没把那些来自洱海的杨家军队放在眼里,那些乌族战士连大宋的厢军都不如,况且在羊苴咩城已经打了太久的仗,人困马乏,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大宋禁军的对手了。

    这几天来,来自大宋的军人和大理国的士兵已经混得很熟了,生火做饭之后,那些大理国的士兵也会三三两两来到宋军的营地打打秋风,宋军刚刚平定了交趾,伙食好的很呢,比段肃顺御驾亲征的部队吃得还好。

    “有些奇怪!”一个白族的士兵抬起头看着羊苴咩城的城头。

    他身边的几个宋军不约而同的朝城头望去,这些人的动作吸引了更多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城头望去。那里还能看到很模糊的乌族战士的身影,而杨氏的大旗依然插在羊苴咩城的城头上,宋军有些疑惑……这到底奇怪在哪啊?

    “杨氏投降了……”不知道是谁先爆出一声喊,白族战士顿时欢呼起来。

    宋人并不了解乌族人的战斗方式,他们的投降就是将自己的旗帜倒挂,只要挂出这面旗帜就意味着乌族人已经放弃了抵抗,准备投降了。

    围城的大军欢声雷动,乌族人投降了,他们就再也不用打仗了。虽然乌族和白族并不是一个民族,但是他们都是大理人,并不想同胞相残。这些天来,死去的、残废的大理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就算拼着老命把羊苴咩城打下来,五千白族战士又能剩下多少了?每一块营地上都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些兴奋的白族战士奔走相告。

    大理的军官将这份消息转告杨延彬的时候,杨延彬谨慎小心,立刻披挂出阵,指挥着士卒依然在营地之前加强戒备,诈降的事情杨延彬见得实在太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一道道拒马枪后边就是深深的壕沟,大批弓箭手埋伏在壕沟之后,宋军依然做好了攻城的准备。谢慕华也和段肃顺一起走了出来。

    羊苴咩城的大门缓缓拉开了,城内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声音,过了一会,才能听到整齐的步伐声从羊苴咩城内传来,为的是杨刚正,他捧着乌族的战旗,走在最前边,脸色非常的平静,仿佛他是出来赴宴的而不是出来投降的一般,朝阳照在他的头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芒,那张刚毅的脸平静如水,一双坚定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带着城内的士卒大步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是空着手,一队队乌族的士兵在城外站好,他们的兵器都已经收缴了上去,一辆辆小车推了出来,上边是成捆的刀枪剑戟,成堆的箭矢……那些乌族士兵没有一个人喧闹,仿佛认命似的站在城门两侧。

    宋军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缓缓的压了上去,弓箭手已经抽箭在手,一旦乌族人暴起难,立刻就是万箭穿心。

    那些乌族士兵停下了脚步,可是杨刚正并没有停下来,他接着朝宋军的方向走去,穿着那一身整齐的深蓝色长袍,腰间绑着一条黑布腰带,头上挽着一块白手巾,那是他们乌族传统的服饰。手中那面从洱海带出来的战旗,折叠的整整齐齐。杨刚正的身上连一支匕都没有,依然径直朝宋军大阵走去。

    “停下,我们要搜身!”两个校尉拦住了杨刚正,双刀出鞘,架在杨刚正的脖子上。杨刚正面不改色,高举起那面战旗,随意让他们搜身。

    两名校尉互相看了一眼,确认杨刚正身上没有任何兵刃,便朝后方的士卒招呼了一身。那些排着整齐队伍的士卒如同分流的浪潮一般让出一条道路,数十名穿着官服、铠甲的人骑着战马轻快的跑了过来,为两人正是谢慕华和段肃顺。

    “洱海杨刚正请降!”杨刚正站在原地就像是长在地里的雕像一般,动也不动,不带任何感**彩的喊出这句话来。

    段肃顺冷哼一声:“你们杨家胆敢叛乱,如今却知道害怕了,要请降了吗?”

    杨刚正淡淡的看了段肃顺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谢慕华:“洱海杨刚正向大宋国枢密副使,南征监军谢慕华大人请降!”

    谢慕华微一踌躇,再怎么说,这里是大理,人家的皇帝陛下还在身边站着,要是自己上去受降,岂不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段肃顺留么?

    常睿冬厉声斥道:“乱臣贼子,看到皇帝陛下竟然不下跪?”

    杨刚正脸色闪过一丝嘲弄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说道:“洱海杨氏并没有被大理战败,我们输给了大宋,输得心服口服。但是杨氏的人宁可战死,也不会对手下败将请降。今日,若是谢大人肯受降,洱海杨氏自我以下,全部投降,不敢留一兵一卒,任凭谢大人处置。可若是大理段氏来受降,就算杨氏全部战死城下,也绝不投降!”

    “好大的胆子,来人……”常睿冬怒喝道。

    段肃顺挥了挥手,制止了常睿冬,低声说道:“杨刚正,你不服?”

    “是,我不服,大理段氏是皇室,坐拥大理江山。羊苴咩城一战,吐蕃王子尚义立赞带兵挡住诸侯大军,我洱海杨氏大战段氏大军,段氏拥有羊苴咩城之利,可是又怎样?还不是被杨氏打得全军覆没,四万大军丢盔弃甲,斩万余,俘虏近两万。缴获旗仗、令符、武器粮草辎重无数。若不是宋军来援,大理段氏还能坐得住江山吗?”杨刚正有意无意的瞥了谢慕华一眼,接着说道:“洱海杨氏,只对能击败自己的英雄请降,段氏?……嘿嘿!”

    那两声轻笑里的轻蔑之意,是人都能听出来了,大理国的文武百官,个个恼羞成怒。主辱臣死,虽然他们冲锋的时候落在最后,逃亡的时候跑在最前,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表现自己对段氏的忠诚。一个个纷纷跳了出来,指责杨刚正藐视皇权,胆大妄为,其心可诛……

    “皇上,杨氏不服王化,辜负皇上一片苦心,皇上,臣愿领兵和杨氏决一死战!”

    “皇上,杨刚正口出狂言,就算是今日投降,他日必有反心,皇上,万万不可受降,臣请领兵出战……”

    “皇上……”

    段肃顺不耐烦的挥挥手:“够了,够了,朕自有主意!”

    谢慕华正冷眼看着笑话,段肃顺忽然转过脸来看着谢慕华:“谢相公,平定杨氏叛乱的确是大宋军队的功劳,大理段氏不敢冒功。杨氏受降一事,单凭谢相公一言而定!”

    谢慕华不禁低头看着高举着战旗的杨刚正,两人目光一错,随即分开。谢慕华冷笑不已,杨刚正这人城府可深得很呢,投降之时就开始挑拨大理和大宋的关系。虽然大宋强而大理弱,但是在这里,大理是主人,大宋只能算是客人而已。哪里有朝客人投降而不投降主人的道理,但是杨刚正那番歪理也说得通,杨氏击败了段家,那段家有什么颜面接受杨氏的投降呢?

    谢慕华支吾了两声,扭头看向寇准等人。

    寇准微微点了点头。

    谢慕华朝段肃顺笑道:“陛下,连日征战,将士们都疲惫不堪,不如现在就接受杨氏的投降,到时候从大和城往西,再不用动一刀一枪,免得劳民伤财啊!”

    这劳民伤财四个字真是说到了段肃顺的心里,这一段日子以来,大理国真的是劳民伤财,打仗要钱,抚恤要钱,高杨两家叛乱更是要了大理国的命,尤其高氏所在的押赤城,那是大理国重要的财政来源,一乱,战后的税收就是一大难题,更别说洱海那边,那是压根就不指望了。

    要是再接着打下去,打到国库连一个钱都剩不下的时候,到时候就不再是贵族叛乱了,就连白族乌族的老百姓生活不下去也会起来造反了。段氏为什么能得国?就是因为杨氏把大理的老百姓逼得没有办法了,都起来造反,一支支义军揭竿而起,段氏联络了洱海以西的义军才推翻了杨氏的统治。

    “也好!”段肃顺低声说道,又看着杨刚正:“为何是你出来投降,杨峰书呢?”

    杨刚正脸色掠过一丝哀伤:“侯爷已经自尽了!”

    段肃顺忽然觉得心里一轻,高氏已经完了,杨峰书也死了,一直以来压在段氏心头上的两块大石头就这么被搬开了,那种骤然轻松的感觉,让段肃顺几乎想要笑出来。可是段氏也已经成了空壳子,只能在大宋的庇护下生存了……一喜一忧之间,感慨万千!

    “大军入城,受降!”谢慕华沉声说道,杨延彬马上就要安排士卒进城。

    杨刚正忽然说道:“杨氏投降,谢大人可还没说要如何处置杨氏中人呢!”

    谢慕华冷冷的看了杨刚正一眼,双眼中的寒意就像是冻结了万年的冰山,过了一会才说道:“只诛恶,其余人等,既往不咎。杨氏中附议叛乱者,自有大理的国法处置,也无需我多言。只不过……”

    杨刚正抬头问道:“只不过什么?”

    谢慕华轻声一笑:“你,杨刚正是么?你跟我回大宋!这是我唯一的条件,若是你不答应,今日羊苴咩城血流成河,便不是我谢慕华的过错了!”

    杨刚正心里一沉,但是脸上丝毫不动声色,低声说道:“谨遵谢大人令!”

    杨延彬见诸事已定,大喝一声:“入城!”

第十四章 张齐贤弹劾

    夜晚的开封府,州桥之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临着河边有一座精致小巧的酒楼,别看这酒楼不大,可是一般人是绝对进不来的,能进来的人非富即贵。这儿的富不是说有个万贯家财就叫富了,起码要十万贯以上的身家。这儿的贵也不是当了五品官就能叫自己是个官儿了,起码从四品起。要是达不到条件的,除非是被人邀请而来,否则的话,就算想尽办法,也进不来。

    这儿的布置极其奢华,厚厚的波斯地毯、七彩琉璃灯、金丝楠木制成的桌椅家具、流水一般送上来的酒菜都是平素人有钱都不一定能吃得到的珍品。

    七个肌肤雪白娇嫩的窈窕女子,穿着薄如轻纱的白衣,赤着白生生的玉足,借着明亮的灯光就能看到她们身上玲珑突兀的曲线,高耸坚挺、雪白诱人的双峰,随着她们舞姿的起伏,一低头就可以看到深深的沟壑和高翘的,一双双修长笔直而又结实的**,随着音乐的节拍变幻着奇异的动作,叫人看了忍不住血脉喷张。

    最后一个音符清脆的从长琴上跳出,七个少女整整齐齐的跪伏在地上,只听一个男声笑道:“好、好、都下去歇着吧!”

    那些少女轻声道了声福,便起身告退了。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就连酒量都已经没有了!”说话的人容貌消瘦,长须飘飘,双目有神,一双薄薄的嘴唇掩盖在胡须之下。这位正是大宋的相国,同平章事赵普。

    “赵相公老当益壮,哪里谈得上老字!”坐在赵普对面的是个中年人,面目黑瘦,说话的声音颇为尖利。

    “弥都监……”赵普沉吟道:“谢慕华就要回京了……”

    弥德本是赵光义还是晋王的时候,晋王府的亲信,赵光义当了皇帝之后,大力提拔晋王府的人,弥德虽然资历丸?经下官说道,就说要联名为谢慕华请功。赵相公,您想,呼延赞是靠山王,曹彬、潘美都封了国公,位列三公九卿。谢慕华年纪轻轻就要和这些名臣大将并列,皇上怎么可能不忌惮他?”

    “所以下官以为,这次请封之后,等待谢慕华那家伙的,其实应该是贬职!”

    弥德一番话说完,颇有些洋洋自得。他一向自负眼光准,看得清风向,揣摩上意是他的拿手好戏。这一招釜底抽薪,对于谢慕华来说,简直是一击即中。叫他防无可防。别人要是诬陷诋毁谢慕华,那他可以向皇帝申辩,可以鸣冤。可是现在大伙儿不是和谢慕华找麻烦,而是要为他请功。

    这件事情要做的漂亮就要做出一副,枢密院上下一心为谢慕华摇旗呐喊的姿态,再加上其他的官员,造成一种谢慕华已经收拢了许多人心的样子。皇帝,自古以来都是一样,自己手中的权力最重要,什么大臣,杀了一个还有一群,哪怕是栋梁之臣又怎么样?只要是威胁到了皇权的人,一概没有好下场。大宋虽然不怎么杀大臣,但是流放到交趾去,也叫人很是无奈……

    赵普不得不说弥德这条计策确实毒辣,随即点了点头:“也好,这次不管怎么说,谢慕华都是立了功的。”

    弥德心中大乐,他一世为人都是为了个官字,可惜性格急躁了点,又多少有些不识大体,一直得不到重用。自从投靠了赵普之后,算得上是青云直上,虽然现在的官职不高,可是他管的是钱粮。这里边的油水有多大就难说的很了。就好比南征军伤亡数千将士,至于到时候要补兵,补多少兵……这些粮饷就算随便从指甲缝里挤下来一点点也足够弥德吃饱了,不过弥德志向远大,他的眼里是将来的枢密使的位置,现在……才刚上路呢!

    两人计议一番,便分头离去了。

    翌日早朝,赵德昭志得意满的坐上龙椅,也难怪他的心情特别好,原本只不过是准备收复交趾,没想到谢慕华顺手牵羊把大理国也牵了过来,大宋现在有钱,不在乎在大理国多驻扎一支兵马,况且要是怕那里的兵马割据的话,老办法啊,调防,两年换一批兵去那儿呆着,又能有什么麻烦?这次仗是打得行云流水,拿下交趾和大理之后,占城几乎就是不战而下。占城的国王颠颠的派人来进贡,现在还走在半路上呢,可是赵德昭压根就没准备见人家。失之西北,取之东南。占城这块地方小是小了点,可是蚊子大腿也是肉,不要就太浪费了。而且周渭也上书说了,占城只不过是弹丸之地,改天等在交趾的宋军休息的差不多了,就顺手把占城拿下来。

    看着下边站得整整齐齐的文武百官山呼万岁,赵德昭带着微笑说道:“众位爱卿平身!”

    早有值殿太监高声唤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启奏!”从文官的队列里走出一个年约四十的官儿,他长身玉立,容貌清秀,穿的是四品官服。

    赵德昭一看,却是大理评事张齐贤。

    赵德昭素来对张齐贤的印象不错,张齐贤是以大理评事通判衡州,州里原有凡劫盗一律处死的成规,但张齐贤却对具体案情作具体分析,力争救活一些胁从的人。荆、桂之间水递铺夫有数千户,多半缺吃少穿,张齐贤就上奏朝廷减其一半邮役,使其有余力从事生产,以改善生活。算得上是一个鞠躬尽瘁,颇有才华的官员。

    赵德昭问道:“张卿家有何事启奏?”

