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荒野
“皇叔,我需要出一次远门,你陪我一起去。”
“多远?”
“远到不在这个世界,甚至不在这一方宇宙,我觉得皇叔一定知道梦境长河的存在。”
冷艳高挑的长公主带着狡黠的笑。
夏广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而我修行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并不相同,说白了,我是属于梦境长河的。
而现在,我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这一步也是最漫长和艰难的一步,如果成功,我就可以彻底融入梦境长河,成为永恒。
如果失败,从今往后,无论在何处,都不再有我存在,没有来世,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这一步,我想皇叔你陪我一起走。”
夏雨雪想着,即便失败,至少有你为我送终,那便也足够了。
“我从现实的宇宙里诞生,要得到横跨无数时空的梦境长河的认可,便需要听从它的安排,进入到它安排的世界里去,然后得到它的认可才行。
至于如何认可,我却也不清楚,想来只有做出了选择,并且踏入长河之后才能明白。”
蝉鸣,树叶如风琴来回掠过地面。
“我知道说这些很匪夷所思,但是皇叔你一定能明白。”
夏雨雪充满期待地看着夏广,“你如果要拒绝,我也能理解,毕竟...”
夏广笑了:“我答应过你。”
简简单单五个字便是无需再说,两人在宫廷的巷道里对视着,微笑着。
夏广又处理完必要事情后,便是趴在柳下的小石桌上,留书一封,让太后在冬日转交给雪剑神。
信中写着。
致吹雪,
今日失约实是无奈之举,然修炼之道本是孤独,吹雪当知。
另,上界亦非净土,坎坷如是人间,请多珍重,有缘自会再见。
落款夏广。
也许当到大雪满长安,吹雪剑神拿到这封信时,夏广却是早就不在此处了。
...
梦境长河外围,夏雨雪周身浮现出氤氲的惨白气息,气息铺筑成了一条如白虹的路径。
这路径,可以使得两人直接抵达梦境长河边缘,这是一种特许的邀请。
夏广是满心好奇,便是竭尽全力收敛气息,然后随在其后。
幸好如今的他气息本是已经消失了许多,加上收敛,便如真正凡人般,只要他不展示,便是无人能知。
身随白虹而动。
踩踏在半空,脚下依稀还能见到远处自己的禁忌之都。
夏雨雪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轻声道:“那都市是梦境世界里的建筑,其中有着了不得的怪物,便是我也不敢轻易去触碰,只是我探查过几次,却是迫于威胁,未曾敢太过靠近。”
长公主显然不知道这恐怖城市隶属于身边之人。
夏广笑笑,也不解释。
抵达梦境长河后,便只见雾气缭绕,甚至连自己鼻梁都无法看清,而每道流过自己面前的白色雾气里都藏着无数的幻梦。
莫说是凡人,便是玉境大能来此,怕是也会转瞬就会沉溺其中,永不苏醒。
又在这近乎幻梦的真实里,被真实梦幻无限压缩,刹那经历过几千万年的梦,然后苍老死亡。
只是他死亡之前的所有梦,也会化作养分,成为雾气里一条微小的流。
不止是玉境大能,便是其余时空的强者也是如此。
探索与好奇使得他们强大,但也会令他们知道“他们不过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被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包围,而他们绝不该远行至此…”
因为有着邀请,所以夏雨雪并未陷入梦境,她似乎开始与什么东西进行交流。
不知过了多久。
经过了极其繁复和冗长仪式,梦境长河中央便是分开了,化作一个介于虚无和真实之间的旋涡,光流旋转。
“我可以带你同去,它已经认可了。”
夏雨雪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夏广伸出,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如是触电般身子颤了颤,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我们一起跳下去。”
夏广只是好奇,而没有半点害怕。
两道身影同时跃起,有瞬间被淹没入了旋涡长河里。
河流中,夏雨雪瞳孔露出惊讶,似乎想向身边的皇叔说什么,但并未来得及诉说,脚下便已是出口。
两道流光,进入了这一方未知的世界。
...
这是一个没有光明,夜色永恒的世界。
黑暗里,灯就显得尤其重要。
莫凡正提着红灯笼,走在荒野里,脏兮兮的油纸被细长铁箍定型成了六角形,烛光从灯笼口散出,照亮了这少年的面容。
苍白,胆怯,绝望,一切有生机的词都与他毫无关系。
细细看,那张面容还算有些秀气,黑色碎发遮过小半脖子,落在灰衣短打的领口,在荒野的冷风里一拨一拨地动着,而四周则是横风过树林,如是鬼哭狼嚎。
他僵硬地转头,看了看距离自己五十多步的“同伴”。
那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个字姑娘,她叫景珏,在奴隶市场便是和自己关在一起的,又是一同被个沉默寡言的大胡子男人买来。
那大胡子男人一次性买了十多个奴隶,这些奴隶此时正如缓缓扩散开的烟花,每隔五六十步便是一人,正以要求的步速向着前方走着。
莫凡不禁有些惭愧,因为那名为景珏的小姑娘的面色很坚定,似乎远处的黑暗不会让她感到恐惧。
这是要做什么?
便是想着的时候,莫凡忽的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摔倒声,他循声望去,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心脏都快要从嗓子口跳出。
那是依然在自己视线里的一个孩子,他摔倒之后,红灯笼掉了,在长过膝的野草里压下一片,而黑暗里忽的“爬”出五颜六色的光,这些光很快缠绕上摔倒的躯体,如是在进食。
莫凡看着那孩子的躯体一块一块消失,甚至五脏六腑都被啃食地干干净净。
他目瞪口呆,这种诡异的场景显是他从未见过的。
而此时,那大胡子男人便是跑了过来。
他并没有去救那个孩子,也没有露出任何的慌张,只是冷静到近乎没有人性地观察着那孩子“被吞食”的速度,末了,才从怀里掏出一只“光签”,插在距离那孩子死亡的地方,算是做了个标记。
光签散发着微弱的光,但在荒野的黑暗里却是无比清晰。
见到不远处有个灯笼停了下来,大胡子男人狠狠瞪了莫凡一眼,冷声道:“继续走!”
2.魔魂灯(第三更)
漆黑荒野里,灯笼是唯一的照明之物,莫凡打了个哆嗦,他本能地排斥着继续前进,然而这个世界却是等级森严,奴隶毫无地位,如同牲口。
主人买回后,便是生祭,殉葬,都被认可,而如是奴隶反抗,则会被极其残忍的杀死。
不可反抗的观念已经在小莫凡脑海里根深蒂固,他尽管恐惧到双脚打颤,却依然沉重地拖着脚步往前迈进。
脑海里浮现出那刚刚那被彩色的光给吞吃的躯体,心中只觉恐惧无比。
此刻,在他灯笼无法照明之处。
荒草如稻,在晚风里发出如哭泣的声音。
草长是过膝,但越往根处则越是黝黑模糊,像是什么东西在蛰伏着,窥探着。
踏踏...
莫凡心惊肉跳地走着,提着古风式样灯笼的手也在不停晃动,灰色短打的麻衣也是印湿了几条汗印,烛火扑扑地晃着,他的影子也跟着摇摆。
大胡子男人冷漠地站在看着越去越远的奴隶们。
嘭!!
又是一声摔倒声。
莫凡忍不住“啊”地叫了起来,急忙侧头循声看去。
这次是再远些的地方,灯笼插在草丛上,蜡烛倾斜,点燃了油纸,火苗渐涨,顺着半弧的灯笼蔓延,很快便是发出轻微爆破的声音,火焰包成了一个红球,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莫凡看到草丛里再次“爬”出一条又一条的色彩,那些色彩斑斓如蛇,又如巨大蝌蚪,缠绕在了倒地的身影上,那躯体如逐渐干瘪,血肉一块一块减少。
莫凡手足冰凉。
“继续走!!”
大胡子男人怒吼着,同时,他跑过去再次在“死亡地点”插了个散发微光的签,然后露出冷静的思索之色。
便是这时,静夜里传来一声崩溃的叫声,“啊啊啊!!!”
声音带着绝望和恐惧到难以自已的歇斯底里。
那是一个同样灰衣的少女,身形微胖,握着灯笼的手早已松开了。
这一声尖叫令这不详的氛围,更添加几分悚然。
大胡子男人面露怒色,气冲冲的走上前,一把便是揪起那微胖的灰衣少女,如是看着一条狗或是一只猫或是其他什么,反正不是看着人。
奴隶,在他眼里从不是人。
孔武有力的手臂如石雕,肌肉爆起,大胡子男人单手拎着这少女,冷漠无情地向着远方抛去。
人如球,划出弧线。
半空中。
少女尖叫着,夹杂着哭声,崩溃声。
然后忽的如是燃烧了起来,周身突地炸亮了斑斓的色彩,如是被裹在了水草群里。
那些“水草”,或是蝌蚪,或是蛇,或是其余什么...正争先恐后向着她身体里侵入,那微胖的身体在半空里很快干瘪,落下时已经身躯竟然崩坏成了几段。
大胡子男人冷静地在距离“少女燃烧”的半空三步之外,小心地又插了个“光签”,回头看看一众停下的奴隶,吼道:“继续走!!”
莫凡身子颤抖个不停,如打摆子,眼前诡谲的黑暗,以及在奴隶市场听到的那些“荒野怨鬼”的故事,在他心底如是冰块,令他手足冰凉,血液都被冻住。
这天黑的不详。
这荒野更是不详。
灯光覆盖之处才是安全的人类聚集之地,而荒野的黑暗,则是人类根本不该踏足的禁地,那是魔鬼的领域!
“是鬼,是鬼啊!!”
见到三个同伴死去的奴隶们,哪还敢继续探索,崩溃地叫着,便是往回奔跑。
大胡子男人愤怒地吼叫着,“卑贱的奴隶,我花了真金白银将你们买来,你们竟敢反抗我的要求!?!”
他身形极快,健步如飞,三两步踏出,人便是在十多米外,抓着一个又一个逃跑的奴隶,便是直接打晕。
场面混乱。
叫景珏的少女侧眼看了下莫凡,出声道:“等他跑到最西头了,我们从东边跑,把灯笼先丢开,然后趴在草地爬。”
但她眼中的少年却忽的身子僵硬住了,借着火光景珏看到他裤子湿了,小姑娘冷笑一声,眼珠转了转,也不管他,大难临头各自飞,便是要一把丢开了灯笼。
丢的时候却是顿了顿,然后向着莫凡的方向丢去,如此有他傻傻站在灯光里,会令那大胡子男人产生“这里没人逃跑”的错觉,而更方便她逃跑。
懦夫!
景珏心里嘀咕,但行动果断,趴下身子,向着远处飞快的逃去。
嘭嘭嘭!
周围只传来拳拳到肉的声音,以及哀嚎。
黑暗的荒野,十多个奴隶根本不至于令其沸腾,然而空气里却是充斥着难言的恐慌。
灯笼或是燃烧,或是依然发着光,微弱的光线里,只见不少人影如鸟兽散,而另一个强悍的身形则是一一赶上,然后不论死活地便是重拳砸下。
片刻后。
所有逃跑的奴隶,竟然是一个不拉全部被就地正法,或是死去,或是晕倒。
景珏也是未曾能够逃跑。
她虽然足够隐蔽,但依然被很快寻到。
大胡子男人转了一圈,目光扫过,只见荒野里只剩一个奴隶站着。
足下灯笼依然亮着,映出他的脸庞,那是张平静而有些秀气的脸庞,虽然营养不良,但此时却是有着特别的气质。
身形闪动,大胡子男人站到了这少年面前,“你为什么不逃?”
“我为什么要逃?”
这名为莫凡的少年声音忽的无比冷静,冷静到令人心惊。
他自然不是原本的那胆小鬼莫凡,原来的那莫凡竟然被这一幕给直接吓死了。
从梦境长河里跌落的夏广直接接管了他的身子,刚刚正闭目在静静消化着脑海里的信息。
这是一个永夜的世界。
所以灯便尤其重要,灯光覆盖之处,才是人类的聚集之地。
而这又是一个奴隶和门阀的东方世界。
奴隶们便如牲畜般低贱。
自己这具身体是一个孤儿,似乎从尘封的记忆里知道自己曾经也在一个大屋子里住过,也有奴隶服侍自己,只是有一日父母被杀,家产被夺,自己就沦为了奴隶。
在奴隶市场度过了近乎十年,便是被眼前这个大胡子男人买下,而他的要求很简单,拿着灯笼探索荒野。
然后,则是浮现出糅杂了死前恐怖记忆的彩色。
大胡子男人狞笑着:“你很令我满意,但是你依然是奴隶,你虽然未曾逃跑,但我却不会因此放过你。
只是看在你乖巧的份上,我可以恩赐你一个提出问题的机会,让你死的明白一点。”
他面前的奴隶却是没有半点恐慌,“好啊,那我问你,你让我们在这里探索什么?”
