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神武
“请领取一岁大礼包。”
大周皇宫之中,正准备被抱去抓周的当今皇弟夏广,脑中突然跳出这么一行字。
如果他不是穿越人士,怕是根本听不懂这句话,毕竟他自从出生以来,每天除了喝奶睡觉,听着女人哼着曲儿,其他什么也不做。
然而那个女人却不是他故去的母亲,而不过是个早熟的小丫头,按照这一世的辈分,自己当唤她声皇姐。
和其他穿越者不一样,夏广穿越之前的记忆很模糊,所有一切都像隔着迷雾。
但他至少能确定一点,那就是自己从未去过什么轮回台,也没有什么弹窗让他选择“YES”或“NO”的选项,更没有遭遇救人被车撞、门前遭雷劈、生死大逃杀等等...
好像是一条河?
也许不是河...
只是如同水流一般,而给了自己这个感觉。
一想到这个,他脑中就开始缓缓遗忘,而前世的那层浓雾,则是更白了几分。
“小广,小广...”
柔声的呼唤将他带回了现实。
夏广睁眼看了看正抱着自己的少女,优雅鹅蛋脸儿,懵懂大眼珠子,面容姣好,但眸子里却透着掩不住的紧张之色,她身形瘦如豆芽,原本还算合身的藕色长衣稍有些偏大。
这位名为夏洁洁的皇姐见他睁开眼,就立刻俯首在他耳边不停低声说着:“小广,千万别拿简册绶带,更别碰玉印,别碰别碰别碰啊,你不是小皇子,千万别碰那些东西。”
她今天已经说了的第一百遍了...
夏广看着这瞎操心的少女,嘟嘟的婴儿嘴咧开笑了起来。
皇姐似乎被他的笑容感染,而挤出些笑容,然后在他粉嫩脸颊亲了一下,像是安慰自己一般道:“没事的,到时候你往姐姐站的地方爬就是了。”
“请领取一岁大礼包。”
脑海里这声音又在继续响起。
夏广想了想还是没选择接受,万一这大礼包是个什么很震撼的东西呢?
比如婴儿科学怪人的反物质湮灭炮?
比如召唤系虫族母穴参上?
比如绿巨人试剂?
夏洁洁抱着怀里刚满周岁的婴儿,站在了一座宫殿门前,然后悄悄的推门而入,然后挑了个小角落就站着等待仪式的开始。
随后,又是走入了几名极美的佳人,各有奴婢相陪,气场盎然,一入屋内,便是各式花样打招呼,花样比拼气场,整个宫殿内似乎空气都要燃烧了。
夏广再感受了自家这里,空空荡荡,排场小的很,空气也冷得很。
似乎这皇姐就是个想要混做同类,故作勇敢,站在一群娇艳的母老虎中间的小绵羊。
难怪自己住的地方门可罗雀,连烧茶端饭这些事都要洁洁姐一手操办...
皇姐啊,不是我说你,你可是有些怂的过分了啊。
终于有人搭讪过来了,那是一个抱着小公主的嫔妃。她名唤珍妃,为人不争,曾经深得当今皇上宠爱,但养了个女儿之后就突然变得不孕了,之后逐渐就被“喜新厌旧”而更替掉了。
如此,珍妃也乐得清闲,甚至借此机会跳出了“气场厮杀圈”。
此时,这位妃子笑呵呵的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姐弟俩:“小皇叔也来抓周啊,可要让让小侄子,小侄女们。”
夏洁洁紧张地呵呵笑着:“一定一定。”
夏广捂住了脸,转了个身往里侧了侧,姐,你不仅怂,还缺心眼儿啊。
不过也许正因为这样,那在夺嫡之战之中几乎杀了所有同辈的皇帝,才会饶我们姐弟俩一命吧。
三言两语之后。
抓周开始了。
三个小皇子,两个小皇女,加上一个凑数的小皇叔,被放在雕龙木桌的六边,而中央位置放着诸如珠贝、象牙、犀角、简册、绶带、玉印、木剑、铜板等等...
皇帝已经来了,他登基才一年,其余参与夺嫡的兄弟都已被他或明或暗的解决了,除了这个当年还在胎中的小皇弟。
此时他目光一转,然后自有太监尖锐的嗓子扯起,宣布“抓周开始”。
六个小婴儿顿时茫然起来,不知自己要干啥。
但其中五个是真的茫然,还有一个自然是在等。
珠宝一类等同于贪好享受的纨绔。
简册绶带象征着好学求知。
玉印是至高权力的象征。
木剑是将军或者侠客。
铜钱是商人。
对于夏广来说,并不难选择,先排除掉求学好知,权力,这种上进的选项。
再然后也排除掉珠宝。
纨绔意味着很大几率在天子脚下,留在京城。
伴君如伴虎,再搭上个如此怂、如此缺心眼的姐姐,怕是不知何时就被阴死了。
将军侠客,皆是皇家手中狗,但也可能是军权的象征。
商人位低,虽然有些丢人,但却可游历四海,平安无事。
很快,在各怀诡胎的妈妈团的鼓励下,小宝贝们开始爬动了。
夏洁洁站在一块大的珠贝后面,弯着腰,瞪大了眼,似乎在召唤着自家小弟赶紧从这千军万马中杀出血路,然后拿走着别家的娃都不要的犀角。
很快,结果出来了。
三个小皇子,分别拿了玉印、绶带、简册。
两个小皇女,则是拿了珍珠,美玉。
小皇叔却是拈了一枚铜钱,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笑着。
皇帝对这个结果却很满意,顺势举行了周岁的宴会,宴会上夏洁洁带着熟睡的夏广,噤若寒蝉,只是低头默默吃着饭,连菜都不敢夹远处的。
夏广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家冷宫的床上。
红烛未熄,床帘放着。
而皇姐似乎趴在屋内中央的木桌上睡着了。
“请领取一岁大礼包。”
声音又在响起了。
夜深人静,正是领取大礼包的好时机。
夏广在脑海确认了接收。
“获得神级天赋:神武;使用间隔:一个月。”
同样的冰冷声音继续响起。
神武?
夏广一边舒了口气,这么安安静静的收取大礼包令他生出愉悦之感,于是他在脑海里询问:“具体有什么作用?”
那冰冷声音没有继续响起,而是一份自明的信息传入夏广脑海里:“常人修炼功法,需要循序渐进,若是急于求成,便会走入火魔。
而神武天赋者,一旦触碰功法原本,只需从头到尾翻过,即可立刻臻至本功法所记载的最高境界,若只是手抄本,那么只要书籍记载完整,也可直接臻至九层巅峰。
无论招式亦或内力,皆分为一到九层,之后需要相性才能臻至圆满。”
夏广立刻就想试试,但是这里除了床边的一本三字经,就再无其他。
反正一个月一次,他抱着试试的态度,小手摸到床头的三字经,看也不看就是哗啦啦的翻了一遍。
但什么也没有获得。
自明的信息继续跳出:“本天赋仅对于招式类或内力类功法有效。”
夏广又问:“那若是我直接触碰神级功法,然后直接臻至九层,是否会爆体而亡?”
他脑海里跳出自明的信息:“不会。”
从始至终,那声音似乎就响过一次,然后包容着一揽子的相关信息全部都灌输到了自己身体里,没有额外对话,额外交流。
这令夏广暂时放下心来,毕竟不像是有人在直接对话,顶多就是给自己种下了颗“种子”。
这礼包的由来只能等以后再探索了,只是它所赐予的金手指,却是不用白不用。
如果这礼包背后真的有着不怀好意的存在,要么自己不过是它广播种的其中一颗,要么就是它在沉睡,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若是前者,自己只需少使用即可,若是后者,自己需要及时斩断这金手指的使用。
一切还需要后续的试探。
略一沉吟,夏广又试探着问道:“如果...这功法是错误的呢?那么修炼之后,我会否也走火入魔?”
很快,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里浮现:“不会,只要是功法原本,即便再残缺,甚至内容颠倒,也可以直接臻至最高层次。
而若是抄本,在残缺颠倒之处,就会自动停下,而不会造成任何损坏。”
夏广继续询问:“那什么是功法原本?”
自明的信息回复:“创下功法之人,或是彻底领悟了该功法之人的手书留世之作,即为原本。”
夏广略一沉吟,继续问道:“若是刻本,拓本,蓝本,珍本,善本,孤本,残本,别本,单行本,增订本,抽印本,又该如何?”
自明的信息浮现:“依然以是否为原本为准。”
夏广眯了眯眼,又细细问了些问题,然后才停下。
2.皇姐迷惑了
婴儿毕竟精力偏弱,很快夏广就沉沉睡去。
他开始期待一本功法,可以给自己练练手。
但婴儿的生活,实在是身不由己,每天就是喝奶,听皇姐哼着各种五音不全的歌,然后时不时抓着自己的手,在冷清的小院子里让自己学着走路。
树梢杨柳新绿,给这如囚笼般的小院子增添了些暖意。
而皇姐似乎也在无聊的生活里寻到了新的乐趣:念佛。
不知从哪里领了一串沉香木佛珠,烧了三柱檀香,恭敬地插在青铜鼎中。
然后隔三差五的往回带佛经,每次夏广都会把她带回的佛经翻上一遍,可始终没有收获。
对此夏广也是抱着随缘的心,没心没肺的过着。
反正他还没到会说话的时候,就算到了,他也不准备开口。
沉默是金,这句话在皇宫里尤其正确。
冷宫自有冷宫的好处,已经最糟糕了,也不会被牵扯入什么纠纷之中。
终于某一日,皇姐兴高采烈的捎了本佛经回来了,听她对着自己这个不会说话的娃娃唠叨了半天,夏广也能明白,这佛经是前五祖亲手注释版的《楞伽阿跋多罗宝经》。
从宫外送来交予皇帝,绿萝禅院献上古册,大抵抱着希望皇帝能够仁心,又或者是做出一国之教该有的姿势。
慈悲为怀,这句话鬼才相信。
皇上不信,又听闻自己的小皇妹最近信佛,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他就令人将这本注释般《楞伽阿跋多罗宝经》送了过来。
所以,这位今年才十三岁,本该雀跃在阳光里的皇女,就像是得到了救赎般,捧着这本大部头经文“叽里咕噜”地念了起来。
夏广自是寻找了机会,如往日一般,将这什么《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突然,他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流冲击入自己的经脉之中,使得自己如同沐浴在暖洋洋的木桶温水里,惬意至极。
而眼明耳聪,周围动静竟然变得都能察觉。
同时,因为阳气太过充足,男婴绝无可能产生反应的某个部位,也是骤然树起了小小旗子。
他自己感觉舒爽,但是夏洁洁却觉得自己身边突然多了个太阳,滚烫炽热,似是蚕被都要被烫个洞。
她睁开眼,察觉到高温来自于自家弟弟,不禁花容失色,再然后看到了那个竖起的小旗子,好奇的瞅了瞅。
夏广一时间颇有些“悲愤交加”之感,心想着,你若敢弹,老子以后有你好看。
夏洁洁摸了摸弟弟的额头,仿是触碰到了滚水的炉子,手如触电般弹起。
她面露悲伤,又六神无主,自己连个婢女都没有,要么冲出去喊太医吧?
可太医住哪儿的呢?
平时不认路的皇姐,此时遇到了大麻烦。
终于,她咬了咬牙,从舒适的被窝里爬起来。
夏广自然清楚,这是自己走了狗屎运,摸到了一本内里藏着功法的佛经。
那些高手果然喜欢在佛经里夹稀奇古怪的功法。
只是这金手指也忒不靠谱,连什么功法都不告诉自己,更不说修习到了第几层。
不管如何,这等情况可不能让太医知晓。
于是,他忍不住开了口,喊道:“姐姐。”
这一声姐姐,让夏洁洁身子僵住,泪流满面,“小广小广,没事的,姐姐这就去喊太医,宫里的医生水平可高了,他们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特么没病啊。
夏广想了想,用简单的一个字先拖住她再说,于是一岁多的男孩道:“水...”
六神无主的皇姐,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独立完成的事,于是她奔跑着到了桌边,倒了杯水,呵了呵热气,再用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
温度适中。
感觉可以了,皇姐立刻遵从指示,将杯子凑到了自家弟弟唇边:“水来啦,来啦。”
夏广喝的很慢很慢,他在尽力调整着体内多出来的气流,使得体表的温度迅速下降,然而虽然臻至九层,但是要说立刻熟练也并不可能。
所以当男孩喝完茶后,他额头还烫着。
于是,他又道:“还要。”
但这一次,皇姐似乎突然聪明了起来,她觉得喝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认真地盯着自家弟弟可爱的脸庞道:“小广小广,你忍耐一会,我去叫太医,很快就过来。”
夏广只觉经过这几番拖延,身上温度也在在很快消散,正准备再用“水字诀”拖上一拖,但蓦然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屋顶有脚步声!!
踏踏踏...
