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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山飞狐     大宋第一盗txt下载     大宋第一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兵败如山倒

    黎桓用力挥舞着帅旗,他和杨延彬不同,他是整个大瞿越国的灵魂,一旦他出现什么意外,到时候数万越军不战自乱。

    漫山遍野都是冲锋下山的越军,就像一阵阵惊涛骇浪冲击着山下的宋军,那些盔甲整齐,兵刃雪亮的宋军却像是浪潮中的巨石巍然不动。任凭越军如何冲锋陷阵也不动摇。这里并不是最适合大军展开的地形,这也是黎桓选择这里压迫宋军的原因,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宋军居然配备了可以打到山头的小型石炮,让他占据高处,居高临下狙击宋军的计谋就此破灭。

    史书记载,回回炮可以抛出五百米,五百米的长度,可以想象一下,那是一种何等壮丽的抛物线。虽然杨延彬现在手中的小型石炮根本不足以达到这种射程,但是对付只有数十米高的山头来说已经足够了。要是谢慕华知道这些小型石炮还没有到大罗城下就已经在多罗村建功,想必也不会心疼他的三百贯了吧。

    山上山下处处激战连连,越军士卒和宋军战士混战在一起,大宋的将士武力到底要更胜一筹,随着杨延彬将一队队生力军投入战斗,战场上的局势渐渐呈现了偏倚。那些凭着从山峰上冲下来的气势的越军,在这一口气耗尽之后,不得不面对比自己身强力壮,比自己装备精良的宋军的屠杀。

    “弓!”杨延彬头也不回,伸手向身后一招。

    身后的亲兵递上一张强弓,这只弓是极为少见的三石弓,以杨延彬的臂力来说,能连十箭就要稍事休息,否则的话,再强行开弓就会拉伤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杨延彬面色肃穆,从腰间的箭壶里取出一支长箭,搭在弓上,双脚一前一后,后足蹬地,一力便将长弓挽起,拉得宛如满月,长箭箭指天际,搜索着目标。但见远处一面大旗飞扬,掌旗官拼命嘶喊,无数越军从他身后鱼贯而出,出绝望的呐喊扑上迎面而来的宋军大队。

    就是他了!杨延彬露出一丝微笑,觑的亲切,手指一松,长弓陡然一震,利箭如闪电飞出,顷刻间已经飞到那名掌旗官的身前,一箭将那身穿薄甲的掌旗官刺了个透心凉,长箭余势不减,贯胸而出,又射中他身后的一名越军,那人猛然跳起,倒闭当地,箭尾在他胸前尚自微微摇晃。

    “好箭法!”高启德倒不是拍马屁,这一手箭法,加上强弓硬弩,百步穿杨的绝技,就算是以骑射闻名的契丹人中也没有多少人能赶得上。

    杨延彬淡淡一笑,也不搭话,从腰间又取出一支长箭,继续搜索着下一个目标。这时小型回回炮已经失去了挥的空间,上百名士卒推着石炮到后队,这些石炮都是大宋造兵工署的心血,损坏一架便叫人心疼不已。推着石炮的士卒兴高采烈的互相吹嘘着,一个说自己砸中了三个越军,另一个马上跳出来号称已经击中了六个交趾人。

    大队越军喝骂着扑了下来,宋军不但在武艺上不甘示弱,口头上也不能输给对方,只不过他们那些几里哇啦的交趾话,没什么人听得懂。大宋将士多是河北山东人,泼才鸟人之类的脏话络绎不绝,直教人感觉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杨延彬飞出一箭,又射翻了一个越军将领,这才一招手,身后又是一队宋军加入战团。这一队人马是杨延彬从雁门关带回来的杨家子弟兵,从北汉开始就跟随杨家南征北战,身经百战,武艺出众。他们手中拿的是清一色的白蜡杆子,枪头乱颤,顷刻间便可结果对手的生命。这些士卒常年在一起配合,分进合击自成一套章法,刚一接战,数百人的队伍立刻化整为零,七八人一组,手中枪杆上中下三路全都覆盖到,枪法多变叫人难以抵抗,杀死越军之后也不斩邀功,只顾着往前冲杀,这一队人马一加入战团,更是叫越军无法抵抗。

    黎桓急了,双条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一起,将手中大旗重重往地上一插,大声喝道:“李立雷!”

    身后亲卫队中一名将领越众而出,站在黎桓的面前,威风凛凛道:“末将在!”

    黎桓一指山下杨延彬中军处:“看到没有,宋军主帅就在那里。我让你带着我的亲卫去直捣宋军中军,把他的人头带回来给我。”

    “是!”李立雷转身一招手,数百精锐越军跟在他的身后朝山下猛扑过去,这些越军都是黎桓精挑细选出来的大瞿越国的勇士,在大瞿越国算得上是身材高大,虽然比大宋禁军普遍矮了半个头;在大瞿越国算得上是武艺群,虽然他们的武艺也只不过是介于厢军和精锐禁军之间。但是这已经是大瞿越国最精良的部队,他们难得的是每人身上都有一副盔甲,头上带着铁盔,身上披着铁片甲,手中的武器也是黎桓给他们的利器,许多还是花了大价钱从大理国买进来的。

    也只有这一支队伍能执行黎桓的斩战术了。

    杨延彬冷眼看着战场,打仗就是这样,谁先出了最后一张底牌,那失败者十有**就会是那个人。不到出现必胜的机会,不到穷途末路,主帅总是会给自己留下预备队、生力军,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显然黎桓是忍不住了,他的亲卫都已经冲了下来。

    这一支军虽然还不放在杨延彬的眼里,但是他们毕竟是生力军,也是大瞿越国装备最精良的部队,更重要的是这些士兵每一个人都视黎桓为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人会反抗黎桓的命令,哪怕黎桓叫他们去死也是一样。

    那些越军亲卫就照着杨延彬所在的中军玩命的冲了过来,他们排成箭矢形的队伍,义无反顾的冲进了大队宋军阵中。

    “这一队越军有些蹊跷!”高启德就站在杨延彬的身边,看着远处的战场,忽然间说道。

    杨延彬一直很尊重高启德的意见,急忙问道:“有什么蹊跷?”

    高启德又看了两眼,这才说道:“黎桓这个人最是自私,可他对自己的亲兵很好。他可以给边军不粮饷,但是对亲兵却不惜血本。从这一队越军的装备来看,他们应该是黎桓的亲兵。虽然现在战况胶着,可是毕竟还没有到局势大明的时刻。黎桓迫不得已和我们决战可以理解,可是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亲卫给派了上来,难道他准备孤注一掷,看看能否从中军击溃我们?”说完,高启德又摇了摇头:“不像,不像!”

    “既然已经送上门来了,不吃岂不是对不起黎桓?”杨延彬大笑道。

    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中军令旗招动,孙全兴正鏖战中,忽然身后传来亲兵的叫声:“指挥使大人叫我们回头将黎桓的亲卫队包个角儿(便是饺子)。”

    孙全兴杀得兴起,将已经砍得豁了口的长刀一挥,转身就朝那一队黎桓的亲兵冲了过去,身后宋军唯恐孙全兴有失,提起兵刃也冲了上去。

    两股部队撞在一起,就像巨浪想冲,顷刻间血流成河,血肉横飞。孙全兴大吼一声,手中长刀迎着李立雷的脑袋当头就是一刀。李立雷不假思索,他在黎桓帐下就是以勇武著称,看到一员宋将兜头一刀,不退不让,双手一举,手中长矛硬生生的将孙全兴的长刀架住,双臂微微一屈,跟着猛一力,将孙全兴震开两步,长矛凭空挽了个枪花,照着孙全兴的肚子挺矛就刺。

    “好,你也试试老子的。”孙全兴厮杀半天,那些猴子一样的交趾人根本不够他杀的,手下连个三合之将都找不到,这一下见到李立雷神勇异常,顿时起了好斗之心,反手一刀自下而上撩了上去。李立雷退了两步,手中长枪一摆,又迎了上去。

    他手中不停,口中也不停,几里哇啦喊着孙全兴听不懂的话,李立雷身后的越军原本完整的箭矢形队形猛然散开,三人一组,背靠背的作战,一小队一小队朝杨延彬所在的中军冲去。这里的地形并不适合大军展开,宋军也好,越军也好,更多的是凭借自己的单兵素质在作战,反而是这样三五成群的小战阵和杨延彬手下的白蜡杆子队更能挥出混战的威力来,这一队越军渐渐挤向杨延彬的方向。

    杨延彬冷冷一笑,身后忽然冒出一百名士卒,两人一组,扛着五十支火焰竹筒,齐声大喊道:“卧倒!”

    那些交趾人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顿时一愣神,但是正与他们鏖战的宋军士兵却纷纷挡开兵刃就势卧倒。扛着火焰竹筒的士卒不失时机,打着火折子,那火头一点,从竹筒另一头一股猛烈的火焰狂喷而出,照着越军熊熊燃烧。顷刻间将那些越军烧得哭爹喊娘,叫苦连天。

    他们身上的铠甲被火一烧,温度骤然升高,那一层保护着他们不被箭矢刀剑伤害的铠甲成了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想象一下,一个人身上背着火烫的铠甲是什么滋味?更别说被那些火焰竹筒直接喷到脸上,喷到手臂上的士兵,一股火柱过来,就能将他们烧得皮开肉烂,深可见骨。

    杨延彬依旧是面无表情,那些火焰竹筒里填充了许多火药,喷射的时间足足可以持续三十秒,在战场上三十秒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士卒们扛着火焰竹筒退了下去,待火焰竹筒冷却之后再填充火药。

    而那些宋军则不失时机的猛扑上来,将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越军一个个送入地狱。

    还没有丧命的越军忍着伤痛奋力提起兵刃和宋军大战起来,喊杀震天,刀光剑影。

    百余名越军鼓起勇气朝杨延昭的主帅大旗处冲了过来,但是从杨延彬的中军身后冲出两支队伍举着雪亮的钢刀迎头而上,黑压压的一片,就像两片落在地上的乌云,无情的将越军吞噬在其中。

    杨延彬丢下三石弓,换了一张轻弓,只不过百十步的距离而已,犯不着浪费自己的力气,杨延彬往箭壶里一抓,便是四支长箭夹在手中,依次落上弓弦,弓弦轻动,四箭连珠而。这是杨家的连珠箭法,一箭接一箭衔尾而射,箭无虚。

    高启德仔细观察着战场,忽然叫道:“指挥使大人,黎桓想跑。”

    杨延彬收了弓箭,抬头朝远处望去,那面黎字大旗还在迎风招展。

    高启德说道:“黎桓把自己的亲卫都派了出来,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要是黎桓打定主意逃跑的话,反正这些亲卫也带不走。这里并不适合大军决战,我军虽然占优,可是想把这些越军一网打尽的话,也颇有难度。战场混乱不堪,黎桓就有机会趁乱而走。”

    “想逃?”杨延彬喃喃道,看着那面黎字大旗依然屹立不动。

    “我亲自去抓他来!”杨延彬一招手,身后士卒送上马缰绳,这时战场已经集中在山下,最多也只不过是在半山腰处,那面黎桓的帅旗只是在远方的一个小土坡上边,他若是真跑的话,骑马追自然是第一选择。

    杨延彬不假思索,翻身上马,提起大枪,只带着一小队精锐骑兵冲了出去,前后不过一百多人,但是在这狭窄的山道里,一百多人的骑兵足可以挥巨大的威力。

    奔蹄如雷,百多名骑兵横扫越军,杨延彬一杆大枪如游龙护身,枪起处,越军纷纷倒地,手下根本无一合之将。长枪借敌人的力量反弹舞动,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孙全兴自负勇武,如今看到杨延彬的武艺,顿时拉长了脸,暗骂一声:这小子当上主帅,手底下还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山路崎岖不平,但是杨延彬骑术精湛,控制着战马,不一会儿功夫就杀到山道尽头,远远望去,一小队人马打马飞奔,一队骑兵护着一个矮小精壮的男子拼命朝南方退却,看那方向正是大罗城的方向。

    杨延彬一提缰绳,长枪一指,带着那队骑兵杀奔出去,山口的障碍依旧横在原地,地面坑洼不平,等到杨延彬绕过碎石滚木,那一队人马已经去得远了,只能远远望见他们逃逸时扬起的尘土。

    金蝉脱壳!还真让黎桓跑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让黎桓这一次侥幸逃生,大罗城下,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杨延彬调转马头,气沉丹田大喝道:“黎桓已逃,投降!”他的声音清远,声震四野。乱军之中也听得清清楚楚。

    鏖战中的越军士兵不由自主的朝帅旗方向看去,却见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掌旗官,早已被人用箭射死,尸体还撑着那面大旗没有倒下。可是黎桓却真的不见踪影了。白刃战,打得就是一口气,主帅都已经跑了,叫那些干瘪士兵还拿什么去拼命?

    孙全兴大喝一声,迎头一刀将李立雷从肩到腰斩成两段,伸手一抹溅在脸上的鲜血,哈哈大笑起来,这一仗不用说已经拿下了。

    黎桓只带着一小队人马拼命往大罗城跑,只要到了大罗城,他就还能收拾旧部,再整旗鼓,但是今天宋军的武器给他的震撼实在的太大了。在黎桓的印象里,作战就是刀枪剑戟,弓弩箭矢。石炮是用来攻城的,火焰竹筒……以前从来没见过。天知道那些宋军手里还有什么样的武器。但就是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足够让黎桓头疼了。

    大罗城并不是什么雄城,和中原那些屹立百年的雄城强关一比起来,大罗城简直就像是用竹篱笆扎成的破烂围墙。到了大罗城又能怎么办?哪怕把今天被打散的部下招揽回来一大半,对整个战局又能有什么影响?

    除非?除非是瘴毒,但是那些宋军却好像看不出来多少水土不服的样子,或许是他们来到大瞿越国的时间还很短,那些让外人致命的瘴毒还不足以让大宋的精锐禁军失去战斗力。除非守住大罗城……对于大瞿越国这样的弹丸小国来说,像后世那样全民皆兵的钻到山沟树林里去和侵略者打一场轰轰烈烈的游击战,是不可能的。

    一千多年汉人对交趾的统治,只不过是几年时间根本无法消除。那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交趾人从心理上来说并不排斥汉人对他们的统治,而且,宋军是打着为丁氏出兵的旗号来的,丁氏,在交趾人的心目中才是他们的王,而不是弑杀了丁琏的黎桓。

    大罗城不能丢啊!黎桓一边打马飞奔,一边叹息道。

    “左右两翼都现有宋军旗号,应该是有两支宋军绕过山路包抄大罗城……”听了部下的禀告,黎桓心里一惊,这里的山路很难走,宋军想要绕山而行并不容易。只是一旦绕过山头,前方就是一马平川。黎桓赶到大罗城,那两支宋军只怕要不了一天的功夫也能赶到,到时候立即攻城,岂不是连给黎桓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黎桓情不自禁的抬头朝天上望去,只见一滴清凉的雨水落在脸上,黎桓欣喜若狂的叫了起来:“天不绝我,下雨了……哈哈哈……下雨了……哈哈哈!”

第五十九章 大宋的硬拳头

    一众大宋的官员站在寇准的身旁,以谢慕华为,个个都是摇头叹息,面露不忍之色。自从段语灵找到一个棋力相当的对手之后。大理国阳明公主每天蹂躏寇准就成了礼宾馆的必备节目,寇准虽然是绞尽脑汁,奋力搏杀,可是十盘之中也赢不了一盘,一开始还能杀得波澜起伏,半斤八两。时间一长,寇准这个弱者没有迎头赶上,反而被段语灵这个强者将双方的棋力差距越拉越远。

    这一盘棋不用问,寇准又是输得极为难看。

    寇准摇了摇头,看了看幸灾乐祸的众位同僚,长叹一声,将手中的棋子哗啦啦往棋盘上一撒,投子认输了。

    段语灵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一双羊脂白玉般的小手伸到棋盘上开始收拾起残局来,笑呵呵的说道:“再来一盘!”

    “不了!”寇准的态度相当坚决。

    “只下一盘,你看,天色还早呢!”段语灵巧笑嫣然,看着寇准。

    谢慕华不怀好意的说道:“长日漫漫实在难熬,又没有什么事做。看你们下棋也是一种乐趣,平仲,你就再陪公主下一盘吧?”

    寇准咬紧牙关,宁死不屈:“不下了。”

    段语灵顿时没了精神,低叹道:“我的棋力其实也不怎么样,要是和皇后下棋,那才是厉害呢。他们高家不但代代出相国,还代代都有棋道高手。我这水平,皇后起码让五子,我才能和她下一盘,不然的话,我连还手的机会的都没有。”

    寇准脸色更是难看,下棋下不过一个女孩子就已经让他高傲的自尊心受到惨烈的打击,现在听人说还有个女人更厉害,那叫寇准的老脸往哪放?

    谢慕华好像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说当今皇后是高家的人?”

    段语灵点了点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段氏的皇后不是高家的就是杨家的了,高家已经三代为相了,在那之前高家只不过是位列董氏之后的家族而已。”

    三代之前?谢慕华和寇准互相望了一眼。三代之前的大理皇帝是大理国开国皇帝段思平的儿子,高氏在段思平立国的战争中出力不少,得到三代为相的荣耀也不足为奇。然而颇为值得玩味的是段思平是推翻了杨家当了大理国的皇帝,可是段思平的皇后却是杨家的女儿杨桂仙,而段思平的儿子段思英在位只不过是一年,因为册封他的母亲杨桂仙为“榆城宣惠圣国母”,就被他的叔叔段思胄推翻,上演了一出大理版的“金匮之盟”。

    段语灵见寇准已经无心下棋,虽然白族女子没有那么多礼仪束缚,但是她身为一国公主还是要收敛一些,便吩咐侍从收了棋盘,盈盈拜别。

    谢慕华的脑袋有些乱了,当今皇后又是高家的人,这大理国……好复杂啊!谢慕华忽然恨自己当初看《天龙八部》的时候没有好好研究一下大理的国情。

    于子廉看到谢慕华的脸色,隐约猜到他的困扰,便朗声说道:“谢大人,大理国的各个家族的确是有些混乱。”

    谢慕华一看是于子廉这个大理通,急忙说道:“你说,说清楚!”