大胡子一副“就知道你要问这个问题”的架势,开口娓娓道来:“这是一个没有光的世界,因而灯的作用就很重要了。
灯光照耀之处,便是文明。
黑暗的荒原,则是蛰伏着可怖而不可知的魔魂。
具有天赋的人,能够利用一种名为“暗金”金属制作的灯,来引魂,从而点燃自己的魔魂灯。
魔魂灯永不熄灭,一旦放下,就可以在黑暗里照亮一片区域,成为阵。
然而吸收魔魂是极其危险的过程,因为魔魂是流动的,而且密度不同,有些地方一旦踏足,就会直接死亡,就如你刚刚见到的那样。
所以,我们才需要用奴隶去试探这边界,毕竟奴隶比起猪狗还是多了些智慧,能听得懂人话。
我让你们点着灯笼,在荒野里探索,死亡之后,我做下的标记会形成一个坐标,通过这些坐标,我能够测算,界定最佳的吸取魔魂地点。”
听完之后,他对面的少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声音冷静道:“那么说,你身上带着这样的‘暗金’灯了?”
大胡子男人哼了一声,“这个自然,可以了,既然你都明白了,那就继续往前探索吧。”
但是他面前的少年却没有动,只是露出了笑,“那么,把灯交给我吧。”
3.魂灯师
永夜的荒野里,爆发出大胡子男人的笑声,“你是吓傻了吗?”
钵大的拳头便是握紧,发出爆豆般炸响。
“区区奴隶,也敢觊觎我的魔魂灯?”
一边大笑着,一边震动右臂,一拳便是狠狠砸落。
拳未到,风先至。
带动的气流打在脸颊,掀起那奴隶少年的碎发。
刘海飘扬几寸,露出其后宁静如海的眼睛,静静看着这大胡子男人。
奴隶少年一抬手便是抓住了撞来的拳头。
嘭!
大胡子男人一愣,自己的力量甚至可以击飞一头野牛,这少年是如何挡下自己的?
不过无妨,他还有力量未曾使用啊。
他右足蹬地,一股劲气顺着小腿急速往上,经过腰部,在贯通到了右臂,如是暗流忽的而起,这是第二重暗劲!
这是可以贴石而碎的暗劲。
但这力量便如石沉大海。
大胡子男人惊住了,下一刻,他只觉拳头传来剧痛,清脆的骨裂声传来,那少年的掌正在缓缓握紧。
一声轻响。
掌捏紧了,那拳头竟是被完全碾碎了。
剧痛使得大胡子男人挣扎起来,“放手啊,放手啊!”他面色发白,甚至左手象征性地抗拒地攻击着那少年的手臂。
可是那手臂便如最坚硬的钢铁,不动分毫。
大胡子男人像是被怪物抓紧的食物,在蹦着,剧痛让他全身湿透,而忽的跪了下来,发出糅杂着哀嚎、喘气、痛苦的声音。
“要命,还是要灯?”
气定神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夏广俯瞰着跪在面前的男人。
“你要弄清楚,你只是奴隶的身份,你只是奴...”
大胡子男人倒是硬气,愤怒地叫着。
在这个世界,奴隶注定无法反抗主人,否则下场极其悲惨。
但话还未说完,便是见到一条腿鞭甩来,他下巴处感觉到了一股坚硬的冲击,身子失重而翻腾往后。
嘭地一声坠落在地,而彻底趴下,湿漉漉的血液从嘴中流出。
“要...命,我...要命!”
大胡子男人听着缓缓走来的脚步声,用尽全身力量吼出来,生怕迟一点。
他拖着残破的身体缓缓站起,跌跌撞撞走到了远处的一个小三角帐篷里,拖出一个白银的圆箱,“给你,灯就在里面。”
夏广接过这白银圆箱,揭开盖子,露出一个在烛光里流转暗沉光泽的金属灯笼架。
巴掌大小,六角形框架,未有油纸,也没有烛。
这虽是个空洞的死物,只是通体显出一种比黑铁更有质感、古朴感的色泽,像是在沉睡。
显然这就是所谓的暗金。
夏广打量着这未曾点燃的魔魂灯。
他大概知道这该是一个异度宇宙,而小侄女显然是接受到了某个任务,她需要经过考核,才能被梦境长河接纳。
而自己,似乎越来越像人类了。
从很久之前,横行在无限之中,所到之处万物退散,到后来只要自己收敛,便是无人能察觉,再到现在,即便是梦境长河也不能察觉。
夏广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生着某种可喜的变化。
进入新宇宙的规矩,他也明白,毕竟不是第一次。
虽说每个宇宙有着不同的法则,但是他完全可以豁免这些法则,换句话说,大周所在世界的玉境巅峰到了这个世界,也只不过是个强大点的凡人而已。
而即便是原型会的红,这种永恒的存在,在莅临前,也需要花费时间去研究,准备,调适,然后才能进入。
但他不同,他的力量不会被天道削弱。
即便进入了另一具身体,只要他醒着,力量便是依旧。
也正因此,他需要控制力量,不可以超过某个界限,否则他便会被这个世界排斥,而被强行遣送离开。
除非直接和这宇宙的天道开撕,但那种程度的大战,又是带来无尽的毁灭,和初衷违背。
看来需要弄明白这个宇宙究竟可以接受自己何种程度的力量,另外,还是尽可能用这个宇宙的力量来行动吧。
见到奴隶少年抓着魔魂灯陷入沉思,大胡子男人急忙翻箱倒柜,寻出了些绷带和药膏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豆大汗珠从额间渗出,糅杂着血液,花了脸,而拳上的剧痛近乎撕裂他的灵魂,令他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里带着恐惧,看向那忽的带上了神秘色彩的奴隶少年。
夏广研究了半天,没看出如何使用,便是抬头看向那大胡子男人:“怎么引魂来点燃它?”
大胡子男人喘着气,从床下拖出个小箱子,“只有存在资质的人才可以点燃魔魂灯,这箱子里有一枚魂玉。
玉中封着一个魔魂,你只需要抓紧它,如果你具备资质,魔魂就会发亮。”
夏广打开箱子,顿觉阴寒感扑面而来,借着烛火,只见金黄丝绒中央深嵌着一块紫色的圆玉。
圆玉里有着一条似断非断的红色蛇状絮。
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大胡子男人,后者正盯着他。
夏广直接一把握住了那圆玉,“然后呢?”
“用力,用心,尽力让它感觉到你的存在。”
大胡子男人露出一股虔诚和认真的模样,提到魔魂就令他肃然了起来,连疼痛都仿是短暂的忘却了。
随着他的话语,夏广随意握紧了。
圆玉没有任何动静。
“不用担心,魂玉是捏不碎的,便是用巨锤轰砸也不会碎。”
夏广应了声,开始握紧那圆玉。
“用力用心,你越是用力,魔魂便越是能够感觉到你。”
大胡子男人虽是解释的模样,却未尝没有幸灾乐祸,这奴隶少年打伤了自己,现在却是无法激活引魂灯,果然奴隶就是奴隶。
即便有些蛮力,也无法令魔魂感应到。
咔...
清脆的声音传来。
什么声音?
大胡子男人瞪大眼,看着那少年手掌握紧,玉碎从指间留下,而他掌心正握着一条红色的“蛇”,那“蛇”正尖叫着挣扎着,又发出一声轻微爆裂的声音。
似乎...
被捏死了。
大胡子男人不敢置信,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魂玉被捏碎了?看到了魔魂被捏死了?!
“大哥,您...您究竟是?”
大胡子男人震惊了。
“不是说捏不碎的吗?还有这魔魂,它是感应到我的存在了吧?”
夏广有些拿不准,这到底是自己有资质呢,还是没资质呢?
“大哥,因为从未有人捏碎过魂玉,更勿用谈其中的魔魂,所以我也不清楚您是不是有资质。”
大胡子男人很快将眼中的愤恨藏得更深,他强忍着周身剧痛,进行着解释。
夏广道:“那你直接和我说,如何引魂,又要如何点燃魂灯。”
他决定直接莽一波。
大胡子男人无奈,只能道:“暗金对着魔魂有着难以想象的吸引力,只要放置在荒野之中,自然会有魔魂寻来,一旦魔魂进入暗金的框架之中,就会被束缚在其中。
此刻接触到暗金魔魂灯的天赋者,便会以暗金魔魂灯为媒介,而与其中的魔魂产生一种若有若无的神秘联系,而成为这魔魂灯的主人。
而如果是非天赋者接触到,就会直接被魔魂杀死。”
夏广提醒:“那为何你还要雇佣奴隶,测算密度?”
大胡子男人继续解释道:“通常来说,即便是顶尖的天赋者也顶多点燃五魂灯,便是暗金魔魂灯中只能藏有五个魔魂。
如果超过了这个数字,天赋者会因不堪重负,而被过多的魔魂压榨到虚弱,直到死去。
但是魔魂灯如果投入在荒野中,周围的魔魂便是会疯狂涌入,直到将整个魂灯拥挤到爆炸,而且...
我们通常来说,只敢引一魂到五魂,如果正好适合自己使用,便是自己使用,如果不适合,还能去市场上进行交换,或者贩卖。
而引入几魂的度,则是极难把握的,所以,测算出魔魂活动的边缘,然后算出一个合理的位置,将暗金灯放下,等到魔魂进入,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尽管如此,失败率依然不低,因为魔魂的‘流动’是完全不可控制的。
而这就是第一步:引魂。
引魂成功,寻找到自己的魔魂灯并且建立联系后,那么就是超然于世间的魔魂师。”
夏广翻来倒去,看着手掌上那六角的柱形灯笼架,“可是你只准备了一盏暗金灯?”
大胡子男人苦笑道:“一盏这样的暗金灯,需要花费三千两黄金才能从昊天神殿里购买到...您以为三千两黄金很少吗?”
夏广了然了,从这个身体里的记忆,他完全可以知道。
三千两黄金相当于三千万贯铜钱,而这个世界的正常手工者每年的收入只有六七万贯而已,换句话说,一盏空的暗金灯,相当于一个非奴隶的普通手工者奋斗五百年左右,不吃不喝才能买得起。
果然...
想要成就超凡,首先你需要超有钱...
“那你为何不购买成品的暗金灯?”
大胡子男人笑容更加苦涩:“成品的暗金灯,最差都是上万黄金,而一两黄金就可以购买三个奴隶。”
夏广避开这个话题,继续问:“点燃了魔魂灯,成为了魂灯师,又有什么用处呢?”
大胡子男人略作沉吟,然后正色道:“照明。”
4.手提灯盏,点燃天空
“照明?”
“你提着普通灯笼进入荒野,被魔魂盯上,就会被吸干血液,啃食血肉,这...还是最舒服的死法。
但如果你提着魔魂灯,那么就可以驱散魔魂,踏入荒野,来去自如。
而且,当你将魔魂灯放下的时候,灯光照亮的区域会形成一个阵,在这个阵中,你的力量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增强。
魂数越多,增幅越大。
甚至还有可能获得各种奇妙的力量,这些力量都是来源于你灯中的魔魂。”
夏广问:“这些魔魂还有不同种类吗?”
大胡子男人回答:“当然有,只是记录在册的奇妙力量便是能够构成一本书,这书我听过,但没有资格参阅。”
夏广消化着他所说的内容,然后问:“你还知道其他东西吗?”
大胡子男人一惊,深藏下眼中的愤恨和怨毒,猛地跪下:“大哥...您饶了我吧!”
夏广摇摇头:“抱歉,如果饶了你,他不会安息的。”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然后道:“你自己了断吧。”
大胡子男人有些不明白,这奴隶少年笼罩着一身神秘色彩,此刻他说的“不会安息”是什么意思?
这个“他”又是谁?
他自然不明白穿越的存在。
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求饶:“大哥,我...我有一张望乡台的宝藏图,我本来准备成为魔魂师后,自己去。
现在我交给您,只希望换我一条狗命。
望乡台在神秘的荒野深处,据说藏着了不得的秘密。
这藏宝图如果我不说,即便你杀了我,也找不到在何处!”
夏广闭目,他听到帐篷外的荒野上已经有了些脚步声,显然那些被打晕的奴隶已经悠悠转醒了。
少年温和道:“我答应你,说到做到。”
大胡子男人也没其他办法,他在地上挨个数着,像是测算距离,然后在某一处伸手开始挖泥,直到手指反馈回了冰冷坚硬的触感。
他心中冷哼一声,只是背对着那少年,这表情根本无法被察觉。
这盒子里藏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望乡台的藏宝图。
而是...
通往死亡的绝地,是被称为魂灯墓地的死亡之处,任由这个少年再如何神奇,也是必死无疑。
他脑中想着,手上动作却不慢,顺势一掏,从土里拿出了个小铁盒子。
夏广接过,拍去盒上的泥土,然后打开。
盒中是一卷古朴的象牙白色的画轴,中间以捻揉粗黑绳捆扎。
夏广也不看,关上盒子,随意拿在手中,然后便是走出了这帐篷。
帘外,依然是永夜。
而他要去点燃魂灯。
“莫凡,发生什么事了?大胡子呢?”