如猫一般轻盈,从屋顶向着屋檐方向去了。
夏广心中一惊,这种大晚上在皇宫不走寻常路的,通常都是不怀好意,只希望这人是路过此地吧。
但见到自家弟弟沉静,皇姐还以为出了事,咬了咬牙,抱着一股“老娘拼了”的想法,拉也拉不住地就往外冲去。
夏广心里咯噔一跳,糟了。
急忙开口,稚嫩的声音呼唤道:“姐姐,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皇姐已经裹着睡衣冲出了大门,然后反手关上门扉。
夏广抬起眼,最后一幕却是道黑影从屋顶落下,悄无声息,如幽灵一般站在了皇姐身后。
而皇姐,却是毫无察觉!
夏洁洁此时一心想着去喊御医,做长公主混到这种份上也是独一份了。
原本还有个宫女派来服侍的,但是那宫女特讨厌,所以后来闹了几番,才赌气说宁可不要了。
结果...她不要,宫里还真不给她派了。
裹着睡衣,披头散发地开始往门外跑去,可是蓦然间,她只觉身子一麻,然后整个人不能动弹。
同时,一道黑影从她身侧缓缓走出,那是个蒙面的黑衣人。
他左肩的衣衫已经渗出不少血迹,步行之间竟毫无声息,贴地的刹那整个人便是一个赖驴打滚,点了这小姑娘的穴道,然后迅速拉着她作为挡箭牌,对准了屋门。
黑衣人略一判断,便得出这小姑娘应该是宫女之类的吧?
只是宫女绝不可能独自住一间小屋,那么屋里肯定有个主子。
夏洁洁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此时自然感到身后有什么在推着她。
宫中怪谈不少,此时她只觉遍体生寒。
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心里则是慌忙念起了佛经。
夏广自然也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就在皇姐那匆促的脚步声停下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了。
只是不知道皇姐是否被杀了?
他穿越前...应该也是个正常人,而此生在一个娃娃身上也是看遍了宫里的世态炎凉,唯有这皇姐对他是真的好。
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他眸子有些冷。
皇姐若是真出了事,他一定会让整个皇宫跟着一起陪葬!
此处是冷宫,如果是在皇宫中央之地,刺客哪敢如此逗留?
但这些仇恨的念头却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无论如何需要先撑过这一关再说。
吱...
一声轻微的响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割着纱帐,夏广看到夏洁洁如木偶般被机械的推着入了门。
黑衣人右手抓着夏洁洁的背后,然后以之抵挡在前,一步一步的走着,同时警惕地看着四面。
方一入内,便是迅速关闭了屋门。
同时,整个人翻滚在地,如同一团无法辨识的黑影,瞬间便是抵达了床边,然后左手一扯,便是拉开纱帐,右手便是已经运力抬起,正欲落下。
但黑衣人抬着的手却是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入眼是个男婴。
夏广闭眼装睡。
而另一边被点了学到的夏洁洁见此情况,却是突然有了点期望,毕竟再凶狠的刺客,也许都会存下一点善心。
但黑衣人却是冷笑一声:“原来还是个龙种啊,看来我运气还算不错。”
皇宫之中的孩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子啊!
所以他根本无需判断。
随后他来回踱着步子,沉声道:“我玄冰客本不杀女人孩子,但是这狗皇帝欠了天下人的债太多,今夜又将我教兄弟全部杀尽,唯有我一人逃出。
眼见杀这狗皇帝是没希望了,若还不杀你取点利息,我师兄师弟在地下岂能瞑目?!”
他声音越来越恨,一步一步向着床边走去。
夏洁洁急了,可是她被点了哑穴,却是无法发出一点声音,此时只能期待着搜查刺客的官兵能够破门而入。
她小耳朵动了动,那喊着“抓刺客”的声音,似乎还在极其遥远的地方。
而刺客距离小广只有两三步距离,一时间她只觉如坠冰库,心也沉入了谷底。
张开嘴,却只是发出痛苦却无奈的嘶哑声。
平日里念佛的所有虔诚,以及所期待着的庇佑并没有发生。
她突然产生了怀疑。
那自称冰玄客的黑衣人越走越近,缓缓抬起了手,手上寒冰真气聚集,而使得五指闪烁着冰晶般的白泽,“杀了你这孽种,老夫也算是没白来皇宫一次啊。”
夏洁洁眼泪已经流下,心中在狂吼着:不要啊!我们生活的已经不容易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是不是因为我们住的地方太过偏僻,所以连卫兵一时间都无法寻来。
如果是其他小皇子,小皇女,怕早就将刺客拿下了吧。
“来生不要投错胎!!”玄冰客冷哼一声。
冰寒真气覆盖的手掌已经重重拍落!
同一时刻,那男婴却也是翻了个身,细嫩的小手似是无意识的挥舞了出去,恰恰与那包裹寒气的手掌撞在了一起。
突然空气里发出细微的“冰入沸水”的声音。
“这是...”
玄冰客双眼瞪圆,不敢置信的看着床上的男婴。
此时男婴的眼睛正亮着,其中带着决然神色已经缓缓变成了戏谑。
黑衣人只觉一股极其雄浑的炽热内力,从那男婴小手里传出,顺着自己的手掌狂冲而上,那内力如此庞大,就如夏季江堤溃败,万千洪流滚滚而下。
携带着无以言说的天威,直冲他五脏六腑!
“这...”
他无法再思考,因为下一刻,他整个人已经倒飞而出,七窍之中缓缓溢出血液。
而因为他背部的遮挡,夏洁洁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此时的这一幕,令她满脸都是问号。
3.诡异
皇姐眼珠子如大葡萄般,咕噜噜转了转,充满了不可思议。
而床上的男孩依然在呼呼大睡,脸色红润。
皇姐:???
并不聪明的脑袋开始急速转动,很快她心里得到了答案,哎哟妈呀,佛祖还真的保佑了。
于是,她觉得自己抽个时候该去还愿了,毕竟刚刚还怀疑了人家佛祖,真挺不应该的。
待到穴道解开时,天色已明。
一缕秋初的金霞,从窗棱缝隙刺入,男孩打了个哈欠,然后自然而然的哇哇哭了起来。
夏洁洁只觉得腰酸背痛脚抽筋,但是男孩的哭声使得她觉得该喊奶娘来了,但那什么玄冰客还死在地上,如蜈蚣般炸出了不少血,悚然可怖。
很快,宫中侍卫过来人了。
这群侍卫还是会摆出主仆的礼仪,恭敬地单膝跪地,向还是少女的长公主,以及还在窗上躺着的未来王爷请安。
待到看到地上死去多时的玄冰客,侍卫们则是显然愣住了。
这个刺客实力挺强,昨晚交手可是凭借着寒冰真气,伤了不少兄弟,现在还都还在疗伤呢。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死在这姐弟两的房中?
最正确的结局不是姐弟两死了才对嘛?
虽然这个想法大逆不道。
但是一众侍卫确是如此想着。
下面,皇姐觉得是该自己出场解释的时候了。
于是她跑出来,用自认为简洁的方式,进行了细致而详实的描述,譬如说“她在心中默念着佛祖保佑,然后突然之间,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接攻击在了这刺客的身上,而使得其一命呜呼。”
譬如说“心诚则灵,自己还需要寻个日子,挎上那串佛珠子,带上上好的两盘香,去寺庙还愿。”
她表现的很形象,似乎真的看到满天神佛在庇佑着自己,却是未曾想到如若这消息传到当今天子耳中去,会是个什么光景。
幸好一众侍卫们受到她的情绪感染,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头顶。
头顶是灰扑扑的房梁,因为疏于打扫而存在些蛛网,便是连藏人都不可能,更别说什么神佛了。
于是侍卫们在稍作检查,发现该刺客是因为内力充斥,而血管爆裂导致七窍流血而死后,便是完全无视长公主的描述,而在脑海里补出了最恰当,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名刺客,乃是力竭而亡。
他与宫中侍卫厮杀,虽然逃脱,但是已经耗尽全部力气。
“是大头领做的吧?”
“这贼人先被大头领一剑刺中,又被拍了一掌。”
“那应该是没错了。”
侍卫们七嘴八舌,很快定了基调。
宫中大内高手,侍卫大头领“一剑光寒”石九州曾是绿萝禅院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掌剑双绝,内力雄浑。
被大头领先刺中了左肩,本已是受了伤,又挨了一掌,想来确是内力伤了五脏六腑,加上不顾一切的提气狂奔,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长公主,小王爷受惊了。”
带队的侍卫再次道歉,然后便率众离开,很快宫女们也赶来清理。
可是,皇帝夏治却没来查探,毕竟又没出事。
何况在他看来,自家兄弟都在夺嫡时候被自己弄死了,留下这俩已经很够意思了,就是做个“纪念品”。
“纪念品”既然没死,那么自己日理万机,有什么来看的必要?
还是不寒暄两句?
可是和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以及才虚岁两岁的小孩,有什么好寒暄的。
他自身受到了刺杀,本已是雷霆大怒,忙着扫荡京城。
至于这两位纪念品,他的旨意很简单,不过四个字“加强值守”,如是而已。
没有谁在乎满园春色的花圃角落里,悄悄生长的花。
因为百花争艳,自然惹人怜爱,又有谁会把视线挪移开,投向有些荒凉、悲伤的角落呢?
很快,这次刺杀风波就平息了。
过了段时日,待到秋浓,夏广觉得自己应该会走路了,于是他就会走了。
夏洁洁很开心,她觉得自己成功了,偷偷从御膳房拿了一壶酒,一碟菜。
没人在乎她,自然也没人愿意浪费口舌来这里质问“成何体统”。
又过了段时日,待到冬日愈渐严寒。
有一日皇宫里确是张灯结彩,夏洁洁这才知道又过了一年。
皇帝似乎在处理什么要事,也没来参加家宴,而由皇后代为主持,那端庄大气的女人倒没为难这姐弟俩。
但无论对于夏洁洁,还是夏广来说,这都只是一次平平淡淡的用餐。
亲情,是没有的。
宫中夜禁,家宴之后,瘦削、带着些儿愁容的少女抱着男孩,匆匆走过皇宫的巷道,回到院子里,洗漱之后,上床便是歇息了。
万籁俱寂。
想来时间已经到了午夜。
而突然之间,一股极度心悸的感觉袭来,沉睡的夏广眼睛在黑暗里猛然睁开。
然后瞳孔便是急剧收缩。
即便是他,此时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身旁的皇姐竟然全身呈现金色,宛如一尊正卧躺而眠的雕塑。
夏广急忙推了推身边少女的胳膊。
纹丝不动!
这究竟是??
夏广急忙观察四周,房间依然是房间,布局丝毫没有改变。
但是无论面前的雪白纱帐,还是屋子中央的圆木桌,还是侧边的一道绘着“蝶恋花”的屏风,又或是古色古香的茶桌...竟全都给他一种死寂、诡异、阴森的感觉。
好像这里不是给活人居住的屋子,而是笼罩了不详灰白的死物之地。
他视线急忙投向入屋的暗沉朱红门扉。
什么也没有!
要知道他自从得到了佛经中的内力,早变得耳聪目明,非同寻常。
而此时,他耳中也竟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哪怕是冬夜的风声,也没有!
再看向屋门,突然之间,他幼小的心脏狂跳起来,那是一种本能,像是这个以另一种方式在提醒着他,门外的不详。
但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多久,约莫一分钟的时间就恢复了。
夏广再眨了眨眼,身侧黄金雕塑的皇女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肤色,屋内屋外所有的一切像是回到了人间。
白纱帐不复惨白,门扉也不再给人棺材红的念头...
似乎一切又重新活了过来。
“姐姐。”
男孩推了推身侧皇女的胳膊。
夏洁洁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啊,小广,你饿了吗?还是要嘘嘘...”
她的表现很正常。
夏广装作迷迷糊糊:“姐姐。”
然后翻了个身又不动了。
皇姐一愣,然后笑了笑:“原来在说梦话呀。”
4.午夜时停
从那一天之后,每个午夜时分,夏洁洁都会按时变成黄金雕塑。
第二天,夏广按耐住心脏的跳动,盯着身侧的黄金少女默默数数。
六十秒!
时间一到,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第三天,夏广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做了个小小的实验,那就是搬动物件。
在皇姐变为黄金雕塑的刹那,他立刻将自己的枕头撕得粉碎,然后甩了出去。
时间一到,枕头居然又拼组完成,而且依然在原本的位置。
第四天,夏广终于把魔手伸向了身侧的皇姐。
睡前,他可以的揪着少女的一束头发,不肯松手,而夏洁洁自然也是由着他。
而待到那诡异的时间再次降临。
夏广便是运起灼热内力,对准那束头发便是拦腰斩下!
然而头发纹丝不动。
夏广皱起了眉头,他又尝试着推动这黄金少女雕塑,也是纹丝不动。
似乎这样的躯体就是如此的占据在了这方空间,而永亘不变。
一天天的尝试下来...
夏广终于明白那诡异的时间段是什么了。
是时间停止啊!
每到午夜,就会彻底停下的时间,只是这时停的范围究竟有多大,而这时停止后的世界又是什么模样,为何会时停,而时停后的这个世界里是否只有他一人,时停和非时停的世界边界又是如何,这些夏广并不清楚,也暂时无法弄清楚。
而对于门外究竟有什么,他心里却充斥着些恐惧。
最令他疑惑的是这午夜停止的一分钟时间,是否占据了一天的二十四小时?
