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后院起火
谢慕华的脑袋!萧燕燕掐着手指头愤愤的说道:哀家还真是想要。
萧月影急忙劝说道:太后,好端端的说着幽州前线的事情,为何转眼之间又说到了谢慕华的身上?
寂静的宫殿里只有这一对姑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他的宫女等人早就已经被赶了出去。萧燕燕紧咬银牙,一肚子的火气似乎都要作出来似的,对着自己的侄女大叫道:月影,你以为这一次南院大王胜得很轻松?李继隆并非易于之辈,为了能够在战略上压倒宋人,这一次,南院大王整整牺牲了一万五千多精锐士卒的性命!那些都是大辽国的勇士,是我们契丹的族人!若不是谢慕华在西线取了大同,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狼狈的被谢慕华推着去和宋人在冬天的时候,在长城口这样的地方,去和李继隆这样的对手去打一场无法预知胜负的战争?
只可惜一件事!萧燕燕的脸色渐渐变得阴郁起来:我现在只后悔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当初在幽州的时候,杀死了那么多宋军将领,却没有把谢慕华给杀掉。在得胜口,南院大王几乎就可以把谢慕华杀死,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做到!月影,不是哀家心狠。这个男人,你也要不得,他要的不仅仅是宋国那一片土地,他要的是整个天下,包括我们大辽国在内,都是他在算计的对象!
萧月影低着头说道:姑母也不要动气了,毕竟现在幽州局势是我们占优,不是吗?
占优有什么用?萧燕燕实在是太需要对人倾诉自己心中的烦闷了,对自己的侄女说道:宋辽之争,关键在于幽燕,可是并非仅仅是幽燕这一块地方。谢慕华的战略是正确的,取大同,沿桑干河北上,封闭燕山五关。将幽燕之地,彻底变成一片死地。哀家不得不说,这是宋人想要取得幽燕的唯一办法。否则的话,哪怕赵德昭倾尽三十万精锐禁军的军力来幽州,大辽国尽可以从上京中京兵相救,他们顿城困兵,久战而疲,到时候,不过又是一次赵光义的北伐而已!哀家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但是,现在谢慕华就像是一枚钉子,卡在大同,就如同卡在了大辽国的咽喉。大同若是拿不下来,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保住桑干河,去保住燕山五关。最可怕的就是,万一幽燕真的被宋人拿下,重新将防线推到长城以外。那时候,大辽国遭遇天灾**的时候,就连一个可以缓冲的地方都没有了。这萧燕燕叹息道。
萧月影皱着眉头说道:姑母是下定决心要取回大同了?
只能如此!萧燕燕并不想欺骗自己的侄女,便一本正经的说道:月影,姑母也知道你一向眼高于顶,对于一般的男子,你是怎么也看不上眼的。也就只有谢慕华,还能在你的心中留下一个位置。可是,现在是军国大事,并非是儿女私情可以左右的。月影,你要知道,大辽国的存亡,就在于大同是不是能夺回,幽燕是不是能保住!
姑母放心好了!萧月影坚定的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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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朕现在该怎么做?赵德昭拍着桌子骂娘,他现在的情绪已经越来越不稳定,宋偓带兵走了之后,赵德昭简直是寝食难安,一会儿想到谢慕华可能要把那五万大军吞到自己的肚子里,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从民间再度征兵,保持禁军对边军的人数优势。而且,赵德昭想起当年赵匡胤的话,定都开封府就是为了征伐北汉。可是如今北汉已经被攻克了,河东路却偏偏出了一个谢慕华,赵德昭想过要迁都。不过迁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哪能说走就走?
官家李崇矩想了想,还是接着赵德昭的话头说了下去:征兵是万万不行的。兵贵精不贵多。若是禁军广招民间百姓的话,反而降低了禁军的战斗力。而且,朝廷的军饷支出也会大大加剧,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既然如此的话,不如就保持现在的禁军数量,勤加操练,总可以保持住对河东路的优势!
赵普眯着眼睛说道:李大人说得是,征兵和迁都都是朝廷示弱的表现,官家,如今朝廷应该表现出强势,而并非是一味避让!
赵德昭渐渐冷静了下来,在御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冬日里,难得有阳光从窗格里射了进来,并不刺目的阳光照在赵德昭的龙袍上,显得赵德昭的身形有些消瘦了。这位大宋的皇帝,劳心劳力,可是他坐在一个根本就不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叫他又怎么能做到尽善尽美?人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如今,一个不称职的皇帝,坐在宝座上,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的龙椅就难说的很了。也许,谢慕华是一个。但是赵德昭知道,谢慕华绝对不是唯一的一个。这个龙椅静静的放在墙角,虽然宽大,可是坐上去并不舒服。赵德昭每天都坐在上边,那把椅子并没有别人想得到的那么好做,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要应付这么多的官员。朝廷里的势力应该是平衡的,可是赵德昭自己却做不到平衡!
不是他不想去做,而是他这个皇帝的位置本来就来的有些蹊跷,是谢慕华突入开封府,联合赵普给他拿下了皇位。当时的朝廷里,赵光义的手腕就比他高明的多。一方面用卢多逊这样的臣子,制衡着赵普这样的老臣,同时把军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并且通过科举等方式,培养朝廷的新生势力,维持着朝政的平衡。
可是到了赵德昭上台之后,从龙之功的一些老臣是必须要封赏的。而赵普趁机对卢多逊一党穷追猛打,将卢多逊一系打得粉身碎骨。朝中的势力顿时有些倾斜。赵德昭如果是一个聪明的皇帝,就知道应该培养起谢慕华等人和赵普对抗,但是一定要用老将们来压着谢慕华,不能让谢慕华崛起的太快!
可是宋朝的制度,赵匡胤的心魔,决定了赵德昭不可能重用老将们,他只能一个个继续按照赵匡胤和赵光义的办法,将老将们投闲置散。这样一来,谢慕华的势力就开始无限膨胀,而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压制得住谢慕华的强势了!
赵德昭或许是一个不称职的皇帝,可是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对自己身边的人,赵德昭充满了关怀。就算他和谢慕华走上决裂,这也是因为宋朝的体制,他不得不和这样的一位大臣走上决裂,从谢慕华征伐高句丽回来之后,赵德昭并没有给他封赏,这就已经开始注定了这对君臣已经无法再和睦的相处下去了!
朝廷现在无法保证强势啊!赵德昭第一次袒露了心事:李继隆在幽燕无法取得朕预期的战绩,那就是说,朝廷就无法抵消谢慕华在大同的功绩。而且天下人都在看着。赵卿家,你还记得上次太学生的事情吗?老百姓堵着你的家门口,臭鸡蛋烂白菜砸了多少天?大同,孤军独悬。朝廷若是不支持,天下云云之口都会咒骂朝廷!可是支持谢慕华支持大同就是把大宋的根基动摇,朕,的确两难的很啊!
包括高铭在内的,这几位赵德昭的亲信大臣都清一色的闭上了嘴巴,如今,他们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被谢慕华给牵着鼻子走。
若是李崇矩眼前一亮:若是西北那边有什么动静的话,谢慕华可就分身乏术了!
西北?赵德昭想了想:那儿现在是石保庆在那里看着。朕觉得,石守信十有**都已经站在了谢慕华那一边。还能指望他儿子做什么?
那倒不尽然,石守信是石守信,石保庆是石保庆。臣以为,若是有一位重臣,愿意亲赴西北,说动石保庆,兵压河东,也是一着妙棋。只是要去的重臣,不但要有三寸不烂之舌,还要有为朝廷牺牲的准备。这样的人,只怕是不太好找啊!李崇矩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开始嗯嗯啊啊起来,能不能说得动石保庆是一回事,别自己去了没命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西北那里,因为刚刚平定了党项人的叛乱,所以驻军还是很多,石保庆在西北的地位也很高,并非是一般的安抚使能相比拟的。
这里最安心的也就是赵普了,这位老人家,心知肚明,自己不会去什么西北说动石保庆去。年纪大了也是一件好事。赵德昭的眼光在众人身上转来转去,还没来得及落在谁的身上。
忽然间,御书房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惊恐的叫声:官家官家
赵德昭厉声斥道:何事如此慌乱?
小太监战抖着声音,壮着胆子说道:官家,后宫出事了!
第六十七章 天大的冤枉!
赵德昭脸色一变,长身而起。几位大臣一听是皇帝的家事,自然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在这里打听,便一个个找了借口,告辞而去。
小太监看到大臣们远去,这才小心翼翼的凑到赵德昭的身边,低声说道:官家,绿荷姑娘出事了!
赵德昭一听是这话,急忙快步走出御书房,也不管在一旁伺候着的宫女太监,径直就朝后宫走去。小太监急忙提着袍子,快步跟在赵德昭的屁股后边。小太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看着赵德昭的脸色,就知道有些不妥。现在具体的情况,小太监还不敢去和赵德昭说。今天,后宫里的腥风血雨,只怕是避免不了了。
冬日里的阳光并不能驱散赵德昭身上的寒冷,他的心里也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一听说后宫出事。赵德昭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可是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看着那小太监欲言又止的样子,赵德昭竟然不敢去问到底在后宫生了什么事情!
小太监绕到赵德昭的身前,快步在前边带着路,赵德昭心知肚明,这就是前去绿荷居住的院落的道路。原本伺候在御书房的太监宫女们拼命跟了上来,他们在宫中走路都是有规矩的,在皇帝面前更加不敢放肆,可是他们的脚步怎么可能跟得上赵德昭,只得暗暗叫苦,低着头咬着后槽牙,一个劲的走着。
绿荷居住的院落就在前边,原本守在外边的人,一个都看不到了。隐约还可以看到在院子里,似乎有不少人在走动。赵德昭心急如焚,一脚踏了进去。满园的太监宫女立刻跪下施礼。
赵德昭也不理会他们,直接走进了绿荷的房间。房间里一片纷杂,还有两个宫女正神色慌张的在伺候着绿荷。有个花白胡子的老太医,正在抓着绿荷的脉搏,愁眉苦脸的把脉,时不时还叹息一声。赵德昭急忙抢过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老太医一回头看是皇帝来了,吓了一跳,正要参见皇帝,却被赵德昭一把拉住,急促的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官家,老臣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现在绿荷姑娘身体十分微弱,老臣已经给她灌了药,暂时还不敢说是不是能保得住性命!老太医实在是很老实,这样的话也交代了出来。赵德昭看了过去,只见绿荷闭着双眼,脸色一片苍白,连一点点血色都看不到。往日那娇艳欲滴的双唇,现在看起来毫无颜色。神情萎靡的很,呼吸也是极为微弱。胸口随着那缓缓的呼吸一起一伏,可是却显得是那么的无力!
为何会如此?赵德昭厉声问道。
老太医壮着胆子答道:绿荷姑娘应该是中了毒。毒性十分猛烈,所幸绿荷姑娘运气不错,并未服下太多。饶是如此,一条性命也已经去了七成。还好老臣来得快。用黄汤给绿荷姑娘先服下,冲淡了毒性。跟着用金针给绿荷姑娘通脉。暂时吊住了绿荷姑娘的性命。但是,老臣斗胆说一句,若是到了明天早上,绿荷姑娘还无法醒来的话,老臣也无可奈何了!
赵德昭并不愿意将怒气迁到这老太医的身上,况且,这位老太医在太医院的时间也不短了,时常给宫中的人看病。就算是赵德昭也喝过不少他开的药。于是挥挥手道:你先出去候着吧。待会儿再来看着绿荷姑娘,你毕竟年纪也大了,叫太医院多来几个人,这一夜,要好生看着!
老太医没想到赵德昭居然没有找他的麻烦,大喜过望,便告退到了一边。可是那两个伺候着的宫女,却知道自己的运气没有那么好。小心翼翼的等着赵德昭的问话。
看到那个老太医转身把门给带上了。赵德昭厉声问道:到底今天宫里出了什么事?你们知道什么,全都告诉朕,要是隐瞒一句。朕就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小宫女打了个哆嗦,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略长的宫女壮着胆子说道:今日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中午时分,绿荷姑娘说想吃四喜丸子。小婢便去叫御膳房做了送来。送来之后,绿荷姑娘吃得也很满意。可是一份午饭还没有吃完,绿荷姑娘就忽然打翻了饭菜,抱着肚子摔在地上,说是疼的厉害。刚说完话,就咳了好几口黑血。小婢一看不好,就马上叫人来了,又叫腿脚快的小太监跑去太医院请了老太医来小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够了!赵德昭冷声说道:这不管你们的事,自己管牢了嘴巴,不要到处乱说。若是宫里有什么风言风语,你们便自己了结了吧!
宫女们死里逃生,看到皇帝并不责怪自己,长出了一口气,哪里还敢到处乱说,便急急忙忙答应了下来。
赵德昭看了看还躺着的绿荷,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吩咐太医院多来几个人,务必要想尽办法把绿荷给救活了。这才转身朝外走去。
一开始前来报讯的小太监凑到赵德昭的身边,低声说道:官家,御膳房刚刚传来消息,有个小太监投井自杀了。尸体刚刚捞出来。官家
朕心里有数!赵德昭一脸的怒气几乎要控制不住,甩开袖子大步朝王皇后所在的后宫走去。太监一看,这下可真是大事不妙了。眼瞅着皇帝皇后,十有**是要闹起来。可是这些人下人,又怎么敢去管皇帝的家事?只得无可奈何的跟着赵德昭走着。
到了皇后寝宫的门外,赵德昭吩咐那些太监宫女都在外边守着。自己却冷笑一声,大步走了进去。皇宫寝宫服侍着的太监宫女也不少,只不过眼看着他们还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看到皇帝脸色不善,这些宫女们低着头哪里敢说话。赵德昭冷声道:都出去候着!
这厢儿,王皇后已经知道赵德昭来了。自从赵德昭要立绿荷为德妃之后,王皇后就气得好几天没出去散心了,除了每日去宋太后那里请安之外。王皇后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就自己在后宫生闷气。听人通报说赵德昭来了,王皇后心中还暗自有些欢喜,莫非是赵德昭顾念夫妻之情,过来看看自己?