少女的声音传来,夏广借着荒野灯笼的微光看去,那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她叫景珏,之前对自己这具身体表现的并不足够友好,于是道:“他受伤了,在帐篷里。”
说完,便是独自走向了远处的黑暗。
之后,这奴隶少女和其余残存的奴隶,究竟是去帐篷里杀了大胡子,或是两败俱伤,或是直接逃跑,他是完全不管了。
“莫凡,你手上拿的什么?”
有个高个子奴隶少年忽的跑来,带着质问的语气。
但夏广只是往前走着,他从铁盒子里抽出那“藏宝图”放入怀中,掌托着暗金的引魂灯,在没有光的荒野里漫步而行。
高个子奴隶与景珏对了个眼色,便是要追过去,但看着那少年越走越远,便是停下了脚步,他莫不是着了魔?
“放心,他是个懦夫,他不敢过去的。”
景珏记得他之前吓得尿裤子的模样。
“他刚刚似乎是从帐篷里出来,也许...我们可以抓住他弄清楚那帐篷里的情况。”
又有残存的奴隶围聚了过来。
高个子奴隶道:“景珏,现在怎么办?”
面黄肌瘦的少女沉思道:“那大胡子十有八九是受了伤,我们在黑暗里,而帐篷之中亮着,我们拿好兵器,进去杀死他。
只有有了帐篷里的食物,我们才能继续逃跑。”
一个微胖的少年唉声叹气:“逃跑,我们能逃去哪儿啊?”
景珏看着远处,幽幽道:“起义军。”
“我去把那个胆小鬼拉回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高个子奴隶忽的下定了决定,一边喊着,一边向那少年的背影追去。
然而,永夜的黑暗里,吹低长草的冷风将灯笼吹翻起来,烛火翻滚,火焰晃了晃便是熄灭,这方圆十多里,唯一的照明,只剩下三角帐篷。
景珏说:“别追他了,他好像不太正常,荒野上有些脏东西,我们赶紧去帐篷那里,然后见机行事。”
说着,这一行约莫五六个醒来的奴隶,便是低伏身子,在荒野的地上,拿起诸如尖石之类作为兵器,然后向着唯一的光源摸索去。
走了两步,忽的感觉到背后开始发光。
众奴隶回头,只见那独自走向荒野的少年被包裹在彩色之中。
“他死定了。”
“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许是疯了吧,莫凡他很胆小,是个负担不了任何东西的懦夫,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简短的对话后,奴隶们继续向三角帐篷而去。
可是...
身后的五彩依然在亮着。
如是燃烧天空的光,璀璨而夺目。
景珏忽的想起在奴隶市场里,众人讨论着的神话故事。
从前啊,这天上是有一个很大的熊熊燃烧着的火球,它能为这个世间带来光明,可是有一天昊天神帝沉睡了,而那火球被一个名为西王母的怪物给吞吃了。
那西王母生的极美,有着美人的面容,但豹尾虎齿,发如飞蓬...
如今感受到远处的亮光,她似乎是见到了那神话里的火球,不禁惊讶的回头。
其余的奴隶们也一起回过了头。
他们见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被他们称为懦夫、疯了的少年,周身升腾着彩色的光泽,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手提一盏灯,灯盏里像是装下了那神话里所说的火球。
在茫茫荒野和永夜里,他继续往前走着,所到之处,是璀璨的、可以照亮千米的光明。
而他越走越远。
远到奴隶们再次被丢弃在了黑暗里,只能远眺着那少年如是世界的中心,在光彩之中远航,在永夜里掌握着照明的权利,在荒野里拥有着踏入的权利。
5.大荒东,小人国,望乡台,放灯为阵(第三更)
“怎么会这样?”
面黄肌瘦的少女瞪大眼睛。
奴隶们如僵硬枯树站立,目送那渐行渐远的一团光明。
那光明在永夜里尤为刺眼,光明中心的人也不觉带上了神秘色彩,令人心生敬畏尊崇。
他提着神秘明灯,踏入恐怖荒野,却不给人任何孤零零之感,反倒是觉着“这是神性,是超然于他们凡人之外的不同存在”。
他是在远航。
他来人间不过是路过,此时需要离去了。
夜风翻滚起光焰,那身形逐渐已成了光点,如是明亮的小船,在永恒、浩渺的黑色海洋里消失不见。
以奴隶的地位,根本不会接触到三千两黄金才能购买一个的暗金灯架。
更是难以想象这三千两黄金一个的暗金灯架,竟是消耗品,这种暗金灯架需要至少三到五个,在经过缜密的计算、实验后,才能够成为可被使用的魔魂灯。
因为只有一魂到五魂,顶多六魂的灯是人类可以使用的。
奴隶们只知道这个世界谁的力气大,谁的兵器使用技巧更高超,谁的脑子更好,谁就可以成为领袖。
他们只知道昊天神殿是高不可攀,甚至连大虞的帝王都要定时去接受赐福的超然存在。
魂灯师本就是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
他们超然于这东方的永夜世界。
提灯远行。
放灯为阵。
一人,可抵千军。
尽管震撼于自己看到的一切,但是这名为景珏的少女还是率先清醒了过来,将拿着的一对尖石拍了拍,发出提醒的响声,“不要发愣...这么大动静,帐篷里的大胡子都没出来,看来他伤的真的很重。
杀了他,以帐篷里的食物,我们只要躲开极少的荒野巡查骑兵,就可以支撑到南方加入起义军。”
黑暗里,本身就是极少行人,只有灯光燃烧之处,才会形成城市。
...
此时,无边荒野如汹涌深海深处。
有些秀气,瘦弱的少年冷静地前行着,他的身侧浮着一盏六角暗金的明灯。
不着油纸,只见近百的彩色,如蛇,如蝌蚪,如水草,在灯中央纠缠成一团,而带来了近乎直径千米的圆形区域光亮。
准确说是九十九条彩色。
每一条都是那大胡子男人口中所说的魔魂。
魂灯师们只能使用一魂到五魂的魔魂灯。
而这盏灯,竟然是九十九魂灯!
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暗金灯本身的容量,夏广也许收纳更多。
然而九十九似乎就是这暗金灯的极限了,也是他能够在这个宇宙展示力量的极限,超过这个,他就不得不直面天道,要么毁灭了这个宇宙,要么只能被“遣送出境”。
“看来只能以这九十九魂灯来发展了,以此为基础所得的力量,应该无碍。”
夏广自喃着,“天道的意志是演化,死亡母河的意志是让一切失去生机、归于寂灭...每一个伟大的存在,无论是否有着人性,它们皆存意志。
那么梦境长河的意志又是什么?
它会给雨雪发布什么样的任务?”
夏广可不会觉得夏雨雪处境和自己类似,自己能有力量,她未必会有,自己能保持着意识,她未必会。
何况,茫茫世界,不知其几千万落,四处寻找那位小侄女的下落,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那就以最快的速度,掌控这一切,然后无论小雨雪需要完成何种任务,他都可以给予帮助。”
夏广踩踏在越来越深,如浪一波儿从远而近袭来的长草里,眼前无路,但他心中已是定下了未来之路!
从怀里抽出那古朴的象牙白卷轴,抽开黑绳,展开地图。
地图上用这个世界的文字写着“大荒东”三个字。
而整体隐隐浮现出一个似是人面的图案,而在那图案的鼻梁和左眼之间,则呈现出一个山道。
山道后的路径,如是迷宫般,但地图上描绘的异常细致,那种笔触甚至令人疑惑根本不是人类所书,而是一个比人类小上数倍的小人儿,以着他们自己国度制造的笔所画出来的。
“要么是特殊的绘图法,要么就是小人国了。”
夏广自然的做出了判断,“那大胡子把这幅图交给自己,自然不是存了好心...
望乡台,望乡台,死者临行回望家乡的地方,怎么会是善地?”
少年轻笑一声,他接过这所谓的“藏宝图”,自然也不是为了这所谓的“宝藏”而去。
他只是觉得这地图古朴,而又被一个即将成为魂灯师的男人妥善收藏,甚至在临死前才肯拿出用来交换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地方必然有着秘密,也许是绝地,是禁地,但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揭露这个世界的一角。
因为是永夜,根本不会有黎明到来,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夏广只能依靠着地图上标明的一些显著的地形特征来进行判断。
停下驻步观察时,夏广抱着测试一番这所谓的“提灯照明,放灯为阵”的阵的效果,驱使一念,使得魔魂灯从半空而降,插落在了地面,深陷入泥土之中。
泥土中心爆发出一阵光亮,而九十九道光亮以插落地为中心,向着四面急速散去,如是泥土之下藏着九十九条发光的巨蟒。
彼此纵横交错,在这千米的光亮区域里形成了固定的纹。
夏广身处阵中,只感觉一股从阵里滋生出来的力量附加到了自己身上,似乎这具躯体更为强大。
以这躯体的力量随意甩出一拳。
嘭!
拳带动着空气在不远处炸开一圈旋涡般的气流。
再看看光域里的一棵奇形怪状的老树,覆盖着老树皮,显得坚硬无比,这树距离自己约莫三百步的距离。
夏广抱着试验的心思,捏紧拳,以躯体自身的力量轻喝一声,向着那老树的方向凭空出拳。
拳带气流,在黑暗里化作一道破体而出的拳风。
嘭!
树身颤了颤,枝叶疯狂摇动,然后清脆咔擦声传来,向着一侧倒下。
这些力量似不是这具躯体的。
而是他只要站在这片光亮覆盖的区域,就会感到一股源源不断的力,从光明里涌入自己的躯体。
涌入的除了力量,还有九十九道杂音。
这些杂音发出细微如蚊的声音,在自己脑海里嗡嗡作响,扯动神经,如是常人怕是会直接发疯,也难怪那大胡子说这个世界的魂灯师顶多只能点燃五魂,也许这也是一个原因。
有些意思啊,少年站在自己魔魂大阵的中央,露出了笑容。
6.昊天神殿,昆仑墟
大阵以光为界,而九十九条光明的“蟒”在泥土之下通明一片,就如人体皮肤之下的青筋暴突。
“这些魔魂会发出杂音,它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夏广站在阵心,五百米之外,便是永恒的黑暗。
黑暗里只凭着视线是完全不可见,如是挑着普通的灯笼,只有走近了,才会发现怪树、奇花异草、沟壑尖石、甚至说一些早已风化的白骨,生锈的金属,残破的砖瓦...
这魔魂却是完全无法看到。
除非是有人踏入了魔魂所在区域,它们才会出现,只是出现之时,也是人类死亡之时。
夏广脑海里有着这样的印象。
那如被“火焰”包裹,被这些色彩争先恐后地吞噬的奴隶。
“这魔魂又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这个世界会变成这副模样?”
自从跟着红,学习了剖析,构建这些技术后,夏广开始越发的对这些未知产生兴趣。
其实,他如人类一般,对这一切也是充满未知。
只不过,他自己本身无需畏惧任何未知,相反,一切的未知都需要畏惧他。
但当他收敛气息,遵循着规则时,却又没有存在可以知道。
再经过了一翻尝试,夏广也是大概知道了自己获得的增幅。
如果不动用自己原本的力量,这具躯体就是一个废物。
而身处阵中,他能感到自身得到了九十九种增幅,然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重叠在一起的,无非是对自身的增强,至于那大胡子男人所说的奇妙能力,却是没有看到。
力量上,可以间隔三百米轰碎坚硬无比的古树。
速度上,应是等同音速,千米距离,不过三秒就走到尽头。
抗击能力,普通兵刃似是无法在自己身上留下任何的伤痕。
恢复能力,几乎是只要未曾直接斩断,就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恢复。
而且,处于阵中,光亮照明之处,一切再微小的动静都在自己感知之中。
在阵外,自己的感知也可以达到至少三倍与光域的范围。
夏广略作思索,一念所动,插入泥土中的魔魂灯有所松动,那蔓延成“阵纹”的九十九条光“蟒”,飞快收缩,如怪物收回触手,回归到暗淡的灯盏中。
灯盏恢复光明,仿是装着一团五光十色的火球。
破土而出,重新浮现至空中,静静悬在少年身侧。
一闪一闪。
光明未变,只不过从原本阵法的均匀光亮,变为了以夏广为中心的渐次光亮。
少年如太阳,他就是光源。
在永恒的黑色里,点燃了微弱的亮,从极高处俯瞰,便如一点星火,一点萤虫,渺小而难察。
夏广再闭目感受此时这身躯的状态。
没有了力量,速度,也没有了抗击恢复,更没有感知,依然是一具废物身体。
“看来这增幅只是临时的,身躯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阵法展开时,需要忍受脑中那魔魂发出的杂音。
而且,那男人所说的奇妙的能力并没有发生。
是因为那种魔魂太过珍稀?需要特殊的测算方式?而我只不过是随意吸引了九十九条?所以没有作用?”
沉吟片刻。
暂且作罢。
夏广自喃着:“只是我九十九魂的灯不过能照亮千米的圆,那么一魂到五魂的灯,怕是只能照出数米的光亮吧?”