    张齐贤大声说道:“臣要弹劾枢密院知院事谢慕华……”

    这句话一出口,朝堂之上顿时议论起来,赵普看了看张齐贤,稍微露出一点儿诧异的神情,却没有说话,其他官员就顿时来了劲了。弹劾谢慕华,这是好事儿,快大半年没人弹劾他了,再说了,谢慕华在赵德昭眼里这么得宠,大家伙儿也都挺嫉妒,一听说弹劾谢慕华,除了王旦等谢慕华那一边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兴奋不已。

    赵德昭心里也有些生气,谢慕华如今不在朝堂,当初是自己叫他到了交趾之后见机行事的。就算谢慕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上边也有皇命在身,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大错误。张齐贤一贯严谨认真,有时候些许小事在他的眼里就成了大事情……

    张齐贤就像没听到其他官员的议论似的,大声说道:“臣要弹劾枢密院知院事谢慕华,他是南征监军,却贪生怕死,留在大理国不敢往交州前线去,一应事务都推给杨延彬指挥使。须知杨指挥使年纪轻轻,经验不足。自太祖朝以来,大宋便有监军,一来是督促将领,二来也是查缺补漏。可是谢慕华却置监军职责于不顾,逗留大理城。此其罪一也!”

    “其二,皇命谢慕华攻打交趾,他却跑去大理国,趁着乌族和白族造反,进兵大理。那大理国并不是大宋的藩属,大宋的将士没有任何道理要去大理国抛头颅洒热血,捍卫大理段氏的江山。况且当初太祖皇帝也说过,大渡河以西不是大宋国土。如今段素英殿下才到开封府,还在枢密院等候皇上宣召。谢慕华就擅自答应驻军大理……如此独断专行,目无朝廷,实在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臣恳请皇上下旨,将谢慕华送大理寺问罪!”

    赵德昭气得火冒三丈,下边的官员却都小声说了起来,赵普叹了口气,可惜弥德官职太小,没法上朝,不然的话,今天的戏就好看了。但是张齐贤,他和谢慕华无冤无仇,张齐贤一向为官也颇为中庸,为何今日突然暴起难了呢?

    还没等赵普想明白,赵德昭就不耐烦的叫道:“退朝!”

第十五章 皇上最圣明

    回到后宫,赵德昭越想越是不对,就算张齐贤这个人再怎么刻板也好,也不会看不出来谢慕华其实是对朝廷有功的。谢慕华在大理国翻云覆雨的手段,逼反高氏,将三家的力量全部毁于一旦,占领了大理,大宋的国土足足增加了两成。

    “来人啊!”赵德昭叫道。

    跟在身后的太监急忙跑了过来。

    “把张齐贤给朕叫到福宁宫来。”赵德昭说完一甩袖子便走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张齐贤就来到了福宁宫,看到赵德昭一脸怒气的样子,张齐贤却诡异了笑了笑。这下跪的礼仪并非是自古就有,除了上朝之外,臣子见到皇帝很少要跪下。倒是到了清代,臣子已经不再是臣子,而是皇帝的奴才,所以膝盖软,到处都要跪了。张齐贤只是施礼,然后站在一边,静悄悄的等着赵德昭训话。

    沉默了一会,赵德昭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张齐贤,你可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

    “皇上,你怎能直呼臣的名字?”张齐贤忽然翻脸了,比翻书都快。

    赵德昭顿时哑口无言,那倒是,古人有古人的规矩,直接叫人名字是非常不尊重对方的行为。就算是皇帝直呼臣子的名字,也是失礼的行为。赵德昭也是气昏了头,脱口而出就叫了张齐贤的名字,没想到张齐贤还较真起来了,一翻眼就看着赵德昭,脸上的怒气比赵德昭还浓厚。

    “哦,是朕失言了。”赵德昭的气势顿时弱了三分。

    张齐贤这才说道:“想必皇上对臣在早朝时候弹劾谢大人有些气愤,这才失礼了吧?”

    赵德昭一提起这件事,火气就又上来了,这次总算是记得叫了张齐贤的字:“师亮,朕知道你是个人才,当年太祖皇帝就非常欣赏你,说你将来必然是宰相之才。放你到衡州也是为了让你多磨练一番,到时候回到中书,登阁拜相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你怎么也不识大体,弹劾起谢副使来了?”

    张齐贤看了看站在赵德昭身后的太监,赵德昭会意,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两边的太监快步走了出去,回手将门带上。

    张齐贤这才说道:“皇上,不是微臣要和谢大人作对。而是这些日子来,大理寺里许多人都在说谢大人这次立功不小,回到东京之后应该会好好封赏一番。微臣听了这些话,再去枢密院、中书走了一圈,到处都有许多人在这么说。微臣以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赵德昭到底是帝王家的出身,一听这话,顿时想到了:“你的意思是说,怕谢卿家功高震主?”

    张齐贤摇了摇头:“就算谢大人功高震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的大宋和唐朝不同。三衙、兵部、枢密院各有各的权力。谢大人就算是功劳太大,也只不过是带了一万五千禁军出去打仗而已。他能调动三衙的禁军?他能将中书控制在自己的手下?这些都不可能,那谢大人根本就震不了主。反而,微臣以为这几天来,这些话语在各部流传,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倘若微臣所猜属实,那谢大人回来之后,皇上可真封赏不得了!”

    “功必赏、过必罚,这才是明君。师亮,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赵德昭叹了口气。

    张齐贤笑道:“皇上,您想想,若是您封赏谢大人的话,他年纪轻轻已经是枢密副使。而现在正二品以上的官员都是朝中老臣,一个个不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就是跟随太宗皇帝立过汗马功劳的。谢大人既然无法动摇他们的位置,就只能封爵。可是封爵也难以定夺,靠山王未平一国而封王,曹枢相平定三国才封国公。那给谢大人什么爵位都不是很妥当,与其如此,倒不如……”

    张齐贤狡黠的看着赵德昭:“微臣听皇上提过,说谢大人想要外放出去磨砺一番,既然如此,何不让谢大人去江南东路担任江南东路安抚使,知江宁事?”

    “为何如此?”赵德昭不解的问道。

    张齐贤解释道:“皇上,江南富庶,大宋赋税十之六七出自江南,如今江南沿海与诸国通商,谢大人是从大秦归来,让他和化外番邦打交道,那是人尽其才。其次,江南是大宋重地,也需要皇上信得过的人去坐镇。自从江南平定之后,许多都还是前朝的官员在江南挂着空衔。财赋、仓储、刑狱颇为混乱,眼下正是要人去江南镇住局面的时候……”

    “安抚使……”赵德昭若有所悟——江南东路的运转使是王溥。

    让谢慕华去江南东路担任安抚使,就是把谢慕华放在王溥的身边,大宋路一级的机构和职官,有监司和帅司。转运使就是监司的最高官员,而安抚使是帅司的最高官员。宪司和仓司都要受到监司和帅司的管辖。

    而安抚使照例兼任禁军军区的马步军都总管等军事职官,同时谢慕华要兼任江宁知州。因此,谢慕华手下将设有管军的幕职官和管地方事务的曹掾官。为防止安抚使权力过重造成危害,因而安抚使要受路一级监司的监察,同时要受到下属的“走马承受”的监视,“走马承受”可直接向朝廷汇报安抚使的情况。

    而王溥是赵德昭的岳父,又和谢慕华有过节,这样即使把谢慕华外放出去,也不担心他会在江南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因为王溥的那双眼睛自然是死死的盯着谢慕华,巴不得谢慕华出一下小毛病,自己趁机大做文章呢。

    而到了江南东路,一来满足了谢慕华外放的请求,二来平衡了各方的势力,三来就是堵上那些想架空谢慕华的人的嘴巴。那些人想要赵德昭以为谢慕华功高震主,但是赵德昭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将谢慕华外放到江南,这样一来,大家其乐融融,赵普一系觉得自己的计策成功了,谢慕华也是心满意足,其实一切都在皇帝赵德昭的掌握之中。

    “张卿家……这件事……就这么办,好么?”赵德昭还是有些踌躇。

    毕竟谢慕华是立了功的,要是不封赏的话,难免堵不住别人的嘴,又怕谢慕华真的不满。赵德昭对谢慕华还是颇为倚重的,也早就打定主意,等谢慕华再外放磨砺之后先把他扶上枢密使的位置,将来任同平章事,登阁拜相……可要是逼得自己的心腹起了异心就不好了。

    “皇上,谢大人封是封不得,封了他,若是有人兴风作浪,就不得不剥去他的权力。但是可以赏。而且他是监军,仗的确不是他打的。皇上封杨家也是一样啊。咱们大宋的公主下嫁的都是武将,太祖皇帝的妹妹燕国公主不就是下嫁了大将高怀德吗?杨延彬指挥使年纪轻轻,尚未婚配,皇上在皇族之中挑选才貌出众的女子嫁给杨延彬。他是皇上一手提拔出来的,这次南征打得漂亮,早晚是大宋的名将。既然如此,招为驸马岂不是更好。到时候皇上就对谢大人说,让谢大人为媒,将公主下嫁杨七郎。杨家自然是心满意足,而皇上也可以说是谢大人在交趾立功,回来做媒也做的好,赏赐财物就行……”

    张齐贤一番话说动了赵德昭。

    有宋一朝,皇室多和武将世家联姻,大宋重文轻武,可是选驸马的时候却是重武轻文。这倒是颇为有趣,因为皇帝也明白,治理国家是要靠文臣,可是保卫大宋就要靠武将。尤其大宋先天不足,契丹辽国虎视眈眈,西北党项蠢蠢欲动……武将,不笼络是不行的。

    宋太祖妹妹燕国公主下嫁大将高怀德,宋仁宗的四个女儿,三个都嫁给了武将之后。许国公主嫁吴越王曾孙、右领军卫大将军钱景臻;鲁国公主嫁曹彬后裔、左领军卫大将军曹诗;魏国公主则出嫁开州团练使郭献卿,不是将门就是功勋之后。

    联姻……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这件事也颇为难……”张齐贤长叹一声:“杨家七个儿子五个已经成婚,这次立功的是杨七郎,可是六郎还没有成婚。有道是,兄长未娶,弟弟怎么能先成亲呢?”

    “这还不简单?挑一个宗室之女嫁给六郎不就行了。”赵德昭说完自己也摇摇头:“不妥,杨家娶了两位公主,就实在是太招摇了。可是公主许婚给七郎,却叫六郎娶个普通女子,也不好。要是身份地位能接近公主的,靠山王的女儿已经嫁给了谢卿家……可恨曹爱卿生了七个儿子都不生女儿,潘太师倒是有个女儿,不过……年纪太小了。”

    张齐贤微微一笑:“皇上别忘了,还有一位女子未曾婚嫁,待字闺中,她的身份地位,可不比公主差多少……”

    “谁?”赵德昭有些迷糊,难道自己有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妹妹?

    张齐贤低声说道:“周世宗柴荣陛下的五公主、当今在华阳的柴郡主,岂不是正好?”

    柴家?赵德昭摇了摇头:“不妥……”

    张齐贤急忙说道:“皇上,这可没什么不妥。柴家现在人丁凋零,一脉单传而已。对大宋自然无事,杨家对皇上忠心耿耿,许婚柴郡主和公主,让杨家感激皇恩。岂不是甚好?况且,嫁入杨家,柴郡主就是杨家的人了。皇上还要担心什么?”

    赵德昭思索一会,终于答道:“可要是柴郡主不嫁呢?先帝赐给柴家丹朕要逼着柴郡主嫁人?朕还记得,柴郡主当初说过,愿在华阳城守着柴家宗祠,终身不嫁。”

    张齐贤沉吟道:“若然如此,微臣也没有办法。只不过有一个人一定有办法。”

    “谁?”

    张齐贤微微一笑:“杨六郎的妹夫、谢慕华大人!”

第十六章 久旱逢甘雨

    大队禁军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开封府,这是得胜之师,许多老百姓都涌上街头要看看这些勇士们。禁军将士将手中的刀枪树的笔直,一个个高昂着脑袋,挺着胸膛大步走进了开封府。自从幽州战败之后,许久都没有看到大宋禁军如此威风的时候了。百战雄师的威名再次被冠在禁军的名头上。

    交割了事务之后,赵德昭特意命人宣旨给谢慕华,告诉他今日就回家歇着吧,无须进宫见驾。谢慕华从大理一路奔波到开封府,骨头都已经散了,巴不得赶紧回去歇着。两个老婆都在家里等着自己呢。

    谢慕华兴冲冲的骑着马赶回家中,刚刚到了门口,门童一看是谢慕华回来了,急忙大声朝院内喊道:“老爷回来了……”

    一阵阵的喊声传了进去,谢慕华将马缰递给随后的侍卫,大步走进家门。

    刚刚走到中堂,杨八姐和荆儿便迎了出来,有道是小别胜新婚,更何况谢慕华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两个女孩盯着谢慕华的眼睛里几乎就要滴出水来,谢慕华心中暗喜,今天晚上就可以上演一箭双雕的好戏了。

    厨房里忙不迭的安排了精美的饭菜送了上来。谢慕华口中吃着饭,心思早就飞到卧房去了。正胡思乱想之间,忽然荆儿说道:“前几日我回去王府,听爹爹说,那日在朝中张齐贤大人忽然说弹劾于你,但是奇怪的是赵相公居然一言不……”

    谢慕华急忙追问半天,好在这两个女孩都是将门之后,呼延赞、杨继业也是天天要上朝的人,这里的事他们知道不少。给谢慕华说了半天,才算说得明明白白。

    谢慕华暗忖道,这张齐贤的名头在后世也曾经听过,那是北宋初年的一代名相,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是两度拜相。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现在和自己过不去才对啊……反正已经吃饱了饭,索性便不再吃了,一卷袖子回了内堂。

    一桶热气腾腾的水在卧房里散着淡淡的雾气,谢慕华三下两下把自己扒得精光,坐进澡盆里,这澡盆是谢慕华根据后世的记忆,特意假公济私,让造兵工署的能人巧匠做出来的,形状和日本的风吕颇为接近,但是又像是中东那些地方的样式。谢慕华坐进去,热水一蒸,水力上浮,他浑身不用力,两条腿渐渐飘了起来,舒服的忍不住想呻吟一声。

    谢慕华可没有让婢女伺候自己洗澡的习惯,但是放着眼前两个大美人,自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荆儿身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雪白纱衣,腰间松松的挂着丝带,纱衣披肩而下,雪白的眼色衬托着乌黑的长,极其醒目,纱衣内,粉红胸兜下,两团宛如雪球的脂玉在胸前堆起,平坦的小腹如同细窄的平原,若隐若现的香脐格外诱人,两条修长软润的长腿紧紧的贴在一起,堆起一片勾魂夺魄的三角地带,高翘浑圆的之上便是盈盈一握的纤腰。一排雪白的贝齿轻轻咬着诱人的樱唇,两团羞涩的红潮早已泛滥于脸上,娇俏可人的小脸,在摇曳的烛光下分外动人,谢慕华看得心中大乐,伸手拉住荆儿的柔夷,指指自己的肩膀:“来,帮官人捏几下。”

    荆儿羞答答的蹲了下来,十指轻动,在谢慕华的脖颈处按了起来。

    八姐始终没有荆儿能放得开,就算是在热气腾腾的房内,还是绮罗整齐,这些日子来,她显得有些消瘦,脖颈处一片肌肤晶莹如玉,乌黑亮的头散在脑后,瀑布一般披落下来,刚好挡住胸前傲人坚挺之处,却叫谢慕华暗咽了一口口水,脑子里情不自禁的想到那深藏在秀之下的两颗诱人蓓蕾……

    八姐走到另一端,欠身蹲了下来,捏住谢慕华的脚轻轻揉了几下,谢慕华只觉得有些疼痛,忍不住叫了出来。

    “奴家按的那几个穴道……这些日子官人奔波劳碌,寝食难安,只怕是伤了胃了。休息几日之后,奴家为官人请个妙手郎中,写个固本培元的方子,好生调养一番。日后若是官人愿意,可跟五哥学些杨家内家功夫,对身体倒是好的!”八姐幽幽的说道。

    荆儿忍不住反驳道:“难道我们呼延家的功夫就差了么?”