如果是的话,根据之前实验的结果,物体会回到一分钟之前的状态。
换句话说,这一分钟,所有的东西很可能都是没有变化的...
那么,很可能对于别人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对于自己,却变成了二十四小时零一分钟...
夏广试探了许多,但却终究没敢出门,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
深冬过去,而天气渐暖。
杨柳爬上枝头,晓寒绿烟,轻薄似雾。
夏洁洁终于想起了还愿,于是开始抽着时间去申请出宫手续。
皇帝似乎终于被烦透了,让这两名纪念品在外面安分点,随后安排了两名大内高手随行,以保皇家尊严。
于是,夏洁洁就带着弟弟轻装简衣,出了宫,往京城北侧的菩萨道场“绿萝禅院”的分院而去。
马车驶离冰冷的皇宫前,珍妃却是带着小公主,跑来说是也要去菩萨道场,夏洁洁想想反正马车也坐得下,那就好的吧。
珍妃姓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一个失了势的妃子在外的倚重十有八九也是废了。
于是,这位可以做夏洁洁阿姨的女人,一路上说这说那,天南海北的聊着,夏洁洁只是“嗯嗯”的点头,勉强撑起一副“一刺即破”气场。
珍妃也是在大风大浪里混过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生下小公主后,就变得不孕不育,但是还能活下去。
所以,她自然洞察了长公主紧张的心情,于是她也专门挑些长公主能接上话题的事情聊,说些佛门趣事,说些京城之中近期佛门举办的活动以及日期。
很快,两人就聊上了,就剩下小皇叔与小公主大眼瞪小眼。
只不过前者是装迷茫,后者是真迷茫。
小公主自然也姓夏,名令月。
绿萝禅院分院,坐落在京城北侧的佛教名山上。
在两名侍卫的护佑下,珍妃带着三个孩子拾阶而上,绕过了几排黄墙,端庄宏伟的大殿便是出现在眼前。
珍妃点燃着香,神色非常虔诚,而眼瞳之中带着悲意,望向那光明智慧的菩萨,她深深鞠躬,然后叩拜。
夏广自然是四处乱走,搜索着所谓的“机缘”,虽然可能不大,但难得出一次宫,拉着姐姐跑跑总是好的。
何况那每日午夜的时停,令他觉得这个世界远非如此简单。
身怀雄浑无比的炽阳内力,夏广奔走都毫无问题,所以很快他甩开了皇姐,在身后“小广小广,你等等姐姐”这样的声调里,他迅速的深入了这慈航寺院的深处,只需要转到藏经阁,凭借着皇家熊孩子的背景,冲入其中,随意翻上一本书,那么就是真的“这波五五开,不亏”。
但藏经阁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直将这慈航寺院大多地方都绕过了,也没发现。
最后一个巷道,夏广依然是跑了进去,两侧黄墙古朴而光明,足下青砖瓦缝间,几簇枯苔露了头。
皇家熊孩子奔跑在这样的道路上,很快就是到了头。
尽头是一个拱门,门中传来沙沙的扫地声。
夏广眼睛一亮,他知道地方到了。
于是放缓了脚步,慢慢踏入其中。
可是才行至拱门的边缘,却是有一股柔和的内力推向自己,像是一阵清风,令人感到和煦,可是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退?
还是不退?
这是个问题。
夏广选择了退,然后身子故意装作失去平衡,便要向冰冷坚硬的青砖瓦撞去。
老和尚。
你是救?
还是不救?
这是个问题。
门里的扫地僧人却也没有选择,他身形如风,一袭白衣如洗的僧袍随风如波涛,左手轻轻拖住了小男孩的腰,右手还倒拖着扫帚。
“小施主。”
老僧神色悲苦,白眉拖长从眼角外垂落,他并没有因为来者是个可能不会说话的孩子,而露出任何轻视。
众生平等,何况幼童?
“和家人走散了?”
老僧又问。
夏广实际上一路都在思考,如何和这些深谙佛道的僧人打交道,此时他看着这老僧的模样,却已有了答案。
于是,他轻轻竖起了一根指头,放在自己与老僧中间,然后用稚嫩的声音回应道:“没有走,也没有散。”
老僧轻声一笑:“倒是老衲着相了,那么小施主来此作何?”
夏广用粗糙的言辞表达道:“这里漂亮。”
老僧愕然:“漂亮?”
夏广迈开小腿,然后蹲在了院内角落里,墙角正有一簇深秋的淡菊绽放,他轻轻弯腰撅起屁股,把小脸庞凑过去嗅了嗅,然后露出了微笑。
午后的天光里,将他半边身子沐浴在金色里,而竟显出某种沉静和禅机。
老僧悲苦的神色逐渐舒展,他似乎也感受到了男孩的欢喜。
那是属于花的香味。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雨天收衣服,晴天晒被子。
月有光,花有香。
只要抱着一颗平常心,那么何处不能欢愉?
即便这世间恶人甚多,便是金刚怒目,手持戒刀,却也斩不尽杀不绝,但只需抱有一颗慈悲心,一颗平常心,那就足够了。
老僧竟然道了声佛号,叨了声阿弥陀佛,“老衲无花。”
然后皇家熊孩子起身道:“我叫夏广。”
“带我看看书。”
夏广道。
“好。”
无花笑道。
遇到这样一个忘年之交,有何不可呢?
何况这样一个孩子,能看什么书?
5.无花
无花闯荡一生,游历半世,带上人皮面具,改去邪花之名,隐居于此多年,朝朝暮暮做老僧清扫经文阁前,还不是为了求得心里一个安宁。
或许还等着那永远不会到来的...一封信。
如今,自己那苦闷半世的执念、日夜被拷问的痛苦,竟然在这孩子三言两语之下,出现了一点转机。
他深深默念了一遍“夏广”的名字,然后举手托起他,便是如清风般进入了经文阁。
经文阁里大多是经书,但众多前朝孤本,而使得一股沉甸甸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老僧左手托着孩子,右手却是随意指点着,介绍着。
在夏广的坚持之下,他站在了门前,看着这个孩子自己伸手缓缓抚摸过书架上藏经,像是手指探入梵唱的经文长河,在枯禅的光影里寻找着过去、现在、未来。
无花开始沉思。
人难道真的有生而知之者?
这样的天赋,真是令人嫉妒啊。
但他并不知道这位看似深谙佛道禅机的皇家熊孩子,其实只是在试探经文里有没有功法夹层...
转了一圈,夏广空手而归。
果然,佛经里夹着功法这种事不是正常人能遇到的。
但孩子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失望之色,他从头到尾甚至没有抽出一本书观看。
可是,当他走到经文阁门前时,却是用稚嫩的声音道了句:“阿弥陀佛。”
无花微笑道:“阿弥陀佛。”
然后侧身让开,便在此时他忽然脑海里生出个无法淹没的念头。
自己半生所学还未又传人,何不试试?
所以,无花道:“小施主请留步。”
夏广停下身子。
下一刻,白袍老僧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手掌上却是托这一块殷红色的皮卷,皮质缝缝补补,细密透明冰蚕线丝交叉穿过,令人联想起整理遗容的缝尸。
待到皮卷摊开,从远处却能看到,这殷红皮卷大致是由三块所组成,其上则是蝌蚪般扭曲的图形,显出某种诡异与狰狞。
“小施主,你看到了什么?”
老僧面色淡然,但瞳孔里却是有着期待与鼓励的神色。
这门九阴邪经,可是天下至阴内力,当年佛道天门、剑道山盟、江南道的人可是为了销毁这功法而大举进攻魔门,彼此试探之间,最终在以至于掀起了江湖的腥风血雨。
最终,他们夺走了一份仿制品,正品却早被自己偷梁换柱,给带走了。
凭借着这门功法,他自是完成了血海深仇,并且完成了完美的现场伪装。
他为恶,作恶,所为却是除恶。
最终目标完成了,剩余的却是满手血腥、声名狼藉、无尽空虚。
所以才青灯古佛,想要求个安宁,却始终沉迷于执念魔念之中,不得解脱。
九阴邪经乃是自己半生寄托,若是要随自己带入地下,无花终究不甘,所以他才拿出,以示于人。
何况这个人,只不过是个幼童。
“小施主?”
无花看着夏广的手缓缓抚过整个皮卷,随后后者却是露出迷茫而悚然神色:“这个东西,看起来好恐怖,真是令人好害怕啊。”
便在这时,巷道里传来皇姐的呼唤声“小广小广,你在哪里,别吓姐姐。”
无花轻叹一口气。
也许此物终究是需要失传吧。
此功甚邪,天道不容,也是常态。
很快,他调整好了心态,淡淡道:“小施主家人寻来了,还请离去吧。”
夏广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神色淡然,内心却喜滋滋的走开了。
按理说,刚刚一股极阴寒的真气,几乎如同莅临冰渊之寒风,可冻彻血液、凝结神魂,一旦领悟,整个人周身寒气气场,便会笼罩四野,使得这深秋直接变成了凛冬,无花不可能不察。
但巧就巧在夏广体内那股浩瀚的炽热真气。
炽热对上极寒,两相抵消,所以什么也没发生。
已经虚岁三岁的夏广并没有等到来什么“两岁大礼包”。
他一极阴一极阳的两门“无名”内功已经修炼至了巅峰,体内真气充盈,按理说应当双目炯炯有神,甚至逐渐显出虎背熊腰等特质,但全部没有。
甚至因为说话较少、来往宾客的缘故,在小范围的圈子里得了个“小皇叔有些傻”、“说话有点迟”的名声。
夏广无所谓这些无聊的名头,他天天想着能进入皇家的储存历代搜刮功法的宗动阁一观。
毕竟有如此金手指,若还不能求个平安,寻个长生,真是不如转身撞死在墙上了。
皇宫卧虎藏龙,江湖格局以及和皇宫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自己所在的这大周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块地域,地域之外有没有邻国相争、又或者有没有更高势力,这些他也还是一无所知。
除了通过上次《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他明白绿萝禅院是国教之外,再多就没了。
但此次绿萝禅院的京城分院一行,看来也只是个普通的寺庙,除了那老僧,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特别印象。
另外,那什么玄冰客一掌拍在自己身上,被反弹死,也让夏广微微有些得意,毕竟闯皇宫想着刺杀皇帝的还是高手居多。
但也不排除,这玄冰客是个二愣子。
想了想,他自己此时还只是个虚岁三岁、毕生使命就是混吃等死的小孩而已。
“姐姐,我要吃烤鸭。”
院落里,夏广巴巴看着正在数着佛珠子的皇姐。
皇姐已处于豆蔻年华的末尾,但是营养不良,加上动不动就受到各大气场的碾压,所以身形瘦削,该发育的地方全都没有发育,且性子怂的一塌糊涂,就是皇宫里的小婢女都能看出来长公主外强中干。
只是这个用来撑场面的“外强”到底有多强,估计就那么一点点点。
“不是刚吃过午饭吗?”
听到自家弟弟提要求,皇姐觉得还是念经、摸珠子的世界更安全点,所以有些不乐意跑去御膳房。
夏广道:“皇兄说了,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
夏洁洁:???
皇帝啥时候说的?
夏广拍着桌子道:“上次家宴上,他抱着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时都说了,你自己不好好听。”
夏洁洁:...
我们都坐的那么角落了,你怎么就听得到?还记得住?
不过提到“长身体”,皇姐又慌了,她觉得母亲既然因为难产而死,生下弟弟就撒手西去,那么做姐姐的就要尽到母亲的责任。
哪有母亲不顾孩子长身体的。
这是大事,得管。
于是,夏洁洁放下佛经,深吸一口气,“我去喊个宫女来照顾你。”
夏广道:“不要,这里没人来,我不乱走。”
夏洁洁仔细想了想“自己能不能叫动宫女”这件事,觉得还是自家弟弟的建议更靠谱点儿,于是就应了声,随后匆匆出了院子。
走前,还是小心的锁上了门。
6.阴影皇庭
夏洁洁一走,三岁的皇家熊孩子终于寻到了机会尝试自己的功法,这段时间虽然未曾过分运力,但是极阴极阳的两道真气却未曾发生太大冲突,此时竟已如日月般水乳交融,使得他觉得体内充满了和谐。
日月当空,而他的身躯则是那天空。
闭目调息,左手上忽然滚滚寒气涌出,甚至五指都变得狰狞、呈现出不吉祥的惨白色。
右手却是炽热阳气沸腾,五指略涨,期间似乎流淌着滚烫的熔岩,又或者是炉火。
可谓左手太阴,右手太阳的小皇叔就这么茫然站着。
因为亏就亏在没有招式啊,就像是空握着两枚飞弹,但却没有发射器一般。
皇家熊孩子眼角拐到院角小花圃边的一块乱石堆,他神色一动,便是大步走去。
左手惨白,右手熔岩,拖出两道瑰丽的长尾。
凝视着成人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石块,夏广右手一把抓了上去。
沙沙沙...
石块近乎是瞬间就成了石屑,夏广的小手搓了搓,石屑竟然细成了沙子,从他指尖流下。
这算什么水平?