这一点倒是他猜测错误了。
即便是一魂之灯,光亮范围依然能够达到两百米,之后,每加一魂,则是会增幅两百米,五魂竟也和九十九魂相同,照亮千米。
这千米,似乎就是照明的极限,是一种临界。
在这冥冥的虚空之中,仿佛有着什么在制约着光明的蔓延,不让它突破这个界限。
如是牢狱。
“那么,在这么小的区域里,如何战斗呢?”
夏广沉默着。
这就是所谓的阵中超人,阵一拿起,便是一根利箭就可以杀死魂灯师。
这一点,因为他自身太强,无法理解弱者的想法。
所以,也是猜测错误了。
其余魂灯师,哪一个不需要强健体魄,便是那大胡子男人也是武道高手,否则哪里能够承受的住魔魂的联系?
哪里能够招架住阵法放下后,魔魂在脑海里的杂音?
即便是利箭射来,原本就是强者的魂灯师,不用阵法也可以轻松躲过。
提着一点明光的少年,在无尽的黑暗里行走着。
至于饥饿,对于夏广来说并非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
他确定自己已经走到了这“大荒东”的望乡台地图所标注的人脸入口了。
入口处,竟然也亮着一片光域。
阵心浮现出五条阵纹。
坐在大阵中央的是一个强壮至极的男人,身穿贴身的轻甲,双角头饰使得黑发整齐之外又带着些狂野,奇异兽类牙齿串成的项链挂在脖子上,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听到动静,这男人便是转过了头。
远处草丛里正走着另一个提灯人。
“你是大虞的人,还是西唐的人?”强壮男人露出警惕之色,目光下意识地便是看向来人提着的魂灯。
能够提灯入荒野的只会是魂灯师。
而他是五魂灯,这一点已经使得他立于不败之地。
虽说魂种存在着不同,但是他这一盏魂灯可是花费巨资得来的,其中的五种增幅,无不是顶尖的。
所以,他才敢独自来此,探索望乡台的奥秘,企图窥探这个世界更深的奥秘。
而且神殿预言里曾说:昊天沉睡,西王母吞噬太阳,然而天帝终将醒来,永夜终将结束,现在时候快到了。
在这更替至极,他自然需要出动,来为天帝苏醒做好准备。
大虞有昊天神殿。
西唐也有崇拜着西王母的昆仑墟。
而这强壮男人便是昊天神殿的神官,名朱襄。
那少年越发走近。
他很瘦弱,穿着也是奴隶市场常见的麻衣,灰扑扑一片,显着简陋和身份的卑贱,一点都没有魂灯师的模样。
然而,他提着的魔魂灯里...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
名为朱襄的强壮男人看的眼睛都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再去数:“一二三...”
他不数了,因为完全数不清。
那小小的灯盏里,萦绕缠动的魔魂,已经令他花了眼。
“见过前辈!!”
朱襄二话不说,立刻向着那少年跪下。
虽然他穿着奴隶的衣服,但是魂灯师里哪有奴隶,这也许是前辈的爱好吧?
毕竟高人,都有些怪癖。
7.魂灯师之间的战斗
朱襄心中惊骇无比,他觉得自己看到了神。
否则这世间怎可能有九十九魂灯?
他每日每夜冥想静心,才能抵消自己魔魂灯中那五道魔魂的杂音,那些杂音在夜深人静之时尤其清晰,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将他推向疯狂的边缘。
想到这位竟然能够控制九十九魂灯,朱襄就觉得不仅是敬畏,还有着敬重。
夏广向着他点点头,也不反驳自己的身份,只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强壮男子不敢隐瞒,诚恳道:“前辈,在下乃是昊天神殿,神官,名朱襄,在此处自然是执行神殿的任务,至于任务内容,还请前辈见谅。”
“昊天神殿?”
夏广露出疑惑之色,他觉得自己又需要被普及了。
朱襄见他疑惑,也是愣住了。
这个世界虽然地域无限广阔,但国度也不过就大虞和西塘,其余的或是属国,或是些小部落。
而大虞和西塘的对峙,本质上是昊天神殿和昆仑墟的对峙,也是天帝和西王母的对峙。
这种仇恨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
而且已经到了见面就会厮杀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朱襄又小心翼翼的问:“前辈是昆仑墟的人?”
夏广也是摇了摇头。
朱襄心中忽的大喜,这前辈怕是长存世间的老怪物吧?他忽的动了心思,如果将这样的前辈哄入自己这方的阵营,岂不是能胜算大增?
于是,他开始诚恳地讲述昊天神殿与昆仑墟的对立关系,然后便是向夏广伸出了橄榄枝,他虽然无法代替大神官做主,但是神殿对于这样的魂灯师肯定是无比欢迎的,即便夏广不愿意加入昊天神殿,也可以获得一个特殊的位置。
这位带着双角头饰,面容狂野的强壮男人侃侃而谈。
但夏广却没有立刻答应,同时他也借机问了些关于魂灯师的常识,比如一魂是两百米光域,五魂是千米,千米也是临界这种。
朱襄见他不答应,也不气馁,毕竟这种程度的前辈都有着自己的信念。
于是他便出了个主意,说要留下一封推荐信,而夏广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持着这推荐信前往神殿。
这个建议夏广倒是没有拒绝。
多一个选择,多一条路。
见他如此,朱襄露出喜色,然后向着光域里的一棵古树走去,树身上系着的一只黑色长毛巨牛,大小比之夏广在原本世界的巨象还要大上一倍,而牛身上挂满了沉甸甸的包袱。
朱襄从长毛巨牛的一个包袱里取出纸笔,当场写了一封推荐信,加盖了他的刻印,折叠好放入一个信封里,火漆是尖刺的圆,如是散发光亮的太阳。
夏广收下了信封,放入怀中,他也没有继续询问朱襄的任务是什么,而是按照自己原本的路线深入了面前的峡谷。
朱襄也没有询问这位前辈的事情。
每一位魂灯师都有着自己的事,前辈没问他,他也不会去多问。
便是行了个礼,目送着那少年远去。
他虽穿着奴隶灰扑扑的衣衫,但提着的那九十九魂灯却是令他比帝王都要高贵。
以貌取人,以衣物取人,只是平民与权贵的做法。
而每一个魂灯师都是超然的。
虽然魂数还只是一种天赋,和潜力,但某种程度上,能够驾驭的魂数,等同于这个魂灯师的身份。
两人分道扬镳后。
夏广并没有走远,他只是行到了一处有着地形高低差异的地方,走到了自己魔魂灯的边缘。
而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峡谷入口处的情形。
从朱襄的眼神里,他总觉得这位昊天神殿的神官正在等着什么,他想看看,便是驻足停步,安静等待。
这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然而永夜里没有时间概念,所以夏广只是凭着自己的意识,感觉也许是半天时间。
黑暗的深处,浮现出一个亮点。
亮点越来越近,显出中央一个提灯白发老者的模样。
身形同样的强壮,头上插着三根褐色长羽,右手提了把墨色巨弓。
而光源照射则同样是千米,魂灯里萦绕着五道魔魂。
见到来人,朱襄似乎吃了一惊,急忙站起,从牛背上也是取下一张金色巨弓。
显然来人是敌非友!
两人相距还有数百米,那白发老者却忽的停住了脚步,“是不是惊讶为什么白襦没来?”
听到白襦这两字,朱襄身子颤了颤,却是冷笑一声:“白襦是谁?”
白发老者哈哈笑了起来:“白襦带了机密,想要逃离来与你会和,可惜却是没有能够走得出昆仑墟,倒是老夫来了,朱襄,你是不是很失望?
今日,老夫是来杀你的,对付你这样的神官,我就够了。”
话已至此,朱襄也知道无需再隐瞒了,他眼中露出些悲伤神色,身侧的五魂魔魂灯骤然插落地面。
对方也没有半点缓慢。
嘭嘭两声。
两个直径千米的大阵顿时形成。
近乎瞬间,两名魂灯师同时拉弓了。
弓身乍现出两道虚影,同时响起未知野兽的尖戾鸣叫。
墨色巨弓的仿佛是女人的凄厉哭泣声,而金色巨弓则是猛禽的咆哮。
只见两道黑色的疾影,尖锐撕裂荒野的空气,速度之快,人眼不及,甚至于半空摩擦出火光,而射击的方向,竟然不是对方。
而是对方插落地面的魂灯。
魂灯里的五道魔魂已经化作了阵纹,所以那魂灯暗淡无比。
但两人的速度都是极其之快,一箭才刚出,便又是一箭射出。
第二箭是拦截。
夏广好奇的看着。
之前他还在纳闷魂灯师如何战斗,毕竟灯盏落下之后,大阵是固定在某一块区域的,很是不方便,而如果在战场上临时改换大阵位置,也是件并不安全的事情。
现在他算明白了。
魂灯师的另一样武器,就是弓箭。
在光域里,他们是超人,但对于光域外的敌人,他们则通过弓箭来解决。
只是魂灯师极其灵敏,躲避能力很强,所以各自的目标,竟然都是对方的魂灯。
魂灯失去了魔魂,变得相应脆弱。
普通的兵器当是无法造成伤害,但夏广相信魂灯师配着的弓,以及射出的箭,都不是凡物。
而两人因为各自的增幅,射箭的力道也是强大了许多。
此时,只见两人手近乎成了残影。
荒野的黑暗里,两处亮域的空中,竟是很快达到了数十支箭的地步。
箭支在半空中碰撞,阻截。
急促密集的对撞声,如是骤雨,撕裂这永夜的沉寂。
两人,竟就如两支军队。
那白发老者冷笑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难怪白襦会为你而背叛对于王母的信仰...可惜,如果你只有这两下子,那么可以结束了。”
一边说着话,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下。
当真是箭如雨下,东西两侧对撞在一起,声势浩大而密集似是鼓点连绵。
下一刻。
白发老者所在的阵里,忽的阵纹上浮出五头身形巨大的山羊。
四角,红眸,项边有着狮子般的鬃毛,身形巨大。
夏广看着脑海里却是浮出了一些记忆。
这是属于原本这身体的,似乎是原本在奴隶市场里聊着神话故事时说到的一种动物。
这四角山羊,好像叫土蝼,性格极其凶残,不但吃人,而且只要被它撞到,就会当场死亡,无一幸免。
便是想着这些的时候,那五头从阵中化出的土蝼已经开始冲刺,速度胜过飓风,转瞬便是突出了光域的范围,向着对方的魂灯阵冲去!
朱襄面色一变:“杀生涂纹,借魂而生!!你们昆仑墟竟然知道这种秘术?!”
那白发老者露出嘲讽之色:“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们的大神官养的怪物也不少。昊天神殿就是虚伪,哪像我们昆仑墟,只要强大,就可以获得传授!
你明明有着天赋,却是可惜了。”
站在高处的夏广看着那五道黑光。
他能看出,这五只土蝼是从白发老者魂灯阵中产生的,似乎是每一条魔纹控制着一只土蝼。
而如果土蝼真如自己记忆里的这般强大,那么这白发老者只是一人,就可以正面对战数万军队。
只是这“杀生涂纹,借魂而生”听起来似乎是魂灯师的第二种攻击手段。
夏广看着这战局。
朱襄咬了咬牙,这强壮的神殿神官像是下定了决心,在某一个射击动作之前,停顿了一下。
夏广看到他右臂之上浮现出奇怪的红色纹理,那些符文在将弓拉至圆满时,全部涌入了搭着的那根箭中。
扑!
松手,黑夜里响起一声惊雷般的炸响。
那箭在空中,包裹的红色纹理近乎刹那就燃烧而起,燃烧之中,那箭如被充气了一般,竟然扩张膨胀开来,从筷子粗细,变得如同古树树身。
这箭,向着对方的魂灯落定之处而去!