    寇准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大理建国比大宋还早,他们知道的的确不是太多,若是能对大理国上下有一个通透的认识,将来行事的时候自然游刃有余。

    于子廉笑道:“段思平立国的时候是推翻了杨家,但是他无法彻底消灭杨家,于是就是用联姻这个手段,通过将杨家的女儿立为皇后,表示对杨家不再追究,同时把洱海以西的地盘,继续留给杨家,这就是第一代大理国皇后杨桂仙了。”

    “当时,段思平重用的是董氏。而高家在段氏的立国战争中出力不少,开国之后的地位,却落在杨氏和董氏之后,自然心中不服,便暗中勾结段思平的弟弟段思胄。”

    “段思平到底是开国皇帝,能文能武,他在世的时候,段思胄和高氏倒不敢暴露的太明显。但是段思平死了之后,他的儿子段思英即位。这个皇帝当的就不怎么样了,他残暴荒淫,在居丧期间居然**无度。其实,这些只是借口而已,关键在于段思英册封他的母亲杨桂仙为“榆城宣惠圣国母”……这是高家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

    谢慕华点了点头,这倒是,帮助段思平打天下,就是为了从龙之功。可是段思平用董氏,而段思英即位之后册封他的母亲杨桂仙为“榆城宣惠圣国母”,这个政治信号就是要重用杨氏。那高氏辛辛苦苦帮段氏打下了天下又为了什么?

    于子廉接着说道:“于是高氏就利用段思胄的野心,推翻了段思英,迫使他避位为僧。这叫子不肖,叔来教。段思胄对高氏也算是仁至义尽,从他开始三代大理皇帝都任命高家的人为大理相国,同时,段肃顺还娶了高氏的女儿为皇后。如此一来,历经三代之后,高氏的实力跃居大理国除段氏外的第一家族,而在高杨两家心照不宣的打击下,董氏已经现在烟消云散了。”

    谢慕华轻声道:“现在大理国内段氏实力最强,高氏第二,最弱的就是杨氏。现在杨家勾结吐蕃拉萨王系,实力就要凌驾于段氏和高氏之上。段氏想找大宋当靠山,那高氏怎么办?”

    五郎在旁边站了半天,粗声粗气的说道:“怎么办?高氏就也找靠山呗,杨家找吐蕃,段家找大宋,他可以找契丹人啊!”

    九妹掩口笑道:“契丹人和大理中间隔着一个大宋,他就算找到了契丹人又能怎么样?难道契丹人就能插上翅膀从天上飞过来帮高氏打仗?”

    谢慕华低声叹道:“高氏现在孤立无援,他又不是大理国主,想去大宋寻求支持也不行。现在大理的邻国里只有缅甸还算得上是强国,只不过山高水远,中间隔着杨家的地盘,高氏要是想保存实力,现在就要抱紧了段氏这棵大树,哪怕把高家的下一个女儿嫁给段素英也不奇怪。”

    于子廉哈哈大笑:“谢大人,这你可就不知道了,高家这一代男丁极其旺盛,却是一个女孩都没有。联姻这一招,只怕要着落在阳明公主段语灵身上了!”

    谢慕华愣了一下,苦笑道:“就这位公主的性子,嫁到高氏,还不闹得高家鸡飞狗跳?”

    于子廉诡异的低声说道:“这些天来公主殿下没事就跑来找平仲下棋,两人朝夕相对,说不定早就眉目传情了。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能嫁到高家还不一定呢!”

    谢慕华也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寇准,要说寇准白白净净,身材挺拔,又是大宋的状元郎,年纪轻轻就已经进入中央机关工作,将来的前途自然无可限量。只不过谢慕华早就知道历史上的寇准是许仲宣的女婿,难道要自己棒打鸳鸯散将寇准和大理公主拉到一起么?

    寇准脸色通红:“你们私下逗乐子也就罢了,大理虽然是小国,那也是公主殿下之尊,这些话说不得说不得。”

    于子廉笑得贼兮兮的撞了寇准一下:“没准到时候人家公主嫁了人,你心里还琢磨着舍不得,舍不得呢。”

    寇准一时语塞,只不过转念想起段语灵宜喜宜嗔的少女模样,如花似玉的脸蛋,心头不禁一阵波澜起伏,这样的摆夷女子,当真娶回家也没什么不好。大理国的驸马而已,就算是大宋的驸马爷能纳妾啊……

    谢慕华轻咳一声,将两个魂飞天外的小子招回了魂魄:“高氏要是不反,咱们就得换个计划逼着他反了。”

    寇准年纪虽轻,但是对于政治却有天生的敏锐触觉,谢慕华说的没错,大理国现在三足鼎立,杨氏无论如何这一次都是要反了,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再等一百年都未必有机会造反成功了。但是高氏不反,控制高家和段家两家对于大宋来说有些吃力,最好是高家现在添把火,把大理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吐蕃、乌族、白族在大理打得昏天暗地,南征大军掉转枪口杀进大理,今后大理这块土地,名义上还是姓段,实际上可就姓赵了……

    于子廉和寇准都是一脸严肃的问道:“大人可有详细的计划?”

    九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逼人造反还有什么计划?无非就是比谁的拳头硬呗。咱们大宋兵强马壮,回师之时随便找个借口,把大军往高氏领地上一扎,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不给就揍他。段氏要投靠大宋,哪敢说什么闲话,只能看着我们眼巴巴的欺负高家人。要是高家有些血性,自然就反了。要是他们没那个胆子,真以为大宋三万军马外加岭南那许多民夫吃不穷他高家么?连吃带拿,高家也就剩个空壳子了,那时候他反不反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于子廉和寇准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姑娘家年纪轻轻,但是手段就已经如此毒辣,黑,不是一般的黑。

    其实他们也真冤枉了九妹,政治这个东西,说复杂的时候很复杂,但是往简单里看,无非就是比谁钱多,谁的拳头硬。如果钱比你多,拳头还比你硬,那你除了挨欺负还能怎么样?

    谢慕华笑眯眯的看着九妹:“你说的很对,就照你说的办!”

第六十章 一战定乾坤

    黎桓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一场大雨让他摆脱了杨延彬的追击,又躲过了曹琮和潘惟吉两路合围,拼了老命跑回大罗城。

    只是大罗城也已经是一座孤城了,黎桓猜的一点都没错,他进城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就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宋军在大罗城下安营扎寨了。

    毕其功于一役,杨延彬就是这么打算的,将全部的战力投入到大罗城的攻防战中,对于大瞿越国这样的弹丸小国来说,都城被攻陷就意味着他们的国运已经完结了。丁氏还有不少子弟,到时候随便拉上来一个小孩子做主,大宋在这里再留下一些军队和行政官员,这片土地就重新回到大宋的怀抱了。

    宋军到了城下只不过休整了半日,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攻打大罗城。杨延彬很明白,他们很累,可是越军更累。那些越军人困马乏,在多罗村又被歼灭了大部,已经是最后的抵抗了,只要打赢这一场,宋军就可以凯旋而归了。

    这一日,疲劳的宋军和筋疲力尽的越军厮杀得不可开交……

    天色刚刚透亮,初升的太阳用肉眼望去就像是一个红红的大饼,一阵阵晨风吹到人身上,隐约还有一丝凉意。

    大罗城的城头,昨日激战的血迹随处可见,城垛上坑坑洼洼,那是被宋军的投石机轰出来的印记。疲惫的士兵们直接就躺在城防上睡着了,武器还放在自己的手边,随时准备从梦中醒来再度跟宋军战斗。

    黎桓缓步走在城头上,眼前有一个还在熟睡中的小战士,看样子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吧,也就是十**的年纪,脸上稚气未脱,却已经染上了鲜血。

    他就枕在自己的刀鞘上,出了轻微的鼾声,嘴巴微微张开着,含糊不清的说着梦话。黎桓怜惜的看着这个比自己的儿子小不了一两岁的小伙子,从地上扯过一面破烂的旗帜轻轻的搭在他的身上。

    黎桓慢慢移动脚步继续往前走去。吴汉甲,阮兴良,昊等一众官员紧紧跟随在黎桓大王的身后,都没有出什么大的声音,城墙上难得的一片安宁,只是不知道这些战士这次入眠后,下一次还有多少人能再睡个安稳觉。

    阮兴良指着城防上的一架投石机向黎桓轻声介绍道:“这是我们的石炮,整个关卡上布置了五十架,可以移动,随时可以集中起优势的火力向宋军的投石机阵地攻击,我们两侧都是山脉,采集石块非常便利。”

    看到黎桓露出了赞许的神色,阮兴良也不禁有些兴奋,指点着城防:“除了石炮,我们还有两千多弓箭手,箭矢也很充足,城防上的士兵的三分之一是弓箭手,居高临下,宋军的弓箭手都无法跟我们抗衡,守城的士卒昨日的伤亡并不算大,敌我的损失颇为接近……”

    现在只不过是清早,许多熟睡的士兵还没有醒来。站在城头,可以清楚的看见杨延彬的军营里不断的有人策马奔驰,隐约可以听见低沉的车辆行动的声音。阮兴良解释道:“这应该是宋军起床之后集合吃饭的号令,不过从刚才看到的情况来看,杨延彬今天应该要集合队伍再次攻城了。”

    阮兴良冲着黎桓一抱拳说道:“一旦开打,箭矢无眼,还请大王先行回到府邸。”

    黎桓摇了摇头:“今天既然我来了,就没打算走,我要和我的将士们一起作战。多罗村我已经退了一次,这次退无可退了。”

    见到黎桓的态度如此坚决,阮兴良知道无法争辩,急忙命人准备几套盔甲,昊谢过了阮兴良的好意,接过铠甲就穿戴起来。吴汉甲等文官心里忐忑不安,从来不前往第一线的他们今天就要面对千军万马的厮杀,胆子小的现在都已经两腿软,祈祷了无数次,恨不得漫天神佛都来保佑他。

    城防上也吹起了号角,炊事兵们扛着一笼笼热气腾腾的食物送到城墙上,士兵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拿起自己的餐具,打着哈欠走到炊事兵的身旁,井然有序的排成了一队又一队,炊事兵大声催促着:“快点啊,前边的打了饭走快点,别让后边的弟兄吃冷饭。”

    黎桓朝身后的群臣道:“各位一早陪我来城防,想来也没吃饭吧,我们今天就与城上将士一起吃。”

    阮兴良急忙劝道:“大王要是饿了,我这就命人准备些丰盛点的食物送上来。”

    “无妨。”黎桓已经大踏步的朝距离最近的炊事点走去了。

    那个炊事兵看见走过来几个穿着华丽的人,却也毫不搭理,手脚麻利的继续给每个士兵分配着食物,黎桓往前挤了两步笑道:“城头上的饭可够吃么?若是不够,我们便不吃了。”

    炊事兵憨憨的笑着,拿起夹子翻着馒头挑了几个还有些热气的递给黎桓,从身后拿出一个有些缺口的碗,往里倒了一碗肉粥。黎桓接过来喝了一口,对身旁的官员们说:“你们也尝尝,军中虽然艰苦,但是伙食也别有一番滋味。”

    看着这群锦衣玉食的官员愁眉苦脸的啃着馒头,黎桓不禁把眼光投向了城下的宋军,不知道那些宋军吃的是什么,能做的黎桓都已经做了,就连亲自上城头收买军心都已经做了,这座大罗城就是他最后的希望。

    杨延彬军中鼓声隆隆敲响了,一队队步兵走出军营,在城外一箭之地整整齐齐的排开阵势,拒马枪被士卒们拖到城门外,防止里边的士兵,特别是骑兵突然出动袭击。

    两翼大批弓箭手时刻准备射稳阵脚,步兵的后方成队骑兵也时刻准备投入战场,他们还有一层作用是担任督战队。一架架云梯,檑木,投石器被推到了阵地前列。

    作为对手,阮兴良也不禁赞叹道:“杨延彬真是帅才。”城外杨延彬的军队数万人各司其职,却没有出什么喧哗的声音,偶然可以听见战马的嘶鸣和车辆的滚动声。

    中军高高的立起一座斗楼,上面站着几个旗兵,手拿令旗,面对不同的方向整齐划一的挥动着旗帜布施令。

    城防上的部队也分别进入了战斗岗位,投石手把一枚枚石块堆在身后,弓箭手纷纷抽箭上弦,一张张床弩已经张开,战士们竖起盾牌刀剑出鞘,火油,滚木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杨延彬军中的鼓声越急促了,前列的步兵整齐的一声呐喊,竖起一人多高的巨大盾牌,高举过顶,簇拥着各种攻城器具踏步朝巍峨的大罗城进。阮兴良拔出佩剑高声叫道:“兄弟们,今天大王就在我们的身边,让大王看看咱们大瞿越国好男儿的手段……”

    黎桓微微一笑,在万众瞩目下,亲自和士兵一起牵动一台投石机,一个巨大的石块腾空飞起,准确无误的落在城外的步兵群中,顿时死伤一片。士兵们士气大振,高呼着:“大王,大王!”

    无数投石机床弩纷纷动,弓箭手们从城垛探出身子,在军官的命令下动齐射,顿时天空中飞蝗如雨,无数从天而降的箭支组成了摄命的天罗地网,尽管杨延彬的士兵高举着盾牌,但是在密集的远程攻击下,只要有一丝缝隙露出,就有可能是致命的失误。

    两军的投石机纷纷运作了起来,那些形式各异的投石机将大大小小的石块送上天空,再呼啸着落入人群,将无数战士连人带盾打成肉泥。数台云梯在这样的攻击下也粉身碎骨。但是杨延彬的确如阮兴良所说的那样是个帅才,他带领的军队虽然伤亡已经在不断扩大,却丝毫不乱,余下的部队依然坚定的朝城下进。

    昨日的激战,就算是四米深的护城河也早已被双方的战士尸体,石头,草料填平,杨延彬集中了自己所有的投石机对城防进行着还击,付出了数百士兵伤亡的代价,杨延彬的军队终于抵达了城下,城防上的弓箭手纷纷探出身子几乎开始垂直射击。阮兴良冷静的布着命令:“弓箭手后退,步兵上前,火油,滚木准备。”

    宋军的弓箭手逼近了过来,也开始组织起齐射压制着城头的火力,上百架梯子加上了城头,无数宋军呐喊着攀爬了上来,下面还有军官在嘶喊着:“第一个攻上城头的赏千贯……”

    听了长官的呐喊,有的士兵干脆把长刀咬在嘴里,双手交替,拼命的的爬了起来。城防上的战士将一根根滚木,一个个石块砸下,伴随着不甘的嘶吼,许多宋军被砸下了云梯。守城的战士们把伸上城头的云梯推翻,下面的宋军再度将云梯竖起……

    两军的弓箭手疯一样的对射着,人根本来不及思考,机械的蹲下,上箭,听令,放弦,一排排弓箭手就如此和越军的射手们争夺着控制权。密集的对射,无数人倒了下去,无数人再冲上来继续拿起弓箭对射。

    无论是滚木还是石块,甚至是燃烧的火油都似乎阻挡不了杨延彬的决心,终于,一段城防被打开了缺口,无数宋军挥舞着兵刃嘶喊着从缺口冲杀了进来,城防后的百余名长枪手们挺枪齐齐的捅出去,瞬间击毙了数十名宋军,收枪,再度刺出,一个间隙就足够再让一批宋军涌了上来,刀剑齐下,将守在城头的越军砍翻在地,那些长枪手身边的战士们举起战刀盾牌,一声呐喊,迎面冲杀了上去,和宋军拼命厮杀在一起。

    一个又一个最新的军情送到了黎桓的手上,随后他再出一道道命令。

    “不知道今天杨延彬了什么疯,难道他想在今天把仗打完?”阮兴良愤怒的骂道。各处城防相继进入白刃战,士兵的伤亡很大,预备队也不断的被补充到前线,兵员顿时紧张了起来,不但要仔细判断出杨延彬的目的,更要慎重的投入兵力……

    这里比的就是主帅的智慧了,哪一个判断错了局面,哪一个先打完了所有的牌,哪个就先完蛋。

    “大王,东段城防被突破,兄弟们组织了好几次反扑都没夺下来。宋军……宋军攻上来了……”一个小兵浑身是血带着哭腔跑过来报告着。

    “杨延彬……”黎桓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一仗,打不了多久了!

第六十一章 清君侧正大统

    洱海以西就是杨家的地盘,杨家在这里苦心经营了许多年,在大理国的历史上,杨家三次起兵叛乱,被段氏击败一次,被高氏击败两次,但是凭借着杨家在洱海以西根深蒂固的人脉,他们并没有遭遇到灭族的打击,反而一次次站起来,不屈不挠的进行起兵造反这一艰巨的历史任务。

    杨峰书的侯府灯火通明,张灯结彩,百余盏宫灯悬挂在杨府上下,从大门一直延伸到正厅。杨府的人都在府外迎宾,今天不仅是杨峰书归来的大日子,也是杨峰书的第六个儿子的生日。那个孩子只不过才两岁而已,但是杨峰书对他宠爱有加,这一场生日宴会把整个洱海以西的所有官员都请了来。

    杨峰书的第七个妻子是乌族人,怀里抱着小小的婴儿跟随在杨峰书的身后。今天杨峰书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袍服,腰系玉带,脚踏长靴,大步流星的走在最前,脸上带着一丝激动,又带着一些紧张,但是更多的是喜悦。抱着孩子的妻子并不知道今天晚上会生什么,只觉得杨峰书既然对这个儿子如此看重,将来长大成*人之后,侯爷的位置就并非一定是他的五个哥哥的。或许还能异军突起,夺得侯爷的宝座呢!到时候母凭子贵,将来的美好生活正在前方朝她招手。

    正厅里坐满了人,这儿一共摆下了十五桌酒席,洱海以西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汇聚在此。他们带着厚礼走进杨府。这里的官员大多是杨峰书亲自任命的,也有一部分是段肃顺任命的朝廷官员,在洱海以西和杨氏共事,就绝对不能得罪了杨峰书这头老虎,否则的话,杨峰书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这些人什么事都办不了。

    “侯爷来了!”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闹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杨峰书得意洋洋,春风满面的走了出来,大马金刀的往正中一坐,祥和的眼神看着台下的众多官员,这些不分文臣武将大多是杨峰书的亲信。为了这一场宴会,这些官员们也下了不少心思,有些人特意去吐蕃买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来孝敬杨峰书,也有人专程派人去大宋搜罗些琴棋书画之类的雅物献上,显得自己与众不同。那些直肠子的乌族将领却大多是送上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

    很好,很好!杨峰书心中暗自得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人都是自己造反的得力臂助,要是没有他们的支持,造反大计就要夭折,但是从他们今天的表现来看,绝大多数人已经把自己牢牢的绑在杨峰书的船上了。

    洱海统兵使齐朗泰、水步军兵马事方德尚……这些都是在杨家领地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只不过他们都露出一张笑脸,笑吟吟的看着台上的杨峰书。这些人山高皇帝远,大部分人都是靠着白族和乌族之间的斗争起家,对于大宋攻打大瞿越国这件事,他们并没有敏锐的察觉到和大理国有多大的关系,况且,就算是借道,借的也是高家领地的道,跟他们洱海以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一名身穿宫装的红衣少女轻移莲步走到杨峰书的面前,她容貌秀丽,举止大方,手中捧着一个褐色木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巧酒壶和一个空空如也的杯子。到了杨峰书的面前,那少女微微欠身道了声福,将手中的木盘放在杨峰书身侧的桌子上,玉手缓缓提起酒壶将他的杯子斟满。

    杨峰书举起酒杯,志得意满的看着台下的众位官员,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造反这种事情,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事事先没有排练,也没有史书记载该怎么去做。就算是去问礼部的官员,他们也不知道造反要如何开场。

    杨峰书顿了一下,豁出去了,一辈子就这么一回,比洞房花烛都难得。杨峰书端着酒杯一仰脖子将酒水全都灌了下去,空空的杯底朝着台下的官员,脸上露出很和蔼的微笑。那些官员不敢怠慢,洱海以西这片领地的侯爷都已经先干为敬了,哪个不识相的还不喝?