    谢慕华立刻坐了起来,二话不说,也不顾自己身上水淋淋的,一把就把两个老婆都抱在怀里,左右亲了一口:“走了这么久,第一天回来,两位娘子就不要吵架了好么?”

    八姐有些羞涩,推开谢慕华,轻声说道:“呼延家的功夫自然是好的,但是多以刚猛为主。我们杨家枪法便是内家枪法,讲究由内到外,官人的身子不算强壮,学杨家的内家功夫是最合适了。奴家所学非精,跟五哥比颇有不足,还是请教五哥吧……”

    荆儿不满的哼了一声,不过她也知道,呼延家的鞭法、槊法都是刚猛为主,像谢慕华这般身体,拎着铁鞭走一圈只怕都要喘气了,还能练出来什么?

    谢慕华叹道:“万事以和为贵,我都学,也不找五郎了,反正我也没打算当什么高手。琪儿教我内功,荆儿你就教我拳脚,这样好了吧?”

    说完,谢慕华忍不住哀叹一声,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但是两个老婆都是喜出望外,笑盈盈的答应了。

    八姐接着说道:“这些日子,朝中自从张齐贤大人弹劾官人之后,群臣议论纷纷,有的说官人该封赏,有的说官人该罚。不过,总的来说,说封赏的占了一多半呢……”

    封赏?谢慕华其实并不在乎那些事,只不过谢慕华也明白,二十多岁就已经是枢密副使,还要怎么封?是踢掉曹彬叫自己当枢密使,还是踢掉呼延赞让自己去三衙?再说,赵德昭和自己有言在先,是要外放出去做官的。没有自己坚实的基础之前,东京城的水对于谢慕华来说,还是太深了。

    八姐轻声一笑:“奴家已经命人查过了,说来好笑,竟然是弥德到处在为官人说好话,要大伙儿为官人请封呢!”

    弥德?这名字谢慕华一点也不熟,摇了摇头。

    荆儿插口道:“弥德现在也在枢密院,他是晋王府的人。”

    谢慕华顿时打了个冷战,晋王府的人还能在枢密院做事,那不用问了,必然是投靠了赵普和李崇矩。可是赵普和李崇矩为什么要为自己说好话呢?

    “官人,您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二品大员,大宋立国以来从来未有之局面就从您开创,平交趾定大理。光是这份功劳就不得了。大理国,虽然说官人是趁势而起,可是那毕竟是太祖皇帝都没有去攻打的地方,开疆辟土,这份功劳够大了吧?之前雁门关战事,相公也是一力主持大局。奴家命人仔细打探,弥德早已是赵相公的人。他捧官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谢慕华已经了然于胸,不就是功高震主么?这点事,谢慕华自忖还能解决,于是点点头道:“放心吧,我自有主张。”

    “不过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官人。”荆儿笑呵呵的说道。

    谢慕华闭上眼睛,享受着一双玉手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按着,随口道:“什么事?”

    “这可是内幕……听说皇上有意将陈国公主许配给七郎,又准备将柴郡主许配给六郎,听说还要官人自己去做媒人呢?”荆儿想到谢慕华可能要跑来跑去做媒人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八姐接口道:“皇恩浩荡,如此对杨家,真是皇上的恩典。只不过,官人,你可知道这消息是谁告诉荆儿的么?”

    “谁?”谢慕华漫不经心的问道,反正穿越之后好多事还没做,当个媒人也算是过把瘾吧。

    “就是陈国公主自己啊……听说她知道自己被许配给七哥,气得大脾气,又不肯吃饭,皇上无奈想起来荆儿出阁之前和陈国公主最好,于是请荆儿入宫劝她。其实奴家也不明白,七哥就配不上她公主吗?”八姐说到后来微微有些生气,自己的哥哥在自己眼里自然是最好的,杨家虽然不如潘家曹家呼延家这么显赫,可也是威名远播。杨七郎平定交趾,年少有功,况且一表人才,武艺过人,这样的丈夫哪里去找?

    谢慕华低声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成婚这种事情总要你情我愿的才好。要是那位公主真的不愿嫁人,那就随她去了,反正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咱们七郎也不怕娶不到老婆……”

    荆儿悠悠的说道:“其实陈国公主并非不愿嫁人,只不过她对武将有些误解,总以为那些武将就像是我爹或者太师那样的人……若是她真的见到七郎,说不定真的会喜欢了七郎,可是她是公主之尊,又怎么能出来见男子呢?我也无法跟她说七郎什么,毕竟我也不知道七郎的事……”

    “这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谢慕华带着水的手砰砰拍着胸口:“看明日面圣之后,官人带你们演一出好戏……”

    谢慕华洗完澡,站在地上,两位夫人一左一右给他擦拭着身体,谢慕华左拥右抱,双手揽着一对雪白的小蛮腰,心中一动,低头吹灭了蜡烛,趁着八姐不防,在她娇艳欲滴的樱唇上轻轻一吻,跟着环住荆儿的丰胸,低声笑道:“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今日便是并蒂花开……”

    两女娇羞不已,却情之动处,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谢慕华……

第十七章 抢先认罪

    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

    谢慕华自然也不会以为张齐贤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人才,所以不遗余力提醒了赵德昭,那边那群人表面上为自己请封,其实是暗怀鬼胎。但是张齐贤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谢慕华没问,张齐贤现在不说,将来总有一天是要说的。

    但是今天谢慕华就又来了一出轰动东京城的好戏。

    一大清早是早朝时分,满朝文武早已来到文德殿等候赵德昭。赵普看到谢慕华却径直走了过来:“谢大人,许久不见了。”

    谢慕华拱手道:“赵相公不必客气,都是为国出力。”

    两人干笑几声,便听太监叫道:“上殿……”

    文武群臣排好了队走上文德殿,赵德昭阔步走了出来,在中间龙椅上坐下。

    群臣一起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德昭这些调调一年以来已经听了无数次,便叫众人平身。只见谢慕华走出班列,躬身道:“皇上,臣谢慕华前来请罪!”

    “请罪?”赵德昭有些诧异:“谢卿家何罪之有啊?”

    “臣身为南征监军,却未曾踏上交趾土地,是罪一;臣擅自主张,动用大军平定大理国内乱,是罪二,请皇上责罚。”谢慕华心里盘算的清楚,赵德昭既然已经知道了张齐贤的话,今儿个就让谢慕华自己挑头来演这出戏,赵德昭只要不傻,都会和谢慕华配合一二。

    “皇上,臣以为谢大人虽然未曾踏足交趾,但是他举荐的杨延彬指挥使在交趾战功彪炳,大涨我中原国威,功过相抵倒也说得过去。此外,谢大人虽然动用大军平定大理内乱,不过大理国太子殿下亲自来开封府上书求封,愿为大宋藩属。也算是谢大人的功劳,只不过枢密院虽有兵之权,调兵遣将入大理平叛应该是兵部的事,擅自动用厢军的罪名也不小,这条罪就不能功过相抵了。皇上,臣以为,应将谢大人外放反省,在地方做出政绩之后,再调回东京。”出班说话的正是张齐贤。

    还没等其他大臣开口,赵德昭就定下了早朝的基调:“恩,张卿家说得有道理,谢卿,你可知罪?”

    这一下,赵德昭一开口,就把赵普等人的话全堵回肚子里了,你们不想朕以为谢慕华功高震主,提防着他,架空他的权力么?朕就顺着你们的意思,外放出去,这样好了吧?大家可满意了吧?

    赵普知道有些不妥,但是赵德昭已经开了口,现在要是出来给谢慕华歌功颂德,反而和今日早朝的氛围格格不入。

    赵德昭接着说道:“念在你也为大宋立下不少功劳,这次朕就从轻落你。江南东路安抚使出缺,你就给朕去江南东路,兼任江宁知州,与运转使王溥尽心尽力,将江南的事务为朕打理好了。要知道大宋赋税十之六七来自江南,要是做的不好,朕就把你赶到交趾去,做交趾的安抚使好了。”

    “谢皇上恩典……”谢慕华一躬到底。

    赵普顿时急了,这叫外放?江南东路可是肥缺啊,安抚使这个位置多少人眼红着想去。上次登闻鼓之后,赵德昭还是念着王溥是自己的岳丈,又在赵普的求情下,把王溥放到江南东路做个运转使,现在可好,把谢慕华也送去江南,那岂不是让谢慕华和王溥在江南闹得窝里反吗?

    再说了,别人被赶出东京都是去岭南,要么就是广南西路、福建路这些鸟不生蛋的地方,现在赵德昭不但没有拿下谢慕华的官职,还送去江南那个花花世界。这下好了,谢慕华挂着枢密院知院事的头衔去了江南东路当安抚使。就凭一个已经一把年纪的王溥,能镇得住谢慕华?

    “皇上三思啊,江南东路是大宋赋税所在,需要有经验有见地的人前去出任。谢大人虽然才华过人,但是管理江南东路这样的重任只怕谢大人还力有未逮……不如另选贤能,从朝中派有名望的官员前去吧?”御史毛阔海一看赵普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急忙跳出来跟谢慕华打对台。

    反正他是御史,说什么都无罪。说完了便看着谢慕华,冷冷的瞪着他。

    赵德昭摇摇头:“江南商路渐开,海外不知道多少人要和大宋通商。说到和那些番邦打交道,谁也没有谢卿家熟悉。他本就是从大秦来的。再说了,安抚使主管军务,赋税这些事情多半还是运转使在看着,有监司在江南,还有走马承受的监督。谢卿家应该不会让朕失望。”

    赵普忍不住自己也跳了出来:“皇上,江南……”

    赵德昭打断了赵普的话:“赵卿家,朕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好了,朕会让王卿家好生看着谢卿家的。今日朕本来是要处罚谢慕华胆大妄为,只不过他已经知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宋一贯仁厚,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禁军殿前司指挥使杨延彬何在?”赵德昭一声低喝。

    本来杨延彬也没资格来文德殿议事,但是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南征主帅,虽然手下只有一万五千兵马,可是主帅有回报战绩的责任,总不能因为官儿小,就让别人代说吧?于是今日谢慕华也带着杨延彬来到文德殿。

    杨延彬大步走出武将队列,他的品级太低,只能站在最后,往前走了几步,便拱手道:“臣杨延彬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赵德昭看着眼前的未来妹夫,越看越是顺眼,武将之中有六郎七郎这般人品相貌的真是少见,尤其是杨七郎,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身材修长,威风凛凛。穿上盔甲就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换上便衣便是文质彬彬的陈国公主是怎么想的,难道非要偷看了杨延彬交往一下才算满意么?

    杨延彬站在中间,将攻打交趾的经过分说一番,说道:“……臣攻下大罗城之后分兵各处,追击黎桓余党,料想黎氏以后再也无法成气候……缴获……”

    杨延彬说得口若悬河,但是那些文官越听越是没劲,这些战报早一个月兵部就已经给大家看过了。现在只不过是多说一遍而已。

    其实赵德昭也没听进去,只顾着看未来妹夫了,忽然半晌听不到声音,再一看群臣都在看着自己,尴尬的咳嗽一声掩饰了一下,这才说道:“杨爱卿此战扬我大宋国威,是要赏的,朕就赏你五千贯,不过以后你就不必去殿前司待着了……”

    杨延彬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赵德昭接着说道:“江南东路实在让朕很头疼,既然谢卿家已经要去江南东路当安抚使,总要带些人去的,你就去江南东路任路分都监吧……”

    杨延彬大喜过望,路分都监,掌本路禁军的屯戍、训练和边防事。是安抚使以下的第一武将。而且他虽然是指挥使,在禁军里比杨延彬官职高,品级高的人多了去了。到了江南东路,那才是大展拳脚的时候,自然喜出望外。

    赵普又急了:“杨指挥使虽然精通韬略,只不过他年纪太轻,江南重地又有不少资历很老的将领,只怕杨指挥使到了江南东路无法服众。皇上,不如改为……”

    赵德昭赏赐了杨延彬五千贯,也是知道杨府很清廉没有多少钱,但是将来是要娶皇帝的妹妹陈国公主的,聘礼这东西可是少不了的,也不能给少了。虽然五千贯给的比较多,但是杨延彬将来办聘礼怎么也要花个几千贯,这些钱只不过是左手出,右手进,拐一个弯儿都回到自己手里了。

    再说封杨延彬的官职,那也是皇家的面子,别的公主嫁的都是高怀德这样的高级将领,但是陈国公主只嫁给一个小小的指挥使怎么能行?自然是要升官的,再说了谢慕华去管理江南东路,要是手下没有几个知心的人,到时候麻烦事肯定也不少,不如把杨延彬给他派去。一个妹夫一个小舅子,什么话都好商量么。

    赵德昭越想越是得意,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简直是安排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赵普又跳出来煞风景,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朕意已决!”