而射出这一箭后,朱襄面色变得苍白,射箭的动作也慢了许多。
但白发老者看到这一箭,更是愣住了,丢开手中墨色长弓,纵跃而起,一掌直接托向那树身粗细,燃烧这红色纹理的箭。
然而,那箭的威力却是极强,虽然是被他的托力带着偏移开了,却是顺势直接插入白发老者的肩部,带着他重重插在泥土里。
另一边,五只土蝼也与朱襄对战起来,那位强壮的男人即便有着阵法加成,似乎也不是这种怪物对手。
又或者这种怪物因为阵法的原因,也得到了提高。
朱襄不敌,整个人被撞翻在地,然后被就地啃食,场面极其血腥。
8.“坐收渔利”(第三更-求订阅)
人死灯犹明。
只是因为少了与魂灯师的联系,那位昊天神殿神官的魂灯成了无主之物,因而重新开放,灯笼的暗金材质吸引着周围越来越多的魔魂前来。
五颜六色的光彩,如无数巨蟒涌入小小的罐子。
又似是丢入了鲨鱼群里的血肉,很快便是被淹没。
嘭,嘭,嘭。
暗金灯笼开始变形,随即皲裂,然而在即将要彻底碎裂时,一只瘦的皮包骨头的手却是一把按在了那灯笼上。
不知何时,夏广已经站在了这即将毁灭的魔魂灯前。
他看中了这魂灯的特性。
刚刚朱襄射出一箭,箭膨胀而成树身粗细,这显然是特殊能力,有着这种能力的魔魂显然更为珍稀一点。
所以,夏广想要换一换魂灯了。
毕竟增幅力量速度之类的魔魂应该只是普通魔魂,它们可以在荒原上随处被捕捉到,而这种才是高级货。
他神色盯着混杂在众多魔魂里的一条,那条魔魂看似普通,却时而闪出一些艳红的光,显得与众不同。
向后丢开自己原本的魔魂灯,本已饱和的暗金框架顿时炸裂。
在漆黑的半空,轰然破碎,如彩流旋涡,很是壮观。
但,夏广却是皱起了眉。
因为这新魂灯之中的魔魂也是饱和了。
他来晚了。
感受到手掌返回的崩裂之感,入眼的是这新魂灯的持续皲裂,裂纹如风干墙壁生出了枝杈般的干裂。
夏广神色不变,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这魂灯在眼前爆炸成彩色旋涡。
而他却是瞅准了机会,猛然往前一步,张开大口,一口将那闪现艳红色光彩的魔魂吞吃下去。
舔了舔嘴唇。
虽然无法展示力量,但是这么做还是可以的。
毕竟魔魂进入的并非原本这奴隶的身躯,而是他的腹中,他腹中是一个静寂的世界,其中漂浮着各色各样的存在。
这个世界,他亦是无法操控,只负责“储存”与“提取”。
吞吃了那特殊魔魂之后,夏广这才觉得没亏。
虽然失去了魔魂灯的照明,无数光彩从四处向他涌来,将他包裹起来,像点燃的太阳。
远处重伤在地的白发老者还在弥留之际,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先是一惊。
然后看到他丢开自己的魂灯,再然后看到他去触碰自己敌人那饱和了的魂灯,忍不住嘲笑。
再然后魔魂灯爆炸了,他整个人陷入了彩色旋涡里,又露出“应当如此”的神色。
但下一刻,这老者的神色凝固了。
他觉得无论是先前的惊讶,后来的嘲笑,还是“理当如此”的神色全部都错了。
因为那本该被魔魂杀死的男人...
他还在走着!!
昆仑墟的白发老者只觉这永夜黑的诡异,而那带着一身光彩而来的男人更是神秘,他看到的一切,竟与他终身所学的常识,完全冲突,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该被吞吃吗?
不是该被魔魂残忍的杀死吗?
没有了魔魂灯的照明,踏足荒野,即便体魄再强健,技艺再高超,也没有半点用处。
因为...魔魂,就是恶鬼啊!
以魔魂灯为兵器的他们,也是从恶鬼处获得了力量,以忍受脑海中的杂音为代价,才获得的力量。
踏踏踏...
脚步声从远处的荒野而近,踏入了白发老者光域的范围之内。
那奴隶般的少年,带着一身光焰从永夜而来。
进入光域后,魔魂被驱散开,而显出少年秀气才有些营养不良的脸庞,以及灰扑扑的奴隶装扮。
夏广蹲在了白发老者面前。
白发老者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心中只剩下敬畏,甚至连肩部的剧痛都忘了,下意识地问道:“你...你怎么?”
“你快死了吧?”
夏广看了一眼这老者左肩的伤,那古树树身般粗细的箭将他小半个身子近乎毁去,他还能保持清醒,还能说话,已是奇迹。
白发老者急忙道:“我...我还有救。”
“怎么救?”
“只要带我回昆仑墟就可以,我带着可以控制伤势的秘药,我能支撑一个月的时间,只要速度足够快,我就能活下来。”
“那你告诉我杀生涂阵,借魂而生是什么意思。”
“你...你带我回去,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否则这秘法在我脑海里...
你要知道,这是魂灯师下一步的境界,也是继续变强的契机,只要...咳咳...只要明白了这个,便是可以向着神灵再进一步。
而你只需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
白发老者眼中本能地闪过一些狡黠,他并没有看到那九十九魂灯,只觉得这奴隶装扮的少年也许是身体极其特殊,竟然不会被魔魂攻击。
这样的一个少年带回了昆仑墟,可是有着很高的研究价值。
而如果他是个强者,自己也算是立了功。
但,那穿着奴隶麻布外衣的少年却是摇了摇头,温和道:“太麻烦了。”
“麻烦?你要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和这样的秘法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
“我昆仑墟中强者为王,你如是有本事,去了之后...”
但白发老者却未能继续说下去,他的额间出现了一个血洞,而他只觉眼前的光亮黑暗逐渐消失,变得暗淡起来。
嘭。
这讨价还价的老者如枯萎的木头,倒在了一边。
夏广看着这尸体,再抬头看向周围。
只见魔魂灯的光域范围在飞快缩小,地底的阵纹如怪物在收回触手,很快游回了魔魂灯中。
使得已经暗淡的灯盏再次点燃。
四周魔魂无数,皆在觊觎着,此刻见到向着那无主的暗金灯飞快涌去。
然而夏广的速度比它们都要快,他已经将之前那艳红色的特殊魔魂吐了出来,将它塞入了这暗金灯中。
随即,一把按在了这新的暗金灯上。
新的联系正在建立,虽然只是六魂灯,但于他来说,这样也许更好。
不会那么招摇,却依然保留了继续添加魔魂的余地。
奴隶少年点燃了新的魂灯。
静静感受着这魂灯里的魔魂。
他与魔魂存在着联系,而魔魂似乎与那之前出现的四角山羊存在联系。
一念所动。
魔魂灯落地成阵。
六条阵纹在地下闪亮。
再是一念所动。
那些名为土蝼的四角山羊,又是浮现了出来。
夏广能看出,这些山羊近乎都是实体,可以杀伤,也可以被杀伤。
他指挥着魔魂,而魔魂则驱使这些土蝼进行攻击。
看来,每一个魂灯师还可以召唤
如此一来,真正的魂灯师之间的决战,应该是划地为阵,而怪物冲锋?
9.特殊魔魂
夏广把玩着新的魔魂灯。
想了想又将昊天神殿那位的金色长弓带上了,设阵,弯弓射箭,果然心念一动,便是能够射出那种裹着红色纹理的“膨胀箭”。
箭出之后,在半空中化为撞城木大小。
随着送弦,一股源于这身体本身的虚弱感升腾而出,像是被榨干了力气。
夏广感慨着:“难怪那昊天神殿神官最后才用,这果然是拼命的箭法。”
再看看远处的峡谷,自喃着:“是时候去见见那大胡子给我的宝藏,究竟是什么了?”
提灯,在黑暗里漫步。
走过一片黝黑森林,行涉过一条寂静峡谷,峡谷尽头是浅滩,在长叶杂草里停着一个竹筏,竹筏上有个戴着斗笠的黑影。
那黑影也不提魂灯,只是低着头,面容不清。
听到有声音靠近,黑影声音嘶哑,如钝物敲打枯树声:“摆渡吗?”
“你看起来不是个人。”
“摆渡吗?”
夏广轻笑一声,还真是执着,他忽的觉得一阵阴冷之气袭来,周围凉了几分。
眨了眨眼,再看。
长草里的黑影却不见了,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竹筏,被黑的发了霉的粗绳系在断桩上,随着波流,啪嗒啪嗒地撞着岸边小栈桥的支撑圆木。
声音在寂静里很是刺耳。
提灯少年站在长草边,他忽的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然而然的侧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不知为何,他提着的魔魂灯明明有千米光域,此时却是减弱了不少。
弱的如是随时要熄灭。
而灯盏之中的六道魔魂忽的跃动了起来,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夏广静静看着身后的区域,微微皱起了眉。
再回头,长草后的那竹筏却也是不见了,那小栈桥也不见了,只剩下黑暗里的湖面,死水无波。
“摆渡吗?”
诡异的声音忽的又响起。
少年试着去分辨方向,却发现这声音到处都是,从怀里掏出地图,再确定了一下方位,那所谓的“藏宝地点”,就在这这河流对岸。
借着魂灯的微光,隐约能看到对岸有着巨大的黑影,像是匍匐的怪物,又像是高山,想来所谓的望乡台就在其上。
夏广决定继续往前走,随着他的靠近,水面忽的发出些异常的响声,还有骨头碎裂的咔咔声。
声音从类似长草的芦苇里传来。
夏广侧过头,只见草丛间正趴着一个白衣女人,一双惨白无仁的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长发如水草,披散着,而白衣则带着灰烬的颜色。
仿佛感受到自己目光,那白衣女人极其僵硬地爬了出来,每爬一步骨头都带着清脆的裂响,而手掌落地却是发出之前竹筏撞击栈桥的“啪嗒啪嗒”。
永夜里,气氛极其悚然。
少年似乎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动。
而那白衣女人则是匀速爬近。
待到了光域之中的时候,夏广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嘴巴撕裂,带着笑,而唇却是流动着色彩,和自己魂灯里的魔魂很是相似。
白衣女人抬头,幽幽一笑。
夏广低着头,像是吓得愣住了。
白衣女人继续爬近。
这时候,夏广忽的动了,身形如电般闪烁出去,一手便是直接抓向那白衣女子,抓完也不多想,直接往自己魂灯里塞去。
白衣女子简直是懵了,还没有任何反应,就被前一刻瑟瑟发抖的少年给塞入了魔魂灯里。
再看。
魔魂灯中有了第七魂,那是一条有着女人脸的惨白色彩。
夏广提起灯,“果然也是魔魂,看来还是特殊系的嘛。”
抱着试试的想法,他将魔魂灯再次放下。
大阵展开,七道魔魂如触手,在泥土之下绽放光华。
“这是什么增幅呢?”
奴隶衣衫少年闭目静静感悟,心念连大阵,很快便是明悟了,再一动,一道巨型惨白爬行女子浮现在了阵法之中,身高约莫五六米,垂着头。
夏广尝试着与她交流:“你能做什么?”
“...”
“知道怎么说话吗?”
“...”
巨大的惨白女子只是呈爬行姿势,静静趴在暗淡的阵心之上,她并不回应,显然不会说话,或者说她根本不是活物。
夏广想了想,自己跑到光域边缘,弯弓搭箭,一箭便是离弦而出,穿梭空气,嗖地一声向阵心处射去。
那惨白大鬼随手一扬,射去的箭便被直接甩飞了。
夏广眼睛一亮,再射出一串连珠箭,但惨白大鬼却是依然重复着拍开箭矢的动作。
而被她拍开的箭矢,却没有落地,依然浮在光域的上空,乱七八糟。
夏广手指一扬,指向某个方向,那惨白大鬼很是听话,浮空的乱箭便是全部向着夏广所指的方向射去。
箭矢齐发,破空低鸣。
夏广已经明白这魔魂的用途了:“防御阵心,还能反射箭矢。”
“还行。”
少年对于这第七魂颇为满意,有了这惨白大鬼,与魂灯师的对战近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他收起大阵,提着魔魂灯,沿着这冰冷的水边,试图再找两个这样的鬼出来,但却是徒劳,同时,那摆渡的声音也是消失不见了。
怎么过河呢?
这是个问题。
夏广并不觉得以这具孱弱的身体能够游过这条河,可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喝下这条河却是轻而易举。
于是,少年趴在了河边,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
随着声音,这河流竟然开始缓缓下降。
他喝的很慢,但时间在永夜里完全没有概念。
水面下降了三寸,又下降了半尺...
一尺...
两尺...
便在这时,远处忽的生出了些动静,借着悬浮魔魂灯的明光,夏广看到远处一艘流转血红色竹筏如电般射来。
死水波纹划开,而竹筏上却空无一人,只是竹筏上的那血红色,充满了不详和悚然。
鲜艳本是春日的色彩,但在这根本没有四季,也没有光的世界里,当真是如食人魔的唇,令人悚然。
竹筏靠近岸边后,便是停在了少年脚边,似乎是生怕他继续饮河,所以才匆匆赶来。
夏广却是在仔细打量这竹筏,他眼睛眯了眯,似乎还是魔魂?
他的新魔魂灯里还差九十二个魔魂才会饱和...
这竹筏看起来不错,那么不如...
他蹑手蹑脚靠近,竹筏没有任何动静。
待到了距离时,夏广一把扑倒,双手抓住还未来得及逃跑的艳红色竹筏,死死往着自己的魔魂灯中塞去。
片刻后,魔魂灯里迎来了第八条魔魂,艳红色,一节一节,如是蜈蚣,显然,也是个特殊魔纹。
10.一路莽,收集魔魂
夏广试了试,似乎自己又获得了奇怪的增幅,凭借着那如蜈蚣般的魔魂,自己这身体竟然可以漂浮在半空。
“不错不错,可是还差九十一个魔魂。”
想了想,夏广决定还是继续弯腰喝水。
这死寂的河流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得干涸。
期间,远处飞来了各种奇怪的载具,甚至是“生物”。
毫无例外,这些特殊魔魂全部被夏广塞入了自己的魔魂灯里。
二十魔魂了!
摸了摸肚子。
看着面前已经彻底干枯的河,借着灯光看向脚下的河床,却见不少奇怪的东西正仰头注视着他,瞳孔里带着凌厉和诡谲。
但一眨眼,那些诡异生物却又消失不见,河床变得幽暗不见底。
呼呼呼!