    “好,好,好!“杨峰书连说了三个好,指着台下道:”你们都是我的好部下。”

    那些官员脸色一松,还没来得及说些祝贺小公子的话,忽然见到杨峰书脸色一变,大吼一声:“来人啊!”

    “在……”一声长呼,却是杨峰书的亲信将领带着数百名士卒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冲进大厅,手中钢刀出鞘,雪亮的长刀在满堂灯火的照耀下透射出死亡的光芒,那些士卒一个个杀气腾腾,面容肃穆,看这架势,要是杨峰书一声令下,他们就毫不犹豫的冲上来,将这百余名官员的人头全部砍下。

    那些官员顿时慌乱一团,胆子小的已经惊声尖叫起来:“侯爷……”

    “安静,侯爷有话要说!”亲兵将领大刀一挥,一道刀光犹如雪亮的闪电划过。整个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再说话,实在吓得慌的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衣服或者手指头,也不敢出一丝一毫声音。

    杨峰书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咳嗽两声,正要说话,忽然下边有一位年纪颇大的官员实在忍不住这样压抑的气氛,抓着自己的喉咙,呀呀做声,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另一只手捂着心口,身体贴着凳子滑落在地上,身边空有许多官员,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助他。杨峰书脸色一板,身旁侍卫低声说道:“只怕是老人家的心疼病犯了……”

    “拖下去!”杨峰,转身对妻子说:“把孩子抱进去吧!”

    他的妻子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听到这句话如蒙皇恩大赦,急忙抱着孩子往后堂走去。

    杨峰书长叹一声,转过脸来看着那些噤若寒蝉的官员,大声说道:“诸位,自从太祖皇帝开国之后,我杨家就出了大理国第一位皇后,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下太子,就是文经皇帝段思英,可是段思胄觊觎皇位,处心积虑勾结高氏,迫使文经皇帝段思英退位为僧。自己篡位做了皇帝。如今已经是匆匆数十年过去了,可是太祖一脉不绝……”

    台下的官员个个心知肚明,段思平那一脉能绝了吗?就算是赵光义抢了皇位,也没有说杀光赵匡胤和赵廷美的子嗣啊?不是个个高官厚禄封王封侯的给供养起来了,现在宋国太祖的儿子赵德昭夺回皇位,也是一样没有把赵光义的儿子统统杀光。段思胄可没有那么傻,杀光了段思平的后人,那句子不肖,叔来教还怎么说得过去?

    杨峰书满脸悲愤,慷慨陈词:“如今太祖一脉的段智恩殿下,虽然年纪幼小,可是聪颖过人,我杨家如今就要起兵助段智恩殿下夺回皇位,让大理国重归大统。让高家的乱臣贼子死无葬身之地。”

    段智恩殿下只不过才两岁而已,是段思平的孙子,这样的小孩子如今还在大理城里吃奶呢,就要帮他夺回天下?那些官员就算是再不懂政治也知道杨峰书找的是什么借口。起兵造反就一定要有个合适的理由,否则的话道义上就先站不住脚,现在大理国的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为什么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

    有了这个道理就好说的多了,这是大理段氏的皇位之争,高家支持段思胄一脉,那杨家就来支持段思平一脉,虽然段智恩殿下根本不在身边,可是这并不影响杨峰书拿来当幌子,

    假如将来杨峰书真的造反成功了,夺得天下之后,要是段智恩殿下侥幸没死,几岁大的孩子而已,杨峰书才是真正的皇帝。再过几年,大理已经安定了,再找个借口把段智恩殿下弄死,或者让他禅位,那时候杨氏就名正言顺的做了大理国的皇帝,多么轻松啊!

    “高氏是白族,咱们杨家是乌族,白族人当权就不拿我们乌族人当人看,穷征暴敛,徭役无度。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们歃血为盟,立誓推翻段……”

    “老贼,你说要拥立段智恩殿下,那殿下何在?”

    杨峰书正说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忽然被人打断,低头一看却是水步军兵马事方德尚跳出人群,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杨峰:“段智恩殿下么……自然是在大理城,难道本侯爷能闯入宫中将段智恩殿下抢出来带回洱海不成?”

    方德尚破口大骂:“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杨家的狼子野心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要造反就造反,难道满堂官员就单凭你一面之词就随你前去造反不成?”

    杨峰书恼羞成怒,将手中酒杯重重摔在地上,只听啪的一声,那酒杯已经裂成无数碎片。杨峰:“你口口声声说本侯爷造反,本侯爷为的是清君侧,保我大理正统,使大理列祖列宗得以血食。高家才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如今本侯爷只问你一句,兵大理城,你可随我同去?”

    “呸!”方德尚大喝道:“忠臣不事二主,我是水步军兵马事,是皇上任命的官员,你没有皇命,斩杀大臣就是谋反。”

    方德尚回头看着一脸土色的同僚们,恨声说道:“就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斥责叛国奸佞的么?”

    杨峰书怒极反笑,仰天大笑一阵才道:“吐蕃拉萨王系的尚义立赞王子已经答应本侯爷,吐蕃将以三万雄兵相助,到时候清君侧,正大统。各位都是匡扶正统的有功之臣。”

    跟着,杨峰书脸色一变:“将方德尚斩示众,看看哪个还护着乱臣贼子!

第六十二章 过来洗澡

    宋军沿着被攻陷的城墙就像奔涌的潮水一般杀上城头,到了城头,越军再也不是这些精锐宋军的对手,孙全兴身先士卒,抓着一把大刀奋力砍杀,他身上已经被重创了好几处,却也死战不退,曹琮和潘惟吉左右护着孙全兴朝城上冲杀过去,到处都是残肢断箭,到处都是血迹斑斑,越军那些稀奇古怪的喊声和大宋将士的喊杀声混在一起,夹杂着频临死亡的惨叫声。

    隆隆隆……厚重的大罗城门渐渐拉开了,不待杨延彬吩咐,那些有经验的禁军就已经开始着手将挡在城门外的拒马枪拉开,杨延彬满意的点点头,长枪一指,大队宋军冲进城门,城内顿时火头处处,哭喊震天。

    “马东立!”杨延彬一声暴喝。

    “末将在!”一员骁将越众而出,他身材不是很高大,却显得很结实,黝黑的面孔上留着短短的胡须,双目炯炯有神,手中居然提着一柄大斧,这斧头就连斧柄都是精铁锻造,怕不得有二三十斤重。

    “你带一千人火进城,沿途不要和越军纠缠,直奔王宫。丁氏幼子应该还在王宫里,保住他。”杨延彬的话不容置疑。

    马东立倒提大斧,双拳一抱:“得令。”

    他是久经战阵的将领,当即点起人马随在攻城大军之后冲进城去。

    杨延彬遥望着远处的大罗城,一直紧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现在就算是再给黎桓一万人马,他也回天乏力了。杨家归附大宋之后,七个儿子都授了官职,只有杨延彬在谢慕华的力保之下,得以第一次独力领兵出战。这一仗告捷之前,杨延彬自己的压力也很大,怕堕了父亲杨无敌的威名,怕耽误了谢慕华的前程……但是他始终是个天才将领,从这一仗开始,杨延彬也步入大宋知名武将的行列!

    “城头上的旗帜倒了……”一名宋军忽然欢呼起来,将陷入沉思的杨延彬唤醒。

    杨延彬和高启德急忙抬头望去,城头上黎字大旗,大瞿越国的大旗都被大宋的士卒扯了下来,丢在城下,覆盖在倒毙在城下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上,而飘扬的杨字大旗却威风凛凛的插上了大罗城的城头。

    战火从城头蔓延到城内,负隅顽抗的越军在每一条街道对攻入城的宋军进行殊死抵抗。

    “指挥使大人,黎桓要突围,他带着一队士卒往南门退走,城里的兄弟们已经兜上去拦住了。”

    杨延彬点了点头,示意那名士兵退下,转过脸来看着高启德:“打个赌好么?”

    高启德知道杨延彬最是没有架子,于是笑道:“你的俸禄比我高,我可赌不起。”

    杨延彬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个让人看到觉得阳光无比的笑容:“不赌钱,我要杀进城里亲手抓住黎桓。要是抓不到,回到东京之后,我去你家给你守三天大门。”

    “要是抓到了呢?”高启德反问道。

    杨延彬哈哈大笑:“抓到了,我就要你回到东京,回到枢密院之后见到每个人都说一遍,过来洗澡!”

    高启德顿时汗颜,他们来到大瞿越国这么久,也会说几句交趾话。这里的人说“你好”就是“洗澡”,而交趾人口中的“过来”就是“姑娘”。这还不是最寒的,要是谢慕华在这里一定要和高启德赌说“再见”……因为……交趾话里,再见就是“大便”……想象一下,杨延彬带着大队人马撤走的时候,丁璿母子深情款款的站在大罗城的城头高声喊着:“大宋大便……杨指挥使大便……”喊到动情处,潸然泪下……

    杨延彬抛下一句:“记着我们的赌注……”带着一队人马头也不回的冲进大罗城去了。只留下高启德站在原地苦笑不已。

    大罗城南门。

    这里或躺或坐着两百多名战士,他们满身血污,有的手里的钢刀已经卷了刃,有的人的头盔不见了。现在他们的周围已经没有敌人了,只有满地的殷红,呈现出刚刚激战完的惨烈。

    这些战士都是黎桓的部下,他们就守在这里,眼巴巴看着王宫的方向。

    这些人是他一路冲杀的时候,不断的汇聚在一起的被打散的越军,经历了半晌不知疲倦的拼杀,也只剩下二百多人了。黎桓不敢冒险,吩咐阮兴良去王宫将丁璿带来,他要挟持着丁璿这个大瞿越国名义上的国王,以图东山再起。

    王宫的方向还隐约传来喊杀声。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绝望,有些人还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淡然。当兵吃饷,生死这个时候已经不在话下了,大伙儿考虑的多是如果不能突出重围,能不能多杀几个敌人垫背。

    雨点般的马蹄声踏碎了这里诡异的宁静。满身疲惫的战士们马上起身,一队队年轻的士兵转眼就排好了阵势。敌人终于又来了吗?这一仗打完自己还能不能还活着?

    一队骑兵冲在最前,当先的正是阮兴良。只是马队后边散乱的马蹄声和沉重的脚步,显示着大批追兵就跟在后边。

    的确如此,马东立带着一千宋军千辛万苦抢到王宫,却见到阮兴良在王宫里处处点起火头,夹带着丁璿母子两人朝南门方向退去。黎桓已经彻底输不起了,丢掉大罗城,那就一定要带上丁璿,否则他连最后一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带上丁璿,也算是一道护身符吧,至少大宋还需要丁家的人在这里震着局面。

    阮兴良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带着两百多精锐卫士冲进皇宫,刚刚抓住丁璿母子,迎头就和马东立的宋军大打出手,他有马,但是在大罗城里也跑不快,满地都是尸体,满地都是兵刃箭支,马东立带着宋军死死的咬着他不放,现在身后的马蹄声说明连宋军的骑兵都已经进城了,大罗城已经彻底完了。

    阮兴良已经远远的看到南门,那里是大罗城最后一块净土,只有少数宋军误打误撞冲到这里,黎桓的最后一批士兵还在这里等着他……

    “走,快走……”阮兴良嘶哑着嗓子叫了起来。

    那些士兵不但没有走,反而迎了上去,他们已经无所谓生死了,对于他们来说,黎桓就是他们的神,黎桓的命令是绝对不容许违抗的,这也是多年来黎桓对他们严格洗脑的成果。这几百名士兵只要逃出去两个人就够了,一个是夹着丁璿的阮兴良,另一个是抓着丁部领夫人的战士。

    阮兴良看着大队越军迎了上来,心里渐渐松了下来,只要冲出南门,就可以按照黎桓的指示到厚义和黎桓汇合,就算不能东山再起,也可以去占城慢慢展。

    阮兴良狠狠的抽打着马臀,忽然,阮兴良的身体就像是被重重击打了一般,半身的力气都消失了,抓着丁璿的手再也按不住,手一松,丁璿就掉在地上。

    杨延彬将手中的长弓一放,提起长枪冲了上去,阮兴良还在拼命的跑,他不敢停下来去抓丁璿。杨延彬一个镫里藏身,将丁璿抓了起来,丢给身后的宋军:“看好了!”

    过千宋军已经追到近前,数百越军凶狠狠的迎了上去,密集的兵刃撞击声瞬间响起。杨延彬不断的刺杀着冲到身边的敌人,他的一杆大枪展开就算是在大罗城略显狭窄的街道里也势不可挡,枪头一晃便已刺死一人,跟着大枪一摆,枪头从死去越军的胸口弹了出来,再刺进另一名士兵的胸口。

    阮兴良明白自己已经再也不可能跑掉了,逼上绝路的阮兴良索性反身,单手拿着长剑和追上来的宋军拼命。宋军一队人马再次冲上来,时间仿佛流逝的特别慢,冲到阮兴良面前的敌人,阮兴良毫不留情,一个接着一个的把他们送去地狱。身边的越军战士一个个倒下了,还有几个人在战斗?

    阮兴良忽然觉得腿上一疼,原来被人用长枪捅了个对穿。阮兴良提起剑来,狠狠的一剑从肩到胸把伤了自己的对手砍成两半。身后的兵器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少,弟兄们都死光了吧?阮兴良想道,忽然,阮兴良觉得身子一轻,脑海里转过一个念头:“我怎能从如此高度看下去?下面那具无头的尸体好熟悉,是我,原来死就是这样。”这就是阮兴良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杨延彬收起长枪,拔出腰刀,挥刀将最后一个抵抗的阮兴良头颅斩飞,大声命令道:“所有骑兵,立即追击,步兵,沿城外搜索!给我拿下黎桓。”

    一队队宋军肃然领命,追出城去。杨延彬长叹一声,调转马头回到丁璿的面前,他的母亲也已经被救了下来,母子俩抱在一起低声哭泣,看到杨延彬纵马过来,两人急忙站了起来,丁璿轻声叫道:“找鸭!”

    杨延彬一愣,急忙叫过来一个通译,这才知道丁璿只不过是向他问好,于是连声答道:“感恩,感恩!”这两句交趾话对于杨延彬来说一点也不难,感恩,就是谢谢的意思。

    丁璿只不过**岁的年纪,危险的时候哭喊连声,现在被宋军保护着,他也明白这些士兵对他没有恶意,面前的将军是大宋派来打黎桓的。他小小的心灵里认定了黎桓是坏人,那打坏人的,自然是好人。

    杨延彬轻轻抚了抚丁璿的头:“你没事了,交趾,你还是节度使!”

    丁璿听不懂杨延彬的话,只是高兴的叫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通译翻译了半天,索性开始自己加工的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壮士义薄云天,英雄无敌,小生感激不尽,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云云。

    杨延彬哈哈大笑,却见马东立又快步跑了过来:“指挥使大人,王宫的火已经灭了!”

    杨延彬拍了拍丁璿的脑袋:“走,我带你‘按跟’(吃饭)去!”

第一章 自作孽不可活

    黎桓只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胯下的那匹战马也已经口吐白沫,渐渐不支了。但是黎桓丝毫不敢停留下来,杨延彬组织了一批骑兵,一直不停的追杀黎桓,从大罗城一路往东,朝着占城的方向追赶。

    这一路上,黎桓无法聚拢自己的部下,就连刚开始护着自己的那群亲卫都一个个战死,就在昨天晚上,最后一个亲卫也倒在宋军的马刀下,黎桓顾不上掩埋他们的尸体,疯一般朝东方奔走。杨延彬连给他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那些宋军轮番追击,几乎黎桓每到一个据点,那里就会被宋军连根拔起。

    天色蒙蒙亮了,黎桓胯下的战马一声悲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见是不活了,马儿恋主,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还在盯着黎桓,四条长腿无助的蠕动,黎桓跳下马背,无奈的拍了拍那匹已经失去了力气的战马,忽然从腰间拔出长刀,狠狠一刀割在马喉上,贪婪的把嘴凑过吸马血……

    黎桓又渴又饿,眼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滚烫的马血落入口中,黎桓仿佛找到了一丝力气,举起腰刀砍下一条马腿,跌跌撞撞的继续朝前走去。

    前方一片丛林,但是黎桓明白,从这里过去,就不再是大瞿越国的地方,而是占城的领地。这个国家虽弱,不过料想大宋暂时也不会去打占城的主意。走过去,他便安全了……至于能不能东山再起……黎桓冷笑一声,山高皇帝远,大宋虽然将大瞿越国打了下来,重新并入交州,但是黎桓在大瞿越国这许多年,根深蒂固,大宋总不能一辈子守着这块地方,到时候登高一呼,招兵买马,就凭那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丁璿,他能守得住整个交趾么?