    赵普吃了个瘪,灰头土脸的退了回来。

    谢慕华就站在杨延彬身侧,低声骂道:“还不快谢恩。”板子上面加根钉,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杨延彬如梦方醒,急忙跪倒在地:“谢主隆恩。”

    其他南征众人也各有封赏,赵德昭对谢慕华还真是信任的很了,允许他自行挑选带去江南东路的人,赵普本以为谢慕华要把自己的班底都给带去,没想到谢慕华第一个就选了苏易简,跟着将于子廉、高启德诸人都选了出来,可是颇为奇怪的是,谢慕华从大理国带回来一个杨刚正,谢慕华居然向赵德昭说,要把杨刚正也带到江南东路去。赵德昭哪里会去管一个小小的乌族人,自然是答应了。

    赵普摸不清谢慕华到底要做什么,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是这一次谢慕华先制人,让弥德的伎俩无处可施,就像是硬拳头打进了棉花里。只不过赵普多少也有些满意,毕竟是把谢慕华踢出了开封府,这里是中书所在,出去了,这里的天下就是赵普的,谢慕华想把手再伸回来,那可就难了……

    早朝散去,一个小太监一溜烟的跑到谢慕华身边:“谢大人,皇上召您去集英殿相会。”

    来了,这不是叫我做媒人么?谢慕华眉毛一扬,跟在小太监的身后就走了过去。

第十八章 爱酒如命的苏易简

    谢慕华要带上杨刚正是有他的用意,之前谢慕华并不了解在洱海杨氏还有这么一个智囊,但是那日受降之时,杨刚正的表现就给谢慕华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杨氏虽然战败了,但是杨刚正只对大宋投降却不对大理投降,巧妙的在大宋和大理之间埋下一个隐患。谢慕华很欣赏这样的人,也很喜欢这样的人。

    现在谢慕华的身边,王旦、寇准、苏易简等人都是要再磨练磨练才能成为治世能臣。八姐虽然对政局有所了解,但是限于她是女儿身,并不能干预太多。谢慕华很迫切的需要一个智囊。杨刚正是个智囊型的人物,可是他却是大理人,是乌族人。正是谢慕华带领三路大宋的军队将杨氏击垮。杨刚正暂时是不会归心的,但是收复他,对于谢慕华来说,也是一种乐趣。要是真是像后世看小说那样,主角一爆王八之气,配角便是纷纷纳头就拜,那也太无趣。

    杨氏要想翻身,并不是没有机会,对于大宋来说需要的只是一个在大理的代言人而已。是段氏还是杨氏来做这个代言人,大宋其实无所谓。杨刚正……这次带到江南去,让他好好见识一下江南的风光,好好收收他的心。当年徐庶进曹营,那是一言不。谢慕华倒要试试这个杨刚正的嘴巴是不是和徐庶一样的硬。

    一边想着一边走着,沿途的亭台楼阁,山水风景都引不起谢慕华的兴趣,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集英殿的前方。

    “谢大人请稍候……”那小太监笑着说道,便一溜烟的跑进集英殿通报了。

    “快传!”隔着老远外加一层门,谢慕华都能听见赵德昭的声音。

    谢慕华整了整朝服,大步走进集英殿,一抬头却看见苏易简也站在集英殿离,低着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按说苏易简还没有资格来皇宫,他现在是外放到江南东路,通判扬州的正五品官员。看样子是赵德昭早就准备好了要把谢慕华派到江南东路,索性先把苏易简从扬州叫了回来,大家先熟悉熟悉工作。

    但是看赵德昭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了。苏易简更是耷拉着脑袋一副斗败的公鸡的模样。

    “谢卿,你来的正好,你闻见没有?”赵德昭就差没有拍桌子了。

    谢慕华翘起鼻子闻了一闻,这集英殿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要是谢慕华没有闻错的话,那还是上等的女儿红呢。

    谢慕华咧嘴一笑:“皇上可是在饮酒?”

    赵德昭摇了摇头,啪的一声,将玉斧拍在桌子上,怒斥道:“苏易简……朕有心提拔于你,可你是在太让朕失望了……”

    谢慕华听了半天才算听出个大概来。

    苏易简是大才子,这一点绝对不会错。但是就因为他是大才子,又年轻气盛,难免稍微有些卖弄,到了扬州之后,需要有禀告到开封府的公文,别人肯定不写了啊。有苏大才子在,谁闲着没事去和苏大才子抢笔杆子?于是苏易简狼毫一挥,一篇篇长篇大论就送来了开封府。

    赵德昭丢下一封奏折:“你看看,这一份只不过是说说扬州屯田的事,他苏易简洋洋洒洒写了四五千字,不得要领。”

    “再看这个……”赵德昭又丢了一份下来:“一件政务调遣的小事,写了三千多字。朕知道苏易简你的文采过人,但是不用每份奏章都这么写吧?”

    谢慕华差点笑出声来,苏易简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认真,什么事情都要谨慎小心再小心,其实他倒不是有心卖弄文笔,只不过说到一件事就忍不住要把前因后果,上下八代都给写出来,生怕领导们看不明白似的。就好比当初登闻鼓案,让苏易简写一份供词,他便从如何与寇准相识一直写到开封府大牢里的伙食如何如何……实在是叫赵德昭有些难以忍受。

    更要命的是,苏易简爱酒。

    他对酒的爱,已经远远过了一般酒鬼的境界。没有人敢在要见皇帝之前喝酒,但是苏易简敢,或者说不是他敢,而是他不喝酒的话,或许就没精神来见皇帝了。这位老兄早饭要喝酒,午饭还要喝酒,晚饭更要喝酒。看书的时候要暖上一壶酒,喝着看着。写公文的时候也要烫上一壶小酒,写着喝着……这不,明知道早朝之后是要来集英殿见赵德昭,居然在家喝了半斤女儿红才来,一身的酒气实在让赵德昭气愤不已。

    这要是换个严厉的皇帝说不定就治了苏易简的欺君之罪。但是他确实是有才华的,赵德昭又舍不得真的不用苏易简。

    苏易简现在也明白自己闯了祸,在扬州的时候,哪怕是在府衙里,也没事就端着酒杯办公。可是现在回到了开封府,酒后若是误事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你……现在就回去,明天写一份表章来。将来回到扬州之后,若是再这样酗酒误事,朕就将你革职查办……”赵德昭总算是完了火,一挥手:“你先出去吧!”

    苏易简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只剩下谢慕华一个人站在集英殿离,赵德昭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算是平心静气了下来,低声问道:“谢卿家,今日朝堂之上,还算默契吧?”

    谢慕华躬身道:“多谢皇上……”

    赵德昭心中欢喜,便叫谢慕华起身,说道:“谢卿,朕有意将陈国公主许配给杨家七郎,只不过需要一位大臣为媒,不知道谢卿可否为朕分忧?”

    谢慕华笑道:“皇上有旨,岂敢不从?”

    赵德昭点点头:“可是陈国公主性情顽劣,一听说朕将她许配出去,便把后宫闹得不得安宁,整日缠着皇后,现在朕连福宁宫都不敢回去。谢卿可有什么妙计?”

    “有,皇上,请下一道旨意,杨延彬既然已经要去江南东路,那就让公主去江南东路看望国丈,沿途就让杨延彬护送,如此一举两得,岂不是甚好?公主许婚,是不知道自己会嫁给什么样的人,所以才闹得天翻地覆。要是让公主知道,她嫁的是一个如意郎君,自然不会不从。”谢慕华朗声说道。

    赵德昭眼前一亮:“谢卿果然有办法,恩,公主和杨延彬的年纪都不大,也不着急现在就成婚,待到两人情投意合,朕再下旨意也不晚。只不过,六郎杨延昭也尚未婚娶,朕有意将柴郡主许配给六郎,又怕柴郡主不肯婚嫁,当初她曾经说过要一直留在华阳……柴郡主到底是前朝公主,朕也不能勉强与她。谢卿可有什么办法?”

    谢慕华微微有些诧异,这柴郡主和杨六郎本来就是一对啊,应该水到渠成的吧?

    谢慕华当即拍了胸脯:“皇上只管下旨,料想柴郡主不会不从的。”

    “皇家的颜面可丢不起,万一柴郡主不从,朕的颜面放在哪啊?谢卿,这事就交给你了,朕已经宣召柴郡主来开封府,这些日子,你要打探清楚了再禀告朕。”

    谢慕华顿时有些为难,这事虽然自己从小说里看到杨六郎的老婆是柴郡主,但是现在皇命交代下来了,总不能自己一个大男人跑去问柴郡主是不是愿意嫁人?到时候柴家人还不把自己给打出来?

    只是赵德昭已经开了口,推脱不得,只得先应承下来,君臣两人闲聊一会,说说去江南东路的事,谢慕华便告辞了。一想到苏易简已经被召回开封府,谢慕华问了问他人,知道苏易简现在就住在王旦的家中,于是谢慕华先不回家,径直去了王旦的府邸。

    王旦家中的人大多都认得谢慕华,见到是谢大人前来忙不迭要去通报王旦,谢慕华随着王府仆人朝内堂走去,路过书房之时,却听见书房里一阵慌乱之声。谢慕华心中疑惑,推开书房大门,却赫然见到苏易简手忙脚乱的收拾酒壶,身上的酒气更浓,而他面前放着一张雕花玉笺,上边还滴了几滴酒……

    “谢大人……”苏易简没想到谢慕华居然直接破门而入,呆在原地。

    谢慕华可真是哭笑不得,赵德昭叫苏易简写一份悔过书,可是苏易简居然是翘着二郎腿,喝着小酒写着《论喝酒的危害》……更叫谢慕华气恼的是,苏易简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张纸,上边有一墨迹未干的诗:神仙神仙瑶池宴。片片。碧桃零落春风晚。翠云开处,隐隐金舆挽。玉麟背冷清风远。

    这想喝酒都想到去瑶池喝仙酒了……

    谢慕华算是深深的体会到了赵德昭方才气不打一处来的心情。板下脸来斥道:“太简,你若是真的这般爱酒,就莫要再回扬州了。我去扬州是要去为江南百姓做事的,不是带着一个醉鬼去江南坏事的……”

    苏易简从来没有见过谢慕华这么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几分,急忙求道:“谢大人,下官知道错了,我保证……”

    “戒酒么?”谢慕华不依不饶。

    苏易简神色踌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道:“大人,下官不敢说话骗您。今后,我能做到当值那日绝对滴酒不沾……大人,您要去主持江南东路,下官自当鞍前马后为大人效力啊……”

    谢慕华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苏易简的酒瘾已经到了这般程度。无奈之下,点了点头,算是答允了苏易简,可谢慕华怎么也想不到,他今日留下了苏易简,不久后,在江南,正是苏易简一次冲动,便惹下了天大的祸事。

    王旦闻讯跑了过来,上前施礼道:“不知谢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谢慕华笑眯眯的看着王旦那张歪瓜裂枣的脸,慢慢的说道:“不用客气,我跟你说几句话便走……”

第十九章 山呼万岁

    如今已经是快到黄昏的时分,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到处都能听到呼儿唤女的声音,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繁华的东京城一天之内只怕也就是黄昏时分能安静一些。

    谢慕华和王旦并肩走在东京城的街道上,两人步伐甚慢,五郎带了些卫士远远的跟在后边,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见到谢慕华和王旦也知道是有官员出巡,那些胆小怕事的小老百姓自然远远的躲开,生怕冲撞了官员。

    “子明,不久我就要去江南东路赴任了,之前我曾和皇上推荐你任右谏议大夫,不知道子明可愿意留在东京上任?”谢慕华遥望夕阳,悠悠的说道。

    王旦心中大喜,他现在只不过是正五品的官员,而右谏议大夫是从四品的官员,不但是品级提了一级,工资还能往上涨两级,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右谏议大夫这个职位将来很容易晋升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这些宰相学前班的职务。王旦急忙说道:“多谢大人厚爱,在下自当鞠躬尽瘁,为国效力。”

    谢慕华微笑道:“右谏议大夫这个职位也不是让你白当的,你是挂右谏议大夫的职,任知制诰。”

    王旦一愣,知制诰这个位置他倒是熟悉的很,他的父亲就当了很多年的知制诰。知制诰和翰林学士不同,虽然这两个职位都是替皇上起草诏书的,但是翰林学士是对内起草诏书,而知制诰是对外,又称为外制。

    从地位上来说,翰林学士专掌内制,即由皇帝直接授意,下达如任免宰相、号令征伐以及其他重要诏令;而知制诰,代替中书舍人草拟一般官员的任免及其他制诏。翰林学士要比知制诰的地位略高。

    其实不然,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需要用到重要的诏书机会并不是很多,一个朝廷一年能换几个宰相?一年能和几个国家打仗?一年能娶几个皇妃?所以翰林学士尊贵是尊贵了,但是实权就没有知制诰那么大。

    而知制诰虽然是负责一般官员任免的,但是他是皇帝的传声筒,这样的诏书一年起码都是按百千来算的。知制诰手中的一支笔,权力并不小。

    王旦急忙谢过谢慕华:“多谢大人栽培……”

    谢慕华悠悠的说道:“我还保举平仲担任京朝官差遣院——知院事……你们将来时常会有机会在一起合作的……”

    王旦立刻就明白了谢慕华的用意,京朝官差遣院,负责对少卿监以下京朝官注拟差遣。

    大宋此时还没有吏部,是太祖皇帝时期设置的流内铨、三班院负责对东西头供奉官等武臣的考课和拟定差遣等事和太宗皇帝时期设置的勘京朝官院和磨勘幕职州县官院,总称磨勘院,负责对京朝官和选人进行考核。

    这京朝官差遣院等于是后世的北京市委组织部,权力还要更大一些。因为京朝官差遣院不但有权力任免在东京城为官的官员,还有权力对中央机关的官员进行任免。前提条件就是,少卿监以下的京朝官……

    如此一来,谢慕华就算离开了东京城,赵普也无法顺利的把自己的势力铺开。寇准就是那个动手的,而王旦就是那个动口的。这两人的级别都还不高,从四品而已。可是手中握着中低级官员升迁任免的实权。

    任何一个政治势力想要培养起来,只拉拢高层是绝对不行的。就比如兵部好了,就算兵部尚书、侍郎都是赵普的人,可是兵部做事的人都是谢慕华的人,那到底是谁占优势就一目了然了。

    王旦出身官宦世家,既然明白了谢慕华的心意,自然不会多言。官场斗争一贯如此,尤其现在谢慕华要放到江南东路去,若是不在开封府里安排好自己的亲信,将来回到开封府之后才现已经是物是人非。到那时候却找谁哭去?

    谢慕华和王旦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谢慕华又问道:“子明,听说令尊当年和张齐贤大人非常熟悉,只是我对张大人却不如何了解。你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王旦那张有些歪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谢大人,张大人的事说起来可就长了。”

    “说说吧,反正闲来无事。”谢慕华接着朝前走去。

    王旦跟在谢慕华的身旁,笑道:“张大人年轻之时就胆色过人。他自幼丧父,家境贫寒,可是张大人却能苦读诗书,愤图强。实在是一代人杰……”

    早年,张齐贤身无长物,落魄潦倒,经常混迹荒郊野外的小旅馆。这种地方虽然收费很便宜,但是向来有强盗出没,张齐贤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一天,张齐贤常住的小旅馆来了十几名强盗,他们占据了大堂,大声吆喝着喝酒吃肉,店里的客人早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张齐贤不仅不走,反而看上了强盗的一桌好酒好菜。他走上前去作了一个揖,“我很穷,想向各位求个醉饱,可以吗?”