可是走出门一看,王皇后就呆住了,赵德昭现在的脸色堪比阎罗王,铁青着的脸色,把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一扫而空。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似乎若不这么用力捏着,赵德昭就要忍不住打人似的。
官家王皇后才叫出口。
赵德昭忽然一把抓住王皇后的手腕将她拖入房内,随手将房门重重的关上。王皇后暗吃一惊,用力甩开赵德昭的手,叫道:官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朕要做什么?赵德昭冷冰冰的说道:你做的好事。朕来问你,今日绿荷中毒,可是你的主意?
赵德昭忽然冷笑一声:朕知道你不会承认的,好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这边叫御膳房的太监下毒。那边就将那太监推入水井,做了个畏罪自杀的假象。杀人灭口,好高的手段啊!只是后宫之中,哪个能有这样的本事?你可别告诉朕,这件事,你一点也不知道!
王皇后看着自己这个已经同床共枕十来年的夫君,如今的赵德昭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似的。那一股冰冷的寒意,像是随时都要把王皇后给吞噬掉,王皇后打了个冷战。颤抖着声音问道:官家,臣妾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投井的小太监,什么绿荷姑娘中毒。臣妾一无所知啊
你一无所知!赵德昭嘴角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忽然大笑道:哈哈哈,你倒是一句话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可是你能骗得了朕?绿荷在宫中与世无争。从来都是一个温顺的女子,她在宫中会有什么仇家?再说了,宫中就算是有人要和绿荷过不去,又怎么能弄到如此烈性的毒药?又怎么能指使御膳房的人下毒?除了你!
只有你!赵德昭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你怕她夺了你的宠爱,你怕她抢了你的位置,你怕自己在后宫的地位不保。你处心积虑,想要她的性命。哪怕这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恬静女子,你也不肯放过她。你的心,还真是好毒啊!
王皇后颤声道:绿荷姑娘出事,臣妾真的不知道,她如今可好?
好?赵德昭冷哼一声:好得很,若是到了明日还醒不过来,她便要魂归天际。到时候你就心满意足了?
臣妾冤枉啊!王皇后虽然平时敢和赵德昭争辩一二,可那是平素的时候,大宋的皇帝果然怒的时候,王皇后也不敢再顶嘴。如今天大的帽子扣了下来,叫王皇后怎么敢吭声?怎么能不和赵德昭分辨!
还说冤枉?赵德昭怒喝道,一把掐住王皇后的粉颈,将她按在墙上,手指渐渐加强了力道,掐得王皇后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的脸色渐渐涨红,舌头都已经忍不住伸了出来,双手抓着赵德昭的胳膊,却还在无力的说道:冤枉啊官家
第六十八章 逼朕
一朵飘渺的云彩缓缓的挡在太阳之前,皇宫中的光芒似乎一下子就昏暗了下来。沉寂的宫殿之中,只能听见赵德昭粗重的喘息声,和王皇后那急促而又微弱的呼吸声。
官家王皇后支撑着说出着两个往日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词。悲哀的看着赵德昭。
你们都在逼朕!赵德昭的脸上一根根青筋都爆了起来,鲜血涌上面门,将他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脸庞显得无比狰狞。赵德昭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都在逼朕
他的手似乎松了那么一点,王皇后急忙喘息两口气,紧紧的抓着赵德昭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这位大宋的皇帝,祈祷他接着说下去,千万不要再为了绿荷的事疯。赵德昭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地狱里的魔鬼,让王皇后不寒而栗。这哪里还是同床共枕了十余年的老夫妻?这简直就是面对着自己的杀父仇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在逼朕!赵德昭无力的垂下右手,却下意识的把王皇后的手腕紧紧的握在手中:朕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如何!如今,朕什么都明白了!
当初父皇说,朕是未来的大宋天子,教朕宽厚待人,教朕事必躬亲。可是父皇为什么让叔父坐上开封府尹的位置?看着他培养自己的势力,却不去管。为什么?你能告诉朕吗?朕一直都想不明白。赵德昭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苦笑道:想要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却看着自己的弟弟在开封府培养势力。这不奇怪吗?父皇不知道要限制叔父吗?谁能告诉朕,父皇到底在想什么?
王皇后不敢大意,顺着赵德昭的口气说道:或许太祖皇帝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赵德昭的火气似乎又要冒了出来,冷笑着叫道:朕不知道,到了叔父登基做了皇帝,搞出来什么金匮之盟。这样的弥天大谎,难道朕不知道吗?若是真的有金匮之盟,为什么父皇从来没有说过,也从来没有立叔父为皇储?这不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吗?可是,居然就是有人相信。最荒诞的是,朕居然还是靠着这个莫须有的金匮之盟坐上了皇位。
无论如何,大宋只要回到陛下手中的正统便是好事!王皇后揣摩着说道。她的手还被赵德昭抓在手中,而这位大宋皇帝随时有可能回到暴躁的状态。
朕真的很累,做了这个皇帝,每天都不开心。朝中要平衡,不能让人坐大。可是不封赏有功之臣,人家又怎么可能不起异心?平衡,平衡,说起来很轻巧。可是做起来怎么就这么难?朕本来想用谢慕华来制衡那些老将,可是谢慕华窜起的太快。朕还没来得及把老将们压下去,谢慕华都已经快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大宋要制衡武将,他却是从文入武,看看禁军里,谢慕华的威信都已经高到哪里去了?赵德昭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王皇后低声说道:禁军到底是官家的禁军,又不是他谢慕华的禁军,官家又何必如此忌惮谢慕华!
赵德昭拖着王皇后,缓缓的离开了墙角,走到椅子旁边,松开了手,无力的坐了下去,双手抱着脑袋,哀声说道:朕也不想逼他。可是祖宗遗训在此,大宋开国,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何得来。怎能不忌惮这等人。就连殿前点检这样的职位,太祖皇帝都已经给撤销了。禁军几乎是只知道有谢慕华,而不知道有朝廷了。朕再不动手,难道要等着他的部下把他给黄袍加身吗?
可是,朕怎么也没想到,谢慕华居然这么难对付啊!赵德昭的声音渐渐抬高了起来,充满了不甘的语气:他在河东路在西北不知道培植了多少势力。朕当初以为,大家各自退一步,他愿意交出兵权,安安稳稳的在家做个富家翁。朕绝对不会亏待了他。可是谢慕华不干。不但他不愿意,就连天都似乎在跟朕过不去,西北、契丹,外敌虎视眈眈。朕不用他,朝中几乎无人可用说起来,倒像是朕在逼着他造反似的!
王皇后小心翼翼的劝慰道:不是官家逼他,是他自己不识好歹!
哪里有这么简单。赵德昭苦笑连连:朕心知肚明,那个什么金匮之盟就是个荒诞不羁的笑话。可是就为了这个金匮之盟。朕都无法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看看德芳,被人一辍撵,野心顿时也起来了。金匮之盟,难道这个东西,就要世世代代把我们赵家的人折磨下去吗?
赵德昭的眼中一片怒火,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赵德昭的双眼现在就是威力无穷的杀人利器。这也就罢了。皇帝的思路似乎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呆呆的看着王皇后:就连朕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行。礼部的人反对,太常寺的人反对,太后不置可否!你也不想朕娶了她!
赵德昭霍然起身,盯着王皇后,厉声喝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杀她?
王皇后两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赵德昭的面前,哀声说道:官家,臣妾真的没有想谋害任何人。官家,你信臣妾
赵德昭怎么可能信她,冷冷的看着这个女子,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一句:朕今日真是想取了你的性命。不过你好歹也是六宫之主。朕不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明日,朕就会诏告天下,废了你的后位。你,好自为之!
说罢,赵德昭一甩袖子大步朝门外走去,王皇后跪倒在地上,猛然听见赵德昭说道要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心中惊惶万分,扑倒在地上,牢牢的抱住赵德昭的小腿,哭喊道:官家,真的不管臣妾的事。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官家,你莫要如此无情啊!
啪!赵德昭一脚将王皇后踢开,踩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走了出去。只留下那个痛哭流涕的女人瘫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即将被自己的丈夫抛弃的女人而已,什么皇后,哪怕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她的精神几乎已经接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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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在开封府不知道有多少人依然在寻欢作乐,不知道有多少人依然在醉生梦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愁肠寸断。
天色刚刚大亮,守着上朝的官员们就跺着冰冷的双脚,抱着冷冰冰的胳膊,在文德殿之前转个不停。好容易等到太监出来宣旨,说是可以上殿觐见了。文武百官们急忙排着队走上了文德殿。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太监阴阳怪气的腔调刚刚落下,百官中便有人朝前踏上一步,想要说话。
赵德昭却抢在群臣之前说道:今日,朕有一件大事要宣布。后宫之中,皇后触犯宫中律例。已然无法继续为六宫之。朕已经决意,废了王氏皇后之位。打入冷宫。这件事,现在礼部既然无人,就交给太常寺去办吧!
什么?百官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跟赵德昭说呢,忽然之间就已经听到了这么刺激的言论,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太常寺的官员们品级不算高,就算是太常寺卿也不过是区区四品官员而已,可是现在皇帝已经点到了太常寺的头上。站在队伍中后列的太常寺官员急忙踩着小碎步走了出来,躬身道:官家,废立皇后乃是大事。皇后母仪天下,若是没有重大过失,怎么能说废立就废立?官家,就算是皇后有什么过失,也应该昭示于群臣会议,才能定废立皇后之举啊
砰!
一声巨响,群臣抬头一看,赵德昭拍案而起,指着太常寺的官员怒骂道:朕到底还是是不是大宋的皇帝,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朕要你们就天天跟朕作对的吗?朕要立储,你们不干。有的说要立德芳,有的说要立嫡长子。朕说要北伐幽燕,一群人就跳出来说走桑干河才是正途。朕说要立个德妃,区区一个女子而已,礼部的官员就给朕死活推辞。难道就是你们对,朕说什么都错吗?
群臣齐齐跪下,大声叫道:臣不敢,官家息怒!
朕看你们敢得很!赵德昭似乎找到了一丝作为皇帝的快感,指着太常寺卿叫道:朕问你,废了皇后的事,你们太常寺到底办不办?
太常寺卿硬着头皮说道:官家,不是臣要不要办的问题,而是朝廷的规矩,这皇后
你滚出去!赵德昭傲然站在大殿之上,漠然的指着太常寺卿:回家养老吧!朕,用不着你!
随即,赵德昭的手指,指向另一个太常寺的官员:你说,这皇后能不能废!
第六十九章 惊变
要说起这太常寺的官员,在大宋也算是一个另类了。宋之九卿:太常寺、宗正寺、光禄寺、卫尉寺、太仆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基本都没有什么权力。太常寺还算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话的机构。
可是这些太常寺的官员,一个个倒是强项的很。或许是因为当初太祖皇帝说过,绝不杀害士大夫吧。他们倒是真敢跟皇帝过不去,说不干,死活就是不干!
看着一位前辈已经被摘了乌纱帽赶了出去,接下来的这位太常寺的官员依然是昂着脑袋叫道:官家,废立皇后非同一般。若是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据,太常寺万万不能答应。官家可以罢了在下的官职,可以杀了在下的头。但是让微臣做出这样的事情,微臣万死也不能答应!
赵德昭怒气冲天,恶狠狠的看着这些不知好歹的太常寺官员。终于,李崇矩率先打破了沉寂:官家既然说要废了皇后,自然是有废了皇后的理由。这些是官家的家事。太常寺也无需知道这么多!
他话音刚落,寇准就走出队列,朗声说道:天子乃是一国之君,皇后母仪天下,在天下人的眼中,官家的家事即为天下事。不然的话,为何喜得龙子要大赦天下?为何立了皇后也要诏告天下?李大人所言荒谬之极,不足为信!
太常寺的官员一看是寇准帮着说话,顿时也有了底气,接口说道:太常寺乃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朝廷机构。历朝历代,就算是太平盛世,还是乱世征战,都少不了太常寺在朝中的影子。正是因为太常寺这独特的职权。既然官家没有撤除了太常寺,那太常寺就会按照自己的规矩办事!
太常寺也是官家的臣子,拿着朝廷的俸禄,为何要跟官家作对?高铭大声斥道。
王旦抢着走了出来:听闻当年太祖皇帝欲杀一人,赵相公以为此人罪不至死。于是在御花园中劝谏太祖皇帝。太祖皇帝意欲拂衣而去。可是赵相公却死死拉住太祖皇帝的袖子,无论如何也要太祖皇帝答应了不杀此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大宋有自己的国法,就要按照国法办事。区区一句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废立皇后,岂不是太儿戏了?再说了,臣虽然不敢和赵相公比肩,可是赵相公一心为国,不惜冒着触怒太祖皇帝的危险,也要为大臣请命。这样的高风亮节,满朝的臣子,都应该向赵相公学一学!若是只知道做应声虫,只知道点头办事的话,朝廷还要我们这样的臣子来做什么呢?
赵普差点心脏.病没被王旦给气出来,这年轻小伙子口口声声说着是要向自己学习,学习什么?学习跟皇帝顶嘴?不过赵普想想,王旦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自己早些年的确干过这样的事情。不过,似乎又有些不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怎么就被王旦给搬到现在来了?老了,老了,思想真的有些糊涂了!
果不其然,赵普一抬头就看到了赵德昭的满脸怒容。老人家心里暗叹,无奈的走了出来,对太常寺的官员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今日官家说是要废皇后,自然是因为皇后那里出了岔子,这样的内宫之事,宣诸于众似乎总是不好的。官家又没有犯什么错。你们却要是劝谏什么?