    “什么人?”前方传来一声警惕的暴喝。

    黎桓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大宋官兵喊的汉语就行。

    黎桓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慢慢的朝前走去。

    “不要动!”从前方的树林里走出几个猎户打扮的人,看样子应该是大瞿越国的子民,他们看起来很穷,身上的衣服是用碎布和野兽的皮混在一起做成,一个个黑黑瘦瘦,可是那一双双眼睛倒是显得非常有神,他们手中的弓箭非常简陋,只不过是用竹子做成的简易弓箭,但是箭尖磨砺的很尖锐,上面或许还有麻药。

    黎桓明白这些山里的猎户,时常要面对老虎、狼之类的野兽,他们的弓箭太过于简陋,那些土制的麻药就成了他们对抗山里的野兽所必须的利器。

    “你们都是山里的猎户么?”黎桓尽量将话语说得平缓温和。

    那些猎户非常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薄甲,看上去很像是个将领打扮的中年男子,示意黎桓将腰中的长刀放下来。

    黎桓不禁叹了口气,也难怪这些猎户如此谨慎,黎桓上台之后为了防备大宋攻打大瞿越国,下命令只要适合年纪的交趾人都要参军,从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就不得不进入军队服役。这些山里的猎户几乎人人都会射箭,也会一些武艺,是黎桓招兵买马的重要目标,不知道多少猎户被黎桓从山里征召出来送进了军队,眼前这些人只怕一路逃难出来,才到了大瞿越国和占城交界的地方生存下来。

    黎桓解下腰间的长刀,远远的丢了出去,一个瘦小的孩子,看起来只不过十一二岁年纪,手脚倒是很机灵,急忙跑过去将黎桓的长刀捡了起来,拔出刀鞘一看,只见刀身闪耀,刃口锋利无比,倒是一口利器,那些猎户用的都是自己打造的破烂武器,小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好的武器,顿时瞪大了眼睛,欢呼起来。

    那些猎户看黎桓只有一个人,也渐渐放下心来,将手中的弓箭放了下来,走过来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水……有没有水……给我喝点!”黎桓只觉得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为的猎户看了看黎桓,从腰间解下一个水袋,递到黎桓的手中。黎桓抱起水袋贪婪的狂饮下去,一口气将一袋子水喝得干干净净,还忍不住昂起脑袋,高举着水袋多倒了好几下,直到确认里边再没有一滴水,这才依依不舍的将水袋还给面前的猎户。

    那猎户却不依不饶的问道:“你是官兵?打仗了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黎桓叹了口气,心里飞快的转着念头,口中却胡诌道:“我是大瞿越国的将军,宋国派遣大军入侵大瞿越国,已经攻陷了大罗城。我是一路逃难到这里的,那些宋军无恶不作,烧杀掠抢,妇女,还一路追杀过来……”

    为的猎户看样子是他们这一群猎户的头头,约有三十岁左右,虽然很瘦,但是身上的肌肉一块块的倒显得非常结实,他咧开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既然到了这里就不用怕了,宋国的军队就算是再厉害,进了大山丛林也找不到人,你就放心好了!”

    看了看黎桓那副困顿的样子,那猎户又取出一只烤熟的田鼠塞到黎桓的手中:“吃吧!”

    黎桓稍稍皱了皱眉头,他在大瞿越国是贵族出身,从来都是锦衣玉食,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像这样的田鼠,放在以前就算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绝对不会吃下去,但是现在时势不同了,只得道了声“感恩”(谢谢),接过田鼠,闭着眼睛就咬了下去,初一入口,那田鼠肉实在很难吃,这些猎户只怕是在山上抓到田鼠就直接烤熟了,上边还有些土腥味和血腥味,但是吃了几口之后,黎桓也渐渐熟悉了那些味道,心里的抗拒一去,吃起来就没有那么难吃了,居然将一只烤田鼠吃得干干净净。

    那些猎户看到黎桓将田鼠吃掉,都笑了起来,拍着黎桓的肩膀,带着他朝丛林深处走去。

    黎桓是何许人也,就算是当年丁部领丁琏在世的时候,也不敢就这样搭着黎桓的肩头走路。唉……黎桓摇了摇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手底下连个兵都没有,想要走出这片大山,还要指望这些猎户呢。

    这些猎人在山里居然有个小小的村落,一共加起来也不过三五十人的样子,男子都出去打猎了,留在村落里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妇孺,一个十七八岁的猎户一边走一边骂:“那个黎桓真不是个好东西,征兵征兵,就知道打仗,跟占城打,跟蒲甘王朝打,跟大宋打。大宋也是咱们惹得起的么?人家皇帝一句话,百万大军就到了大瞿越国,真是个失心疯……”

    黎桓有些茫然,我真的是失心疯么?难道我做的不对?跟占城打仗,是为了将占城并入大瞿越国的版图,开疆辟土,那些中原的皇帝开疆辟土就是英明神武的皇帝,我黎桓开疆辟土就成了失心疯?跟蒲甘王朝打仗,那也是逼不得已,要知道蒲甘王朝(缅甸)在这里是实力最强大的国家,不和他们打仗,大瞿越国能立足么?和大宋打仗?那是没办法,交趾千年来都是大宋的郡县,现在大瞿越国要独立,大宋不来打才怪了,要是大瞿越国下属的某个地方宣布独立,大瞿越国也要出兵平叛啊……

    成王败寇而已,如果这一仗是黎桓打赢了,把宋军赶回邕州,那黎桓就成了大瞿越国的民族英雄,可惜的是他失败了,宋军的动作太快,杨延彬整顿内部的手段太狠,他们的武器也是在是太先进,根本就不是那些拿着简陋的武器的交趾军队能抗衡的。别的不说,能把火喷出去好几丈远的火焰竹筒,黎桓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为的猎户打断了他的骂骂咧咧,转过脸来看着黎桓:“你可以在我们这里休息一下,带些清水和食物去你想去的地方。”

    黎桓定了定神:“你们难道就一辈子留在这个山里边不再出去了么?难道你们不想荣华富贵,不想锦衣玉食?”

    那人好像听到全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一样,一群人都跟着他仰天大笑起来:“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我们可以生儿育女,可以打猎为生,山里还有些地,虽然贫瘠了点,但是也可以有些收成,我们这样的人,有得吃有得穿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荣华富贵有什么好?丁部领算是荣华富贵了吧?可是黎桓篡了他的位,他不是一样死了么?”

    黎桓脸色有些尴尬,他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很想把这些有点武艺的猎户收为己用,去占城再图许许展,占城那里还有他的人,只不过叫他一个从小就生长在大罗城里的贵族一个人去翻山越岭?到时候就算不摔死他,山里的老虎也能吃了他。

    “你要是不想走,也可以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生活,我看你虽然胖了点,但是身体还算结实,打猎应该也是一把好手……”为的猎户笑道。

    打猎?免了吧,黎桓摇了摇头,一行人走回村落,那些女人和孩子们就迎了上来,取走他们手中的猎物,去做饭去了。猎人们带着孩子们练箭、玩耍。那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跑到黎桓的身边,将他的腰刀递了回去:“你的!”

    黎桓呆呆的看着他,自己的儿子应该已经死在大罗城了吧!顺手接过腰刀,又挂在腰上。晚饭,不一会儿功夫就做好了,淡淡的米饭清香,和炖熟的肉味让已经跑了两天两夜的黎桓食指大动,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对面有个男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做声。

    天色渐渐暗淡了,猎人们给黎桓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那里很简陋,用稻草铺成的木板床让黎桓睡得很不舒服,可是连日来的疲倦渐渐袭来,黎桓也渐渐的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中,黎桓的肚子一疼,一股凉意直到心头,拼命睁开眼睛一看,却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手中按着一柄短刀已经刺进了黎桓的肚子,那人低声笑着,将手中的短刀用力往前捅了捅:“今天我下山就看到宋国的军队到处在抓黎桓,你知道你的头值多少钱吗?一百两金子,有了这些钱我就不用窝在山里做猎户了……”

    黎桓想说些什么,但是浑身的力气渐渐消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却按紧了短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看着黎桓,就像是在看成堆成堆的金山银海……

第二章 起兵造反

    方德尚的人头被杨峰书用石灰腌了,整个洱海以西杨家的势力已经全部动员了起来,大批大批早已被杨峰书收买的乌族人加入了杨峰从哪里找到一个高手,写了一篇声色俱厉的檄文,直指当初高氏和段思胄勾结,将段思平的子孙推下皇位。而由段思胄一脉继承了大理国的皇位。檄文写得文辞凌厉,栩栩如生,仿佛当初段思胄逼宫只是,笔者就在旁边看着一般。

    但是一篇好的檄文可以抵得上数万大军,老百姓总是不明白真相的,被杨峰书这一通檄文一说,没影的事也变得好像是真的一样。许多人心里暗自打起了嘀咕,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站在杨峰书这一边。

    应该说这次造反杨峰书选择的路线是对的,如果杨家公然拉起旗号和段氏争夺大理皇位,那就是不折不扣的造反,到时候已经习惯了被段氏统治了数十年的老百姓也会起来反抗杨峰书,各地的诸侯也会加入段氏讨伐杨家的行列。

    但是杨峰书打起的旗号是清君侧,正大统。一下子把杨家的叛国战争变成了段氏的内部矛盾,许多诸侯便不方便插手其中。偏偏这个时候段肃顺居然态度暧昧起来了,对于杨峰书的那套檄文,段肃顺只不过是说了句:“流言止于智者!”就算完了。智者?满天下的老百姓有多少智者?不说明白能行么?

    还有许多等着趁火打劫的诸侯现在都积攒着力量准备看好戏,要是段氏和杨家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说不定就被谁家捡了便宜。当年大理国有六大家族,段氏只不过是个小家族,不是也一样得了天下了么?现在为什么就轮不到他们呢?

    杨峰书自封为讨逆大元帅,起兵五万,加上吐蕃拉萨王系助战的三万大军,诈称二十万,浩浩荡荡从洱海以西朝着大理城的方向进攻。

    颇为有趣的是,杨峰书遥遵远在大理城的段智恩殿下为皇帝,改元政顺。这就让人颇为玩味了,杨峰书可以尊段智恩殿下为皇帝,但是他并没有权力自己一个人给皇帝定了年号吧?况且杨峰书一起兵就开始分封大臣,右丞相的位置留给了杨刚正,左丞相是杨家的另一位元老杨峰量,枢密使白拓锋,水步军指挥使柳镇全……连文武百官都自己封了,还口口声声说是要扶大统,这位为国为民的侯爷倒是想得周到。

    杨峰书是侯爷,按照大理国的规定,他最多只能拥有一万人的军队,可是杨峰书手下的军队早已不止这个数目了。他一边编造花名册,伪造军队人数,一边拉拢许多小部落的领,许下高官厚禄,一起兵,那些小部落就尽数投入杨峰书的麾下,武器盔甲粮饷,杨峰书是应有尽有,不怕人来了没武器,而是手中握着大把大把的武器就怕没人来用。

    杨峰书将大理段氏设在洱海以西的地方官全部收了官印,愿意跟着杨峰书一起造反的,便重新安排,若是对段氏忠心耿耿的,二话不说,方德尚就是榜样。那颗被石灰腌制过之后依然怒目圆睁,愤怒不已的人头,早已被这个官员看了个遍,一个个心里明白着,要是造反,成功了就罢,就算是失败了也可以偷偷逃走,大不了去蒲甘王朝或者去吐蕃避难去。可要是不造反,现在脑袋就得被杨峰书砍下来,做成腌制的工艺品陪着方德尚的脑袋一起旅行展览去,到了生死关头,真正原因说什么天无二主,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的没几个,命只有一条,脑袋只有一个,还是结结实实的长在自己的头上最安稳。

    杨峰书一起兵,带着他的“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就直扑大理城,吐蕃王子尚义立赞亲自带领三万吐蕃战士助战,杨峰书和尚义立赞兵分两路,一南一北,齐头并进,箭头直指大理城。

    兵四日之后,杨峰书一战而下大和城,转和尚义立赞两路夹击,大军前锋距离大理城已经不过一百多里。大理满朝震动,段肃顺诏书痛斥杨家乃是叛逆,号召大理军民同伐之,悬赏万两黄金要取杨峰书项上人头。大理国四万大军在羊苴咩城和杨峰书对峙,段氏动全**民,要再拼凑出几万大军和杨峰书决一死战,同时,段肃顺勒令各部诸侯务必派兵参战,若有不从者,视为同谋!

    而那位段智恩殿下,却被段肃顺亲自抱在马上,在大理城里走了一圈。可不要小看了他们这走秀似的活动,至少证明给大理军民看看,太祖一脉和太宗一脉一直以来都是和谐相处,互相敬爱的。

    回到皇宫,那气氛就完全不同了,这次是大理国的内政,就算谢慕华在大宋位高权重也不得出席。

    段肃顺一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看着排的整整齐齐的文武百官,厉声喝道:“杨峰书公然造反,兵锋已经到了羊苴咩城,若是羊苴咩城失手,不到两天,大理城就要被杨峰书包围,诸位有什么看法?”

    一位老臣走了出来:“启奏陛下,杨峰书在洱海以西是一方藩镇,世世代代受皇室恩典,宠信有加。陛下待杨家不薄,可是没想到杨峰书狼子野心,觊觎大宝,公然反叛。此等行径,天地共诛之,陛下调集各地兵马,料想必将不日平息叛乱,还我大理朗朗乾坤!”

    废话。朕要你们来这儿是说这些的么?段肃顺转脸看向常睿冬。

    常睿冬会意,走出班列:“陛下,杨峰书造反,从洱海以西聚集兵马约有五万之众,吐蕃王子尚义立赞自带三万兵马助战。如此一来,在羊苴咩城,我军并不占优势。况且羊苴咩城并不是雄城,以四万大军抵挡八万敌军颇有难度,而羊苴咩城是大理城的门户,丢不得。臣以为,陛下应当火调集援军前去羊苴咩城赴援……”

    “调集援军?朕现在去哪里找援军?”段肃顺给他来了句明知故问。

    常睿冬大声说道:“皇上分封诸侯也是为了大理国的安定,今日有人起兵造反,各方诸侯理应起兵相助。还好各镇诸侯都有宗族在大理城,臣以为应该让这些宗族火信,请诸侯赴援,各地诸侯约可调集兵马三五万人,这样的话,至少在军力上,就可以和杨峰书持平。况且吐蕃军队到了大理,他们也未必能适应,短时间作战倒也罢了,要是能在羊苴咩城和他们僵持,时间久了,那些吐蕃士兵自然无法坚持。到时候不战自乱,不足为惧!”

    段肃顺微微点了点头,文武百官却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常睿冬这一招颇为狠毒,大理的官和大宋不同。就像杨峰书和高诗夏好了,明明是诸侯却要留在大理城里,一是因为他们在朝中还有官职,二是因为他们是一方诸侯之,也是家族的领,控制住他们,对于段氏的统治有利。

    只不过这样的办法对于小诸侯有效,对于高氏和杨家这样的大家族根本就没有用。所以杨峰书大摇大摆的出了大理城,段氏也就当看不见,反正要反的,杀了杨峰书,还有杨家其他的人来造反。但是小诸侯就不同,他们家族只能拥有几千兵马,少的只有一千两千人马,领被控制在大理城,逃回去造反也起不了多大的风浪,要是他们不听段氏的号令,家族的领就会被处决。

    常睿冬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些人必须写信回家,叫家族兵马参战,否则的话就等着人头落地好了。

    这些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高诗夏,在这里高诗夏就是最大的诸侯,这些小诸侯还是要以高家马是瞻的。

    段肃顺看到百官都看着高诗夏,心中不禁恼火,这些人忘记是谁给他们俸禄?忘记是谁给他们分封了领地么?高家在朝中只是诸侯而已,如今这么大的事,却都看着高诗夏的态度,这些人到底还是不是记得自己是段氏的臣子。

    只不过段肃顺城府极深,看了两眼便压制下去,高氏和杨氏一样,杨家是明目张胆的要做皇帝,自然是要起兵造反。但是高家走的是软路子,他们不在乎有没有帝位这个名头,他们要的是大理国真实的权力。而事实上,在大理国的历史上,高家也做到了这一步,百年后,高家就成功的当了大理国的“曹操”,就算是段氏也要看着高家的脸色做人。最有趣的是,高氏还曾经赏了几百亩地给段氏,一个臣子赏地给皇帝,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高诗夏心里也打着自己的主意,现在大理国已经乱了,就要为高家争取最大的利益,先是绝对不能让杨家造反成功,否则的话,高家必然是杨家第一个要除掉的对象。其次,在这一战里,要大面积削弱段氏的力量,把高家的势力保护好。等这一仗打完,高家就名副其实的当了大理国的“曹操”!

    高诗夏越众而出,躬身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高家身为大理国诸侯,不敢落后。愿以高家族兵一万参战。誓死平定杨峰书叛乱!”

    一万,看起来是大手笔,但是段肃顺可是心知肚明,要是高诗夏真的想出兵,至少可以出兵三万。况且一万族兵,那高诗夏给自己的是老弱病残还是精锐战士,那就难说的很了。一群老弱残兵,有用吗?

    高家一带头,那些小诸侯立刻就开始表态了,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捶胸顿足,誓死为皇帝陛下效忠云云……

    常睿冬算了算,这些小诸侯加起来也算是凑了三万多军队,从各个方向朝羊苴咩城进的话,五日之内就能抵达。现在的羊苴咩城不容有失啊……

    段肃顺忽然觉得很累,若是他只是个大理王就真的好了,这些事,实在是让他很烦很烦,杨家已经造反了!那是不是该去见见谢慕华了呢?