五颜六色的光华忽的在他光域周围徘徊,但似乎是围聚着光域里的光,而不敢进入。
夏广则是很配合的走到了光域之外。
那些从河底飞上的光华骤然射来,缠绕在了他身上,如是复仇般地向着他而去。
其中有着双翼人面的飞鸟,有着九头蛇身的恐怖生命...如此种种。
夏广猛然将悬浮在远处的魔魂灯吸来,将这些恐怖魔魂,一个一个往自己灯里塞着,没多久,灯中就塞得严严实实。
从进入峡谷的六魂,变为了如今的九十魂。
其中八十五道特殊魂,这也是没谁了。
夏广又试着照出那五只土蝼,然后这极强的四角山羊才刚现身,就是被地底恐怖的不知为名怪物虚影给吞吃掉了。
魔魂灯按压入地。
地面的阵法也不再是呈现单调的触手纹理,而是如同东方神话时代,各色的奇异怪物纹理,都浮现在其下,还有种种虚影,在阵中行走,当真是百鬼夜行了。
提着这样的一盏魂灯,夏广直接下了河床,走过湿漉漉地河底,又顺着斜坡,走到了对面。
这本该通过木筏度过的河,便是被他使用这法子渡过。
之前在对面不清晰的世界,如今映入眼中。
那是一座山。
山苍白,耸拔,杂草丛生,无路。
他打开怀中地图,再比划了一阵子,确定是这里后,他直接走入杂草中,有着灯光的照耀,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东西出现。
又或许是因为他这一盏九十魂灯里的魔魂已经太过恐怖。
走到一个悬崖上,根据地图,宝藏就在崖壁中心,而崖边有一块奇异的巨石,停驻在凌空的突出岩体上。
那石头如是一块遮住了无数人的黑布,那些人在挣扎,只是突然间,一切凝固了,所以就变成了石头。
所以石身上,突出的“头颅”极多。
夏广想也不想,直接跑过去,双手抱住这巨石,一把拔出,然后试图塞入这魂灯中,但是他失败了。
巨石里传来无数如是自由了的尖叫声,浓郁黑烟匆忙四散而去。
夏广一把丢开这巨石,露出了些失望之色道:“似乎这不是魔魂。”
轰隆隆!
似乎拔出巨石引发了什么联动反应。
整座山开始蒸腾起黑烟,而某一处山洞却是完全崩塌了,在距离夏广并不远的身后响起了女子妩媚笑着的声音。
一个发如飞蓬的绝世女子从山壁中走了出来,她额间配着竖瞳般血红宝玉,身后拖着上下摇摆的豹子尾巴,微笑起来,露出唇后的尖锐獠牙。
随着她的走出,整个世界的黑暗似乎更阴沉了几分,如是会永坠在这绝对的暗中。
她就是深渊,就是黑暗的中心。
天地静寂了下来,便是夏广手上的魔魂灯照亮的光域也在急速的缩减。
从千米,变成了五百,又很快缩小成了只能照亮夏广自己。
他似是成了整个世界,唯一还沐浴在明光里的人。
夏广之前与昊天神殿的朱襄交流过,他自然知道面前这形象代表了什么,都说昊天沉睡了,原来这位也被封印了,只是被自己给放了出来。
那大胡子果然没安好心,莫要说见到宝藏了,怕是在半路就已经死了,理了理思绪,他问道:“你是西王母?”
“凡人,你做的很好,历经千难万苦,来到这望乡台救出本座,本座便赐你永生吧。”
“永生?那这一方世界毁灭了,永生可还在?”
“凡人,莫要贪心。”
“不,我并不在乎永生,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你自己能进到这魂灯里来吗?”
穿着奴隶麻衣的少年笑了笑,手臂微微一扬,盛装着九十魔魂的暗金灯便是飘到了面前,一闪一闪散发出璀璨的光。
但对面那飞蓬乱发的绝世女子只要在,这些光就无法逸散而出。
空气忽的安静下来,显出异常的宁静。
西王母冷哼一声,“胆敢亵渎本座。”
周围黑暗如是感受到了他的愤怒,空气里产生了某种奇妙的挤压,似乎整个永夜,都向着那口出狂言,说着“要西王母爬到魂灯”的少年涌去。
如同被黑暗巨手捏紧。
九十魂魔魂灯散发出的光明在苦苦支撑着。
光明的照明范围越来越小,从原本的一米,变为了半米,且依然在缩小。
灯盏中的九十魔魂如是陷入了慌乱,在飞快的游动,像是要挣扎着逃离。
西王母神色淡漠,豹尾在一甩一甩着:“我不得不承认,从未见过能驾驭九十魔魂的人类,只是你亵渎了我...当黑暗淹没光明之刻,你将永坠深渊。”
“哦?你是要我走到黑暗里来吗?那我自己走出来就是了。”
夏光直接踏出了自己魔魂灯照明的范围,踏步到了黑暗,而一入黑暗,那浓墨般的巨手便是如电般抓来,五指如网兜,飞快抓向了他。
他伸手去阻,但却是无效,黑暗巨手握紧,甚至带着他升至半空,漂浮到了西王母面前。
那绝美女子凝视着他,但她却觉得这少年却没有半点慌乱,他也在看着她。
果然...
这个世界上,自己被限制的力量远远无法超过神明。
只是,除了力量,自己还可以动用其他力量。
在西王母的注视下,夏广猛然低头,一口咬向那黑暗巨手。
绝世女子的神色凝固了,因为她看到黑色巨手被咬掉了一大块。
11.
啪啪啪...
一条坚挺的豹尾在甩着,拍打空气中,抽出闷雷般响声。
她的对面是刚被黑色巨手松开的少年。
少年从半空坠落地面,拍了拍衣服,毫发无损。
他身后的九十魂灯光域已经缩减到了一拳,甚至不再不浮空,而跌落在悬崖的黑烟里。
九十魂灯除了照亮自身,再也无法在这恐怖的黑暗里照明哪怕半寸地方。
这蓬发绝美女子,所在之处,所有光明正在消失。
夏广失望地回头,目光里九十魂灯昏沉欲灭,正在勉强支撑,他有些丧气道:“说的那么神奇,但其实这么没用的吗?”
“人类再如何利用道具,利用其他力量,但突破神的界限,那便都是蝼蚁。”
“哦?那么说来,是我还没有到那一步。”
短暂沉默。
“你能够驾驭九十魔魂,又能破开我的黑暗...之前你的说辞,本座既往不咎,来我身边吧。
本座对你产生兴趣了。”
绝美女子走近了些,面容妩媚。
夏广这才察觉她完全没有穿衣服,或者说黑暗就是她的外衣,蓬乱黑发,眉间之上竖瞳般的红玉,脸庞极美,小嘴开合如是娇喘,雪白双峰长腿优雅地迈动着。
每踏出一步,都会伴随着豹尾“啪啪”地抽击空气空,颇有节奏感,也有着狂野的味儿。
西王母已经解开了自己的黑暗外衣。
这位传说吞吃了太阳的存在,轻轻笑着,用诱人声音问:“本座美吗?”
“抱歉,我是有家室的男人。”
“那...如果让你在她和本座之间挑一个呢?”
绝美的女人优雅地走近,露出完美而雪白的身段,“本座想与你诞下一些新的神明,掌控这个世界。”
“抱歉,我有儿女了,所以...我拒绝。”
夏广没有任何犹豫。
西王母的脚步停下了,丰腴的躯体在黑暗里颤抖,周围的黑暗向她靠拢,浓郁到成了遮盖她身体的衣服,红唇张开,声音里带着怒气:“你胆敢第二次亵渎本座!”
伴随着冷冽的声音,西王母如是极其灵敏地豹子,纵跃开了,刹那已经站在了高处的岩石上。
她周围的黑暗忽的更为浓郁,仿佛一轮在浅黑里升起的浓黑太阳。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真是无法相信黑暗居然会燃烧。
那燃烧充满了不详,像是在烧着时间。
夏广往后退了两步,弯腰,伸手拍了拍落在地上的魔魂灯。
强大的生命力涌入魔魂灯中。
他运力拍在地面。
光明以此为中心,向着四面扩张。
嘭!
撑开了十数米的范围。
光明和黑暗在边缘处,犹如两股不同势力的士兵在交锋。
而光域之中,却是一只惨白大鬼浮现出来,紧接着又是一些神话生物展翅高飞。
西王母有些惊讶,“你把黑河里的魔魂吸入了灯里?”
说完之后,她心念又有所感,抬头看向远处,随即竟是倒吸一口凉气:“冥河怎么干涸了?”
“别废话了,来试试。”
夏广昂头看着高处那黑暗为衣,豹尾甩着的绝色女子,他想弄明白这个世界的至高力量有多强大。
更想迫切的搞清楚小侄女现在在哪里?
如果拥有记忆那倒是好办,但他总觉得十有八九应该是被蒙蔽了记忆,而且改变了外形,即便自己和她面对面站在一起,也不会认得。
自己无法展示过高的力量,而依据魔魂能达到的力量无论多高,却可以被这一方宇宙承认。
西王母饶有兴趣看着微小光域里的男人,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她头顶的燃烧的黑色太阳便是炸开了。
一根根浓黑的刺射出,源则是黑色太阳。
随着刺的射出,那太阳也在飞快缩小。
夏广划地为阵,取下金色大弓,弯弓搭箭五根,一念所动,竟是五道符文传递到了箭身之上。
嗖嗖嗖!
箭如惊雷,在空中产生了不同变化。
一根膨胀成了撞城木大小。
一根速度不变,只是箭头多了些如雾气般的绿,散发着腐蚀的味道。
一根竟然散裂,一变三,三再变九,九变二十七,一箭化作二十七,二十七箭的箭头成了灰白的闭目脸庞,在半空里还吧嗒吧嗒地咬合着嘴。
一根则是静止在了空中,而略微停顿后,分裂成了扭曲的两条蛇,两条蛇竟然跌落在地上,贴着地面,急速向地对面而去。
最后一根,竟然直接炸裂开来,化作一个小型火球。
五箭刚出。
夏广又是拈出五箭,连珠而射,这每射一箭的消耗都足以令他这具奴隶的身子精疲力尽,但是对于他而言,疲惫才刚出现,就会由他灵魂中的生命力添上,而瞬间消失。
嘭嘭嘭!
怪箭对着黑光,在两人中间撞击再在一起。
没有任何的震荡波,就如同几团奇怪的能量在其中糅杂起来,如被混加在一起的染料,彼此融合。
夏广一箭又一箭的射向中央,而黑色太阳的尖刺也是不停从西王母头上降临。
两人中央如是一个五颜六色的熔炉。
并无多久,熔炉便是全部化成了黑色,泼剌一声,如是刚获得能量的流星,向着夏广撞击而来。
夏广下意识再去拿箭,手一抄,却是抓了个空,箭全用完了。
黑色流星已经落入了光域,所到之处,光亮全是消失。
惨白大鬼便是伸手去拍。
手指才刚接触到流星,便被直接染成了不详的黑色,又立刻衰老枯萎,啪嗒一声摔落在了地上。
黑色流星去势不减。
然而轰然砸落的景象并没有发生。
高处的西王母眼里,那奴隶衣衫的少年抹了抹嘴巴,正微笑看着她,西王母生出一种悚然之感,忍不住问:“你...你究竟是什么?”
夏广不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刚刚用了几分力量?”
西王母似乎不想再和这个神秘的少年进行任何交流,身子化作一道黑光向着远处天空飞射而去。
夏广哪里肯让她走,只是才踏步奔出两步,准备有所行动时,却是一种警惕感从心里生出。
不可以使用超出极限的力量,否则自己的任务等同于失败。
所以,少年跑了两步,就停在了依然冒着黑烟的望乡台上,而从西王母飞离的方向,一道又一道的黑色流星急速而来,撞击在这座山上。
依然没有轰鸣,山体颤动,相反是一团又有一团墨色,从地表飞快扩展弥漫开。
夏广站在山顶,竟然没有魔魂靠近,就如站在安全的荒野地域之中。
可是另一边,那九十魂灯的光域受到墨染,却又是在飞快缩小,这一次缩小速度之快,肉眼几不可查。
只是半个眨眼的功夫,那九十魔魂灯便是彻底熄灭了。
九十魔魂顿时从灯中逸散出去。
然而,那些黑烟般的墨色却是迅速包裹住了魔魂,将它们身上的光亮抹灭。
夏广转身灰袍,心中觉得不妙,再看地上的魔魂灯,竟是破碎了!
在这短短的功夫里,九十魔魂也只剩下七八只,似在疯狂逃窜。
他急忙张开口,去吞下剩余的魔魂,然而终究那些黑烟众多,他只能来得及吞下两条魔魂,其余的便是彻底的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然后再无踪迹。
夏广感受着这吞下的两条:一条是暗青色有着紧闭双眼的人脸魔魂,还有一条则是九头蛇身的魔魂。
12.