夏广不太清楚。
他决定再试试左手。
惨白如恶鬼般的左手,散发着森然可怖气息,但这样的手却长在一个虚岁三岁的幼童身上,实在是充满震撼,要多不和谐有多不和谐。
片刻后,夏广看着手中毫无变化的石头,有些无语。
但测试还得继续,现学现用,他右手小手指化作灼热的火刀,随意划开了这石块,然后就看到了石块中央的虚无。
那并非是变为粉尘,而是彻底的消失了。
就如被掏去了心儿的核桃。
随意将这石块“毁尸灭迹”,碾碎成沙后,夏广对这两门内力的特性有了个初步了解。
简而言之,那炽热真气就是从外而内的碾压,而极阴真气却是从内而外的吞噬。
可惜时间并没有允许夏广继续试下去,并没有多久,匆匆忙忙的皇姐就跑回来了,手里小心端着一小碟烤鸭,大约是正常烤鸭的四分之一吧。
能在非用餐时间,在御膳房搞到烤鸭,看来皇姐是真的用了心。
夏广跑来,手就向着烤鸭抓去。
但半空却被一只瘦弱的小手抓住了。
夏洁洁道:“洗手。”
但下一刻,她却露出了疑惑之色:好干净的手。
没有汗渍,没有粘稠,光滑无比。
夏广道:“我提前洗过。”
说罢,便是挣脱开皇姐的手,抓着烤鸭就啃了起来,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是将剩余半边完好的烤鸭递给了姐姐:“你吃。”
皇姐神色舒展开了,她胃口不好,于是道:“小广吃,姐姐不饿。”
夏广自是不客气的全都笑纳了。
数日后。
宫中统帅大头领“一剑光寒”石九州竟然登门,索要之物却是之前的那部古注版《楞伽阿跋多罗宝经》。
他乃是奉皇命而来,所以瘦弱的长公主跑到杂乱的后院,翻翻找找,终于寻出了那本经书。
“这本我还没看完,用完了能不能还给我?”
夏洁洁有些舍不得,看的时候没觉得,这会要失去了,才觉得珍惜。
“卑职会代为转达长公主的意思。”
石九州声音平稳,然后双手接过这本佛经便转身离去,留下怅然若失的长公主。
但并没过去多久。
石九州就返回了,“皇上旨意,长公主既然诚心向佛,经文便依然存放于长公主处。”
说罢之后,这位内里穿着薄甲,外罩绣牛藏青服又道:“皇上宅心仁厚,卑职也是感动不已,还望长公主能够时常诵读,为皇上的江山祈福。”
夏洁洁失而复得,心情不错,满口答应着:“一定一定。”
一旁靠在竹躺椅上呼呼大睡的夏广自然也听到了两人对话,他连查看都不需要,就知道那《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中的内功秘笈肯定被掏走了,皇帝留经文无用,便是送回。
至于宅心仁厚,也就骗骗皇姐这样的黄毛丫头。
随后,夏洁洁是真抱着这本经文看了一两天。
可也就是一两天而已。
第三天的时候,她已经忘了昨儿随手丢开的佛经放在哪里了。
——
深夜,御书房烛火长明。
大太监轻轻叩门,喊了声:“皇上,人来了。”
屋内传来沉稳而极有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吱嘎...
门推开,屋外的寒气随着来人从缝隙里钻入,屋内烛火摇曳,使得长影紊乱。
待得落定了,却是个小童,约莫八九岁模样,模样俊俏,长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挽成个小辫子,而给人以洒脱放荡之感。
若非那一头长发全是雪白,而那俊俏的脸蛋上带着扭曲狰狞,以及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别人定会以为这小童再不济也是某个世家的大公子。
白发小童第一句话:“小山子,你下去吧。”
大太监偷看了看自己主子,后者却是点点头,于是大太监便是急忙匆匆走出御书房,然后极其自觉地走到无法偷听到任何话的地方,守在了门前。
白发小童随意坐在御书房侧边的椅子上,“你终于坐上梦寐以求的位置了,感觉怎么样?”
皇帝摇头:“不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白发小童笑道:“莫要以为我不清楚,整个大周的人都在说你是暴君,一意孤行,残暴不仁。
算了,不扯这些虚的,你叫我来做什么?”
皇帝轻轻将数张折叠好的枯黄色纸页递了出去,“这是能治好大哥内伤的东西。”
白发小童也不起身,只是抬手一吸,那枯黄纸页便是稳稳当当全都飞入他掌心,摊开看了看,纸张上字迹极小,密密麻麻,还配以些微的图示。
只是看了几眼,白发小童狰狞脸庞上露出喜色:“九阳玄经!夏治,做得好!”
皇帝眼角微微跳了跳,自从登临九五,就几乎没人直接叫自己的名字了,今天听到竟还是有些觉得陌生。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发作。
其一,这江湖之上,实力为尊,所谓的大周王朝,其实也只不过是最大的江湖势力,他这皇帝,说白了也就是这大江湖势力的头领。
别人弄不清楚,但他做皇帝的不能心里不明白。
那么说到江湖势力,必然有组成板块,除却大周的一些官府机构,真正的压箱底武力还是由三大块组成。
首先,是皇家集团。
从历代皇子之中挑选出天赋最强,最适合隐退的那一位,然后堆砌资源从小进行培养,并且灌输家族理念,但以防意外,这样的皇子通常会有两位。
白发小童名为夏惇,按辈分是当今皇帝夏治的亲大哥,但他很早就“不慎坠河而死”,然后修习了夏家无上秘功“八荒独尊功”,而隐居幕后,成为了皇权执行的最强倚仗。
此功法以精纯内力为基,极其强悍,但弱点却是每三十年需得返老还童一次。
夏惇四岁便被挑选,修炼此功法,三十四岁那年便是返成四岁模样,然后每过一日,实力便是额外恢复一年。
原本一切正常,只需过得三十天,夏惇就能恢复实力,且更上层楼。
但不巧的是,当时得到消息,说是妖僧邪花被困在京城外的某处,时间紧迫,机会难得,为夺得那本九阴邪经,夏惇不得不率领麾下,前去围堵。
那时,他才刚刚恢复到九岁的实力。
原本以为邪花身受重伤,自己所需的不过是伪装身份,暗中现场指挥即可。
但实际上邪花为人深沉阴狠,交手过程中,他略有不查,竟被掳作当了人质,而被邪花的九阴邪经所伤,那一股不死不灭的寒流钻入他经脉之中,日夜折磨,痛不欲生。
“八荒独尊功”也因此被迫停下,他的“发育”也就卡在了九岁时候。
前朝皇帝也是焦虑至极,四处寻找灵丹妙药,想要驱逐他体内那倒诡异的太阴之气,但最终却被告知“阴寒已深,唯有修习太阳真气,才可治愈”。
九阳玄经,就是修习太阳真气的至高功法之一。
7.刀神墓穴
大周皇室集团之中,除却历代隐藏在阴影里的黑天子外,还有夏家其余忠诚的皇室、供奉堂组成,外围势力则有太监、大内高手、甚至是“被皇室幕后影子遥控”的江湖势力等等。
其次,是军方。
大概说来,即是王下五虎上将,京城常驻一位,其余四位则是拜一方大将,而镇守各处要地。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五虎上将实力本身极强,所以不存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说法。
最后,便是水镜宫。
所谓将军厮杀,文士设阵。
这些或以谏臣,或以监军,或以谋主,或以老师称呼之人固然实力不济,但是却能利用天地风水玄奇,布置出奇门阵法,甚至一人而困千军也未必不能实现。
其余各个官府下属的捕快、侍卫等等,却都是稀松寻常了,或有高手,却不成体系。
其二,夏惇的利益与他是一致的,两人之间不存在任何冲突,可谓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兄弟姐妹都被自己杀光了,这群阴影里的皇室,就算想要再捧个帝王,也需要等那些毛孩子长大了才成。
其三,最近西蜀道有些异变,据当地官府消息,可能是前朝初期那一位绝代刀神的坟墓即将现世。
原本那出坟墓是藏在山间,但近期却是因为山洪暴发,而略有改变地势。所以在平息后,才有山民隔着悬崖察觉到异常,然后再上报官府。
夏治当场下达的回令就是“隐瞒信息”。
一位绝代刀神的坟墓没什么,但若是其中藏有功法,甚至是已经产生了灵气的神刀,那还是掌控在皇家手里,会毕竟稳妥些。
否则指不定会造成什么动荡,或是增加江湖势力的实力,又或者...给群狼中多出一员。
皇家是虎,江湖势力乃是狼。
狼若多了,百兽之王岂能安枕无忧?
所以,夏治要派人前去,此事非同一般,阴影皇室的前代怪物大多在闭门修炼,他们修炼,不落于人,才能使得大周安稳如山。
所以真正能派出的能人并不多。
距离西蜀道临时吊桥的搭建还需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夏治真心希望这位影子皇兄能够恢复。
当今圣上与这位阴影里的皇兄,秉烛夜谈,直至天色将明,夏惇才推门离去。
想着自己这一代仅余的两位同辈,夏惇抱着“反正出来一次不容易,不如去看看,说不定能为皇家势力添砖加瓦”的想法,便是向着皇宫的西边快速走去。
皇宫之中存在禁道,更有地下回廊,所以夏惇此行并未被任何人注意到。
待到快走出时,夏惇随手拿了一身门前侍卫服换上。
此时,长公主与小皇叔又开始了一天的日常。
夏洁洁例行地走向御膳房,去端早点。
她还算乐观,想着“至少不要自己做,只要端一下就好”,虽然没什么人理睬她。
毕竟皇宫里的人都不是傻子,看看这长公主的性子,以及皇帝态度,就知道这货将来不是联姻,就是下嫁笼络人心。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何况是一个作为纪念品的妹妹?
雪白长发小童冷冷看着,忽的心里一动,便是压低帽子走上前,压低声音快速道:“华妃在天之灵,托我前来对你照顾一二。”
夏洁洁被人拦住正欲说话,此时听得这莫名其妙的开场,不禁满脸疑惑。
华妃是她与小广的亲娘。
那声音继续快速道:“你左肩之下三寸处有朵榴花胎记。”
夏洁洁震惊了。
然后雪白长发小童便是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子塞入她手中,“你娘托梦给你的,照着练,不要懈怠,七天后我再来找你。”
说罢,他也不再多停留,整个人迅速走开,转入拐角,便是不见了。
之所以不去看看夏广,也纯粹因为没时间,没精力,一个两岁小孩也没到测试的时候。
这小皇妹虽然年过豆蔻,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但是皇室里最不缺的就是资源。
资源堆出一个高手多快啊,虽然潜力被压榨殆尽,前途有限。
但好歹也是自家人。
现在阴影皇庭非常缺人,老一代的都闭门修炼,新鲜血液又都是一批才刚刚学会走路的毛孩子。
所以,夏惇只能寄微弱希望于这个小皇妹了。
毕竟他自己饱受这太阴真气之苦,而生怕独木难支,寻个同胞来搭搭手,也好做个防范。
只要七天之内,她能修习出气感,就算是一丝...
夏惇也决定带她入阴影皇庭。
只是令这位阴影里的大皇兄担心的是,小皇妹似乎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啊...
疑惑的夏洁洁回到了冷宫的小院子。
刚刚那个侍卫跑的贼快,她才反应过来对方就消失了,如鬼魅一般。
宫中阴冷,灵异故事也不少,夏洁洁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宫里没人说话,她又憋不住,然后就盯着虚岁三岁的男孩,虚着眼问:“小广,你说皇宫里有鬼吗?”
夏广乐道:“有啊,前两天我还看到不少白衣大姐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一句话,就让夏洁洁体温下降了足足三四度。
她声音犹如蚊蝇:“你怎么不和姐姐说...”
夏广逗着她道:“白衣大姐姐们顶多就是趴在门前,用眼珠子看着门缝里,又没进屋,就没说。”
夏洁洁只觉手足发凉,如坠冰窟,四处吹来的风都变成了阴风,一阵阵摇曳着她脆弱的灵魂。
她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不问就会死”的怪圈里,所以继续道:“那...她们怎么不进屋?”
夏广只觉得这位皇姐确实蠢死了,于是又随口编道:“因为母妃不让她们进来啊。”
夏洁洁身子彻底冻僵了,大葡萄般的眼珠子都不转了:“母妃...不是...已经...”
夏广直接道:“托梦告诉我的。”
夏洁洁就问:“你咋知道母妃长什么样的?”
夏广继续圆:“之前画师的遗像里看到过,只是一眼,就刻骨铭心。”
夏洁洁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下来了,一直在大太阳底下坐到中午,才缓了过来,虚着眼顾左右而小声问道:“她们在吗?”