第三章 人尽其才

    ??禁军高高仰起了头,用鼻孔俯视他们。

    押赤城外,尘土遮天蔽日,看不到尽头的禁军排着队从南方走了过来,中军两员大将曹琮和潘惟吉早已得到了谢慕华的密信,兴高采烈的来了大理。他们俩在这次平定交趾的战役中功劳并不是太大,但是越是这样的不上不下的功劳,越要看主帅怎么写了。

    要是谢慕华愿意的话,可以让杨延彬写他们俩奋不顾身,斩多少多少级,反正满地都是不知道被谁砍死的越军,算在他们头上自然没话说。哪个小兵不长眼睛跑去兵部告状,说那个人是老子砍死的,怎么算到曹琮和潘惟吉的名下了?还可以说曹琮和潘惟吉率先攻破大罗城,在多罗村出谋划策,如何两路绕山追击黎桓等等。可要是谢慕华不愿意,那他们的功劳可就少的可怜了,这两位少爷都是不爱读书的主儿,既然科举无望,就只能指望着军功升官,所以对谢慕华,他们是言听计从的,何况这次谢慕华叫他们来,简直就是给他们本色演出的机会。

    既然已经无需打仗了,那些禁军在曹琮和潘惟吉的手下又不像是在孙全兴和杨延彬的手下那么严格,许多人都已经脱了铠甲,穿着单衣,犹自热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除了军队的大旗还整整齐齐的扛着,他们手中的兵刃早就丢得东倒西歪,长枪斜扛在肩头,盾牌往背后一挂,远远看去就像是个王八壳……

    这五千禁军走得很快,离开了交趾只不过用了十来天的功夫就已经快到押赤城了,一路上这些士兵大声谈着攻打大瞿越国的战功,这个吹嘘自己斩杀了多少人,那个炫耀着从越军手中缴获的东西。

    距离押赤城已经不远,这一路上曹琮和潘惟吉都在探听最新的战报,尚义立赞和杨峰书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势如破竹,不可抵挡,可是到了羊苴咩城下,就遭到段家重兵抵抗,跟着各路诸侯的人马纷纷往羊苴咩城进,双方差不多是八万对八万,在羊苴咩城僵持不下。偏偏杨峰去攻打大理城,要是绕过去,就等于把自己的后心留给羊苴咩城里的八万大军,到时候攻打大理城不下,再被羊苴咩城里的军队来个前后夹击,杨峰书就可以抹脖子了。

    但是话说用八万人马攻打同样是八万人驻守的城池,难度太大。城内有四万精锐大理军队,其余四万各路诸侯的人马依靠有利地形驻扎在城外和城内的大军遥相呼应。杨峰书有心要将这些人全部扫荡的干干净净,可是力量不足,他无法命令尚义立赞的军队,而尚义立赞这个人偏偏上了牛性子,死活不相信羊苴咩城就打不下来,天天督率大军攻城,已经激战了十来天,羊苴咩城依然巍然不动,可是杨峰书的军队损失就很惨重了,现在双方收拢军队,在羊苴咩城外对峙,杨峰书拼命劝阻尚义立赞继续攻城,而是转为寻找可乘之机和大理国的军队交战,只要出了城,杨峰书自信那些段氏的军队绝对不可能是他洱海乌族人和吐蕃战士的对手。

    只不过杨峰书也得密切关注着大宋禁军的动态,这一万五千人的禁军是大宋的精锐,又是刚刚击败了黎桓的越军,士气高涨,光以战斗力来说,那些天生就在身材上吃亏的大理乌族士兵和吐蕃士兵根本就不是禁军的对手,加上大宋的富庶,给禁军配备的武器,放眼天下现在也只有大辽国的铁骑能和大宋禁军一战。更何况禁军的骑兵也不比大辽国的骑兵差上多少,步兵更是强得不得了。

    曹琮和潘惟吉两人有说有笑的纵马往前走去,忽然前边的士兵跑回来报道:“押赤城的高家二公子高夏祥已经准备了大批物资在前方相候!”

    曹琮和潘惟吉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曹琮笑哈哈的说道:“看来高家的人还算上道啊。”

    潘惟吉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上道又怎么样,咱们兄弟出马,就算是一尊佛也能给他憋出火来,何况是区区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曹琮笑骂道:“你才是这般无赖呢,莫把本少爷跟你扯在一起!”

    潘惟吉贼兮兮的一笑,一提缰绳快步冲了出去,曹琮虽然笑哈哈的,但是也急忙跟了上去。

    他们这一次回来押赤城,美其名曰,借粮!

    大宋禁军攻打大瞿越国之后,军需负担很重,许仲宣不断从内地调遣物资给这里填补上,可是越调越少。大瞿越国又很是贫瘠,指望从那里找些军粮自然是找不到的,于是为了大宋和大理的友好邦交能长久的持续下去,曹琮和潘惟吉就大咧咧的派人先告诉高家的人:俺们借粮来了。

    是借,又不是不还,打欠条呗。上边写上大宋南征大军的字号,曹琮和潘惟吉算盘打得贼响,就看高家的人是不是中计了。

    高家一直想当大理国的实际掌权者,在押赤城的领地一带自然准备充分,别看高诗夏只不过派了一万多人的军队参战,他若是真的动员起来,可以号召的兵力只比杨峰书多,绝对不会比他少。养着这么多人,吃饭要钱,军饷要钱,什么都要钱,高家要不是家底丰厚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打起这个篡权而不篡位的主意。

    但是多了五千禁军就不一样了,五千张嘴要吃饭,曹琮和潘惟吉说了,还要吃好的,别拿咸菜来骗咱们大宋来的将士,禁军来了,吃肉是要吃的吧?喝酒是要喝的吧?住在押赤城,好歹得款待款待吧!曹琮和潘惟吉两个人乐的不得了,敲竹杠打秋风原本就是他们最拿手的事情,现在谢慕华隐晦的把事情交给他们来办,那自然是要演一出好戏的,大理竹杠可要敲的梆梆响!

    高夏祥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他身材颇高,眉目清秀,年纪约是十**岁的模样,腰间挂着一块名贵的碧绿通透的玉佩,手中还拿着一把小小的折扇,乌黑的长在脑后随意挽了起来,看起来玉树临风,颇有出尘之姿!

    “两位将军好,在下高夏祥这厢有礼了!”高夏祥微微欠身行礼,他是侯爷的儿子,对于大宋的官员其实不必这么多礼,只不过这小子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隐约感到是宋军在故意和他们找碴,所以礼数周到不给曹琮和潘惟吉可乘之机。

    潘惟吉跳下马来,回礼道:“有劳二公子亲自出迎,将士们人困马乏,只盼着早日到了押赤城好休息休息,如今可算是赶到了!”

    高夏祥微微一笑:“天朝大军来此,高家怎敢礼数不周?这厢已经为禁军准备了一百头猪,三十头羊,十头牛。若是不够,还请将军吩咐!”

    不够……潘惟吉盘算了一下,五千人来吃的话,加上米饭馒头之类东西,这些肉都可以吃好几天了,虽然是有心来找碴的,可是不够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急忙给曹琮使了个眼色。

    曹琮会意,上前说道:“二公子,大宋禁军自从到了大瞿越国之后,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生觉,本来大军过境是不该劳烦高侯爷。只不过兄弟们实在是太累了,今日既然已经赶到了押赤城,不如就进城休息吧?”

    高夏祥微一踌躇,还没来得及答话,潘惟吉就扯着嗓子喊道:“兄弟们,今天进押赤城,休整过了再继续出。还不快谢谢高侯爷家的二公子?”

    这些禁军将士齐声叫道:“多谢二公子!”

    前锋队伍大咧咧的朝着押赤城的城门走了过去,守着城门的士兵顿时傻了眼,远远的看着高夏祥,不敢阻拦。

    高夏祥轻轻点了点头,那些高家的族兵急忙拉开城门,让开道路,将进出城的老百姓赶到一旁,给大宋禁军们腾路出来。

    高夏祥一伸手:“请!”

    潘惟吉也不客气,大步走了过去,曹琮跟在他的身边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下高家要出血本了!”

    潘惟吉看了看落在身后不远处的高夏祥,低声对曹琮说道:“进了城就按照我们事先的安排,分头行事!”

    曹琮点点头,翻身上马,赶到前队去了,临走之前和潘惟吉一起回头看了看高夏祥,在他们眼里,高夏祥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第四章 铤而走险

    “平仲,别看你的棋谱了,还是跟我一起看看现在羊苴咩城的局势吧?”谢慕华端着一杯热茶笑眯眯的坐在寇准的对面。

    寇准却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古棋谱玩命的研究,输棋给别人并不可怕,但是输棋给一个年级比自己小,棋力却比自己高的女人,实在让寇准有些受不了。毕竟,在这个时代,大男子主义还是极为盛行的。

    寇准从书堆里抬起头来,苦笑一声:“打仗的事,我哪懂啊?”

    谢慕华顿觉无聊,于子廉和寇准都不是对战争很有感觉的人,正巧九妹练完剑,红扑扑的小脸上带着细微的汗珠走了过来,谢慕华一看到她顿觉心中大喜,寇准他们不行,这不是现成的军事世家的人才么,急忙捧着茶碗迎了过去:“九妹,练剑累了吧,喝口茶?”

    “不要,你喝过的!”九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谢慕华。

    谢慕华微微有些尴尬,大声朝站在院落里的侍卫喊道:“快去送一杯热茶来,去去去!”

    九妹笑盈盈的看着谢慕华:“姐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哦……”

    谢慕华一板脸:“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我是因为看到收集来的羊苴咩城战报,看得我头昏脑胀,想找个有才华的将门虎女来一起研究一下。你若是不得闲,那我便去找五郎去好了!”

    “得闲……得闲……”九妹的小小心灵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好歹她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将门虎女,就算现在指挥打仗还不行,看看军报来分析一下还不成么?别以为杨家这么大的威名全是杨继业打下来的,佘太君可没少出力呢。

    谢慕华看了看还在背棋谱的寇准,叹了口气,拉着九妹进了礼宾馆的书房。那里于子廉还在整理乱七八糟的军报。

    “这一叠是前几天的,这一堆是今天早上刚刚送来的。”于子廉满头大汗,看样子是忙得不行。

    谢慕华指着桌子上的那些文书:“九妹,你先看看吧!”

    九妹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正好侍卫已经将茶水送了上来,那侍卫颇为乖巧,还自作主张送了些点心上来,谢慕华满意的点点头,叫那侍卫下去。

    九妹翻看着那些军报,却越看越快……

    谢慕华插口问道:“看出什么问题了没?”

    九妹将那叠文书一放:“姐夫,你先说说吧!”

    谢慕华笑道:“那我就抛砖引玉好了,杨峰书和尚义立赞在羊苴咩城已经和段氏的军队对峙了十多天。现在的局面颇为微妙,杨峰书若是打不下羊苴咩城,就无法攻打大理城,否则就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但是现在段氏的援军越来越多,杨家的军队却越打越是疲劳,造反,总是凭着一口气,他只不过是割据一方的诸侯而已,并没有段氏这样可以享用整个大理的资源。就算苦心积累这许多年,一旦打起仗来也是花钱如流水。打仗这回事,一是打人,二是打钱,兵和钱,缺一不可。杨家的旗号是清君侧正大统,换句话说,就算是被杨家攻打下来的地方,还是大理的子民,府库里的财物,根本就不够杨家用的。可是他打着这个旗号,就不能纵兵劫掠。杨峰书自然是越打越穷,他现在一定是在找机会和大理国的军队决战!”

    九妹眨了眨如水的眼睛:“说得对,继续说!”

    谢慕华接着说道:“尚义立赞的三万大军来帮杨峰书打仗,自然不是白打的。杨峰书要负担八万大军的供应,就算是从府库劫掠了一些财富,我猜想大部分也已经被尚义立赞给吞了下去。他支撑不了多久。况且攻城,哪怕这座城并不是十分坚固,并没有强大的城防,攻城的军队也要远守城的军队才有胜算。现在八万对八万,但是段氏能召集的兵马比杨家多得多,杨峰书不会看不到的。我现在头疼的就是,杨峰书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环境下创造机会和段氏决战呢?”

    九妹将寇准平素和段语灵下棋的棋盒拿了出来,取出一把白色棋子洒在一个棋盒外,将另一个棋盒放得略远,跟着将一把黑色棋子放在先前白色棋子的外边。

    九妹指着棋子说道:“姐夫你看,羊苴咩城有四万大军守城,城内粮草充足,箭矢武器都可以使用一个月。双方兵力旗鼓相当,杨峰书的劣势在于他必须战决,况且尚义立赞不会听他的号令。但是段氏这边其实危机更大,驻守羊苴咩城的是大理段氏的子弟,是段肃顺的弟弟,段素正。他这个人是皇族,可是一直以来没有立过多少功劳,也没有打过多少仗,应该说是凭着皇族的血脉才坐上了羊苴咩城留守的位置!”

    “能坚守这些天,不是段素正的本事有多大,而是他的兵多粮足,他是段氏,于情于理都无法投降,只能拼命守城。手下有一些能征善战的将领,保证了段素正不会犯下太愚蠢的错误,同时依城而守,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谢慕华想得头疼:“那就是说如今这样的局面不改变的话,是不是杨峰书就输定了?”

    “那倒不是!”杨九妹索性卷起一截袖子,露出白生生的小臂,摆弄着棋子:“现在大和城已经被杨峰书攻打下来,他要是野心不大的话,现在退兵回去,守着大和城以西的地方,至少可以和段氏平分天下。不过我猜测杨峰书的胃口不会这么小!”

    谢慕华点点头:“杨峰书做梦都想当皇帝,不对,应该是他们杨家历代都想当大理国的皇帝才对!”

    九妹嫣然一笑:“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了,?么不妥?”

    九妹将手中的一封文书丢了过来:“我就是看到这个才觉得不妥的!”

    谢慕华自忖已经将全部文书都看了一遍,没有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捡起来又看,这封文书说得颇为简单,说是两军接连交战之后,尚义立赞的吐蕃士兵分作三个万人队,守在羊苴咩城北边就像一根钉子扎进北边诸侯军队和羊苴咩城之间。诸侯的军队和尚义立赞接战几场,但是互有胜负,没有办法将尚义立赞从这里赶出去……

    “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九妹狡黠的问道。

    谢慕华想了想,忽然失声叫道:“幽州,幽州就是这么打的!”

    幽州当时的局面是韩德让守在城内,宋军在高粱河布防,隔断了韩德让和耶律斜轸的联系,假若不是耶律沙和耶律休哥两支辽军神兵天降一般从高粱河杀出,幽州城就已经破了,大宋也不会遭遇在幽州城下那一场惨烈的败仗了。

    “可是,杨峰书现在的战法和当时大宋的战法一样,环境还要恶劣一些。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谢慕华愁眉苦脸的朝九妹问道。

    九妹笑道:“打仗有时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有时候却很复杂。我猜尚义立赞这一部隔断双方的联系,那杨峰书是要铤而走险,不打羊苴咩城,而直接攻打大理城!他手下有五万人马,攻城也用不了这么多人。现在让尚义立赞切断羊苴咩城内外的联系,摆出要杨峰书独力攻下羊苴咩城的姿态,那些诸侯大军就会拼命的想要击溃尚义立赞的军队来援助羊苴咩城。可是假若杨峰书奇兵绕开羊苴咩城,突袭大理城的话,诸侯军被尚义立赞挡住,根本不知道杨峰杨峰书动向的就只有段素正的羊苴咩城守城军队。那……”

    谢慕华抢着说道:“那段素正为了保卫大理城,就一定会出城追击杨峰书,和大理城的军队里外夹击……”

    九妹点点桌子:“对啊,可要是杨峰书压根就没打算去攻打大理城呢?”

    谢慕华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如此的话,隔开了诸侯军队,杨峰书绕过羊苴咩城,埋伏下两支伏兵,跟着佯攻大理城,段素正追出来的话,陷入杨峰书的包围圈,到时候羊苴咩城的守城大军毁于一旦,羊苴咩城不战而下。大理城就成了孤城一座了,而失去了羊苴咩城守军呼应的诸侯军也逃不过被杨峰书和尚义立赞歼灭的命运!

    “马上准备车马,我要入宫见段肃顺!”谢慕华马上下达了命令。

    谢慕华刚朝门外走了几步,忽然转身看着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于子廉:“马上派人去告诉押赤城的曹琮和潘惟吉,就说他们的动作太慢了,给我快点把高家逼疯!”

第五章 惹是生非

    高夏祥铁青着脸远远看着一片狼藉的押赤城,曹琮和潘惟吉纯粹是来找事的。只不过高诗夏和他大哥高夏智都在大理城,这里的事务全部要高夏祥来处理,忍,只要能忍得住就是风平浪静。

    可是这怎么忍得住?

    曹琮和潘惟吉带着先头部队大摇大摆的住进了押赤城,二话不说就跑去城里逍遥快活去了,把五千人的精锐禁军丢在押赤城里,这倒好,随后孙全兴又带着五千士卒赶到了押赤城,这个为老不尊的中年将军和曹琮、潘惟吉这两个少年太岁,在押赤城可算是找到自己的欢乐天堂了。

    禁军也好,厢军也好,在大宋也不可能天天吃肉啊,这群如狼似虎的禁军来到押赤城就不走了,潘惟吉美其名曰谢副使有命,现在大理战局纷乱,禁军既然到了大理就要保证大理国的安全,否则的话段素英去了东京城之后,求封成功,回来一看大理国已经姓杨或者姓吐蕃了,那岂不是闹笑话?

    潘惟吉这番话也算是有些道理,高夏祥虽然不乐意他们在押赤城久留,可是也得听着。但是一万多禁军来了押赤城之后,却不走,孙全兴大咧咧的跟高夏祥说,大军打完大瞿越国就没有好好休整过,要是疲兵出战怕是有些风险,虽然战场无必胜的仗,可要是打输了,毕竟丢得是大宋这天朝上国的面子,总要吃饱了喝足了,大家伙儿歇够了再走。

    高夏祥虽然一肚子气,但是人家是天朝上国来的军队,多少也要给面子,一口气活生生的吞到肚子里——忍!

    这些如狼似虎的禁军在押赤城虽然不捣乱,但是万人的伙食就是个大问题,按理说现在大宋的军队来帮助段氏打仗,段氏是应该负担他们的军需,可是羊苴咩城就在战斗,段肃顺怎么可能把大批物资运到押赤城来?只是吩咐高家尽力接待宋军。

    这也就罢了,高家盘踞一方,家底还算厚实,撑一万军队也能撑得住。可是高家人架不住曹琮和潘惟吉拐着弯的找事……

    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如海,烈日骄阳照在人身上,一会儿功夫就能让那些铁甲能烫熟了鸡蛋,偏偏这天气还一丝风都没有。

    曹琮和潘惟吉两人相约带着一队亲兵换了便装就上押赤城的街头遛弯来了。

    他们人也不多,带上七八个武艺不错的卫兵就上了街,押赤城的街道都是用青石铺成,高家在押赤城盘踞多年,这里已经是大理国的大城之一,每日街上的百姓络绎不绝,白族乌族的少男少女穿梭街道,那些摆夷女子比大宋的女子要开放的多,潘惟吉若是直勾勾的看着一个白族女子,那女子不但不会害羞,说不定要是觉得潘惟吉颇为英俊的话,还会唱上一段山歌逗逗潘惟吉。还有许多人就坐在街边摆开摊子,里边放了许多手工做的工艺品,大声叫卖,各种货物琳琅满目。

    逛了一圈,潘惟吉见无机可乘,就对曹琮说道:“不如找个地方,先填饱了肚子再看?监军大人叫我们见机行事,跟高家起冲突,但是我看高夏祥那个小子不简单,处处受气也不吭声,这份涵养功夫真是一流。”说着,潘惟吉挑起了大拇指。

    曹琮也叹了口气:“人家家底殷实,咱们提出许多要求,都给咱们逐一办到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高夏祥每天在咱们兄弟面前陪着笑脸,这麻烦还真不好找!”