寇准冷哼一声:方才下官就已经说了,天子家事,对于天下人来说可是天大的事情。相公这句话未免有些圆滑。难道赵相公为官数十年,已经消磨了当年的锐气,决意一心一意的做个应声虫?若是如此的话,赵相公倒不如告老还乡好了。
寇准以一个区区四品官员的职位,叫嚣着要赵普这位权倾朝野的大臣告老还乡?满朝文武齐刷刷的给寇准捏了一把冷汗。
赵普这个人心眼小,记仇,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看看卢多逊,被赵普整的多惨?赵普纵横朝野数十年,凡是站在他对立面了,除了现在手握军权的谢慕华之外,哪个最后的下场好了?能够流放就已经可以偷着笑了。
寇准还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并非是说初生的牛犊就一定能打得过老虎。
赵普轻蔑的瞥了寇准一样,冷笑道:后生小子牙尖嘴利,说话之时咄咄逼人。须知牛不喝水不可强低头。老臣虽然已经老了,可是做什么事情,依然是本着为了官家的利益,为了大宋的利益做事,又怎么是你们这些区区小后生可以理解的。多余的话,就无需说了。老臣之心,可昭日月!
赵德昭看着一群大臣把话题越扯越远,心中的火气免不了就越烧越旺。拍着桌子叫道:够了,朕要你们这些臣子,不是让你们在朝堂上吵嘴耍猴子戏给朕看的。太常寺上下数十位官员,朕就不相信,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朕拟这一份诏书
官家三思啊!左右两侧的官员齐刷刷的跪下一大片。
可是赵德昭现在的心中只想着,朕是一个皇帝,朕没有道理做不到心中想要做的事。如果做皇帝一直做的这么憋屈的话,那还不如不要做了。
忽然之间,赵德昭觉得很累。这生活远远没有自己做武功郡王的时候快乐。那时候的自己,可以到处去游玩,和才子墨客高谈阔论,可以在开封府的大街小巷观看风景。可以在路边看着那些流着汗水的农夫,每日里忙忙碌碌,却生活的丰富充实。也可以在清早起床的时候,拿起眉笔,给新婚不久的妻子,妙手画上一道细眉
若是可以这样继续生活下去,赵德昭连皇帝都可以不做。可是一切都已经离他远去了。那些当年和自己高谈阔论的才子们,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那些自己随意可以走动的大街小巷,如今被一道宫墙挡住,想要出去谈何容易?只能困在这牢笼一样的华丽皇宫之中。而那时候跟自己如胶似漆的妻子,如今也已经变成了善妒的妇人,她,似乎连赵德昭心底的话都已经听不懂了。
跪下的官员们,不知道赵德昭在上面着什么呆。没有一个人会起来,也没有一个人敢起来。
潘美这条老狐狸,暗笑一声,赵德昭这种人,居然能坐上皇帝的宝座,实在是运气使然。
潘美见过的帝王太多了。郭威的霸气,柴荣的豪气,赵匡胤深沉的城府,赵光义的阴沉多变乃至谢慕华的深不可测!这些人才是有资格成为帝王,去统领一个国家的人物。
而赵德昭,妇人之仁,无力维持朝中的平衡,又不会收买人心。就连赵匡胤和赵光义抓的最紧的禁军,他都一步步推给了谢慕华!如果这个宝座一直让赵德昭坐下去,那才是天没开眼呢!
潘美的心中很明白,后宫里的事情,他自然有自己的门路去打听一二。以潘美这么多年的阅历,他很轻松就会想到,这并非是一个偶然的事情。而是一个经过了无数人计算和推动的局。
那个叫绿荷的女子就是关键所在。潘美满是鱼尾纹的眼睛渐渐皱了起来,从这个女子进宫开始,后宫就不是那么太平了。
偏偏赵德昭用最笨的办法,去把谢慕华的两位妻子留在宫中,看起来似乎是挟制了谢慕华。其实一点作用也没有,只能把杨家和呼延家,这两家在军中极有势力的将门牢固的和谢慕华绑在一起。在潘美的眼中看来,女人而已,杀了又怎样?一个想要天下的人,还会在乎这么多?
这么多别有用心的人,和谢慕华的两位夫人一起凑在皇宫之中,再加上那位早年就想立了赵德芳的宋太后。区区一个后宫而已,真的能装得下,这么多尊大佛吗?
那个女子和赵德昭私情的泄露,那个女子中毒差点身亡,那个女子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在造成一种局面。把赵德昭彻底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再没有人会站在赵德昭的一边,为这位大宋的皇帝说话。
就算是赵普,就算是李崇矩他们可以跟着赵匡胤推翻了柴家的天下,也可以跟着赵光义炮制了金匮之盟,更可以跟着赵德昭把卢多逊赶尽杀绝难道他们就不会改投谢慕华吗?对于政治人物来说,有什么深仇大恨是放不下的呢?何况,赵普跟谢慕华就真的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吗?
潘美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赵德昭这位不适合做皇帝的皇帝,大概的路,也就要走到尽头了。潘家,早已为自己选好了后路。军中最有实力的曹家、潘家、石家、呼延家、杨家几乎已经一边倒的倾向于谢慕华。
说什么尊文抑武,那都是空谈,真的能够把握了军权,才是坐稳天下的根本!
所有的大臣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赵德昭呆呆的看着殿外,不知道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象。一片寂静的大殿之中,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急促的脚步声,很细很碎!
跟着便是一个尖锐的嗓音哭喊着在殿门外叫道:官家,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她,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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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多事之秋
这一年的冬天注定了是多事之秋,在大宋的皇宫之内,皇后忽然重病,语无伦次,并自寻短见,所幸被宦官所救。赵德昭不得以而废后,为此,太常寺十一名官员被削职为民。礼部官员在宫中被刺杀,朝中三十余大臣联名上书,祈求告老还乡。而皇宫之外,契丹虎视眈眈,幽燕一线局势紧张,契丹人占据长城口重地,不断从中京调兵遣将,兵压镇州、定州沿线。
在河东路,谢慕华一军如同一只铁拳,深入契丹,大同方圆百里被宋军扫荡一空。宋偓领军到河东路之后,立即将援军进驻大同。宋军在七郎、六郎、呼延丕显等人的带领下,兵分数路,直逼燕山五关。契丹人不甘示弱,北院大王耶律休哥亲自领军,契丹大军集结十万重兵,诈称二十万,源源不断的朝大同进,誓要将大同夺回。
而主将却出乎意料的并非辽国两大战神,而是名不见经传的辽国马步军都指挥使瑶升,韩德让的族亲韩德威为监军。这份消息一经传出,立刻让驻守大同的宋军哄堂大笑。谁人不知谢慕华的威名,谁人不知道河东宋军的厉害?你契丹人不派两位战神来,大家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居然派了两个作战经验极其匮乏,名声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将领来,还美其名曰带领十万大军。这岂不是在找死?
谢慕华习惯性的将毛病在手指上溜溜的转着圈。
关定邦羡慕不已的看着谢慕华,老关自忖可以将大关刀在手中舞得比唱戏的武生还精彩,可是他私地下也曾经自己取了几支毛病,用两根手指这么转着。不过,每次都是转了两下便歪歪扭扭的掉了下来。老关对谢慕华更加佩服,别看谢相公不会武功,但是这一手转毛病实在是冠绝天下!到底是文人啊!
“应该不是瑶升、韩德威!”谢慕华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萧燕燕不是一个如此轻敌的人,大同附近,我们的军队达到七万之多。虽然辽人在数量上占有优势。可是他们不会选择在冬季进攻,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开春之后。如今便已经传出消息,说是瑶升、韩德威领军前来,无非是想麻痹我们。真正是主帅,不是休哥便是斜轸!”
如今,谢慕华身边的人大多都已经被派了出去,雁门关只剩下关定邦和九妹还在陪着自己。老关一看九妹那丫头不解风情,相公都自言自语半天了,也不知道接话岔子,急忙开口道:“相公,管他是谁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休哥来了,俺就砍休哥。斜轸来了,俺就砍斜轸!怕他个鸟甚?”
谢慕华笑了笑,抬起头来,从堂门口照进来的阳光暖暖的在身上,看来,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不久就是除夕了!契丹人的进攻也快要开始了吧?
“老关,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之前我就说过,休哥和斜轸不同,休哥主攻,斜轸主守。若是硬要斜轸来强攻我,只怕萧燕燕也知道力有不逮。如今这西面辽军的真正主帅人选,就十分重要。这决定了辽国人将进攻的主力放在东线还是西线。假若契丹人秘密调动,将休哥送到幽州,而将斜轸调来大同的话。用意就十分明显了!大同这一线,契丹人要拖,拖住我们不能封锁桑干河。而幽州那一线,辽国人就要大举进攻了。长城口现在丢了,李继隆只能凭借镇州、定州、满城组成三角形的防御态势,用大阵抵抗契丹人的进攻。可是,休哥用兵神出鬼没。他若是和李继隆对上的话!很难说战局最后会打成什么模样!这个军情,一定要吩咐下去,叫细作探查清楚了!”谢慕华说的声音并不大,说的很慢,似乎是在说给关定邦听,不过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也不用担心啊!”九妹伸手摸了摸谢慕华面前的茶杯,觉得有些凉了,便拿起茶杯,将残茶倒去,换上热水,接着说道:“五哥、六哥、七哥都领兵出去了。呼延家的哥哥也在外。燕山五关等于就暴露在我们的眼前。就算是斜轸来了,他夺不回大同,一切都是白搭。”
“问题在于咱们的都城!”谢慕华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推开,指着地图说道:“当初太祖皇帝定都开封府,是为了攻打北汉等地的方便。那时候就已经准备好,要迁都洛阳的。可是太宗和当今圣上,都没有能够迁都。开封府这里,根本不好守御。契丹人一旦从河北突破大军防线,想要攻到开封府,实在简单的很。一旦河北失守,我们若是不回援,天下的骂名就要背上。一回援的话,契丹人趁势就可以夺回大同,而且,千里回援,十停之中能有三停保持战斗力就不错了。那时候,被以逸待劳的契丹人围城打援,我岂不是被自己最擅长的招数击败?”
九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很是娇憨的神情,意思是反正我是女孩子,我说说而已,对就对,不对就拉倒。
谢慕华从这个当初在河东路救了自己的小姨子一直颇有好感,便淡淡的说道:“九妹,如今契丹人急,朝廷也急。偏偏我们不能急。封锁桑干河是既定策略,无论生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改变。这个骂名是需要人来背的。我想起两个人,只怕他们愿意替我背下这个罪名!”
“什么人这么……大公无私?”关定邦差点想说什么人这么傻,明明看到是黑锅还要自己背上身?
谢慕华微微一笑,点出两个人来:“许仲宣、周渭。许仲宣现在督管岭南,周渭现在主管大理和交趾事务。这两位等若是大宋的封疆大吏。不过,许仲宣和周渭,信得过的。若是北方有事,他们只要肯站出来说一声,西南需要自保。那便好多了,西北是石保庆在那里。无论石保庆怎么想,他都不可能再感激赵官家。东南是我打下的老底子。四分天下去其三,这朝廷……也算很有办法了!”
九妹忍不住笑道:“姐夫,你还真是巧舌如簧,不过,石保庆心中却未必是你想的那般。他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这我知道!”谢慕华冷笑道:“不过,他也是个识时务的人!”
关定邦抓了抓头,伸出手指数了数:“相公,再有一个月,可就是除夕了。到时候是不是叫五郎六郎他们都回来?”
“回来自然是要回来的。我便是要再试试朝廷的底限!”谢慕华冷笑道:“六郎一直没有成婚,可不就是忌讳着朝廷的看法么!如今老丈人就在代州,父母之命也算是有一半了。媒妁之言,回头我就吩咐人去寻个好婆子来说,黄道吉日什么的,我看也就不必选了。就除夕好了,过年成亲,多痛快啊!七郎都已经成婚许久了,六郎还吊在这儿,也不是个事!”
关定邦在这里待久了,也知道六郎和北汉的公主情投意合,无奈那女子身份实在是有些特殊,总不好意思大咧咧的跟朝廷说,嘿,我大宋的将军要娶北汉的公主为妻了。在代州,那女子一住便是好几年,在杨继业在代州养伤的时候,端茶递水,伺候的就像儿媳妇一样,若是不把人家娶回家,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人。而且,这古代的时候,女子十来岁也就嫁人了。像九妹这样,就已经步入了“剩女”的行列。而那位前北汉的公主,只怕已经是“齐天大剩”了吧?
“不过,若是这样一来,只怕朝廷的反应会十分激烈,毕竟杨家还有不少人在开封府,相公可曾考虑周全了?”关定邦谨慎的说道。
谢慕华点了点头:“无妨!我已经想过了,婚礼的事,就交给九妹筹办好了。就在代州。同时,书去开封府,请佘太君等人来代州观礼。该做的功夫,我们都做足。”
在谢慕华的心里,一向是提倡婚姻自由的,别说什么朝廷,就算是爹妈,最好都别干涉。包办嘛,幸福总是来之不易的。这也是谢慕华一直很坚定的支持小姨子到处逃婚的原因。老婆,还是自己选来的好。哪怕选错了,也不会去怪别人!怪,就怪自己当初没有看清楚吧!
“自从皇后企图自尽之后,开封府里似乎风平浪静了不少!”关定邦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问题丢给了谢慕华。
“嗯!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会有那么一丝平静的!”谢慕华打着禅机。其实,开封府的一切已经开始脱离了谢慕华的掌控。有些事情的展,让谢慕华都觉得始料不及。比如当初安排绿荷进宫,却没想到,最后能逼得王皇后要自杀,赵德昭要废后!
不过,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既然已经推倒了第一张,那就接着看着后边的,也一溜烟的倒下去好了。
谢慕华有个自信!实力,才是自信的保证!
第七十一章 晓之以理
除夕的脚步距离大地越来越近,开封府的街头相比较过去更加热闹了起来,大人带着小孩买着年货,媳妇们提着篮子去扯上几尺布给孩子们做些新衣服。哪怕是再穷的人家,过年的时候也要割上一斤肉来开开荤。小商小贩站满了大街,往日天黑就关门的店铺也加班加点的干活,点着蜡烛也要陪客人周旋到底!