夏广道:“这会不在,在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皇姐“哦”了一声,似乎到了该去端午餐的时候了,可是她不想动。
夏广反正也不饿,两人就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然后,夏洁洁毅然地掏出了一本册子,肃然道:“这是咱母妃托人带给我的,说是让我照着练,七天后来检查。”
夏广正喝着奶,听得这个认真的声音,一口老奶喷了很远。
他三言两语,便是从“急于倾诉来缓解恐惧情绪”的皇姐口中,把需要知道的信息问的一清二楚。
皇姐的描述已经很详实了,比如“这今早的白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侍卫服的鬼魅,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自己受到母妃在天的托付,要将让我练习这册子上的内容,七天后来检查。
突然!!他又消失了。”
她说的一惊一乍,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
夏广用稚嫩的声音道:“姐姐,我要看。”
皇姐拿着那小册子便是到了夏广身边。
后者接过,他自然深谙“自己才虚岁三岁,不认识字”,所以就拎着册子从头翻到尾。
虽然有些假,但这个世界的文字毕竟和前世不同,自己确实只认识很简单的几个,所以也不算太过做作。
夏洁洁虚着眼,小声提醒:“小广,你拿反了。”
后者“哦”了一声,随意丢下书,他只觉体内又是一股真气诞生了,但这股真气相比自己体内那如日月般运转的阴阳二气,可谓是极其渺小。
就像是溪流入了大海,可有可无。
无论如何,他已确定这是一本修炼内力的功法,层次应该很低,但胜在精纯温和。
再联系皇姐描述的前因后果,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推断。
正常推断是:某个藏在皇宫之中的高手,也许与自己的母妃有着善缘,此时携带着功法,想要拉一把自己姐弟俩。
这个高手的第一选择是教授武功,可是又不确定自家姐姐的天赋,所以有一本册子来检测下。
但问题是,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他是怎么停留在皇宫之中的?
他为何之前不来寻找自己姐弟俩,偏偏现在出现。
再联想起昨天被取走的《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中的内功秘笈,想来是皇帝原本不清楚,以为就是本普通的佛经,之后也许被慈航寺院的和尚提醒了,才来取走。
然后,姐姐就遇到了这个高手。
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固然皇宫之大,变数之多,难以揣测,但夏广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
皇上他见过一次,完全没有习武之人的模样。
那么,假如皇上不习武,他取走的功法又是做什么用的?
或者直说了,功法是给谁的?
是这位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的高手吗?
只是一瞬间,夏广就做出了近乎接近真相的全部推断。
8.惋惜
“小广小广,这似乎是一本功法,看起来好高端的样子。”
夏洁洁研究着那本册子。
虚岁三岁的小男孩躺在一边,心里想着:不管如何,先帮她过了这关再说。
“还有调息、运气、周天、气感。”
夏洁洁充满了兴趣,一惊一乍的研究着,只是片刻就像是发现了个新大陆,然后冲过来对着自己唯一说话的对象解释一番。
但她殊不知,自己对这个小弟说的东西,令后者产生了一种“博士功成名就回乡,却被小学生误当做老农而炫耀知识”的感觉。
夏广看她兴趣这么浓,就鼓励了声:“加油。”
这一研究就是整个下午,皇姐搞定晚饭后,回到屋舍里先想哄夏广睡觉。
夏广觉得这特么是耻辱,就说:“你自己去练功吧。”
“挺无聊的。”
皇姐倒是老实,实话实话,过了开始那一阵,就连再翻一翻那什么功法的念头都没了。至于七日后的测试,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夏广道:“母妃的眼睛正注视着你。”
提到母妃...
夏洁洁顿时安静了下来。
并不是肃然,而是恐惧,她眼睛看了看窗外,然后猛然从床上爬起,老老实实开始盘膝而坐。
借着火烛明灭的光,一页纸张上赫然映着同样打坐的无面人儿,而气感则以流动的方式表明,其下则写着简单的几句心法,以引导和防备练岔了而走火入魔。
夏洁洁依样画葫芦,开始练习。
运行了一次,两次,三次...七次...
什么都没有。
夏洁洁侧头一看,似乎枕边的“监督者”睡着了,而母妃看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应该也满意了吧?
她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打算就此结束今天的练功生涯。
蹑手蹑脚的收起册子,然后缓缓躺下。
可是才一动,耳边便传来声音:“母妃...”
夏洁洁寒毛倒竖,几乎炸起来了。
原来是小广在说梦话,还好还好...
她轻轻吐了口气,原本已有凉意的初秋,此时更是多了些悚然之感。
夏广继续说着梦话:“母妃...进来呀...”
头已经贴到了枕头的皇姐立刻坐好,毕恭毕敬,然后把功法重新摊开,双手规规矩矩摆好运气的动作,继续开始了漫长的尝试。
即便如此,夏洁洁的天赋实在不怎么样。
第一天,失败!
第二天,失败!
...
第五天,似乎有了一丝气感,但依然失败!
第六天的时候,夏广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这几日也算是看明白了,姐姐每次调息都卡在某个瓶颈之处,而冲过那里需要的其实并非悟性根骨之类。
只需要一点点坚毅,勇气。
这些东西,皇姐却是根本没有。
她可是一个怂起来连神仙都害怕的少女,但凡有一点可能冒险,可能练岔的地方,她绝不去尝试,打死都不去。
所以,当皇姐再一次抵达这个瓶颈时,夏广借着在床上翻身的某个动作,一脚踢在了她腹部,夹杂着极其少量精纯内力的气息随着这一踢,直接涌入了皇姐丹田之中。
夏洁洁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她只觉得自己的气息突然贯通了起来,周天循环而不息转动。
她心中暗喜,只觉得“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终于成功了。
不过既然成功了,那就洗洗睡吧。
夏广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于是又念了声“紧箍咒”。
“母妃...”
这一招果然百试百灵,皇姐立刻又做好了,开始了继续的周天循环。
第七日。
天色阴沉,秋雨随着山风,似欲要灌入这座京华。
秋雨萧瑟如牛毛,带着天地之间的冰寒,自然而落。
而那白发如雪的童子,穿着侍卫服,压低了伞帽,在黄昏时刻如约而至。
院子里,姐弟俩正在屋檐下看雨,成珠帘。
这童子来的很快,前脚才方踏地,身形便已在数米外,偏偏地面没有任何脚步声,显得突兀至极。
夏洁洁显然已经看到了他,顿时正襟危坐,而一旁看似恹恹欲睡的夏广却是微微眯起了眼。
“打坐,调息,运转周天。”
压低伞帽的白发童子看不清脸庞,他的声音则有嘶哑,而藏着金戈之声。
夏洁洁虽然顶着熊猫眼,但是却很快按照昨晚的感觉运转了起来。
这经脉既已被打通,自然不会失败,很快则是运转起来了。
夏惇掐着时间,静静凝视着这位他并不看好的皇妹,然后手指并起,带着一股细微的内力,缓缓伸出,触碰在了夏洁洁手腕之上。
那一丝自然运转的内力像是发现了外敌,而自然产生了对抗的作用。
夏惇才一触碰,便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蠢,真练起来,悟性还可以,看这黑眼圈,也能肯勤奋,是个不错的苗子。
而他有意试探,这短短七日时间,在没有任何指导的情况下,皇妹究竟抵达了什么程度,所以他压低声音道:“专心运转。”
秋雨绵绵。
随风入暮色。
夏惇的神色却是越来越欣喜,逐渐的,则是成了惊讶,而待到最后甚至变成了震惊。
他惊的抬起了头,猛然看向顶着熊猫眼的瘦削少女。
因为内力太少,所以他开始还没察觉。
可是经过刚刚的测试,夏惇却发现这少女体内的真气...可谓是无比精纯。
这...
这需要何等的天赋,何等的悟性,何等的根骨,何等的心无旁骛,又是何等的勤奋,才能凝出这一缕极纯,而毫无瑕疵的真气啊!
怎么可能!
短短七日的功夫,竟然能做到这等地步?
即便是当初的自己,也没做到过吧。
何况这小丫头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她怎么做到的?
这位阴影皇庭的黑天子,震惊了!
压抑着好奇心,他收手然后声音平静道:“你做的不错。”
夏洁洁舒了口气,看来终于通过母妃派来的人的测试了,下面她准备带着小广回屋睡觉。
但那白发童子却是继续道:“你怎么练的?”
夏洁洁道:“就是每天睡前练一会。”
她实话实说,除了第一天她挺好奇这功法,所以翻了整个下午之外,其余时候确实只有晚上才练。
然后在“母妃”这句紧箍咒下,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
白发童子听闻这句话,幽幽叹了口气。
他突然觉得这一代的夺嫡之战最大的损失不是那些死去的皇子,而是淹没了这样一个天才。
如果这名为夏洁洁的皇妹能够一早就入阴影皇庭,那么就凭借着这样的天赋、悟性,怕是说不定都能踏入传说的“龙门”之中,鲤鱼化龙,一飞冲天。
但此时她筋骨已定,却是再无可能。
夏惇越想越是惋惜,竟再次长叹一声。
9.伤离别
夏洁洁也在看着这白发童子,因为她终于确定了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个人,而不是白日里成了精的鬼魅。
阴影皇庭的这一代黑天子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便是低下头来,然后神色愈发悲苦,凄凉笑道:“真是造化弄人啊,是天不佑我大周吗?”
他站在连绵雨水里,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而满脸痛楚,骨子里的寒气似乎随着这痛而趁机侵袭,使得白发童子重重咳嗽几声。
夏洁洁惊疑不定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夏惇却不答话,身形掠动之间,已经复又旋回雨水之中,踏步奔行之间,如鬼魅般,天空蛇电惊落一道,映照的他身形时忽明忽暗,而近乎刹那间,已从姐弟两人眼前消失。
次日,秋雨依然延绵。
午餐时候,夏洁洁打着桃花油纸伞却是很晚才回。
跟她一起返回的还有一名乖巧的婢女,瓜子脸,低眼顺眉,宫裙包裹,一举一动皆是符合礼仪,只是看一眼就明白不是那些滥竽充数的宫女。
“珮玉见过小王爷。”
婢女端庄有礼,并不以男孩的岁数而有任何不敬之处。
夏洁洁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倒是珮玉忙开了,服侍着夏广吃这吃那。
皇姐想要挑点儿刺,来提醒这宫女“自家弟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有什么习惯”,可是话到口边,却发现那宫女竟然事事做得都比自己好,根本无需自己提醒。
甚至不少地方,令她觉得自己才要学习才是。
夏广也有些好奇,这种级别的宫女根本不该在自己这院子,而是应当分配给新入宫的娘娘啊,美人啊,来形成风格多变的主仆组合,然后一头扎入宫斗的滚滚洪流中去。指不定运气好,主子就成了皇后,她自然也跟着一步登天。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所以自然不能去问。
直到一顿午餐吃完,皇姐用几乎哭丧着脸的温柔语气问道:“小广,珮玉姐姐漂亮吗?”
夏广抬头瞅了瞅小宫女,老实说相貌挑不出毛病,甚至发育也比自家这还是黄毛丫头的皇姐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他还是违心的回答道:“姐姐更漂亮。”
皇姐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年妈没白当,自己虽然懒,虽然笨,虽然胆小,但总算弟弟还是向着自己的,所以眼泪刷的一下就涌出来了。
花了脸,在并不白皙的双颊上流淌,丑死了。
今天中午去御膳房端饭菜,却是被皇帝的御用太监山公公直接叫走了。
开始时她是战战兢兢,但是皇上却对她很温和,然后用娓娓道来的语气告诉了她“阴影皇庭”的存在。
那白发童子也是从帘后走了出来,表明了自己“黑天子”的身份,然后开始灌输皇室夏家的家族理念。
夏洁洁开始觉得挺奇怪的,这两人告诉自己这些做什么?
然后皇帝便是说需要她也隐入幕后,进入阴影,成为皇权在黑夜里最锋利的剑。
夏洁洁挺开心的,不管自己做到做不到,反正觉得自己姐弟俩的日子肯定要舒服些了。
直到皇帝说出“以后只能与帝王联系,而现实世界里你已经算死去了”这样的话,夏洁洁呆住了。
但皇帝与黑天子早就把她所有的心思全都算好了,威逼加利诱,大棒加萝卜,套路一环套一环。
黄毛丫头哪能抵挡得住这两人的攻势,三下五除二就被斩于马下。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这顿饭吃得很沉寂,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直到入夜后,夏洁洁坐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才缓缓起身,长叹一声,欲要离去。
但是夏广却是突然翻了个身,然后睁开眼问道:“夏洁洁,你要去哪?”
早就察觉不对的夏广,根本不曾入睡,此时更是直接问出了问题。
皇姐不对劲。
深夜外出,更是有古怪。
只是若说是生命威胁,却也不像,否则按照皇姐这么怂的性子,怕是腿肚子都在抖,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还唉声叹气。
那么,她此时是去会见什么人?
昨日那白发的小童么?
夏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利用内功前来测试的人。
但是这也不完全对,因为若是如此...她没必要再带个宫女回来。
除非...
夏广心里闪过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
“小广,你还没睡啊...姐姐...”皇姐转着眼珠子,一看就是“很少撒谎,而现在在临时想个办法”的模样。
“夏洁洁,你要去哪?”
夏广又问道。
皇姐“嗯嗯嗯”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嗯...肚子疼,那...小广,我能去了吗?”
夏广道:“我等姐姐回来睡觉。”
片刻后,夏洁洁又回来了,藏在被窝里,假装睡着了。
过了一会,她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往门外走去。
但身后声音又叫住了她:“夏洁洁,你又要去哪?”
皇姐无奈笑道:“小广,你又醒了啊?”