夏广行走在荒野上,他失去了魔魂灯,所到之处各种色彩缠绕住他。
逐渐的他成了一团彩色的光球。
各色魔魂,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住中心的少年。
永夜里,只有着这样一个如烈日般的光源,实在是壮观至极。
这情形怕是神话时代里也少见,可惜这大荒东深处的荒野上无人能见。
偶然听到几声细碎的脚步声,夏广侧头,只见远处灰色灌木里小小的身子一闪而过,如是奇异的动物,又或是缩小的人儿。
他来了这么一次,总计下来,收获也不少。
首先便是腹中的两条所谓的冥河魔魂,一看便不是凡物。
其次则是明白了不少关于魂灯师的东西,其中包括战斗方式。
化地为阵,魂灯师用弓箭进行攻击。
还有一个所谓的更进一步,则是杀生涂阵,显然可以以秘法使得魔魂掌控住共生的生命,比如那五只土蝼。
再其次,则是魔魂的种类。
增幅速度,力量,恢复力等等的,应该算是普通魔魂。
而作用于弓箭,使得外物产生变化的,算是特殊魔魂了。
比如令箭矢变成攻城木粗细的,一化三,三化六的散射箭等等。
还有一种,便是直接产生虚影,在阵中横行的,这算是召唤魔魂。
仔细想想,不说其他神话生物,便是一开始的那惨白大鬼,就可以防护阵心,甚至反弹敌人的箭矢。
另外,还有些奇怪的魔魂,比如射出一只箭,那箭却是变成了两条青蛇,这种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特殊类,还是召唤类了。
除此之外。
他还见到了神话传说里那吞吃了太阳,而使得整个世界陷入黑暗的西王母。
通过她,自己也是大概明白了极限所在。
自己这具身体所发挥出来的力量,其实根本不被放在那西王母的眼中。
她看的上的是自己解开了她的封印,能够挣脱开她用黑暗凝结的手,以及能够控制九十魂的天赋,还有最后的吞噬。
自己倾尽全力的攻击,可是连她的一次攻击,都没有破解。
“人和神的差别还真是大。”
夏广不以为意的笑笑,随着他的迈进,光球也是产生了皱纹和波澜。
脑海里继续想着。
西王母看到自己,便提出要和自己生孩子,还说要成为新的掌控这个世界的神明。
这又是什么意思?
原来掌控世界的神明,都去了什么地方呢?
莫说是神明了,就是一个稍有姿色、身份高贵的女人都不会见面就说“我们生孩子”这样的话吧?
不过也许自己该答应她才是,这样自己的孩子们掌控了这个世界,那么小侄女无论什么任务,都可以顺利执行了。
何况,这又不是自己原本夏广的身体,而是一个叫做莫凡的少年。
唔...
这个办法似乎不错。
夏广忽的有些后悔了,也许这是个轻松完成任务的办法也说不定。
虽然没有魂灯,但夏广此时照亮范围远比魂灯还要广泛。
难以计数的魔魂缠绕在他周身。
他只是在这永夜里静静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
夏广并不会感觉饥饿,只是在这荒野上漫步着,这一日,他似是察觉了什么,抬头扬眉,目光里显出天空之中的光芒,那是一个悬挂着的燃烧光球。
看到天上的光球,他就像是看到了此刻的自己,充满了亲切感。
只是人家在天上飞,他只能在地上走。
片刻后。
天上那只被魔魂缠绕着的光球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如同燃烧流星飞快下落,轰的一声降临在他身旁。
此刻,两个光球都被缠绕着难以计数的魔魂,面容都模糊了。
对面的光球似乎是决定开口了:“本座...”
夏广乐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熟悉的语气,可不就是刚刚跑了的西王母嘛?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
对面的光球沉默了,然后“嗖”的一声,便要腾空。
夏广眼疾手快,纵跃而起。
光球互相追逐,少年的右手已经一把抓住了另一只光球里“本座”的脚踝。
啪!
豹尾如鞭带起一阵恶风便是向着夏广的脸扇去,却被后者抬臂格挡,而产生了一道极大的震荡波,波纹之大,竟使得周围的魔魂短暂被冲散。
夏广手往回拉,硬生生将“本座”给扯了下来,另一只手如风车般转过,扣在那绝世美人的左手。
光亮里,那人儿显出脸庞,玉白面颊,唇微开似在娇喘,一双带着神性与妩媚的眼睛也凝视着来人。
果然是西王母!
西王母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放手!”
“你怎么不用你的力量了?”
夏广有些奇怪,他已经酝酿好了胃口,就等着那些黑暗的燃烧的太阳落下来。
“胆敢亵渎本座!”
西王母长腿特别带劲,虽然被抓着右踝,但左腿却是猛然一个膝击,撞击在夏广小腹,产生难以想象的震荡。
夏广只觉自己这具身体要瞬间粉碎,急忙用灵魂中的力量挡了过去,但他身子却随着这一击,而飞腾起来。
西王母便是要跑,她特后悔自己产生了好奇心绕回来。
这个神秘的少年云淡风轻的吃掉自己的攻击,而自己在这方宇宙如此之久,从未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加上她刚苏醒,力量未曾恢复,在荒野里赶路,魔魂缠绕的光明,让她无法召唤黑暗的力量。
种种因素使得她只想离这个少年远点。
但夏广动作可不慢,半空之中竟然骤然生出些力,张开双手,便如疾风般半道拦截住了西王母,搂住她两人一起重重砸地,滚了两圈。
疼倒是不疼。
只是两人以一种颇为羞耻的方式纠缠在了一起。
西王母想动,却被夏广死死压着。
绝美女人豹尾被死死压在身下,无法动用黑暗力量的她,直接张开红唇,露出满嘴獠牙:“你胆敢亵渎本座!”
说罢,便是直接向着夏广咬去。
但是...
夏广也张开了嘴。
西王母的动作忽的停住了,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恐惧之色,满嘴的獠牙慢慢收敛,嘴巴越来越小,小到成了原本的樱桃小嘴,抿着如是淑女一般乖巧。
13.诞下新的神明谱系
“本座...本座不和你计较了。”
西王母小声说。
夏广道:“刚刚我想明白了,我愿意与你一起生下些孩子。”
反正这身体是那个名为莫凡的奴隶的。
能够通过出卖一具凡人的躯体来解决问题,也是一种从未尝试过的新思路,夏广忽的来了兴趣。
“你要和本座生孩子?”
西王母愣了愣,挣扎着,可是双腿却被紧紧压迫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她又问:“你是新神?”
夏广不回答,只是反问:“这世上究竟有几个神?”
西王母也不隐瞒,或者说觉得无法隐瞒,“没了,就剩我一个了。”
“昊天呢?昊天不是还在沉睡吗?”
“你从哪儿听说的?”
“奴隶市场啊,你看我这身衣服,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个奴隶吗?”
夏广振振有词。
西王母不淡定了,但她好歹是个神,强压住自己去怼的心思,继续道:“凡人得到的神话故事都未必准确,他们还说本座吞了太阳。”
“难道不是你吞的?”
“太阳自然不是我吞的,同为神明,我在西昆仑掌管黑暗,每日为明月清洗,就等入夜后送它去天空照明。
而昊天在东方掌管光明,他种了一棵扶桑树,树上有十只金乌太阳鸟,十只鸟轮回去往天空照明。
如此往复。
试问,我又怎么会吞噬太阳?”
夏广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好奇道:“那是怎么回事?”
西王母道:“魔魂...这些魔魂吞噬了金乌鸟,也杀死了所有神明,只不过神明最终的力量使得这魔魂被击溃,处于尘屑状态。
这种尘屑分布在整个世界,使得天地处于永夜之中,但在很久之前,魔魂其实是一体的,其中糅杂着无数令人恐惧的存在。
尽管分散了,魔魂却依然对人类,对我们充满了本能的恨意,只要我们出现,它们便会对我们进行疯狂的攻击。”
夏广问道:“那魔魂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对你我甚至其余人类产生恶意?”
他觉得自己有些抓到了这个世界的奥秘,也许这和小侄女的任务有关。
西王母深深看了一眼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再回想了一番他也被魔魂追逐攻击的情形,想要开口,但还是抿住了嘴,“这是最大的秘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与我诞下子嗣,创建新的神庭之后,我再和你说。”
神话故事里,父神和母神,创造一整个神灵谱系很是常见。
这是重新融聚气运的最好办法。
西王母身为这世界最后一个神明,她自然是动起了创建新神族的心思。
而这就她出封印的强大神秘少年自然就是她的首选。
只是荒原之上生孩子这个活动是无法进行的,毕竟四周皆是觊觎的魔魂。
两人便是返回了望乡台。
望乡台上黑暗浓郁,魔魂根本无法进入。
在一个干燥石洞的岩床上,神秘的奴隶少年与黑暗神明西王母结合了。
西王母虽然之前没有做过,也没生过孩子,但毕竟见多识广,而夏广有着与妲己结合的经验,所以生孩子这件事对两人来说并不困难。
在做完规定的动作后,两人拥抱在了一起,也因此多了些奇妙的羁绊。
啪啪啪...
西王母的小豹尾缓慢地拍打着墙壁,显出她被折腾之后的疲惫。
将头枕着少年的胳膊,她并没有寻常小女人的姿态,只是闭目在感受着腹中的生命,同时她也不称本座了。
“我感觉能生十多个。”
西王母粗略估计了一下,“十多个新神,足够支撑起新的神话谱系了,只是他们的宿命也是定下了。
现在,我和你说说这个世界的最大秘密吧。”
夏广点了点头。
低头看着紧贴着自己的绝美女子,“你说。”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明白,但我只能这么和你解释。
一方宇宙正常来说,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坍圮,就可以重启。
但若是陷入大寂灭,或是崩溃,那么就是死亡。
我原本所在的宇宙,就是一个即将死亡的宇宙。
但幸运的是,我们发现了另一个恰好能够被侵占的宇宙。
于是,我们连同自己宇宙的天道,便是入侵了这里,天道融合了土著的天道,我们也杀死了原本的神,继而取代。
但土著天道无法死亡,它的意志依然存在着,而原本的土著神灵以及生命,则结合了这股强烈的复仇意志,而成了魔魂。
魔魂起初只是隐藏在世界各个角落。
在经过了许多年的变化之后,它们竟然凝聚成了一体,名太虚古魔。
变得强大而充满侵略性。
于是,便爆发了太虚古魔与神明的战斗,我们的天道与那土著天道某种程度上融和一体,他无法插手。
这一战,除我之外的所有神明都陨灭了,但太虚古魔也被打碎了,化作了无数细小的魔魂,分布在世间。
而它们依然在成长,直到某一日重新凝聚成更强的太虚,那一天,如是我们未曾发展出新的、足以与它对抗的神明谱系,那就是我们的毁灭之日了。”
夏广开始思索。
西王母也不打扰他。
神灵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感情,夏广利用西王母生出的孩子来帮助他完成任务,而西王母则是利用夏广来生出一个神话谱系。
躺在望乡台黑暗之中。
夏广眼睛却睁着。
看来梦境长河让小雨雪来做的任务,必然和这即将到来的“更强的太虚古魔”,“西王母神系”有关。
两者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注定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进行你死我活的厮杀。
但是,如果自己没有来,那么西王母会和谁诞下新的神族谱系呢?
这样一个人,是否早就被天道安排好了。
只不过自己是个变数,完全抢在了他的前面,睡了他的妻子,夺走了属于他的地位。
黑暗里忽的想起西王母娇柔的声音。
“望乡台原本是与太虚古魔决战的战场,此处的神力使得魔魂极度畏惧,而冥河里的神话生物,原本也是我们神族的生命,只不过受到污染,被魔魂同化了,但即便同化,那些生命依然在护卫着,隔绝着这座山。
等到我们的孩子出生了,这里,将会成为新神住所,这里,会宫殿林立。
至于原本的昆仑墟,昊天神殿,早就该废弃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向往,和决断。
“那么,夫君是否可以向我说说你的故事呢?你...究竟是什么人?”
14.宿命,心愿,投名(第三更-求订阅)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在大虞国的奴隶,在四岁之前曾在葛山城有一个安稳的家。
我依然记得我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而我母亲则在家中纺织。
日子过得很宁静,直到有一天晚上...
我记得父亲邀请了什么人在院中饮酒,像是商量着什么事,我隐约听到他们发生了争执。
随后父亲的惨叫声将我惊醒。
我看到一个持刀的男人冲进来,母亲要去阻拦,却也被那人...”
夏广调动着原本躯体隐藏深处的记忆。
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依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心在痛。
仿佛是原本身体的意志还未曾完全离去,灵魂依然在哭泣。
夏广隐隐感觉只有帮他完成心愿后,他才会真的放手。
“后来,他们弄晕了我,在我后背烙上耻辱的奴隶印纹,将我送到了余峨山的奴隶市场。
因为我并没有英俊的面容,没有特殊本事,又身体孱弱。
所以就在奴隶市场里度过了近乎十年时间。
直到后来,有人将花了一两黄金,买了三个奴隶,而我被作为打包的,顺带送了出去。
可是那个买下我的人却也没按好心,他竟然让我来探索荒野。
于是,我探索着探索着,就走到了这里,然后遇到了你。”
夏广长叹一口气,“这就是我的身世,这也是你想知道的答案。”
啪...