    潘惟吉看到前边有一家路边酒铺,一小面酒旗迎风招展,顿时酒虫大动:“先去喝两杯吧,高夏祥虽然沉得住气,但是我就不信,他们高家处心积虑要占了大理国,整个高家就都是能忍得住的人才,总有一些飞扬跋扈的吧?不管这么多,喝完酒,咱们再想办法!”

    面前这个小酒铺的生意还真不错,中午时分就已经坐下了许多人,每张桌子都有人。不过对于曹琮和潘惟吉两位恶少出身的衙内来说,占座位实在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两人回头给亲兵使了个眼色。

    那些亲兵都是他们从河北,京东带来的大汉,身材都在一米八左右,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从来都是听说关西大汉,塞外大汉,河北大汉,山东大汉,可有人听说过广西大汉?云南大汉的?地域造就的身材差异是没有办法的。那几个亲卫穿着便衣,一看两位少将军的眼色就心领神会,纷纷卷起袖子,扯开衣襟,露出在战场上受过的刀伤,冷冰冰的走向两张桌子,看着正在吃饭的客人。

    这样的小酒铺本来就是进城赶集的人或是城里的闲汉喝酒聊天的地方,人家聊得正欢,一抬头看到几条浑身刀疤,肌肉盘根错节,浑身带着杀气还冷冰冰盯着他看的人站在面前,那饭还能吃得下去?那酒还能喝得下去?

    那两桌客人二话不说,赶紧结了帐就走,店老板一看急了,这不是给他赶客人吗?一叠连声的撞了出来,潘惟吉也不废话,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银子。其时大理国货币,最低为黑币,也是最小的,由贝壳而制成的,二为白币,由标准大小的贝壳漆成白色雕上刻花而制成,这样可以省下大量的铜铁来。潘惟吉就算是用铜钱给老板,那老板就已经喜出望外了,何况是金银这样的硬通货。

    店老板接过银子,笑呵呵的掂量了一下,潘惟吉笑道:“拿着吧,给我这些兄弟们上些酒菜。多了是本少爷赏你的……”

    那老板更开心了,这几位一听口音就是从大宋来的,这一块银子就起码有二两重,别说喝酒吃菜,就算是把这儿给包场了也足够了。老板点头哈腰的走了进去,店小二急忙抢出来,飞快的把桌子上的残羹剩余都给一扫而空,跟着用一块干净的抹布,玩命的在桌子凳子上擦了又擦,擦完了呵口气继续擦,然后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潘惟吉。

    潘惟吉知道那小二见到贵客想要讨赏钱,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小块银子随手丢给那小二,喝道:“先拿酒来!”

    “好嘞!”小二眉开眼笑的跑回去,转眼就拎了两大坛子酒出来,一边桌子放了一张,这酒坛子可不轻,没看出来不算健硕的小二居然有这等力气!

    “在交趾的时候,每天吃那些淡出个鸟来的东西,真是吃不下去了,到了押赤城忽然感觉就像是到了天堂一样,想吃宴会有宴会,这街头的酒味道也不错!”潘惟吉一口就灌了半碗酒下去,袖子往嘴巴上一抹,笑哈哈的说道。

    曹琮深有同感,这几天高家的人简直是把他们当大爷伺候,一个个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过不一会老板就拿着几盘小菜先送了上来,陪着笑脸拉长了舌头说着大宋官话,看来南来北往的客商多了,小老板也掌握了一门外语!

    曹琮夹了一口小菜,忽然朝街边一努嘴:“你看!”

    潘惟吉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在街上走着,不小心就和一个衣服挺干净的男子撞在一起,那少年抬起头陪着笑脸,可是脏兮兮的脸上不但有灰尘还挂着鼻涕。那男子一阵恶心,挥手叫那少年快滚,自己忙不迭的走了。

    “看见了么?”曹琮低声说道。

    “什么?”潘惟吉还没看明白。

    曹琮喝了口酒,接着说道:“我盯着他有一会了,那家伙就在这街上闲逛,不小心就撞到人,其实他是个窃贼。刚才他撞到那男人的时候,用两根手指就将他腰间的钱袋勾了下来。这小子,手脚挺干净利落的,看来是老手了!”

    潘惟吉没好气的说道:“我还以为你看见漂亮娘们了,没想到是看到个小偷啊,怎么了?转性情,好男风了?”

    曹琮斥道:“谁说的,我是看那小子身手挺机灵,叫你看看而已!”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看到从街头走来几个人,为一人大腹便便,嘴唇上留着两撇让人看了就讨厌的八字胡,肥嘟嘟的嘴唇特别宽厚,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像是绸衣。可是那少年看到那胖子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急忙朝街尾跑去,却迎面撞上两个青衣汉子,伸手掐住那少年的脖子,推推搡搡的将他推到那胖子面前。

    “我说你也不是新来的了,知道规矩吗?”那胖子恶狠狠的看着那个少年。

    那少年显然是认识胖子,战战兢兢的说道:“知道……”

    “知道规矩还这么放肆?押赤城……南城凡是在这里混饭吃的,我不管他是干什么的,做生意也好,跑江湖卖艺也好,像你这样靠手艺吃饭也好,我肥爷都要抽税。这话你不是不记得了吧?”那胖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曹琮和潘惟吉顿时明白了过来,像那少年这样的小偷,要么就是有组织的,他们上边有老大,每天扒来的钱交给老大,老大再给肥爷这样的地头蛇交保护费。要么就是自己出来扒的,直接交例钱给地头蛇。看样子押赤城里海没有成组织的小偷,可是无论是坑蒙拐骗偷,大多都是有组织的,为什么押赤城没有?

    曹琮和潘惟吉对视一眼,都知道了对方的想法——要是押赤城没有的话,就是有人直接控制了城里这些见不得光的行业,可是在押赤城,谁有这样的势力?高家,简直是呼之欲出啊!

    路边也有些人路过,可是看到那胖子都躲得远远的,绕道而行!

    那少年颤声道:“我弟弟病了,最近也没有多少油水,要是孝敬了肥爷,我弟弟就没钱去看病了。肥爷……这个月的例钱,能不能缓缓?”

    “缓?”那胖子怒气冲冲的吼道:“缓也行,把他吃饭的家伙给我废了!”

    两个青衣汉子将那少年按到在地,从小腿上一把就抽出一支匕,照着那少年的手就扎了过去。那少年看着一道寒光从眼前划过,吓得张大了口,却叫不出声音,只呀呀的憋在嗓子里,而他实在太瘦小,被两人按住,一点也动弹不得……

第六章 扮猪吃老虎

    那胖子一刀落下就要砍去那个少年的手掌,忽然他手腕一疼,一寸也刺不下去,定睛一看,手腕被一只坚实有力的手抓住,而那只手的主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笑呵呵的看着那胖子说道:“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胖子挣了挣手,可是手腕就像被铁箍钳住一般动弹不得,那个胖子的手下急忙拥了过来。抓住他手腕的正是潘惟吉。

    潘惟吉松开手,拍了拍手就像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皱了皱眉头,跟着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又擦了擦手掌手背,然后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这块手帕已经臭了,要不得了!”

    那胖子目露凶光盯着潘惟吉,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也不傻,最近大批宋军进了押赤城,高家已经吩咐过,这段时间都要收敛一些,不要被宋军抓住把柄大做文章,但是看面前这个说着大宋官话的小伙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很有本事的样子,一脸的坏笑,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年级差不多大的小伙子,跟他一样,都是笑眯眯的看着胖子。

    或许是从大宋来大理做生意的客商吧?胖子眯起眼睛,气势渐渐上来了,一挺宛如怀胎九月般的肚皮:“你是什么人?管你肥爷的闲事?”

    潘惟吉仰天打了个哈哈:“这位朋友,你的官话说得实在不怎么样,大宋是天朝上国,你连大宋的官话都不会说,还敢出来混饭吃?”

    “你……”那胖子恼羞成怒,但是看潘惟吉的身手,刚才那一抓就知道,这家伙应该是练过功夫的,看样子还练得不错,身后站了七八个人,一个个身材彪悍,面目狰狞。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盯上这几个小子,在押赤城里,还怕收拾不了他们?七八个人又怎么样?肥爷一句话就能拉出来七八十号人!

    “你等着,有胆量就别走……”肥爷指着潘惟吉撂下句场面话就想走。

    曹琮双手抱着膀子挡住了肥爷的去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肥爷:“说话就说着,指着我的兄弟做什么?”

    潘惟吉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拍着那胖子的肩膀,不知道那胖子是不是被潘惟吉和曹琮的气势震住了,居然没有躲避。

    “除了我爹之外,我最恨别人指着我说话!”潘惟吉用一种很惋惜的目光看着胖子:“很可惜,你并不了解我的习惯!”

    胖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一个斗大的拳头迎面飞来,咔嚓一声,鼻子都塌了下去,两股鼻血顿时流了出来,潘惟吉晃了晃拳头,朝身后的亲兵一摆手:“交给你们了!”

    一群如狼似虎的亲兵在大街上和肥爷的手下打了起来,一边是只懂得欺行霸市的小混混,另一边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士兵,从一交手,战况就出现了严重的一边倒。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对潘惟吉的用意心知肚明,手下都留了几分力,打落牙齿,打断鼻梁都不是问题,但是要打残打死就绝对不行。

    只不过是一群街头混混而已,撑了几个回合见势不妙就急忙扶着肥爷跑了。

    潘惟吉哈哈大笑,拉着那少年回到喝酒的酒铺。

    酒铺的老板脸都白了,颤声道:“客官,要是您已经喝完了酒,还是早点走吧。那帮人惹不起啊!”

    曹琮从怀里取出个银锭子在桌子上推了过去:“拿着吧,就算一会他们把这个酒铺打烂了,这些钱也足够你再开一家了。”

    其他的酒客都纷纷结账走人了,只剩下这一群人还占着三张桌子在慢慢喝酒。

    那少年畏缩的看着潘惟吉不敢说话。潘惟吉看到这个孩子,好声好气的问道:“放心吧,咱们打了人就要给你撑到底。你倒是给我说说押赤城到底是什么局面?”

    其实那少年不说,潘惟吉和曹琮心里也有数。大理国的税收是分两层的,押赤城这样的高家领地,老百姓就要交两重税,一重是给大理皇室,其实段氏并不苛政,这部分的税收只不过是收取了三成而已。第二重税是给当地的领主高诗夏的,相当于地税。可是高诗夏不能收得太多,假若收得比段氏多,就是藐视皇权了。而且就算高诗夏也收三成的话,那老百姓一半的收获就要拿来交税,这样用不了多久,老百姓就该起来造反了。高家还谈什么在押赤城收买人心呢?

    所以高家在押赤城只不过是象征性的收了一成半的税,这个分量刚好是老百姓的临界点。再高了就要剥夺他们的生活,低了,高家也就收不到什么了。

    可是高家的目的是要造反的,造反就需要人,需要钱,武器粮草什么都要钱,收买官员更要钱,既然光明正大的税收不行。高家就把眼光放在那些见不得光的地下生意上。起初,高家只不过是控制着这里的地下生意,比如小偷都有自己的头儿,那些头儿将手底下的小偷交上来的钱,分一份例钱给高家。再比如开妓院的,高家的人要抽红,开赌场也要抽利。起初,高家觉得还可以,但是随着这一年来大宋和大瞿越国交恶,高家不得不加快了积聚实力的步伐。

    于是,高家索性将那些中间人全部踢开,改为高家直接控制领地里的地下生意。其实不管是正当的生意还是地下生意,经过的环节越多,最后到高家手中的钱就越少。现在高家直接踢开那些头儿,自然多了很多利润。像刚才那个肥爷,其实就是高家外围的人,他们直接控制几条街道,在这里无论是走江湖卖艺还是坑蒙拐骗偷,乃至开饭馆开药店都要给肥爷抽红。这份红利钱,肥爷拿到手的只不过是一小块,而大部分都进了高家的腰包,这比当初从小偷头儿手中拿钱省略了一个环节,可是各行各业加起来,这一个环节省下的就不是小钱了。

    况且,高家是押赤城,也就是滇池一带的领主,在这里高家就是王法,高家还有段氏允许的一万族兵,谁能和高家相抗?就算那些走黑道的不服气,也只能忍气吞声,军队在谁的手里,王法在谁的嘴里,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潘惟吉和曹琮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先前预料的和这少年说得差不多,既然无法公然和高家寻衅滋事,就从这件事入手也行。

    那少年抽泣着将这番话说了出来,看着潘惟吉和曹琮俊秀的脸,忽然跪在地上说道:“两位大爷,今日你们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小的不敢忘记,可是高家在这里实在是一手遮天,两位大爷的随从虽然武艺过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两位大爷还是早点走吧。高家的人一定会来找你们麻烦的!”

    潘惟吉哈哈大笑,对着曹琮说道:“我记得咱们在东京的时候,都是咱们去找别人麻烦的吧?”

    曹琮忍着笑点点头,大概是想起了当初他们一群衙内在东京城闹得鸡飞狗跳的事。

    “可惜,一会儿不但不能打痛快了,还得被人打,想起来真是有些窝火啊!”潘惟吉冲着曹琮做了个鬼脸。

    曹琮无奈的笑了笑:“没办法啊,总得让高家先出口气再说。”

    那少年惊疑不定的看着潘惟吉和曹琮,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曹琮想了想,问道:“方才你说你有个弟弟病了,你们家人呢?”

    “都死了,就剩下我们兄弟了。”那少年双目之中流过一丝哀伤,随即消失不见。

    曹琮点点头:“难怪如此。”随手摸出些银子:“拿去治病吧,别再出来偷东西了,若是抓住你去报官还好,可要是被人打,就不值得了,你有手有脚,就算是出来给人当跑堂的总得能养活自己呀。”

    那少年点点头,却不接钱:“两位大爷今天救了小的,小的不敢要两位爷的钱……”

    潘惟吉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街尾喧闹了起来,一群汉子拿着棍棒,还有几人手中拿着长刀大摇大摆的从街头走了过来,为的男子看起来十分精悍,那个胖子就跟在他身后,小声说些什么。这一行人总有三四十人,浩浩荡荡,穿街过巷,看到路线卖菜的摊子稍微挡着了路,便飞起一脚将菜筐踢倒,一路走过来,不知道跑了几只鸡,吓走了几条狗,踢翻了多少豆腐案子……

    “你先走,别在这碍手碍脚!”潘惟吉一把抓过桌上的银子塞到那少年的手中:“走!”

    那少年知道留下也帮不上忙,看了潘惟吉和曹琮一眼,快步朝另一端的街头走去。

    那一伙人走到酒铺门前,胖子捂着被打塌的鼻子,指着潘惟吉和曹琮说道:“就是他们!”

    那精壮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城府,换了一副笑脸走了过来,朝潘惟吉和曹琮拱手道:“在下,高德祖。不知道两位是何方人士,来到押赤城,怎么和我的兄弟起了误会?”他语调中说到那个高字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提高了声调。

    潘惟吉坐在原地就没动:“误会?可不是误会。”

    那男子微微有些恼怒,却忍着脾气道:“既然不是误会,为何将我的兄弟打伤?”

    潘惟吉拿出衙内本色,指着那个胖子道:“因为本少爷看见他就有气!”说着,潘惟吉翘起二郎腿,笑眯眯的看着那个精壮男子。

    曹琮嘟囔了一句:“天生一副欠揍的脸,我看了都忍不住想教训教训他!”

    那精壮男子的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潘惟吉想了想:“大理国……押赤城……这条街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男子退后两步,冷冷的说道:“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上,给我把他们的狗腿都给打断了……”

    一群手持棍棒的汉子扑了上来,肥爷露出一丝笑容,这口恶气终于可以出了,没想到潘惟吉和曹琮一反常态,不但没有操家伙跟他们放对,反而跳起来就朝店外跑去,硬生生的冲出一条路,口中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第七章 请你造反

    “你觉得这是一个圈套?”段肃顺冷眼看着谢慕华。

    谢慕华点点头:“在下也在大理城,并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如果现在陛下派人去羊苴咩城还来得及。要是段素正殿下沉不住气,追了出去,后果堪虞啊!”

    段肃顺目光闪烁,显然是谢慕华那一番话打动了他,说到征战,其实大理国还真没有多少经验丰富的将领,也没有天才的将军涌现。大理国相对于周边的国家来说是个小国而已,一直奉行以和为贵的立国宗旨,几代君王都念念不忘想向大宋请封,就是为了找个强大的靠山。

    只是杨家已经摆明车马造反了,谢慕华已经答应将杨延彬部下的一万五千精锐禁军调来平乱。可是那一万多禁军现在还赖在押赤城不走,谢慕华打的主意也不小啊!段肃顺想着想着就眯起了眼睛,眼角出现一道深深的鱼尾纹。

    “谢相公,不知道你的一万五千禁军何时能来参战呢?”段肃顺问道。

    谢慕华微笑道:“快了,快了,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是大宋只打算攻打大瞿越国而已,现在要帮助大理国平乱,自然是准备不足。许仲宣大人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可是也调集不了多少粮草。现在大宋禁军还在押赤城筹粮,粮草充足自然就能出了。不过,高侯爷好像不太高兴……”

    段肃顺心知肚明,忽然一支军队跑到高诗夏的地方,连吃带拿,还要高诗夏帮忙筹集粮草。不对,不是帮忙,简直就是命令。那些禁军一口咬定,我们是来帮大理国平乱的,没理由饿着肚子上战场吧?何况高家就算再有反心,现在他也是名义上的大理臣子,国家有难,地方诸侯能不鼎力相助?