    强盗们先是一惊,继而看到张齐贤儒生打扮,知道是读读书人胆小怕事,未料张齐贤这般胆大,全都笑了。强盗们说:“读书人既然愿意低头求人,吃个饭有什么不行的,只是我们吃相粗鲁,怕让秀才取笑。好了,不说多了,坐坐坐。”于是给张齐贤腾出一个位置。

    张齐贤坐下后也不忘给强盗戴高帽,他说:“强盗哪是平庸之辈可以做的,各位都是当今的英雄豪杰,我也是慷慨之士,各位不必在意。”

    张齐贤恭维完毕开始用餐,刚开始是喝酒,张齐贤不拿自己当外人,只见他端起一大碗酒一干而尽,这感觉就一个字,“爽”。张齐贤又连续喝下两大碗酒,三碗酒下来,引得强盗们一片称赞。

    张齐贤吃肉不用筷子,伸手抓起一块大猪排,直接用手指掰成几截就往嘴里一送。强盗们看到张齐贤如狼似虎的吃相,先是相顾愕然,然后自叹不如,“如此不拘小节,真是宰相之才呀。日后你若做到宰相,一定要体谅我等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既然今日有幸相识,不妨做个朋友。”

    更为有趣的是,张齐贤吃了强盗这一顿之后,那些强盗居然从身上凑了些财物给张齐贤,让他有钱继续读书。张齐贤也是来者不拒,吃吃喝喝甚是痛快。直到后来张齐贤果真做了官之后,再次遇到那些落草为寇的强盗,成就了一段佳话。

    谢慕华哈哈大笑:“如此说来,那张大人还真是个雅人。”

    王旦点点头:“张大人还是一介布衣的时候就胆气过人,太祖皇帝出巡到洛阳,当时张大人身无功名,但是在洛阳城拦住太祖皇帝的车驾,口口声声说有可安邦定国之策献上。太祖皇帝一听这话颇为有趣,便招来张大人问话。张大人当时就献了十策……”

    “十策?”谢慕华也来了兴趣:“哪十策?”

    王旦娓娓道来:“下并、汾,富民,封建,敦孝,举贤,兴太学,籍田,选良吏,慎刑,惩奸!”

    王旦接着说道:“张大人献策之时是在洛阳的行宫之内,当时说道下并、汾的时候,张大人过于激动,拿了块石头在地上又写又画,要太祖皇帝看个明白。”

    谢慕华笑道:“张大人果然胆识过人,常人在圣驾之前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话,他居然敢在太祖皇帝面前拿着石头画了起来。那太祖皇帝是如何说的啊?”

    王旦也微微一笑,只不过他长得实在很是丑陋,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哭一样:“太祖皇帝就赞叹道,此人不错,此人很是有本事。然后告诉张大人,他献的十策里面有四条是可以用的。其他的就不能用。”

    “当时张大人一听就不干了,他觉得这十策都是金玉良言,为何只能用四条而不能全用?于是就和太祖皇帝争吵起来。”

    谢慕华暗忖道,这个张齐贤的胆子可真不小,只不过他的想法也颇有局限,就说封建好了,大宋怕的就是藩镇割据,所以把大将和宗室都架空了,尤其是皇亲国戚,等于是花钱把他们养起来,但是不给他们权力,更别说裂土封侯了,所谓封建就是分封疆土,这不是制造分裂吗?赵匡胤要的是统一,张齐贤却不明白。

    只不过这些话赵匡胤也不会和张齐贤说出来,谢慕华想到这儿不禁看了看王旦,觉王旦也在看着自己,两人会心一笑,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张齐贤的十策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是适用于大宋而已。

    谢慕华接着问道:“那太祖皇帝是如何对张大人的?”

    王旦忍不住大笑道:“听家父说,当时家父就在太祖皇帝身边侍奉。太祖皇帝十分生气,可是跟张大人又说不明白,于是一卷袖子就要离开,可是张大人却拉住了太祖皇帝的袍角,拉拉扯扯就是不要太祖皇帝离开,定要说个清楚。说起来,张大人的胆子实在是不小了。”

    谢慕华微微点头,换了个暴虐的皇帝,只怕就要砍了张齐贤的头,不过宋代的皇帝在这一点上做的还是不错,包拯吐沫星子喷了仁宗皇帝满脸,寇准拽破了真宗皇帝的袖子,皇帝们都是一笑了之,这份胸怀在中国五千年的帝王史上还是颇为难得的。

    王旦又说道:“后来太祖皇帝没了办法,就唤侍卫道,把这个家伙拖出去。侍卫将张大人拖出去的时候,太祖皇帝的袍子都被扯歪了。张大人还口口声声要太祖皇帝说清楚呢!”

    谢慕华对张齐贤顿时起了好感,要知道一个人敢于在皇帝面前坚持自我,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张齐贤这件事虽然没有做官,又惹得赵匡胤生气。在太祖一朝连科举都不让他考。可是到了赵光义的时候,张齐贤参加科举,直到出现在殿试的时候,名气之大,满堂震惊。赵光义当即就点了张齐贤的功名。所以说人的名树的影,一点儿也不错。

    只是张齐贤却不知道,赵匡胤私下是很欣赏他的,也曾经对赵德昭说过张齐贤是宰相之才,他本意是想让赵德昭将来再提拔张齐贤,好让张齐贤感恩戴德,从此为赵德昭出力。只是烛影斧声之后,却被赵光义捡了便宜……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从路边窜出一个人来,对着谢慕华就磕了个头,高声叫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街上的老百姓以为皇帝微服出行,吓得跪倒一大片,半条街上山呼万岁。谢慕华顿时愣住了,迅即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对五郎叫道:“快,把他拿下!快……

    可是那人喊完万岁之后,拔腿就跑,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背脊上冰凉一片的谢慕华站在那里……

第二十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谢慕华被人当街拦下高呼万岁的事,转眼就成了开封府里最热门的话题。

    无论是朝中的官员还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每个人提起这件事都是说得天花乱坠,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虽说大宋开国以来已经用谋逆的罪名处罚了好几个官员,但是像谢慕华这么有戏剧性的,实在是罕见。

    御史中丞赵昌言率先难,御史中丞相当于北宋中央纪委书记,主要用来钳制宰相以及百官的权力。赵昌言终于找到表现自己的机会,当天晚上就写了一份洋洋洒洒过万字的万言书,痛斥谢慕华心怀不轨,结党营私,意图谋反,连夜就送进了宫中……

    赵普更是乐得心里开了花,这件事虽然不是赵普授意别人做的,但是赵普心里很明白。弥德献计明捧谢慕华那一招,被破解之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弥德这样的人才能干得出来,只不过赵普心里真是很得意,任凭谢慕华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被弥德坑了一次,一个喊万岁不要紧,可以说他是疯子。可是半条街的老百姓都跪下了山呼万岁,这件事就了不得了。

    呼延赞当天也得到了消息,急急忙忙跑去皇宫面圣,可是赵德昭不知为何,居然闭门不出,说谁也不见。

    谢慕华忧心忡忡的回了家,这一招看起来就像是马克吐温写的竞选州长似的,只不过外国人喜欢盯着别人的下半身,而汉人就喜欢猜测他人的忠心。谢慕华是穿越来的人,对于他来说,压根就不存在对赵家的忠诚。他的忠诚是对国家和民族的,不是对一家一姓的。不过在赵德昭的面前还要表现出一个忠心臣子的模样,可是这些是不是表面功夫没有人知道,但是今天这个疯子的一声万岁就给他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在意的就是?慕华这一边人丁稀少,势单力薄。

    赵德昭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随着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御史中丞赵昌言第一个便跳了出来:“臣有本要奏!”

    “说。”赵德昭精神不好,有气无力的说道。

    赵昌言口沫横飞:“昨日黄昏,御史台得知枢密院知院事谢慕华大人在开封府南二门外,耀武扬威,受万民高呼万岁。皇上,谢慕华此等行径形同谋逆,按律当诛。”

    赵德昭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果真有此事?”

    王旦大步走了出来,他现在是从四品的官员,已经有资格来文德殿议事了,躬身道:“皇上,昨日微臣和谢大人一起,在开封府街头散步,途中遇到一个失心疯的汉子,忽然朝我等跪倒,高呼万岁。街上百姓不明真相,以为皇上果真在街上,是以下跪山呼万岁。此事和谢大人绝对无关。”

    毛阔海立即蹦了出来:“王子明,你本就是谢慕华一党,自然为他隐瞒。谢慕华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你还在文德殿上为他狡辩?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寇准火气十足,和王旦又是好友,立刻跑了出来:“什么一丘之貉,此事无凭无据,当时街上有许多人在,那疯子下跪的地方离谢大人甚远,满街都是人。你怎知道他就是朝谢大人下跪,你怎知道他就是对谢大人高呼万岁。街上什么人都有,我在华州之时还曾经见过一个失心疯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边自己画了几笔,就说是龙袍,此事报上朝廷之后,太祖皇帝只不过是一笑了之。要是按毛大人的说法,岂不是应该将那失心疯诛灭九族?”

    赵昌言斥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谢慕华排挤老臣,把握朝臣升迁之路,身为枢密院副使,干涉兵部三衙任免,这样的人、其心可诛,说他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也不过分,以我看来,应该将谢慕华立刻下狱,交给大理寺会同刑部会审,同时抄家搜查罪证。”

    毛阔海接着说道:“谢慕华党羽甚多,微臣恳请皇上挑选忠臣宗室审讯谢慕华,谋逆之罪十恶不赦,谢慕华狼子野心,天地可诛。”

    赵德昭面色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殿下一个暴雷般的声音:“气死老夫了!”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呼延赞猛的跳了出来,手中两尺六寸长的象牙笏板重重的打在赵昌言的脑袋上,飞起一脚将赵昌言踢飞,跟着笏板一动,当头砸在毛阔海的脸上,只听咔嚓一声,笏板结结实实断成两截,可怜毛阔海面门中间立刻出现一条红线,鼻血横流,一个门牙掉了出来,东倒西歪的晃了两下,摔倒在地上。

    赵昌言见势不妙,爬起来绕着文德殿前边的柱子躲着呼延赞,口中高呼:“皇上救我。”

    呼延赞大骂道:“老夫的女婿为了大宋鞠躬尽瘁,北上雁门,南下交趾,新婚之后在家的日子还没有出征的时日多,老夫想抱外孙都抱不到,你们这帮卖弄唇舌的狗官,一天到晚就是无事生非,老夫今日便要打得你三魂出窍……”

    赵普冷眼看着暴怒的呼延赞,暗自庆幸自己还好没有说话,虽然自己是少保,人家呼延赞还是靠山王呢。再说了,呼延赞那厮要是起脾气来,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得到三代皇帝的宠信。自己都已经是快七十的人了,要是被呼延赞当头一击,又或是拿象牙笏板给自己来一下,这条命估计都要去一大半了。

    反倒是这次万岁事件的当事人——谢慕华和直接受害人赵德昭两人都是一言不,看着呼延赞在朝堂里公然行凶。

    站在殿外的侍卫见皇上都不召唤,哪个愿意来撩靠山王呼延赞的火头?看呼延赞追着赵昌言打的那份气势,只怕是谁敢上来劝架,就连他一块儿打了。

    赵昌言绕着柱子跑了好几圈,好在那柱子足足要三人合抱才能抱过来。赵昌言见呼延赞怒目圆睁,胡须都一根根倒竖起来,手中半截象牙笏板断口处还带着鲜血,想必是刚才打毛阔海的时候染上的鲜血。赵昌言只不过是文士出身,有些贪财,善于迎逢而已,倒不是真的和谢慕华有深仇大恨,说起来的话赵昌言和赵普也不大对路。但是谢慕华现在风头十足,要是扳倒了谢慕华,赵昌言就可以借助赵普的力量升职,御史中丞这个官儿当久了也有些烦了,现在参知政事还有个空缺呢,赵昌言可是眼红的很。

    呼延赞猛的一停步,他的年纪毕竟是大了,绕着柱子跑几圈微微觉得有些头晕。可是赵昌言心胆俱裂还在绕着柱子跑,忽然一抬头看到前边有个身影,但是已经刹不住脚了,迎面撞上呼延赞的后背,一屁股就坐倒在地上。

    呼延赞被人撞了一下,扭过头来一见是赵昌言,嘿嘿冷笑,一记重拳打出,只见斗大的拳头照着赵昌言的面门飞去……

    “靠山王,住手。”赵德昭到底喊了出来。

    呼延赞千钧一之际才收住拳头,可是拳头已经抵在赵昌言的鼻子上,那鼻子深深的陷了下去,一声轻微的咔嚓之声,想必是鼻梁骨已经断了。

    赵德昭摇了摇头,斥道:“文德殿上,不得无理。”

    赵昌言顿时傻了眼,这可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大臣斗殴,自己被靠山王打成这副德行,毛阔海躺在地上,血流满面,身子还一抖一抖的,居然赵德昭就说了一句:“不得无理?”

    这也实在是太偏心了吧?

    赵普朝赵昌言微微摇了摇头,大步走了出来:“微臣有本要奏。”

第二十一章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赵德昭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高高在上,坐在宽大冰冷的龙椅上,但是能说话的人实在没有几个。想起那时自己和谢慕华一起被派去攻打耶律斜轸的时候,想起在进军得胜口的时候谢慕华那番话,赵德昭怎么也不相信谢慕华会是存心谋逆的人。

    而且谢慕华不会这么笨,假如他要造反的话,又怎么会叫人在街上叫自己万岁?

    大宋和其他朝代不同,别看谢慕华连续出任监军,又是枢密院的高层,可是没有三衙的配合,没有兵部的公文,就算谢慕华想调动五十名禁军都不容易。统兵在外的时候不叛乱,现在又能造什么反?

    陷害,这就是**裸的陷害,是谁做的,赵德昭心里大约有个影子,可是没有证据,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开金口说,那个谁谁谁,就是你干的,你认命了吧。

    赵德昭低叹一声,看着站在下边的赵普,说道:“赵卿家,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赵普捧着笏板,大声说道:“此事多有疑点,不能草率处置。眼下谢大人正要外放江南东路,若是不彻查清楚就让谢大人前去赴任,只怕朝中官员多有不服。此事……”

    “够了!”