开封府已经很久没有下雪了!每天都有些闲汉懒洋洋的在街边晒着太阳,闲话家常。老百姓对皇家的事情总是比较热心。皇后被废,也是大事一件。虽然这些市井闲汉不敢高谈阔论这些事情,可是私下里议论几句,总是免不了的。
然而,平静的开封府内,时时刻刻暗流涌动。一位不之客来到了赵德芳的府邸之中。新任开封府尹赵德芳,住的还是他在开封府的老宅子。如今赵德芳住在这里,他也知道,附近必然有许多被皇帝安插下的眼线,不过,赵德芳也不介意,越是有人看着他,越是让他知道,皇帝对他有多提防!
并且,赵德芳还可以经常制造一些假象,故意放出一些风声到皇宫里去,刺激一下自己的皇兄。不过,今天这位来到赵德芳的府邸的贵客。赵德芳可不敢让他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也不知道在后门那里走了多少个弯路,才悄无声息的混在买菜的家丁之中走了进来。
幽深的小院子里,赵德芳紧张踱着步,小门吱扭一声被人推开,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赵德芳一回头,看到一个男子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随即快步走上前,伸出头去朝院子外看了看,只见外边一个人也没有,自己的左右亲信都在远处戒备。这才放下心来,将门带上,笑呵呵的看了看那男子说道:王兄许久不见了!
那男子恭敬的施礼道:王爷说笑了。在下哪里当得起?
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说,你也是当今国舅呢!大家都是皇亲国戚,叫一声兄长又能如何?赵德芳拉过那男子,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赵德芳叹息道:王兄这次回到开封府,为的也是令妹的事吧?
这男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什么国舅?如今已经不是了!他却是王溥的儿子,王亮。这位王亮如今也不过是不到四十的年纪,可是做事大有乃父之风。行事稳健,待人有礼。在王家的几个儿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太祖时,就考取了进士及第。如今在西京洛阳做官。
家父气得差点就过去了!王亮无奈的摇了摇头:深宫之中,消息封闭。好歹我们王家在宫中还是有些门路的,听到一些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王爷知道,便知会一声!
赵德芳并不是傻子,这么多年来被自己的兄长提防,早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要说王皇后在宫中也不少日子了。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亲信?王亮在开封府的故交满天下。又怎么会轮到来问自己是什么具体情况?这问话,八成是假的。是来试探一下自己的态度才是真的。赵德芳心中一想明白,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浮现了出来。
王兄!赵德芳诚恳的说道:这件事要从绿荷入宫开始说起赵德芳对这件事知道的还挺多,一口气将绿荷入宫,得到赵德昭宠信,后来又要立德妃诸般事宜一并都和王亮说了一番。说到动情处,潸然泪下,说到激昂处,拍案而起!简直是感同身受,愤怒不已!
王亮看着赵德芳还带着盈盈泪光的脸,心中一阵不屑。其实王亮这次根本就不想和赵德芳合作。这个纨绔子弟,在开封府的时候名声就很一般。既然王家已经决定了要做大事。就绝对不能和这样的人为伍。可是王家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了!
按照王溥当初的想法,最好的结果就是将赵德昭废去,改由赵德昭和王皇后所生的儿子来继承皇位。但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赵德昭的儿子们,年纪都还很小。在朝中没有根基。无非就是有几个老师可以常常见面。假若王溥所谋成功的话,势必要导致外戚专权,太后垂帘听政!但问题就在于,大宋的制度已经形成,王家想把权力一把抓过来,会导致所有势力的反扑。最终的结果,王家只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本来是一个对大宋伤害最小,而且最不会引起士大夫阶层反感的办法!只可惜,无法使用!
而王亮却不这么看,他以为,与其这样,不如联络外边有实力的人。像河东路的谢慕华,以及西北的石保庆等等。必要的时候利用当初在福建两广布下的人手,南军北上,将局面控制住。把权力下放到中书,将赵德昭架空。这个提议,马上遭到了王家所有人的反对。先就是王溥,他是绝对无法忍受再次对谢慕华低头。其次,就是王家其他的儿子们,说到底,人的贪欲占了上风。哪怕是把权力放给别人又能怎样?可是他们永远都想要最大的一份。
王溥已经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本来他也不想这么做。可是赵德昭做的一切太让他寒心,就算是死一个女儿,王溥也不至于造反。但是赵德昭一直以来,对王溥和谢慕华的斗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家在这些次的争斗当中,吃了太多的亏。这次逼得王皇后要自尽,要废后。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谢慕华和赵德昭已经快要撕破脸皮了,以经历了赵匡胤陈桥兵变的王溥的专业眼光看起来,赵德昭没有多少胜算。既然天下已经要换主人了。与其等到谢慕华坐上宝座来对付自己。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抢了这个宝座。掉转回手去对付谢慕华!说到底,占了大同的是谢慕华,王溥想得很明白。只要自己能把握住大宋的实权,就可以和契丹协议,里应外合,把谢慕华给消灭掉。大不了,把河东路也割让给契丹人好了。反正那里当初就是北汉的领土。
所有的好处和坏处都摆在一起,王家众人终于得出一个比较折中的办法,那就是赵德芳。赵德芳毕竟是金匮之盟榜上有名的人物。再说了,赵德芳的背后也有人支持。虽然谢慕华若隐若现在赵德芳身后出现,可是王亮相信,谢慕华和赵德芳绝对无法走到一起,走到底。
既然如此,王家何不全力去争取赵德芳?
王爷!王亮虽然是和赵德芳说话,可是眼睛却是看着石桌上的纹路,似乎若有所思的说道:王爷,你可曾想过?既然官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要开罪百官,也要把皇后给废了。那立储的事,您觉得官家还会再拖吗?
赵德芳微笑道:若是王兄有什么见解,不妨说出来参详一下。
王亮坦然的笑了笑:明人不说暗话。王爷和在下也算得上是世交。家父有句话托小弟带给王爷。若是王爷有意以金匮之盟力争,王家便是王爷坚实的左膀右臂!
想要和人一起造反,先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实力。赵德芳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马上接口。他的意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已经成精的王亮呢?
王亮从怀中取出一份书信。放在石桌上,推到了赵德芳的面前,这才开口说道:西京洛阳,王爷当年在那里,并未培植多少亲信。洛阳官员却大多是家父的门生。只要赵家的血统不变。王爷若是坐上宝座,他们势必跟随!
赵德芳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在福建路,两广,家父还有不少门生旧友在那里。尤其是福建水师王亮的手,在书信上点了点,没有接着说下去。
我也知道,这些还不可以打动王爷!王亮翘起嘴角,潇洒的笑了笑:不过,王爷要知道一件事。谢慕华那厮对皇位虎视眈眈。这天下,终究是大宋的天下。假若谢慕华要上位,挡在他面前,必须要除掉的是谁呢?可是我们王家不同。王家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存活下去。王家只是为了让舍妹的孩子能继续活着!若是王爷即位,那便不同。在下以为,王爷必然不会亏待了王家,也不会让舍妹的儿子有什么危险吧?
谢慕华,心机深沉,谋定而后动,从来没有做过吃亏的事。他若是肯支持王爷。必然是要在王爷身上谋取更大的利益。那王爷,还有什么更大的利益,是谢慕华念念不忘的呢?王亮淡然一笑。
我们王家的态度就在此处。王爷大可以放心。王亮长身而起,拱手道:该说的,在下都已经说了,王爷可以斟酌一番,再定谋略!在下先行告退!
说罢,王亮便起身朝院门走去,他还没有走到院门那里。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赵德芳的声音:王兄,留步!
王亮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不经意的笑容!
第七十二章 除夕(一)
雁门关外,寒风萧瑟,一阵阵刺骨的冰冷从人们的脸上掠过,带着森寒之意的冷风刺得人的脸上只起鸡皮疙瘩。
一行人顺着雁门关外的山坡缓缓的走上去,山路崎岖不平,陡峭不堪。上山的人,每一步都走的很慢,要用脚掌抓紧了地面才能继续走下去。走在最前边是就是大宋少保谢慕华。今日是除夕,按照惯例,应该要来祭祖。可是只有谢慕华自己的心里才明白,祭祖?自己的祖先哪里是什么谢安,自己的父亲只是后世一个默默无闻,可是对自己很疼爱,很好的普通上班族而已。
不过,来这里遥拜一下自己的祖先,也是一件好事。谢慕华的思绪渐渐飞远了。在大宋,自己的n代祖先,现在也在这里生活着。只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多少代子孙之后,会有一个名叫谢慕华的子孙,穿越来到大宋,在这里掀起一番滔天巨浪。可是,自己已经切切实实的改变了历史,亲手击毙了赵光义。那么,多少年之后,还会有自己这个人存在吗?带着这样纷乱的思绪,谢慕华一步步走在山坡上。
相公,小心!身边的侍卫急忙扶住了谢慕华。一块拳头大的石块,顺着山坡咕噜噜的滚了下去,石块撞击在山隘上的声音,在深谷之中连绵不绝的回荡着。
谢慕华冲着扶着他的那个侍卫笑了笑。那侍卫年纪不大,相貌堂堂,却是当初因为放了七郎,被谢慕华看重的梁三儿。
三郎,今天是除夕了。你家中的人,可还等着你回去团聚呢!谢慕华淡淡的说道。
梁三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相公,要是叫俺说真话。今天是除夕,俺真想回家。家中本来也就没有多少人了。自从俺来了雁门关,就叫家里人都搬到代州来了。相公给了俺们不少钱。在代州置几亩田地,够管吃穿了。不过,三郎也知道,那是相公看得起咱们这些人。今日,若是不陪着相公,那怎么说得过去?
嗯,过年嘛!谢慕华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过年的时候,母亲总会给自己买一套新衣服,也舍不得穿。到了正月初一那天,才穿着新衣服,兴高采烈的到处去给人拜年。当然,也少不了父亲给买的玩具。后来,人渐渐长大了,可是对过年却越来越没有什么感觉了!无非就是家里人坐在一起吃顿饭而已,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也变得越来越像例行公事了!如今,自己想要伺候在双亲的身边,也无法做到了。这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今天晚上把人手安排好,两个时辰调换一次,总是要让大家都能痛痛快快的过个年!谢慕华吩咐下去:三郎,你也记住了,这个世上,无论什么人对你再好,也不会比你的亲生父母对你更好。现在有机会,就多报答他们吧!
梁三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谢慕华跟他说了这么多话。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可是心里也还不是很明白。父母待自己肯定是没说的。可是相公对自己不是也不错吗?
不说那么多了!谢慕华已经走到了山头上,这儿还有一些枯草,在风中无力的摇摆着、一旁的士兵急忙把供品和酒水送上。梁三取出火石,在山顶上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红纸炸碎了一地。
谢慕华默默的跪在地上,暗自祷告道:爸爸、妈妈、儿子是不能在你们面前尽孝了。当年,你们对儿子有许多期望。可是儿子在那时候不理解你们的苦心,让你们废了很多神,操了很多心。如今,儿子已经长大了。却已经离开了当年的世界。在这片同样的土地上,儿子已经取得了许多成绩。我还会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无论是对,是错!那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没有怨言,我会一直走下去!
零碎的红纸,依然在空中飘飘荡荡,依然在谢慕华的身边盘旋,有的落在他的身上,有的落在他的头上,寒风吹过谢慕华的梢,带动那些红纸瑟瑟抖!
谢慕华端起一碗酒,静静的洒在地上,朗声说道:不知道多少健儿已经战死在雁门关,无法回家尽孝,无法回家祭祖。这一碗酒,就让我替他们敬上!
一碗水酒泼在地上,渗入地面。
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响了起来,八对鼓乐手喜气洋洋的吹着唢呐,当先却是两个健硕的汉子,一身红衣,高举着两面牌子,左边写着杨府,右边写着迎亲!在这两个汉子和八对鼓乐手的中间,却是十六匹红色对子马,捉对并进。
喜娘笑呵呵的走在唢呐手的旁边,而在鼓乐手的身后,穿着大红喜袍的杨六郎,笑得有些羞涩。虽然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不过六郎娶媳妇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到了年关,外边的军队要么回到了代州,要么回到了大同。大同那里,为了让杨六郎安心娶媳妇,呼延丕显自告奋勇,和杨刚正一起,担负起了坚守大同的重任。五郎、六郎、七郎都一起回到代州来了!
杨继业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骑马打仗之外,如今已经可以健步如飞了。这次娶媳妇,倒也有趣,媳妇本来就住在自己家里,要迎亲可就简单的很了。结果谢慕华和九妹一串通,硬是把人家北汉的公主给拉回了谢府。逼着六郎来谢府迎亲,看着当时谢慕华那深不可测的笑容,还有九妹那奸计得逞的模样,杨家三兄弟无不倒抽一口冷气。看来,这个媳妇想要娶起来,还不是那么容易呢!
过年,原本街上应该没有这么多人,可是杨家将娶媳妇,又是少保大人亲自主婚,这是何等大事。代州的老百姓很多人都跑上街头,要亲眼看着代州最热闹的大事!
百多人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走到了谢府的门口,谢慕华早已从山上归来,懒洋洋的搬了把大椅子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等着六郎的到来。看到队伍已经转了过来,谢慕华大手一挥,一队穿着红色喜服的侍卫,风也似的冲到了门口,将本来就没多大的门口挤得满满当当的。
预备,唱!谢慕华高声叫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二十多条五大三粗的汉子,高声唱了起来。
谢慕华抓过一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就是一打:我说六郎啊!进门费,知道不?一千贯!
不是吧?迎亲队伍一下子就傻了眼,早知道谢慕华要宰人,可是没有想到宰的这么狠,一千贯,就算是已经准备好了,也得用车拉来不是?六郎倒是准备了不少红包,不过包的都是一些小银锭子。别说一千贯了,加起来也到不了五百贯啊!