    段肃顺点点头:“朕再一封手谕,催促押赤城那里尽快为大宋的军队准备好粮草!”

    谢慕华微微躬身:“多谢陛下!”

    段肃顺一脸疲倦,有气无力的说道:“谢相公,无论如何,还请谢相公催促军马先行。一个打得千疮百孔的大理国对谁都没有好处……”

    谢慕华心中一震,知道段肃顺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其实他说得也对。大宋想要大理国,但却不是要一个已经被毁得一塌糊涂的大理国。现在杨家和段氏就像一个不相上下的天平,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这天平上增加砝码。

    “在下明白了!”谢慕华施礼后,快步走出御书房的大门,只是还能感觉到段肃顺的目光在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后背。

    ………………

    “杀人啦……”潘惟吉扯开嗓子一边喊一边跑,要抡起跑步来,这些高府的汉子都不可能是刚刚从大瞿越国的山林里钻出来的大宋禁军的对手。潘惟吉和曹琮故意吊着他们的胃口,要是跑得稍微快了点,就停下来,从地上捡些石块,砖头,烂白菜丢过去,砸得那帮汉子火冒三丈,穷追不舍。

    这一路上,行人纷纷躲避,不知道撞翻了多少摊子,也不知道碰倒了多少行人,那群汉子还始终跟在潘惟吉等人的身后,肥爷已经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拼命喘气,嗓子眼里就像是要冒出火来一样,摇着手道:“我……不行了……追……追不到……就算……算了吧……”

    那些人哪管得了这么多,被潘惟吉等人惹得心头火起,个个誓抓到潘惟吉这帮人之后,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死死拽着肥爷又追了上来。

    潘惟吉一马当先,拐过一个街口,那群汉子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顿时傻了眼。

    这里是押赤城腾出来给禁军的一块地方,单是这里就有将近两千人的禁军在这里安营扎寨,押赤城是个大城,里边还养着杨家的族兵呢,平素里就算是练武的地方都足够大了,安排万余禁军住在这里还是不成问题的。

    潘惟吉转过来身,双手交叉抱着膀子,他这段时间在军中苦练的不错,跑了这么久只不过是脸色稍微红了点,额头上出了一些汗而已。潘惟吉正不怀好意的看着那群汉子。

    高德祖吓了一跳,只见二百多名穿着号衣的大宋禁军密密麻麻的堵在路口,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们。这些禁军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打过仗的,没有打过仗的士兵和杀过人见过血的士兵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这里只不过是二百多人而已,就已经是杀气冲天了。

    “跑啊!”高德祖大喊一声掉头就跑。

    刚跑几步就看到巷尾一队宋军挡住去路,同样穿着整齐的号衣,同样的是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们。

    潘惟吉打了个哈哈,走了过来,远远看着高德祖:“你的运气实在不好,我是大宋殿前司都虞侯潘惟吉。奉命带领大宋禁军前来大理国平乱,尔等居然公然对大宋国的将领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唉……自求多福吧!”

    高德祖两腿打颤,他在押赤城作威作福惯了,这些天高府上下都知道宋军进了押赤城,已经很收敛了,可是没有想到在街上给一个小偷打抱不平的居然就是大宋禁军的将领。更要命的是自己的手下还拿着棍棒刀枪追着他们喊杀……这一次,只怕是高夏祥亲自到来,也未必能保得住他了。

    “饶命啊……都是他!”高德祖一指肥爷:“是这个家伙有眼不识泰山,是他猪油蒙了心窍,居然敢得罪大宋来的人。将军饶命啊……小的是受人蒙蔽,还请大宋的军爷们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条贱命,小的家中还有八旬老母,下有妻儿……”

    潘惟吉一脸笑容的看着高德祖,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识得风向,一看势头不对,说跪就跪,说求就求。光是这份工夫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难怪他和那个胖子都是高家的外支,可是那个胖子混到现在也进不了内部,而高德祖就算是高家中层的人了。

    那胖子也吓得魂不附体,胆战心惊,只顾在地上磕头求饶。

    潘惟吉笑道:“其实你们也没犯什么大错,只不过我是堂堂大宋禁军都虞侯,被你们明火执仗在押赤城追赶……就算我想既往不咎,我的部下也不能答应,有句话叫什么,是可忍,叔叔不可忍。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啦……”

    忽然,潘惟吉脸色一沉:“弟兄们!”

    “在!”二百多人齐声大喝,声震四野。

    高德祖两腿一软瘫倒在地,胖子却是吓得口吐白沫,已然晕了过去。

    “带回去好生伺候!”潘惟吉摸了摸鼻子,忽然想起这个动作是谢慕华经常做的,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步走了出去。

    二百多名虎狼之兵按到那几十个倒霉的高家人,拖进了军营。他们对这些人倒也公道,那些小喽啰就丢在一边不理。专心伺候高德祖和那个大胖子。

    高夏祥知道这件事之后,立刻赶到禁军的军营,可是守门的士兵两眼看着天,拿鼻孔对着高夏祥:“你找潘虞侯?小的给你通报一声!”

    过了许久,高夏祥等得已经两腿都站麻了,才看到一个士兵晃晃悠悠从里边走了出来:“找不到潘虞侯,或许是去骑马射箭去了吧!”

    高夏祥咬紧牙关,陪着笑脸:“那曹虞侯在不在?”

    “劳烦你再等等,小的给你通报一声!”

    直到太阳西沉,另一个士兵懒洋洋的走了出来:“曹虞侯去巡营去了,或许半个时辰,或许一个时辰也说不准,之后可能得闲见公子一面!”

    高夏祥心里怒火冲天,脸上还得堆着笑容:“在下府里有些人不识抬举,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两位将军,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守门小兵一口京东话:“这,小的就不知道,小的是把门的,就管他们。不过他们已经进去了一个晌午,想必伺候的也差不多了。”

    “那劳烦两位转告潘将军,在下的家人得罪了将军,在下自当摆酒请罪,还请将军赏脸!”高夏祥塞了些银子给那士兵。

    那士兵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随手扔给自己的同伴一块,大咧咧的说道:“这些事咱们也说不上话,要是公子得闲,就在这儿等着吧。要是公子家中有事,咱也不能久留。军营重地,外人是不能进去的。要是公子站了一下午累了,小的倒是可以进去给公子搬把椅子出来,让公子爷您坐着等!”

    高夏祥挥挥手:“不必了!”转身就走。

    跟在高夏祥身后的是高家的一位管事,虽说是管事,可是这位名叫焦五爷的管事还是高家的军师,他还是一个汉人。

    焦五爷沉吟道:“公子,这些宋军想必是早已得了命令,不放我们进去。在这里等也没有用,我猜宋军是想拿这两个人大做文章。”

    高夏祥双目中精光一闪:“他们想怎么样?”

    焦五爷左右看了两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公子,杨家已经反了,要是现在高家也反了,最得利的是谁?”

    高夏祥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宋人在押赤城找了这么多麻烦,是为了逼反我们高家?”

    焦五爷点点头:“从这几日看来,八成是了。这件事,咱们自己是做不了主了,赶紧派人去大理城通知侯爷,一切事情交给侯爷定夺。至于被抓去的那些人,咱们只要推得干干净净,那些宋人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冲到高府来闹事吧?”

    高夏祥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军营,咬牙道:“好,我这就命人火通报家父!”

第八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几支跳动的烛光映照着军帐,潘惟吉扯过一把椅子,大咧咧的坐在帐中,看着两个吓得魂不附体的人。

    “我又没有命人对你们怎样,何必要怕成这样呢?”潘惟吉手中把玩着一把匕,在烛光的映照下,匕透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高德祖的脸色有些白,盯着潘惟吉手中的匕,低声求道:“是小的错了,将军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其实潘惟吉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们的确没有对高德祖和胖子怎么样,只不过是命人找个两个架子,将两人倒吊在上边而已。其实吊在架子上也没有多少痛苦,只不过他们的头也被一根绳子拴了起来,也吊在上边罢了。那条绳子比捆手脚的绳子要短的多,整个人被拉成了大虾的模样。

    这样的做法外表是看不出来一点伤的。

    曹琮一掀帐门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还吊在这里,怒道:“他们还没招?”

    潘惟吉摇摇头:“没招!”

    “你这样不行,对付这种人我是最有经验了,不打不老实,来,给他们几下子就老实了。”曹琮说着从帐内的兵器架上扯下一支短棍,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试试分量之后,微微点头,看样子这根短棍颇为顺手。曹琮堆起一脸狞笑,朝两人走了过去。

    胖子忽然惊叫起来,顺着裤裆几滴水已经滴落到地面上,看样子是已经吓得尿裤子了。胖子愁眉苦脸的叫道:“将军,你们什么都没问,叫我们招什么?”

    潘惟吉一拍脑门:“哎呀,这倒是我们不对了!”

    潘惟吉和曹琮换了个眼色,曹琮掂着棍子走了过去,轻轻点着胖子的脑袋却是看着高德祖:“今天你们在街上是否是要刺杀本官?”

    高德祖心中一惊,那厢胖子已经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大人,我们不敢啊,都是小的瞎了眼,被大人打了之后,想带人来找回场子。大人,求你开恩啊,小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大人不利啊……”

    曹琮摇摇头:“你们拿着刀剑,一路追杀我们。还不是想取了我们的性命,说吧,是谁指使你们来杀我们的?”

    高德祖虽然是个外围子弟,可是也知道这句话一旦认了,对于高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咬紧牙关死不承认:“将军莫要冤枉我们,只怪小人不开眼,得罪了将军,要杀要剐,将军随便处置,可是这天大的罪名扣下来,小的可是承受不起。”

    曹琮微笑着点点头,拍拍手,从帐外进来两个士兵,在曹琮的指挥下,先将高德祖和胖子的嘴巴堵上,跟着将两人放了下来。

    曹琮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轻声念道:“本将军也不冤枉了你们。这胖子,你叫高德飞是吧。我特意命人出去查了查你,只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查到你这许多事。欺男霸女,杀人放债,你是样样都干,我没冤枉你吧?”

    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曹琮,可是嘴巴被堵上了,无法喊出声音,只能呜呜两声。

    曹琮转过脸来看着高德祖:“你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前些日子,听说你在押赤城新开了一家妓院,里边的妓女都是从大宋买来的是不是?哦,是我说错了,不是买的,是抓来的……”曹琮两眼圆瞪,死死的盯着高德祖:“你的胆子真不小,手都伸到广南西路了,那是我们大宋的地方,大宋的子民……这,你也敢动脑筋!”

    潘惟吉似乎一脸不忍的走了过来,看着两人摇了摇头:“你们……唉,这些事被我兄弟知道了,你们只怕连个全尸都落不下来,这样好了,你们在这上边签字画押,我做主,放你们走!”

    两张纸推到高德祖和高德飞的面前,上边清清楚楚写着两人奉了高诗夏密令,带人行刺潘惟吉和曹琮等等……

    高德祖并不傻,这张纸一旦签了下来,就算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潘惟吉就算是信守承诺放了他,他也逃不过高家的追杀。再说了,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宋军就有借口去高府闹事,到时候押赤城里有上万大宋禁军,高家真是不反都不行。要是不造反,就要束手就擒,等着被宋军问斩,可要是造反的话……

    潘惟吉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你们快点签了吧,不要逼我这兄弟火,他脾气跟我不一样,你们想想,这一下午我也没怎么为难你们。可要是他对付你们的话,不死也要脱层皮。签了吧……啊……”

    “硬汉子!”曹琮忽然鼓起掌来:“我有一些很有趣的玩意,你们俩轮流玩,哪个玩得开心,还想再玩下去的,就不用画押了。要是不想玩的话,还是先画押再说!”

    从帐外又走进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将高家两人的裤子都脱了下来,那肥爷两条腿足足有水桶粗细,倒是白生生的没有多少腿毛。看得潘惟吉和曹琮暗自好笑。高德飞吓得肝胆俱裂,只怕这两位大宋的将军还喜欢男风,要是自己临死之前还被他们侮辱,那实在是做鬼也不肯放过他们。可是那时候人又没有内裤,外裤一脱便是光溜溜的,高德飞看着潘惟吉不怀好意的笑脸,心里又是一阵害怕。

    “谁的脚臭?”潘惟吉捂着鼻子。

    站在高德飞身边的士兵伸手一指高德飞:“是他!”

    曹琮点点头:“把他的脚丢出去。”

    那几名士兵答应一声快步走了过来,抓着高德飞的两腿就往外拖。潘惟吉皱了皱眉头:“听不懂大人的将令么?脚砍了丢下去就行了,人留着!”

    那几名士兵唯唯诺诺的将高德飞又拖了回来,一名士兵跑了出去,过不一会拿了柄斧头进来,斧口闪烁着寒芒。

    “砍过人脚么?”潘惟吉问道。

    那士兵规规矩矩的说道:“没有,小的以前是在家里当屠户的,人脚没砍过,可是牛羊猪都杀过不少,想来砍人脚和砍猪蹄没多大分别!”

    曹琮不耐烦的吩咐道:“砍吧!”

    “是!”那小兵应了一声,转过身去一把压住高德飞的腿,高德飞瞪大了眼睛,拼命在地上挣扎,两条腿玩命的一屈一伸,死活不肯要那小兵按住了。口中呜呜做声,朝着潘惟吉的方向,脑袋砰砰的撞着地。

    “看来还有话要说,先把他嘴上的布给取了!”曹琮吩咐道。

    那小兵随手将他嘴上的布摘了下来,高德飞如蒙大赦,重重的喘了几口气:“不要砍我的脚……我画……我画押!”

    真是不经吓。潘惟吉和曹琮对望一眼,隐隐有失望之色。

    他们并不是什么硬汉,不是那种能为国捐躯的忠勇战士,也不是走江湖的血性江湖儿女。他们只不过是一群靠着家族的威风,在地方上称王称霸的二世祖而已。离开了高家,就算是讨饭他们都未必活得下去。可是他们姓高,他们的祖上就是侯爷,就有封底。他们天生就可以不劳而获,就可以随意拿鞭子打人。这是他们的特权,从他们呱呱落地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种不公平。而这种不公对于押赤城的老百姓来说,是他们无能为力的。就算推翻了高家的统治,也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贵族来继续盘剥他们,新来的贵族也会有自己的家族,自己的亲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老百姓若是不能攀上权势的高峰,就只能承受被压迫的命运。

    别说是被砍掉一只脚,这种人哪怕是手上蹭破一块皮都能惊呼半天。

    看着高德飞乖乖的在纸上画了押,潘惟吉转过脸,堆起他几乎已经成了职业的笑容:“高德祖,画押吧。”

    高德祖还算硬气,他没有那么蠢,他也知道一旦画押之后的后果。侧过脸去不看潘惟吉。

    曹琮有些恙怒:“先把他满口牙齿都打落了,免得他咬舌自尽,咱们再慢慢来!”

    “是!”身旁的士兵动作挺快,抓过一根棒子,一把扯掉高德祖口中的布,一棒子就打了过去,顿时四个门牙落在地上,高德祖惨呼一声,满口喷血倒在地上,疼得浑身抖,蜷缩着身体,拼命挣扎。

    曹琮斥道:“有你这么鲁莽的么?去找些东西来,我是要你将他的牙齿一颗一颗的拔掉,你这么一下都打光了,叫人怎么享受?”

    那士兵愣了一下,便急忙跑出去找工具去了。高德祖趴在地上,含糊不清的骂道:“你们……不得好死……有种就一刀……杀了老子……”

    曹琮走近几步:“别装硬汉了,就你勾结山贼从大宋劫持女子卖入押赤城的青楼,这条罪就够你受得了。你的手底下也不知道沾过多少人命,死,是肯定要死了。只不过老子还不想你死的这么痛快!”

    高德飞惊恐的蹲坐在角落里,雪白的大屁股只能用手遮挡着。

    潘惟吉没好气的说道:“别吓了,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高德祖冷汗直冒,又吐出一句:“你们想……在押赤城对付我们高家……做梦,高家要是想对付你们……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们!”

    正说着,那士兵不知道从哪弄了个锤子来,潘惟吉一看就乐了:“行,来来来,把他给我按住,一个个敲下来!正好说话漏风也听不清楚,都敲了就不漏风了。”

    几个健硕的士兵将高德祖按翻在地,举起锤子就乒乒乓乓敲了起来。

    夜风阵阵,给这片军营送来无尽的清凉,但是满营的官兵都能听到,中军大帐里一会就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这一招倒是不错,只不过铁条烧得还不够红,你看看,只能插进去这么一点……”

    “说得是,那试试你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嘶喊:“我画押……”

第九章 公主归国

    成队成队的禁军从押赤城的各地军营跑了出来,他们连夜行动,手中高举着火把,刀剑出鞘,一杆杆长枪就像是移动的森林在押赤城里游走,到处都有禁军高声喊着——捉拿反贼,喝令那些押赤城的老百姓不得出户。

    潘惟吉和曹琮已经披挂整齐,两人一东一西各带一队人马包围了高府,一声令下,禁军便破门而入,高府里没有多少人了,只剩下一些仆役、婢女、伙夫、马夫……真正高府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饶是如此,潘惟吉和曹琮还是命令大队禁军冲了进去,将高府上下搜了个遍。

    这一查抄就不得了,私藏的军器盔甲足足有三四千套……一顶谋反的大帽子马上就给高家扣到了头上,笑话,高家的族兵都已经参战去了,家里放着这么多盔甲,可千万别说是高府的人自己穿着玩的,高府上下只不过是三百来人,一人穿十套?

    潘惟吉知道高夏祥临走之前必然已经销毁了不可见人的文书之类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销毁是一回事,栽赃又是另外一回事。潘惟吉自己就造了不少高诗夏谋反的罪证,只不过操作起来的时候有些麻烦,那些士兵先找到地方把这些东西塞进去,跟着再欢天喜地的把他们找出来……

    孙全兴带着禁军马上控制了押赤城的城防,城里只不过还有一千多老弱残兵,高家的族兵派出去参战去了,高家隐蔽的力量并不在这里,只要还在滇池,只要高诗夏还没死,随时都可以招揽大批兵马出来。

    一封写明高诗夏谋反,企图杀死大宋禁军将领,谋取宋军的文碟火送去大理城。

    这一场事完了之后,潘惟吉和曹琮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一次高家是不反也不行了。

    …………

    一辆结实的马车缓缓的走在北去的道路上,一路都是萧瑟之意,虽然还是夏天,但是这里看起来却颇为荒凉,就算走上百余里都看不到人烟,也不觉得奇怪。那马车的四周却有两百多名骑兵拥卫着。

    一阵马銮铃响,一骑飞快的跑了过来,凑到车窗边:“公主殿下,现在天色已晚,今天还是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

    车窗被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揭开,露出一张秀美的脸庞,萧月影的声音清澈无比:“也好,都累了一天了,请陈大人来见我!”