夏广沉默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家姐姐蠢,所以他此时不再扮演稚嫩,而是直接问道:“夏洁洁,你和我说实话,你究竟要去哪?”
皇姐想要撒谎,但是对上夏广的眼睛,却是叹了口气,像做错了事,可是却无可奈何的小孩一样低下了头,“别问了。”
“我怕你被骗了!”
“小广...”
皇姐蓦然转身,一把拥抱住了身后的弟弟,她抱得很紧,生怕永远再见不到,然后道:“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时间已经快到了。记住,不要来找姐姐!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们说过的话!”
夏广皱眉道:“什么时间?”
皇姐却已不多说,她松开手,头也不回地推开门。
“夏洁洁,你有话说清楚!”
但是门已经打开了,屋外的秋风倒灌而入!
突然,一股惊悚的感觉袭上夏广的心头。
皇姐再次变成了金身!
时间又停止了。
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因为...门,开了!
夏广的瞳孔收缩起来,他的脊骨只觉深寒无比,手足也是莫名地冰凉,因为门外的无穷黑暗里站着一个人!
天地死寂,声音骤然消失,只是落叶依然在剐着院落的地面,一切似乎都依然在动着,但偏偏没有声音,偏偏在一分钟后就会恢复原样。
而皇姐依然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诡异无比。
但门外那人却没有动弹,下一刻,夏广舒了口气,因为门外的人也是金身,看样子似乎是白天的宫女珮玉。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可为什么自己会产生无法抑制的恐惧?
是因为自己看不到吗?
一分钟很快过去。
时间恢复了流转。
夏洁洁奔跑出门,然后把门扉抵住,看着面前的宫女珮玉道:“我有急事要出去。”
珮玉乖巧道:“长公主放心,我会好好陪着小王爷的。”
她显然什么都不知道。
而夏广暗自舒了口气。
10.神隐
第二天。
宫中传来长公主失踪的消息。
再过几日,在深井中打捞到一具女尸,看衣着、身形正是长公主。
得到消息后,夏广站在依然落雨的屋檐下,默然良久。
天色灰蒙无边,裹着所有的阴冷沉闷,莅临在这北方皇城的上方,一抬头,全是漫天伤人的利箭。
皇姐没有死。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了这个判断。
取走经文,内力测试,安排宫女,最后的晚餐,午夜的告别。
几个简单的画面在他脑海里连成一串,回想起那天黄昏里,雪白长发的童子模样。
“这个人就是线索了。”
夏广坐在屋檐下,静静看着远方。
不知何时,他已经握紧了拳头。
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这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无关依赖,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不管是谁,又是什么原因,但是敢让自己唯一的亲人与自己被迫分开...
那么,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男孩瞳孔之中闪过一道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厉芒。
亲人,这便是他的不可侵犯的区域!
女尸脸庞浮肿,无法辨认,所以夏广只是直接参加了姐姐简单的葬礼,尽管如此,他却明白姐姐应该确是平安无事,否则依照她那么怂的性子,在分别前夜就不是哭泣叹气,而是瑟瑟发抖、面无血色了。
皇帝也不会这般只是走个过场,好歹夏洁洁也是他留下的,何况破绽如此之多!
如此看来,皇帝也必然脱不了干系!
——
“小王爷别伤心了,长公主那么好的人,肯定是上了天庭,位列仙班享福去了。”
珮玉推开屋门,站在屋檐下柔声劝慰。
夏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雨水垂下珠帘,似断还续,抬眼望去,却是满地白花。
珮玉又道:“皇上今儿也来问了,说是小王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哗啦啦...
雨越下越大。
夏广冷然一笑,这是给自己补偿来了。
但他回过头时,名为珮玉的宫女却是看到了一张璀璨的笑脸,似乎笑得整个天都明媚了。
“那好,去告诉皇上,我要去宗动阁。”
宗动阁,即便是皇宫藏放历代秘籍的地方。
然而,过了几日。
夏广宗动阁没去得了,倒是被安排入了上书房。
同岁的三个皇子,两个皇女正襟危坐,山羊胡子老头儿持着戒尺,摇头晃脑,吟念经文,深深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皇女之中的夏令月与夏广熟悉,见到后者到来,眼露欣喜之色,一副“想做小尾巴”的模样。
得了,皇帝这是要自己先认字。
这也合理,大字都不识一个,怎么进宗动阁?
秋去秋又来。
时光荏苒。
很快便是两年过去。
三岁大礼包,四岁大礼包也没有如约而至,只是每日午夜,时停的时间分别延长到了两分钟,三分钟。
似乎是每过一年,便会增长一分钟。
这种增长会否递增,却不得而知。
话分两头,期间那作为唯一线索的白发童子却是再没见过,夏广也试探着问了问夏令月以及其余皇子,但这群小孩却是纷纷摇头。
他像是消失了一样,带着皇姐的所有讯息。
夏洁洁,似乎真的从人间蒸发了。
但夏广却坚信着,她肯定还存活在某个地方。
入上书房的大概半年之后,皇帝似乎雷霆大怒了一次,据说第二天大病一场,早朝都不上了,过了足足一周才稍微缓过来,具体原因却是无人知晓。
皇子皇女们其实都消息灵通的很,整天窝在自家母妃母后的身边,只要有心,小耳朵竖起来,什么都知道。
但即便如此,他们对于皇帝的那一次大怒大病也是不明不白,顶多只是说那一次之后皇帝都没去他们母妃母后那里过夜。
这种状态整整持续了三个月,但皇帝却似乎因此落下了病根,那就是咳嗽。
御医说这是心神皆伤,只能调理,而无法用药,劝皇帝多多休息。
五岁那年。
夏广终于再次听到了脑海里传来的平静声音。
“请领取五岁大礼包。”
挑了个安静的时候,支出了珮玉,夏广选择了接收。
“获得神级天赋:神隐;使用间隔:无。”
同样的冰冷声音继续响起。
又是天赋?
继神武之后,又是神隐?
这礼包是把自己按照神的节奏在培养啊。
思绪集中到神隐这个天赋之上,而自明的信息顿时传入脑海之中,让夏广瞬间明白了这个天赋的作用。
但作为小小的试探,他还是在脑海里吐槽道:“怎么又是天赋啊,不能给我来一颗长生丹吗?就活个一百年,怎么完成成神的大业嘛?”
那平静的声音没有回复。
夏广继续吐槽:“送我一个随意门也好,至少能想去哪就去哪,这么被关在皇宫出不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平静的声音依然没有回复。
夏广继续又以吐槽的方式许了诸多愿望。
他相信,如果这个礼包之后,真的有什么老魔在偷偷控制着的话,那么下一次礼包,很可能就是自己许愿的诸多物品之一。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么,自己真的不再动用这个天赋,而是作为以个普通的小皇叔混吃等死、平平静静过完一辈子吗?
毕竟如果命都没了,身子都被夺舍了,强大有个屁用啊。
可是...
“夏洁洁...”
男孩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
做完这一切后,他则才开始沉思这神级天赋“神隐”的作用。
简而言之,神隐就是可以随心所欲的隐藏自己的实力,不仅如此...
“真是太丧心病狂了,这挂开的...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夏广叹了口气。
神隐的第二个作用,居然是可以隐藏招式效果,简而言之,就是你刺出了了一剑。
这一剑可以毁天灭地,风云变幻,充满毁灭万物的气息。
剑还未出鞘,别人就已经感到了无穷的杀机。
待到剑出鞘一寸,别人就已是面无血色,骇然无比。
而若是完全出鞘,那真是剑气纵横了。
但只要有神隐在,就完全可以控制成“你轻轻的刺出了一剑”这样的效果。
...
当晚,时停从原本的三分钟,直接跳跃到了五分钟。
11.巴蜀迷踪
次日。
冷宫小院。
夏广随意寻了个理由,支开了小宫女珮玉。
然后左手运起太阴真气,右手运起那炽热的太阳真气。
顿时,一惨白一赤红从他手上浮现,左手慢慢变得森然可怖,一道道气息仿佛恶鬼冤魂攀爬其上,右手五指则是红润剔透、微微涨开,其中隐约流淌着熔浆。
男孩心念稍动,便是发动了自身的神隐天赋。
下一刻,两只手上的“特效”居然全部消失了,回复成了两只白嫩而没有丝毫老茧的手。
这样的手给人感觉便是连缚鸡之力都没有,更别谈杀人。
夏广从花圃乱石堆中挑出一块约莫人身大小的石头,凝神看了看,便是右手先按下了。
至于周围是否有人,他只觉自己五感通明剔透,数百米之内的风吹草动,路人对话都能听清,所以根本无需担心。
两只嫩白的小手按向了大石块粗糙表面,昨夜秋雨的凉意还没散尽,在巨石缝隙里依然残留着些微湿漉漉的水渍。
他没有过于用力的拍下,也没有运力握紧抓住,只是轻轻的触碰其上。
两只手掌还没完全触碰到石块,但是右手的水渍却是在迅速的消失,左手的依然残存着。
夏广有些好奇,于是略微撤回了自己的“神隐”天赋。
然后,“真实”的一面露在了他眼前,右侧那些水渍哪里是消失,而是不堪他炽热,纷纷化作氤氲的蒸汽,成了一道道白色的细蛇往天而去。
同时因为右手还贴在石块上,周围的水渍也开始受到影响,而使得右边石块笼罩在朦胧的薄雾里。
左边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石块凹凸不平的缝隙之间,凝结着丝丝白霜,星罗棋布,像是错乱的蛛网。
那蛛网依然在蔓延,使得左侧石块像是被白绳子五花大绑。
“看来如果物质本身没有了,那么在神隐天赋下,就会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相反,若只是转变成了其他形态,则会依然保留。”
继续使用“神隐”天赋。
夏广的右手先按下,所到之处,也不见有什么异样,只是巨石纷纷化作石沙,像是一块橡皮在擦掉字迹。
只不过他的右手却是在抹除这石块的存在。
没有太大声音,没有任何特效。
左手继续按下,石块毫无反应,而中间却是已经彻底被冻结吞噬,而归于虚无。
随意将这石块“毁尸灭迹”后,夏广决定再试一试阴阳合一之后的内力,究竟会有什么作用。
之前因为担心暴露,而不敢尝试。
如今,既然已经开了“低音模式”“动画消除模式”,那么他自然可以放心大胆尝试一番。
门前那颗老树,他注意已久了,如今嘿然一笑,便是走了过去。
双手运起阴阳合一的纯正内力,小心控制着不外泄,然后则是抱住了“需要六个他合围”才能圈住的树身。
轻轻运力往上提了提,那老树的整个树身突然被整个拔起,夏广只觉自己脚底的泥土都彻底松动了,隐约还能看到树底的一个深坑,坑中的那虬结树根则是断裂了不少。
才过五岁,虚岁六岁的男童,小心翼翼地倒拔出了和他体型完全不符的巨树,这画面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只是男童似乎不想让别人也震撼,所以他又小心翼翼地将老树再按了回去,然后将周围的泥土压实抹平,待到感觉没什么痕迹了,才离开,然后懒散的躺在竹椅上。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寻到机会接触到更多的功法。
而经过刚才的一番实验,也许可以等待机会尝试一番。
——
“剑乃百兵之首,乃是君子之剑,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佩剑者甚多...”
皇宫演武场上,一名身穿儒服的中年人正负剑而立,面白无须,而风度翩翩。
中年人姓孔,名双,乃是京城大世家孔家的著名剑师,能为皇子皇女们启蒙剑法,对于他来说,也实在是值得自傲之事。
皇后皇妃们穿的漂漂亮亮,看着自家儿子女儿穿着皮甲拿着剑,站在台上。
当今皇帝夏治自然也在,他轻轻咳嗽着,脸色并不太好,想来之前的郁积已落下病根,而无法治愈。
可是,他怎可能安心?
三年前,黑天子修习“九阳玄功”,稍稍压下体内寒毒,使得就已停止发育的身体开始了继续生长。
但“九阳玄功”极深奥妙,夏惇便是天赋异禀,加上丹药堆积,也不过堪堪领悟到第四层,四层的太阳真气本不足以抵御他体内阴寒,只是随着实力恢复,原本的八荒独尊功的内力也发挥了作用。
在艰难的尝试之中,九阳玄功与八荒独尊的真气,终于与那体内积存的阴寒之气分庭抗礼,战成平手。
而随着后续的生长,夏惇原本的实力也在逐渐恢复,终于,这位黑天子在临出发之前,已经恢复到了三十四岁的模样。
只是实力,比之之前,却是终究不如了。
夏治也曾担心此时,但是思量之后,考虑到此时隐秘还未流传于江湖,巴蜀道当地官府配合,以及那前朝初期的绝代刀神的名号,他还是请黑天子出了京城,带着阴影皇庭外围的一些成员,便是快马加鞭前往了巴蜀道。
只是,黑天子这一去,却是再也没回来。
夏惇为人深沉,行事老辣,夏治甚至觉得如果当时这名大皇兄没有被送至阴影皇庭,而是参与了夺嫡之战,最终谁是皇帝还未可知。
只是这样一个人...