    赵德昭忽然话了,朝堂之上的臣子顿时肃然,他们很少见到赵德昭如此生气。这也不能怪他们,赵德昭本来就是一个性情很随和的人,宽厚仁慈是他的本性。在太祖皇帝的时代,赵德昭就喜欢和大臣们打成一片,但是他是那种毫无机心的和大伙儿打成一片,从来不结党营私,也不为自己的权势多想。

    或许那个时候赵德昭的心是单纯的,他以为自己是嫡长子,将来继承皇位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想。但是他并不知道,为了帝位,兄弟相残,父子相仇的事情每朝每代都在生,绝不会因为赵德昭的宽厚他的兄弟就不和他争。同样,他的两位叔叔也不会把帝位拱手相让。

    所以赵匡胤死去之后,宋皇后是派人去找赵德芳、而太监是去找赵光义……就是没有一个人想得起来赵德昭他才是嫡长子,才是最有资格去继承皇位的人。太平兴国的三年多里,赵德昭的日子已经过够了,赵光义的猜疑,群臣不敢靠近,就连往日谈得来的官员看到赵德昭也走避不及。谁不知道赵光义的疑心病是最重的,谁不在乎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又或许是赵德昭这样的与世无争的性格让太祖的旧将们一直保持着对赵德昭的好感。

    如今坐上了帝位,赵德昭才明白皇帝的不容易,每天都要处理成山的奏折,每天都要像吊线木偶一样,循规蹈矩的做一些事情。他很信任谢慕华,也不想动摇对谢慕华的信心。

    这一火,百官们顿时明白了,上边坐的那位平时和文武百官谈笑风生的,毕竟是皇帝,一天不火不代表一辈子都不火。

    而那一位当事人,谢慕华却好像事不关己一般,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看着皇帝。

    赵德昭双手抓在龙椅的扶手上,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白,恨声道:“毛阔海,朕给你四个字,交构是非;赵昌言,朕也给你四个字,植置朋党。你二人就去衡州待着吧。那里有什么职位,你们就去领什么职位好了……”

    衡州,可是在岭南,那里山地重重,赵昌言和毛阔海一听就傻了眼,就连躺在地上装死的毛阔海也一个跟头翻了起来,跪在地上和赵昌言一起连连磕头,一迭连声的表忠心……但是为时已晚,赵德昭已经说出口的话,无从更改了。

    赵普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赵德昭对谢慕华居然如此信任。

    赵德昭怒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再提起,谁就自己收拾东西到交趾去待着好了……”

    赵普索性转移一下话题:“皇上,老臣还有事启奏。”

    “说!”赵德昭说得斩钉截铁。

    赵普看了一眼谢慕华,这次他是以同平章事身份说一名县令的事。而这位县令就是和寇准王旦交好的张咏。张咏自从中了进士之后就被赵德昭外放到崇阳县当县令去了。张咏这个人勇武过人,自诩为剑侠。他若不是考取了功名,十有**就是浪迹江湖的剑客了。偏偏这个人生性暴烈,嫉恶如仇。

    张咏刚刚上任没多久,手下就有小吏盗取官库中的一文钱,被人告之后,张咏在他颈部套上了枷锁,准备责打。这位小吏一向骄横,竟然口出狂言道:“一文钱就要打我?今天你不杀我,这个枷锁就取不下来了。”

    张咏血气方刚,举笔判决道:“一日一钱,千日一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然后张咏立刻手起刀落,成全了对方,随后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信申报御史台请求自劾。

    这倒也罢了,偏偏张咏这个人做事很是认真,自己写了自我检讨之后,还要背着小包亲自来开封府认罪。走到半路上,在一个驿站里就遇到了崇阳县的一个同僚。这位同僚平素和张咏很是谈得来,正好是因为做官许久,调到外地去升官了。可是升官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那位同僚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张咏就索性将他拉来喝酒,一醉解千愁嘛。

    两人聊着聊着就多喝了几杯,那位同僚喝多了嘴巴就把不住了。原来这名同僚一是胆小怕事,二是家有恶仆,或许恶仆手中握有这位同僚的什么把柄,据此要挟这位同僚,并欲强娶他的女儿为妻。

    张咏心想,同僚如此胆小,最多犯了点鸡毛蒜皮的小过失,有什么大把柄可抓呀?再说了,要真是什么天大的祸事,区区一个家仆也不敢包庇啊。于是张咏就决定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考虑到这个同僚胆小误事,加之不愿连累同僚,张咏撒了一个谎,“我明天出门办事,要借用你家那位仆人背点东西。”就这样,那位迷迷糊糊的恶仆跟着张咏先是出了城,继而来到近郊,有道是逢林莫入,可是那个仆人并不是江湖中人,跟着张咏一路绕啊绕啊,最后进了一个绿林好汉最喜欢作案的密林。张咏成天挎在腰间的那把剑可不是吃素的,只见他手起剑落,结果了恶仆性命。

    可是如此一来,刚刚去崇阳县上任不到半年的张咏,手里就惹上了两条人命。张咏倒也豪爽,到了开封府也不告诉寇准王旦等人,反而是自己一头钻进御史台,老老实实的交代了犯罪动机和作案经过,眼下就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坐着,等候皇帝的判决。

    赵德昭登基之后,颇为宽厚,为了防止官员私下结党而斗,打击报复。特意下旨,凡是官员的命案一定要皇帝来批。这件事,毛阔海和赵昌言都和赵普提过,可是这两位爷刚刚被赵德昭骂完,命侍卫给拉出文德殿,滚到衡州去了,一下子就从中纪委这样的核心干部变成了市内的普通干部,自然也没资格和赵德昭说张咏的事了。

    赵普要转移话题,就把张咏的事情抛了出来,他也知道寇准等人和张咏关系甚是密切,现在张咏的手中沾了两条人命。况且贪墨一文钱,罪不至死。敲诈他人婚娶,按照大宋的法律更是罪不至死。更何况就算该死,也应该申报朝廷,由侩子手行刑啊!没有道理让堂堂崇阳县令自己手起刀落将两人砍死。这一次,虽然只是小小的对付了一下张咏,不过张咏也算得上是谢慕华那一系的人,叫他们有苦说不出也好。

    赵德昭一听这事,顿时龙颜大怒,拍着扶手骂道:“好大胆的张咏,身为地方父母官草菅人命,实在是胆大妄为。来人啊,传朕的旨意,判张咏斩立决……”

    “皇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慕华忽然开口了:“皇上,就算张咏只不过是个七品知县,他也是朝廷命官。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自然是要严判的。只不过,张咏是新科进士,人人皆知。如今若是不经审讯,就直接将张咏正法,是否有些不合情理?到时候百姓议论纷纷,不知道皇上为何忽然处决新科进士,反倒不好……”

    赵德昭对谢慕华的意见还是颇为重视的,一听此言,问道:“那谢卿的意思?”

    “臣以为,张咏罪大恶极,按律当诛。但是只是一杀还不足以正国法,不如召开公审大会。让百姓来决定他的罪行,若是一刀斩了,也就是斩了。公审之后,可由百姓决定是凌迟还是斩……”谢慕华不动声色的说道。

    赵普有些诧异,这谢慕华不是寇准王旦那群人的头头么?可是当头儿的不能手下一惹了麻烦就推出去送死吧,这样的话,还怎么笼络人心啊。再说……凌迟这回事,大宋开国以来就没见到过,最多也就是砍头了。没想到谢慕华还这么狠啊。

    赵德昭原本以为谢慕华是反对自己的意见,没想到谢慕华不但赞成自己的意见,还建议要从严从重判处,顿时龙颜大悦:“好,就依谢卿。择日在开封府公开审判罪大恶极的张咏。”

    赵德昭龙目一扫群臣:“还有什么要启奏的么?”

    群臣心中一惊,今天出来启奏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毛阔海和赵昌言还被人打得半死,又被赶到衡州去呆着,哪个不开眼还要出来启奏,一个个唯唯诺诺战战兢兢都闭上了嘴巴。

    “退朝……”太监高声叫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公审大会(上)

    今天的早朝跟往常相比可是大不同,既有靠山王拿着笏板到处打人,又有好脾气的皇帝怒,最后还是那个精灵古怪的谢慕华提出个公审大会来。

    早朝一散,那些已经被跌宕起伏的早朝折腾得心脏有些受不了的官员就纷纷回家了,谢慕华和呼延赞缓缓朝集英殿走去,赵德昭只怕是要叫他们过去训话。寇准和王旦追了出来,只看到谢慕华的背影,王旦正要开口叫谢慕华,却被寇准拉住。

    “子明,我知道你为何要找谢大人,你是想问他为何不出言救复之,反而还要皇上从严从重判决么?”寇准一本正经的问道。

    “是啊,我就是要问个清楚,虽然复之没有为谢大人办过事,可是复之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是一清二楚,谢大人是唯一能为复之说几句话的人了,却偏偏不说。”王旦气呼呼的说道。

    寇准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笏板往怀里一抱,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悠然说道:“你可知道今日皇上为何生气?谢大人又为何一言不?”

    王旦摇了摇头。

    寇准左右看了一眼,见身边没有什么人,这才说道:“子明。谢大人能得到皇上的宠信不仅仅因为谢大人有本事,而是因为谢大人是和皇上一起从幽州死里逃生出来的。从那时候起,你想想谢大人为皇上做了多少事?当时谢大人单枪匹马回到开封府,联络赵相公,定下东京城的局势。跟着妙计让辽国人不得不放了齐王,随后监军雁门关,击退辽军,南下交趾,不但攻下交趾还顺手牵羊拿下大理国。这份功劳,已经够大了。但是谢大人还不是靠着这些功劳得到皇上的宠信,说到底,皇上和谢大人是互相信任。假如说天子也可以有朋友的话,我想,皇上唯一的朋友就是谢大人了。”

    王旦目光闪烁,看着寇准。寇准接着说道:“假如今天谢大人说了一句为自己辩白的话,反倒落了下乘。你看谢大人一句话不说,任凭赵昌言、毛阔海等人弹劾。却一直看着皇上,那意思就是皇上,我谢慕华是不是对你有反心,全在皇上一句话之间。假如谢大人为自己辩白的话,反而会让皇上痛心。皇上会以为,连唯一的朋友也不信任自己了。但是谢大人一言不,在皇上的心里,谢大人就是天大的委屈,只有自己这个朋友才能为他洗清了……”

    王旦急忙前后看了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话你也敢说?”

    寇准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想谢大人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可是皇上刚刚为谢大人出头,然后就说要判复之斩立决,这样的话,若是谢大人现在就去为复之求情,岂不是显得恃宠生骄?他顺着皇上的话说,就是要为复之赢得时间,公审大会谈何容易,皇上要亲自审讯,就算是安排禁卫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咱们就要好好为复之谋算一下,到底他杀死这两个人有没有隐情,是不是真的该死?咱们一定要问清楚……”

    王旦坚定的点点头:“好,平仲,这件事我们是复之的朋友,就一定要查清楚,假如复之真的是草菅人命,枉顾国法,就算是朋友,我也不顾了。可他要是有什么冤屈的话,我就算拼着不做官,也要为复之讨回公道。”

    寇准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坚毅,两位好友并肩朝宫门之外走去。

    谢慕华跟在呼延赞的身后朝集英殿走去。

    呼延赞忽然笑道:“很久没有真的和人动过手了,方才对赵昌言、毛阔海一顿打,打的却不痛快。”

    谢慕华笑道:“泰山大人,您武艺群,放眼大宋能和泰山大人一较高下的也没几个。他们两人只不过是文人而已,哪里能挡得了泰山大人一拳?”

    呼延赞若有深意的看了看谢慕华,两人心照不宣了。事先谢慕华和呼延赞并没有商议过要怎么办,但是呼延赞却不是仅凭勇武就做了靠山王的人。笑话,就连潘美、曹彬也只不过是国公而已,呼延赞却是外姓王,难道真以为呼延赞不懂得做官么?呼延赞这次纯粹属于本色演出,让赵德昭看到,就连他身为老丈人都看不下去了,不顾自己的体面,不顾自己是王爷的身份,在朝堂上追着御史中丞打。那谢慕华是不是冤枉的,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呼延赞倒是不介意,他一直以来就是以勇武粗暴的形象在朝廷立足,今日就算是失了点仪态,也不要紧,说不定背后百官说起这事,还要对靠山王挑起大拇指,说一声真汉子,纯爷们。但是被打得像猪头三似的赵昌言和毛阔海却倒霉了,外放到衡州,那里是在岭南,岭南运作使许仲宣可是谢慕华的人,到了衡州,那就是送羊入虎口了……

    谢慕华和呼延赞一前一后走进集英殿,赵德昭早已叫身边的太监退开,偌大的集英殿里只有赵德昭一个人,坐在殿上。

    “臣谢慕华(呼延赞)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德昭斥道:“万岁这两个字你们还有心思叫吗?靠山王?”

    呼延赞大步走前两步:“臣在。”

    赵德昭冷笑道:“靠山王你好大的威风啊,在文德殿打得御史台两位御史鼻青脸肿,要不是朕叫你住手,你可是打算在文德殿上将他们活活打死?”

    呼延赞猛然抬头:“啊……啊……皇上怎知道微臣想打死他们?”

    赵德昭再也装不下去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举起袖子挡着,他是皇帝不能太失态了。笑了半晌,赵德昭再次板起面孔:“靠山王,你是朝中老臣,德高望重,大宋禁军多少人都看着你呢。偏偏你在文德殿闹了这么一出,以后如何带领禁军?罢了罢了,朕念在你一贯冲动,有人告你的女婿谋反,自然是要生气了,这次就罢了,以后可要自重,毕竟是文德殿,是朝会的地方。”

    呼延赞答应一声,退到一边去了。

    “谢卿……”赵德昭唤道。

    谢慕华急忙走前一步:“臣在。”

    赵德昭看着谢慕华,谢慕华也看着赵德昭的眼睛,有些时候,话不需要说那么多,君臣之间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难得了。只是权力只会越来越让人变化,这份信任到底还能维持多久呢?

    “你说要对张咏开什么公审大会,要如何审啊?”赵德昭有意岔开话题。

    谢慕华朗声说道:“国有国法,张咏居然目无王法,若不重判,如何让人心服?臣说的这公审大会,便是要在开封府衙之外,公开审理张咏,皇上亲自审讯,大理寺和刑部陪审,开封府的老百姓都可以前来观看,当然,皇上亲自审理的话,这禁卫便要仔细安排了。到时候公布张咏的罪状,叫他无可抵赖,满城百姓皆可知道,皇上就算判他个凌迟处死,也不为过。如此一来,国法严明,震慑百官,以后若是有人想知法犯法,想想张咏的前车之鉴,便已经胆寒了。”

    “嗯……”赵德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天天位于深宫之中,一天到晚就是那几件事情,就算是晚上回到妃嫔那里,一个个女子也是非常严格的按照和皇帝上床的规矩来办事,实在是一点乐趣都没有。在宫里待得时间久了,不免就怀念起当初自己还是个武功郡王的时候,那等逍遥自在的岁月来。可是现在赵德昭身为皇帝,又不能说出去便出去。皇帝出巡,至少也要准备大半个月。

    现在谢慕华说着公审大会,一来可以出宫看看开封府的繁华,二来皇帝亲自审案,可以给万民留下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形象,这样的好建议自然是要听取的。

    “开封府衙之外,可够地方吗?”赵德昭问道。

    谢慕华想了想:“若是皇上想再开的大点,可以在校场审理。那里地方足够容纳几万人。”

    “也好,朕连同大理寺和刑部会审,要不再请一些元老名士作陪?”赵德昭越想越是得意,索性办得再大一点。

    “皇上英明。”谢慕华和呼延赞异口同声的拍着马屁。

    “那就好,这一次,朕要让大宋的子民知道朕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帝。谢卿家,这次你也一起来审,靠山王,你也审。”赵德昭龙颜大悦。

    谢慕华低声说道:“皇上,既然是要公开审理张咏,倒不能让太多人审,实不相瞒,微臣对大宋的律法还不熟悉,大理寺和刑部精通刑律,让他们陪同皇上主审是罪合适不过的。其他人只是旁听陪审好了。不过臣倒是有一个请求。”

    “谢卿说的也是,既然是公审,若是不懂刑律说不定到时候还会闹出笑话来,岂不是让老百姓看了笑话?”赵德昭暗暗想道,今天回到宫中就找大宋律法来看看,顿了顿,赵德昭接着说道:“有何请求?”