相公,便便宜点!六郎愁眉苦脸的哀求道。
谢慕华不满的斥了一声:真是笑话,娶媳妇还能怕花钱么?花的钱越多,说明你对老婆越是在乎。现在连钱都没有带够,就想娶老婆,你未免也想得太美了吧?告诉你,要么拿钱出来,要么就乖乖的打道回府!
虽然明知道谢慕华是在开玩笑,可是老实巴交的六郎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曹琮。
曹琮一肚子坏水,贼溜溜的眼珠那么一转,就不知道多少鬼点子上心了。看到谢慕华这副模样,曹琮心中也是有数,笑呵呵的说道:少保大人,今日怎么说也是六郎的好日子。我看这么办成不?写欠条,欠条!
那我能不能写个欠条,就说先把六郎的老婆欠着,等他筹够了钱,再来娶啊?谢慕华笑眯眯的说道。
曹琮巧舌如簧:那个自然不能。不过,少保大人啊。有道是**一刻值千金,要么,就让六郎在这里唱上一刻的小曲,千金时刻就这么过去了。足以抵得千贯了吧?
好主意!谢慕华眉毛一挑,身后几个鼓乐手抢了出来,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六郎顿时傻了眼,这才知道,曹琮这小子也没安好心,他就是谢慕华安插过来的间谍,专门搞破坏的。这不是分明两个人挖了个坑,唱着双簧让自己跳下去么?
不过,现在已经被人赶鸭子上架了。六郎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围观的代州百姓,本来对谢慕华和杨家将都十分亲切,也不是很害怕他们,听说要六郎唱戏。一个个都鼓掌叫好。
六郎无可奈何,只得从马背上跳下,清了清嗓子,正要唱了。忽然谢慕华手一摆:别着急,唱戏嘛,自然是要大家都能听得见!
梁三笑嘻嘻的捧着一个巨大的喇叭跑了过来,塞到六郎的手里,笑道:这玩意足够大了。吹吧!
第七十三章 除夕(二)
那乱七八糟的喇叭声在代州城的上空响起的时候,开封府里也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年三十了,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要过年,老百姓交完了一年的租子,可以松了口气,扯上几尺花布,割上几斤肉,带回家去和老婆孩子一起热闹热闹。做官的,自然是门庭若市,送礼的,贺岁的络绎不绝。只要是高官豪门的家中,账房先生的笔杆子都写累了,不知道要抄多少份礼单。不过他们也是抄的心甘情愿,这些好东西,过年的时候,主人家总是会交代下来不少分给府里的人。
不过,谢府的家门口就显得有些冷清了,谢慕华远在代州,两位女主人又在宫中陪着太后过活。往日热闹喧嚣的谢府,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破败的宅子,若不是谢府的下人每日里坚持打扫,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看到没有!潘惟吉懒洋洋的靠着谢府的大门,对宋九茗说道:这也就是谢府,换了别人家的宅子,不知道破败成什么样了。谢相公虎走威还在,果然非是一般人啊!
人的名,树的影!宋九茗和潘惟吉就这么并肩坐在谢府的大门口,两人肆无忌惮的说着话。以前,赵德昭还会派人来监视一下谢府的动静,现在赵德昭自己都已经焦头烂额了,哪里还顾得上来看谢府的动静。这一片反而成了没人的地方。谢府里的家人,得到宫里的消息,叫他们自己回家去过年,除了少数一些人之外,大多都已经回家去了。反倒是这里显得清净无比。
宋兄,我也算是看透了,这朝廷里的人啊!一个个都是玲珑心窍,墙头草,便是随风倒!潘惟吉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接着说道:开封府里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暗地里波涛汹涌。王溥那一家人,准备动手了!
宋九茗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冷笑道:他们不动手才是怪事,我倒是诧异,王家和赵德芳联手。可是禁军之中,他们要找谁呢?
宋九茗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呼延赞等人掌握了部分禁军的力量,而可以调动禁军的枢密院,曹彬潘美等人也是暗中站在谢慕华这一边的。余下的都是赵德昭自己培养出来的嫡系,想要渗透进去禁军这一块,赵德芳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小。
潘惟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找的是我!
我是内殿直,可以直入深宫。因为官位的特殊,我可以调动两百人入宫。潘惟吉摇头笑道:宋兄也知道,若是没有枢密院的命令,就算是殿前司兵马都指挥使也无法调动过一百人的兵力。所以,我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内殿直,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奇货可居了。
宋九茗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赵德昭并不知道柴郡主、潘惟吉和谢慕华等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他用潘惟吉担任内殿直,就是因为看中了潘美上次导致杨家四子阵亡。在赵德昭显得有些直线的思路里,潘家因此会和谢杨两家交恶。于是,自己的皇宫交给潘美的儿子来保卫,就显得有些理所应当了。可是赵德昭做梦也没有想到,潘惟吉居然是柴荣的儿子!!
这中间的复杂利害关系,若非是局内人,叫局外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但是宋九茗还是想不通。王家又怎么敢直接去找潘惟吉呢?难道不怕潘惟吉把他们给抖出来?
看到宋九茗疑惑的眼神,潘惟吉苦笑一声:当年在皇宫之中,见到过我的人里。就有王溥!
宋九茗这下算是明白了。当初王溥知道潘美抱走了柴荣的儿子,如今王溥准备利用着一张王牌。他还以为潘惟吉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吩咐王亮去找潘惟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潘惟吉的身世说得悲苦不已,要他知道,赵家是何等的穷凶极恶。而潘惟吉若是真的一时冲动,参加了这次政变,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被王溥等人推出来当替罪羊。
我说怎么这段日子里,开封府的气息有些不对劲呢!宋九茗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这可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何止是巧?我已经答应了他们!潘惟吉轻蔑的笑道:王亮欢天喜地的走了,还以为我肯于他们同流合污!
宋九茗果真忍不住拍手大笑起来,好在这里四周都是空荡荡的。潘惟吉和宋九茗的武艺也不错,知道这附近必然没有人在偷听,不然的话,也不敢说得如此放肆。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宋九茗收敛了笑意,抱拳道:潘兄弟,多多保重,这个正月,只怕开封府要热闹的很。愚兄就在这儿先给潘兄弟拜个年了!
潘惟吉笑道:多谢了。到时候宋兄也要多多帮忙!
两人仰天大笑,各自离去。
真是一群蠢材!赵普已经七老八十了,要不是一直挺注意保养身体,只怕早就已经去和赵匡胤赵光义在九泉之下相会去了。他那双满是皱纹,青筋爆的老高的手,翻阅着自己的眼线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消息,忍不住瑟瑟抖。看到愤怒之处,气得更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骂了起来。
李崇矩静静的坐在赵普的对面,他们和王溥一样,年纪都已经不小了。大半截身子都已经在土里,可是为什么人越是到了老的时候,越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权力呢?李崇矩也舍不得,赵普也舍不得。可是他们心里很明白,他们的权力就是来自于赵德昭,如果赵德昭真的要收回这些文官的权力,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宋的体制就放在这里,除非是谢慕华那样的异类,由文入武,又牢牢的把握了军权,并且在军队之中建立了崇高的威信。不然的话,皇帝想要废了什么人的权力,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李崇矩也明白赵普在气愤什么,近来王溥的动作,或许可以瞒得住那个一心忙着后宫事的赵德昭,但是绝对无法瞒得过赵普和李崇矩。他们都知道,王溥这一次是要疯了,为了王家的将来,王溥要政变,要造反。但是王溥怎么也不应该去找赵德芳。在赵普看来,就算是去找契丹人,也比找赵德芳这个半吊子要好得多!
王溥疯了!赵普将手中的信件颤巍巍的递到蜡烛上,火苗顿时暴起,将信件吞噬的干干净净。赵普手一松,无数黑色的纸灰就像蝴蝶似的飘飘摇摇在风中落下。
今天李崇矩是以儿女亲家的身份,带着孩子们一起来和赵普过年来了。两位老人家坐在书房的密室里,说的自然不是什么吃什么年夜饭,给孩子多少压岁钱的问题。这两位在政坛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都敏锐的察觉到最近的开封府到底在生着什么样的事情!
王溥的确是疯了!李崇矩点了点头:我的人查过,王亮接触过潘惟吉。潘惟吉这个后生可以调动两百人入宫。对于皇宫不能擅自调兵的人来说,一般的将领调人只能有数十人而已,潘惟吉的两百人绝对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到时候,找个机会,找个理由,潘惟吉带兵入宫,王溥诈称有人行刺官家,赵德芳领人平乱。枢密院和兵部都不敢动,禁军只要无法得到官家传出来的消息,便也无法调动,这样的局面下。宫变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赵普笑道:他们想的多么天真,若是杀死一个皇帝就可以篡位的话,那政变岂不是太简单了?文武百官怎么安抚,赵德芳就真的能服众?若是有人拥立官家的两个儿子,岂不是开封府大乱?到时候禁军都成了一锅粥,谁来平乱?
李崇矩叹了口气:这件事,你让我一直忍着不要朝官家禀告,到底有什么用意。咱们是儿女亲家,说句难听的,若是有什么事,无论是诛三族也好,也是诛九族也罢。我们家都跑不掉的。难道我还能出卖你么?
赵普摇了摇头说道:之前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想明白,王溥要宫变,谢慕华要在外割据。开封府里各种势力蠢蠢欲动。这是一盘很大的棋,我要想清楚了才能落子。不然的话,就是害死了你我!
那亲家以为?李崇矩疑惑的问道。
赵普冷冷一笑:从现在看起来,赵官家反而是最弱的一环,我们若是上了他那条船,淹死的机会就是最大。我们已经老了,死也无所谓。可是我们都有孩子,有孙子。难道要他们也陪葬吗?
李崇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亲家,你是要弃子!?李崇矩的震惊不是没有道理,李崇矩并不想造反,在他的心里,皇帝才是最大的。自己怎么能够成为一个反贼呢?
亲家,当年官家即位的时候,金明池那里,你也动了手的!赵普笑道:那次,你我站对了方向。这次,也不会例外!
第七十四章 除夕(三)
一曲充满着河东路苍凉意味的曲子,在六郎那有些五音不全的嗓子里总算给唱完了。一张俊秀坚毅的脸上满是羞涩的红晕。一曲唱罢,六郎赶紧上前讨饶:这下总该让我进去了吧?
哦,这只是第一关而已!谢慕华笑道:第二关要你自己来闯了!
谢慕华将挡在门口的大椅子搬开,指了指门口那条青石板铺成的路,路是直通大堂的。约莫看起来也有五六十块石板。谢慕华说道:六郎,你要小心了,这些石板下边,有些是空的。你要是能一直走过去。便可以见到新娘了。可若是掉了下去,弄脏了吉服。那就没得说了,你还是先回家去换了衣服再来!
六郎愁眉苦脸的说道:当年你娶亲的时刻,咱兄弟可没这么难为你吧?
这说的什么话啊?谢慕华脸一板:这是情趣,不是为难。走不走,不走我就关门了!
走!六郎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踏上第一块石板。身后那些陪着迎亲的汉子们,早已经有人见机行事,一溜烟跑回家去多准备几套吉服。赶紧送来给六郎换吧。若是真的只是有坑,以六郎的武功也不怕掉了下去。就怕这位谢相公暗中还有什么花样
就算是除夕,皇宫中的守备还是要安排下去的。已经当完了一班的殿前司长枪班虞侯陆云,穿着禁军的服色,从皇宫中大步走了出来,他归心似箭。今日也算是运气好,本来应该是晚上当班。可是正好同僚有事,大家把班直这么一调,刚巧把陆云放到了中午这一班,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太阳还没有到落山的时候,陆云就已经可以回家去和家人团聚了。岂不是心花怒放?
六郎的双脚已经走过了十来块青石板,却没有生一点事。六郎却没敢松了精神,他是明白谢慕华诡计多端,天知道有什么安排在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六郎伸脚朝前方踏去。果然,脚尖刚刚触到石板,忽然就觉得一轻,若是换了个常人,只怕就要身不由己的朝前方摔下去。可是六郎何许人也,落后的那只脚急忙力,稳住身形。但是,六郎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却是一个连环机关,前方的石板一落下,马上带动着自己脚下的石板一起下堕。六郎两脚都不上力,心中闪电般的转过一个念头这是造兵工署的那帮人挖的坑!
小心!
路上的行人已经不是很多,陆云快步轻捷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一个小孩子拿着一串糖葫芦颠颠的朝自己跑了过来,小孩子哪里看得到眼前有人?一边跑还一边东张西望。陆云微微一笑,小孩子而已,急忙叫了这么一声,顺手把孩子扶住,佯怒道:你家大人何在?怎么叫你一个孩子家满街跑?若是被车马撞了要怎么办?
那孩子吓了一跳,看了看陆云,呆呆的把糖葫芦塞在口中不知道说什么好。陆云哈哈大笑,知道这孩子必然住在附近,也不去管他。大步朝前走去。
阳光灿烂的街上,只是行人实在是太过于稀少,街上的店铺早已打烊,许多人家门口都已经贴上了鲜红的对联。时不时便可以听到鞭炮的声音。陆云估摸着如今家中的仆人已经做好了饭菜,妻子也应该把对联贴好了吧?
过年的喜庆日子里,路边却有一个一脸愤世嫉俗的穷酸自言自语些什么,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离他还有几步远,陆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似乎这书生还喝了几口酒,陆云由不得眉头一皱,这人怎地过年还在外边喝酒?
好险!迎亲的队伍齐齐喝了声彩,六郎两脚都已经无处力了,却在百忙之中,一个铁板桥,伸手按住后方坚硬的石板,鹞子翻身,便弹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的落在地上。
谢慕华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大舅子,暗想,这等功夫若是过个几百年去参加奥运会的话,体操金牌肯定被他一个人给拿完了。随即也伸出大拇指,朝六郎晃了晃,叫一声:好样的。前边还有风险,六郎小心了!
六郎知道!既然已经躲过了一劫,六郎顿时来了精神,眼前就算是还有什么难关,也不在话下了。信誓旦旦的大叫道:待我闯关!