却是一去无回。
万幸的是,随着巴蜀道官府的秘密搜查,只是寻到了些随行高手的尸体,而未曾找到黑天子的尸身。
那些高手死状极惨,暗奏中的描述便是“伤口细腻,众多,如鱼鳞倒翻,宛似凌迟,骸骨骼之中也有斩痕无数”。
皇帝得此消息自然是心中凉了半截,狂怒之中便是连夜批复:查!彻查!不惜一切代价!
派入那刀神墓地的人自是不明其中真相,只以为去搜寻一个失踪的钦差大臣,但不论去了多少人,却都是无一折返。
12.此言当真
阴影皇庭前代的老怪物们还在闭关修炼,而且按照规矩,皇帝也只能在国之将亡时,通过黑天子才能请他们出山,无奈之下,夏治已经准备联系巴蜀道的戍边军方大将,令他们派人协助。
可就在这时,那刀神墓地所在的山峦却是再次爆发了山洪。
泥石封路,而山体移位,原本隔着悬崖,走过吊桥便可抵达的刀神墓地,再次被隐藏在了群山之中,不见踪迹。
搜查从未停止,但是那刀神墓地像是消失了一般。
夏惇,自然也随之消失了。
皇帝失去了自己藏在黑暗中的利剑,自然是心神皆伤。
但更令他头疼的是黑天子若是失踪三年,需得另寻他人继位,这继位的规则却也不是他这个做皇帝的说了算。
若是当代无人,那么便是前代之中推举出一人来暂掌此职,直到新一代黑天子出现,同时前代阴影皇庭的人会怀疑当今皇帝的能力,甚至考虑罢黜。
罢黜是不会了,兄弟姐妹都被自己杀光了,要罢黜,也没人选。
可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新任黑天子,也没人选了。
夏治脑海里浮现出那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的模样,不禁露出了大大的苦笑。
只是一眼,他就看透了自己那个皇妹。
首先是,蠢!
然后是,怂!
再然后是,懒!
对,不是他夸大,凭借他从小到大的以成为皇帝为目标,皮厚腹黑,坚毅隐忍,经历过大起大落,最终在夺嫡之战中杀出一条血路,将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兄弟姐妹杀戮一空。他掌握好时机,直接气死了老皇帝,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以及之前算无遗策的布局,迅速登临九五,掌控皇权。
以他这样的眼光,看一个人,只需要第一面,甚至第一眼,就能知道推出许多东西。
当然也有不少人心机深沉,需要日后试探。
可是这些人绝不包括自己的皇妹。
又蠢又懒又怂!!
刻在骨子里了,改不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留下这么个皇妹。
只是,现在...
这个皇妹竟然要按老祖宗的规矩而成为新任黑天子!!
作孽啊!真是天亡我大周啊!
皇帝心中在滴着血。
绝望归绝望,该做的事还是不能拉下。
所以,他才在今天挤出了时间,来此观看自己的儿女们,以及那个和儿女同岁的弟弟。
如果找到合适的,还是赶紧挑个出来,然后送到阴影皇庭去吧。
实际上,他还是耍了个小花招。
京城孔家固然是江湖大世家之一,只是着孔双玩的不过是花架子。
这也是他的测试之一。
...
孔双告退离去后。
六个孩子围站在夏治身侧。
皇帝轻轻咳嗽一声,然后问道:“今天跟着孔剑师练剑,感觉如何?夏桦,你先说。”
几人虽然年龄相仿,但在皇子皇女中,夏桦却是最长。
这位粉嫩,眼神清明的男童忙道:“回禀父皇,孔师剑法精湛,儿子学习之后受益良多,但依然存在不少迷茫之处,想来在日后的学习中才会弄明白。”
夏治眼睛抬起,看了眼男童身后的皇后,后者一脸端庄和蔼,仪姿得当,正带着微笑。
套路,都特么是套路。
中规中矩,说了等于没说。
不用看,肯定是你教的。
皇帝又看向右侧第二名皇子道:“夏炎,你呢?”
这位神色虽然懵懂,但棱角却有些坚硬的男童道:“回禀父皇,儿子觉得不怎么样。”
夏治眉头一挑道:“为何?”
夏炎不卑不亢道:“儿子觉得这是强身健体的舞蹈,而非真正的武道。”
二皇子才刚说完,他身后一名相貌艳丽的妃子便是骤然抬头,神色紧张,自家儿子平日里很有主见,她是清楚的,但是却没想到在皇帝面前也是这般的肆无忌惮。
她只觉心跳加快,只需皇帝稍有蹙眉,她就会上前道“皇上恕罪,但炎儿还小”之类的话。
但皇帝却没有发怒,反倒是饶有趣味的问道:“那依炎儿之间,武道从何开始?”
夏炎却是愣住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只是诚心的说出了自己的第一感觉,而后续却是不清不楚。
但是皇帝却已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转头看向第三名皇子道:“亨儿,今日练剑,你有何收获?”
这名相貌俊俏可爱的三皇子却是恭敬道:“回禀父皇,孔师剑术高深,孩儿一定会好好学********等了片刻,却是没等到三皇子继续。
于是他又看向下一个皇女:“小雨雪,你觉得怎么样?”
名为夏雨雪的皇女相貌甚为可爱,宛如天工雕琢,她甜甜道:“父皇,女儿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学无止境,在这条道路上,需要不停的探索才是。”
夏治只觉无趣,又看向自己最后一个女儿道:“夏令月,你呢?”
这位有些瘦弱的小皇女紧张道:“回禀父皇,孔...孔师教的很好。”
皇帝没好气道:“有多好?”
夏令月紧张道:“就是很好...父皇安排的都很好。”
皇帝轻笑一声,也不再问,然后目光停留在了最后一个男孩身上。
三个皇子,两名皇女也不禁转动视线,看向了小皇叔。
端庄的皇后,或妩媚或艳丽各个做了妈妈的妃子,也忍不住看向了这个很特殊的孩子。
自家孩子以后的兄弟姐妹可能还很多,但是这小皇叔却是真正的独一无二了,按照辈分,自己也得喊这孩子一声小叔。
皇帝看到这位自己仅存的弟弟,就想到了新任的黑天子,然后就心烦了起来。
“夏广,你呢?”
这相貌有些普通,神色有些惫懒的孩子开口道:“皇兄,三年前我就说了。”
皇帝心烦道:“什么?”
夏广定神道:“我要去宗动阁。”
皇帝失笑道:“夏广,你连武功的皮毛都没掌握,还要去翻阅历代的存书?”
夏广道:“我已经能认字了。”
皇帝低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夏广道:“我要去宗动阁。”
皇帝道:“可以,你若是一心向武,朕倒是可以给安排你拜入江湖名门大派。
你是朕的弟弟,自当勤奋苦学,而若是有朝一日,你能举起那演武场门前的金狮,朕就允你去宗动阁闭关三月,其中功法任你参阅,只是不能抄录带走,也不可私自传授他人。”
夏广道:“此言当真?”
13.力拔山兮
京城,大周皇宫,演武场。
皇帝抬眼看了看远处那金狮,心里估量了下,这等程度的雕像,怕是军中以力量著称的猛将,或是内力宗师才能举起,待你真到能举起这石狮的时候,怕是至少已经是十多年后了。
到时候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于是,皇帝毅然道:“君无戏言。”
夏广道:“好,君无戏言。”
说罢,他就直接往演武场的高台下走去,拾级而下,竟然是大步走向了入口门前的一双金狮子。
皇帝好奇的抬起了头,皇后以及妃子们也不便出声,只是看着那男孩的背影。
皇子皇女们则是觉得这小皇叔有些奇怪,但胆子倒是不小,反正在父皇面前,他们是不敢动的。
他这是要干嘛?
是礼仪没学好,说完话就走了?
但很快,男孩停了下来,他站在了金狮子前,那金狮子雕刻精细,而黄金厚沉熠熠生辉,高度竟是多过男孩大半个头,以至于后者只能仰望。
皇帝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但却是抚须笑了起来,顾左右妃子道:“朕的弟弟这是要仿效前朝霸王举鼎啊。”
皇后妃子们自然是抱着“皇帝说啥就是啥”的念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应和着。
演武场里,还有驻守的侍卫,之前还都目不斜视,此时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之前那什么孔师舞剑,纯属花架子,这些侍卫根本连看都不愿看,但此时这一幕,他们却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大周仅剩的小王爷五岁举金狮,成功是不可能的,但即便是失败了,也是个可以在宫里流传的故事,或者说是笑话。
但无非落个不自量力、跳梁小丑的谣传。
珍妃素来与夏洁洁夏广姐弟交好,此时倒是有些不忍,于是开口柔声道:“陛下,不若派人唤回小皇叔吧。”
皇帝侧头看了看她,视线再一转,自然也是见到了周围的侍卫们。
心中也是顿时明白,此事若是传了出去,确实有伤皇室尊严。
天子,乃是真龙,而夏广也有皇家之血,若是这般举金狮子失败了,却是不大妥当。
于是他咳嗽一声,肃然道:“夏广,切不可逞...”
但他的强字还没有说出来,演武场门前就是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尘土飞扬之间,那幼小的男孩袍袖卷起,右手抓住金狮子脚,低喝一声,便是猛然将重逾三千斤的金狮子举过半腰。
再一爆喝,金狮子已是过了头顶!
夏广那一双惫懒,恹恹欲睡的眼睛此时却是明亮无比,他此时体内那太阴太阳真气融为一体,极其雄浑,但却在神隐的作用下而变得毫无动静,似乎只是他的力气一般。
似乎还不尽兴,托着三千斤的金狮子竟向左而去。
皇帝:...
皇后皇妃们:...
皇子皇女们:...
侍卫们则是激动起来了,他们都是在沙场上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实力高强,但也佩服好汉。
此时见小王爷单手举起金狮子,只觉胸腔之中热血沸腾,心中无不夸赞一声“真是一条好汉子”!
只是想到这一等一的好汉子今年才五岁,他们神色又变得古怪起来。
夏广并不停留,他一步一步傲然走着,而身子缓缓弯下,装出一声闷哼,然后左手又是提住了另一只金狮子的脚。
“起!”
再次爆喝一声,他那弱小的身躯里,像是藏了龙象的力量,左手右手,一手举着一只三千斤的金狮子,便是大踏步向着演武场走去。
每一步,地面都传来清晰的响声,以及震感!
哒...
哒哒...
夏广站在演武场中央落定后,上下举提金狮子又是数下。
皇帝,皇后皇妃们以及皇子皇女们,已经是震惊的近乎于痴呆了。
五岁的孩子,两尊三千斤的金狮子。
如此不协调的对比,形成了心灵之中终身难以磨面的画面。
而另一边,便是连侍卫也是真的傻住了。
无论江湖,还是沙场,在史书记载之中,评判一个人强弱的最多用词就是“力量”!
这力量在江湖之上,可以是内力。
而在沙场之上,则是笼统归于膂力。
小王爷...
这已经不是怪力了。
而是真正的天生神力啊!
五岁便有此等力量,等到成年上了战场,有哪个是他一回之敌?
东海之外有落日扶桑,北地存在前朝欲孽,西蜀往外则是犬戎鬼方,中原之地正邪佛道相争、世家割据,更毋庸谈海外仙岛、传说秘境、怪异迷宫等等等等。
侍卫们并不知晓这么多,但也知道强敌林立,大周于此之间立足,也是纷争不断,但有了小王爷,怕是真的可以稳如泰山了。
“皇兄,我可以去宗动阁了吗?”
男孩声音虽然稚嫩,但此时却是掷地有声,谁都无法忽视。
夏治这才回过神来,面色之上震惊之意还没退去,深吸一口气才道:“当然可以,朕一言九鼎,皇弟既然力举双狮,那三月之约,自然也变成了六个月!”
他此时心里是近乎狂喜。
卧槽,我老夏家终于出了个这样的传奇人物。
以前总是在史书里听说这个,听说那个,这次总算是见到真的了。
同时他又暗暗留了个心眼。
很简单,夏广可是和他儿子女儿们一样大。
换句话说,他们都可以继承自己的皇位!
有勇无谋,是把神兵,但兵器如果有了自己的思想,那...
天子眼里闪过一道隐晦的寒芒。
——
宗动阁观阅,历来作为对功劳甚高的大臣的奖励。
坐落之处,乃是一座碧湖心儿里的岛上,来往不过一浮桥。
众人眼里,五岁的男孩便是缓缓踩踏上了这浮桥上。
初冬北方京城甚凉,已经裹着狐裘的夏令月站在入口处,“母妃,小皇叔他以后不与我们一起去上书房了吗?”
珍妃凝视着那男孩的背影,心里却是暗道:你举起了金狮子,却也卷入了天下风云,人终究无法永远幸运,而风云变幻,世事难测...小叔,这就是你自己选的路吗?
湖心岛外自由侍卫常年把守,此时则是带着敬佩的目光,看着那越走越远的小王爷。
这几天,宫里都炸开了。
甚至消息飞速传递,宫外京城的江湖上也是传遍了。
天子皇家出了个怪物。
力拔山兮气盖世!