啪..
啪
黑暗里,豹尾抽打的速度越发缓慢,直至完全停了下来。
西王母像是僵住了一般。
如玉的面容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甚至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停止了运转。
一个奴隶能够驾驭九十魂灯?
一个奴隶能够搬开望乡台上的望乡石,解开本座封印?
一个奴隶能够吞下本座的攻击?
一个奴隶能够在荒野里,像本座一般,被魔魂攻击,如是火球,却是不死?
夫君,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夏广道:“我没骗你。”
西王母:...
夫君,你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夏广道:“不信你看看我的后背,应该还有奴隶印纹。”
黑暗里,赤身裸体的两人一阵翻转,掌管夜晚的神明任由少年趴在她长腿上,她身子往前倾了倾。
微带些冰凉的手掌抚过那孱弱的背,其上却有着印纹。
那是三圈如是太阳般的圆。
第一圈代表着昊天神殿见证。
第二圈代表着大虞帝国见证。
第三圈则是买卖双方的见证。
三圈的中央则是空着,那是留待某个家族将奴隶购买回去后,再烙上家族标记,确定私人财产所用。
西王母摸了一遍又一遍,虽然之前这个少年抱着她冲刺时,她已经摸了许多遍,但此时换一种心境,却是觉得越发古怪。
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眉心的红玉也是有些闪烁。
作为神明,尤其是能够随着天道出征的神明,西王母自然知道许多事情。
她心里有了很多猜测,甚至担心自己养出来的那十多个孩子,能不能组成新的神族谱系,来对抗未来更强的太虚古魔。
良久,西王母才出声问:“夫君今后有何打算?”
“我准备回一次大虞。”
“那夫君安心去吧,现在我作为这天地之间唯一的神,无人可以伤害到我,尤其是在这一片神土之上。
只是...夫君是去完成这具身体的心愿吗?”
西王母最后一句带上了试探。
她作为神明,知道很多信息,所以顺口问出了这么一句,既不唐突,也不冒昧。
夏广沉默。
西王母没有等到答案,便是笑道:“我知道我的夫君不可能是一个奴隶,但无论你愿意与否,我都不会再继续追问。
你有着你的事情,而你我的结合只是一种双赢。
那么,你需要什么?”
处于运势达成的结合,远比联姻还要无情。
西王母需要一个和她同等级的男神来诞生子嗣,形成新神。
夏广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掌控这个世界,来帮助小雨雪。
除此之外,两人并无什么感情。
两人也是心知肚明。
夏广道:“让孩子们更好的掌控这个世界,然后为我提供一些帮助。”
“好。”
西王母点点头。
两人既然已经完成了连续疯狂的播种,便是在黑暗里各自穿起了衣服。
夏广是穿上了奴隶外衣,西王母则只是一念,无边的黑暗就成了她的外衣。
玉白的长腿踩踏在地面,身后的豹尾一晃一晃地动着。
身后传来夏广的声音。
“对了,你对于魂灯师了解多少?”
“我在沉睡之前,世界还有着光明,那时候...这个世上魂灯师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职业。
当时,他们有着另一个名字,引魂的大巫。”
“那么,在你们入侵这个世界之前,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模样?”
“太久远了...但我记得,这个世界像是神灯文明。”
“灯?”
“对,他们的神给予的力量,可以被在灯中点燃,以虔诚作为灌溉,越是虔诚则力量越是强大,这种虔诚同时也会供给向他们的神。
只是神灯文明与如今的魔魂灯并不相同,魔魂灯是划地为阵,这阵中,是他们引来的魂,在庇佑着他们。
而神灯则是可以灯化武器,没有任何地域限制。
夫君,你是觉得这两者存在关系?”
“那时候神灯的材质是什么,也是暗金吗?”
“夫君,我哪里记得蝼蚁们手上拿的兵器是什么材质的呢?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那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夫君,本座都困了。”
怀孕后的西王母发现自己很想睡觉,她的体内的小生命正在吸收着她的能量。
夏广说:“魔魂灯的修炼方式你有吗?”
西王母愣了愣,回答道:“这个我没有,但是昆仑墟的古唐倒是有许多,我给你一个信物,到时候他们就信你是我的人间行走,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说着,这位以黑暗为衣的绝世女子,就伸手从自己飞蓬般的乱发上扯下一根,这一根头发在半空里很快缠绕,盘结,变成指甲大小的黑玉,其上有着奇特纹理。
“这个黑玉可以让你在古唐有求必应,还可以与本座联系,你看...”
西王母演示着在那黑玉中央点了点,纹理扩散,如同水波,水波之中则是浮现出此时她的脸庞,“拿着。”
夏广接过黑玉,果然,即便背对着西王母,也能在黑玉里看到她的模样,甚至听到她的声音。
他心里不禁有些嫉妒起来,凭什么别人的头发能有如此多的功能,他的就不行?
“夫君早去早回吧,本座真的困了。”
西王母打着哈欠,摸着肚子走开了。
留着夏广在黑暗里,露出思索之状。
既然这个世界的大势是,苏醒后的旧神重新建立神话谱系,来对抗即将到来的太虚古魔,那么小侄女的考验应该也与此有关。
而此刻的小侄女,不是在大虞,就是在古唐。
他觉得灵魂里还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这种情绪虽然极其微小,虽然他完全可以通过暴力碾压,但是这会使得他与这具身体的融合度降低。
何况,此时也没有其他头绪,便是先去大虞完成这身体的心愿吧。
想到这个,夏广只觉心底产生了一种迫切的渴求,似乎在催促着他赶紧出发。
...
此刻,距离望乡台所在神山极远之处,甚至还在大虞帝国的南边。
起义军阵营里。
穿着麻衣的少女运力狠狠一斩,手中长刀便是将面前之人的头颅给斩下,鲜血喷射而出,在暗沉灯光里,显得艳丽。
而她身边的一些孩子却还是有些颤巍巍的拿着刀,他们是第一次杀人。
而且要杀的人,还是之前高高在上的权贵。
强壮如熊的男人端坐在高处,饶有兴趣地看着砍头。
他裹着麻布斗篷,腿侧放着一柄黑铜虎头吞刃,刃背极宽,非常适合砍斩,柄也极长,双手而握也绰绰有余。
这是一个类似投名状的测试。
在经过了最初的筛选,以及通过了这个测试后,才可以正式进入起义军,成为小干部。
最初筛选,是包含着陷阱,但也考究着来人作战能力,甚至战略思维的一种测试,其中蕴含了不少只有大虞帝国权贵才知晓的知识。
如果来投的奴隶回答正确了,而他们的说辞却和这些测试完全对不上的话,就会被当做间谍处死。
而现在,站在这大厅的,都是听过了最初测试的人,也是真正的人才。
现在就是测试忠诚了。
看着正握刀而立,显得果决至极的奴隶少女,男人露出了满意的笑,他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虽然面黄肌瘦,但是提着刀时却自有一股难以想象的狠厉,她抬头挑眉道:“景珏。”
15.少女的刀(第四更-求订阅)
枢阳山,距离东方大虞王都有着月余路程,便是骑乘逾百两白银的健马也需要至少三十天时间。
同样百两白银,却可以在奴隶市场购买奴隶二三十人。
可谓是人命不如畜生。
这个时代,就是献祭都选择用人类生祭,大户人家陪葬也会挑些生的年轻的女子生葬,可谓残忍至极。
然而,帝国有着强大的力量,而奴隶根本无法抗衡。
起义军虽然有,但却一直如地老鼠般藏在南方的“阴沟洞”里,甚至都到了大虞懒得去攻打的地步。
直到起义军的英雄萧邦,这位曾经身兼大虞王朝乐师,以及内卫统帅的男人加入了起义军阵营,一切才发生了改变。
起初,大虞只知道萧邦逃跑了,并未注意,只是在三年之后,起义军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并且一举攻占了南方的几座山城,他们才查探到萧邦加入到了起义军。
只是南方山多,地形易守难攻,大虞又正在与西唐的对峙,种种原因,竟然让起义军坐稳了。
而越来越多的奴隶前去投奔起义军。
只是稳了一年时间,这南方的起义军已经壮大了何止十倍。
但起义军中奴隶素质良莠不齐,这才有了考核。
这位当初在荒野上与夏广分道扬镳的少女,显然已经通过了考核。
枢阳山城的入口,以险而铸。
堆砌着黑石斜垒,修建着七八米高的坚石城墙,火盆正在熊熊燃烧着,在这永夜里证明着此处是人类集聚地。
城墙里,围着的是一座又一座的小木屋,并不整体,但也形成了街道,因为城墙遮风的缘故,城里的火盆倒是很多,光线也很充足。
火盆形状并不规则,多是石制的,其中燃烧着一种名为“太阳木”的料子。
这太阳木可供燃烧时间为一天。
其色黝黑,若是用手指在其上揉碾,会觉到一种粗糙的颗粒感,然后手指也会被染黑。
这种木头在荒野上很多,通常都是以矿的形式出现。
大虞的解释是这是太阳消失之间,将它的光明传送到了大地,所以才产生了太阳木,这是神灵的祝福,是神灵让永夜降临后,人类还能享受到光的沐浴,所以昊天神殿大神官的神谕一定要遵守。
风微小。
整个城市在无数火盆炽热红色的晃动里,影影绰绰。
而此刻,一个粗糙的校场上。
裹着麻布斗篷,熊一般的男人拄着巨刀,正看着面前的瘦弱少女,他声音嗡嗡道:“用刀讲究的是力道。
传递力道你需要知道发力点在何处。
是脚下?还是腰部,或者是腿部肌肉,或是手臂,或是居高临下而产生的势?”
说完,他招了招手,“来试试。”
景珏舔了舔嘴唇,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抓住了刀柄,双眼却从未离开过那“熊”。
“很好的表情,尽全力,攻过来!”
“杀了你怎么办?”
熊愣住了,右手托住额头,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他神色一冷,周围空气都似乎降低了些温度。
“小姑娘,老子砍过的人头,可是从这校场的东边排到西边,对付你,我一只手就够了。尽全力攻过来,如果能伤到我,我就教你点真东西,而不是这种走过场的干部训练。
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人,除非是得到萧邦大人的传授,否则只能在战场上领悟,凭着机缘崛起。
老子的真东西,可是很多人眼馋着呢。
你想不想要?”
“想。”
“那就攻过来,让老子看看你的力气,是不是如你的嘴巴一样厉害!”
景珏笑了起来,她将长刀舞了两下,像是在热身,然后骤然之间,便从远处冲了过来。
她拿刀的姿势很怪。
不是举着去砍,而是拖。
拖刀而行,双腿则是狂奔。
“熊”冷笑着,不就是拖刀再撩起一斩嘛,这样的招式,利用的发力点其实很多,脚,腿,腰,旋转,双臂,都可以用到,只是这样的出刀轨迹,也是新人墓地。
你还没会走,就想着跑。
如果不是看着这少女之前杀人的果决,以及一身杀伐的气质,他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踏
踏踏...
景珏的奔行速度似乎加快了。
“熊”暗暗点头,还知道临场加速,也算是不错了,下面就看你出刀了。
两人越来越近。
“熊”巨大的影子在火光里很有压迫感,而少女却显得纤细而小巧。
终于,两道身影接近到了刀光的攻击范围。
“熊”眼睛凝了凝,要来了吗?
然而...
他要等的刀没有来。
景珏依然在往前冲,这样子似乎是要冲到他的怀里。
“熊”眼睛瞪圆了,搞什么鬼?!
想着便是一拳捏紧,从下而上,破风轰出,方向正是少女那并无多少肌肉的小腹。
这一拳如果轰实了,少女吐血都是小事。
但是景珏却像是没有感到这一拳一般,用小腹迎向了拳头。
她的速度骤然放慢,身影极停,而右手握着的拖刀,却在这一股冲刺的惯性之下,甩了出去!!
如同一道凶厉的黑影,撕裂了空气。
在最难以想象的时机!
从最难以想象的角度!
甩了出去。
然后拳头轰击到了她的小腹。
瘦弱的少女喷出一口血,整个人竟飞了起来,但是她手中的刀已经射了出去。
“熊”出了拳,他的力量已尽。
没有人有三头六臂,即便在战场上杀戮,在死人堆里打滚的人也没有!
那把刀,糅杂着精心算计的时间,角度,还有一股狠厉到连自己生命都不当回事的恶气,射了出去。
这刀,是死亡之刀。
这刀,已经掠过了“熊”的胸口。
透胸而入。
“熊”只觉胸口一疼,目光里显出难以置信之色,随后喷出一口血,竟也是跪倒在了地上。
他目光里,那面黄肌瘦的小小少女已是趴在地上,然而那瘦弱的小手却是忽的就住了校场上的杂草,一点一点的将她撑了起来,半脸的血,半脸的汗,还有那一双带着狠厉异常的眸子。
“熊”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交战之初的那句话。
“杀了你怎么办?”
他忽的感觉到了一阵战栗。