前边还有三四十块石板,却也不知道里边到底还有多少陷坑,六郎这次更加小心,轻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同时踩在两块石板上,稳住身形。
啪啪啪啪啪街上的一家小店打开了门,店主人高高的将一挂长长的鞭炮用长竹竿挑起,他那十来岁的儿子,用火钳夹着一块烧红的炭,一手捂着耳朵,将炭火往鞭炮的火线上一碰,急忙转身朝屋里跑去。
密集的鞭炮声就像炒豆子一般响起,路边的书生像是吓了一跳,身子猛然一震,朝陆云靠了过来。陆云顺手扶住书生,正要说两句教训他的言语,忽然肋下一凉,一柄薄薄的匕从他的心窝下悄无声息的刺了进去。这一刀极快,落手的位置极准,正好从两根肋骨之间刺入心房。
那书生连看也没看陆云的脸,闪电般的将匕拔了出来,反手收在袖子里,继续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去。鞭炮炸开了满地的红纸,青色的硝烟飘飘渺渺的在路上弥漫。一阵寒风吹过,书生的身影在漫天飞舞的纸屑和淡淡青烟中,越来越是模糊。陆云无力的捂着心口,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他两腿一软,缓缓的瘫坐在地上。
对面还是那个咬着糖葫芦的小男孩,呆呆的看着他,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在他的眼中看来,那两个大人,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可为什么看起来高大一些的那个,却被人撞到了?还坐在了地上。忽然间,小男孩看到了陆云手中流出的鲜血!他吓呆了,手中的糖葫芦,不自觉的掉在地上,小小的鼻子抽搐了两下,转身就跑!
陆云伸手想要叫人,可是全身的力量都顺着鲜血流逝了一般,怎么也无法再叫出声来!他缓慢的倒在路边,扶着半人高的拴马石,双眼无力的望着天空,眼中的一些越模糊,飘动的红纸,淡淡的青烟,在他的眼前肆无忌惮的变幻着模样
要过年了孩子的压岁钱就在枕头下边陆云只想到这儿,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要过年啦,相公是不是逼着六郎晚上还娶不到老婆啊?七郎都已经忍不住来求情了。
谢慕华指了指石板:这不快走到头了吗?
七郎心都一直在悬着,天知道谢慕华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在那些石板的下边。六郎已经缓缓的走到了青石板路的尽头,却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而在大堂门口,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已经仪态万方的走了出来。
谢慕华大喊一声:停!
六郎条件反射似的停下了脚步,回头朝谢慕华看去。谢慕华大声叫道:六郎,如今这规则可要改一改了。新娘子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眼前还有十块板子。你告诉她是走左脚还是右脚,你告诉她走前多少。只要她走到你面前不掉下去。你就可以带走他了!
六郎急的傻了眼:相公,这可玩大了,她一个女孩儿,若是掉了下去,岂不是太难看了?
谢慕华抱起双臂,懒洋洋的答道:六郎,这你不能怪我。这个馊主意,是我们的宝贝九妹出的。等你成了亲之后,可以去找她算账。
六郎一双虎目怒气冲天的四下里看了看,可是怎么也看不到九妹的影子,只能硬着头皮,仔细看着地面上的青石板,半晌才说道:左脚,一步!
新娘子小心翼翼的走出了第一步,所幸,还没有石板翻开或是下沉。
六郎赌博似的叫道:右脚,一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新娘子一个不留神,掉了下去,自己拼了老命也要把她给抱住,失态就失态吧。好过于让新娘子失态的好!
但是奇怪的是,六郎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新娘子居然一口气走到六郎面前,也没有踩翻任何一块石板。六郎长出了一口气,低头对新娘子说道:娘子,我们走吧!
我可不能嫁给你!那个新娘子忽然掀开自己的红盖头,露出的却是九妹那张俏皮的脸,嘻嘻哈哈的笑道:我可不能让嫂子来冒险啊,就自己来替她踩火坑啦!六哥,自己去大堂里把新娘子接出来吧!
六郎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九妹毫不示弱的朝他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到谢慕华身边,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大红喜服还穿在身上,倒是把门口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谢慕华忍不住笑道:你若是晚上还想喝喜酒,就要换了衣服去!
九妹如梦方醒,羞道:你们也不早说,害死我了!
谢慕华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走了进去,朝东边望了一眼,已经是除夕了,开封府那里,应该是动手了吧?
第七十五章 除夕(四)
开封府里的除夕夜,夜幕刚刚降临,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气息,那是鞭炮爆竹带来的味道,只是很少有人能够闻得到,在这股淡淡的气息中,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却在若有若无的浮现着。
若是在这个晚上对开封府进行一次精确的统计,只怕是福尔摩斯来到这里,也是黯然失色,这里,仅仅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死去了三十多号人。而这三十多人,或者死在自己的家中,和全家人一起被灭口,或者死在路上,身上披散着红红的纸屑
而这些人,不约而同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他们都是大宋禁军宫中殿直。
量变可以产生质变,这就是谢慕华一直以来十分信奉的道理。量变,三十多位殿直,平日里看起来都是禁军中平平无奇的角色,可是集中在一起,在一天之内全部殒命的话。那带来的后果可想而知。宫中的侍卫班底要怎么安排?禁军宫中的守卫要怎么展开?殿前司要如何调动人手,将已经乱成一团麻的禁军,再度捏合成一张紧密的网?这一切的一切,又能在多久的时间内完成?
三十多位殿直,若是一个个死去的话,殿前司根本就不会当成一盘菜来看,只是,一下子死去,造成的空白,是极为可怕的。宋军本来对军队的建制就管理的十分严格。这一次一下子就让这么多位殿直死亡。等于在宫中严密的守卫中,撕开了一道可怕的裂缝。这样的后果,是谁也无法承受的。
包括大宋的皇帝,此时此刻的脸色也不好看,皇宫中的年夜饭只不过吃了一半,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就传到了宫中。小太监跑得几乎要断了腿。而宫中的禁军不需要皇帝话,就马上加强了戒备。这是为臣子的责任。若是等到赵德昭怒,才开始动作的话,那这些官员们也就不用再做下去了。
开封府的动作显得也是极为紧凑,赵德芳一声令下,无论是在当班的衙役还是已经回家吃饭的捕快,全体集合。赵德芳义正言辞的痛斥那些在除夕夜丧心病狂的杀害禁军将领的凶手。信誓旦旦的要将这些残忍的凶手绳之于法。赵德芳那眼含热泪的表情,铿锵有力的言语,让人觉得,这位开封府尹实在是近年来少有的好官!
赵德昭再也没有心情吃下去,就算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皇帝,可他也不是笨蛋,在这样的关头,若是赵德昭还没有觉一丝不对劲,那他就真的死的无话可说了。赵德昭下的第一道旨意,不是去追捕那些凶手,而是要求所有在宫中的禁军全部留在岗位,严密封锁皇城。
漆黑的夜空中,一个个弓着腰的太监气喘吁吁的在皇宫中奔跑,他们也隐约察觉了形势的危险。已经不顾仪态,不顾违反宫中禁令的太监们只求能把皇帝的旨意快一步送出去。快的奔跑,让他们口中不断呵出热气,在寒冷的夜里,化成白茫茫的一片。守卫在皇宫中的禁军,一队队在宫中往来巡视。一股肃杀紧张的气氛在宫中弥漫
赵德昭罕见的配上了长剑,这是一柄精雕玉镯的长剑,黄金打造的剑柄上嵌着两颗猫眼绿。长长的剑鞘上,不知道是多少高手匠人用金银珠玉装饰成最华丽的图案。赵德昭抽出长剑,明晃晃的剑身如同一道炫目的闪电一般划过眼帘。赵德昭深沉的低哼一声,转手将长剑插|入剑鞘。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才算平静了下来,似乎只有握着武器,才能让这位孤家寡人安稳一些。
随朕来!赵德昭一声低喝,门外站着五十来个健壮的禁军士卒。这些是常年在宫中守备的禁军,隶属朴刀班。算得上是赵德昭的亲信。这些年轻的士卒,心中莫名有些惊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身为帝王,也会有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刻。而他们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天子,也有恐惧的时刻!
只是长期以来形成的对命令的服从,让这些禁军将士不假思索便跟在赵德昭的身后。快步朝太后寝宫走去。
赵德昭心中转着无数个念头,开封府,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是谁动的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所有的事情,在后边都有一个强大的推动力,那便是谢慕华。赵德昭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的过人之处,当初一道诏书,让两位谢夫人进皇宫来陪伴太后,如今,两个女人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不管怎么样,先控制住这两个女人,便能让赵德昭安心不少!
朴刀班的战士们快步跟在赵德昭的身后,前方还有几个小太监诚惶诚恐的提着灯笼给赵德昭开路。小太监的心里惶恐不安,赵德昭这个文质彬彬、一向很是宽和温顺的皇帝,今日看起来杀气腾腾,满脸铁青!
方才宫中筵席散去的时候,太后便已经径直回了寝宫,赵德昭快步走到寝宫门口,守在门口的侍卫一看是皇帝亲自到来,急忙躬身施礼。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德昭便挥了挥手,他身后朴刀班的士卒一拥而上,将那几个侍卫逼住!
赵德昭缓缓的说道:不是朕不信你们,只是如今宫中,朕能信得过的人,也不是很多了。
那几个侍卫张皇的看着皇帝,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生了什么事。这几个人一天都守在寝宫这里,开封府他们死了多少同僚。皇帝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皇城到底生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那些朴刀班的士卒,明晃晃的钢刀就在自己的脖子附近晃悠,若是赵德昭一句话,自己就要人头落地!
走吧!赵德昭下定了决心,举步朝宫中走去。
寝宫中的宫女和太监看到赵德昭前来,忙不迭的跪了满满一地。赵德昭身穿龙袍,手按长剑,大步径直入内,看也不看那些宫女太监一眼。
官家深夜来此何事?宋太后居然亲自迎了出来,八姐和荆儿就站在她的身后,宫中隐约可以听见婴儿的啼哭之声,或许是奶娘抱着孩子在后边喂奶吧!
赵德昭静静的看着宋太后,所有的禁军、太监、宫女全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在这时候出一点声音的。
太后可知道今日开封府出了什么事?赵德昭话是问向太后,可是眼睛却看着宋太后身后的两位谢夫人。
宋太后镇定的摇了摇头:哀家不知道!
赵德昭冷笑一声,淡淡的说道:今日一天,禁军殿前司负责宫中侍卫的虞侯、昭义郎总共被人暗杀了三十七人之多。
宋太后不禁色变:方才年夜宴不欢而散,莫非官家得到的就是这个消息?
太后果真不知么?赵德昭的脸上泛起一丝讥笑的微笑,只是在那一瞬间,赵德昭似乎看到两位谢夫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难以理解。赵德昭的心中不禁一松,莫非这件事真的不关谢慕华的事?
宋太后没有应答,伸手拉紧了长袍的领子,说道:夜寒难耐,官家还是进来说话吧!
不用!赵德昭似乎有些张狂,不知道被压抑了多久的怒火喷薄而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宋的土地都是朕的土地。朕在自己的土地上,有哪里是不可以站的?太后,今日死都是一些平日里看着不起眼的低级将领。可是太后未必知道,这三十七人一死,殿前司便要大乱。兵,无人统领。枢密院和兵部,殿前司和马步军司除夕夜都已经回家过年,一时半会,想要把整个皇城的防御力量集合起来,谈何容易?
若是有人乘机攻打皇宫,只要三千人,皇宫就难以守住。而若是宫中有人暴起难,百余人就足以横扫宫中。太后还以为朕来这里是无礼之举吗?赵德昭一口气说了出来,眼光始终盯着八姐和荆儿不放!
宋太后叹息一声:哀家果真不知道,官家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将哀家囚禁起来!
朕不敢!赵德昭冷笑道。
虽然宋太后比起赵德昭大不了几岁,可她始终是赵匡胤的妻子,是赵德昭的母后。在注重孝道的大宋,就算是给赵德昭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对自己母后如何!
今日是除夕夜,太后就在宫中好好休息,朕明日一早便来给太后贺岁。只是,两位谢夫人,便不要再留在太后寝宫了。朕久闻两位夫人弓马娴熟,武艺过人。今夜,皇宫守卫薄弱,为防有心之人趁机作乱。朕欲请两位谢夫人,随朕一同前去文德殿守御宫门!赵德昭说得就好像要请人吃饭一般轻松。
荆儿正要说话,八姐却拉了拉她的手,平静的看着赵德昭说道:官家,臣妾不过是一介女流,守卫皇城乃是男儿的职责。宫中侍卫虽然不多,可是也轮不到我们两个妇道人家前去舞刀弄剑
你是要抗旨么?赵德昭语气渐冷。
第七十六章 除夕(五)
一代帝王真的怒的时候,任凭是谁,也会觉得不寒而栗。
荆儿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德昭,并没有说话。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谁是什么样的身份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的手中是不是拥有实力。谢慕华人虽然不在开封府,可是他的影响力依然在这里。就算赵德昭贵为帝王,只要他还不想鱼死网破,就不敢动这两个女人一根汗毛。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宋太后不知道是因为夜寒,还是因为紧张,手指莫名其妙的开始抖。她从嗓子眼里咳嗽一声,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让人窒息的寂静。可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双方,似乎已经到了一触即的时候。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院落外传了进来,一个披挂整齐的禁军士兵快步走了进来,贴近赵德昭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赵德昭悚然色变,那个士兵在他耳边说的是:赵德芳要进宫!
赵德芳的确是要进宫,却不是他一个人要进宫。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个各方势力都显得有些混乱的时候。赵德芳带着招揽的死士,带着潘惟吉手下的禁军,带着王家在开封府隐藏的势力,站在了皇宫的门口。
开门,我乃秦王赵德芳。宫中有变,我要入宫护驾!