年方五岁,双手就能力举六千斤金狮子,举若轻重,才刚认识了几个字儿,便是求入宗动阁一观。
14.山雨欲来一封信
京城北地的绿萝禅院分院,深巷经文阁前,白眉老僧依然在扫着地,尘土静逸,而无丝毫飞扬跋扈,全都笼罩在他的扫帚之下。
挣不脱,逃不了。
这些日,他自然也是听说了那怪物的消息,此时却是抬头,脸上原本的悲苦之色也淡了,颔首道了声“阿弥陀佛”,视线却是看向皇宫方向。
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三年前那小童拈花而笑的姿态。
当初相遇,无花也曾猜测这小童可能是大周皇家子弟,但他并不在意,尽管数年之前,他与大周遣派来截杀的高手正面对过,还虐杀了不少人。
严格来说,他与大周确实是敌对的,而且他的身世和可能的使命,也注定了他与大周绝不可能站在同一阵营。
只是对于那小童,他却没有任何的厌恶。
老僧如是想着。
“也许很快就可以再见了,只是那时我却不再是如此模样了...”老僧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苦笑着摇摇头。
顺手摸了摸怀里的那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但笔画之间却是邪意盎然:邪花兄,一别十年,别来无恙否?
黑天子困于西蜀,生死不知,继承者却是远远不及,我教红莲圣使即可阻挡。
皇失其锋,阴影溃散,而皇子皇女皆幼,此时正是你我行大事之时机!
杀天子!
无人继位!
天下必然大乱,揭竿起义,顺应天时,迎真空家乡,而皇室得诛,岂非你我毕生所愿乎?
半年之后,白莲令会如约而至,想邪花兄必不会令我失望而归。
末尾落款,则是白灵。
这信的意思很简单。
黑天子出了事,后继无人。
皇帝自己杀了所有能继承皇位的兄弟姐妹,他死了,只剩下还没断奶的皇子皇女。
这时出击,杀了皇帝必然天下大乱,然后造反,必然是最好的时机。
而这位名为白灵的人却是谨慎的很,即便如此情形,却依然要花费一年时间去观察,也是去布局。
务求毕其功于一役!
老僧放下扫帚,信中提到了红莲圣使,他也是想起了那个少女的模样。
瓜子脸,低眉顺眼,一举一动,皆有礼仪,像个小宫女似得,但这只是她的一张面具,而疯狂起来,一手火焰焚莲刀便是屠戮的尸山血海。
她与那西蜀余家的仇恨,似乎是早已结下了。
但余家势大,与皇室关系密切,便是她是白莲教里的圣使,也不敢轻易去报仇,也许因此,才将所有的恨糅杂在了武功里吧?
她的名字...
似乎叫...王九影。
是个真正的神经病。
——
宗动阁。
夏广在看书。
但他看的不是四书五经,不是经纶要义,不是诗词歌赋,而是大周搜刮的江湖功法。
对于夏广来说,甄选辨别出哪本功法厉害是最重要的。
甄选完了,翻一遍,就要再等下个月了。
这些别人也许历时一生,甚至经过生死才能领悟的功法,对于他来说只是翻一遍的功夫,对比下来,真的很气人啊。
宗动阁合计三层。
夏广想也不想,直接跑向最顶楼。
然而二楼三楼之间却是有一扇单独的厚重铁门,门上有锁,而从外观之,一楼二楼皆有窗户,三楼却是封闭式的。
似乎三楼根本不是盛放功法之处,而是个密闭的可以令人窒息的囚笼。
附耳与那冰冷铁壁之上,却是听不到门后又任何声音,最合理的推断就是:这应该是个存放特殊功法的地方,需要帝王之家的恩赐之中的恩赐才能入内一观。
夏广很想开启神隐,然后在静音模式之中轰开这扇门。
但略一沉吟,却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开始观察二楼。
首先的感觉,就是二楼与一楼的藏书量不同了,与一楼那功法放在一个架子上的做法不同,二楼的功法都是单独存放,甚至有些功法被加锁封存在玉盏之中,外面附以抄本以及历代参悟者所留下的一些笔记,想来是一些古籍。
这些古籍笔法晦涩,对他一个才学习了这个世界文字三年的人来说,有些字甚至需要连蒙带猜。
夏广自然也不会去一一观看,他的想法很简单:先找到最古老的那本再说。
所以很快,一本烂的如被水洗过,再放在搓板上来回了几次的功法出现在了他面前,可惜是存放在玉盏里,加了锁的。
夏广拿起一边的抄本,暂时关闭了“看到就学到最高层”的神武天赋,然后细细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放下了,不是因为不识字,而是因为这抄本全是拓印,所以其中字迹是隐隐约约,模糊至极,甚至像是鬼画符。
按照神武的天赋特质,自己应该是学会功法所描述的最高层次,但是这等连残破都说不上的书,能学会什么?
他又拿起抄本之下的一本笔记。
略作翻阅,却是好奇的眯起了眼,这笔记里的参悟者只写了一句话“异脉真的存在吗”,这句话之后则是打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再拿起一本笔记。
那笔记则是以日记的方式进行描绘,“吾尝立功而得以入宗动二楼,见此古本而心中甚喜,承蒙皇恩而得以一览古籍,籍中描述文字奇异,便是暗自记下,待后在观之”。
再翻过一页。
日记里继续描述:“二十年后,再次入此阁楼,吾已确信书中所载绝非文字,故而此番吾试以真气随之而行。”
再过一页:“走火入魔征兆,但不知为何却应约感到山穷水复之际,未必没有柳暗花明,调息半日,服以小金露丹三枚,当再试之。”
再翻一页:“三日后,终于穿过此屏障,而却感体内渐感焦灼,内力如火,以神为油,焚之生生不息,心神煎熬,运冰心诀,无效!”
再翻一页,却是已到了末尾,章节上之际潦草,显示出当年书写者心里的烦闷:“体内只觉火炎焚烧,无日无夜,唯有散功,才能平息,后来者还望慎之!莫要染指!”
夏广沉吟片刻,将前后连贯起来,大概明白“这个好奇心很重的武痴,也不知是练对了还是练错了,最终练出了个不散功就活不下去的结局”。
但无论如何,这本功法应该是针对内力的,很可能是残缺不完整的,所以他随手放下,丢在一边。
15.将近的蹄声
第一天,他并没有做出选择。
珮玉特许过来送饭。
夏广匆匆解决后,就是靠在宗动阁,望着上方那星光落下的铁窗。
墙壁上青瓦烛台也突然闪烁起来,环绕成一条如火龙般的蜿蜒,使得一层二层的书籍,全都沐浴在暖色调之下。
夏广并不想翻书,更不想感悟。
但前朔数百年,在后延数百年,有哪个好武之人,来到此处,却不抓紧时间去修习?
除了他。
因为他本不需要翻书,也不需要感悟,他需要的只是挑选。
如此而已。
可是,此时他也不挑选。
他只是在等待,看着午夜降临。
第三层,他一定要去。
而午夜,就是他的时机。
五分钟的时间,他只需要破门,冲入,然后再利用三分钟时间挑选,再然后学会,再出门!
按照午夜时停的规则,一切死物会在时停结束后恢复原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悚然气氛突然弥漫起来,书架蒙上了曾灰色,屋顶似乎在飘落灰色的雪,细细一看,却不过是尘土。
即便没有人变为金色,夏广也知道时间到了!
不仅是世界的色调,心里的感觉,还有声音。
所有声音就在这一刻消失了。
起身,左手太阴而使得煞白之气弥漫,右手太阳而使得五指充涨,足尖一踏,整个地面扩散出圈圈烟纹。
男孩黑发狂舞,露出其后那双明亮而纯净的瞳孔,右拳捏起,左拳低伏,犹如一红一白两团光球。
轰!
刹那之间,雄浑的极阴极阳两团真气轰砸在了铁门上!
卡拉卡拉...
拳头与门交壤之处,先是裂开数道,然后则是瞬间攀开了蛛网似的纹,纹理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男孩站在门前,身子笔直,右手食指轻轻一点,那铁门便是化作浓灰的尘埃,堆砌到地面。
“不对...”
夏广心中闪过莫名的悚然。
刚刚自己无论运力踏地,还是双拳破门,居然产生了巨大的响声。
犹如在死气沉沉的深夜,突然有了爆炸一般!
声音远远扩散而去...
他之前并无机会在时停时实验功法效果,所以此番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他就发现了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只要超过了某个界限,就会造成巨大响声!!
这响声很快也逐渐平息下来,如一声戛然而止的尖叫,但夏广的心却没有因此平静,因为他听到...仿佛千军万马的声音。
或者说是极其密集、极其快速的蹄子声。
那声音起初还在极远之地,但却在耳边越来越清晰,像是死神拿着镰刀在快速跑来。
夏广没有丝毫迟疑,因为他还有目标,脚步轻轻踏地,整个人便是直接冲上阶梯,入了第三层的门后。
他目光迅速掠过。
屋内装饰一场简单,全封闭,没有灯光,身后二层的通明烛火将他背影投射其中,拉长,扭曲!
隐约,夏广看到了三本功法的轮廓,想也不想,他一把抓向中间那本,借着身后的光,他自是撇了一眼名字:八荒独尊功。
“就你了。”
夏广来不及细思,此楼既然封存,其中又只放三本功法,即便不是天子家最好的,也差不多了。
而且,他耳边那“踏踏踏踏踏”的诡异蹄子声,越来越近,这使得他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随手一翻,这八荒独尊功的功效,以及其中的秘法,内力夏广便是全部融会贯通。
“返老还童?!寿命延长?”
他心里略一错愕,这世界还有这种武功?
但下一刻,他就不去想了,因为他听到蹄子声忽然缓了下来,以一种四处查看的速度走着,它或者它们在第一层!
夏广面色如常,心跳的飞快。
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被自己轰击所造成的声音吸引来的吗?
他不敢外出,甚至一种本能的恐惧令他身子发抖。
踏...
踏踏...
蹄子声,以及尖锐的似刀尖在金属上来回划动的声音,缓缓的开始爬上楼梯。
书架开始崩塌,楼梯被框猛刺穿,烛火壁灯一个个被划开,而青铜瓷片漫天砸落,落地再成粉碎,这些没有任何声音!
有的,只是划破声、戳击声!
以及一步一步逼近的脚步。
夏广不敢再下楼,他侧身躲在了第三层唯一放书的木架后面,体内太阴太阳,加上刚刚获得的八荒独尊的内力在迅速流转。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
但总感觉这三股内力,虽然性子不同,但勉强算是旗鼓相当,八荒独尊功自然是最强的,但其余两股真气,居然也不落多少。
在这个看名字就可以大概了解功法强弱的世界里,夏广觉得“八荒独尊”这种...唔,应该算不错了吧?
那么,另外两本功法其实也不错。
自己身兼三大内力。
可是,却还是不敢外出一战。
这是怂么?
当然不是。
夏广知道,自己现在出去,除了被秒杀,没有第二种可能,那种感觉,就像只瘸腿兔子面对着一只凶悍的饿龙般。
这还是武侠世界吗?
夏广只觉手脚冰冷,血液都冻僵了,因为那蹄子在第二层转了一圈后,向着第三层来了。
他能感受到楼梯正在被一个个个刺穿,那不知名的存在也越来越高。
时停快结束啊!
否则,那种刺穿,也许会从自己的头顶贯穿吧?
夏广体内三股真气猛然加快了流动,如果可以透视,完全可以看到一红一白一青,三股流正在他经脉之间,飞速串行。
但莫名的...
夏广突然觉得自己更恐惧了。
这种恐惧,完全无法自制。
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否则必死无疑。
眼光随意掠过,这才发现自己左手还捏着那本功法,于是,他运力轻轻一弹。
功法顿时在黑暗里飞上半空。
但夏广却同时猛然动了,足尖轻轻一点,身子并不射起,而是围绕着盛放功法的桌子,绕了半个弧,往另一边而去。
原因很简单,他扔出功法,只有功法与他手指脱离的刹那,才发出了声音,而一旦脱离,即便在半空中翻动着书页,却已是再无任何声响。
怪物既然遵循响声而动,那么攻击点...一定是自己的手!
果然,近乎是刹那间,一根深黑的厉芒如电似乎的贯穿了夏广刚刚手停放的地方。
若是他略微迟疑半点,估计手掌已经被钉住。
夏广绕过了桌子。
怪物居然也绕到了另一边。
看看外面的阶梯,夏广心中算算时停...
却是有了办法。
深吸一口气,然后左手抓起另一本功法,甩开之后,电速缩回,然后立刻开启神隐,隐去了所有功法造成强大声响,唯剩寻常的踏地声。
三道雄浑内力从足间骤然爆发,他似狂风一般卷向阶梯之外。
但这一次,那怪物却是聪明无比,并没有再去追击那发出声音的功法,反倒是看向了反方向,似乎是从刚刚的失误中得到了教训。
然后,夏广就看到了一道深黑的无可名状的影子,带着狰狞,而欲要从黑暗里现身。
他身子还在半空。
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
但是,那影子却突然退后了,像是畏惧着什么一般。
当夏广落地的刹那,时停结束,第二第三层的铁门再次完好如初。
但午夜里,男孩瞳孔里却是带着深深的疑惑。
那个东西...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