    “臣想将此案的人证招来,杀贪墨小吏时办案的衙役,还有张咏为人出头的那位同僚。公审大会,若是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岂不是成了辩论大会,虽然张咏自己已经认罪,但是其中或许还有隐情,他的那位同僚也不知道是什么把柄在人手中,说不定也是个贪官。而小吏贪墨,是否别有隐情,臣也想了解一下。”谢慕华说道。

    “准!”赵德昭想都不想,就这么定了!

第二十三章 公审大会(中)

    从集英殿出来,谢慕华随着呼延赞沿着花木翠绿的幽径一路朝宫外走去,人还在宫中。可是谢慕华却想到了他从大理国带回来的乌族杨刚正。

    谢慕华记得清清楚楚,昨夜杨刚正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谢大人,您和皇上之间的信任是从幽州开始就锻造出来的。这个信任就是大人的护身符,来日上朝之后,这件事,无论谁说,大人都不要开口,等着皇上定夺好了。”

    杨刚正的确是个人才啊,可惜他是乌族人,谢慕华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将杨刚正收心。可是杨刚正念念不忘回到洱海,自己就这么强留又能留他到几时?现在杨刚正跟随自己回到大宋,是因为只有他在自己的身边,谢慕华才会吩咐大理国的驻军护着已经不成气候的乌族,免得杨氏宗族被段氏穷追猛打,斩草除根。段氏第一次推翻杨氏,是因为力不能及,才放过了杨氏,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子民叛乱两次,哪怕他只不过是区区大理国的国王。

    走到宫门外,五郎早已备好了马,外边还停着两顶轿子,谢慕华一看,居然是自己的两位夫人都在宫门外相候。一看谢慕华出来,两人都忍不住走了过来,荆儿上战场的时候都没见她怕过,居然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而八姐也比她好不到哪去。

    这里到底是大庭广众,身后不知道多少官员排着队从皇宫出来,谢慕华也不敢和她们太亲热,免得被御史台那些老夫子抓着把柄大做文章,到时候好像谢慕华当街抱了抱自己的老婆就国将不国了似的。于是挥挥手示意五郎命人把马牵走,两女走到谢慕华的身前,却扭扭捏捏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慕华笑道:“我不是没事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荆儿吐了吐舌头,那娇俏的样子叫谢慕华看得心中一动。只听荆儿轻声说道:“听说我爹在文德殿将两位御史大人打得鼻青脸肿,真有这回事?”

    谢慕华严肃的点点头:“唉,靠山王只有一个女婿,不护着我可是不行啊。”

    荆儿心花怒放,正要拉着谢慕华一起上自己的轿子,八姐忽然开口道:“官人,奴家有话对你说。”

    谢慕华一愣,一直以来八姐都是比较含蓄的那种女生,很少主动在三人中作出争宠的行为。今天居然直接开口说有事,那就是要自己上她的轿子了?看她的样子只怕是真的有事,谢慕华也不好拂了荆儿,便笑道:“既然有话要说,咱们三人也好久都没有散步了,就去州桥走走可好,看看有没有上等的胭脂水粉,官人给你们买上一些。”

    两女充满敌意的眼神相互望了一眼,随即一左一右夹住了谢慕华朝东边走去。五郎便带着侍卫远远的跟着,这次五郎可学了乖,在谢慕华等人的前方也多安排了几个侍卫,若是再有人跳出来磕头喊万岁的话,五郎保证那厮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倒在地,再踩上一脚。

    八姐低声说道:“今日一早六哥便来府中说追查那失心疯的事,奴家就对他提起,说皇上有意将柴郡主许配给六哥,不过六哥却一口拒绝了。”

    “呃?”谢慕华顿时一愣,居然有这种事情,眼瞅着寇准是偏移了历史的轨道,十有**是当不了许仲宣的女婿了,可是杨六郎和柴郡主流传千年的佳话也要毁在自己的手中不成?谢慕华急忙问道:“为什么?”

    八姐轻笑一声:“六哥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不肯娶,自然是有心上人了。”

    “谁?”谢慕华马上来了好奇心,是何方女子如此有本事,能和柴郡主抢丈夫。

    八姐幽幽的说道:“官人,你可记得当初你在代州之外遇到杨家车马的时候,其中有三辆马车,一辆是我娘乘坐,一辆给了九妹,还有一辆你可知道坐的是谁?”

    谢慕华想得头疼也没想起来那车里是谁,依稀记得那车里的人就算是杨家兵将和刘继轩的部下打得血流成河的时候也没有离开马车。当时谢慕华就有些疑惑,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人是谁,当即问道:“那人是谁?”

    八姐却没有说话,伸出白玉般的柔夷,握住了谢慕华的手,春葱般的手指却在谢慕华的掌心画了几个字——大汉公主。

    大汉公主?是刘继元的妹妹还是女儿?谢慕华可不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么问。这时已经走过了御街,日上三竿之时,路上行人很多。这些老百姓看到一男两女衣着华丽,男的器宇不凡,女的明艳动人,都暗赞一声真是郎才女貌。可再看前后十余名身穿号衣的禁军护卫随行,却又不敢放肆,自动让在路边,让谢慕华等人先走。

    荆儿半天没说上话,没好气的斥道:“以为我看不到么,你的手指头在官人手上画来画去,画什么?”

    谢慕华急忙说道:“荆儿,既然不久就要去江南了,那里的胭脂水粉只怕要比东京城的好许多。咱们去那再买,今日不如买些东京的特产,去了江南也好送给同僚。”

    一说到买东西,那是女人的天性,荆儿很快就被州桥两边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住了,大包小包买的不亦乐乎,胭脂水粉还不知道江南的怎么样,先买着再说。绫罗绸缎自然也要买的,想起来谢慕华的身子较弱,看到人参燕窝何乌自然也是要买的……只苦了那一队亲卫,个个大包小包的扛着……

    谢慕华苦笑一声,难怪六郎还不完婚,想必这位大汉的公主在太原城破之时就躲去了杨家。事后刘继元投降之时,大伙儿只怕都以为这位公主已经在乱军中死了。六郎或许是自幼就见过这位公主,如今公主住在杨家,两人朝夕相对有些感情也不奇怪。可是杨延昭到底是杨继业的儿子,要他不声不响的成婚根本就不可能。杨家娶媳妇也是大事,到时候各方来访的宾客,说不定就有人知道这是大汉的公主。杨家是降将,家中又藏着大汉的公主,万一被人告一个有不臣之心,那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但是杨延昭也是牛脾气,他对八姐说,若是不能娶了大汉的公主,他就不要老婆了。这话别人只怕也就是说说而已,可换做杨延昭那样的臭脾气,说到就一定能做到了。

    谢慕华趁着荆儿兴高采烈的在挑丝绸的时候,低声问道:“怎么办?”

    八姐白了他一眼:“官人才华过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让官人去想办法。我们妇道人家哪里有什么主意……”

    难啊!谢慕华想到在赵德昭面前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现在就郁闷的简直想一头扎进州河里。

    正经事总是要先办的,筹备了一个月之后,次大宋公审大会终于可以在禁军校场举行了。老百姓得到消息,今天是皇帝亲审,皇帝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帽子,可真没几个老百姓知道,一得了消息,全东京城万人空巷,不知道多少人了疯一般的要去校场看热闹去。呼延赞足足动用了一万多殿前司的禁军在校场维持秩序,杨延昭带着五千马军司的骑兵时刻警戒,一旦有什么异动,立刻冲散人群。

    大理寺的官员和刑部的官员知道今天自己只不过是陪衬而已,况且还有一大群皇亲国戚在排着队陪审,所以很自觉的选了最下边的位置。午时之后,皇帝的御驾便来到校场了,远远的看到黄伞盖出现,无数百姓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山呼万岁,喊声震天。赵德昭颇为自得的看着自己的子民,脸上不禁露出微笑,这就是万民之上的感觉……

    今天的陪审团阵容极其强大,枢密使曹彬、枢密副使谢慕华、兵部尚书吕端、同平章事赵普、参知政事宋琪……无数朝中大员坐镇陪审,其中居然还有一位女陪审员,这就是被赵德昭一封诏书从华阳招来准备给她相亲的柴荣的五公主,当今的柴郡主……

    谢慕华一眼看到柴郡主,心里就叹息,只见她秀飘然,长裙曳地,雪白的裹裙上一条绣金丝带随风而动,勾勒出曲线娇媚的身材和盈盈一握的纤腰,她美目流转之处,眼波荡漾,风情万种,瑶鼻樱唇,眉若细柳,实在是极为出众的绝色佳丽,谢慕华见过的女子之中也不过是小周后能和她一比。不由得暗骂杨延昭没眼光,放着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不要,娶什么大汉公主,不知道已经见过了柴郡主的杨延昭是不是后悔了?

    其实在场的许多官员都是和谢慕华一样的心思,可是大伙儿都知道,这是柴荣的幼女,是大宋的郡主。这位女子若是不嫁人也就算了,嫁人的话也是政治联姻,反正轮到谁也是轮不到自己了,多看两眼也就算了。

    赵德昭端坐在点将台正中,接受万民朝拜,皇帝陛下一坐下,整个校场近十万军民顿时鸦雀无声,静悄悄的看着赵德昭。

    “带犯官张咏……”

    “带犯官张咏……”

    外边的侍卫一个个将皇帝的圣谕传了出去。

    人马分开之处,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身穿白色囚衣,身上带着枷锁,脚上还挂着脚镣,在十六名带刀侍卫的严密看管下,一步步朝点将台前走去。

    谢慕华暗忖,正主儿来了,好戏就要开锣……

第二十四章 公审大会(下)

    “犯官张咏带到,已验明正身。”为一个带刀侍卫朝点将台上的赵德昭禀告道。

    赵德昭今天亲自当着十万军民的面主审,心情激荡,溢于言表,左右看了看文武百官,定了定神,叫道:“张咏,今日公审你知法犯法,身为崇阳县令,却杀害两条人命一案。你可知罪?”

    这句话一问出来,赵德昭就有些后悔,张咏可是自己写了请罪书来开封府的,要是他马上答应知罪,辛辛苦苦筹备的公审大会就得就此结束,赵德昭看今天晴空万里,心情大好,原本是准备审他三五个时辰再回宫的。现在一句话问了出来,急忙把眼光投向大理寺卿刘知信,希望他开口说上几句。

    可是刘知信却会错了意,只道皇帝是叫自己不要多嘴,于是眼观鼻,鼻观心,马上进入忘我的境界了。

    张咏跪在点将台前,惨然一笑:“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赵德昭不由得在肚子里把刘知信骂了好几遍,关键时刻还是谢慕华靠得住,果然谢慕华义不容辞的跳了出来:“皇上,此案另有隐情,微臣不得不说。”

    眼下校场之上静悄悄一片,除了旗帜的猎猎作响声,就只有这几位说话的声音。

    赵德昭心中暗喜,到底是自己看重的大臣,谢慕华就是不一样,于是问道:“有什么隐情?”

    谢慕华朝赵德昭一躬:“皇上,请准许微臣问这犯官几句。”

    赵德昭说道:“准奏。”

    谢慕华转过身来,故意朝着老百姓的方向,看着张咏道:“张咏,你是崇阳县令,到崇阳县上任之后,第一道政令是什么?”

    张咏愕然的抬起头看着谢慕华,就这一句话,张咏就已经明白谢慕华是要救他的了,只不过张咏自忖文采不如寇准王旦,和谢大人又没什么交情,为何谢大人要对自己另眼相待呢?

    但是谢慕华已经问出口了,张咏便高声答道:“下官到了崇阳县之后,第一道政令就是将朝廷的赋税清清楚楚的写在县衙门口,让每一个百姓都知道朝廷会向他们收取多少赋税,若是有官吏从中渔利,或是私下刁难百姓者,一律可到县衙告状,下官全部受理。这道政令,下官命人传到崇阳县各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请大人明察。”

    谢慕华右手一招:“带人证。”

    寇准亲自带着七八个乡下人打扮的农民到了校场中间,那些人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叩见皇帝和这许多官员。赵德昭只觉得有趣,便叫他们平身,这些人哪敢在皇帝面前大意,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退在一边。

    寇准将一叠东西递给谢慕华,谢慕华又转呈给赵德昭,说道:“皇上,这一叠便是这些崇阳县居民的户籍和官府路引。”

    赵德昭点点头:“谢卿,你只管问。”

    谢慕华谢过皇恩,转身问那些农民:“张县令上任之后,你们交的赋税是多了还是少了?”

    “少了。”一个老农胆子大点,先开口说了。

    “那为何以前交的多?”谢慕华冷声问道。

    一个精壮的小伙子大声说道:“以往都是官府说交多少,咱们就交多少,若是不交,那些官吏就会带着衙役来拿人,抓去县衙就是一顿打,打完了再把人扣在大牢里,要花更多钱去赎人,小人怎么知道要交多少。他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了?今年张县令来了之后,命人通告四乡,咱们才知道,原来以前交给朝廷的赋税都被那些官吏贪了,他们贪了我们的血汗……张县令是好官,是青天大老爷……”

    说着,那小伙子便忍不住掉下眼泪来,身边那几个老农也止不住的掉眼泪。

    谢慕华斥道:“圣驾之前不得无理,肃静。”

    谢慕华转过脸看着张咏:“听说你去了崇阳县之后,那些原来的小吏处处与你作对,可有此事?”

    张咏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一个老农叫道:“那些官吏真不是好东西,俺们还听说他们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张大人只是一个人来了崇阳县,他们是要联合起来,就是跟张县令对着干。就算他是县令也拿大家没办法,叫什么……什么……法不什么?”

    “法不责众?”谢慕华问道。

    那老农连连点头:“是,是……”

    谢慕华又朝张咏问道:“听说你去了崇阳县。第二道命令就是从府库之中贪墨一文钱,就要严办,可有此事?”

    张咏大声道:“皇上开办科举选拔人才,为臣子的上要对得起君王,下要对得起百姓,看似一文钱不多。可是贪欲无限,今日敢贪一文,翌日就敢贪一贯,将来贪上千贯万贯也不奇怪。大宋对官员不薄,在下只不过是县令而已,月俸就有二十贯,一家老小吃喝不愁,衣食有保,那些小吏虽然月俸低了点,但是已经足够他们养家糊口。为何还要贪墨府库钱财?那些钱财是大宋的钱,是老百姓的血汗,他们有什么道理要贪墨老百姓的血汗钱?他们凭什么将手伸到大宋的府库里?”