赵德芳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无数火把的兵刃的簇拥下,在宫门外高声叫道。
宫内的禁军怎么敢开门,今天开封府一片混乱,禁军们只是吃皇粮的,他们通常都是不明真相的士卒。皇族之中的斗争,似乎离他们还十分遥远。他们只求一日三餐,月末有些余钱花花。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变故来得这么快,下午的时候,禁军殿直们出了事。到了晚上,就已经有人带着人马来皇城闹事了。
你们再不开门,贻误官家,你们谁也担当不起!赵德芳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潘惟吉站在赵德芳的身侧,伸手拉了拉赵德芳的手臂:别着急。现在就算是官家亲自站在城楼上都没有用!
赵德芳顿时醒悟了过来,按照宫中的宿卫,如今皇宫内应该是有五百名禁军在外城守卫。可是这五百人群龙无,加上形势一片混乱。除非有人能弹压得住场面。赵德昭就算自己跑来城楼,又能说什么呢?指责赵德芳谋反?这是皇族的斗争,若是站出来人就有用的话,当初赵光义也不可能抢在赵德芳之前进宫做了皇帝了。
宫门缓缓的打开了,赵德芳的眼中一片炽热,他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潘惟吉在宫中收揽了不少人手。暗中主使人趁机打开宫门并非什么难事。赵德芳在这儿一直喊着话,就是为了迷惑皇宫守军的心志!
宫中有人作乱,企图谋害官家赵德芳大声叫道,他却没有第一个冲入皇宫,虽然他的心中充满了这样的幻想。今日他手下的实力不俗,潘惟吉带了两百多精锐禁军来此。王家也集合了三百来人的壮丁,加上赵德芳私下招揽的人手,总数高达八百多人。当然,这只是进攻皇宫的实力。赵德芳身为开封府尹,自然有办法,将开封府其他有能力调动军力的机构挡住!
唯一让赵德芳觉得有些不安的是,朝中的大臣都似乎显得十分安静。像是在等着这件事生一般,不过已经到了最好的时机,若是此刻还不动的话,赵德芳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有自己的势力,有王家和谢慕华的支持,有宫中的内乱这样彩虹难逢的机会,去哪里找去?
潘惟吉微微一笑,带着手下两百多人率先进了宫门,他一身戎装,手下禁军的胳膊上都缠了一条红带。冲门之后,潘惟吉一马当先,径直朝内宫进。皇城内的守军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阻拦潘惟吉。他们都知道,这一位是太师的衙内,也是内殿直。一直以来都是官家的亲信,他这么一冲,叫士卒们心头一阵迷惑,难道真的是有人要谋害官家?
禁军虽然不了解内情,可是也知道,到了皇位相争的时候,什么父子,什么兄弟,统统都是个屁。只要能抢到那张龙椅,一切都可以抛弃。
不是没有人怀疑赵德芳趁机作乱。可是作乱又怎么样?天下不还是赵家的?赵德芳做皇帝,和赵德昭做皇帝,能有多大的区别?对于这些小兵小将来说。官家只要还是姓赵。他们就无所谓。要不然的话,赵光义当初是怎么安安稳稳,连血都没有流,就坐上了皇帝的宝座的?
赵德昭顾不上再和两位谢夫人对峙,他的圣旨早就已经了出去。赵德昭还在奇怪,为什么枢密院,殿前司,兵部这些重要的机构,反应如此迟缓,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圣旨已经不中用了?还是这些衙门都在故意拖延时间,故意要在宫中制造一场事变?赵德昭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衙门里安插的都有自己的亲信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官家,不若我们和你一起去!八姐走下台阶,缓缓的说道:无论怎么说,我们姐妹也是将门出身,手下还有几分功夫。宫中看起来乱子不小。就算我们是弱质女流,想来多少也可以帮上几分忙。
赵德昭疑惑的看着两位夫人,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明显的不安好心吗?开封府闹成这样,谁不知道跟谢慕华有关?谁不知道,这两位夫人就是谢慕华的左膀右臂?现在可好,谢慕华的夫人说要一起保护自己,谁信啊?
赵德昭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的脑子乱的像浆糊一样,明明是制度森严的朝廷,明明自己是个勤政的皇帝。怎么朝廷就越来越乱了,赵匡胤和赵光义打造的铁板一样的军队,怎么就开始听别人的话了?而自己的后宫,怎么越来越像是自己独自一人生活在一群敌人之中
赵德昭的手茫然的摸上了腰间那华丽的长剑!
赵家的江山还能坐多久?赵德昭不禁想起了这个问题。宫中的喧哗声越来越大,远远望去,一片灯火通明。
好,你们便随我来!赵德昭冷冷的说道,心中已经定了计较。若是两个女子有什么不妥,就算是自己要做鬼,也一定要拉着这两个女人陪葬!
第七十七章 除夕(六)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撕碎了夜晚的宁静,大年三十的夜里,原本应该是热闹喧嚣的时候。可是开封府的家家户户都闭上了门。没有人敢出去,胆子小的,甚至拿着几根棍子顶着大门,生怕有人破门而入。所有的人都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似乎当初谢慕华一手导演的京城流血夜又要重演似的。
无数闪亮的火把出现在开封府的街头,全城都似乎笼罩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氛。呼延赞带了百多人挡在殿前司的门口。
呼延老将军,还请您让路,官家有令,禁军要马上进入皇宫平乱!一个禁军将领走了出来,抱拳道:老将军还请顾全大局!
呼延赞大手一摊:圣旨在哪里?
禁军将领脸上一阵寒冰,从怀里取出一份折子:这是官家的手谕!
拿来看看!呼延赞伸手去接。到底是大宋最有名的武将之一,那员禁军将领脸色十分难看,似乎不敢靠近呼延赞。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走到呼延赞的身边,将折子递了过去。
呼延赞打开看了看,皱紧了眉头道:你莫非不知道老夫不识字?
那禁军将领肚子里把呼延赞骂了二百多遍,压着火气解释道:老将军,官家说宫中有变,要禁军马上封锁皇城,入宫禁卫。这是官家的手谕,没有人敢假冒的!
谁说的!呼延赞的声音深沉,但是充满威严:既然说宫中有变,你怎么知道这手谕不是伪造的?万一是有人想要把开封府禁军给调动出去,乘虚作乱,那该如何是好?再说了,这手谕上为何没有官家的印鉴!
她妈的,今天是大年夜,皇帝也不会在御书房过年吧?写手谕的时候,还来得及去御书房去拿印鉴?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质疑皇帝的笔迹。禁军的将领气得七窍生烟,他是赵德昭的亲信,一直就在禁军里,为赵德昭培植力量。只是面对着靠山王,这位将领,还是弱了几分气势。
呼延老将军,若是宫中真的有事,你怎么能担当得起?将领怒斥道。
呼延赞不以为然的说道:若是皇城有失,你能负责?你也配吗?
你这是造反!那禁军将领指着呼延赞的鼻子骂道:你质疑官家手谕,不准禁军入宫,你安的是什么心?要是皇宫有失,难道你那女婿就能赶来开封府不成?来人啊,把叛贼呼延赞给我拿下!
还在这家伙还不算太笨,知道叫人去拿呼延赞,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本事的。
呼延赞冷冷的站在兵营门口,论人手的话,呼延赞这儿不过是百余人。而对方那里却是足足有千余人。可是千余人却没有一个敢动的。所有的人都在呆呆的看着靠山王。这位大宋虎将的威名实在是太大,关于他的传说,罄竹难书。
第一个攻上太原城的是呼延赞,幽州救走赵光义的,也是呼延赞。他的儿子在军中也的威名赫赫。这样的功绩,让任何想要试图从呼延赞身边冲过去的禁军将士胆寒。
你们给我上!那个禁军将领声嘶力竭的喊道:怕什么,我们有官家的手谕,难道皇宫有事,你们就能独活吗?
将军,手谕是真的吗?一个士兵畏畏缩缩的说道。
那个禁军将领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部下质疑手谕的真假。
当然是真的,哪个敢于反抗朝廷的,哪个不听从号令的,当即斩!那个禁军将领破口大骂道:难道你们要跟着他们造反不成?
呼延赞冷冷的开口道:没有皇帝玉玺,这手谕便算不得准。
那个禁军将领看着手下的将士动也不动,心中焦急万分,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松油火把燃烧时释放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燃烧在那个禁军将领的心头。半晌,他才恶狠狠的说道:呼延赞你这是铁了心要造反了!
若是宫中无事,别有用心的人,故意调动禁军。那我才是造反了!呼延赞满不在乎的说道:调动禁军的手续繁琐,须得枢密院令,兵部认同,才能有殿前司和马步军司兵。你如今来到军营,要带同千余人马出来。早已违反了大宋禁军凡是调动不得过五十人的惯例。老夫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是还没有老糊涂,你那一份不清不楚的手谕,到底是为了什么,老夫还是猜得到的!
你血口喷人!那个禁军将领勃然大怒,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下。可是部下依然是畏畏缩缩,没有一个人敢动弹。他不由得恼羞成怒:老匹夫,待我来取你性命!
呼延赞默不作声,捏在手中的铁鞭轻轻抬了起来,遥指那个禁军将领,脸上露出不屑一副的笑容,仿佛在说:凭你?也配?
那个禁军将领怎能受得了这般侮辱,再说了,宫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局面,赵德昭如今是怎么样,他心中都没有底气。若是再不能赶过去,就很难说最终会形成什么样的局面。虽然面对已经是大宋传奇的呼延赞,可是他依然要搏一搏。
唰,钢刀从腰间拔出,那个禁军将领两腿一夹,胯下战马催动脚步,迎面朝呼延赞飞驰而来。
呼延赞依然是动也不动,静静的看着那个禁军将领飞奔而来,钢刀距离他的身体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刺到他的胸膛。
铁鞭忽然动了,偌大的铁鞭就像没有重量似的扬起,毫无花俏的打在钢刀之上,呼延赞那强大的臂力,在这一刻挥了巨大的威力。只是这一击,就已经让那个禁军将领完全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钢刀脱手飞出,变成了废铜烂铁,那个禁军将领的虎口流着鲜血,惊恐的看着呼延赞提起右手的铁鞭,带起一阵恐怖的风声,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呼延赞看也不看那跌落马背的尸体,冷笑道:没有枢密院的文书,没有兵部的文碟。禁军,哪个想出去的,先问问老夫的钢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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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意大利被淘汰了,于是几个小时才出来这么点字。
看世界杯的朋友,你们懂的。
不说了,郁闷!
第七十八章 除夕(七)
六郎的婚礼还在热闹的进行着,红烛摇曳,推杯换盏。杨继业的老脸被醇酒熏的就像是关二爷一般,这不是他第一次娶儿媳妇,却是在杨家经历了这么多令人神伤的事之后,唯一能让老人家高兴起来的事了。
相公,都准备妥当了!曹琮凑在谢慕华的耳边说道。
谢慕华微微点了点头,举杯道:诸位,在下不胜酒力,便要先走一步了!说着,把一杯美酒倒入口中,转身离去。身后还传来许多部将调笑的话语:想是相公怕耽误了六郎的良辰美景,是以要先走一步吧
谢慕华和曹琮并肩走出杨府,那灯火辉煌的热闹喧哗似乎还在身后!谢慕华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要用冬夜的寒冷,让自己更加清醒。曹琮一言不的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前进的方向,却是校场。
三千人,这儿整整齐齐的列着三千兵马。清一色的骑兵,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每个人的身侧还有两匹战马备用。九千匹马,这次,谢慕华已经是下足了本钱。而这三千人,都是雁门关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跟休哥作战过,跟斜轸作战过,打过党项人,也平定过交趾。是谢慕华本钱中,最有分量的一批。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战马嘶鸣,在冷冷的冬夜,只有口鼻中呵出的热气,化作一片片白雾,随即袅袅散去。
看到谢慕华和曹琮走了过来,便有部将送上战马。谢慕华也不多说,翻身上马,裹紧了大氅,低声喝道:走!
曹琮随即跃上战马,大手一挥,三千人马缓缓催动战马,随着主帅离开了雁门关。只是,这一次,他们前进的方向,并非是关外的契丹。而是关内的东南!
曹琮的心中怦怦乱跳,马蹄每一步踏上地面,都似乎让他的心房止不住的颤抖。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这样的事,他的父亲也做过。只不过方式和他并不相同。但是意义是一样的。上一次,曹彬的从龙之功,没有让曹家得到多少好处。谨小慎微的赵匡胤一招杯酒释兵权,就把曹彬就撇到一边去了。这一次,自己是不是能赌得对?曹家的兴旺就在自己的手中了。眼前的那个人,虽然不甚高大,可他的背影,在这懵懂的夜里,依然显得深不可测,依然是让人充满了敬佩!
开封府现在是什么样,曹琮不知道,他只希望,一切都是按照既定的事情在生,不然的话,这三千人回到开封,面对无数禁军,只是找死而已。他不知道,谢慕华为什么那么有信心,但是曹琮可以肯定一点。至少这几年来,凡是谢慕华有信心去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谢慕华带着这一队人马疯狂的朝开封府进,而赵德昭正在皇宫中准备殊死一搏。身为帝王,赵德昭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这样微妙的感觉,只有当初赵光义登上皇位的时候。他才有过!
赵德昭从来都不是一个勇士,也不是一个战士。他没有勇气走出宫门去看看开封府到底生了什么,只能躲在宫中等着他的亲信来救援自己。宫中的禁军已经乱了。如果,这是一个异姓臣子来争夺皇位。赵德昭相信,那些禁军会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钢刀照着造反者的脑袋砍下去。
可是,进宫的是赵德芳,他的亲弟弟,一个享有皇位继承权的人。夺位,变成了赵家人自己的事。
赵德昭忽然有些后悔,若是自己当初肯把军权给分下去,交给一些忠心的良将,如今是不是有人来救援自己呢?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赵德昭想抓住军队,可是他抓不住。他想平衡朝政,也平衡不了。他想要培植的那些亲信,现在看起来只是一群笑话。
皇权有的时候很大,有的时候也很渺小。比如被活活饿死的齐桓公,比如死的不明不白的赵匡胤。
喧哗的声音越来越大,赵德昭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其实,赵德芳并没有带来多少人,跟宫中的力量简直没法比。可是,赵德昭就连宫中那几千人的力量都无法整合在自己的身边,又怎么可能把天下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呢?