    这些士兵可以休息了,便一个个跳下马来,极为熟练的在原地安营扎寨,这里本来就没有路,走上去是路,没有人走便是一片荒凉。那些士兵大声说笑,取出携带的干粮和清水,升起一堆堆篝火就吃喝起来。

    陈从信缓步走了过来,萧月影回头看着陈从信笑道:“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必拘礼,坐下吧!”

    “多谢公主殿下!”陈从信坐的稍微远了点,这里也升着一堆篝火,红火的光芒照在萧月影秀丽的脸上,显得她分外明艳动人。

    “这次回到上京之后,皇上论功行赏,陈大人必可高升!”萧月影淡淡的说道。

    陈从信急忙说道:“下官一事无成,在大理也未能杀死谢慕华,若是皇上当真封赏下官,那下官可是万万受不起的!”

    萧月影笑了笑,不置可否,她遥望着天上的明月:“这里的月亮和草原上一样,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出来了这么久,想到可以回家,心里就平静多了……”萧月影笑盈盈的看着陈从信:“人已经派出去了么?”

    陈从信点点头:“派出去了,请皇上一支兵佯攻雁门关,却不得与大宋军队真的起了冲突!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

    萧月影渐渐收起笑容,她一旦严肃起来,就像是月光下的女神,让人不敢亵渎。萧月影轻声说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吧!”

    “为何这次我们不趁着宋国在对大瞿越国用兵的时候南下攻宋呢?而这次吐蕃王子说请大辽国攻打雁门关,为何公主却要皇上佯攻即可,不要和宋军硬碰?”陈从信一是心里真的不明,二来他深谙做官之道,下边的人越是表现的谦卑,越是显得没有上官精明,那将来的升迁就最有希望。

    “打不得……”萧月影淡淡的说道,一双如水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朦胧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宋军南下,却没有动用主力,大多是地方厢军,那些厢军的战力其实并不算太差,毕竟赵匡胤定国还没有多少年,比起那些训练又差,装备又差的交趾人来说,厢军就足够应付他们了,多派了一万五千禁军,只是为了防止万一而已。满城一战,大辽国损兵折将,士气低落,现在要开战就必须要赢,若是连输两场,辽国大军的士气就将要低落到极点。但是宋人既然南下了,就一定会防着我们北方,雁门关是杨家坐镇,当年杨家将和辽国大战多年,契丹人几乎占不到便宜。杨无敌的名头就是这么打下来的。满城涿州是李继隆坐镇,他携新胜之威,手下将士又是精锐禁军。很难打……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这仗就绝对打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谢慕华那个家伙运气好,还是他太聪明。暗杀不了他就算了,但是你看他到了大理之后,把一个好端端的大理国闹得鸡飞狗跳。杨家被他逼得没有办法,造反了;高家早晚也是要反,这一仗打下来,大理几乎就找不到可用之兵。到时候为了不被吐蕃或者缅甸吞并,宋国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派兵进驻藩国……一个国家失去了自己的军队,也就是等于亡国了……”萧月影叹了口气。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谢慕华是要把段氏,杨氏,高氏的力量全部消耗在这一战里?”陈从信直接问道。

    萧月影点点头:“若是吐蕃的尚义立赞不来大理国参战还好,你想想,现在两军在羊苴咩城对峙,八万对八万,势均力敌。谢慕华要是逼反了高家,高家的一万族兵肯定是和在押赤城的其余高家军队一起前后夹攻大理城,到时候第一个先乱的就是羊苴咩城,高家的一万族兵一走,一盘散沙的诸侯少了高诗夏这个主心骨,必然挡不住尚义立赞的三万精锐,如此一来,诸侯军被击溃,羊苴咩城就失去了外援,失守只是早晚的问题,不过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就算杨峰书有本事,只损失一半好了,他的军队也要大打折扣,尚义立赞一直没有参与攻城战,就是为了保存实力,四大王系在吐蕃相互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要是尚义立赞的三万大军损失的太惨重,那拉萨王系在吐蕃就可能要面临着被其他三大王系吞并的危险。虽然这些脏活累活都是杨峰书自己干了……”

    陈从信一拍大腿:“下官明白了,第二乱的就是大理城,大理城的守军已经不是很多,被高家大军围攻,宋军若是此时参战……要是谢慕华早有准备的话,那广南西路的厢军只怕已经准备随时进入大理国了,到时候,高家一动,谢慕华先拿下他的押赤城,外边看起来是高家两路夹击大理城,不过再放大了看,就是宋军的禁军和厢军占了高家领地,把高家挤在中间……”

    陈从信很明白,下官也不能一味装傻,偶尔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也是博得上官喜爱的重要条件。

    萧月影轻声一笑:“你说得对,但是你可知道为什么谢慕华一定要取大瞿越国和大理不可吗?大理一直求封,若是谢慕华肯居中说话,赵德昭未必就不肯答应大理国的求封,谢慕华偏偏不说,还不是为了把大理国吞下去,只不过宋军现在实力有限,不可能凭借武力就彻底征服大理国,所以谢慕华才挑起这么多是非,叫大理国的三家打得筋疲力尽,他再坐收渔人之利!”

    陈从信疑惑的反问道:“为什么要取大瞿越国和大理国呢?”

    萧月影轻启朱唇,吐出八个字:“失之西北,取之东南!”

    “宋国立国之后,无力对西北扩张,但是东南却有大片土地等着他们去开拓疆土,吞并了大理和大瞿越国,宋国的疆域就扩张了五分之一,以大宋的疆域来说,这数千里土地,他为什么不要?北方是我们大辽国在压着他们,既然无法往北,那便往南……还有,陈大人,你别忘记了党项人!”萧月影接着说道。

    陈从信笑道:“党项人只不过是一群散沙而已,应该是不足为患吧?”

    萧月影摇了摇头:“党项人是天生的战士,他们控制着灵州夏州一带,和我们一样占据了战马的来源,一旦党项人整合起来,必然是个不可小视的力量。现在的党项人对大宋俯称臣,开通边市,供给大宋战马。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凝聚在一起,党项人夹在吐蕃、宋国和大辽之间,想要展起来谈何容易。但是我们不能就此忽略他们!他们或许是天底下仅次于契丹勇士的天生战士!”

    “那党项人跟我们现在的局面有关系吗?”陈从信追问道。

    萧月影嫣然一笑:“当然有关系,我已经说了,党项人夹在三国中间,现在是靠着大宋在生存。不过宋人在幽州大败之后,党项人就开始对大辽国示好,他们明白,宋军现在抵抗辽国已经勉为其难,没有余力去控制他们。但是大辽国有自己的难处……”萧月影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耶律贤那张被病痛折磨的苍白的脸……

    萧月影抛开这些杂念,低声说道:“大辽国上京距离夏州太远,鞭长莫及,只能对他们施加影响,也不能控制……而这次,我以为尚义立赞不会是谢慕华和杨延彬的对手,他要是聪明的话就应该早点退兵,现在的局势表面上看来对他还有利,其实危机重重。尚义立赞一旦战败,四大王系就一定会乱,三家要瓜分拉萨王系,到时候连吐蕃也威慑不了党项人了。那你说,党项人离立国还远吗?”

    “那……”陈从信愣住了。

    萧月影忽然笑了起来:“陈大人,不如我们打个赌,我说,这次谢慕华一定会放尚义立赞离开,而且是让他带着兵马完好无损的离开……”

    陈从信微微一笑:“也好,赌一赌。只是这样谢慕华不怕回到朝廷之后被人弹劾吗?”

    萧月影微微侧:“不会的,他圣眷正隆,顶多就是将功补过了。我就不信,谢慕华能看不到尚义立赞对于宋国西北的意义……早晚,我要和谢慕华光明正大的交手!”

    淡淡的月光笼罩着萧月影,就像出尘的仙子一般美丽动人……

第十章 该杀的人

    一切就像注定好的一般生了。

    羊苴咩城外,杨峰书率军绕开羊苴咩城,直扑大理城。段素正开城追击,被杨峰书的伏兵击败,段素正当场战死,杨峰书回兵一战而克羊苴咩城。

    高诗夏带领一万族军离开羊苴咩城战场之后,其他各路诸侯号令不整,一片混乱,被尚义立赞趁势挥军击败。羊苴咩城落入杨峰书和尚义立赞手中之后,经过连日激战,杨家的乌族大军已经无力再继续攻打大理城,只得守住羊苴咩城,整兵待战。

    高夏祥带领押赤城附近的高家势力,一夜之间起兵两万和高诗夏的一万族军前后夹击大理城。许仲宣派遣岭南厢军两万入大理作战,孙全兴、潘惟吉和曹琮领一万精锐禁军从押赤城步步紧逼高夏祥。

    杨延彬安顿交趾内务之后,留下年纪幼小的丁璿担任交趾节度使,周渭以岭南运转副使的身份受皇命改为交州镇抚使,带领一万邕州厢军镇守交趾。从此,大瞿越国再次并入中原版图。

    杨延彬命人将侯仁宝送回邕州疗伤,另遣人押送刘澄赴开封府问罪。自提其余禁军及厢军共万余入大理作战。

    高家率先战败,高诗夏前有段氏后有杨氏,兵败身亡,其子高夏祥等人被孙全兴穷追猛打,全歼之。大宋南征军在羊苴咩城下会师,三路大军重归谢慕华掌握,和尚义立赞与杨峰书的军队对峙。城破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七郎,这些日子不见,仗打的不错嘛!”五郎还是看到七郎之后狠狠的往他胸口来了一拳。

    其实五郎也很想自己领兵出战,但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杨家七子并不是每个都是军事天才,六郎七郎的天赋最高那是公认的。但是五郎也有自己的长处,他武艺群,什么兵刃到了手中都可以用得游刃有余,担任谢慕华的亲卫虽说有些大材小用,但是在军中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职位。不然的话,可以参考一下后世国防部副部长的警卫队长,那是什么级别?什么能量?

    杨延彬正和五郎打闹,忽然看到谢慕华从军中走了出来,急忙过去见礼:“见过监军大人!”

    谢慕华点点头,脸色似乎不快。杨延彬心中一惊,莫非是自己攻打大罗城的时候,有什么问题?还是自己对刘澄和侯仁宝部的处理上有什么不妥?杨延彬翻身拜倒:“末将在交趾之时,若有失职之处,还请监军大人宽恕则个!”

    谢慕华走过来扶起杨延彬,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刘澄和侯仁宝这两个人,你实在不应该放的……”

    “怎么?”杨延彬惊疑不定。

    谢慕华见这边人多,便拉着杨延彬去了个僻静的角落,远处五郎带着侍卫散开,方圆五十步之内再无一人,谢慕华这才送了手,长叹道:“刘澄和侯仁宝这两个人违反军令,你为什么不杀?”

    杨延彬哑口无言,他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况且侯仁宝最后那番话说得让人潸然泪下,怎么也下不去手啊!杨延彬支吾了两声,便不再言语!

    谢慕华低声说道:“侯仁宝已经年近古稀了,他在官场一辈子,侍奉三代君王。他是什么人?你给我的信,我看了,那才是真正的老江湖了。他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也能相信么?一个人受了多重的伤,是不是会死,自己心里应该很明白,他受了箭伤而已,军医官都没说他没救了,那就是还有得救,只不过是这条命去了半条而已。不过,还剩下半条命的侯仁宝也够我们麻烦的了……唉……”谢慕华又叹了口气。

    杨延彬在战场上用兵如神,但是说到官场里的道道,还是不行,不禁问道:“有什么不妥?侯仁宝还提醒我,说赵相公心胸狭窄……”

    “赵相公心胸狭窄,是个人都知道了。还用侯仁宝跟你说?他就是怕你当场斩杀他,所以说了这番话稳住你,知道你年轻。他留下这条命,就算无力再无东京或者西京,他凭着赵普的关系,也一定可以脱罪,大不了就是年纪老迈,贪功心切,为敌所乘罢了。然后降职,七十岁的人了,还在乎降职么?流放他?他已经在邕州了,等于是流放,难道要把他丢到大罗城去么?他这条命留下了,赵普就一定会找我们的麻烦,拿这次南征的事大做文章!”谢慕华悻悻的说道。

    “杀了他,和不杀他有区别吗?”杨延彬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有区别,杀了他,这次南征的事就是你、我、孙全兴、潘惟吉和曹琮的事,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怎么报功就怎么报。但是他活着,就要给自己开脱。赵普为了给他开脱,就要从军中找人背黑锅,我猜,十有**是那个没心眼的孙全兴要倒霉……”谢慕华看了看杨延彬接着说道:“孙全兴和侯仁宝一起从邕州出来的,论起来他应该管着邕州厢军,赵普可以说孙全兴治军不严,他要是不能论功行赏,下边的将士如何心服。你不明白……”

    谢慕华长叹一声,朝远处招了招手,寇准急忙快步走了过来,。

    谢慕华没好气的说道:“平仲,你跟这块木头说吧!”

    寇准和杨延彬年纪相仿,在东京也颇为谈得来,寇准微微一笑,拉过杨延彬,低声说道:“七郎,有些事情,现在你必须要明白了。咱们在朝中为官,但是官和官不同。如今朝中的官员大约可以分为三系,文臣大多是赵相公一系的,他们是朝中骨干,大宋的精英,治理天下需要他们出力。但是现在的大宋,注定要和番邦开战,他们武却不行。武力强大的是太祖皇帝的老臣,石守信、曹彬、潘美、呼延赞……这些人,他们是跟随太祖皇帝打江山的老将,在军中素有威望,但是他们有两个致命的缺陷,一是大宋重文轻武,他们实权不多。二就是……”寇准左右看了看,见只有谢慕华在旁边,便接着说道:“他们拥立太祖皇帝,又拥立当今皇帝……你说,这样的大臣,权力太重了,是不是很危险?”

    就算杨延彬是再笨的人现在也明白了。

    寇准笑道:“第三系,就是我们了!”寇准指指他自己、谢慕华和杨延彬。

    “谢大人不必说了,他是皇上面前最说得上话的人。在下虽然不才,也是天子门生,当朝状元。而你们杨家,虽然战功彪炳,却是……啊……后来大宋的。谢大人是杨家的女婿,咱们才是皇上自己的班底……”

    谢慕华忍不住插口道:“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皇帝没有自己的班底,治理朝政如何得心应手?这次出征大瞿越国,七郎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你威震军营,制服刘澄,换一个软弱的主帅,三路大军互不归属,还不乱了套了?皇上要有自己的班底,出了科举选材之外,更重要的是在军中有自己的亲信!”

    “大宋虽然重文轻武,却不代表军队不重要,没有军队,如何抵抗契丹入侵;没有军队,如何震慑东南;若是军队不重要,数十万禁军为何都要留在开封府呢?”

    “这一仗,本来是我们为皇上在军中建立自己的班底的好时机。可是军方一向是那些老将的地方,而赵普根本就不愿意看到我们的势力扩大,因为我们每多拥有一份权力,他的权力就少一些。这一次,侯仁宝不死,赵普就会借着侯仁宝的口,把我们准备培养起来的班底压制下去。原本这次打下大瞿越国是一件好事……可是就因为一个该死而没死的人,唉,禁军,我们还得替皇上想办法啊……”

    谢慕华长叹一声,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杨延彬只觉得脑子有点晕,官场上这么多东西他是一点都不懂,一时间目瞪口呆的看着谢慕华。

    寇准正觉得有些尴尬,咳嗽一声想要说话,忽然远处一匹白马飞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寇平仲,你想赖账么?”

    寇准顿时变了脸色,躲在杨延彬的身后,那匹白马飞奔过来,从马上跳下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却是大理国的阳明公主段语灵,这次段肃顺御驾亲征羊苴咩城,公主殿下也死缠烂打跟着来了。

    “寇平仲,昨天你输给我的时候怎么说的?赌注是今天陪我下三盘,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还是输不起想赖账啊?”段语灵厉声斥道。

    眼下大理国局势稳定,大宋军队一到,杨峰书自然是无能为力。段语灵心情大好,在军营中也没事找寇准来下棋。

    寇准愁眉苦脸的站了出来:“下象棋行不行?”

    “不行,就是围棋,没商量!”段语灵一改平日精明能干的作风,在谢慕华的眼里,她现在就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小女巫。

    “算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我寇准就舍命陪……陪公主了,大不了连输三盘……”寇准鼓起勇气,大步走了出去。

    段语灵得意瞥了谢慕华和杨延彬一眼,福了一福,翻身上马当前开路去了。寇准满脸悲壮之色跟了过去,一阵微风袭来,吹动寇准的梢,几根茎随风飘荡,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

    “唉,平仲今天又惨了……”谢慕华摇头叹息道。

    杨延彬笑道:“大理国的公主也这么泼辣么?”

    谢慕华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自己嘀咕了一句:“许仲宣的女婿十有**可是没了……”

    杨延彬不知道谢慕华是什么意思,不敢接话,忽然看到九妹打马而来,九妹看到杨延彬,心花怒放,远远就叫道:“七哥。”

    “九妹!”杨延彬赶紧迎了过去。九妹看着七郎,忽然笑道:“没想到交趾的阳光这么厉害,把你晒得像黑猴子似的,回去开封府叫娘看到了,只怕都不让你进门!”

    谢慕华咳嗽一声:“九妹,你忽然跑来,有什么事?”

    “差点忘记了……大理国皇帝的侍卫在外边被五哥拦下了,不让他过来。他请我转告你,晚上大理皇帝要大摆筵席,请姐夫你、七哥、孙团练使他们都去!”九妹眨眨眼,说道。

    谢慕华揉了揉下巴:“来得这么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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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盗介绍:
穿越到北宋初年,战幽燕、征南越,定西夏,扬威天下……
他能盗取百万军心,也能盗取美人芳心;
他以一代名臣之姿使大宋国富民强,却以奇谋诡计盗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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