    谢慕华转身对赵德昭说道:“皇上,此事已经查明,崇阳县许多小吏结党营私,贪墨公帑,欺压百姓,狂征暴敛。张咏上任之后,申明法纪。但是那些小吏却不以为然,反而要联合起来欺负张咏这个外乡人。张咏说贪墨一文便要责罚,那小吏中就有人故意寻衅,只从府库拿了一文钱。”

    “皇上,县令虽小也是朝廷命官,他们代表的是大宋的法纪,是大宋的尊严。皇上定的赋税那些小吏都敢自行更改,皇上的府库,他们都敢贪墨。皇上,那张咏杀那小吏……”

    谢慕华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要是赵德昭再不明白就实在无话可说了。

    那几个老农猛然跪了下来,拼命的磕头道:“皇上开恩啊,张县令是为民作主的好官,皇上,千万别杀了张大人,皇上……”

    校场内的百姓知道此事,一个个也被那些崇阳县的老农感染,顿时黑压压的跪倒一大片,乱糟糟的苦求赵德昭不要斩了张咏。

    张咏已经是泪流满面,看着那些拼命磕头,已经将额头撞得青肿的老乡,颤声道:“我张复之只不过在崇阳县为官半年,怎敢当诸位如此大恩……”

    谢慕华抬眼给赵德昭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皇上,民心可用……”

    赵德昭会意,站起身来,皇帝一站起来,禁军马上喝止那些百姓噤声,忙碌了好一会儿,校场上才算是安静了下来。赵德昭大声说道:“朕问你们,贪墨公帑者,该不该杀?”

    万民齐呼:“该杀!”

    “朕再问你们,私加赋税,藐视王法者,该不该杀?”

    老百姓群情激昂:“该杀……”

    赵德昭点头道:“既然张咏杀得都是该杀之人,这条罪就可以免了……”

    下边的老百姓还没来得及欢呼,赵德昭就说道:“只不过,密林杀人,只是一个仆人,这条罪,张咏,你做何解释?”

    张咏抬头道:“的确是我杀了他……”

    谢慕华轻咳一声,赵德昭知道必然还有下文,索性坐了下来,端着一旁宫女送上的热茶,笑眯眯的看着谢慕华审案。

    “带尉县主薄朱铨……”谢慕华高声喊道。

    这一次是王旦带着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走进校场,那男子身穿正八品官服,一步步走到张咏的身边,跪了下来:“微臣尉县主薄朱铨叩见皇上。”

    谢慕华说道:“朱铨,你和张咏在崇阳县可是同僚?”

    朱铨点头道:“是,下官在崇阳县也是主薄,与张大人正是同僚。”

    谢慕华问道:“朱铨,你这人胆小怕事,在崇阳县做事就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可是有一次,你却将州府公文丢失,为了怕人追究就将此事隐瞒不报,可有此事?”

    朱铨声音都有些颤抖:“是下官不查……”

    谢慕华微微摇头道:“你家仆人周小乙无意之中找到这份公文,知道你隐瞒不报,所以时常拿这件事来威胁你,可有此事。”

    “是……”朱铨已经跪伏在地。

    “剩下的事,谢大人不会说了,若是你觉得张咏今日死在这里,你能安心的话,你便不说。没有人会怪你,我也明白你的苦衷。可若是你觉得张咏命不该绝,还请将真相说出来,还他一个公道。”王旦凑在朱铨的耳边轻声说道。

    朱铨涨红了脸,半晌才鼓起勇气挺直了身体,直挺挺的跪在点将台前,大声说道:“皇上,诸位大人,今日朱铨也不在乎什么朱家的名声了。那周小乙捡到我丢失的公文之后便来威胁下官。下官当时已经知道不久后将去调任尉县主薄,生怕这件事被人知道便影响了下官的仕途,所以很长一段日子,周小乙一直问我要钱,下官就都给了他……”

    “可是,下官没有想到,那周小乙胆大包天,居然打我女儿的主意,可怜我的女儿只不过才十三岁而已,被他侮辱,这件事,下官一直不知。那周小乙威胁小女,说是他手中有下官的把柄,要是小女不从就要告下官,轻则革去官职,重则人头落地。小女自幼就在闺中,不懂世故,信以为真,不敢告诉下官,只得忍辱被他欺凌。谁知道到了下官调任尉县主薄之时,小女竟然已经成孕,那周小乙得寸进尺,这才和下官说明,更恬不知耻的要娶下官的女儿。下官虽然不才,可也是书香门第,只有一女而已,怎能让她嫁给这等人?那厮便用此事威胁与我,说要出去告诉别人,说小女和他通奸成孕。”

    “正好,下官在驿站遇到张大人,酒醉之后吐露此事,酒醒之后,下官真的茫然不知自己说过什么,张大人也没有说起,只说叫周小乙帮忙拿些东西。谁知道他们去了一天之后,也没有回来,下官到处寻找,才找到周小乙的尸体。再后来就听说张大人已经被御史台下狱。下官……千错万错都是下官的错,张大人实在是无辜啊……”

    赵德昭一听竟然有这等事情,气得七窍生烟,陪审的诸位大臣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谢慕华趁机说道:“大宋律例,幼女者杀。那周小乙讹诈家主,欺凌少女,实在是罪大恶极。只不过张大人草菅人命,也是……”

    谢慕华悠悠的收了口,等着赵德昭说话。

    所有的人都明白,朱铨没有说谎,汉人最重的就是名节,朱铨将自己女儿受辱成孕的事说了出来,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他和他的女儿都完了。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说谎。

    赵德昭说道:“谢卿,张卿家这怎么能叫草菅人命呢?这样的人,就是该杀。朕险些错怪了好人啊。来人啊,给张咏松绑……”

    几个侍卫立刻拿来钥匙给张咏松了绑,满场百姓欢呼雀跃,高叫:“吾皇万岁,吾皇英明……”一阵阵声浪震耳欲聋,赵德昭哈哈大笑,自觉又做了一件好事。

    张咏松绑之后便走到朱铨身边,低声说道:“可苦了你了……”

    赵德昭顿时想了起来,朱铨还有个成孕的女儿呢,正无计可施之间,忽然一个声音如溪水过涧,黄莺初啼般响起:“皇上,我有一事相求……”

第二十五章 一路顺风

    谢慕华听到这个声音也忍不住扭头看了过去,只见柴郡主盈盈站起,走到赵德昭的身前款款拜倒,这女子当真是充满了灵气,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优雅。

    “皇上,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朱大人,还请皇上恩准。”柴郡主一双妙目望着赵德昭。

    赵德昭微微一怔,柴郡主这是唱的哪出啊?随口道:“问吧。”

    “多谢皇上。”

    柴郡主走到朱铨的身前:“不知道你的女儿如今怎么样了?”

    朱铨长叹一声,似乎要将心中的郁闷都吐出来似的,低声说道:“那丫头……唉,原也怪不得她。下官请了稳婆将她肚中的胎儿堕去。只不过那丫头自觉无脸见人,成天寻死觅活,若不是她娘成天看着她,只怕早就……”朱铨又叹了口气,这种家门不幸的事情,实在是不愿意提起,要不是为了救张咏,要不是柴郡主来问,朱铨是怎么也不想说的。

    柴郡主颔道:“是怪不得她,本宫在华阳已久,身边少了个乖巧的人作陪,若是朱大人不介意的话,本宫想接你的女儿来一起住,想必她也是个聪明乖巧的女子。若是她能来陪陪我,也胜过本宫一人成天对着四面墙壁。朱大人,你看可好?”

    朱铨心中感激,柴郡主虽然说是想要他女儿来作陪,其实是为了她着想,原本自己的女儿都未必能嫁得掉人了,但是既然去了柴郡主家,将来的婚事自然是柴郡主一手包办了。皇帝对柴家始终礼遇有加,有柴家一句话,将来嫁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也不算什么难事了。

    朱铨哪里还有不答允的道理,急忙拜倒在地:“多谢郡主成全。”

    “朱大人不必多礼。稍候本宫命人去你家中将你女儿接来。”柴郡主说完,便回了座位。谢慕华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这女子的心地还真不错。可惜,杨六郎居然喜欢北汉的公主,真是太没有眼光了,将来这等娇滴滴的小美人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

    校场上的老百姓喊成一片,处处可以听到万岁……皇上英明……尧舜禹汤……这样的赞誉。赵德昭心满意足,哈哈大笑,文武百官见皇帝如此开心,自然马屁连天,拍得赵德昭甚是受用。

    好容易安静了下来,谢慕华启奏道:“皇上,张咏此案既然已经了结。他又不是待罪之身,况且也算得上是有功劳的。臣前些日子翻查江南东路官员档案,见江南东路提点刑狱司里提点刑狱公事年岁已高,年初也曾请表告老还乡,不如提拔张咏为江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赵德昭此时心情甚好,只不过是个刑狱之官,随口道:“谢卿只管报上流内铨,朕准了。”

    张咏闻言大喜,此番因祸得福,不但幸免于难,还升了官职。这提点刑狱司就是一路公检法的最高长官,比起他之前的七品知县来说,已经是连升四五级。而且张咏此人嫉恶如仇,平素里就快意恩仇,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放他去提点刑狱司。那真是最合适的地方了。张咏急忙拜倒在地,高呼:“谢主隆恩。”

    这一天,校场内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兴高采烈,谢慕华又早有安排,一队锣鼓队来到校场,又有人来舞狮助兴,看得赵德昭心花怒放,只觉得做个好皇帝原来也不是很难,只要手下有能干的大臣,能为君分忧,自然水到渠成。

    玩玩闹闹就是一天,赵德昭兴致甚浓,还不想回宫,可是王皇后已经催促了好几次,没办法,只得意兴阑珊的回去。赵德昭吩咐御膳房赐文武百官每人四大碗菜,又拉着谢慕华要一起回宫,说是有事商议。

    柴郡主独自坐着一辆马车,随在御驾之后。到了福宁宫,赵德昭大摆筵席,谢慕华肚子早就饿空了,刚刚坐下。赵德昭就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递给谢慕华:“谢卿,你看!”

    太监转递给谢慕华,打开一看,却是苏易简写的奏折,这次用词简朴了不少,也没那么多废话。只听赵德昭说道:“谢卿,苏易简这个人才华是有的。可是他太随性。你闻闻,这奏折十有**是他喝着小酒写下来的。上边还有一股汾酒的味道呢!这次去了江南东路,你要好好盯着他,苏易简是宰相之才,可若是酒瘾太大,将来就算让他担任一路运转使,朕也不放心啊。”

    谢慕华点头称是,忽然闻到一阵香风,抬头一看,却是王皇后带着陈国公主和柴郡主一起走了进来。谢慕华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国公主,只见她肩如刀削,冰肌玉肤,一身淡红色的长裙曳地而来,端得是落落大方,容貌出众。假若和杨七郎站在一起,那确是郎才女貌,尤其般配。

    谢慕华急忙起身迎上前去:“臣谢慕华叩见皇后娘娘、陈国公主、柴郡主……”

    王皇后笑道:“免礼。”便径直走到赵德昭身边坐下。

    两位女子在赵德昭右手边坐下,御膳房的菜肴流水似的送了上来,赵德昭尝了两口,放下筷子:“谢卿,你不日就要远赴江南,这一年多以来,你为朝廷四处奔走,就算是成亲之后,跟两位夫人也是聚少离多。朕每每念及此处,总觉得辛苦了你。”

    谢慕华急忙起身离席:“臣为国效力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德昭淡然一笑:“这次去江南,那里山明水秀,又是鱼米之乡,去那里做官倒也不错。陈国公主在宫中待得久了,也想去江南走走。你安排一下,命人沿途护送。”

    陈国公主名叫赵灵秀。灵秀公主正撅着嘴生气,觉得赵德昭是故意为了让她嫁出去才让她去江南。其实江南虽好,也比不上东京城的繁华。只是皇命难违,赵德昭已经开了口,难道要他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收回成命吗?

    柴郡主察言观色,便猜到灵秀公主的心思,起身奏道:“皇上,我在华阳待得太久了,若是能去江南走一遭,陪陪灵秀公主也好。不知道皇上能否恩准?”

    灵秀公主一听这话顿时喜从天降,要她一个人去江南,她是说什么也不肯去的。但是有柴郡主陪着就不一样了。两个女孩年纪相仿,都是十六七的豆蔻年华,这几日又颇为谈得来,当即说道:“皇兄,郡主和我一起去是再好不过了。”

    赵德昭瞥了谢慕华一眼,谢慕华暗忖现在杨六郎说是要和北汉的公主共结连理,要是柴郡主一直留在开封府,到时候赵德昭一张诏书下来,杨六郎和柴郡主就成了包办婚姻了。且不说柴郡主心中是如何看待杨六郎的,可杨六郎心中喜欢的人并不是柴郡主,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包办婚姻这种封建落后的玩意,还是少点的好。

    谢慕华走了出来,说道:“皇上,公主若是一人去了江南东路,也无人作陪。在下的两位夫人毕竟是已经成婚的人,时常要在家中照顾内宅。公主到了江南之后,一个人在行宫居住,实在无趣。柴郡主既然愿意相陪,就一同前去好了。”

    赵德昭颔道:“也好,既然如此,朕就准你们二人前去江南。”

    王皇后笑道:“公主成天说在宫中实在太闷,江南风景秀丽,去了之后可别乐不思蜀哦!”

    灵秀公主红扑扑的小脸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哪里是嫌宫中闷了,等我从江南回来,一点给你们买许多礼物。”

    赵德昭哈哈大笑,他是皇帝,大宋又如此富有,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买不到,还要一个公主特意去江南采购吗?赵德昭笑了一会,吩咐谢慕华:“谢卿,既然郡主和公主一起去江南,这一路上须要多加人手。莫要中途出了什么乱子,惊扰了銮驾。”

    谢慕华道:“臣回去之后便知会七郎,叫他加派人手,沿途好生护送。”

    柴郡主忽然问道:“谢大人,你可晕船?”

    谢慕华暗笑道,晕船?当年本大人坐海盗船都不晕,过山车来回坐几遍,下了地了走路还是四平八稳。什么时候晕过船了?当即答道:“回郡主的话,臣是劳碌命,从来不晕船。”

    灵秀公主笑盈盈的说道:“皇兄,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走水路去吧。陆路到江宁,沿途也颇为耗时,走水路慢是慢了点,但是可以看看一路风景。何况,我长这么大,出了在金明池坐过船,还没有真的下过江河呢……”

    赵德昭苦笑两声,这一路的水道说起来还真不好走,只不过这个妹妹都已经开口了,也无法拒绝,只得说道:“都依你,依你。”

    谢慕华趁热打铁道:“公主,郡主,下官不日就要南下。这两日还请公主早做准备。”谢慕华看了看柴郡主,开玩笑的说道:“好多官员还等着去江南东路赴任呢,若是拖一天,他们便急一天……”

    柴郡主笑道:“好,到时候还请谢大人多多照顾。”

    赵德昭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低声道:“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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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北宋初年,战幽燕、征南越,定西夏,扬威天下……
他能盗取百万军心,也能盗取美人芳心;
他以一代名臣之姿使大宋国富民强,却以奇谋诡计盗得天下……
奸雄之路,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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