当皇帝,不仅仅是一门技术,有的时候,也是一门艺术!
官家也无需担心。无论进来的是谁,他们都成不了气候!
赵德昭诧异的回头看去,却是八姐在他身后淡淡的说话。赵德昭看着这位有些出乎意料的女子,反问道:你怎知道?
八姐指了指赵德昭,这个动作虽然显得有些不敬,可是赵德昭现在也没心思去跟她追究,只想听她说些宽慰自己的话。八姐显然是看出了赵德昭的心思,轻声说道:官家,事起突然。若是有人心怀叵测,只能谣言说宫中出事。可是,这儿到底是皇宫,到底是官家所在。就算有人被蒙蔽,进了皇宫,看到官家这样的情形。除非那些一心造反的人,哪个还敢动手?
宫中的禁军,就算现在混乱,官家只要现身,振臂一呼,哪个还敢动?八姐停了停,看着赵德昭的脸色说道:所以,臣妾一直不明白,为何官家就是不去宫门。
也许,八姐说的是对的,可是赵德昭不敢去,他不敢用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去赌一个安定。他还有最后一丝盼头,就是他的死忠,能够带着大队禁军杀进宫中,把那些乱臣贼子的脑袋全部砍掉。
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赵德昭还没有到死地,又怎么能指望一个一直都表现的很软弱的君王,忽然就龙威大作呢?只是,若然到了赵德昭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时候,那时候再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奢望了!
朕自然有主意,用不着你多言!赵德昭冷冷的看着八姐,低声吩咐手下的小太监:传令下去,把内宫封闭,无朕手谕擅闯者,格杀勿论!
他把腰间悬挂的玉佩解了下来,递给小太监,两手相交,两人都分明感到对方的手,在颤抖!
第七十九章 狙杀
潘惟吉静静的站在皇宫之中,身边的禁军士兵喧嚣,吵杂,似乎都与他无关。这里曾经是他的父亲,控制整个天下的地方。也曾经在这里,年幼的潘惟吉,险死还生。如今,潘惟吉再一次踏上了皇宫,所要做的事,却是谋反!
这是一个让人糊涂到了憋闷的夜晚,那些身处禁军底层的士卒根本不清楚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忽然间,赵德芳就来到皇宫,大声说道要入宫。禁军的内殿直大人居然带着兵马跟着赵德芳一起要入宫。宫中还有他们的人。宫外的禁军似乎也没了动静。皇帝在哪里?居然没有人知道!
赵德芳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政变有的时候看起来十分困难,可在眼下看来,却是唾手可得。
大事若成。我定不会亏待了诸位!赵德芳心情激荡的说道。
潘惟吉心底冷哼一声,说得轻巧,现在离大功告成还差得远呢!京城里的禁军就指望着那些老将用自己的威严在压着。不然的话,现在整个开封府说不定都已经沸腾了。赵光义能轻描淡写的坐上帝位,是因为他有许多年的时间,在开封筹划!而赵德芳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根基,他是被谢慕华等人联手捧起来的。这样的人,只要谢慕华一松手,他自己就会摔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不过,表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的,潘惟吉脸上露出恭喜的笑容,说道:过了今夜,以后下官就要改口叫王爷做官家了!
赵德芳志得意满的笑道:哪里的话?
内宫的宫门紧闭,守门官兵说是有官家手令,擅入门者斩。还说那个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士兵抬头看了看赵德芳,支吾了两声,始终不敢说下去。
赵德芳低声说道:说罢!
那个士兵壮了壮胆子,低声说道:说是要王爷入内宫面圣。还说,若是不去,就形同谋逆,天下共诛之!
这是要撕破脸了啊!赵德芳的脸色一下子就拉长了下来,他这个大哥,别人不了解。赵德芳自己是最了解的。温和是一回事,但是如果下定了决心要翻脸,那确实是对人恨到了骨头里。在当初回京制造流血夜的时候,赵德芳也没见自己的大哥对谁温和过了。一切还不都是为了那把椅子。不过,赵德芳根本就对这件事无所谓,撕破脸就撕破脸,只要自己今天夜里能控制全局,区区一张脸皮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从天空俯瞰过去,这对亲兄弟的直线距离,也许还不到两千米。中间只是隔着一道内宫的宫门而已。但是赵德芳知道自己没有实力去攻打这扇门。也知道赵德昭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出来的。赵德芳却是大步走到内宫门前。
门头上的战士个个都傻了眼,眼前的无论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也是太祖皇帝的儿子,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只要赵德昭还没有亲口说自己的弟弟谋反,给那些士兵天做个胆子,也不敢朝赵德芳动手啊!
宫中有变,我要入宫!赵德芳十分平静的对着内宫的守卫叫道:宫内很可能有人假传圣旨,开门!
守在内宫墙头上的士兵也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却能看到许多张已经拉开的弓箭,明晃晃的箭头指着下边的赵德芳,却没有一个人敢放箭。赵德芳冷笑一声,提高了声调:本王说的话,你们都当做耳边风是吗?若是宫中出了事,你们有多少个脑袋,你们全家老小有多少个脑袋够砍的?
内宫守卫始终是只看到了太监的传信和皇帝的信物,却没有能见到皇帝本人的手谕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终于,内宫的班头跺了跺脚,低声对身边的士卒吩咐道:还是去内宫看看去。请官家来此!
赵德芳退了几步,他身边的士兵马上挡在他的身前,圆滚滚的盾牌挡在赵德芳面前。显得有恃无恐。
远处,或许是两百米,或许是一百五十米的地方,隐约有一座高楼,这楼,本是设计给官家作为夜观星象,赏月饮酒之用的。高自然是极高的,三层小楼,约有十米之高,楼顶上,空旷一片,若是中秋佳节的时候,官家携带内眷,来到这小楼之上,饮酒作词,也是一番美事。
可是今天不同。在楼顶上,站着一个孔武有力的人,他的身边,放着三张神臂弓,每一张都已经拉开,强劲的箭矢早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射出去。这个射手,冷冷的看着内宫宫墙的一幕幕。那里,有许多火把,有宫灯耀眼。而在他这里,只有黑漆漆一片的楼顶,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将一张神臂弓提了起来,仔细的瞄准着内宫,长臂平举如泰山一般,沉稳不动。
举了半晌,他又把手中的长弓放了下来,继续静悄悄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从这栋小楼被人建好以来就已经生长在那里似的。整个人,融入在小楼之中,安静的仿佛一座雕像。毫无疑问,他的使命就在这里狙杀某人。可是,会出现在宫门的,要么就是赵德芳,要么就是赵德昭。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被他杀死,都会造成极大的乱局。
从那人举弓的姿势来看,定然是个神射手,手,极稳。眼光平静的就像一泓湖水似的!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站在这里,他到底要狙杀哪一个人?
忽然,那个射手眼前一亮,远处,宫门内,一道蜿蜒的火把缓缓的走了过来,既然是神射手,他的眼力自然非比寻常,虽然是在黑暗中,但是有那么多的火把,那么多的灯光。在他的眼中,跟白昼并无区别!
射手再次举起了神臂弓,冰冷的箭尖,若是用一道华丽的弧线链接的话,指向的却不是宫门内的那位。而是宫门之外的赵德芳。
无论是赵德芳,还是赵德昭,都不知道,那支冰冷的长箭,正指着他们兄弟,下一刻,或许就要洞穿他们的胸膛!
第八十章 一箭西来
赵德昭一脸严肃的走到内宫门外,守卫在内宫附近的禁军看到皇帝的黄罗伞盖,看到皇帝亲自到来,不觉士气一震,躬身朝赵德昭施礼。
不能开门!赵德昭低声吩咐道:给朕架个梯子,朕要当面问问这个叛逆!
一架小梯子很快就在宫墙内架了起来。当然,同期架起来的肯定不会是只有一只梯子,还有两个禁军官兵举着盾牌爬上别的梯子,替赵德昭挡住可能射来的箭矢。赵德昭在太监宫女侍卫的小心扶持下,慢慢的爬上了梯子,这梯子的位置距离墙壁约有两丈多点。与宫墙外的赵德芳,直线距离也约有五十来米。算是一个还安全的距离吧。
远远看到宫墙内人头攒动,看到火把通明,赵德芳的心中就不免紧张了起来,他知道那是他的哥哥来了。待看到赵德昭爬上梯子的时候。赵德芳忍不住叫道:皇兄。
你还有脸叫朕皇兄?赵德昭一手扶着梯子,身体在两面盾牌的遮掩下,遥指着赵德芳大骂道:朕待你如何。你狼子野心,居然除夕夜造反?
皇兄待我,天下人都知道,为何要把我配到洛阳去?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皇兄是引了金匮之盟登基的。我也是榜上有名的人物。为何皇兄不立皇太弟,反而要立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呢?按照金匮之盟的说法。这皇位应该是兄传弟。将来我归天之后,再把皇位传给你的儿子才对啊。赵德芳充满嘲讽的说道。
宫墙上的禁军官兵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他们现在听到的,是太祖皇帝的两个儿子,在说着宫中最大的秘密。这个金匮之盟有还是没有,民间都有诸多传说。当初赵光义即位的时候,就显得有些诡异。今日,王爷要造反,官家要平乱。无论结果怎么样,在这当儿听到这么多秘密的官军,下场就难说的很了。说不定这件事完结之后,皇宫禁军就会被一批批的整编出去,在未来的日子里,分批消失在茫茫军队的花名册中
赵德昭大怒,厉声叫道:胡说八道。你既然已经决意谋反,现在还说什么金匮之盟。难道太祖皇帝留下的誓盟就是让兄弟相残的吗?
两个兄弟虽然都很愤怒,可是还保留了一份清醒,无论是赵德昭还是赵德芳都是在层层保护之中。身边也不乏身手高明的人士保驾护航。防止对面有人暗箭伤人。赵德芳的心中十分笃定,时间拖得越久,他的成算就越大。现在这个时候,开封府应该已经是一片混乱了。现在还没有禁军赶来增援,也就是老将们暗中力,将局势控制在皇宫之内,这一场政变并没有延续到整个开封府。同样,对于赵德昭来说,就不是那么有利了。他的守卫力量只有皇宫里少得可怜的禁军,而外边的军队都无法调入。还不像赵德芳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其他官员和兵营那里获得自己需要的力量。
埋伏在小楼上的箭手,再次检查了自己的神臂弓,随即将神臂弓高高举起,箭尖指向,赫然是赵德昭所在。寒冷的夜风刮过他的手掌,那张被弓弦和箭羽不知道磨出多少老茧的手,沉稳的就像是雕琢在手臂上一般,他双目如电,与层层护卫之中,找到那露出的一袭黄袍。扶住神臂弓的左手微微朝上一抬,弹动机括
你现在说什么金匮之盟,就算你要登基,那也是在朕宾天之后赵德昭正破口大骂,忽然闭上了嘴,一阵凄厉的风声呼啸而来,这种风声,他听过。当年在幽州战场上,无数次,赵德昭听见过这恐怖的声音。那便是大宋第一神兵利器神臂弓所出的恐怖呼啸。相比在战场上的喧哗,如今大家都静悄悄的听着皇帝和王爷吵架的时候,这一声更是令人心胆俱裂。
一支坚硬修长的长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夜空之中划出一道闪电般诡异的弧线,所取目标却不是赵德昭。第一箭却是狠狠的贯穿在护在赵德昭左侧的官兵身上,他手中只是一个木盾而已。强大的冲击力将木盾贯穿,将那名官兵身体刺了个对穿。他从梯子上震了下来,赵德昭左侧一片空白。
赵德芳也是一声惊呼,他清清楚楚看到一箭西来,射向自己的皇兄。赵德芳下意识的叫道:盾,盾!不消他说话,潘惟吉已经一把拎起一块巨大的铁盾挡在赵德芳的右侧。
赵德昭却是慌乱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得六神无主,跳下去?身为皇帝,赵德昭已经很久没有从高于宫墙的地方跳下去了。可是不跳,就站在这里给人当活靶子吗?
没等赵德昭反应过来,那名箭手,迅捷的将手中的神臂弓丢掉,随手抓起另外一把神臂弓,姿势和刚才几乎是一模一样,这是何等的肌肉记忆,才能保持这样恐怖的效率。没有无数次的练习,是绝对做不到的。要是谢慕华在这里,一定会为他惊呼。因为谢慕华知道,在1996年的奥运会上,王义夫,在大脑缺氧,眼睛几乎看不见的情况下,凭手感打了个7环,屈居亚军。仅仅是手感就如此恐怖了。更何况是每日勤练不错的箭手呢?
第二支箭,依然闪电般的到来,在赵德昭还没有来得及跳下梯子的时候,在所有人都惊呼着看向赵德昭的时候,那一箭已经飞向了赵德昭的胸口。
慌乱的禁军呼叫着想要把赵德昭从梯子上抱下来,到处都是丢弃在地上的火把,还有人举着手中的弓弩茫然的寻找着根本就看不到的对手
赵德昭弓着身体,想要从梯子上跳下去,忽然,他的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呼啸声,大宋的帝王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忽然胸口似乎被大铁锤重重一击,跟着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的四肢百骸,完全失去了力量。赵官家软绵绵的从梯子上跌落下来,下方那些惊叫着的禁军,手忙脚乱的接住赵德昭,却没有人敢动一动。
八姐就在后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低声对荆儿说道:抢门!
荆儿还没反应过来,为何八姐马上就下了这个判断。不过她还是马上醒悟了过来,弑君已经成为既成事实。赵德芳再无任何顾虑,只能全力抢门,而群龙无,乱成一团的禁卫也不可能挡得住赵德芳的进攻。虽然荆儿还不知道八姐的用意,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听从这个心机比自己深沉的多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